序章 序章 - 宝石王朝 - KOF代言人 一望无垠的东大洋,天空湛蓝如洗,一丝云彩也没有。 海面上有个老者,眉须皆长,肌肤温润,一身蓑衣,盘膝于一块孤伶伶的礁石之上。在他胸前,八颗宝珠在玄力包裹下,载沉载浮。 八颗宝珠颜色各异、大小不一,均有两个互相纠缠、泾渭分明的核心。许久之前还华彩绽放,熠熠生辉,现在大部分已经黯淡不少,逐渐丧失光泽。对此,老者隐隐透露出不安。随着宝珠光华渐失,老者焦灼之色越发明显。并不时向天穹望去。 苍茫天穹,罡风凛冽如刀、神雷撕裂空间,再厉害的玄修,没有道宝玄器护体也不能稍作停留。 罡风神雷凝聚近三万里的巨大球体,核心位置却有一个结界,将这些几乎无孔不入、无物不破的罡风神雷隔绝在外。 结界内是何种情形,外人无从得知。 因为它隔绝一切有形有质的东西——无论光线、声音还是能量波动,就连神识无法延伸其内。 从这里向下望去,海面之上,大阵套着大阵。外阵,不断聚敛此方天域的天地元力,所形成的飓风挟霹雳充斥每一寸空间,不下万里海水咆哮着涌起滔天巨浪;内阵,则按相反方位徐徐运转,将外阵的天地元气粹取成更浓郁、更易被吸收炼化的灵元,这灵元几近液化,充斥内阵千里范围,使内阵中枢区域空间无比稳固,与周围狂暴的天地元力形成强烈的反差。 海面,穹顶,各自镶嵌一黑一白两个大阵,联合起来名为波阳谲月阵。有八名玄修在天穹的谲月阵里和一个魔头进行一场关乎此界存亡的旷世大战。 宝珠的两个核心,一个谓“神魂”、一个谓“命魄”,实质上是八名玄修神念灵魂、命元精魄的投影。 八颗宝石核心尽管有七颗如同风中残烛,岌岌可危。但神魂不灭,精神念力即在;命魄既存,命华精元尚存。 这是怎样的八位玄修!? 且不说布下这极为庞大的玄阵,单论这无视天地法则的命神投影,已经和传说中至高境界相提并论。 华发老者自信,这几乎液化的灵元,倘若被他尽数吸收炼化,即便不能令他摆脱这方天域的桎梏,升华到之前几近虚妄、不敢触碰的境界;至少和这八位大能并列也无不可。 但他为满足一己私欲,哪怕只炼化其中一小部分灵元,这天地大阵即刻崩溃,而其上那关乎此界命运的大战也不可控。此界天域危矣! 老者已经是世间顶级强者,直到那八位匡扶危局的隐世大能出世,他方明白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可即便如此超脱世外、闻未所闻的大能,尚需集海量元气并集中对抗的,是什么样的存在?! 看这世间满目疮痍,当世玄修几被屠戮殆尽,老者不由悲从中来。 魔灾!!万灵荼毒!! 即便侥幸熬过这一劫,玄修万不存一,而奉山派宗门庇佑、被玄修视为生息根本的灵族,也所剩无几,几近凋零!! 然而,现在并非忧虑将来之时。惟有巩固这座亘古玄阵,抗过这一劫,才有取胜一线生机,人族乃至其他灵族才有未来。否则,一切免谈。 老者稳固心神,千里间凝练如玉的灵元就像超导体,将他的神识刹那间放大,牢牢操控玄阵中枢,并抵达千里玄阵每一处角落。 ………………………………………………………………………………………………………………………………………………………… 结界内。壁障之上,无数的星辰、星系、星云、星河,循天道徐徐运转。 初见这些星相,是透过结界看宇宙;细观之,这些影像又貌似投射在结界壁障之上;如果心神稍沉浸其中,乃会发觉整个结界即宇宙。所有星系、星云,既如芥子般伸手可触,又似超出视距那样遥不可及。 更诡异的是,每时每刻都有海量新星爆发、无数星辰崩灭,又仿似所有星系、星河自诞生起就亘古不变,按部就般运行着。 “哼哼~!”虚空之中,一声不屑的冷笑。 除了星体,其他空间本应由虚无充斥。却渐渐浮现出一个漆黑的身影。通体如墨、头生四角、四肢健硕、肌肉贲张。尤其那一双眼睛,狭长而无眼白,说不出的邪异。 “克利科,你们处心积虑引我至此。现在他们一个个身殒道消,仅余实力最垫底的你,你觉得还有胜算?!” ……………………………………………………………………………………………………………………………… 与此同时的东大洋,玄阵中心的老者大惊失色。八颗宝石,竟有七颗“命魄”核心齐齐湮灭,唯余“神魂”尚在。仅剩一颗,双核心还在不疾不徐的运转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八人联手都无法抵挡那个魔头,这…… 老者心情刹时如坠深渊。 ……………………………………………………………………………………………………………………………… “不不不。我先纠正一点。” 随着清朗的声音,一名素衣青年浮现在魔头前方。在他手心之上,悬浮着七颗颜色各异的宝石。 “他们的确身殒不假,但神魂仍在。若有机会转世重修,假以时日,我想恢复今日之修为不是难事。”玄修小心翼翼将八颗宝石收好,古井无波地望着魔头。 “哈哈哈哈哈哈~”仿佛听到最好笑的笑话,魔头肆无忌惮狂笑起来。 “你有这个机会么!他们实力皆强于你,八人加在一起都奈何不了我,你凭什么全身而退!” “No、no、no!”素衣青年伸出右手食指晃了晃,“既然你说我实力微末,为何唯独我坚持到最后?还有,我说过要离开么?” 魔头一怔,是啊,为何这个名为克利科的青年,以垫底的实力反而坚守至最后? “解决了你,这个结界应该就会即刻崩溃了吧。纳命来!” “啧啧啧~”素衣青年以飘忽的身形躲开魔头一记凌厉的攻击,再次惋惜的摇了摇头:“你没听明白?我压根没打算离开啊!” 魔头如黑色闪电,以几近瞬移的身形向克利科展开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克利科在游移间,堪堪避开魔头密集的招式。在攻防间,魔头丝毫不显疲惫,让克利科微微皱眉。 灵族最擅长的是炼器、玄力和阵法,身体比较孱弱;而魔族体质更强,实力相当的情况下,在持久的对决当中无疑更占优势。 克利科在躲闪之间从容捏了个手诀,瞅准机会光明玄力骤然爆发-“青龙裂影破”。魔头对光明玄力非常排斥,这一招把他瞬间逼开。 这次魔劫,来势汹汹,短短五年,魔灾便席卷整个天域。灵族的势力被彻底打残。几大王朝已不复存在。就连各宗派山门,几乎断绝传承。人族的社会生产、修炼体系不复完整。仅凭目前的精英、资源底子,没有几百载是恢复不了元气的。 而克利科他们八人,来自于各种族,本来超脱于方外,欲问鼎天道,几不问世事。奈何各种族倾覆在际,迫不得己现身,联手平息魔灾。 可是,现在已有七人因命元耗尽,惟剩元神。 眼前这素衣青年的气息最弱,但举止间丝毫不见灵元紊乱,甚至元息连剧烈的波动都没有,魔头知道他绝对不可小觑。 克利科在迫使魔头退开之后,身前浮现出一柄长剑。这柄剑通体黑色朴实无华,看不出有啥厉害之处。 克利科一挥手,七颗魂源珠亮出,眨眼便附着在剑身上,连成北斗七罡的形状。 北斗七罡剑! 魔头身形一闪,再次化作黑色闪电,与克利科缠斗在一起。 而这次,克利科与七人未灭的神魂连为一体,对这个大阵的控制更强了数筹,脚下踩着北斗天罡步,更加游刃有余。 魔头见状,周身魔气大盛,举手投足间一道道魔气挥舞着,向克利科缠上。 克利科不小心沾上了一道,魔气顿时如附骨之蛆,滋滋地侵蚀着他的护身灵元。 这时,克利科上身缓缓浮现出一道青绫,由虚幻渐渐变凝实,如一条灵动的幼蛟缓缓绕着他周身浮游。而那魔气触之即融。 “一气混元绫!”魔头失声叫道。 鸿蒙初开,混沌无尽。而一气混元绫,就是鸿蒙太初一道混元之气所化,看似飘缈,实则极重,有束天缚地之能,是暗黑魔气最好的克星。 “鸿蒙至宝绝不可能留存至今”。魔头渐渐从最初震惊冷静下来,察觉到异样之处,“这一定是上古炼制的宝器,仿品而已。” 素衣青年也不解释,任由一气混元绫周游自身之旁,宛若游龙,不停幻化出各种色彩和形态。魔头眼睛微迷,目光随着一气混元绫游移不定。 “既然这招不奏效,那就再试试这个。”魔头抓了一团魔气在手掌,不断吸纳周身的魔气向其中聚集,变成一个像黑镜一样的东西。 “桀桀桀…………受死吧!”魔头轻轻将黑镜向前一挥,以一种飘忽不定的轨迹,几个瞬灭,向克利科飞去。 克利科也不慌张,手中捏了一个印诀,脑后浮现出一轮太极阴阳图。 太极阴阳图出现的一刹那,便与黑镜对撞在一起,也不见有什么冲击波之类的反应,两者双双无声湮灭。而太极阴阳图稍霁又出现在克利科脑后。 “这……!!”魔头大骇,这分明是始祖阴阳鉴。宝器!这应该又是一件仿品。 即便是仙器的仿品,两件上古宝器的威能叠加,也不是这魔头轻易承受的起的。 魔头定下心神,不再妄动,隔空与素衣青年对峙起来。 直到这时,魔头方有余暇端量这结界之内的情形。待留神星辰星系星河的变化,魔王不禁一怔。这里,没有上下左右远近,自己的躯体,明明有自我感知,恍神之中,又仿似在无数光年之外。 “没有空间和时间的虚无!”魔头徒然反应过来,随即厉声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哦——明白了。”魔头恍然,“原来你们不惜动用整座天域的灵元,模拟‘无’之虚空,以最接近鸿蒙太初的环境,才可发挥这宝器的效用。” “啧啧,不错。不愧是万魔之始。”见魔头如此识货,克利科几乎都要击节称赞了。 见克利科称自己为始祖魔神,魔头纠正道:“哼哼哼!我不是始祖战神。我是黑暗之子!”魔头狞笑起来,“愚蠢的人类啊!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吗?” 魔头的身体蜷缩起来,全身骨节却急剧膨胀变化起来。 少顷,魔头缓缓舒展开身体,只见肩、肘、腕、胯、膝、踝等处生长出一节节尤如尖刺、利刃般的突起,而魔头的背后,则伸展出一对巨大的骨翼。 魔头的身形变得纤细,但看上去肌肉更具爆发力。皮肤表面,一些晦涩的符文时隐时现,最终沉寂于体表。 “你们人族以玄罡入道,即便有翻云覆雨、排山倒海之能,始终要借助阵法和玄器。面对天劫,再厉害的法器也不能帮你们抵消劫雷威力,修为再高,十之八九也要身殒道灭。所以,你们能站到顶端俯瞰芸芸众生的,终究是极少人。你们追求的道,不过是旁门小道而已。而我们,以身侍道,以腐骨之苦、蚀魂之痛为引,历经断、磨、碎、碾、锤、噬等,方将身体祭炼成如同道宝法器,举手投足间有翻天覆地的威能。就算是九宵神雷、灾风、业火也莫奈我何。”魔头对自己的魔躯有着十足信心,炫耀般地打量着极具攻击性的骨刺、骨刃。 如果真如这魔头所说,浑身岂不是无懈可击?这特么还怎么打? “狗屁!什么断磨碎碾……,不就是被我们砸的肢残骸断、满地找牙吗?什么腐骨蚀魂之痛,不就是你们互相噬咬,以同类为食,滋养躯体和神魂?” 魔头:“………………” 魔族擅长炼体术,自身堪比法器,相对玄修孱弱的躯体而言具有很强的克制性。玄修即便借助炼器和阵法,在和魔族硬刚过程中,也难以承受反震和反噬之力。这也是集八名玄修之力,各种底牌尽出,也很难对魔头占据上风的原因。 之前旷日持久的大战,本就将他们八位玄修的资源耗的七七八八。而布下这亘古大阵,耗费更巨,导致鏖战不久就搭上七名元修的命魄。 现在,克利科绝不相信对魔头实力没有损耗。这魔头现在看上去有点唬人,怎知不是强弩之末、虚张声势? 一气混元绫和始祖阴阳鉴刚一露面,魔头就有点急躁。克利科愈发坚信自己的判断。 修真岁月愈久,道心弥坚,克利科不知修炼多少年岁,岂会被三言两语扰乱心神? 修真之途,如登天之梯,登顶者始终凤毛麟角。各修炼种族被打残是事实,但魔族达臻极境,何尝不是养蛊般互相吞噬,仅余一只魔头横空出世。修真族再不济,假以时日也有恢复的一天。而这魔头最终将会困死于此。 时势,还是在修真族这边。 魔头见无破绽可循,并不急恼。 “咔咔咔……” 魔头手臂节节变长,以诡异的角度伸至背后,将脊椎直至尾骨整条抠下。而全身大多数骨刃剥离关节,逐一附着在顶首几节脊椎之端。几支骨刺则固定尾椎处。 随着魔头手臂一振,整条脊柱骨节收缩,挺如标枪,首端为长镰,末端如枪矛,闪着森森寒光。 魔头信手一挥,魔镰凭空嗤嗤划出一道道黑色符文,镰刃所至之处,空间隐约出现极细的裂隙,又迅速湮灭。突破虚空壁障,这分明是道器的标志之一。 见空间并不如想像中牢不可破,魔头心中大定。但见到克利科坦然自若、安然不动,不由心中不爽,镰刃顶端凝聚一团黑芒,遥指克利科。 黑芒不大,不断地吞没、扭曲接近的光线,让魔头的身影更变的模糊,并有缕缕细不可察黑丝喷出,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克利科知道,这是将大量暗黑魔气凝缩到极致的结果。那缕缕黑丝,是不断溢出的魔力。这是暗属性之力,是玄修光明之力的克星。这只魔头魔气之精纯,是克利科生平仅见的。 克利科盘算着,把这方天域所有灵元压缩到极致或许能对抗这样的暗黑之力。就算能全部集中并凝缩,也没有一名玄修能单独控制的了。即便能HOLD住,这种层次的黑暗、光明之力对撞,结果很难预料。 他修炼这么久,吸收吐纳的元气也算得上海量,但这种层面力量的对撞尚未经历过,他知道的典籍、传说中也没记载。 不敢说湮灭这方天域,把下面这个星球打个半残是没问题的吧。 魔头忽然动了,挥舞着魔镰挽了个刀花。 克利科莫名感觉到突如其来的危机,浑身汗毛几乎炸裂,本能地闪身躲避。 魔镰划过之处,空间没有任何波澜。而克利科原本所处的位置,阵阵刃波浮现,居然和魔镰的轨迹一模一样。 刃波隔空发出,无迹可循,克利科尽管身法高超,刃波如附骨之蛆,不断从他身影消失处划过,将空间犁出条条裂隙,又瞬间愈合。 几个时辰里,魔头挥出一万九千六百七十六道刃波,并未对克利科造成伤害。 “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魔头暗自揣度着,“是时候出那一招了。” 克利科内心的震惊也是无以复加。 他们所布下的大阵,可以隔绝感知、逆乱阳阳因果,在魔头看来经过数个时辰,其实只有短短数十个刹那。 须弥芥子,大千一苇。 借主场之利,克利科令时间和空间扭曲,才有足够反应机会。就算这样,每一道刃波也是在间不容发之际堪堪闪过。 而魔头极瞬间挥出这么多刃波,每一道实有削山劈海的威能,其魔躯之强大可见一斑。若不是有此大阵,空间早已崩溃。 就在克利科又一次堪堪躲过凌厉的攻击,却见魔头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魔头双手执魔镰,身形以夸张的幅度反弓,以一个大开大阖的动作凌空劈出一击。 这一击,仿佛一道充斥天宇的霹雳炸裂,宇宙鸿蒙为之初开。 这一击,明明比之前都慢,却有无处可避之感。 这一击,纵然是鸿蒙致宝也难以抵挡。 之前的无数击,更像是在蓄势。克利科眉头一皱,顿时觉得哪里不对。心念电闪间,魔头已然爆发,直扑而上,自己却如深陷泥淖挪动艰难万分。 怎么可能!这一瞬,魔头居然破掉克利科对大阵的掌控。之前被放慢无数倍的时间,转眼电光火石。 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那时候克利科还是一名低等级的玄修,在魔兽山脉用尽平生力气干掉一头独角牛,虚脱的连一只道符都擎不起,唯有脑袋保持清醒。 现在,这种感觉再次清晰的出现在自己身上。 就算身灭道消,也无法把魔头打败吗? 克利科拼尽全力艰难挪动身体,让过魔头突刺路线,同时挥出一气混元绫阻拦魔头的去路。 这时,他就像见到平时未见过最夸张的事,眼神中露出深深的震撼。 魔镰之前挥过的所有刃波轨迹同时浮现,所有的空间碎片组成一个近乎完美的圆。而最后一击S形,将这个圆分割成完全对应的两半。 太极?? 魔头身形划过一道长长的残影,一头撞向刃波太极图中心,并逐渐隐没在太极图中。一气混元绫也只堪堪缠向魔头的脚踝。 这一刹,克利科仿佛又恢复了对大阵的掌控,时间逐渐被抻长。 不对,其实在魔头甫一触及刃波太极图,时间就开始放缓。只不过这个放缓有个逐步放大的过程。 就如同,一个物体进入黑洞的视界一样,时间被逐渐无限放缓,甚至有被静止的错觉。 等一等,黑洞什么鬼?黑洞视界又什么鬼? 克利科来不及纠结这两个莫名其妙的词语,运用神念束紧混元绫努力往回扯,所有的神识、神念竟似被一古脑抽离,识海顿时变得混沌一片。 待到混元绫扯回时,哪里还有魔头的一丁点影子,只见混元绫被齐齐截掉一段,正在自发的弥补修复还原。 “轰!”克利科大脑瞬间当机。刚才遇到的事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单一的刃波不可能对混元凌造成哪怕一点损伤。 一气混元绫介于实、虚、无之间,无限接近鸿蒙之气,无物不容,又无物可克,被之缠上,断无挣脱之理。但魔头不但挣脱,混元绫还被蚀断。 克利科仔细回忆那一刹时,混元绫应该被刃波组成的太极阵图余威割断。 阴阳太极图,据说是上古人族大能,参混沌变化,循天道正负、世间善恶、阴阳璇和之玄机所锻成。 孤阴不长,独阳不生。阴和阳相生相克,蕴含着天地至理。参悟阴阳变化,是灵族追逐天道达到至境的一个标志。 反观这天枢地纽、波阳谲月,就是太极阴阳的两极。克利科和七位玄修,借太古阵器,汲取海量天地元气才铸成波阳谲月阴阳大阵。谁想到此獠竟挥手而就太极图!? 这该死的魔头就这样轻易的借太极图克波阳谲月阵,实在是始料未及的。 想到七名玄修白白浪费了命魄,花费这么大代价都没困住魔头,还让他继续肆虐为害世间,克利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本来这个天枢谲月阵,任何有形有质的东西、甚至连能量和光线都无法溢散。这也是他们赖以困住这魔头最大的依仗,也是守卫此界灵族最后一道屏障。 现在就算是克利科自己也无法安然地出去。难道典籍记载有误?难道说,唯有太极才能破太极? 想到没有他牵制,魔头将此方大千世界搅的天翻地覆。饶是克利科道心再坚韧,也不由悲从中来,万念俱灰…… 再说那魔头,挥出足足一万九千六百七十七道刃波,是下意识的。为什么这样?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只是效仿盘古开天劈地杀出生天。 等等,盘古?从哪里蹦出的这个名字! 魔头隐约觉得,这方天域有自己一直想找的东西,所以脱困是优先之举。那个讨厌的人类,能杀掉固然最好,就算杀不掉,起码可以尝试脱离那里。 至于想要找的东西具体在什么方位……反正不在刚才困住自己的阵里才对。 魔头穿过太图极,仿佛脱壳而出般,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呈现在面前。 哈哈!!居然成功了?!这下,那个人族玄修自己也出不来了,简直是作茧自缚。 眼前恍然是两方世界。一侧奈落地狱,极尽煞气,重重叠叠的黑色修罗身影,散发不寒而栗的凛冽杀意;另一侧佛国天堂,安宁祥瑞,婆罗浮屠林立,一片驱尽秽污悲天悯人的气息。 继而,重叠的影像扭曲变化,地狱化为一座漆黑如塔的怒目八臂金刚,天堂化身一尊琉璃金身宝相庄严的佛陀。 怒目金刚倒也罢了,为何慈祥的佛陀让自己感觉压抑,令人有如此卑微渺小、十恶不赦之感? 自己明明是伟大的战神之后,应无惧一切才对。 眼前的景象继续幻化,长空碧野、苍穹大陆、市镇荒原、汪洋山脉……这个世界如此真实的呈现在他眼前。 在这个大千世界的某个角落,“咚”地发出一个召唤,似战鼓擂起、像春雷炸响、如号角吹起,既令他心悸,又心生渴求。是了,应该就是自己一直想找到的那个东西。 恍惚间,大千世界尽数模糊虚幻,除了黑,就剩下白。黑白的界限逐渐模糊,大片大片的黑和白融合到一起,惟剩混沌。 继续往前,只见一位素衣青年低头默默伫立,不辨悲喜。 就在老者怅然之际,忽然一声轻语在他耳边响起:“库伦……” 老者顿时如闻仙音,面露喜色:“师叔祖!终于把你盼回来了,一切终于结束了!” 老者库伦面前,分明是克利科。但只是一道模糊的身影。 “我只是一段神念……” 魔头打开的时空裂隙,也算是半道时空之门(完整的时空之门应该由出发地、明确的目的地、稳定的时空通道组成,缺一不可。不完整的时空之门,目的地是随机的——笔者注)。天枢谲月阵自成半个位面,和此方天域的时空维度交集极少,魔头穿梭时空也只是在这半个位面中打转。 凡事都有意外,万一被魔头误打误撞闯出这半个位面,对此方天域来讲无疑是灭世之灾。 哪怕这个机会万中无一,克利科也不敢赌上整个灵族的未来冒这个险,让魔头再次打开时空裂隙。 这时,只见克利科手中光华大盛,七颗神魂石有两颗镶嵌入始祖阴阳鉴的两极,另外五颗闪耀着,组成一个五色光芒的小型法阵。 五行灵蕴阵。 和一气混元绫、始祖阴阳鉴所需的飘渺的鸿蒙之气不同,五行灵力是活跃于当世顶级元素之力。而且是五个超越圣者大能燃烧魂力释放,被克利科操控、驱动。 适合的总是最好的。远古法器再厉害,发挥不出威能也是白搭。 魔头故技重施,一道道刃波或直接被五行灵蕴阵所阻挡、或被弹开,甚至于空间裂缝也无法打开。 “不行,那个东西我一定要靠近!”魔头内心呐喊着。 主要精力被用来强化空间结构,逆乱时空和感知的功能被无限削弱,克利科与魔头的拼斗陡然变得无比剧烈起来。 两个身影快的已经分不清谁是谁,彼此碰撞着,灵力波动汇聚成无数利刃横扫来去。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双方有些许力疲的迹象。心照不宣的分开,隔空对峙。 魔头质问道:“你真要困死于此?你疯啦?” 克利科只是报以默然,目光毅然决然。 魔头嘶吼:“果然如我所料,这个大阵的核心阵器和你这个始祖阴阳鉴一样,是残缺的吧。你究竟知不知道那件东西有多重要!” 克利科依旧报以沉默。这不废话嘛,魔头觉得越重要,越不能让他得逞。 魔头气极,却无计可施。他集中全身力气,浑身颤抖着,似要酝酿什么大招。少倾,只见他眼神逐渐涣散,用微不可察的声音低语道:“黑与白,同样重要……魔与武,本为一体……” 魔头生机骤然断绝,躯体如同失重状态,游移不定。而从他躯体中飞出一颗墨色珠子。 这竟然是完全的精神体。 “我本不想这样的,你们逼我的…………”墨色珠子竟然发出和魔头同样的声音。 克利科大惊。纵他千算万算,也料想不到魔头竟然自绝生机,把全部魔源精华和意念集中于一点。而且,这精神力比之他们也不遑多让。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绚烂的光华,墨色珠子径直向克利科扑面而来,克利科也只堪堪将一气混元绫、始祖阴阳鉴、五行灵蕴阵挡在身前。 天枢谲月阵似乎颤了颤,内部星辰海洋为之一窒,旋又恢复运转,亘古不变。而其他一切,全部湮灭,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 海底波阳阵的核心阵器是一件上古宝器,据传能摄人心魂,一旦被吸入,十死无生。库伦历练到此,碰巧遇到,神魂被摄入,在宝器里历经九世计一千年修炼。稍有差池,便是神魂俱灭的下场。但他坚守本心,从无私念,九世皆一以贯之,得到宝器的肯定,因祸得福,神魂九世的修为也累加到命魄,得以肉身成圣,一跃成就世间顶级强者。 库伦成圣牵动天地气机,克利科他们遂被吸引过来。他们施展八苦无相绝阵恰好八人,腾不出人手主持地纽波阳阵。而库伦无论心性还是修为,恰是主持地纽波阳阵的不二人选。天枢地纽波阳谲月阵方成。克利科不由得感叹灵族机缘。因他和库伦皆与海底宝器颇有渊源,便以师叔祖自居,认了库伦这个徒侄孙。 按计划,克利科他们八人将魔头困至天枢谲月阵里,便舍弃命魄,将神魂从预留的通道撤离,以待转世重修。库伦本来大限将近,到东大洋寻找机缘,幸突破至圣者,增加了寿元。但终究无法跟克利科他们相比。有了宝器中轮回九世的经历,又得知克利科他们的转世秘法,不禁对进一步突破寿元增加修为有了期待。 似是看出库伦眼中的困惑,克利科的神念解释道:“以我们(八人)神魂修为,辅以魂源珠方可实现转生。轮回之说过于飘渺,如果神魂没有魂源珠之类的宝物托寄,只能回归本源,消散于这方天地,更无法强行与他人神魂融合。那宝器吸收太多神魂,并且俱被消磨掉自我意识,方能相互融合,足以自成一个精神世界。而这个精神世界,只有你一个外来的自主意识,所以可寄付任一神魂之上。你经历的九世转生,无非是由于那些神魂比较强大、完整,还未被精神世界同化,所以才有完整经历一世的感觉。这也是虽神魂经历九世,实际只过去三天的缘故。我们修道,从不敢托庇于虚无之事,劝你尽早断了不该有的念头。我神念现身于此,实有更重要的事托付于你。” 克利科神念抬手虚指,顿时七道光射向库伦胸前七颗宝珠。七颗宝珠的神魂核心似被重新点亮般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彩,而代表命魂的核心则彻底萎缩直至不见。做完这个动作,克利科面露一丝疲色。“我时间不多,库伦你且听我说……” 魔灾席卷整个天域,灵族修炼体系被彻底打残。无论是赖以繁衍的人口、还是玄修精英数量,都锐减到一个相当低的水平,更别说那些修炼技法的传承十不存一。克利科将一段神念现身库伦,就是托孤。不仅七名超越圣者的玄修转生重新成长需要时间,整个灵族的恢复也需要极漫长的时间。而这期间,有大量的事情需要库伦组织仅存的玄修去做。 因神念存在时间有限,克利科也只能言简意赅、提纲挈领: 其一,成立一个教会,由库伦担任初任教皇。摒弃以往山门宗派林立、既互不统属又互相争夺资源的状况,教会只负责维系灵族(主要是人族)的统一,组建教会骑士团,并不得干涉世俗政权; 其二,将现有的玄修打散,分派到各地域充当骨干,聚集仅存的玄修,择机振兴灵族; 其三,选择代理人,重建世俗政权…………………… 林林总总列列出大致框架后,对于一些重要之处,他再三叮嘱库伦片刻。 平静的海面上忽尔起了一道绉折,绉折越来越多、起伏越来越大,不一会变成浪涛。 感受着像泄了气的气球般稀薄的灵元,克利科面有忧色地望向穹顶,喃喃自语道:“终于结束了吗?” 由于大阵预留通道是单向的,所以无法知道天枢谲月阵里的状况。地纽波阳阵的极速溃散意味着维系天枢地纽之间的桥梁不复存在。 阴云滚滚涌来,海风吹着库伦衣袍猎猎作响。克利科神念越来越淡,几近透明,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些许迷惘,一会便飘散了。 大阵解体,库伦此间使命便靠一段落。灵元失去大阵束缚,以最快的速度平摊至这座天域,他竭尽所能地吸收了一些,聊胜于无。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人生际遇便是如此,摆明了诱惑你,却让你求而不得,又转眼成空。 库伦正欲收好八颗魂魄元珠,忽闻“啪”的一声脆响,原本克利科那颗毫无预兆地碎成齑粉,其他七颗也瞬间崩裂,碎片无序地在半空盘桓片刻,四散而去。 库伦怔了一怔,也只来的及挥手收取其中五枚最大的,作为灵族复兴的种子。 而他也没发现,一丝若有若无的墨色之气,附着在一道毫光之上,远遁于天际。 第一卷 王朝 第一章 朝议 - 宝石王朝 - KOF代言人 时值三月,春寒料峭。 金刚城,宝石王朝王都。 一清早开了城禁,城内外人流熙攘,逐渐喧闹起来。 内城城头上,王旗飘扬,值守禁军银盔银铠,或笔挺站立,或结队沿着城头巡逻。 校尉以上武官可以披大氅抵御春寒,普通的士兵则只能在精致的银甲之下多衬一件夹衣。就算是绕城头巡逻,仍阻挡不住丝丝薄寒侵肌入骨。 眼瞅着上朝的勋贵们都进入朝议厅,接送的车马业已返回各自府阺,内城门前恢复了冷清。主值的尉官躲到城楼里喝茶去了,禁卫们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边咬着耳朵聊天,一边扫视城墙之外和城门方向。 这时,不知哪个眼尖的禁卫瞅见了护城河外的异样,呶嘴示意就近几名同僚看过去。 但见一人一骑,不知何时伫立外城和内城的交界处。 内城是王廷所在,有六丈宽护城河与外城隔开,周围还有五十丈缓冲区。 五十丈之外,一匹鳞角马,属于北方冰寒之地异种,个头格外高大,马鬃长而稠密,蹄趾宽厚,四肢健硕,马颈、腋下等处覆有淡淡的青鳞,额头一支向前略弯的尖利马角。马背之人,一袭灰色斗蓬,兽皮缝制的袍衫、靴子,似是北方装扮,浑身褴褛,腰身笔直,头脸遮掩在斗蓬之下,看不清面容。 尽管相距很远,但一人一马,给禁卫军们一种隐隐的压迫感。 眼前的情形触动了禁军敏感的神经。鳞角马是北方特产,很难驯化,基本只有北方的异族才有骑乘。再加上那人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铁血气息,在戒备森严的王城里,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廉珂是影豹营的哨长,今天在内城城头当值。 王城禁卫军分八大营。分别是腾龙、潜蛇、鸾凤、英雀、踞虎、影豹、伏象、逐犀。其中腾龙、鸾凤、踞虎、伏象是主营,每个主营对应一个从属营。整个京畿地区统属禁卫军戍卫,但主营和从属营地位截然不同。主营的禁卫军绝大多数是勋贵子弟,不但主值内城,还可以担任御前行走;从属营成份复杂一些,来源以功勋军户之后、平民子弟为主,主要负责值守外城,虽可协防内城,但只能值守城头,并且只有营哨官以上才能担任御前侍卫。可以说,在待遇、资源和晋升等方面,主营处处压从属营一头。 今天城头值卫的主营是踞虎营。已经有一名禁卫飞快地奔向城楼禀报当值的尉官。 这时按照程序,应该有两名禁卫前往缓冲区外查验来人身份,避免误判,防止不应有的冲突和事件升级。 但不知是养尊处优惯了还是在规避“风险”,踞虎营的禁卫竟忽略了这个必经的程序。有两名踞虎营禁卫手忙脚乱将床弩上膛,遥指一人一马。 和那些勋贵子弟不同,廉珂并没有过份紧张。由外城入内城,起码要经过两道严密的关卡,外城巡城的士兵也不是摆设。没有引起一点骚动,安然来到王都内城之下,必有依仗。 廉珂悄悄吩咐影豹禁卫,严守自己的岗位、保持戒备不得擅动。吩咐完之后,他觉得马背上之人若有若无的目光投向自己这边。 将城头诸人的反应一一看在眼底,来人踩蹬下马,用手拍了拍马颈,似是示意角马离去。 角马打了几个响鼻,摇着脑袋不肯挪动步伐。来人附耳对马低语,随即用力拍了拍马臀。角马前蹄高高扬起,唏律律嘶鸣了一阵,才调转马头缓缓奔向城外。 来人不管角马,瞅了瞅城头王旗,信步向城门走来。 难道是利维?从来人步伐仪态上,廉珂依稀认出是利维的身影。 操作床弩的禁卫,握着弩柄,手心里沁出汗水,准星稍稍调整以锁定来人。 周遭忽然安静下来。原来大家注意力一直被“闯入者”吸引,陡然发现禁卫军副统领—距虎营主哨官可墨一脸阴鸷站在城头。 可墨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来人,抬手阻止一众禁卫执礼,迷着眼注视着“闯入者”,对指向“闯入者”的弩箭视而不见。 操弩手也不知道神经过于紧绷还是什么原因,手一抖触发了机括,弩箭闪着寒光直奔“闯入者”而去。 对于擅发弩箭的操弩手,可墨阴冷的目光狠狠地剜他了一眼,但也仅此而已。 弩箭挟破空声夺面而来,城下来人竟也不慌张,只是略一侧身让过弩箭。弩箭嗡地一声扎入地面,精钢箭杆仍兀自颤动着。 来人弯腰沉马,握住箭杆,手臂一展硬生生将弩箭从青石地面拔起。这一举动已近乎挑衅,城头的一众禁卫立时剑拔弩张起来。 可是来人的下一个动作,让城头充满了“嘶”的倒吸冷气的声音。来人一个转身回旋,猛地将弩箭向城墙掷来。这已不是挑衅了,简直是对王家威严赤裸裸的挑战。 “嘭!!”箭杆直直没入城墙一大半,连抖动都没有一下。这可是坚愈精铁的王城城墙啊,来人这是何等修为? 可墨嘴角不由得轻微抽搐了一下。若来者真是敌人,即便他在也镇不住场面。可作为现场的最高主官,他不能表现的进退失据、手足无措。如果擅退,那是大罪不说,以后何以服众。 可墨岿然不动,一众禁卫稍定下心神。可来者的一个举动让所有人的心又提上嗓子眼。来者竟然朝王城直冲而来! 城头这些人也许不够看,可王城毕竟有亚圣坐镇啊。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敌情”当前,擅退者严惩,而逞英雄挡在前头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踞虎营的禁卫忙不迭地驱使影豹营的禁卫挡在前面。 不管来人是不是利维,廉珂没有半点惊慌。作为平民,值守内城已是荣耀,越是在紧要关头,越不能逊色于那些勋贵子弟。他一手按在剑柄上,厉声令道:“影豹营严守岗位,不得擅退!”一边用眼神示意影豹营部属稍安勿躁。他第一时间把局面控制下来,就是不给踞虎营那帮纨绔混水摸鱼的机会。 只见来者疾冲到城墙之下,纵身一跃,踏着箭杆借力,蹬着城墙如履平地般跨上了城头。 一众禁卫呼啦啦成半扇形围了上来,剑指来人。 来人摘下斗蓬,露出一张刀削斧凿般刚毅的脸,尽管有稀疏的胡茬,尽管皮肤被日晒风蚀变得暗红,但那剑眉星目、难以遮挡的英气,不是利维是谁? 见是利维,可墨脸色不由一沉,厉声道:“利维!?你罔顾律法,冲击王城,该当何罪!” 面对众剑相向,利维没有丝毫局促,反而难以自抑地环视着旧日袍泽。三年了,阔别三年的王城终于回来了。 见利维无动于衷,可墨觉得自己被蔑视了,提高了声音:“利维,你身为禁军,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来人……!!”说着就准备喊人将利维扣押。 禁卫们进退维谷,尤其是影豹营禁卫们,恨不得今天不是自己当值,立即撤下城头,只当自己没有来过。而踞虎营的禁卫们被利维之前展现的实力震慑,也只是剑尖抖了抖,却没有一人冒然上前。 利维不为所动,一抖袖袍,淡然亮出一张雕螭鎏金令牌—上面镌刻着“如孤亲临”。 利维三年前失去踪迹,一直杳无音讯,关于他的去向众说纷纭。有说他外出执行任务的,有说得罪了某位权贵被发配的,也有说外出历炼身亡的……不一而足。但廉珂清楚,豹影营主官位置一直空置,利维的编制始终都在,饷钱也按月计算。低层军官和士卒接触不到这个层级的秘密,但禁军内部一直倾向他外出执行秘密任务去了。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利维以这种方式回归王城,而且手执君授令牌。难怪他这么有恃无恐。一时间,踞虎营的禁卫看向利维的眼神都怪怪的。这可是连勋贵都享受不到的尊荣啊。 “就算君授令牌怎么样!这么跋扈、这么张扬,而且还得罪了可墨,以后有他受的!”甚至有踞虎营的禁卫不无恶意地这么想。 早有一名传令兵守在一侧,冷眼观望这一切。见利维亮出令牌,连忙上前,低语和可墨打了个招呼,上前对利维附耳说了几句什么,利维听后颔首随他而去,离开前还微笑着深深望了廉珂一眼,仿佛在说:好小子,表现不错! 这种情况下不便寒喧,廉珂把胸口挺了挺,意思是说:放心吧,有我在,有一干兄弟在,没给影豹营丢脸。 众禁卫不便阻拦,让开放行。可墨身边一名小校连声道:“各归其位,各司其职,散了散了!” 可墨瞥了一眼利维的背影,还在想:这个利维何德何能,王上连朝议都搁置一边专门候着他!切! 斗技场,位于王城中轴线偏西,铸阳门以南,椭圆形,南北向。 在斗技场八个方位上,有八个巨大、古朴的雕像,这八个雕像服饰、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沉静地注视着斗技场中心,史称“八贤者”。 利维踏进斗技场,就见空荡荡斗技场只有阿列克塞一人,他手拄宝剑,伫立在中央。 见到利维进来,阿列克塞哈哈大笑:“利维,你总算回来了。” 利维躬身行礼。阿列克塞连道:“免了,快免了。来,快陪孤痛痛快快打一场!” 利维道:“我回王宫之前,看见王公和机要大臣车马齐聚宫前,有朝议吧。” “已经开始了,我让他们先拟个章程。听他们吵来吵去,烦人!” 利维摊开手,把自己脏兮兮的形象展示给阿列克塞,好歹让我沐浴更衣以后再陪你切磋嘛。 阿列克塞摆摆手:“无妨,孤王不嫌弃,哈哈!整个王城,只有和你打最痛快,跟他们打都没劲。” 利维偷偷吐了吐舌头,跟陛下切磋,谁敢动真碰硬啊,嘴上却说:“吾王有召,与有荣焉。” 阿列克塞剑指利维:“你小子,少一口一个吾王。这里只有你我,哪来那么多虚言假套。那么硬的城墙都被你扎了个窟窿,修为又进步了啊!来来来,让孤领教领教。” 利维讪讪道:“什么都瞒不过陛下啊!” 阿列克塞一手执剑,一手虚握:“小小王城我都掌控不了,何以执掌天下?”他挥剑摆了个起手势“小子,别以为进步的只有你。拿出真本事来。” 利维无奈摇摇头,拨出剑将剑鞘远远地扔开道:“那你当心,我来真的啦!” 没有过多客套,二人随即乒咣战在一起,兔起鹘落,剑来剑往,不分胜负。 从剑技风格上看,阿列克塞招式华丽,大开大阖,像经过精心雕琢过的工艺品;利维招式几乎没有什么套路,却非常实用,动作刚猛,角度刁钻,往往出其不意。 忽然,阿列克塞一剑当胸划过,利维疾速后退让开。只听“噗啦”一声,衣袍裂开一道大口子。 利维怔怔地看着自己胸前,剑锋明明距自己身体还有三分,却划破了一级魔兽赤棘兽皮的外衣。罡气外放!这是达到武者五级的显著标志。让人意外的是,一点没有伤及肌肤,这控制力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唉,你看看!”利维有点沮丧,捏扯着划开的胸襟:“可惜这件赤棘兽皮袍衫了。” “回头我让人在内务库里找件更好的赏你便是。”阿历克塞不以为意。 “说的好像我要骗你的赏赐似的。”利维像个赌气的孩子,阿历克塞达到五级这件事让他很意外:“吾……你进步神速啊,都超过微臣了。” “修为这种事情,要提升总有办法的。比不得你,历经生死磨砺,战技圆融、战力雄浑。我提升得快了点,总觉得虚浮,亟待在实战中巩固,若能像你出去游历一番就好了。” 利维差点翻了个白眼,但神色还是很恭敬:“明明是受王命驱策,被你说的跟游山玩水似的。再说,你万金之躯,怎能身涉险地呢?”利维劝谏道。 “你们呐,一个个说一套、做一套。”想起其他禁卫不尽心尽力陪练,身边用着称手的人又不多,阿列克塞意兴索然,收起剑,问道:“对了,你此行都有何收获? 利维连忙双手将雕螭鎏金手牌呈上。阿列克塞接过,按动隐藏的机关,一幅幅活动的影像立时浮现在手牌上方。原来这里面嵌有小型法阵,能将一些信息记载下来并回放。 阿列克塞目光炯炯,只是粗略地翻阅一会,就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利维啊,收获颇丰,此行不虚啊。” 利维执礼:“幸不辱命!” 阿列克塞哈哈一笑道:“待有空我细细阅看。”随即沉吟,“该给你什么奖励好呢?” 利维连忙说:“陛下但有差遣,臣下无不殚精竭虑。再说,一切在吾王提出的大框架内顺利进行,臣下怎敢居功?” “哎!功过不分、奖罚不明,非明君所为。”阿列克塞仿佛窥破利维的小心思,打趣道,他略一沉吟:“你没少吃苦吧。这样,依你的功劳,我看晋升禁军统领也不为过?” 利维连忙俯身单膝下:“微臣惶恐!吾王抬爱,臣不敢受。” “为何?” “这位置太重要,又太敏感。”利维解释。 “那你说说,该由谁担任更合适呢?”阿历克塞反问利维:“你看看四大主营,他们只盯着自己一亩三分地,谁肯替孤分忧来着?你扳着指头数一数,哪个可堪大用?禁军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你不清楚?” 目前禁军统领由阿历克塞亲任,但不可能虚置太久。王公勋贵子弟当中勉强能挑出几个可以胜任的,但世家门阀利益勾连交错太过复杂,反观平民子弟心思则要单纯许多。如果可以选择,阿历克塞更倾向于任用平民子弟,尤其是像利维这样既有修为、心性又坚韧、办事又稳妥的。 阿历克塞“咣”地把手中宝剑扔在利维面——质问道:“你说我的这把剑,剑柄应该攥在谁手里?” 利维头颅似乎又低了一分,回道:“应该攥在吾王手里。” 阿历克塞蹲下拾剑,把自己身体放在跟利维同一个高度,缓和语气说道:“对!剑之所向,吾之所志。连剑都握不好,遑论其他?” “我知道,好多人都盯着禁军统领这个位置,如果把你推上这个位置,肯定要承受来自各方面的压力。”阿历克塞直接点破利维的顾虑,他站起身,顺手把利维扶起来,“但从现在起,你要想的,你要做的,皆要从我的角度出发。有些事,不是你想躲避就能避开的。你也看到了,他们这是在给你,给你们所有从属营的人一个下马威。” 廉珂能认出利维,相信有心之人也不难认出。利维也不是小孩子,那一发弩箭,也不是所谓的失误、意外能够解释的清的。 禁军内纪律松弛、武备松懈,各大营拉大旗作虎皮的事屡见不鲜,导致内部分化严重,战斗力极剧下降,从属营上下早就牢骚满腹,但又无力改变什么。如果……,想到这里,利维眼中露出灼灼之色。 阿历克塞见他被说动,轻叹一口气:“连说服你都要费一番唇舌,何况那些王公贵胄。不过呢,你得先完成之前给你的三个考验。” 第一个考验,隐藏身份,返回时以嚣张的方式登上王城城头。 这个考验已经完成了。 “还有两个考验。事先你不知道是什么考验,所以无从得知破解的方法。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一个比一个难。如果通过剩下两项考验,我想差不多可以把禁军统领的位置交给你了。”阿历克塞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而这些天,不妨看看他们后续还有啥动作。我也正好试探一下各方的底线和态度。” 第一个考验,是利维出发之前阿历克塞就交代他的。为什么这么做,阿历克塞并没有说明。也无需说明。 利维办事一向循规蹈矩,一丝不苟。但是严谨有余,权变不足。阿历克塞“逼”他跋扈地登上城墙,其实是打破心中对那堵高不可攀“城墙”的畏惧,种下冲破规矩藩篱的潜意识。而这些,单靠说教是不可能做到的。 “时候不早了,你速去更衣,马上到朝议殿值守,不得有误。”阿历克塞以毋庸置疑的语气命令道,言罢扔下利维,大步流星向朝议殿赶去。 “干嘛!催鸭子上架似的。”利维小气嘀咕着,一边却利落的奔向王城内的更勤营。 紧紧攥着鎏金令牌,想到通过这个足以打破朝堂微妙的平衡,继而掌控整个朝堂局势,阿历克塞志满踌躇,对利维不禁有了更大的期待。 “吾王!”回到朝议殿偏厅,一众朝臣齐刷刷起身致礼。阿历克塞抬手虚按,示意众臣落座,自己则走到圆桌首位坐下,将剑置于膝上。 “都说说吧,”面对一朝重臣,阿历克塞从心底生出一丝倦怠,对他们也不抱有什么太大的期望,“咨议堂拟的条陈,大家议的怎么样了?” 本来闹哄哄的局面,阿历克塞一到,皆尽默然。 阿历克塞疑惑地望向咨议堂的拟政官—朗铉。 咨议堂乃朝廷中枢机关,无论是君王制诏令、朝堂决议、朝臣奏疏、监察弹劾,都要经过咨议堂草拟、汇总,或呈览御前、交由朝议会决议,直至成制、诏、令、旨颁布。朗炫乃咨议堂主事官,与朝廷八部首官同品秩,有议事之权。 今日所议之事,是阿历克塞口授,由咨议堂拟草制并交朝议会议论。 由于这次所议是君王所授,按常规程序,朝臣象征性地议一议,将修辞小小的修饰一番,经君王御览后用玺便可以颁发了。 但是,今天朗炫刚读了前两条,朝堂就像炸了锅一样。朗炫见一众大臣反应极为强烈,便保持缄默。此事他附耳悄悄向阿历克塞禀报,阿历克塞早预料会这样,摆了摆手让朗炫归位。大概这就是他为了避免尴尬,才借口修炼到斗技场,然后姗姗来迟的缘故。 阿历克塞缓缓道:“自曾祖以降,便不再纳妃。虽未成制,却从祖王、父王循例直至本朝,我亦未曾纳妃。今天所议第一条,君王子嗣只限两胎,余者不纳入宗人府。若非君王无后或王子早夭且王后身故,不得纳妃。众人可有异议?”言毕,他目光环视一周,诸位朝臣稀稀朗朗应道:“并无异议。” “第二条,君王所立王后,首重贤德,将不拘出身。鼓励贵族与平民通婚。诸位可有异议?” “这………………”面对果决的阿历克塞,众臣倒没有一争长短的勇气,沉吟着将目光投向兵权在握的酌亲王—阿历克塞的王叔,希望素来与阿历克塞亲厚的酌亲王能出头发表意见。而酌亲王坐的笔直,微咪着眼,一幅专注聆听、老神在在的模样,对众人的反应视若未见。 表面上看,只是将选后的范围放宽。但在座都是浸淫官场半辈子的老油条,焉能不知这意味着什么?这表示,王室将不会为巩固王权谋求政治联姻,彻底打破士族世家与王室通婚的垄断壁垒。诸臣之所以在前两条上纠缠不休,是因为他们明白,还有针对勋贵、世家、门阀、士族的后续条款。他们就是通过激烈的反应表明抗拒的姿态。毕竟反对前两条,理由冠冕堂皇—确保王室枝繁业茂、稳固王权。后面的条款一旦公布,无疑等于扯下世家、士族阶层的尊严并踩上两脚。所以,最好的方法是让这些条款永远不要摆上台面。 “既然暂无异议,就先这样。第三条……” “陛下,臣以为不妥。”阿历克塞右手边一位枯瘦老者站起来道。 阿历克塞瞥了他一眼,对这位诚惶诚恐的财政大臣道:“秩鉴大人的异议不妨形成奏疏,会后交予咨议堂即可,在这就不展开讨论了。我们继续下一条。” 财政大臣秩鉴悻悻应了一句,颤颤微微坐下,轻轻锤了锤胸口,似乎对事先怂恿他站出来的人腹诽了一通。众人下意识瞥了酌亲王一眼,他保持着原来的姿态一动未动,便按捺下来。 “第三条,废爵位世袭制、封地制、封邑制。有功者,按功绩高低,或授衔、或授金、或授爵,可兼领兼用。王族除法定继承人封公,余者无功皆不授封。君王三代由王室供养到18周岁,此后只记入宗谱,无功勋不得恢复王室待遇。” 阿历克塞刚念完,引起了一阵骚动,围坐圆桌的诸位交头接耳、窍窍私语起来。诸臣私下悄悄议论才一会,就觉得不太对劲。见酌亲王一脸肃穆,诸臣方觉自己失态,纷纷恢复正襟危坐。 “第四条,攫升咨议堂为省,增设枢密院,列八部之上。咨议省设总理大臣一名,副总理大臣若干,统领八部。枢密院设枢密使一名、副枢密使两名,有节制诸军之权,负责军队调动、军防部署、兵备统筹、军械调拨、战前动员、后勤供给等系列事宜,实行军政分开。” “…………” “第五条,设都察院,为道厅级衙门,直属咨议省,设监察御史一名、都察史、按察史、监察史各一名,可直书君主,负责王室、军队、各部、州郡、道厅、县府的弹劾、纠察之事。可列席朝议,有奏事权、批捕权、起诉权、留置权,无羁押权。” “……………………” “第六条,废举荐制,实行举察制和考举制,择优选仕。各级部司道衙按需设岗,不拘出身,所有符合条件的人均可凭统一考试入仕;入仕者,年考为优、良皆可获得推荐机会,并按民调、吏察结果晋升晋级。回头吏任部拟出详细章程提报咨议省再仔细议一议。” “……………………………………” 念到这里,诸臣虽未出声明确表示异议,但阿历克塞注意到有那么一两位大臣,胡子开始颤抖。 “第七条,裁撤冗员压缩开支。王室保留一成宫侍,所有行宫改为武技馆、指挥营,王室开支从财政部分离。设立内务府,下辖田庄,以田庄经营收入支撑王室一应用度。各部府道衙还有军队彻底裁撤冗员,重点清查吃空饷人员。此事交都察院办。” 这时,一身银铠的利维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阿历克塞注意到,招了招手示意利维站到自己身侧。这一举动引得一干重臣纷纷侧目。殊知,君王身侧只有在重大仪式和活动场合,由禁军统领侍奉左右。而这个位置,空置许久了。 “第八条,设立元老议事会,为咨议堂、枢密院并行机构,专事国政、律法的审准,有参政、问政、干政权,有弹劾君王之权,…………” 第八条甫一颂读,不啻于将冷水扬入沸油锅里,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前面七条,虽对皇权有一定削弱,但可以视作对削弱贵族特权的示范,在一定程度上反而强化了中央集权。但最后这一条,就不仅仅是限制王权这么简单了。 本来诸多重臣对弱化贵族特权的愤懑之情溢于言表,听了第八条之后,脸上的表情更加精彩了。这岂不是说,加入所谓的元老议事会之后,可以进一步分摊权力、制衡王权?还是说,阿历克塞以退为进,借机把一部分朝臣弄进这个元老议事会,把他们彻底边缘化,以减弱新政的反对声音。但也有朝臣认为事情不像表面这样简单,只是一时无法参透其中关窍。 待喧闹逐渐归于平静,各位朝臣这才想起,这一桩桩、一条条只是个基本框架。具体如何实施,里面还有许多文章可做,比方细则如何敲定?执行班子如何搭建?由谁牵头负责?占了先手或失了先机,后果绝对天壤之别。倘若消极被动,可能连最后的好处都捞不着,如果主动建言参与,说不定还能挽回点主动权,在权力重新分配过程中占有一席之地。 只是,阿历克塞提出的头七条,也忒狠了点,随着新政的推行,可以想见,伴随着一系列特权的废除以及寒门士子纷纷涌入官僚体系,高门大阀之于平民的优势基本被荡平,不仅要丧失大部分既得利益,还要把未来可期许的利益更多地分润出去,让他们不禁心头一阵阵肉疼。 “吾王……”这时有位大臣站了起来。众臣举目望去,又是秩鉴。 “这些条款,事关国体,滋事体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是否考虑召集更多朝臣集思广益,分轻重缓急,徐徐图之。”轶鉴说罢垂手拱立,眼观鼻、鼻观心,看不出表情。 阿历克塞盯着轶鉴,不发一言,面色变得冰冷。他“咣”地将手中剑拍在桌案,冷峻的目光扫过诸臣。而在座各位,有的强作泰然自若、有的目光闪烁、有的低垂头颅,只有酌亲王依旧老神在在,仿佛一切跟他无关似的。 眼见僵持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阿历克塞令朗炫召集八部,于一周之内按上述八条逐列出条陈,若一周后仍无结果,拿朗炫是问。 在宣布散朝后,阿历克塞冷冰冰地让轶鉴留下到翎和殿谈话,并吩咐利维一同前去。 众臣惶惶,不欢而散。 第一卷 王朝 第二章 君师 - 宝石王朝 - KOF代言人 翎和殿。 这里是历代君王御览御批奏章、署理政务之处。 “啪”的一声脆响,不知阿历克塞将哪个御用器具摔了个粉碎。 此刻翎和殿一干宫侍早已被摒退,只有君王和财政大臣秩鉴在殿内。 阿历克塞平素不苟言笑,性格比较宽容,极少苛责大臣和内侍。像今天这样发怒甚为罕见,殿门值守的侍卫听了不由得心惊肉跳 。 自打酝酿新政以来,阿历克塞与大臣的关系陡然紧张起来,内侍、侍卫都小心翼翼,生怕触怒这位年轻的君王。 殿内,阿历克塞与秩鉴对向而坐,面色和煦,略带歉然,哪有半点发怒的样子? “非是老臣以致仕相挟,实是垂垂老矣,精力不济,心有余而力不足啊。”秩鉴拱拱手,对阿历克塞的挽留婉拒道。 “方才让老师委屈了。” “唉,”秩鉴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做戏做全套,无论在朝议殿‘直言不讳’,还是在这里被陛下‘责难’,能堵住众位大臣的嘴,乃是臣下的本份。”原来,在朝议殿上轶鉴进谏阿历克塞,是为了衬托阿历克塞强硬姿态。 “可不论怎么说,您都是我授业恩师。如此粗暴对你……” 秩鉴明白阿历克塞的意思,挥手制止阿历克塞接下来要说的话:“历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从新政八条来看,您所谋甚大,何须顾虑细枝末节。”言外之意,触动世家门阀的利益,即便君王形像再丰满、圆润,也要随时做好被抹黑的准备。而何况古往今来,凡成大事者无不厚黑当头。要成为圣君、明君,最终看的是结果,不应被名声所累。 不过,秩鉴心里也有疑惑:“您欲大规模启用寒门士子,制衡世家的同时给王朝上下带来更多活力,这我理解。可陛下这样急切是为了哪般?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还有,您提议设立元老议事院,不是给自己增加束缚嘛。”朝臣大多是世家利益代理人、代言人,推行新政阻力可想而知,而增加的元老议事院,在秩鉴看来则是双重阻力。 “魔灾。”阿历克塞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秩鉴猛地一惊:“已经迫在眉睫了?” “至多还有十年,教皇亲口说的。” 秩鉴愣怔在那里。这个消息着实令人难以消化。不过令人稍缓的是,还有十年时间可以绸缪。 阿历克塞冷不丁问道:“秩鉴老师,你可知当初为什么要消除宗派山门?普及武馆和武场?” “还不是由于宗派势大,威胁到世俗政权的存在?” 阿历克塞摇摇头:“非也。” 世俗政权的存在,是为了维持生活、生产、繁衍体系,让没有武技的普罗大众有生存的依靠。 宗派山门的存在,是为了凝聚武者,利用宗派的激励机制、山门之间的竞争促使武者体系不断壮大。 上次魔灾结束之后,民众对于仅存不多的玄修有强烈的依赖感和安全感,凭借这一优势,宗派迅速聚拢弟子,像滚雪球一样壮大势力。 魔灾结束初期,世俗政权、宗派山门双线并存机制,在一定程度上对于灵族迅速恢复人口和实力是有积极作用的。 后来,宗派山门的壮大,影响到政权存在的基础不假,但最根本的弊端,还是在于他们对功法、修炼资源的垄断。 宗派隐隐凌驾于王朝之上,视凡夫俗子与蝼蚁无异。为确保高高在上的优势,培养出的精英始终是“凤毛鳞角”。这种畸形的修炼体系,不但剥夺了普通人修炼的途径,而且由于彼此间缺乏分享及沟通,极易造成病态式的竞争,导致各宗门乃至普通修炼者尖锐对立。 一旦有三灾六难,宗派们自顾不暇,反将普通民众当作累赘和包袱。怎能获得最广泛的生存根基?这样一来,整个灵族自护、自救的综合体系实际非常脆弱。一旦宗派无法从普通民众获得源源不断的补充,被打残或断绝传承是迟早的事。 宗门的存在将不再是灵族实力增长的保障,反而成为桎梏。指望一纸命令就能将之取缔是不现实的。如果任由其尾大不掉,必然导致利益阶层固化,这时再予以取缔,无疑会血雨腥风,累及整个灵族生存的根本。 好在随着宗门的成长,其弊端不断放大。其内部师承关系、派系关系、家族关系等交织,世俗当权者巧妙利用这些矛盾,给拆分、瓦解宗派提供了可乘之机。 将宗派拆分为相对零散的世家门阀后,在一定程度上更能接近普罗大众的诉求,又能成为世俗政权的代理人,成为王朝兴盛的根基。 至此,宗派山门消亡,世家门阀崛起。 说到这里,秩鉴隐隐与目前实施新政的关系联系起来。 阿历克塞继续解释,废除宗派山门制度后,王朝欲将武力培植体系抓在手中,普及武馆道场便成当务之急,而耗用的资源也不计其数。也惟有依靠新兴的世家门阀替王朝分担。而作为回报,武馆道场培养的武者除了服兵役、或继续融入武馆道场之外,余者将有机会被世家招募,用以支撑和保障实体产业急速膨胀。 当魔灾汹汹来袭,尽管灵族整体协同性和整体实力比之前有大幅度提升,尽管世家门阀比之宗派山门更贴近普罗大众,但以血脉姓氏为核心基础的高门大阀,优先考虑的还是自身利益,将无所不用其极的迟滞、延缓魔灾对自己的影响。这其实与之前的宗派山门并无多大区别。 若说二者有区别,那就是世家内部没有错综复杂的关系可以利用,打压、分化机会渺茫,过程更艰难。 新政的核心,无非是最大限度削弱世家门阀的特权,通过敞开选拔、晋升、授勋等渠道,将资源更多的分配给平民阶层。 平民阶层在没有获取足够的利益,没有强势的代言人,是无法和世家抗衡的。而这种取代,又极可能是血腥、残酷的。所以,设立元老方议事院,确保世家获得比之前更强的权柄,才有可能让他们进行一定程度的舍弃。 优化核心权力结构,实行担责和问责、政事和军事、君权和相权、议事权和立法权等等多方位的双轨制,使权力得到有效制衡,运行更顺畅。却不虞世家慢慢做大,进而反噬。也唯有这样,才有可能凝聚更广泛的力量,届时与魔族抗争获得更多的胜算。 “那我请教老师,我何以徐徐图之。”阿历克塞问道。 轶鉴本已经枯瘦的身形,在这一刻仿佛又佝偻了数分。 是啊,事关世家门阀自身的利益,他们怎么可能不想尽一切办法拖延新政实施的进程?这其实和当初废除宗派山门一样充满各种凶险。而时间是不站在阿历克塞这边的。十年时间,哪有从容布局的余地? 稍有不慎,王朝便会陷入无尽内耗和争斗。轶鉴之前谏言,不无这方面的担忧。 刚才他力求致仕,尽管其心可昭日月,但他听闻这些秘辛,自觉与迫切需要落实的新政来讲,未免有摞挑子、置身事外的嫌疑。 想到这,轶秩鉴恭敬地说:“陛下,臣收回致仕的请求,并推荐赋税司瑞森担任副财政大臣。” “哦,说说你推荐理由。” 轶鉴解释说:“瑞森因是庶子,在家族里并得不到重视。但他毕竟出身迪澜克家族,学识眼界非一般人可比,有才干又颇务实。在赋税增收方面很有见地,事实上这些年很多财税新法的制定此人皆有参与。他既不会受到世家多大排斥,又能不遗余力参与到新政中,实在是继任财政大臣的理想人选。 “嗯!”阿历克塞微微点头,对轶鉴推荐的人选给予肯定。 实际上,阿历克塞需要在朝中反复筛选、争取一批新政的认同者,然后依赖、重用一批类似瑞森这样的中间人物,最后逐步培养、选拔任用平民阶层作为新政的坚定支持者,不断充实到各层级的吏治系统中。如此一来,新旧更迭才有一个梯次过渡,冲突和矛盾有个平稳的缓释过程,不至于酿成骤然爆发的巨大隐患。 这才叫老奸巨滑,不,老成谋国。 十年的时间看似很长,但要培育平民阶层从容成长一代人,并替代为整个社会的骨干,十年时间又显得过于短促。 在这一刻,秩鉴才终于明白君王为何如此“操之过急”,感到君王身上如山的重压。 “陛下,毕竟刚才我‘触怒’于您,不如罚我一年俸禄,我称病不朝,然后你指定瑞森代理财政大臣,主持财政部门日常工作。如此,既对我表示了惩戒,还能培养瑞森一段时间。一俟时机成熟再予以扶正—如此可否?” 阿历克塞面对秩鉴深鞠一躬:“善!大善!老师,这件事学生受教了。不过,我倒是建议罚俸半年。” “这怎么可以!老臣本欲致仕,这名义上罚俸半年,实际上是享受俸禄半年,臣心难安啊!” “老师,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都到这般关头,还在为财政精打细算。不过,我说的是罚那些个不开窍的朝臣半年俸禄。至于你,当然也在其中!” “陛下,老臣乐意当那儆猴的鸡。” 说到这,君臣相视一笑。 新政的落实、实施,宜先在朝臣之中逐步渗透,争取更多的理解和支持,为新政推行奠定更广泛的基础,这些阿历克塞不是不懂。但仅仅如此还远不够。 大刀阔斧实行新政,把世家的利益让出来,有时需要进一步退三步,有些地方却又是寸步不让。同时还需要抓财权、军权、吏治权,建立一套稳固、快捷、高效的人才培养体系,使平民真正成为王朝的中流砥柱,才是最终的目的。 如此,魔灾当前,才能人人用命,极力抗争。 在弄清原委之后,秩鉴非常有默契地给了阿历克塞最佳的应对方案——扶持介于世家和平民阶层的中间人物,恩威并施对朝臣打压。这无疑说到阿历克塞的心坎里去了。 君师之名,当之无愧。 而除了瑞森,还有哪些中间人物可以任用?争取?培养?阿历克塞给朗炫一个周的时间酝酿条陈细则,未尝不是给自己搭班子、物色人选争取足够的缓冲。 除了时间紧迫,称手的干吏也极稀缺,还要顶着一干朝臣的巨大压力,阿历克塞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说到这里,秩鉴脑中猛地晃过一个念头。 禁军!副营!利维! 从阿历克塞曾祖开始,便从武馆道场中招募平民子弟组建禁军副营。名义上是充当炮灰,现在看来未尝不是待成机成熟随时替代主营。 新政如此步步惊心,君王怎能不将军权牢牢抓在手心? 之前利维在朝议殿侍伴君侧,众臣还只是揣测,这一刻秩鉴已是百分百肯定,利维简直就是禁军统领的不二之选啊。 他不但自小就侍武君王,而且治军严谨,不偏不倚,深得部下拥戴,打仗还是一把好手。最关键的是,他出身平民,除了依靠君王,很难想像还有别的出人头地的机会。 “利维……”秩鉴不由喃喃自语,如果自己是君王,肯定会创造机会把禁军交到此子手上。 “莫非老师要推荐此人?” “老臣……” “我倒是觉得吧,此人还欠缺打磨,需要再考验一番。不急,不急!” 第一卷 王朝 第三章 无果的秘议 - 宝石王朝 - KOF代言人 是夜,酌亲王府。 部分重臣不约而同登门拜访。 酌亲王本就执掌王朝重要的武备力量之一边军,又是宗室,且有议政之权,可谓位高权重。 王朝对王族权力没有特别限制,更无亲王不可擅自接近朝臣的诫训,但为了避免结党营私之嫌,这些重臣还是借着暮色,轻车简从,悄然而至。 会客厅里,兵武部、工备部、外涉部、司农部、吏治部的几位大臣分别坐在宽大的会客椅上,他们有的慢酌茶饮,有的以手扶案手指不停叩击案面,有的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眼皮微颤,有的则不时望向门廊关注酌亲王何时现身。 酌亲王仿佛对下人的通传恍若未闻。直至月上梢头,才姗姗来迟。 寒喧过后,宾主分别落座。酌亲王目光炯炯地扫视了众位重臣,问道:“不知诸位趁夜来访,有何指教啊?” 几位大臣不禁腹诽,揣着明白装糊涂,为何登门造访你不知道啊。但表面上还是非常恭敬。王室在朝堂上有话语权且与君王关系较近的,唯有酌亲王。酌亲王平素也不曾慢怠众臣,威望较高。往往朝堂决议僵持不下时,酌亲王的意见就是致胜的一票?在很多关键问题上,众人习惯性地先听取酌亲王的意见。 这时,坐在右手上席的一位浓眉浓鬃的壮实中年人站了起来。此人是兵武部大臣犷掖,实权在握,是一等一的重臣。他不但曾在酌亲王麾下效力,而且倘若枢密院成立,众人看来酌亲王是枢密使的不二人选,直接制衡兵武部。从这些关系上讲,犷掖代大家出声最为合适不过。 “王爷,陛下推行新政,可否有缓和余地?”犷掖执礼问道。 酌亲王微微摇摇头,轻叹一口气道:“朝议殿上,对新政草制有什么建议,诸位大可直抒胸臆,畅所欲言。” 言外之意,朝堂上不讲,聚到我这讲,往轻里说,这叫妄议朝政;往重里说,这是结党营私。 君王都以身作则,降低了王室的一系列特权,削减了用度标准,你们为什么还苦大仇深般的坚守自己的利益,哪怕是象征性讨价还价装一下样子也好。 众人都是在朝堂摸爬滚打半辈子的老油条了,焉能品咂不出酌亲王话里的个中意味? 方才酌亲王见客姗姗来迟,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表明态度,话不需要说的太透彻,这番话绵里藏针,实际上把问题抛给众人。 来都来了,众人怎愿被酌亲王三言两语打发,就此离开?即便不能争取酌亲王表明态度,即便不能达成共识,起码相互之间试探一下所能接受的底线也成。 这时,外涉大臣帕卡哈铎站起,冲酌亲王拱了拱手,朗声道:“我王雄才大略,素有开疆扩土之志。但世家乃是王朝根基,倘若新政全部施行,恐怕各个世家离心离德,王朝瞬间分崩离析。酌亲王乃王朝中流砥柱,向来一言九鼎。若肯向陛下陈述其中利害,挽大厦于将倾,我等将感激不尽。” 众人连忙附和。 吏治部大臣贾玛起身道:“恳请王爷设身处地为王朝着想,劝谏陛下。纵然不成,我等今后亦愿唯王爷马首是瞻!” 这已经是赤果果的拉酌亲王站队了。 酌亲王虎目一瞪,面带愠色,会客厅里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数分。 众臣忽然省得,平素看上去温和的酌亲王,实际上也是一位杀伐果决的人。 帕卡哈铎不满地瞥了贾玛一眼,心想:在这关键的节骨眼上,干嘛提这么敏感的问题。还唯王爷马首是瞻,这要置酌亲王于何地! 而贾玛浑然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慢条斯理的说道:“王爷是宗室中为数不多的被陛下倚重之人。陛下废除勋贵封地,未尝没有无地可封之意。而王爷执掌边军,为扩大王朝版图建立不世之功勋,需要动员方方面面的资源。我等愿为王爷驱策,厚颜分润一些功劳。恳请王爷好生劝谏陛下,最大限度维持封地、封爵政策。陛下、王爷、我等,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酌亲王板着脸,看不出神情变化,他端起茶杯,隐隐有送客之意。 工备部大臣陔颉道:“两千年以降,世家一直是王朝的中坚。中枢财政七成以上来自于世家赋税,而治政、治军各方面人才,八成以上来自于世家的输送,还有一部分来自于王室。可以说,世家繁荣,就是王朝兴盛的驱动力。王朝实力雄冠一方,世家功不可没。” 贾玛在一旁捻须含首,对陔颉的观点表示赞同。世家的利益不能动,这是全体来宾的共同底线。 说到财税,大家想到财政大臣秩鉴,有人不解道:“为何不见秩鉴大人?” 犷掖道:“听说秩鉴大人受到陛下申饬,拒绝见客。就算差人相邀,也被挡在门外。” 众人齐齐叹一口气。文臣之中,秩鉴威望相当高。当朝不设宰辅,咨议堂升格为咨议省之后,其主官无疑相当于宰辅一职。咨议堂原本其实是君王的高级秘书班子,没有议政权,原咨议堂主官朗炫是不够格当咨议省主官的,而这个位置,众人比较倾向于秩鉴担任。 秩鉴不在,文臣们多少有点群龙无首的感觉。不过开始大家以酌亲王为主心骨,要是寻求酌亲王表态,加之又是非正式场合,秩鉴在不在场影响不大。 咨议省主官的位置太重要了,大家对此各怀心思。但自家人知自家事,倘若由秩鉴担任,相信没人说三道四,但如果换成他人,就不太好说了。 这个节骨眼上,推选一个大家都比较认可,而且能代表大多数人利益的人才算是妥当。 至于那个元老议事会,虽然大家还一头雾水,但位置大抵也是要争一争的。 陔颉道:“非是我等不替陛下分忧,秩鉴大人如此德高望重,可陛下连他的话都听不进去……唉!” 众人深感在这个问题上要结成利益联盟。不管之前朝堂上如何互相辄压,明里暗里有多少矛盾,至少在维持世家利益这一点上是一致的。 而朗炫秉承陛下意志,极可能明后日就以暂代咨议省主官的名义召集众臣拟议章程。这也是众人连夜聚至酌亲王府,寻求支持,订立攻守同盟,先统一下思想的原因。 平素里有些分歧、有些意见,有些细节上难免吵吵,也只有酌亲王可以一言而决,将有些事情最快的确定下来。 贾玛道提议道:“咨议堂升格为咨议省,论资历、能力、威望,秩鉴大人为不二人选。若有秩鉴大人主持大局,拿出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方案,并不是难事。而王爷一向掌兵有方,在军中资历最深,若您担任枢密使,实乃众望所归。不知王爷以为何?” 这就是要坐地分赃了。推行新政不要紧,势不可违,但核心机构的重组,怎么也得让众人占有一席之地吧。 一直默不作响的司农大臣伽楠道:“贾玛大人言之有理,王爷和秩鉴大人固然是众望所归。但我观陛下的意思,新政将是今后一段时期的重中之重,所有一切恐将服从和服务于新政。而中枢人事调整,概莫能外。” 众人不禁侧目。贾玛话里暗示的很清楚了,大不了扶酌亲王上位,以确保世家的利益。但伽楠这番话又像是敲打众人,又像是提示什么。众人耐着性子听他的下文。 伽楠接着说:“新政草制诸条款在朝议殿一公布,等若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事酝酿这么久,为保证新政顺利推行实施,陛下提前肯定有一系列的布置。” 众人都相当然地按以往固有的逻辑来推导事情的发展走向。但放到新政这个大前提下,所有的框架、规则恐怕都被打破。陛下会以铁血意志推进新政的实施,又怎会轻易被世家牵着鼻子走呢? 说到这里,大家都意兴索然。又东扯西扯聊了一阵,见实在谈不出什么实质性的意见,天色又太晚,便纷纷告辞。 临行之际,贾玛座驾没来,陔颉见状便招呼顺路载他一程。 马车布置不算奢华,但内部很宽敞,铺有柔软的兽皮,加上车底精巧的减震系统,乘坐很舒适。 郂颉道:“贾玛大人的提议,酌亲王明显不怎么感冒啊。” 贾玛道:“酌亲王没那么容易被说动,他从不是一个轻易表态的人。有酌亲王的支持固然能增加把握,但若争取不到酌亲王,给王室播下相疑的种子,目的也算达成一半。” 郂颉听了这话,不禁陷入思索。 而酌亲王府这边,众臣离去后,酌亲王回到书房,便召见他的一个幕僚。 此人四十多岁,武师打扮,身材中等且壮硕,相貌普通。 “俭伯,他们的话你都听到了吧?”酌亲王问道。 如此重要的会面,无论是来宾身份、还有话题都是极其敏感的,俭伯层次不够,不宜公开露面。但一直在会客厅隔间旁听。 “全听到了,”俭伯不卑不亢道,“不过他们从王爷这里一无所获呢!王爷确实应该谨慎。” 顿了一顿,见王爷表情没有异样,俭伯接着说道:“他们越迫切,越是要稳住。且不论他们如此拉拢冒着大不韪;王爷是国之梁柱,若稍有行差踏错,后果将不可设想。” 酌亲王对俭伯所称“国之梁柱”没有明确回应和表示,但他没有出声斥责,俭伯知道酌亲王其实对这一记马屁是非常受用的。 酌亲王道:“这些人,不足为谋。他们之所图,惟有利益而已。今日求你,不过是有利用价值,失去价值,随时都能抛弃。他们说的那番话,我连一点迟疑都不敢表现出来。我是背弃我那个侄子呢?还是公然与世家决裂?” 俭伯道:“他们谋求王爷支持,莫不是因为王爷手中的兵权?” “这只是一方面。仿冒他们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今后肯定不止目前这点动作。” 君王直属的禁卫军,酌亲王掌握的边军,还有世家手里的地方军,是构成王朝军事力量的三驾马车。当然了,世家那些半职业、半私军的武者,对付一下盗匪山贼尚可,对上喋血的边军和精锐的禁军是没有半分胜算的。这也是他们极力拉拢酌亲王的原因之一。这也是大家心知肚明而没有挑明的。 就算是坐拥边军又当如何?君王直属的禁军才是关系王权巩固与否的核心力量。 禁军!禁军现在暂由君王代掌。而掺杂了一半勋贵、一半平民的禁军,在新政即将推行的节骨眼上,禁军统领位子将会交给谁,联想到最近的一些动态,结果已经呼之欲出了。 利维! “王爷,”俭伯道,“今天卑下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哦?说来听听。”王爷不由得被勾起兴趣。在这个关头能被俭伯提起的,肯定非同小可。 “今日利维驾一匹鳞角马归来。我手下的人追踪那匹马,发现被人带至城南19里外一处废弃的禁军训练场。”俭伯微微俯身,一边观察酌亲王的反应一边说,“据手下禀报,发现那里有数十狄硷族青少年。” “嗯?你是怀疑利维与北方狄硷族有勾连?”酌亲王问道。 “卑下命人继续盯着,继续查探。” “不必了,叫你的人立即撤回。不会只有你发现这件事。”酌亲王意味深长的说:“我另有重要的事交给你办。”酌亲王示意俭伯附耳,悄悄地吩咐了几句,俭伯不住点头。 “俭伯啊,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也没给你谋一官半职,你心中是否怨怼?” “卑下不敢!” “放心,待事成,我会替你安排的。” “谢王爷。” 第一卷 王朝 第四章 梦魇 - 宝石王朝 - KOF代言人 魔物嘶吼,各种怪异的形态、狰狞的面容、尖牙和利爪,铺天盖地的数量,汹汹而至。 数不清的术法倾泄而出,搅动天地元气疯狂涌动,将如织的魔物洪流撕开一道道口子,那缺口马上就被后续的魔物填上。自己则如狂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颠簸着,视野不停起伏着、旋转着……。 终于,那些魔物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却也有魔物借此在融合、变异…… 一道如墨身影,从众多魔物中脱颖而出,敏捷的与数道灵族身影缠斗在一起丝毫不落下风。 自己似是旁观者,又似是数道灵族身影中的一个。 身边的景物不停变换,从山川到大洋,由陆地到天空,直至一片漆黑。 那道如墨身影,丝毫不显疲态,愈战愈勇。而己方消耗到几乎囊中空空。 那道如墨身影,逐渐变得清晰,又好像蒙了一层黑色雾气,什么都看不透,但那双眼瞳,说不出的邪异,摄人心魄。 呼~~ 猛然从梦中惊起,阿历克塞发现汗水已经浸透睡衣,而右手则下意识紧握着那柄片刻不曾离身的长剑。 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类似的梦了。最近越来越频繁,梦境中的内容越来越清晰、真实。 此刻天际泛白,晨曦微露。阿历克塞索性起床晨练。 ………… 同一时刻,影豹营营地。 利维也收拾停当,踏上训练场。 相对于流匪、野兽出没和风餐露宿的野外来说,营地虽简陋,无疑安全、舒适的多。连续多天跋涉造成的疲惫,也没让利维赖一会床。这是他多年习惯使然。 待到营中起床集结哨响,利维已练了一套基础剑技。 利维自幼侍读阿历克塞,在武技、行伍、治政方面均深受熏陶,加上为人极为自律,所以年纪轻轻便被委以重任,在禁军中从小校、尉官、哨长、副指挥使迅速升迁至影豹营主官。 和兵士们简单用过早餐之后,利维叫来廉珂和一名尉官葛鲁。他先是叮嘱了廉珂几句,让廉珂继续主持日常事务,对外宣称自己在修练,拒见所有人,对自己外出之事严格保密。 随后,利维悄悄去伙房乔装改扮一番,藏身运送菜蔬补给的马车上,在尉官葛鲁的掩护下混过哨岗出了军营。 近半个时辰之后,一身灰袍、商贾打扮的人进了王城外一所驿站。这个驿站主要接待埠外客商,大量的外族使团或商团混杂,在此地集散。事实上这里是多方势力贸易通融、接触接洽、情报中转的集结地。 按照约定的信号,灰袍商贾模样的人与驿站一名瘦高通译接上头。这名通译叫莫蒂那,本地人士,在此混迹多年,不仅是一个多国通,上至王朝达官、下至各路商行、佣兵团、镖行乃至贩夫走卒皆有所交集,是一名的道的掮客。 “狄硷族那名副族长找到了,此刻就在驿站,可随时见面。”莫蒂那附耳对灰袍商贾道。 灰袍商贾不置可否,只是将一小袋银币作为报酬扔到莫蒂那手里,转身离去。 莫蒂那掂了掂银币的重量收就入囊中,也没细数,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他一天不知道要售出多少信息,促成多少单商谈,时间长了酬金是否足额手一掂便有数。再说,长期厮混此行,从中抽水赚差价的遇到太多了,大差不差就行,实在不行一拍两散,没必要为酬金过分纠结。而所谓的信息情报是否重要,无外乎衡量银币多少的筹码而已,他也不会觉得奇货可居便要挟对方什么。 灰袍商贾进了王城,七转八转貌似闲逛,途中又找了一处茶肆短暂落脚,然后出了城往南去。 在茶肆里,他听到了一个关键的消息。尽管那人声音压的特别低,但以他的修为分毫不差地听到耳朵里。意思是说,禁军某营统领昨天以身犯禁,强闯内城,朝中大佬要对他处罚,恐怕宪兵的调查令已经下达了。还涉及到禁军统领之争的云云。 灰袍商贾听到这消息时,眉头不由一皱。这种消息虽谈不上绝对机密,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波折,应该严格控制知悉范围,而不是在这么短时间就流传到茶肆这种地方。 事情有些蹊跷,但他也没细想多想。 茶肆这种地方,坊间消息满天飞,所谓真真假假各自掺半,有时候出于各种目的,消息被渲染或带上个人感情色彩很正常,没必要全部当真。昨天利维进入内城的动静太大了,闹的满城风雨太稀松平常不过,再加上点臆测也说的过去。 但是,当灰袍商贾快走到城门的时候,他发现不太对劲。巡逻和岗哨明显加强了。对往来行人的盘查比平时也严格了许多。 商贾没有注意到,旁边商铺二楼之上,莫蒂那正向旁边一个剑客对着他指指点点:“此人便是利维无疑。” “你确定?!”那剑客质疑道。 “人的妆容可以改,但其他方面要改却是困难。”比方身高、体态、步伐以及下意识的动作等等。如果不是经过专门训练,基本上不会刻意掩饰这些。当然,识人功夫莫蒂那不会解释这么细,但语气中透露出些许傲然,他手背拍了对方胳膊一下,“放心,错不了。” 那人嫌弃地拍了拍衣袖,转身就要离开。 莫蒂那急道:“酬金……” “一个子不会少的。”话音落下,那人已飘然下了楼梯,仿如轻风,悄然而去。 扮成商贾的利维并没有惊慌,他提前备好了通关牒引,不惧盘查。 宽阔的城门口加派了一支禁军小队,而且有两名宪兵驻守。 宪兵接过利维的通关牒引仔细看了两遍,抬头关注其他禁军的盘查情况,目光飘向远处一个人影。那人微不可查地摇摇头,示意放行。 于是,这名宪兵不耐烦地把牒引塞回利维手里,轻嚷道:“快走,快走。那边交替盘查,加快速度,没见城门快堵住了嘛…………” 利维找了个僻静处甩了袍衫,摇身变成一个粗衣伙夫,兜兜转转来到城南那处废弃的训练场。 训练场荒芜了很多时日,长出了茂密的野草,北侧的几处营房大体保持着完好。几匹鳞角马悠悠地在空地上啃食着野草,营房里依稀可以看到人影。 在附近树林里观察了好一阵,利维确信没有人跟踪、接近的迹象。他学鹧鸪有律动地叫了几声,便听到训练营有了回应。 营房里有个异族少年探出头,满脸警惕地朝利维这边望来。 利维猫着腰,疾速奔向营房。空旷地上的鳞角马闻见沙沙的脚步声,竖起耳朵昂起头颅,见是利维,复又低首悠闲地啃起青草。 关上房门,呼啦啦一圈狄硷族少年围了上来。利维难掩兴奋地说,昨天我委托别人打听你们副族长的消息,已经有结果了。 为首的少年道:“太好了,谢谢你昂阔哥哥。狄硷族会记住你这份恩情的。”昂阔是利维的狄硷名字,昔日在北方与狄硷族打交道时一直被这么称呼。 “不过,你们不要着急。再找个妥善的地方把你们安置好,再联系你们的副族长。”利维道。 “这里挺好的啊,僻静,还有那么大地方可以练习拳脚。”其中一位少年嚷嚷道。 为首少年老成地道:“契往拉达,此地不宜久留,服从安排就好了。” 那个叫契往拉达的少年不再言语。 见利维沉默不语,为首少年问:“昂阔哥哥,怎么了?” 一众少年连忙以询问的目光望过来。 利维没有回答,他站在窗侧望着外面,暗想:“也该来了。” 昨天鳞角马先是返回驿站再被辗转送回这里,行踪谈不上多隐秘。要是说此处不被盯上,利维断然不信。 鳞角马是荒北特有的,在那个荒兽、蛮兽出没之地,为适应生存,麟角马不仅形体高大、速度和耐力惊人,而且额上的独角颇具攻击力,周身的鳞甲甚至可以抵御普通荒兽的撕咬。如此疾迅如风,攻守兼备的战马,在大规模兵团作战中,优势实在是太突出了,足以升到战略物资层面。因此,无数人对鳞角马垂涎三尺。 鳞角马优势虽突出,但非常难以驯养。利维笃信,不论是哪一方盯上这批鳞角马,主要目标还是这群少年,因为只有狄硷族握有大规模驯化秘诀。 利维吩咐一众狄族少年收拾行装,他便一动不动在窗前等着。 约摸盏茶工夫之后,外面的鳞角马受到了惊扰,嘶吼起来,蹄角在地面上不安地踏来踏去,慢慢向营房这边靠拢过来。 利维透过窗户向外望去,影影绰绰数十人从树林里迈出,向这边包抄过来。 这时,利维恍然出现一阵“幻觉”。那数十人身着罩袍,脚步稳健,腰间的腰牌隐约可见,正疾步走来。而此时“他”的视角游移不定,比人还略高一些,分明距那些罩袍客不远。 这些狄硷族少年也感觉到气氛陡然紧张,为首的狄硷族少年甚至抄起弯刀:“昂阔哥哥……” 利维连忙回过神,神线又回到窗户旁。他定下心神,抬手示意狄硷少年稍安勿躁:“莫慌!” 他刚才的视野中,那隐约可见的腰牌分明是隶属宪兵司的。 宪兵?这下有意思了,利维嘴角露出微不可察的笑容。 …………………………………………………… 翎和殿。阿历克塞正襟危坐,面前一名传令兵单膝跪俯,正在禀报什么。 “陛下,昨日吏治部、兵武部、外涉部、工备部、司农部几位大臣夜访酌亲王府。” “哦,孤知道了。由他们去吧。这两日王城还有什么异动?” “禀陛下,宪兵司今日出动两个小队,前往城南禁军一处荒废的军营执行任务。据察,那里有数匹鳞角马和十几名狄硷少年。” 利维事先并没有禀报狄硷族少年落脚点这事,阿历克塞稍加分析也知道宪兵司这是奔利维去的。 阿历克塞欲攫拔利维,也不是一纸任命能解决所有问题。且不说资历、能力这些,保证指挥体系顺畅的关键因素,即要获得上下广泛认可,确保将卒甘愿为之用命,需要几件实实在在的事确立威信。如果事事依赖君王或上级,只能越发被将卒看轻。 阿历克塞深知这点,这也是他和利维同样面对的问题。 父君、祖君深孚众望,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不做就继承这些。即便亲政若干年,在某些重臣眼中,阿历克塞不过一介毛头小伙子而已。 阿历克塞尚在沉吟,那名传令兵小心禀告:“今日宪兵司当值的都将是册忽瓦,签发调查令的是副司凡但。” “哦!你可知该怎么做?”阿历克塞似是考校这名传令兵。 “刑讼部和都察司那边,据说有不少凡但和册忽瓦的检举信。” 阿历克塞左手不禁稍微用力握了下扶手,他冷不丁问道:“兴甘,你担任斥侯多久了?” 兴甘回道:“回陛下,十一载。” 阿历克塞道:“着令:兴甘组建有察司,隶属内务府和兵武部,专司各邦、郡、部、府以及王朝周边各部族情报及殊况收集、分析,可直报君王。一应人员,从各地精锐斥候中抽调。有察司构架要简洁,效能要高。兴甘为代司郎,任命即刻生效。回头拟呈一份职、司章程给孤。” 兴甘拼命压抑着内心的亢奋,回道:“谨遵陛下令旨。我即刻着手办理。凡但和册忽瓦的检举信我马上悉数抽出,交陛下御览。” 阿历克塞满意地点点头:“去吧。” 宪兵司相关人员扳倒,这仅是第一部。没有宪兵司掣肘,禁卫军相关建制调整才可以相对顺利。而手握一支精锐亲卫军,才不会被那些老臣轻视,新政才会顺利推行。 “利维,那一弩矢掷的好。由此引发的一系列事件,朝中势力格局,会因此被改写。我很期待你今后的表现呢。” ……………………………………………………………………………… 城南废弃禁卫兵营,数十人掀去罩袍,显露出宪兵司专属盔甲,为首一人亮出调查令:“利维,希望你配合我们调查。来人,带走这些异族少年。” 第一卷 王朝 第五章 何来何去 - 宝石王朝 - KOF代言人 飘渺之地。 一袭白衣的小男孩,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只琉璃球在看。 这只琉璃球淡青色,比成年人的拳头略大一点,悬浮在离地面二尺左右高度上。 “喀谬丝,你盯着这个很久了,可看出什么名堂没有。”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传来。 “没有哎。”小男孩的声音有点沮丧。 苍老声音近了一些:“别费神了,戈绌大人设置了结界,神识神念统统延伸不进去。” “为什么?”小男孩不解道。 老者现出身影,华发长须,同样是一袭白袍,浑身透着一股神圣的气息。他抖了抖长袍,周围的景色逐渐发生变幻,雄壮山川、大漠孤烟、苍茫原野、茂密丛林、落日瀑布。这些景色交替变换,仿佛屏保一般。而数不清的透明圆球散布在无尽的空间中,或大或小,或隐或现,展现着不一样的神彩。 所有的球体,看上去如水晶琉璃般透明,但神识深入,会发现其中是一个个浩渺的宇宙,自成世界。无数的星系在其中诞生、崩灭,按天道规律徐徐运转。从外部看去,只因这些星系太细微、致密,整体被看成晶体一样。 “我们修行不知多少万年,突破原本世界的壁障,来到这飘渺之地。我们原本的世界统称为‘飞升’。而且,”老者指点着这些悬浮的圆球,“只要愿意,我们可以随意创造出一个个宇宙。这就是他们所谓的造物主吧。” “但是……”老者喟叹道:“我们原初的宇宙在何地?我们十三人统统不知道。从本质上讲,我们原初的宇宙和后来创造出的这些并无二致。” 问题来了,既然宇宙能被创造,他们原来所在的宇宙是不是被更高层级的“人”创造的? 尽管他们可以用本尊或化身深入到任意一个宇宙当中,体验别样的壮阔人生,感受不同文明的风情,以此做为消遣。但飘渺之地他们从来没有探索完全,这里是不是另一个封闭宇宙? 他们究竟从哪里来?又将往何处去?这个疑问始终悬在他们心头。 为了探寻谜题,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深入不同的宇宙当中,欲找到那虚无的起源。 但是,当他们经历了若干次进入之后,发现每一个被进入的宇宙都被引向不可控的状态,结局无一例外是混乱。 后来,由本尊进入变为化身进入,由亲身参与变为观察者,由实体进入变为神识察探,结果几乎都一样。 他们逐渐达成共识,哪怕是最轻微的观察也会引发无序的、不可控的变化。 “这就是戈绌大人屏蔽神识的原因?”小男孩道。 按那些宇宙的时间体系来算,这个喀谬丝怕是有上亿年的寿元了,对这个喜欢扮嫩实际上年岁最老的喀谬丝,这个名为佯恸的老者也很无语。 老者佯恸答道:“这是戈绌大人和克利科大人联手创造的一个宇宙。不过说起来也巧,在创造完成的一瞬间,诞生了两个和他们神念几乎一样的存在。目前可以肯定的是,这两缕神念并非源自他俩,却有一种微妙的感应。不过,在这个宇宙弥合之后,这种感应就消失了。” “换言之,同源但无维系?”喀谬丝问。 佯恸微微颔首:“这个宇宙,两位大人有种直觉,和他俩的本源有关。或许,何去何往的秘密就在其中。” “哦,明白了。为了保护这这个宇宙,戈绌大人设下结界。”喀谬丝像一个被满足了好奇心的孩童,不过转眼就兴致缺缺,“无聊,我到别的地方玩了。”说罢便消失了踪影,不知道去了哪个宇宙。 这时,一个漆黑如墨的身影逐渐浮现于佯恸身旁,隐藏在一团淡淡的黑雾中。有意思的是,其他十二人全是浑身素白,唯有他浑身如墨。 “戈绌大人!”佯恸招呼道,“这个喀谬丝,似乎在找你的本源宇宙呢!” “随他去吧,”戈绌淡然道,“我们每一个人的本源宇宙,都处在隐藏状态。” 佯恸揣测道:“难道是一种保护机制?据说消除了谁的本源宇宙,谁就会彻底消失。这个喀谬丝似乎对你忌惮的很呐!” 戈绌周身的黑雾变淡一些,显露出异角、如漆的双瞳,看上去很邪异。不过,尽管外观瞅上去有些唬人,但佯恸清楚戈绌是这里最温和的人。 “也许,因为我是惟一的黑暗本源吧。”戈绌道,他还有下半句没说出来,因为戈绌也是这里实力最强的。 佯恸一语双关道:“人不可貌相啊。” 也许,喀谬丝未雨绸缪,只是寻找反制戈绌的手段也未可知。 佯恸指了指面前这个宇宙,适时转移了话题:“你说的微妙的感应,是不是量子纠缠?” 戈绌道:“我们深入过无数的宇宙,量子纠缠在同一个宇宙当中是百分百有效的。但不同宇宙当中,只实测过一例有效,也许这跟宇宙法则有关吧。”言下之意,不同宇宙之间的法则是不尽相同的。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他们不论进入哪个宇宙,在里面经历了多少万年,出来后飘渺之地其实只经过了极短的时间。 “我还有个疑问,”佯恸问道:“每一个宇宙的空间似乎都在扩张,扩张的速率略有差异,这就是规则不同的原因之一吧。” “怎知不是在坍缩?”戈绌保持着一贯的淡然。 佯恸猛然一惊:“这怎么可能?所有的宇宙都表现出不同程度的红移。” 戈绌反问道:“你进入过黑洞没有?” “进入过…………”佯恸像是想通了什么:“你是说……?” “被黑洞吸入,在无限趋近奇点过程中,时间是无限变缓的。” 佯恸连忙接上话:“而从被吸入者的角度观察,周围的一切不断远离。被吸入者时间无限趋于静止,相应的远离则在加速,距离越远离开速度越快!这也是,为什么有宇宙在扩张的错觉,为什么感觉宇宙是无限的!” 是啊,宇宙大小虽然是固定的,但纵然是用光速也达不到宇宙的边界,从旁观者来看,扩张说是无稽的,也惟有坍缩说能解释了。 “可这说不通啊,时间是正向的啊!” “谁说坍缩就一定是时间倒流、因果互置了,参照系不同而已。” “坍缩!!难道说一切要归于黑暗??” “嗯哼!” “难怪喀谬丝如此忌惮你…………” 类似的讨论,只要他们一见面就会发生。而大部分的时间,他们都忙着探索各种各样的宇宙,乐此不疲。也许,他们在打发无聊的时光;也许,他们在寻找本源宇宙。 ………………………………………………………… 城南,废弃的禁军营地。 为防止狄硷族少年逃跑,他们被缚双手,拴在一根绳子上,准备押往王城。而数十名宪兵持械走在他们两旁,以防不测。 调查令不是羁捕令,所以利维仅仅是被收缴佩剑,没有被束缚。当然,被出示调查令之后,惟有配合调查。若是违抗,恐怕性质就变了。 这些狄硷族少年,目前以最为健壮的契往拉达为首的,起码表面上是这样。他们惶恐、无助的眼神,要么瞅向利维,要么瞅向契往拉达。而宪兵们如获至宝,对契往拉达予以额外的“关照”。 利维“忧心”地瞥向这群少年,暗中给他们一个“放心”的暗示。而他则在两名宪兵的“护送”下,从另外一条路返回王城。 眼见利维要分开,为首少年目露精光,悄悄拽了拽绳子,契往拉达会意,带头扭着身子抗拒着,一众少年表现剧烈,跟着闹将起来。而一众士兵叫骂着、推搡着他们离开。 利维他们行至一处偏僻之地,有名宪兵从后腰带间慢慢抽%出一支闪着寒光的利刃。 不远的林荫深处,一个人一直乔装尾随。而这个人,一脸阴鸷,赫然就是可墨。他按紧了剑柄,仿佛准备在两名宪兵得手之后,随时灭口。 恰在这时,不远处扑愣愣惊起一群飞鸟。 “有人!”一名宪兵低呼,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他们选的这条小路距王城略近,但也更人迹罕至。而有人经过,大概率不会是巧合。难道是截胡? 见左近有人,那名宪兵慢慢把利刃收起藏好。而树荫中可墨见状也将按在剑柄上的手松开。 少顷,只见一队士兵的身影在树丛中掠过。而他们身上的标识分明是英雀营。 为首的一名兵士长注意到利维三人,跃出树丛,主动向他们打招呼:“哟!这不是肖恩少尉和偌多少尉吗?执行公务啊。”然后他又招呼利维:“利维大人,英雀营建珉士官长向您报到。” 建珉嘴里虽然这样喊着,但是脚下却没有稍停,催促士兵们:“别停,继续拉练。”随后向利维摆了摆手算是道别,几个纵跃就消失在树林里。 而肖恩和偌多被人撞见,而且被人叫出名字,脸上的表情尴尬至极。 这算是哪门子事!本来准备寻个僻静之处动手,结果………… 他俩交换了一下眼色,准备再走段距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上头交给的任务,不能这样不了了之。 而当他们刚又准备动手,又“恰好”遇见逐犀营的一队士兵在拉练,场景和刚才几乎一模一样。 事情到了这里,就算是傻%瓜也明白不是巧合了。 搞不好方圆数里都是禁卫军副营的人在拉练………… 肖恩在心里默默地爆了句粗口。 而始终坠在一侧的可墨,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宪兵司是谁在掌控,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几年,宪兵司作为排除异己的工具,明里暗里做了多少事,大家心里头都有本账记着呢。现在这年头,哪个世家门阀也不敢绝对说自己是干净的,万非逼不得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彼此不揭穿,你好我好大家好。 现在宪兵司插手狄硷族疑案,摆明了要染指鳞角马,为自己的利益集团所用,顺带打压一下“平民”阶层也是题中之义。但要从除掉利维,不但是愚蠢,而是和作死没什么区别了。 如果单单是网罗“罪证”、罗织“罪名”,给利维泼泼脏水,籍此打压一下利维甚至是整个“平民”阶层的威信,可能君王捏着鼻子也就认了。倘若利维出了什么意外,由此引起君王的怒火,局面极可能失控。而相对来说,截止目前阿历克塞的动作来说还算是温和的。 再者,阿历克塞全面掌控禁卫军的决心,已是无可动摇的。武道馆在王朝遍地开花,虽说武道馆的建设和维护系世家买单,但从平民阶层中培养了大量的精锐、精英,感念的还是王朝的好处。利维倘有不测,虽说为苦心培养花费巨大代价付之东流有些可惜,但万不得已之下,平民阶层仍有的是代理人可以推出。 所以,以调查令匡骗利维落单,并伺机除掉利维,这么臭的棋………… 等一下!想到这里,可墨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呢? 他从头开始捋一捋来龙去脉………利维乘鳞角马强势归来—宪兵司顺藤摸瓜—狄硷族少年和利维被控制—拉练的禁军副营士兵,关键是还有茶肆耳语透露出的信息………… 从利维的行为来看,展现了对禁军副营强大的掌控力,而且现在基本可以断定这是为引君入瓮做的一个局。只不过事先并不知道谁会一头扎进这个网。茶肆的耳语者不知道是不是宪兵司的人。如果是的话,看样子宪兵司是非常配合、甚至是主动进入这个“网”。那么宪兵司的幕后推手,牺牲两颗棋子仅为了除掉利维? 这说不通! 牺牲两颗棋子!!那这两个兑子,换来的是什么? 不对!可墨猛地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利维调动副营的士兵,从利维角度来说是保全之计,让这么多人看到肖恩和偌多,让他俩有所忌惮不敢对利维下手;反过来呢,如果肖恩和偌多有什么事,利维能摆脱干系??? 肖恩和偌多本来就是弃子啊! 说时迟,那时快!肖恩已经悄然拔%出利刃,猛然刺向利维颈后…… 第一卷 王朝 第六章 腥 - 宝石王朝 - KOF代言人 狐狼是格达芳大陆常见的一种低阶妖兽。它既有狐的多疑和敏锐,又有狼的嗜血和凶残。由于处在生物链的底端,极少深入高阶妖兽出没的密林深处,经常在密林边缘活动。 远处隐约传来一丝血腥气息,一头棕褐色的狐狼抽动着鼻翼,迟疑地望向气息传来的方向。 周遭有轻微的沙沙声,狐狼警惕地竖起耳朵,它辨别出那不是风吹动树梢树叶的动静,而是一小群人类在枝蔓草尖掠过的声音。 那丝血腥气息诱惑着狐狼向前挪动了几步,却又被人类脚步声惊扰。在诱惑和潜在危险之间纠结了片刻之后,终于,随着脚步声越来越密,让这头狐狼调头扎入密林。 肖恩手臂被划破,鲜血已渗透了大半个衣袖,匕首也掉落到地上。 利维在北地经历过无数生死的磨砺,对于危险早就炼就了本能的直觉。肖恩的匕首抬起的一瞬,他就地一个后滚翻,顺手拔出偌多手中收缴的佩剑,抬手将匕首磕飞。 这些动作,利维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基操勿6。 然而,肖恩在匕首脱手之后,反应也是迅速,旋身跳起,抡拳便朝利维面门挥去。偌多也是颇有默契地一个剪刀腿向利维下盘攻去。利维作势撩起剑想要迫退肖恩,谁知肖恩竟然用拼命的打法,无视剑光,径直扑来。利维见状只得收了剑势,在偌多即将攻来的一刹那跳出战圈。可是剑收的晚了一点,把肖恩的右臂划破,于是出现了开头的一幕。 “利维,你竟然袭击宪兵!你可知这是重罪!”肖恩恶狠狠地威胁道。 隐身在一旁冷眼观望的可默,见利维没有性命之忧,不禁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利维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想把水搅浑,也不是这么个搅法。 可墨见事态没有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何况禁卫军从属营的一众兵士也有朝这边集结的迹向,再逗留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就在可墨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离开时,利维向他的方向瞥了一眼。利维没有分辨出是谁一直尾随着他。他也说不清是和鳞角马建立感应让自己的感官更灵敏,还是北地危机四伏的环境最大限度地激发了自己的潜能,总之,周遭一定范围之内细微、杂乱的声音,在他听来是那么富有层次,以致于他能轻易分辨出声音的来源和特质。 不管是谁,没有参与进来让让局面更复杂,已经足够庆幸。利维便能集中精力应付这两名宪兵。 “交出佩剑!”偌多对利维厉声道。 周围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意味着从属营的兵士们朝这边聚集越来越近了。 就算给肖恩他俩十把佩剑,修为上的差距在这儿摆着,利维不虞他俩能翻出什么浪花。但肖恩方才动手刺杀不成,利维就隐隐认为这事没这么简单。 利维思忖间,偌多再次厉声道:“交出佩剑!”声音再度提高,言罢把手伸出,神情不由质疑。 “咣”,利维把佩剑掷到他俩面前,面色沉静而坦然。 肖恩捡起佩剑,单手执剑,面色略带复杂的打量着。 利维心里“咯噔”一下,他似乎知道哪里不对了。肖恩再次收缴佩剑,既没有表现那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也没有表现出对利维的警惕,而是端量这把剑,难道………… 就在利维作势扑上欲夺回佩剑,肖恩已反手把剑捅入偌多胸口,趁利维没有近身之际,不顾偌多的挣扎,把剑狠狠在偌多胸膛搅了两下,顺势转过身体,将偌多挡在自己与利维之间,抽出剑就朝自己脖子上抹去。 几十名从属营兵士从密林中钻出,看到就是偌多血肉模糊的胸膛、肖恩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逐渐溃散的眼神,以及在他俩身侧的利维。 这………… 完美的陷害! 假如利维被解决,可以推想,宪兵司发布的调查令肯定不会存在。 而现在形势反过来,那这个调查令就是凿凿铁证。 从属营和宪兵司交恶很久。这些年,宪兵司对禁卫军从属营小动作频繁,不断地找碴、挑刺。宪兵司记下大大小小的污点,遇到晋升的机会就被冠冕堂皇的打压,人为阻断从属营兵士上升的阶梯。当然,像利维这样有特殊通道的除外。 从属营上下对宪兵司简直是深恶痛绝,乐得见宪兵司吃瘪。但,这不意味着,他们能否认眼前这局面的棘手。 摊上事儿了!在场所有人齐唰唰吸了一口冷气! 事已至此,一旦公开,很难有转寰余地了。可以想见,宪兵司得知这件事的反应。 从属营和宪兵司以后的关系只怕会跌落至一个新的低谷。而宪兵司对从属营的打压,将更四无鸡蛋(无节操、无下限、无耻、无法无天),不!肆无忌惮! 大家不由将目光投向利维。 怎么办?掩盖这里发生的一切吗?暂不提现场人多嘴杂,且不说宪兵司鳞角马已经大肆出动;单说这里此前已被数波人盯着。虽然宪兵司公然跳出来,其余几方识趣地退避,他们只是避免吃相难看而已,并不意味着对这里的事没有保持高度的嗅觉。 如果抹除这里的痕迹,反而是欲盖弥彰。 还有一点,谁也不敢肯定从属营没被渗透——未胜先虑败,得把最坏的因素考虑周全。所以,这里的事不但不能隐瞒,还得迅速报案,越快越好,省得授人以柄。 这时,兵士中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此人正是英雀营的建珉。他走到利维身边附耳道:“我已经安排可靠人手盯着那一路宪兵。” 利维觉得盯或不盯,其实没多大区别。宪兵司并不是悄悄把这些狄硷族少年同鳞角马掩藏起来就完事的。他们始终是要亮相的。本着既得利益者就是幕后黑手的法则,迟早会自己蹦跶出来的。但安排人盯着也不是坏事,也没必要非得撤回。 利维觉得,肖恩悍不畏死是有缘由的,可以从这个角度查一查。要么是被胁迫了,要么就是有足够的利益,要么就是二者兼而有之。而被胁迫,无非就是以亲族相肋,或是犯了什么十不赦的错。 利维和建珉迅速交换了一下意见,将在场人员统一了一下口径,遂安排一队人暗中排查肖恩和偌多的亲族,一队人就地保护现场,再安排几个脚力好的火速赶往都政厅报案,避免被恶人先告状。 该来的终究要来。这里所发生的事,或许就是对利维强登王城的强硬回应。早就预料到世家会有反弹,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应对这么激烈、手段这么下作。 黄昏时分,阿历克塞在掖錾殿召朗炫晋见,对次日讨论新制的事耳提面命一番。 对于新制八条,阿历克塞也没希冀毕其功于一役。适当的运用“天窗效应”,寻找一个突破口,从而保证新制在短时间内有效的推行下去,才是正理。 而这个突破口如何选择,究竟怎样引导才不会引起世家的强烈抵触,正是现在阿历克塞和朗炫要讨论的。 对于新政八条,阿历克塞觉得在脑海里已经成型很久远了。究竟有多久远?在他脑海里回溯的时候,他都觉得那个久远的过去都有些模糊了。 可是当晚他书写新制八条的时候,提起笔来一挥而就。仿佛一是张尘封的纸,他只是把那层灰尘打扫干净,显露出字迹一样。 朗炫斟字酌句地说道:“请恕微臣直言,这些条款互为关联,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再则,昨日朝议会上,底牌已经全亮了出来,大家也能感受到陛下贯彻到底的决心,所以……。”君王在推行新政上的意志是坚定不移的,同样,世家拒斥的态度也是顽固的。 阿历克塞沉默了。让世家割舍出大部分利益,并不意味着立时把朝堂塞满坚定执行新政的平民阶层代言人。 王朝是一个内紧外松的权力架构,各世家掌握了各实权部门,不消说还有各邦国进一步平摊了权力。尽管如此,中枢仍是一个体系严谨、执行高效的机构。很难想像大量没有朝堂经验的“半瓶水”充斥到朝堂上下会是怎么样的灾难。 欲速则不达。 这也是阿历克塞目前最尴尬的地方。身边称手的、可信任、可使用、甚至可商量事的人太少太少。 至于越级提拔,利维绝对是个例,如果再多几个,非乱套不可。 这时,禁军侍卫禀报,都政厅府接到报案,禁卫军影豹主哨官利维与两名宪兵之死有关,已被京兆尹府暂时羁押,请君上裁夺。 一般而言,禁卫军属于军队体系,如果发生什么事自有宪兵司的调查处理。但是现在涉事双方是禁卫军和宪兵司,再交宪兵司就不合适了,得避嫌。 想到这里,阿历克塞不由得揉起太阳穴。这种案子,事实一般不会太复杂,关键是交给谁来审理。 是啊,交给谁呢?刚才还头疼这个问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都政厅这时候紧急上报,未免没有往外推的意思,但都政厅也确实因级别不够无法审理。 “都正厅是否派人查勘了现场?人证、物证是否齐全?”阿历克塞冷不丁问道。 传讯的禁军侍卫赶忙回道:“回禀陛下,都政厅经过一下午侦询、取证,已按程序获取了大部分物证和人证,只是如何审理,还请陛下圣裁。” “嗯,”阿历克塞满意地点了点头,都正厅处事不拖泥带水,不甩锅,实是难以决之再请示,办事靠谱。他稍一沉吟,吩咐道:“这样吧,传我口谕,着都政厅保护好相关人证、物证,明日朝会后再议。” 传讯的侍卫退下之后,朗炫问道:“陛下,是否组织两司会审?” “不,我有个想法。明天朝会你组织讨论,不能因为这个打乱计划。其他的我会安排的。” 次日,例行早朝,一众文武朝臣递了奏章,阿历克塞阅览后交咨议堂拟章程。散朝之后,接下来应该由朗炫主持新制讨论会。 这时,工备部大臣陔颉出列:“陛下,臣有事启奏。” “奏!” “近日,臣机缘巧合得到十数匹鳞角马和十数狄硷族少年,”陔颉顿了顿继续道:“鳞角马来去如电,攻防兼之,如若能组建一支专门的骑兵,将极大提高我部的战力,对于巩固边防具有极大的价值。而鳞角马批量驯化之法惟有狄硷族掌握。如此天赐良机,好好把握,必将壮我军势,扬我军威,助我朝开疆扩土,自不待言。特禀明陛下,请陛下明示。” 其实这就是邀赏了。 “哦。你说的是利维昨天骑回来那种鳞角马吗?”阿历克塞问道。 “回陛下,……是……”陔颉回道。 “哦。”阿历克塞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这一批狄硷族少年,本来在利维的安排下,作为质子随商队秘密来王朝,这鳞角马驯化之法也将随之献出,作为锹硷族和王朝合作的基础。这些利维都原原本本记在在鎏金令牌当中。而在陔颉口中却成了他邀赏的本钱。 不过,鳞角马原本是由宪兵司押送的,为什么由工备部陔颉出面,有些令人费解。 “回禀陛下!”这时犷掖出列奏道,“陔颉大人所言甚是。王朝马匹品质本来较北地差不只一筹,而鳞角马更是北地马匹中的佼佼者。臣早就期盼有一支鳞角马骑兵,震慑四方。” 见陔颉和犷掖一唱一和大谈鳞角马的好处,对鳞角马的来历只字不谈,阿历克塞也不细究,他问道:“那二位大人可有什么计划?” 兵武部这边,当然是在骑兵当中成立鳞角马骑兵旅的建制,抽调原骑兵精锐作为骨干支撑起鳞角马骑兵旅,而狄硷族人则作为驯导师,每支骑兵队配备一名,让鳞角马适应协同作战,最快的时间形成战力。工备部这边,则调拨匠师物资,择址建设鳞角马骑兵营房、驯化场、培育场等等。 听二人说有模有样、有鼻子有眼,阿历克塞内心一哂。 他之前便猜测,鳞角马的驯化方法必然苛刻,不然几千年时间里不会只有狄硷族成功“驯化”。直到利维带回相关信息,他才确信了自己的想法。不过,这是狄硷族的不传之秘,外人无从知晓。鳞角马之所以只对狄硷族驯从,关键是建立了一种心神感应。而狄硷族这种秘法,就是让十数人神魂相连,并以一人为媒介,在一瞬间和鳞角马产生微秒的神魂连接感应,从而使鳞角马甘愿为之驱使。这个秘法有个前提,就是充当媒介之人神魂比较强大,不然可能会有反噬的危险。 当世废弃了以丹田元窍为主的玄修之法,武技以修炼筋骨为主,只有丹师、炼器师拥有强大的神魂。专门以神魂为主的人是少之又少,上哪里找这么多人组建大规模鳞角马骑兵旅。 利维既然能连人带马引回来,就有一定的把握成事,只是“驯化”绝非他俩所想像的那样简单。 陔颉和犷掖哪里知道这些道道,还在你一言我一语滔滔不绝地陈述着,听着一众朝臣不由得意动。仿佛旬月间就能把鳞角马骑兵旅组建起来。 “这样,需要抽调什么人,驯化地点选择哪里,完成一支成建制的鳞角马骑兵旅预算多少,你们先拟个条陈,回头交咨议堂议一议。”阿历克塞定了调子,这事就先告一段落。 刑讼部大臣斯威尔出列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准奏。” “昨日,都政厅接到一起报案。据说禁卫军影豹营主哨官利维涉嫌与两名宪兵之死有关。不过……” 听闻这个,一众大臣不禁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宪兵司是专事纠察军纪军规军法的部门,所以这事后果是相当严重的。即便是误杀,结果也是革除军籍,永不叙用。 “不过什么?”见斯威尔吞吞吐吐,阿历克塞问道。 “回禀陛下,都政厅通传了此事,却没有移交嫌疑人以及相关证据。” 阿历克塞听闻,不由对都政厅默默点了个赞,他不动声色征询斯威尔:“那依你之见呢?” “依微臣之见,应由刑讼部、兵武部会审,都政厅辅审。” 这个建议很公平。通常来讲,辅审方有权保留证据、证词、案件卷宗以及嫌疑人的羁押权,也不虞别人会在移交过程中做什么手脚。但是,这样做的代价可能会暂时搁置新制的议论会。 也就是说,这件事从头到尾或许是干扰新制推行的一手棋,你还不得不应。这个时候,就要考校阿历克塞对局面的掌控能力。你不是要推行新制吗?我就不停地制造小动作干扰你。可以想见,以后类似的小动作还会更加频繁。 两件事都拖不得,阿历克塞究竟要如何处置呢? 第一卷 王朝 第七章 证言 - 宝石王朝 - KOF代言人 栝烈是钻石王城的一名高等武师。 这天,他听到人们纷纷议论,禁军从属营一名主哨官牵涉到一起宪兵命案,将被都正厅会同八部联审。听到这消息,栝烈不禁忧心忡忡。 不为其他,禁卫军从属营当中有很多从他武技(道)馆出走的平民子弟,有不少还是他的学生。 在当世,平民子弟从武,出路主要有三条。要么进武技馆当武师,要么从军,要么回到地方给世勋门阀当佣兵。当然还有第四种、第五种情况,回乡务农,或者当赏金猎人打野。后两种情况几乎不能算出路了,务农虽接受压榨盘剥但一生平稳,赏金猎人回报虽高但随时有丧命危险。 而受资源所限,成为高等武师需要莫大的毅力和天赋。就算这样,终生卡在四阶的数不胜数。像栝烈这样摸到五阶门槛已经是凤毛鳞角。而栝烈想想自己已经四旬的年纪,内心不由叹了一口气。不同于高门大阀那些嫡子嫡孙,年纪轻轻就达到四级,往上晋升的空间可以说是无限。而年过四旬,未来的潜力可以说是几可见底了。 而从军,尤其是禁卫军,则比当武师还要强出一线。毕竟武师只能是武师,如果各方面才能确实突出,有可能被某个勋贵看中当个幕僚再谋个官身。而禁卫军拥有往上的通道则比武师宽的多。 栝烈仔细研究了一下禁卫军的发展历程,他发现了一处非常有意思的情况。起初,从属营被当成禁卫军附庸,之前只有四大主营,从属营连个番号都没有。 从上代君王开始,从属营开始有了番号,而且从番号上面就能看出主营和从属营的微妙关系。腾龙——潜蛇、鸾凤——英雀、踞虎——影豹、伏象——逐犀。尽管从属营处处低主营一头,尽管从属营处处被压制,但起码给平民子弟提供了晋升机会。 直到阿历克塞君王加冕,从属营的地位更加不一样了。不但可值守内城(尽管是城头),还有机会侍伴君侧,这无疑是巨大的荣耀。 近来甚至有传言,利维将接替虚置已久的禁卫军统领一职。 对于大多数人来讲,利维的案子或许只是一个谈资,利维的经历可能值得同情,仅此而已。 栝烈看来,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从属营从无到有,由弱至强,直至像利维这样的禁卫军中层出现,说明武道馆乃至禁卫军对平民的培养基本形成一套完备的体系。从属营已经隐隐有和主营地位齐平的趋势。假以时日,从属营完全取代主营也未尝不可。 很久之前,久到很多人都淡忘了具体多长时间,武者的等级不是一至十阶。那时候是以者、师、灵、王、宗、皇、尊、圣等区分的。当然,出于对至高境界的尊崇,当世的十阶武者人们依旧冠以武圣称号。 自从宗门被废除,世家门阀崛起,这种以称号区分等级的方法也一并被废除。那种以名称区分等阶、彰显尊贵,受人膜拜却极少承担责任的法统,在栝烈看来,丢弃掉也罢。让有责任、有担当的平民子弟拥有更广泛的晋升空间,在未来发挥更大、更不可替代的作用,无疑是让人欢欣鼓舞的。 然而,世上没有任何事是一帆风顺的。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压力、阻碍出现。 利维所代表的,是平民阶层的希望。栝烈已经敏锐地觉察到这一点。而那些高门大阀,或许对异军突起的利维有本能的忌惮和警觉,所以才不惜一切地针对他。 而接下来,真的是让以从属营为代表的平民阶层被进一步压制,而看不到翻身的希望吗? 有一个低阶武师模样的人等在武道馆门口,一个学徒进去通报栝烈有人想要拜访他。 武道馆也分三六九等。尽管不如之前宗派那般等级森严、沟壑深重,但像王都这样的大武馆、尤其是栝烈这样的高阶武师,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贸然见到的,即便是出于礼节和尊重,也需要提前预约或通报。 栝烈没有记起是谁提前预约,听说对方是一名武师,就让学徒将之请到会客室。 来人约摸三十来岁,个子不高,低阶武师打扮,鼻塌口阔,头发蓬松,眼睛发红,身上隐隐有酒气。栝烈见状,不由微微皱眉。 施了礼之后,来人道:“栝烈武师,久仰了。鄙人是云流武道馆的察卜武师。” 互相致意之后,双方分宾主落座。待弟子上过茶退出房间之后,察卜也不寒喧,直奔主题道:“大武师最近可听说禁卫营的利维之事?” 云流武道馆栝烈有印象,是王城郊外一处小馆,至于察卜就没有什么印象了,他提到这事,栝烈也没有表示出热切的态度,眼皮轻轻一台,“哦”了一声算是回应,听对方继续说下去。 利维已经被审讯四天多了,一般情况下这种案子拖个一年半载也不稀奇。但是会审的多方本着从重、从严、从速的原则,据说这两天就要定审判决,结果不容乐观。 而这消息通过一名书办辗转传出,便有人在王城附近诸多武道馆暗中联系武徒和武师,商议营救之事。武徒和武师,绝大多数来自平民阶层,对利维有天然的同情心理,比较容易争取。为了防止消息走漏,提前只通知到有威望的武师,作为营救的核心人员,再由他们对武徒进行消息渗透和行动的组织。 城郊的武道馆已经争取了数十名武师,上百名武徒。王城里的武馆,由于位置极其敏感,反而是最晚联系到的。 由于栝烈为人刚正,本来凭他的能力被权贵招揽也不足为奇,但他对此不肖一顾,因此在广大武师和武徒之间威望特别高。这也是察卜跳过了试探直奔主题的原因。 营救无外乎文、武两手。 何谓文救?打点、疏通高层人脉,网开一面;或者通过武道公会向高层施压。 何谓武救?无非是劫狱、劫法场;或暗中越狱。 将这些可能性逐一梳理、分析。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利维这件案子,或许不是偶然,细琢磨一番,明显有派系打压的痕迹,而且态度非常坚决。因此,通过贿赂、收买,打通部分关节,让他们主动放人(或私下放人)明显不太可行。而通过武道工会施压,这里面牵涉的利益纠葛太复杂,最主要是这件事没有直接损及广大武师、武徒的切身利益,师出无名。 利维就在都政厅被审讯。为生变故,所有都政厅安防人员全部被替换,此案由宪兵司和禁卫军主营接手,相互监督、交叉轮替,防卫相当森严,几乎没有漏洞。据可靠消息,两天后要进行公审,八部准备将利维的“罪行”在大庭广众之下钉死、做实,而让君王陷入难以圜转的境地。而要说有机可趁,也只有在公审时制造混乱,让人从旁协助,借机脱逃。 至于脱逃后能不能恢复身份和名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栝烈沉吟了一会,觉得这只是下下策,然而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这件案子不知道届时如何量刑。按律最高可判死刑。虽说宣判之后还有繁冗的手续,也有极其渺茫的机会翻盘。但与其等到那一步,还不如冒险先将人救出,再慢慢明辨其中的曲折。 大的基调确定了,后面就是制定更为详细具体的营救方案,还要进一步搜集情报,两相对照,确保万无一失。而如何根据方案明确人手和分工,也需要相当严密的规划和组织,一旦出了什么纰漏,后果是难以想像的。 临别,栝烈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整个计划,谁是主事之人?” “抱歉!栝烈大武师,”察卜执礼道,“为了安全起见,主事人的身份此时还不宜泄露。时机合适的话,自会让您知晓。” 事不密则败。这道理栝烈还是明白的。到目前为止,察卜与各武道馆的人都是单线联系,除了察卜,没人知道具体参与者的名单。无疑这是最安全的办法。一旦走漏了消息,将会有一批无辜的人被卷进来,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为过。 而栝烈考虑的是,主事之人是谁?是否可靠?这里面是否有更深层次的动机或秘密? 察卜以事情千头万绪为由辞别,消失在街道尽头。 栝烈却觉得有太多关键信息需要细细消化。 …………………………………………………………………………………… 王宫,逸致殿。这里是君王休憩以及接见外臣的地方。 与翎和殿的刻板严肃不同,在逸致殿的氛围相对是轻松的。阿历克塞着一身米黄色宽松长袍,头上挽了个发髻,与一名武师模样的人对坐,并亲手斟茶。 这个人年过六旬,两鬓白发,短须,身影如苍松般挺直。原来是前禁卫军总教习,阿历克塞的武道启蒙老师——绛孚大武师。而兴甘就侍立一侧。 “陛下,你始终是剑不离身啊!”绛孚指着阿历克塞身旁那柄剑,调侃道。 “剑不离手,曲不离口,勤习不辍,方有大成。再说,这也是父王的圣训。”阿历克塞答道。 “陛下太自谦了。对了,今日陛下召微臣来,所为何事?” “看您说的,无事就不能请老师来拉拉家常,叙叙旧嘛。” “你啊,你啊,平时这么忙,不是署理公务就是忙着习武,别卖关子了,想必是有什么事要让老夫效力吧。” “岂敢,岂敢。请老师来实在是有一件事困惑,请教一下。” 绛孚神色凝重下来,阿历克塞抬手示意兴甘:“你来说吧。” 兴甘连忙分别对阿历克塞和绛孚执礼:“禀陛下,近日臣发现王城附近有人和多家武道馆频频接触。” 通常呢,武道馆之间有交流是很普通的事。 兴甘汇报道:“起初,我以为是正常的拜访。后来,发现既没有武技切磋,也没有武徒和武师的流动,我觉得这事不太寻常。” 兴甘说到这里,阿历克塞炯然的目光投向绛孚。 绛孚还有个身份是现任武道公会副会长。一般来讲,武道馆日常的交流他应该有所耳闻才对。见他蹙眉,阿历克塞知道他对这件事也不知情。 “联络这些武道馆的,是一名叫察卜的武师。”兴甘不失时机地补充道。 武道馆授教的内容大同小异,但对武道的理解却是高下有别,因此好的武师往往是决定一座武馆兴衰的关键要素。有时为了扩大生源,到其他武馆挖一些习武的好苗子,高价聘别馆的武师都是有情可缘,甚至联合其他武道馆搞一些宣传活动扩大影响都未尝不可。联络了许多座武道馆,并没有切磋和交流,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查清此人的背景,以及最近与什么人接触来往了没有?”阿历克塞问道。 “禀陛下,此人背景并不复杂,倒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至于最近接触什么人,我们正在查,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 阿历克塞挥了挥手,示意兴甘退下,继续与绛孚唠。 “利维他……”对于利维这位学生的近况,绛孚表示担忧。 “无妨!即便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迟早要来。”在阿历克塞看来,针对利维的行为,就是某些人释放出来的信号,以示他们对新政抵制的决意。 既然新政和某些人利益的碰撞是不可避免的,那么他们或早或晚都会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谁退缩了,就意味着对方占了先手或上风。这个过程中,试探底线是个逐渐的过程,一般不会上来就弄个鱼死网破。 毕竟,这不同于谋逆,不动则已,动则不死不休。 道理人人明白,但要说不担忧也是不可能的。 见招拆招吧。不过现在尚不明了利维会有哪些应对措施。阿历克塞觉得心里没底,但他不能将担忧直接表现出来,他安慰绛孚说:“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利维能顺利挺过去的。” …………………………………………………………………………………… 三日前。 利维在都政厅看守所内被层层看押。看守所内外由禁卫军主营和宪兵司的兵士接替了防务,禁卫军和宪兵司两两一组,一小时一个轮替,一刻钟巡逻一次。任何人进入均要严格盘查、搜身。 这天晚餐时间,送餐的看守在米饭里夹带了一张纸条。利维趁守卫不注意,悄悄展开纸条,上面写着“孩子们一切安好!勿念”。 字迹潦草,利维也认不出是谁所书。利维看过之后迅速把纸条塞到嘴里,就着饭菜胡乱吞下,并琢磨消化这一张纸条:“既然建立了消息通道,接下来就不会处处陷于被动。看来之前的判断没错,孩子们不会有事。” 对利维的审讯,日前主要是针对两名宪兵之死。 宪兵之死,证据确凿,但事实却不“清楚”。主要是审讯方(八部)纠缠住凶器这一点做文章,让结论往“利维”是凶手的方向上导引。至于在场禁卫军的证词,则一句“关系亲近者”为由不予采纳。 而追究事情的起因以及来龙去脉,免不了扯上狄硷族少年和鳞角马。所以,一年前狄硷族的悬案复又被提起,而矛头直指利维。 次日,审讯庭。 八部检校(暂代或名誉)大臣分列主案两侧呈八字排开,主案则是都政厅首席审讯官。 实际上,审讯已被八部检校大臣所主导,所谓都政厅主审成了摆设。 “利维!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不容辩驳。赶紧认罪吧!”审讯席左侧一位宽额、高鼻、浓须的壮实中年人冲利维嚷嚷道。 利维认得这个检校兵部大臣叫斐萨,他冷冷瞅了斐萨一眼,不置一词。 都政厅审讯官道:“利维,不应辩对你是极其不利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已经说过了,他俩是自杀。” “你傻还是我们傻。”斐萨猛地一拍案几,吼道,“明明是你们仗着人多势众,设计杀死肖恩、偌多,再伪装成自杀?!” “法医有鉴定结果。”利维很镇定。 “还敢狡辩!物证和动机俱在。” “这么说,法医的鉴定不作数?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咯?”利维几乎懒得和他们磨牙。 “你……”斐萨欲再次发作,被检校刑讼大臣卢纳继一个眼色制止。 “我来问你,”卢纳继慢悠悠问:“狄硷族血案是不是你策划的?你用血腥手段挟持狄硷族少年和鳞角马,蒙骗陛下。宪兵司识破了你的计划,救走狄硷少年,你见事情败露,就杀人泄忿,并伪造现场。是不是!” “………………” “诸位,事已至此,北地狄硷族血案和此案脱不了干系,我建议两案并审。”卢纳继向在座各位投去征询的目光。 “同意!” “同意!” ………… 刑讼大臣见取得大多数人的共识,满意地捋了捋短须,不紧不慢道:“据我所知,利维用残忍手段制造了狄硷族血案,意在加剧分化狄硷、乌炙两族,并窃取狄硷族少年和鳞角马,获得陛下信任,以捞取政治资本。其结果可能造成边境动荡,为边境增添巨大纷扰和防务压力。” “卢纳继大人,指控可得有证据啊。你可知寻衅边境和扰乱国防均是重罪。”检校吏治部大臣纬抚霖说道。 “若无证据,我岂敢信口雌黄。来人,带人证物证。”卢纳继仿佛智珠在握,对堂下吩咐道。 少顷,值卫人员便带来一位异族中年人。这位异族人鹰目、高鼻、窄额、棕发,身材颀长,一看便是典型的狄硷族特征。他进入审讯庭,对被告席上的利维投去颇有深意的一眼。然后躬身对审讯席上的诸位深深施了一礼。 卢纳继询问:“堂下证人,报上姓名。” “狄硷族副族长旃铁。” “来人,呈物证。”卢纳继话音刚落,便有人将早就准备好的一柄剑呈上。 旃铁见了此剑,不禁握紧了拳,身体微微颤抖。他怎能忘记,正是有人持这柄剑,参与了对狄硷族两个村庄的屠村。那血与火、满村男女老少死不瞑目…… 卢纳继质问道:“利维,你可认得此剑?” 这柄剑无鞘,但利维如何不认得?那剑身长度规格、色泽、样式,他一眼就认出是禁卫军的制式用剑。而且,剑镡上分明就是影豹标志。 这怎么可能! 军中对制式装备管控极严,尤其是禁卫军,被外人持有几乎是不可能的。 等等,难道是………… “利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卢纳继慢条斯理道,“你准备说,这剑是仿制的吧。你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授人以柄。对不对。” 卢纳继冷哼一声:“也罢,我就让你死心。”言罢他对堂下递了个眼色。这时有人将利维的佩剑呈上。 卢纳继问:“我来问你,你可认得此剑?” 利维答道:“正是我的佩剑。” 两柄剑摆在一起对比,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果说仿制,这也太完美了。如果不是仿制,那这剑又从何来? 利维记得那天拜访乌炙族的时候,乌炙族族长对自己的佩剑爱不释手,说什么王朝的武器个个都是精品,尤其是禁卫军的剑更是难得一见,曾向利维恳求端详一番,趁机借走了半个时辰。当时利维和乌炙族一众族老商谈正在节骨眼上,只当是细枝末节的小事,也没多虑。 谁曾想,就在他离开狄硷和乌炙领地三天后,就发生了那起惨案。 乌炙族,极擅长冶炼和铸器。仅仅借走半个时辰,然后用两天时间就铸出同样的剑?说出来的确令人震惊。 禁卫军的剑不但是造型华丽的仪仗用具,剑身每一部分设计的极其考究,实用性一流。每一柄剑都有编号,对应在编的每一名禁军兵士。一旦遗失或损毁,必须第一时间报备。隐匿禁卫军兵器绝对罪名不轻。 这不能证明这事与他有关啊。 但也不能证明完全与他无关。 利维返回王城途中,为了隐藏行踪,不仅全身乔装,剑鞘、剑镡、剑柄等暴露在外面的部分都用长布缠绕,背负在身后。利维出现在朝议殿之前,有一段“空白期”不能证明自己所持的是影豹零壹号佩剑。想不到这一点也被他们所趁。 仿佛看穿了利维心中所想,卢纳继道:“禁卫军的剑,为何恰在你离开之后就现身于乌炙族,并成为凶器?要说你没有干系,谁信!”他转而问狄硷族副族长旃铁,“当日凶手是否手执此剑?你可认清凶手?” “回大人,凶手蒙面,加上天黑未能认清。不过这柄剑确实无疑。不过……” 卢纳继道:“不过什么?你有何忧虑,但请直说,堂上诸位大人为你作主。” “行凶之人用的并非北地武功,更像是……更像是王朝技法。” 此言一出,堂上一片哗然。 第一卷 王朝 第八章 述职 - 宝石王朝 - KOF代言人 宝石王都,雷猑将军府。 雷猑是独自领军一镇的边塞镇守将军,归酌亲王节制。他被兵武部以述职的名义紧急召回。 雷猑回都之后,即刻差人将书印令函送交兵武部复命,同时将名刺和若干礼物着人送至酌亲王府,他本人回府暂休,等候兵武部召见。 得知雷猑回都之后,故交同僚部下登门拜访络绎不绝。雷猑应酬完毕,换了常服,此刻正在仆役和若干亲族的拥簇下,在后府摆上美酒珍肴大快朵颐。 此时,中枢八部和酌亲王忙着商议新制,分身乏术,而八部的检校大臣联合审理利维的案子,无暇他顾。雷猑确知后,长长舒了口气:“终于可以放松了!” “还是王都好。”面对堂下悦耳的丝竹声以及舞伎曼妙的舞姿,雷猑恍若不觉,饥不择食般将美食往嘴里塞,丝毫不顾及形象,“边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真特么呆够了。” “就是啊,大人,你也该回来享几年清福了,家小都盼着你回来呢。何不递个折子上去,请求调任兵部。像大人这般,知兵事,又有实领一镇,驻守苦寒之地,论功绩、资历,在兵部任个主事出彩绰绰有余。”仆从不失时机的拍马道。 “不是我恋栈兵权,边塞换了其他人,还真玩不转。”说着,雷猑灌了一口果酒。 “正是将军的披胆沥胆,才换得我等的风光霁月;惟有将军的甘守清苦,才换来我等食玉饮桂。某不才,给将军见礼了。”堂外阶下传来清朗的声音,一名中年武师显出身形,信步走了进来。 “哎呀呀,戛尔大武师。快请!快请!”见是戛尔,雷猑连忙上前,迅速正了正衣冠,亲切的拉着他的手邀他上座。 雷猑吩咐道:“来人,马上撤换宴席,我与戛尔大武师畅饮几杯。” “是某叨扰将军了,不必客气。”戛尔谦逊回应道。 戛尔是酌亲王的高级幕僚,行走代表酌亲王意志,将军府上下不敢怠慢。虽说他可自由出入将军府,但他不经通传直接进来,绝不是等闲无事。 雷猑明白,酌亲王抽不开身接见自己,戛尔定是提前得到酌亲王授意,才在自己递了名刺之后登门造访。他也不撤换酒宴,急忙摒退乐师歌伎仆从闲杂人等,只留几名将军府核心人员陪同说话。 “边塞那边情况可好?”待双方落座,戛尔跳过寒喧直接问道。 “劳亲王挂念了,边塞靖平,尤其是互市顺利。”雷猑含混的说道。 谈对边塞形势的掌握,朝中主要通过邸报、奏章和斥候体系。而邸报和奏章往往只谈枝干,不谈细节,尤其是边塞镇将私下的态度和观点,只凭邸报和奏章是看不到的。 按常理讲,雷猑应在去兵武部之前拜访酌亲王,将边塞防务事无巨细汇报一番,确定了口径再向兵武部述职。这不单单是一纸信函说不清楚、说不透彻的问题了,而是态度和亲疏的问题。 戛尔登门,隐隐有酌亲王对雷猑的亲近、进一步拉拢之意。因此,雷猑几句泛泛之言,显然是不会让戛尔达到预期目的。 对边塞异族的态度,尤其是对狄硷族和乌炙族,王朝中枢的态度分两派——鹰派和鸽派。鹰派则一直主张分化狄硷和乌炙两族,并极力打压两族生存空间。不为其他,一族擅长驯养鳞角马,一族擅长冶炼锻造,一旦融合将是极为难缠的对手。鸽派主张安抚两族,并多处设置互市,双方紧俏物资有条件的放开贸易,缓解双方紧张关系。 尽管鹰派和鸽派对狄、乌两族观点、态度、手段各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对狄、乌两族的警惕和戒备。两千年前,两族实为一族。因为内部纷争以及发展方向殊异,再加上外在因素干涉,分裂成两部,直至演化为两族。 王朝西北侧,还有一支异常剽悍的仝狨族。若干年前该族完成了内部整合后,便气势汹汹地对外扩张,对王朝造成了不少骚扰。 鹰派坚持打压政策,是担忧狄、乌两族再次融合。也许狄、乌两族各自存在,才利于王朝对他们的压制。鸽派对狄、乌两族态度比较缓和,无非是将其(所在的区域)充当仝狨族缓冲区以及对仝狨族的牵制力量。 总之这两派观点各有道理,多年来一直争吵不休,难有定论。对狄、乌两族,呈现了既拉又打的一种微妙状态。 雷猑了解酌亲王的特点。在一件事情不太明朗之时,从不轻易表态、站队。对于两边,酌亲王既不明确支持,也不明显反对。但是有一点,一旦酌亲王表态,则说明他取得了十足把握,这时候万一出言反对,那就不是被调离边塞那么简单了。 而在没有准确把握朝中动态、尤其是吃不准酌亲王态度之前,雷猑觉得自己怎么表达观点都是不妥当的。这样一来,他能采取的举措就乏善可陈,维持现状成了惟一选择。 无过即是功啊。 当戛尔问到狄硷疑案的时候,雷猑连称自己愚钝,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雷猑其实并不太蠢。几千年来,狄、乌两族的事务当中一直都有王朝势力的身影。对于进入狄、乌两族活动范围的王朝中人,他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不过问也不干涉。况且,能在边军监视下屠灭几乎两村之人,这样狠辣的手段,雷猑本能地认为还是少沾惹为妙。 当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不闻不问也说不过去。于是乎,与案子有关的人换了几批,他们接触到的全是一些零散的信息,只有雷猑凭借这些信息勉强拼凑出大概的全貎。但他谁也不敢声张,并反复吩咐接触案子的人三缄其口。 有时候,装傻才能活的更久。 戛尔也不急躁,陪雷猑东拉西扯的过程中,隐约地暗示了此案或许与禁卫军有关系。 戛尔离开良久,雷猑在默默品咂他说过的话,戛尔竟然在东一言、西一语当中,以极其隐晦的暗示,把矛头指向禁卫军从属营。 雷猑心中悚然一惊,这次召他回都述职,难道实际上是将他当成对付从属营的棋子?戛尔这次谈话口风,与平素传达酌亲王指示的风格有异,难道戛尔话语暗中夹带了私货?究竟是谁让戛尔渗透这些意思? 雷猑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还是那句话,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的过去的。 送走了戛尔,雷猑只留下一名族中核心子弟谈话,把最近王都的事理了一理。他发现,朝中各方大佬要针对的是利维。而利维的背后不用细想也知道是君王。 勋贵世阀与君王的较量? 雷猑这才知道自己无意间被拉进一个更深的旋涡。 “这特么的让我怎么选!”雷猑不由得暗中吐槽。 虽然没有明言,但戛尔却暗中给雷猑一个二择选项。戛尔(抑或他人)下次找他之前这段时间,就是考虑期。这个时间,或短、或长。 或者——犹豫就会败北。 凭心而论,雷猑内心自然是倾向勋贵世阀的。他们同属于固化的既得利益集团。所谓的新制,就是要动他们的蛋糕,将他们的利益逐步拆分、细分。新制遭到强烈的抵触几乎是必然的。而作为勋贵世阀代言人的朝中大佬,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虑,会摒弃之前的分歧抱成一团,以期延阻新制推行。 狄硷族案子,从结果来看,达到了分化狄、乌两族的效果。再结合各种迹象,其幕后主使已经呼之欲出—鹰派。利用该案嫁祸给利维,以狙击君王的新制……这手段,一环扣一环,缜密而毒辣。 想到这里,雷猑头皮发麻,冷气顺着脊椎不停往上窜。 都政厅。对利维的审讯还在维持进行中。 事实上,没有新的证据补充进来,审讯一直处在胶着状态。由于利维死咬住拒不认罪,主审方不惜采取逼供,各种刑讯手段逐一用到。利维被封了玄脉,不能动用罡气护住周身,浑身打的皮开肉绽。就算这样,主审方也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好在他多年来打熬筋骨,只是受了些皮外伤,看上去触目惊心,但没有伤及脏腑要害。 阴晦、逼仄的监押所中,利维的心犹如一颗大石沉入海底。饶是他心志坚韧,之前有心理准备,这一刻混杂了愤慨、悲凉、失落等负面的情绪充斥在心间。 试想,虽说出身于底层,好歹也是君王的近侍都落得这样的对待。那些没有根脚的“贱民”,岂不是如同狂浪中的浮萍,被姿意地辗碎。 连接几日,断续有消息从外面进来,犹如布满铅云天空中透出的一缕阳光。据说一些武道馆在有心人的联系下,将开展声授和营救,而消息也传到影豹营这边。 在要不要配合武道馆这件事上,廉珂表示直接的担忧。禁卫军从属营如果配合这种事,很容易被抓住把柄,既而迎来更残酷的打压。从最坏的方向考虑,从属营甚至有被取缔的风险。 有的时候,所谓的风险不是终止行动的理由,而预期的收益却是蛊惑行动的借口。 “经……武道馆多次游说,吾尝闻其计划之内详,再决定是否一试。当中凶险,皆由吾一力担下。可否,望复之。” 利维捏紧了手中的字条,这字迹是廉珂所书无疑。几天来,都是单方面的消息,这一次,却是要求回复。 作为禁卫军哨官,利维半点来不得鲁莽,每件事,哪怕再不起眼的事,都攸关从属营的命运,不由得他不谨慎、再谨慎。何况,这件事从头至尾确如廉珂所说充满凶险。 利维踯躅了。这倒不是因为所谓的营救计划是否参与,而是如何将自己反对的态度确凿的传达至廉珂那边。 虽说有消息沟通,但利维对外面掌握的信息太有限了,有限到难以勾勒到整个事情的全貌。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搞什么动作都是多余的。利维很不喜欢这种处处陷于被动的感觉。 傍晚时,看守战战巍巍的手通过狭小的送食口将饭食递了进来,并稍稍停顿了一下。利维心知这是等待他的回复,他迅速地用勺柄在这名看守的手上划了个“不”字。 通过勺柄,利维明显感觉这名守卫手颤抖的有些异样。前几日,虽然没有和这名守卫有肢体上的接触,但通过他放置餐具的声响并没有听出任何不妥。利维随即闪电般探出手,趁他没有收回之前牢牢扼住守卫的手腕,手指紧贴他的玄脉。 为防止其他守卫发现,虽然只有短短两息时间,利维已经判断这名守卫受了伤。 “难道他暴露了,受刑了?”即便这个可能性很小,利维也不得不往这方向考虑。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有没有招供?哪条消息被泄露了?之后他们会不会利用这名守卫使诈?这几个问题登时盘桓在利维心头,挥之不去。 利维庆幸刚才没有用筷箸烧制的炭笔,直接写字条递出去。否则就是妥妥的把柄啊。 而这名守卫如果真的暴露,不但意味着这条通道彻底废掉,还有可能被他们利用,顺藤摸瓜,扩大打击面,牵连很多人进来。这绝不是利维想见到的。 这几日来,利维杀害两名宪兵司军士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对此,人们议论纷纷,有幸灾乐祸的、有落井下石的、有不明吃瓜的,当然也有一部分质疑和同情的。 但不管怎么说,两名宪兵司军士的死是板上钉钉,不可置疑的。就算有人联想到阴谋论,也不敢公然议论、散播。也有心思敏锐之人,猜想到事情没那么简单,背后兴许有那么多曲折。这使得整件事扑朔迷离。而事情的最终结果,也引起了人们的兴趣。甚至于有的地下赌坊开出了盘口,赌利维的生死、有罪与否、量刑轻重。对利维有利的,均是赔率较大的一方。 当然了,但凡能进入地下赌场的,就算不是手眼通天,也是非富即贵,鱼龙混杂,和勋贵世阀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开出这样的盘口也就不足为怪了。 雷猑从边塞回来,可以享受一天的休沐。次日,他便正式到兵武部报到,履行述职程序。兵武部一名负责将吏考核的主事听取雷猑述职。 在述职结束之后,这名主事递给雷猑一张令函,上面列着隶属雷猑所部19名斥候的名字。 “怎么这么多?”雷猑讶异的问。 “这是上面的命令,叫无条件执行,我们也没办法。”主事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那缺额怎么办?这些可都是老手,培养这么一批费老鼻子劲了。”雷猑有点急眼了。 雷猑有点心虚,缺额吃空饷这事谁都干过,但一下抽走19名骨干斥候,也不带这么干的啊。他也不敢争辩,拿着令函翻来覆去看,狠不能揉碎了扔到垃圾堆里。 主事不耐烦地手指点着下方的签字栏:“雷猑大人,呶,这里签字吧。”说罢抬起上眼睑瞅了雷猑一眼。 雷猑彷徨无奈,只得提起笔准备签字。 这时,那位主事又说话了:“雷猑大人,你也不要这么丧气。你驻守边塞这么多年,没有失职过。武兵部诸位大人也看在眼里。都知道你做事一丝不苟,但有些事项在述职报告里只是蜻蜓点水一掠而过。犷掖大人及诸部大人还有事相询,届时能否请你‘一五一十’地详加阐述。如果诸位大人听着还满意,这就是你最后一次边镇述职。给你在兵武部安排个职位也未堂不可。我年岁也大了,精力不济了,是时候换换人咯。” “听着满意?要怎样才听着满意?”雷猑腹诽。当然这话只能想想,断不敢说出来。话止于此,对方显然也不会给他太多提示。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纯粹表个态而已。甚至于说什么样的话,是否会出漏子,则不是对方需要操心的。 财帛动人心,何况是他梦寐以求的位置。雷猑清楚地知道“以利诱之”后面还有下半句,“以威胁之”。 如果你不从,会有什么什么样的后果。这不需要明说,他也不糊涂,现实也不允许他有更多的选择。 他麻利地在令函上签下名字,在桌案上推给那位主事,沉声允道:“可!” 那位主事这才露出微笑,收起那张令函,抬手示意“请”。这意味着述职顺利通过,可以回府等候再次召见。 第一卷 王朝 第九章 有察司 - 宝石王朝 - KOF代言人 宝石王城,朝议殿偏厅。朗炫主持会议,召集八部及酌亲王,连续多日商讨新制八条。 说是商议,除了酌亲王暂时保持中立,八部主官均是反方,正方缺席。 没有思想上激烈的碰撞,没有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的辩论,没有对手的博弈,场面上难免有些沉闷、压抑。各位大佬手头草制的文稿快被翻烂了,对新制仍然莫衷一是。 前三条其实很好理解。无非是由王室引申至贵族,防止王室宗亲及宗阀队伍过于臃肿、庞大,一方面给财政带来巨大的包袱,另一方面使社会资源调配失衡。 人性大都是自私的。都希望自己的家族树大根深,枝繁叶茂,荫及子孙。巴不得看到王室及其他家族凋蔽。 正所谓“有嘴说别人,没嘴说自己”。但凡别人有错,总能引经据典、滔滔不绝地列出很多根源、理由及纠偏措施。但凡涉及到自己,总是搪塞推脱,甚至装聋作哑、闭塞视听。 鼎故革新是好事,要看是鼎谁的故,革谁的新。变革从来不是从既得利益集团内部开始的………… 这边,很多人坐在圆桌前瞻,心思却流离于朝议偏厅之外。 宝石王城,外城。 都政厅在几处坊市搭建了展台,引得行人驻足观看。 展台上竖着一支小型的矛,另一边是一个垂吊在架子上的瓷环以及放置在一旁略低一些的陶瓮。展台中央,高高竖起一面旗子,上书三个金灿灿的大字——“悬赏令”。 都政厅衙吏郑重地宣布,五日后,将在城外的演武竞技场公开征集武者,首名将长矛完全穿过五十丈外的瓷环并且不伤陶瓮者,赏百金。 此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引起热议。 百金是什么概念?一两金兑换十两银,一两银兑换1000钱。百两金相当于百万钱。差不多相当于一个普通家庭五十年正常开销了。普通人平白得到这么多财富,基本上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也就是说,对于一般人而言,这几乎是个不敢想像的巨款。 这么多钱,从何而来?难道出国库当中出吗? 况且,以矛掷经五十丈的抛物线,落点基本就在陶瓮上。这要投掷路线得多笔直才能不碰到陶瓮?更别说五十丈外,就算斗萝大小的孔,也与鼠洞无异,经五十丈而不失却精准,这需要多么惊人的控制力? 这个玩笑,开的似乎有点大。很多人听到这则消息,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人们对于八卦的事情非常热衷,正是由于事情近似于荒唐,飞快地传播开来,成为人们闲暇之余的谈资。 直到第四日,都政厅着人将百金置于一个巨大的托盘中,张灯结彩,大张旗鼓地从闹市、街坊、广场、武馆酒肆茶坊门前经过,整个王都彻底轰动了,人们沸腾了,争相传递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以更快的速度辐射扩散出去。 ………………………………………………………………………………………… 翎和殿。 阿历克塞召兴甘问话。 “行了,不必拘礼。”阿历克塞示意兴甘起身,“有些繁文缛节,迟早要改一改了。” “雷之骑、神之矛,合为一,悍无敌。”阿历克塞轻吟着这句偈语。这偈语在北地流传甚久,也是王朝当中某些人对狄、乌两族忌惮、鹰派一直对其保持高压态势的的重要原因之一。 “这些抱残守缺的迂夫子,只会把事情搅得一塌糊涂。”阿历克塞抱怨道。就像对新政拖沓的态度一样,鹰派及鸽派相互矛盾、相互牵制的政策,以及明里暗里的动作,把北地形势弄成一锅粥。 对阿历克塞来说,剑之利,可以伤己,也可伤人。狄、乌两族融合之后不管多强大,只要趋利避害,找准利益共同点,是可以争取和利用的。他已经委托利维向狄、乌两族高层释放出信号,可以用王朝的粮食、盐茶酒、珠玉珍宝等北地紧俏物资交换鳞角马的豢养法和秘银矿的开采权等等。也可以将武技馆开到北地,以武师(武徒)交换驯养师和锻造师匠。在足够的利益交换面前,什么恩怨、世仇可以暂时放下。 甚至于,阿历克塞还设想,等时机成熟,两族彻底放下戒备,可以在中枢为狄乌两族保留适当的位置。这样一来,在北地为狄乌两族设置两个郡。不,最好是一个郡。在阿历克塞看来,重新融合的狄乌两族才是值得期待的。 现在,随着利维被羁押审讯,这一切似乎停滞了下来。而作为一个君王,凡事要讲究破局,寻找适当的支点,撬动事情逐步推进,而不是干坐枯等、无所事事,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阿历克塞对兴甘说:“我已经着令兵武部,将你拟选的斥候一律按要求调配,不得延误。” 兴甘连忙回道:“谢陛下。”他旋即建议,“不过,边塞斥候数量也相当紧张,臣建议暂且撤职不撤人,通过以训代职、情报互享、人员借调等方式,分期逐次将人员回调,直至边塞乃斥候系统健全。防止军情系统陷入崩溃。” “嗯,这建议不错,虑之甚详。你和兵武部那边协调就行了,我不再具体插手。对了,前些天交代你给你差事办得怎么样了?” “回陛下,那个察卜,最近活跃的很,游走于各武道馆。各种迹象表明,部分武道馆经游说,已经同意声援利维。而且,据了解,有人往都政厅质押所里递纸条了。” “哦?”阿历克塞感觉有点意思,“知道纸条上什么内容吗?” “这……臣下还未确知。”兴甘有些忐忑,“这些纸条的往来渠道很隐秘,而我在禁军主营和宪兵司还没有什么眼线。” “你现在根基尚浅,做不到这一步实属正常。如果你啥都知道,或许晚上该我睡不着觉了。”阿历克塞还忍不住调侃他。 “臣下惶恐!”兴甘连忙行礼。 “行啦,有些事儿需要加紧做,又没教你一步到位。” 、“陛下,臣下这几日还发现当中有些事情比较蹊跷。” “哦,说来听听。” “臣下发现,兵武部大臣犷掖府上的管事,这些天以聘用察卜的名义多次找过他。察卜每次都是断然拒绝。” 察卜毫无拖泥带水拒绝犷掖府的招揽,可以在中低阶武师当中博得一个不受嗟来之食的名声。但问题是,察卜一介低级武师,如何赢得犷掖府的青睐?而且,那名管事借“三顾”之名频频与其接触,在这敏感时期显得有点扎眼。毕竟,像那种地表最强光头男人被错划降级的狗血事件,不是经常有的。察卜最近的表现,也不太像韬光养晦低调之人。 不过,作为兵武大臣府的管事,可以调配使用的人员太多了。犷掖又不是涉嫌谋逆,有察司不可能倾其全力盯着。再说,这还仅仅是其中一条线。 典型的歧路亡羊。 “有察司初建,人手不足,事情也是千头万绪,”阿历克塞反过来宽慰兴甘,“你得学会抓大放小,把握住侧重点即可。另外,发现其他部门有可用的人材,尽管向孤提出来。如果可行,我帮你争取。还有,成立内司和外司,外司着重境外情报的收集和研判,内司刚主要针对王朝内部经、军、政、武、教、宦等方面,重点是大……。” “陛下您这是……” 阿历克塞轻叹了一口气:“利维这件事提醒了我,我们的触角伸的还是不够长,对境外的影响力还是太弱了。” 王朝成立的主旨,原本意在教廷的监督下,以宝石传承为主,建立一个大一统的灵族政权,以应对随时可能爆发的魔灾。 宝石王朝成立伊始,就以一国五邦的构架,确立了初步的版图。起初,王朝人口稀疏,有效控制范围只有五邦十一郡。后来,陆续经历了几次或大或小魔灾的洗礼和考验之后,人口数量才稳固下来,并呈增长态势,就有了对外扩张的需求,逐渐扩张成为如今的疆域——五邦三十三郡。 建朝之始,钻石主邦的疆域在五邦中是最大的,属于四邦拱卫主邦的架构。后来随着王朝的不停扩张,由于中心主邦空间没有延展性,其余四邦的面积屡经扩张之后已经远远超过主邦。加上世家门阀力量的膨胀,中枢的控制力已隐隐有下滑的趋势。 由于世界实在是太广袤了,在王朝不断获得和巩固疆域的同时,也有一些异族择地而居,逐渐发展壮大起来。而在边境,王朝和异族接壤面积越来越多,出于资源及土地的竞争,摩擦纷争不断。 对内要巩固政权,对外要增加与异族交流,需要将各邦、世家门阀、武道馆、商会、异族等各方面情报收集汇总,加以梳理,供中枢参考,制定相应的内政、外交政策,有察司应运而生。 以前对于异族是既鞭长莫及,又无暇他顾。现在,随着多边摩擦不断增多、加大,则成为不得不容回避和忽视的问题。也这是阿历克塞不惜暂时牺牲军中斥候力量,迫切把有察司框架拉起来的原因。 作为一名君王自然不能事无巨细,什么都抓、什么都管。因此,对于向君王负责的有察司而言,自然尽量抓事物的主要方面。 至于这个度怎么掌握,阿历克塞则是点到即止。 之前兴甘提出划调至有察司的斥候,暂时留在边塞,正中阿历克塞下怀,这部分斥候本来对北地形势熟稔,留在边塞可较好保持对北地触角的延伸,使信息源源不绝地传回中枢。 胸中有沟壑,腹里有乾坤。阿历克塞自然不会因为兴甘的些许瑕疵就降罪、迁怒于他——这是黔驴技穷、无能、软弱的表现。这也是诸臣对阿历克塞敬畏的原因之一——他们无法找到对君王攻讦、弹劾的借口。 现在,因为利维的事,牵动了很多方面——禁卫军、兵武部、工备部、武道馆、宪兵司……。很明显,有人准备利用这次会审做文章。而无论谁,做什么样的文章,只要事情没有出现失控的迹象,暂且由他去罢。阿历克塞比较好奇,这事还能折腾出什么样的浪花来。 对于君王来说,遇到难题,总能找到撬动绊脚石的支点,这样的支点往往不止一个。如果多点发力,事情总会有迎刃而解的一刻。 话题说回到利维这边,兴甘老觉得兴师动众不是办法,他说道:“陛下,您看,这还不是一纸敕令的事儿嘛?” 阿历克塞摇了摇头。如果真这么简单,干嘛还要就新制大张旗鼓地讨论,直接强行颁布不就行了? 这就像两个人掐架,不是你死我活的那种,除非都打累了,或有一方打痛了,双方自然就会收手。而双方在角力的过程中,以适当的强硬态度,逐步试探底线。直至有一方占到上风,于是就会说:痛了是吧?要不您看这样,医药费我出,再给您一点补偿,但这块好处,你必须让给我,不然还接着掐。也就是说双方通过利益交换达成妥协。 而目前,双方都认为没有踩到对方的底线。所以,在打累或击到对方痛点之前,激斗正酣的双方没理由忽然停下来的。 兴甘还建议,有察司可以倾向于利维这边,至少从搜集证据方面支持利维。而这,也被阿历克塞拒绝了。 有察司是直接对君王负责不假,但阿历克塞认为有察司不是单一为谁服务的,更不是用来党争的工具。一旦开了口子,以后便会有失控的危险。而一个失控的有察司,想想就会让人不寒而憟。 通过种种迹象表明,隐约可以确认一点,武道公会和察卜这边没有明显的牵扯,阿历克塞轻舒了一口气。他和兴甘就一些事情确认了一下看法,然后耳提面命一番,就让他退下了。 第五日,民众、武师、武徒竞相涌入王城之外的演武竞技场。他们当中,一小部分是试图一展身手,争得百金。而大多数人是来凑热闹,一睹为快的。而这一天,碰巧是利维公审的日子。 第一卷 王朝 第十章 所谓真相 - 宝石王朝 - KOF代言人 都政厅前面的空旷地面上,划分了审讯区和观众区,周遭围以重兵,维护秩序,保证安全。 让八部主官面面相觑的是,偌大的地方,仅来了千数人,而这些人当中,绝大部分是武师武徒。说好的大造声势、大张旗鼓宣判呢?这么少人,如何能彰显八部联审的赫赫威势?凸现将利维打落尘埃的凄惨?体现世家不可撼动的尊严? 而观众区这些武者,也面临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看现场戒备森严这阵仗,宪兵司以及禁卫军主营也许早就收到风声,将有一部分武者在公审这天来搞事情,所以才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只是没料到王都左近大部分武师去演武竞技场搏赏金了,现场围观这么少的武者,竟是让他们连混水摸鱼的机会都捞不到。 当然,就算是料定这千数多的武者是来营救利维,在他们没有动手之前,宪兵司以及禁卫军主营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武者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许多人同气连枝,禁卫军不论主营、副营兵士,与武道会馆之间也有扯不断的联系。更何况,武道公会这个宠然大物,虽然不在朝廷八部序列,但也是超脱一方的存在,任何人都要顾忌几分武道公会的影响力。所以,没人无缘无故和武者过不去。 公审的时辰已至。利维在四名宪兵的押解下,缓缓走上被告台。 当利维从入口经过观众区一角准备迈入审讯席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册忽瓦!宪兵司都将,今天现场安保总指挥。 利维即将与册忽瓦擦身而过的时候,被册忽瓦拦下。册忽瓦在利维耳旁低语道:“利维,别以为你做的那些小动作神不知鬼不觉。识相点,说不定会从轻发落。否则,哼哼!” 警告过利维之后,册忽瓦示意四名宪兵将利维押至被审讯席,嘴角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而今天,也是君王限定的新制草案议定的最后一天。不少大臣不无恶意地想:这新制草案没讨论出个一二三来,自然递不了咨议堂,更别说审议通过了;利维今天被打翻在地不说,还要被踩上一只脚永远翻不了身,借禁卫军从属营升格为主营继而牢牢把控禁卫军的期望自然也泡了汤。经过这一系列事,阿历克塞也该知难而退了吧。 被很多人视为重头戏的公审利维,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当中开场了。 擅杀宪兵是重罪,这种行为等于是公然向兵武部甚至向整个军方挑衅、宣战,重判是必然的。利维的罪名一旦坐实,就算是有侍读君王之谊,至少也是个流放的刑罚,此生永留贱籍,再不叙用。而随着对利维的宣判,禁卫军从属营建制极有可能崩解。从属营被禁军主营融合是最好的结果,甚至可能沦为工造营或辎重营,直至解散。 这世上,只需要一种人说了算,那就是世家门阀。 朝中事务,除了世家门阀,其他人无权置喙。 ………………………………………………………………………………………… 与公审会场的冷冷清清相比,演武竞技场今天可谓热闹非凡。质朴庄严的竞技场,最多能容纳十万人。这里人头攒动,摩肩擦踵,喧闹异常。而随着绛孚在一众武者的簇拥下走上观台,把现场的气氛推向一个高潮。 绛孚身旁的都政厅尹——须阳云自嘲道:“绛副会长,看来我这个厅尹远没有您的人气高啊。”绛孚只是笑笑,没有搭话,抬手向观众示意,引得下边声浪一波又一波叠起。绛孚身边的一众青年才俊,均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他们大多数武道天赋极高,不是绛孚的亲传弟子就是记名弟子。 绛孚,原名降孚,本意是降低威望威信、低调自谦的意思。被上代君王赐为现名,钦定为阿历克塞的武道老师。据传,王城内有一名半步武圣,俗称亚圣。在阿历克塞踏上武道之后不久,即由亚圣亲授武功,绛孚便卸任王家武师,转以武道公会武师的身份教授弟子。由于绛孚弟子个个出类拔萃,兼之武道公会副会长和曾经的帝师身份,在武者当中就是耀眼的存在。许多武者都巴不得与绛孚套上关系,提高身价。 见时机已经成熟,须阳云与绛孚对望一眼,便示意都政厅一名衙吏仪式开始。这名衙吏走到台前,猛地高抬右手,场内顿时似远古巨兽顿足于地面,“咚”地一声闷响。耳尖之人能识出这是炎脊虎皮制的大鼓,鼓声中隐隐含有虎啸之音,振聋发聩。 鼎沸的人群安静下来,目光齐齐汇聚向主看台中心处。 “诸位!”那位衙吏的声音清晰而洪亮,显然是有修为在身,“今天大家聚集在这里,想必都知道是为什么。没错,都政厅发布悬赏,第一位在五十丈外掷矛精准穿过铜环者,赏百金。这不仅仅需要实力,还需要一些运气。” 这时,竞技场中心,两名衙吏将一块红布扯开,露出金灿灿的金块。顿时,人群一阵躁动。 有名武者嘀咕道:“五十丈啊,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旁边立即有人提醒他:“伙计,你怕是忘了数日前利维在王城前的一掷吧。那也是五十丈。” “切!城墙那么高那么大,谁知道他当时瞄到哪里?” “话不能这么说,知道利维掷矛的威力吗?据说五尺的弩矢,足足没入城墙三尺多。那弩矢可比矛沉多了。没有准头人家敢随便乱扔?!” 类似的报怨在人群里叽叽喳喳议论着,也有人拿利维的例子加以反驳。总之,这件事的确有难度,但也不是没有希望。 “太远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在如此空旷的竞技场里声音虽不算大,但却显得那么刺耳。 “太远了……”“太远了……”仿佛受到刚才喊声的感召,逐渐有声音附和,这种声音起初步比较散乱,后来汇成一股洪流。 “太远了!太远了!……” ………………………………………………………………………………………… 翎和殿,阿历克塞拿着一份名单在端详,兴甘立在一旁俯首待命。 “这是今天去围观审讯的武师名单?”阿历克塞问。 兴甘恭敬地回答:“禀陛下,昨晚之前这名单基本就确定了。今天上午审判开始之前,微臣着人在现场粗略对了对,大抵就是这些人了。现场我安排人盯着,如果有出入的话,微臣会收到消息的。” 阿历克塞眉头微蹙。兴甘见状,问道:“陛下,不对劲吗?” “不对劲大了!”阿历克塞指着这份名单,“你看看,这些武师。” 这些武师,明显是倾向利维的。有什么不对?难道有何遗漏和疏忽之处? 阿历克塞内心轻叹。这些武师,绝不只是同情利维这么简单。据他所知,这里面很多武师都是相当坚决地拒绝世家门阀的招揽。弄不好,王城左近态度比较坚定的大部分都在这里了。他隐隐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察卜大费周章地把这些武师诓到公审现场,搞好不有什么深沉的算计。这也佐证他此前的判断,察卜不是什么好鸟。 “陛下!”见阿历克塞在沉吟,兴甘轻唤一声。 阿历克塞拿过一张纸,唰唰唰飞快写下两行字,递给兴甘:“快,执这份手令,速去,一定要确保这些武师无恙。” “得令!” ………………………………………………………………………………………… “堂下何人?报上姓名。”“利维。”………… 经过例行问话之后,审讯很快进入正题。这次不再由八部检校大臣讯问,而是由刑讼部赅审处一名主官负责审讯。八部检校大臣列座于主审官右手侧席,是为陪审。 “利维,你被指控蓄意谋杀两名宪兵——肖恩和偌多。同时一并被指控参与狄硷族屠村案。你可认罪?” “我拒绝!” 这名审讯官表现出很高的职业素养,利维拒不认罪,他也不气恼,沉静地从案头卷宗中抽出几张纸,他逐个展示给利维、陪审官以及众人并加以说明: “这是案发当日宪兵司的调查令,上面有签发人和宪兵司的印签。肖恩、偌多在执行联签过字了。” “当时两人被害时,你就在身边,随行十几名宪兵均可作证。这是案发当日十几名宪兵的证词——被告是肖恩和偌多两人单独带走的。” “这是都政厅和刑讼部分别出具的仵作鉴定,凶器系被告人的佩剑,血迹与被害人相符。” “这些,你可有异议?” 利维答道:“没有异议。”他顿了顿,“但这些并不能做为定罪的依据。” 刑讼部检校大臣忍不住讥讽道:“现场只有你们三人,若不是他杀,这剑还会自己戳到两人身上?” 若说他俩是自戕,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而且没有确凿证据,就算是说出来也只是徒增口舌,和讼方来回扯皮而已。这观点他在前面审讯中提及过,但由于王朝没有“疑罪从无”这个概念,现在的形势对利维是不利的。更何况,偌多身中那一剑的确不是自戕,控方还有意识地模糊了仵作关于肖恩“自杀”的鉴定。 除非,有确凿的证据表明………… 这时,围观的人群中一阵骚动,一位老者在一名戴着斗蓬武者陪同下挤了进来。 “诸位大人!老朽有冤要诉……”苍老而悲怆的声音传来。 “克里夫!这不是肖恩的父亲吗?”“是啊,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大概是为他儿子鸣冤,利维这次要倒霉了。” 主审官问道:“来者何人?为何鸣冤?” “老朽乃是克里夫,肖恩的父亲。苍天在上,犬子死的冤枉啊。大人,诸位大人,我有话要说。” 主审官:“克里夫,本庭没有传唤你。你是否有疏漏的证言需要补充?” “回大人,犬子虽然不才,但办事一向尽心尽力。同为朝中办事,竟然惨遭如此毒手。眼瞅着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实在不甘心啊!敢问大人,”克里夫转头瞥了一眼利维,“不管事情有怎样的曲折,不论真凶有怎样的背景,都一定替老朽申冤吗?” “这个自然,申冤昭雪是吾等本分。吾等定不会勿枉勿纵。” “那好,反正也没人给我这把老骨头送终了,我也不怕把真相说出来了。” “揪出真凶!”“杀人偿命!”人群里不知谁突然喊了起来,煽动一部分人也跟着闹将起来,围观的众人顿时哗然。这引得宪兵赶忙维护秩序,让现场恢复肃静。 利维眉头一皱,这些人哪里是来声援的?分明是来帮倒忙的。有些不太对劲。 等宪兵好容易把闹哄哄的声音弹压下去,克里夫这才又接着说:“利维有一件事说对了,肖恩或许真是自杀。”克里夫顾不得他的话会引起怎样的骚动,盯着利维一字一顿的说:“虽然利维回来时间短,没时间私下接触肖恩。但老朽作证,犬子的死,和利维、和禁军都扯不开关系。” “啪啪……”这时,突然清脆的掌声从旁边传来。 “不愧是利维。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真不小啊。我原以为仅仅对异族下的去手,没想到对手足同胞同样是心黑手辣啊。” 主审官喝斥:“何人在此喧哗?” “老夫旃铁。我还要控诉利维操控策划了狄硷族灭村惨案。诸位大人可否受理?” 主审官一板一眼地回道:“本庭受理。希望旃铁副旅长言之灼灼,言之有物,提供必要的线索和证据。” “去年的我族灭村案大家还记忆犹新。”惨痛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旃铁脸上呈现痛苦而狰狞的神色,他猛地将手指向利维,“就是他,利维,去年7月26日先去面见了乌炙族族长,紧接着又要拜访我们族长。众所周知,乌炙族与我族水火不容。得知此子与乌炙族接触之后,我们族长本不欲见他。可此子私下找上我,巧言令色,说什么我族崛起千年未有之契机,还开出许多让人不忍拒绝的条件。我也是被猪油蒙了心窍,竟然答应说服族长。族长在我游说下,同意与此子见面。由于事关重大,族长不欲族中一干长老知晓,遂定于在偏僻之处进行会见。8月初,族长仅带少量亲扈在靠近乌炙边境的村落接见此子。谁知,此子前脚离开,村子随后就遇袭。袭击者为了灭口,竟然屠尽了全村,还连带将附近一个可能有目击者的村落男女老少338口杀了一干二净。此事属于机密,袭击者为何准确得知消息?而且,我们赶到现场后,发现一位目击证人,目睹袭击者施展的是王朝的绝学。还有,我们发现了禁军的专属佩剑。所有的疑点和线索,全都指向此子!” 主审官发问:“证人如今何在?” “已经重伤不治,故去了。不过,我们赶去的167人,全都听到了。” “哦!本庭已经知晓。这利维,确实有最大的嫌疑。现场的凶器,前几日旃铁副族长已呈给本庭。来人啊。” 旁边有人应声而出,平举着托盘,其上赫然是禁卫军影豹营专属佩剑。他托着托盘,依次展示给主审官、八部检校大臣、被告、证人以及围观诸人…… “还不止这些。”旃铁继续控诉,“我们少族长等十七人,被此子挟持,在草原上躲过我们多次追踪,混迹于商队乔装来到王城。所幸被闻讯所至的宪兵救下。”旃铁作痛心地说,“族长遇害,万一少族长再有个三长两短……,简直不敢想像。” “报告,我有事询问。”利维向主审官申请道。 “嗯。” 得到主审官应允后,利维问旃铁:“敢问副族长,如果族长身故,少族长也身故,那继任族长者应该是谁?” “当然是副族……竖子,安敢辱我!!”旃铁冲利维怒目而向。 “主审官,我问完了。” “嗯。”主审官和围观众人若有所思。 按“最终受益者嫌疑最大”原则,副族长旃铁确实也不应被剔除嫌疑人名单。利维没有继续发问,但也成功地将大家的目光聚集到旃铁身上。 如果做为妥协派的副族长要取代坚定派的族长,和外来利益者勾连一同算计族长,最后由于某些条件没谈妥又产生了内讧,外来利益者挟持少族长当作最大的筹码并求自保……在场的各位不由得脑洞大开,浮想联翩。 利维这一招“思维导引”功力还是颇具火候的。想像归想像,庭审毕竟还是要靠证据讲话的。缺乏证据,一切都是瞎扯。 由证据链来看,两案之间牵连甚深。大体勾勒出这样的情节——利维出于某种目的到北地与乌炙、狄硷两族交涉,算计了狄硷族族长并引发屠村案,挟持了一众少年及鳞角马返回王城,依仗君上的宠信强登王城以躲避盘查,被宪兵追查到之后,恼怒之下杀了肖恩、偌多二人…… 嗯,事实上大抵如此。 主审官又从卷宗当中抽出几张纸,逐一展示给诸位:“这,是雷猑将军的证言书,可以证明7月下旬利维经边镇进入狄硷族领地,之后再无所踪;这,是莫蒂那的证言书,证明利维在回城之际通过他寻找旃铁的下落。由于私人原因,这两名证人不便出庭,但这两份证言书均有刑讼部现场见证,并有证言人的印签,同样具备证据效力。” 庭审到这一步,所有的证言、证据似乎只需要利维认罪并在供状上签字画押便能量刑定罪了。 这时,围观人群中又有人喊叫:“证据不足,没有目击者亲睹利维作案。” 这一嗓子又引起了人群的骚动。严谨地说,如果仅凭上述证据就强迫利维签供的确是草率和勉强了。但是,利维这方如果没有强有力的证据,又不能完全替他洗清嫌疑。 “择日重审吧!”人群当中不知又是谁喊了一句。 也许一两声叫嚷不会有什么事。但是连续几声叫嚷已经成功引起了审讯方的注意。维护秩序的禁军、宪兵又不完全是摆设,已经有人盯上了三番两次出声者。更何况,如果择日重审,这精心准备了几日的公审岂不成了闹剧?审讯方自然不会做出这样自扇耳光的事。 有几名宪兵在同僚的指引下,挤进人群,不由分说揪出之前喊话的人,人群众的骚动逐渐安静下来。 审讯继续进行。这时,刑讼部检校大臣悄悄叫过一名宪兵耳语一番,这名宪兵听后马上跑至主审官身边,同样窃窃私语一番。 片刻之后,主审官一拍惊堂木,并扫视审讯会场,缓缓说道:“据查,利维在被羁押期间,买通一名守卫向外界串通消息,并意图在审讯会场组织骚乱,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刚才那名喧哗者有嫌疑,已经押至别处审讯。若经查属实,利维将罪加一等。” “什么!这么多武师串联好了到审讯会场声援利维,消息早就泄露了?” “原来刑讼部早就注意到了,一直等我们露出马脚而已。” 听到这个消息,许多武者萌生退意。营救利维就是要出期不意、趁其不备才能出奇效。从一开始就被人提防着,还救啥救? 这时,将克里夫带来的斗蓬武者信步走出人群。立时有两名宪兵以矛戈相指,厉声喝道:“来者何人?退后!不得擅闯审讯会场。” 这名武者揭开斗蓬露出真容,原来是英雀营的建珉。 主审官迟疑地瞅了瞅建珉,问:“建珉大人,所为何事?” 建珉停下脚步,朗声道:“当然为利维之事。” “哦,你可有证据、证言提供补充?” “下官并没有。” 主审官:“没有?那请你速速退去,不得干扰审讯。” 建珉:“我可是受人之托,有话要捎给克里夫和旃铁副族长。” 主审官:“哦?他俩可是人证,本庭负责他们人身安全,无关之人不得接近。” 建珉将佩剑一解,扔给旁边的宪兵,并张开双臂:“那,就请搜身吧。” 主审官:“你未得传唤,且与本案无关,退下。否则……”随着他的话音,两名宪兵上前就要驱逐建珉。 建珉将展开的双臂作势伸向身前,阻止两名宪兵靠近,他大声道:“我曾经听说,”边说边侧过身,面对围观的众人,“当人学会了说谎,便觉得别人也总在说谎;当人习惯了使用诡计,觉得周围的人阴谋算计一切。”他转过身对着审讯席,并绅士般地鞠了个躬,“当然,我这番话并不是针对谁。诸位大人都是光明磊落之人。”他再次将正面朝向观众,“公开审讯的意义就在于,将一切丑陋的事情公诸于天下,昭告世人。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永不会缺席。我如果善,何妨接近证人;我如果恶,便让我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言罢,便将手伸向怀中。 第一卷 王朝 第十一章 大白 - 宝石王朝 - KOF代言人 如山呼海啸般的呼喊。 “近一些!”“再近一些………………” 须阳云双手虚按,示意竞技场观众安静。 良久,喧闹的声音平复下来。须阳云吐气开声,震若洪钟:“五十丈,是有些难度,非常人所能及。但若太近了,让别人唾手易得,大家或许又不太甘心。所以我猜,大家是想要一个既让自己有机会,又不想别人轻易得手的距离,对不对?” “对!!”这番话仿佛说到大家心槛里了,众人的回答整齐而洪亮。 “那我猜猜,这个距离多少才算合适?三十丈?二十丈?”须阳云扫视全场,沉默了些许,众人专注地望着他,期待地等他公布答案。 “不!无论我公布一个什么样的距离,事后肯定会有人说,这个距离不公平。总会有这样或那样质疑的声音出现。这里面说不定有啥猫腻。你看看,那小子好像是须阳云的远房表亲呢。” 众人哄堂大笑。 “既然如此,那就不是由我,”须阳云瞅向绛孚,顿了顿,“当然,也不是绛孚大武师说了算。而是,由,你们!”须阳云伸出食指,指向在场的观众。 哗……………… 须阳云再次示意众人安静:“每个座位下面,都放置了红、橙两色的小旗。” “哎,真有。”“这是干啥用的?”“嘘—安静,须阳云大人会说明的。” “大家都拿到了吧?”须阳云负手而立,上位者的气势油然而生,“同意缩短距离的举蓝旗,不同意的举橙旗。如何?” “然!~” “开始!!” 随着须阳云口令,忽喇喇,一面面旗子高高举起,如同橙、蓝相间的海洋,须臾布满了会场。 公审会场。 建珉将手探入怀中的动作让两名宪兵高度戒备。建珉藐了这两名宪兵一眼,嘴角上翘,似嘲讽、似轻蔑。两名宪兵正欲进一步上前,建珉掏出两个物件高高举起,仅仅是一枚狼牙和一张丝帕。 这一幕,正好被赶来的兴甘遇上。他见会场并没有大的骚动,就在人群后面远远地观看。 而旃铁看到狼牙,禁不住动容。狼牙关乎狄硷一项悠久的传统,这狼牙,意味着…… 而克里夫见到丝帕,则热泪盈眶,胡子抖了抖,眼泪终究没有掉出来。 建珉无视两名宪兵,上前将狼牙和丝帕分别交给旃铁和克里夫手中。克里夫摩挲着丝帕,看向利维的目光不禁充满了柔和。 旃铁握紧狼牙,有些疑惑地问建珉:“这狼牙不会是……” “成人礼标志,”利维代为回答,“少族长的。” 旃铁听到这消息,又是惊又是喜。而所谓的成人礼,则是狄硷少年必须经历的一关,年纪或早或晚,但必须在17岁之前,杀掉一匹野狼,并掰断一只獠牙作为成人礼标志。年纪越小,说明武道天赋越强,未来成就越高。少族长在离开族地之前分明没有举行成人礼。就是说,在前往宝石王朝途中,那他一定是在周密的保护下达成的。否则,一群少年如何在成群出没的野狼身上觅得这样机会? 如此珍视狄硷族传统,并护住少族长周全,只能说明利维与少族长的关系亦师亦友,而绝不是挟持他们。 利维知道,成人礼标志对一名狄硷族人来说珍若生命,非信任之人不能托付。这个时候建珉持这枚狼牙前来,其义不言自明。 旃铁尤有迟疑地望向利维和建珉。利维则以征询的目光看向建珉,建珉非常肯定地点点头。 旃铁心中大定。 小小一枚狼牙,三言两语,便透露出大量极有用的信息。 关键的信物必用在关键之时。少族长他们定是被从属营转移至安全之处,所以少族长才会让建珉持狼牙来见旃铁。 此时,宪兵司再不能以狄硷少年为要挟的资本。旃铁大声对主审官说:“大人,旃铁还有话要讲。” 人都是趋利的,而且这种趋利有强烈的排他性。而且,如果一件事有多项选择,特别是在利益的抉择上,大多数人都会纠结。这在人群聚集的场合表现的尤为明显。 不出意外的,大多数人都选择了缩短投掷距离。 又经过一番举旗的抉择,主张距离设置为三十丈的人数占了上风。显而易见,如果只有二十丈或更近,强有力的竞争者无疑大大增多。即便三十丈没有多少把握,更多的人相信运气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而在这一刻,竞技场的气氛达到一个新的顶点。 进行到这一步,究竟谁能博得这百金已不重要。须阳云的目的初步达到。 民意的种子,不知不觉在人们的心里种下。 “少族长是我的孩子。”旃铁这句话把很多人都弄懵了。 少族长不应该是族长的儿子吗? 兄终弟及、子继父承,这是北地的传统。为了部族完整存续,通常不会拘泥于继承人的身份。有能者居之。 理论上说,兄终弟及存在着很大的隐患,极易导致继承法统的混乱。但在众多较为松散部落聚集的北邦,万一族长意外身故而下一代又未成年,由其兄弟接任族长,不失为明智的选择。 否则,没有一个身具威望的首领统摄,整个部族恐怕又会四分五裂,陷入无休止的攻伐当中。 因此,很多人相当然地认为旃铁是少族长强有力的竞争者,必欲除之而后快。 旃铁本是部族第一顺位继承人。但他自知才干不如自己的亲弟弟,便将优先继承权让给更加睿智、行事更稳健的弟弟。而老族长为了弥补旃铁,就作主将他嫡长子过继给他弟弟,并全力加以培养。他就是现在的少族长。 这样,族长倘若不在了,族长之权便又回到旃铁这一支。 当日族长与利维秘议之后,决定遣少族长为质子,在一干狄硷少年陪同下随利维去宝石王城。以便践行双方初步谈妥的协议,为后续深度合作奠定一个良好的开端。 岂料利维一行刚离开,就发生了屠村惨案。闻讯而至的旃铁及其族人,发疯一般地追寻少族长一行。不知内情的利维,当然要慎而又慎地保护好少族长,不让他被族人发现。 不得己之下,利维带少族长一行及少量鳞角马乔装秘密返回王城。 百寻无果之下,旃铁只得提前赶至王城守株待兔,探听消息,暗中托人打通关节,避免少族长有失。 这也是之前双方误会至深的缘故——旃铁误会利维挟持少族长,四处撒网追寻;利维误会旃铁一方欲对少族长不利隐蔽前行。当然,在那个情形下,明显狄硷内部有内奸,导致了风声鹤唳,这也加深了双方的误会。 现在情形开始明朗,利维觉得是时候解开一些线索,他向法庭要求道:“请将佩剑取来。” 在主审官示意下,本来犹豫不决的宪兵,将两把佩剑递至利维身侧。 “禁卫军佩剑,是王家尊严和荣誉的象征,不容有失。况且,掌管禁卫兵器的又不是从属营。每一把兵器的申领、出库都有严格的登记。”利维平静地阐述着,“这两把剑,必有一把是膺品。何妨一试?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何妨一试”不啻一记重锤,重重击打在各位检校大臣心头。他们当中不管是被蒙蔽也好,别有用心也罢,即便真的知道这是把复制品,这个时候万不能装怂。要显得心中有底气,只能正面回应。这也是他们召开公审大会的动机之一。 利维修为被封,又身具枷锁,又是被告身份,自然不方便试剑。 若要试剑,通常使用试剑石。利维相信,这把膺品几可乱真,只用试金石恐怕达不到辨别效果。两把剑究竟差别在何处,自己佩剑有何优势,其实他也没有多少底气。 他所知道的是,禁卫军高等级佩剑统统是采用六冶十八锻之法制成,工艺极其繁复。由于多次锻造,剑身质地致密,刚硬又不失韧性,并形成了精美的纹理。可是说,每一把剑都是精品,兼具实用和美观,彰显了王朝深厚的底蕴。 而乌炙短短两三日就制成一把漫天过海的“复制品”(现在还没有大白),其工艺必也是师匠级的,同样不容小觑。 相信两者对试剑石的破坏差不多。除非两剑直接互砍。 “互砍!”众人听说这个方法,不由齐齐诧然。禁卫军佩剑那是神圣的象征。就算一真一膺,互砍的结果也是崩刃。尽管真品损坏的程度会很小,但非因战而导致瑕疵,可视作对佩剑的亵渎。 “当然不是剑刃对剑刃。”见众人误会,利维不由哑然失笑,“以剑刃砍击剑身。” 听闻这个方法,众人才齐齐松一口气。 先用利维现在的佩剑来试。当然有人搬来两块条石,将利维佩剑悬空横置于其上,用“凶器”对其狠狠劈砍而下。 剑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弯折成一个夸张的角度,瞬间高高弹起,铛地一声掉落在地面上 。有人上前细看,几乎没有损伤。 换成那柄“凶器”如是击之,也是同样的结果。 利维不由皱眉,难道说乌炙锻冶精炼之法,短短三两日铸就的剑就达到王朝十余日工夫方铸成的剑? 他有些想不通,也不太甘心,就要求拿到近前让自己细细观察。 八部检校大臣见状,悬着心的稍稍放下。这叫什么?真金不怕火炼。任由你折腾,也翻不出什么浪花。还能昭显世家门阀煌煌气度。 利维细细端量,两柄剑的剑身之上被击中之处,只有一道浅浅的细痕。用手抚了几下便微不可察。端的是两把好剑。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貌似那把“凶器”回弹的幅度稍小。 当然,即便是同一名试剑人,对力度的掌控也不可能那么精准,两次都百分百相同。也许下次试剑,自己那柄剑回弹幅度稍不足也说不定。 还有第二次试剑的机会吗?如果再次试剑还是同样的结果,那局面………… 利维暗中思忖,是不是力量不够?他脑中灵光一闪,如果换成一名武师呢?至少这名武师不要弱于自己太多。 他迅速扫视一眼围观武师,栝烈大武师,就他了。 “利维还有个要求,”利维对主审官道,“能否邀请栝烈大武师代为试剑?” 主审官沉吟了一下,这个要求他倒是始料未及。他用眼神征询了八部检校大臣,得到肯定回复之后,着人请栝烈到近前试剑。 刚才试剑结果让诸大臣心中稍定,他们相信就算再试一次也是一样。何妨再给他一次机会。 以同样方式架好利维的剑之后,栝烈深吸一口气,高高举起那把“物证”佩剑。 “停!”利维挥手示意栝烈暂停,“请用三分罡力。” 就算是名剑级别,毕竟只是普通兵器,像栝烈这样的大武师如果使用全部罡力,佩剑肯定会顶不住的。而这个力度必须要恰到好处。利维通过对刚才试验的观察,以及常年使用自己佩剑的经验,大体估算出这么一个临界值。 如同预料中的那样,利维佩剑被击中后,弯曲到几乎像一把满弓的状态,复又高高弹起,而剑身几乎没有受到像样的损伤。 接下就是令人瞩目的“物证”佩剑。栝烈以极其精准的力道再次挥剑而下。这次,这柄“复制品”就没有那么幸运,回弹后出现略微的弯折。但这足够了。 利维相信栝烈再补上一剑,这把“复制品”不断也差不多了。这明显是韧性稍差的表现。之前只是由于击砍力度不够,所以试不出来。 以钻石之名,其铸剑技艺最高的代表就是足够结实坚韧。乌炙铸造术虽强,但与王朝相比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些许。他们铸剑术之所以闻名,是因为批量、低廉、品质高,这才是他们的可怕之处。王朝铸剑工艺堪称当世顶尖,但缺憾就在于难于大规模量化生产。 如果硬要说这把“复制品”是王朝所出,八部检校大臣都嫌丢人,自然无法再强行指认为利维所失。不过,乌炙精湛的锻造技艺还是狠狠地震惊了众人一把。 这也说明,当初利维推测这把是乌炙的仿制品并不是妄言。 “利维当时带着少族长一群少年,如果他真是行凶之人,撤走定不会如此之干净利落。从这一点上,应该排除嫌疑。这把剑,”旃铁指着那把复制品,“应该是有人刻意为之。说明当时行凶另有其人。” “老朽有话说,”目睹了这些的克里夫,再也无法继续沉默。这方丝帕,乃是他夫人当年与他的定情之物,平时一直珍藏舍不得拿出来。年青时,克里夫曾从军,丝帕的一角夫人为他绣了“平安”字样。这个时候,这方丝帕出现在他手中,说明他的家人安全无虞。 “肖恩前些日子跟我念叨,……他办砸了一件事,有可能会牵连到家人。肖恩……身故之后,我方意识到……极可能是灭门之祸。”克里夫声音有些哽咽,话语也不太连贯,显然是有些激动,“我在整理肖恩……的遗物时,发现了吾儿的绝笔。肖恩……是用一死保全了……家人性命啊。” “但此前,我们一家一直被宪兵司的人所控制。直到刚才,我才得知家人已经到了安全之处。这方丝帕就是夫人与我约定的信号。是这位大人,”克里夫指着建珉,“率禁军(从属营)转移了我的家小。如此大恩,无以为报,请受老朽一拜。” 这时,检校兵武部大臣斐萨厉声喝道:“大胆,你可知出言诽谤乃是大罪。” “老朽以肖恩之名起誓,所说句句属实!” “原来都是宪兵司搞的鬼!玩贼喊捉贼这套把戏!”人群当中当即有武者大喊。 “我呸!什么劳什子宪兵司,都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鬼,老子早看他们不顺眼了。” 有人带了头,人们再也按捺不住,现场顿时炸开了锅,各种叫嚷、骂声不绝。 场面眼见就要失控,册忽瓦指挥宪兵和禁卫军上前作势要弹压、驱散这些围观的武者。 这时,人群里猛地掷出几枚烟雾弹,一时间浓烟四散,遮挡了视线。这难道是趁乱劫法场的节奏? 而这时,几名带头的武师面面相觑,设定的计划里并没有这个操作啊。 “你们这是要造反!”斐萨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啊!弓弩手何在!”随着话音,四周制高点唰唰现出一排排禁卫军弓弩手的身影。 一直紧绷的气氛被一点火星燃着,现场迅速到了失控崩溃的边缘。冲突不可避免地要迸发。 “糟了!这是个圈套!”利维暗叫不好。 栝烈的反应也是迅速,他如同苍鹰一般,一个纵跃跳回武者阵列前方,对着众多宪兵、禁卫军兵士大手一挥,火光乍现,一道猛烈的罡力夹带着灼热的气浪,如同一道气墙向前喷涌而出,将距离最近的那些守卫齐齐推倒。 第一卷 王朝 第十二章 乱、挽 - 宝石王朝 - KOF代言人 罡力当中迸现出火光? 殊知,罡力压缩到极致也是罡力,并不会因此附带上任何属性。属性之力,那不知是多久之前的玄修才能做到的。最根本的原因,修行之法产生了本质的变化。 现在的武技较之以往,化繁为简,不修丹田,不筑识海,只保留最直接简单的力量,并在王朝大范围推广,并通过武道馆的授教,形成了一整套完整的体系。能修成属性之力,除非是王族的宝石传承。 栝烈情急之下,罡力激发出火属性,虽然只有一刹那,但那种感知任何武者都不会认为是错觉。 若非………… 不过在这个时候,惊诧归惊诧,大家暂无心思去理会这茬。 “当心,这些武者要劫持法场!”册忽瓦高声叫喊道,迅速调度宪兵和禁卫军进入指定方位,严阵以待。他这是要先入为主,为名正言顺弹压武师定下调子。 卢纳继冲旃铁和克里夫厉声道:“旃铁、克里夫,你们可知,提供虚假证词可是重罪!希望你们不要自误!” 旃铁冷哼一声:“我乃邦外人士,不受王朝法度约束。”言罢便静立一侧,不再搭理他们。 克里夫则激动连胡子都翘了起来:“你……你们,以家人的性命相要挟,以等卑劣的手段让我出……” “住口!”斐萨大喊一声,眼中发出噬人的光芒,喝止克里夫继续说下去,“你休要胡言语!你可有证据?诽谤朝廷命官罪上加罪!” 自己儿子死的不明不白,全家受到灭门威胁,眼下还被朝廷命官指着鼻子骂,顿时气血上涌,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目睹了这一切,兴甘却是暗哼了一声。那两名施放烟幕弹的武者,正趁乱离开会场。他打了一套手势,示意远处的手下盯紧这两名武者。待看到那名手下远远坠上那两名武者,他向审讯席方向走去。 栝烈下意识挥出那一掌之后,才意识到不对。还好他没有将罡力凝聚起来,这才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如果伤到了禁军或宪兵,那岂不是坐实了他们这些武者劫法场的事实?他听到册忽瓦混淆黑白的叫喊,心头却是暴怒。他猛地一踏地面,脚下一道气劲呈扇形向前爆发出去,地面颤动,刚起身的连同后来涌上来的那些宪兵一个趔趄,七扭八歪地倒了一地。 “结阵!”栝烈喝道。在场武者以他修为最高,他当仁不让地要带头护住这些武者的周全。 一众武者见栝烈挺身而出,马上从最初的慌乱回过神来,里三层外三层地结成阵形,以抵御宪兵、禁卫军的冲击。 册忽瓦见状,指挥守卫欲将这些武者团团围住。 一名宪兵循着指挥急忽忽地往前冲,殊料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只见这人一身绛红、天蓝色相间的短袍,脚蹬一双蓝蜥奔雷靴,面容略带沧桑,长相甚是普通。 “别挡路,妨碍执行公务。”这名宪兵作势就要拨拉这个人。 “有察司。”那个人的声音不清不淡,声音略带沙哑。 “我管你有茶丝没茶丝,起开!”“嗯!!有察司!!” 也是有察司成立时间太短,名声不显。乍听到名字,这名宪兵还没反应过来。他一愣神的工夫,兴甘已经错肩而过。这名宪兵才省得有察司也是朝廷的一个部门。“不管了,按事先指令,先对付这些武者再说。”边想着边冲武者们去了。 与此同时,一支弩箭冷不丁朝克里夫暴︱射而来。利维虽修为被封,但感知仍然非常敏锐。他暗叫一声不好,也不管身披枷锁活动不便,一个纵身朝克里夫扑去。噗地一声,一支弩箭扎在枷具上,距利维的鼻尖不足一寸,箭身仍振动着嗡嗡作响。 这情景把克里夫吓了一大跳,心脏突突蹦的厉害。 眼瞅着远处一支支弩矢对准这边,克里夫心又提到嗓子眼。站在一旁的旃铁一把扯下自己的袍子,一边一个箭步向前,将赤棘兽皮缝制的袍子舞的忽忽生风,将射︱来的一轮弩箭悉数挡下、弹开。 另一边,箭矢对着众武者也是一轮攒射。 “保护好自己!”栝烈急忙下令,众武者手忙脚乱、各显身手。毕竟像栝烈这般摸到五阶门槛、罡气外放的大武师很少见,其他武师都是就近抄起物什或挥起衣袍格档箭矢,护住头脸等要害。就算这样,也有不少人纷纷中箭。所幸没有伤及要害。 “册忽瓦先生。”听到有人叫自己,册忽瓦回过头,只见出声之人身穿朝廷的制式服装,不过这颜色、款式很面生。他微微一怔,这是哪个部门的? 来人掏出一块腰牌“有察司”。册忽瓦又是一愣,“这是啥子机构?” 来人没头没脸地说道:“跟我走一趟。” “凭啥?”宪兵一向横着走惯了,冷不丁冒出个人要管着宪兵,一直以来养成的跋扈让册忽瓦很不适应。 来人“唰”地亮出一张手令,落款和印签很醒目——“阿历克塞”。不待他细看内容——那字迹太潦草了——来人迅速收起手令,“凭这个!” 阿历克塞手令? 要知道,中枢颁布的最常见的就是诏、制,均要经过咨询堂审议、八部联署签印,颁布的时候也非常隆重。手令则不需要经过以上繁复的程序,故而非常便捷,也有强调君王之权的意味在里面。君王意在突出中枢地位,刻意弱化王权,不欲以王权干预政令,从而为实行新政做好铺垫。所以,除非特殊情况,君王一般不签发手令,手令很少出现。这次,由于事情紧急,阿历克塞一时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今天这件事,居然动用了君王手令?这未免太小题大作了。所以,册忽瓦有点慒圈,一时反应不过来。 “怎么!你想抗令不遵?” 跟眼前这个人走?那公审会场怎么办?眼瞅着可以让在场的武者们吃瘪,册忽瓦怎甘一走了之?“这手令我再看看。”册忽瓦语气当中含着习惯性的不耐烦。 “你敢质疑陛下?”兴甘语气很寡淡,心底却是一喜,就怕你不闹点幺蛾子呢。 册忽瓦心里暗暗不爽,拿大帽子压我?输人不输阵,无理抖三分,他梗着脖子道:“字没看清,昨的!” 兴甘再次掏出手令,在他面前晃了晃:“这就是。” 册忽瓦心想这是哪门子事?就算不像迎接诏令那样三拜九磕,这手令的内容你总得让人看清楚吧。这人莫不是矫诏? 嗯。他越琢磨越有这种可能。 你想啊,他来了不指名道姓要利维,而是带走册忽瓦。既不为利维,那八成就是和这些武者有关。难道陛下能掐会算,提前写好了手令预备着?这太扯了,根本不符合逻辑。 看样子他也不打算给自己细瞧,册忽瓦失了耐性,伸手便去夺。 兴甘也不躲闪,右手一挡、一带,顺势将册忽瓦一拉,险些把册忽瓦带了个跟头。 册忽瓦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把手按在剑柄上就要抽剑。不料被兴甘一掌拍在手上,把剑硬生生按回了剑鞘。册忽瓦后退一步,拉开空档,捏指成拳,刚做了个起手势,就被兴甘贴近身前,把手掌贴在他拳头上,他让无从发力。 册忽瓦猛然用肩撞去,却被兴甘轻描淡写侧身闪过,用脚顺势绊了一下,册忽瓦失去平衡,险些向前栽倒在地。 周围宪兵一看自己头儿被人欺负了,心想总算逮到一条大鱼了,顿时十几个人扑愣一下子围了过来。 兴甘解下佩剑,册忽瓦刚站直身体,他就连鞘带剑“啪”地搭到册忽瓦颈边:“换了别人,你早人头不保了,你信不?”言罢,噌地将剑出鞘了一小截。 兴甘很漠然地瞅了瞅这些宪兵,皱着眉头对册忽瓦说:“怎么?还敢公然违抗陛下手令?”他故意把“陛下手令”四个字咬得很重。 这些宪兵一听当场傻在那里,“什么?陛下手令?这人什么来头?” “有察司,兴甘。奉陛下手令办差。” “随便来个阿猫阿狗都能欺负到宪兵头上了,弟兄们,给我照死里打!”一个宪兵恶狠狠地叫道。 谁知他话音刚落,就被册忽瓦一个箭步上前狠狠踹了个跟头。 兴甘是精锐斥候出身,身手在实战中得到磨砺,一招一式极为扎实,自然不是养尊处优、花拳绣腿的勋贵子弟所能比的。册忽瓦刚才在兴甘这里没讨到便宜,便生了偃旗息鼓的心思。倘若他手下不识好歹把事情闹大,谁面子上也挂不住。还不如索性由自己出脚小示惩戒。 奉旨不遵本就是大罪,私自殴打传旨钦差依律当场被砍也没人追究。(这段话是照搬我国古代做法,宝石王朝大概也通用吧。笑!) “兴甘大人,这不太妥吧。”见来硬的不好使,册忽瓦连忙堆上笑脸央求道。 “妥不妥你当面跟陛下解释吧。” “岂敢,岂敢!” 兴甘刚准备让册忽瓦下令宪兵停止一切行动,只见箭矢攻击聚然停了下来。他环视周遭,忽见廉珂不知啥时候出现在旁边。 而周围制高点上密密麻麻现身影豹营士兵的身影,把弓弩手全部控制住了。 “利维!你煽动从属营士兵,意图不轨,这简直是谋逆,其罪当诛。”刑讼部检校大臣嚷嚷道,不知道是真被触怒了,还是抓到从属营的小辫子过于兴奋了。 被册忽瓦踹过那名宪兵,一溜小跑跑到卢纳继跟前禀告:“禀诸位大人,有察司奉陛下手令,要带走册忽瓦大人。” “你可曾亲眼目睹手令?” “下官不曾,但册忽瓦大人见过,千真万确。” 兵武部斐萨急得直跳脚,他问道:“这审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在场的八部检校大臣心里满满的苦涩。现在人证、物证均已表明利维无罪。办成不利维,原本借这件事把那些武者整治一下的计划也泡了汤。 斐萨不提审讯这碴还好,他这一嘴,成功地引起了兴甘的注意。兴甘问道:“听说雷猑将军有重要的证词?” “在这里。”斐萨顺嘴答道。 “拿来!”兴甘语气不容质疑。 卢纳继从卷宗中抽出雷猑的证词,着那名宪兵交给兴甘,他问兴甘:“利维如何处置?” “依律处置。”兴甘没有正面回答,不软不硬地把皮球踢回给卢纳继。笑话,拿这种简单的语言陷阱来诓人。我说放人就放人啊?就算是陛下也不能轻易表这个态啊。回头你们乱嚷嚷是陛下签发手令释放利维,这板子回头还得拍到我身上。再说,依权压人,陛下也干不出来这档子事啊。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这一下,八部检校大臣顿时进退维谷,关也不是,放也不是。 见事态已经得到控制,利维悄悄对廉珂使了个眼色。廉珂尬笑了一下,自己还是有些莽撞了。幸好兴甘帮忙打了掩护,不然整个从属营有可能被背锅。匿了匿了。他不动声色地打了个手势,影豹营如同不知道怎么出现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踪影。 兴甘手心里也淌着汗。事出仓促,阿历克塞匆忙签了一纸手令给他,叮嘱在场的武者一定不能出事。谁知他出了大殿,摊开手令想确认一下内容,根据君上的指示拟定行动计划,却发现字迹潦草根本就不能确认内容。他又不好回过头再讯问陛下,只能紧急招呼几名手下,硬着头皮跑了过来,见招拆招。 没错,召册忽瓦调查、索要雷猑证言,都是他临时起意,并不是什么陛下授意。他心里也是十五只水桶吊着,七上八下呢。不过强装镇定罢。事已如此,他装也要装下去。首要的是确保这些武者无恙。而其他事,他只能根据揣摩陛下的意思,把主动权握住。至于是否借此调查册忽瓦和雷猑,就由陛下决定吧。 现场乱糟糟的局面得到控制,册忽瓦被带走。也没有借口对武者们进行弹压,在兴甘的目睹下悉数解散离开。旃铁和克里夫这边按下不表。 兴甘不久也得到属下汇报,那两名施放烟幕弹的“武者”也被控制,从他们身上搜出宪兵的腰牌。 原来都是宪兵搞的鬼。 吩咐把册忽瓦以及这两名宪兵分头带回有察司衙之后,兴甘忽冲冲直奔王宫复命去了。 第一卷 王朝 第十三章 耳提面命 - 宝石王朝 - KOF代言人 翎和殿。阿历克塞正在如山的文牍中,阅批奏章。这还是经八部、咨议堂筛选出比较紧要的,而且呈上了拟办意见。他只需要御笔朱批,不妥之处稍作修改即可。 阿历克塞切身感受到,要把军、政、财、法等事务分开、厘清,由各部门各司其职,已势在必行。 他算是个勤勉的君王,在中枢各部的协助下,处理政务都这么费劲。不是每一代君王都是这么贤明,倘若遇到一个昏庸的,那简直不敢想像。 话说回来,就是再勤奋的君王,也总有懈怠的时候。这时候,万一君王因懈怠惫懒把阅批之权下放,势必造成某一人或某一部权力极度膨胀。 何为君王之道?惟制衡二字。 为避免极少数人权力极度扩张,势必要扶持不同利益集团进行牵制,而不论其是否廉、贪、正、私、贤、庸。换言之,双方就算是有这样那样的瑕疵,只要不影响朝堂失衡,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状况下,必然要造成拉朋结党、营私舞弊盛行。 君王手段,拉、打、恩、威兼用。可万一君权被削弱、架空呢?纵有霹雳手段,也无用武之地。 把军、政、财、法等,交由不同部门议之,而由咨议省审之,再交回专职部门施行。这样,就不虞某一人、某一部坐大,也不用担心权力彻底失衡。而君王则彻底从累山牍卷中解放出来,只需把握住大方向即可。 “陛下,兴甘求见。已经在殿外等了一会了。”一名侍卫提醒阿历克塞,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阿历克塞这才想起,自己晾了兴甘有一会了。连忙唤他进殿说话。 听兴甘说完公审会场这一堆乱糟糟的事,阿历克塞一手扶额轻揉着太阳穴,不知是阅批久了有些疲倦,还是为公审现场发生那些破事头疼。他把手头的奏章往案几上轻轻一扔,起身在殿内缓缓踱着步。 兴甘看这架势,心中暗叫不妙,他静立一侧,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点。 稍许,阿历克塞停了下来,用手虚点了兴甘几下:“你啊……你啊,还不算太笨,没把册忽瓦拎到孤的面前。” 听到君王这样数落自己,就像是最后一只落地的靴子,兴甘反而不忐忑了。 “我授你手令,就是让你相机便宜行事。你说说,你把册忽瓦拎到有察司,转身跑到我面前,再怎么处置他?” 道理说出来简单,可是不是所有人都长着七窍玲珑心,无法把所有事方方面面思虑周全。 经阿历克塞这一提点,兴甘立即醒悟过来。就算有君王手令,有察司还是有相机处置权,这不啻是立威的绝佳机会。但若是凡事都要请示君上定夺,那始终是被笼罩在君权的影子下。说白了,就是狐假虎威而已。还有关键的一点,进宫之后,不管外界如何猜测,对册忽瓦的处置都带有圣裁的意味,而这易使君王遭人诟病。 兴甘觉得背后冷汗涔涔而下。若论斥候侦察、短兵接战,他是个中好手。可是,朝堂经验就差的太多,处理类似事情还无法做到面面俱到,了无痕迹。 阿历克塞深知这点,没过于苛责兴甘。 阿历克塞又沉吟了一会。要破除现在的弊端,处理一两个像雷猑和册忽瓦这样的人远远不够。虽说世家门阀内部也不是铁板一样,但打了一家又扶另一家,实在是没有意思。没有别的,平民在朝堂上缺乏有份量的代言人。就算是处理了雷猑和册忽瓦,也无法引导朝堂局面向预想的方向发展,起码短时期还不能。还缺一个契机。 这些话,阿历克塞还不能对兴甘说。他只能从其他角度对其旁侧敲击一番,给他一些时间,以成为如臂指使、独当一面的有察司主官。 “这样,那两名宪兵,以军纪罚之。册忽瓦,继续悄悄搜集他的证据。至于雷猑…………,”阿历克塞稍作沉吟,“责成有察司在边军的人,暗中调查雷猑吃缺额空饷等证据。我会吩咐兵武部那边,以述职不合格为由,暂时冻结雷猑的一切任命。” 吃空饷这种事,如果不移除世家在军中的影响,这种事情还会屡禁不绝。治了雷猑的罪,也始终是治标不治本。况且,雷猑虽出身世家,但与几个利益集团并无太密切的联系,他的晋升靠的还是实打实的军功。他之所以在利维公审会上提供证词,如果所料不差,八成是和谁达成了交换协议。既然是利益交换,对雷猑使用了什么样的筹码,其实也不难猜到。 既然如此,阿历克塞打算单独给兵武部大臣下一份秘谕,冻结雷猑的任用,让双方互相猜忌去。 兴甘来都来了,阿历克塞又吩咐了他一些别的事,尤其是察卜和犷掖府管事暗中勾连的迹象,还要深查。 另外,兴甘在汇报中提到另一件事引起阿历克塞的兴趣,那就是栝烈罡力激发火属性的现象。阿历克塞连说几个“有趣”。 “这下事情变得有意思了呢。”具体怎么个有意思,阿历克塞倒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没有提起更多的内容。 事情吩咐得差不多了,兴甘退了几步刚准备告退,忽然被阿历克塞叫住:“手令呢?” 兴甘掏出那份手令,不明所以。 “吞了它。”阿历克塞不由分说地命令道。 这……。兴甘尽管犹豫了一下,还是遵令把那写着歪歪扭扭字迹的纸捏成团,塞进嘴里。 “嗯!”兴甘登时愣住。纸团说不上入口即化,也绝不像普通纸张那样生涩难咽。入喉之后少许,一股淡淡的暖意从胸腹中升腾而起,慢慢进入四肢百骸,有难以言明的舒适之感。 他顿时想到了一种可能,利维被递的就是这种纸条。这哪是纸条,分明是补充元气、疗伤用的。 兴甘在严酷的边境呆那么久,受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什么是食、什么是药还是分的清的。 看着愕然的兴甘,阿历克塞有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忍俊不禁,一副就是你猜到那样的表情。 原来,陛下还有其他的暗子………… 趋权附势是人的天性。这和人品无关。就好比,质量巨大的天体扭曲了周围的空间,令更小的天体围绕其旋转,这是自然规律。阿历克塞尽管在朝堂之上缺乏称手的人才,但要往哪里塞一两个暗子,还是轻易而举的。 巨大的权力周围,也需要人或物来填充、支撑,形成一个完整的构架。否则就是空中楼阁,水中映月。 而实现这个构架,令多权分立,首当其冲的还是抓好兵权,而兵权的核心就在禁卫军。 利维这件事,摆明了闹剧一场,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八部那边,继续押着利维不放只会更尴尬而已。只需看他们怎么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罢了,阿历克塞也就没跟兴甘提这一茬。 兴甘这件差事办的其实不错。阿历克塞没有言明,兴甘应该从他的言语和态度当中体会出一二。不但主要目的达到,而且从属营天衣无缝的配合,更严谨的说是无心插柳之举,恰逢其会,给阿历克塞不大不小一个惊喜。 还好,这个手令给的挺及时。阿历克塞不禁有些小得意。 有察司初创,很多地方不完善,阿历克塞不想兴甘每完成一趟差事都拿出来当成邀功的资本,这是其一。其二,有察司未必没有监察百官的职能在里面,阿历克塞不想让有察司把辫子翘到天上去,惟有不停敲打他们。 此外,兴甘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阿历克塞就再次以手扶额。刚才提到栝烈火属性罡力的时候,阿历克塞似乎想起了什么,头脑中一阵刺疼。在兴甘面前一直强忍着,以维持君王的威仪。好在这种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久就消失了。 阿历克塞轻舒一口气,这刺疼感,他莫名觉得和近期经常做的恶梦有种隐隐的关联,具体是什么关联他也说不清楚。他饮了口茶,也没有多想,继续批阅奏章…… —————— 几日后,朝议会。 不管有些事情有着怎样的幕后交易,都需要当面锣、对面鼓的摆到台面上,在朝议会上你来我往、唇枪舌剑议论一番。 雷猑暂时冻结任用,混在诸如边镇将领调防、迁任等一堆大大小小的议题当中,实在是不起眼。由于阿历克塞秘谕的关系,具体是谁主张这样的安排无从深究。至于雷猑本人,认为被当成兑子还是弃子,心里怎样的卖马批按下不表。 利维一案,则以从属营当天军事拉练,刚好经过,经审讯因证据不足而释放,在朝议会上轻轻一笔带过,让所有人面皮一松。 而新制八条,也如阿历克塞预料那般,没有全部达成一致。但部分新制条款,八部认为可以有条件的施行,算是勉强为阿历克塞保留了一点颜面。 不过,利维也没觉得有多气馁。毕竟条件不成熟,强硬推行只会徒伤各方元气。而他,对此已经有了其他的腹案。 朝议会临近尾声,阿历克塞申饬了八部诸大臣一番,并下旨罚八部大臣半年薪俸。 阿历克塞申饬之后,秩鉴则以年长体衰为由,请求致仕。阿历克塞出言相挽,不允其请。最后,还是秩鉴提出一个折衷的方案——推荐瑞森出任副财政大臣,代秩鉴主持财政部全面工作。秩鉴推迟一年两载致仕。众人简单议了一下,并无不妥之处,遂交咨议堂形成咨议条陈,稍后呈君王阅批签印后生效。 散朝之后,阿历克塞留秩鉴移步翎和殿说话,并让拟政官朗炫候着。 在外界看来,这只是君王为安抚秩鉴表现出来的姿态。 “老师,这财税体制是要改一改了。”寒喧之后,阿历克塞开宗明义道。 新制八条只是阿历克塞大刀阔斧推行新制的第一步而已。虽然新制八条的酝酿没有取得预想的结果,但阿历克塞毫不避讳地谈到以后的步骤。毕竟新制的核心离不开财权、事权等一系列的革新。 要谈及财政税赋,还是要从立朝之初说起。当初,确立的是以钻石为主邦,其他四邦供奉主邦。时过境迁,宗派山门都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但这个财赋岁入的大框架没有根本变化,只不过经过若干次调整,加入了矿税、武道税等几项主邦专有税种。 简单地说,王朝的税赋多少,主要看四邦的供奉多少,而四邦供奉多少完全看心情。 现在,新制八条公开打出削藩降爵的旗号,不仅触动了世家门阀的利益,也对四邦产生极其深远的影响。四邦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中枢不得不考虑四邦的反应以及今后的应对措施。 对于阿历克塞来说,现在的大事小情,财赋无论如何也是一个绕不过去的槛。作为财政大臣,更是深明其中的利害。研制武备需要钱,维持民生需要钱,官办武道馆需要钱,扩大工造需要钱,新建道路桥梁需要钱,哪哪都需要钱。无钱,寸步难行。 而案几上这一摞摞奏章,七成以上都扯到钱。阿历克塞甚至赌气地想,一个个伸手要钱,这君王让你们来当得了。 现在一个事实就是,四邦的面积较之以往扩张了不少。原先面积最大的钻石主邦,由于夹在中间没有扩张的空间,反而成为最小的一个。四邦家大业大,财赋不知翻了几番,但往中枢的供奉按照成例则几乎没有提高多少。 以前,中枢还能依靠增设专项税或提高征收比例,勉强维持收支平衡。现时的中枢,几乎是入不敷出的局面。若再从专项税方面做文章,恐将激起民怨。 所以,财赋体制怎么改?改什么?从哪里入手?这一系列的问题,就显得非常急迫。 本来,新制八条的难产让秩鉴认为阿历克塞经历了一次挫败,但没有想到,阿历克塞竟然在基础就没有打好的前提下,已经谈到了财赋改革的计划。 秩鉴不知道阿历克塞哪来的底气。或者说,阿历克塞凭借什么认为可以计划到这一步! 提到钱,秩鉴不由得想起前些天阿历克塞以王室用度名义从财政部支借的百金。他不由得联想起都政厅掷矛悬赏的百金了。 须阳云成天跟在他后面哭穷,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阔绰,一出手就是百金之多。秩鉴不自禁地向阿历克塞侧面问起这事,阿历克塞也默认了。 “老师,您可听说过‘千金买马骨’?” 秩鉴微微颔首,示意知道。 阿历克塞宽慰他道:“这(悬赏掷矛)谈不上赤果果的收买民意,用来证实王朝的信誉却是足够。我有一个构想,现在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倘若这个构想能够落实,新制的推行说不上水到渠成,也会变的相对容易。而到时,老师会觉得,这百金怕是用的值啊。” “哦?”秩鉴眉毛一挑,对此事表现出一点兴趣。而阿历克塞只是含笑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再说出后续的举措,秩鉴也不由得苦笑。这个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学生,不但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还学会卖关子了。 不过,相对于言无行、行无果,秩鉴还是相信自己这个扎实又务实的学生。他很期待,未来朝堂政局的走向。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