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落无声 - 寂静钟摆 - 顾澈 雪,像是被扯碎的鹅毛,狂暴地拍打着“寂静山庄”高耸的哥特式窗棂。这座矗立在孤峰之巅的庞大建筑,如同一个被遗忘在时间之外的黑色巨人,在肆虐的风雪中沉默着,隔绝了山下世界的喧嚣,也掐断了所有微弱的手机信号。唯一的盘山路,早已被厚厚的积雪和倾倒的巨木彻底封死。 林默裹紧了羊毛围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枚冰冷的金属书签——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他站在二楼客房的窗前,望着外面混沌一片的白色世界。欧阳震的邀请函措辞模糊,只提到“评估一件棘手的家族内部事务,报酬丰厚”,并强调需要一个“能看透人心”的专业人士。犯罪心理学博士的头衔和几起协助警方破获疑难案件的经验,让他成为了这位金融大亨眼中合适的人选。但此刻,林默心中隐隐不安,这山庄弥漫着一种被精心粉饰的压抑,像一张绷紧的弓弦。 晚宴的气氛与其说奢华,不如说是凝固的。长条餐桌铺着浆洗得发硬的亚麻桌布,银质餐具闪烁着冰冷的光。主人欧阳震坐在主位,年逾六旬,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鹰隼般的眼神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带着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倨傲。他像一块历经风浪的礁石,坚硬,却也布满了被侵蚀的痕迹。 “林博士,久仰。”欧阳震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摩擦,“希望这鬼天气没让你太失望。山庄的‘寂静’,有时是种恩赐,有时…也是诅咒。”他意有所指地笑了笑,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林默微微颔首,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在座的宾客: 欧阳雪:死者年轻得近乎突兀的第二任妻子。她安静地坐在欧阳震右手边,像一尊精致的瓷娃娃,低眉顺眼,小口啜饮着汤羹。偶尔抬眼看向丈夫,眼神复杂难辨,有依赖,似乎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欧阳峰:死者的长子。三十岁上下,继承了父亲轮廓分明的脸庞,却少了那份迫人的气势。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用叉子无意识地戳着盘中的鹅肝,眼神偶尔飘向父亲时,带着压抑的怨怼和不甘。 沈曼:约莫四十岁,穿着剪裁得体的深色套装,气质干练而冷静。作为欧阳震的私人医生,她坐在稍远的位置,用餐姿态无可挑剔,几乎像个旁观者。只有当欧阳震低声咳嗽时,她的目光才会迅速而专业地扫过去,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关注。 陈斌:大腹便便的商人,欧阳震的“老朋友”。他努力活跃着气氛,讲着并不好笑的笑话,但眼底的焦虑和额角细微的汗珠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他几次想和欧阳震搭话,都被对方不咸不淡地挡了回去。 老管家:姓周,背脊挺直,头发花白,动作精准得像钟表齿轮。他沉默地侍立在一旁,目光低垂,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却又像无所不知。 神秘客人:自称姓吴,是一位“古董收藏家”。他五十岁左右,面容普通,穿着考究但低调,说话带着一种圆滑的腔调。他饶有兴致地听着众人谈话,偶尔插一两句关于艺术品鉴赏的话,目光却像探针一样,不经意地扫视着大厅的陈设,特别是墙上那几幅价值不菲的油画。 席间,欧阳震接了一个电话,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愤怒:“……那份文件!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动!……废物!”他猛地挂断电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烦躁地推开面前的餐盘。餐厅瞬间安静下来,只余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呼啸的风雪。陈斌的脸色更加难看,欲言又止。 晚宴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中草草结束。众人各自回房。林默注意到,沈曼在离开前,低声对欧阳震说了句什么,并递给他一个小药瓶。欧阳震不耐烦地挥挥手,但还是接了过去。 午夜时分。 死寂被一声沉闷、巨大的“砰!”声狠狠撕裂。那声音像是什么沉重的金属物件狠狠砸在石质地板上,从楼下传来,清晰得穿透了风雪和厚实的墙壁,震得人心头一颤。 林默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就睁开了眼,黑暗中,他屏住呼吸。几秒钟后,走廊里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和惊慌的呼喊。 “什么声音?” “好像是从老爷书房传来的!” “快去看看!” 林默迅速披上外套,打开门。走廊的壁灯光线昏暗,映照着几张同样惊疑不定的脸:欧阳雪脸色惨白,紧抓着睡袍领口;欧阳峰眉头紧锁,眼神警惕;陈斌气喘吁吁,睡衣扣子都扣错了位;沈曼也出来了,她系好了外套扣子,表情是众人中最镇定的,但紧抿的嘴唇暴露了紧张;老管家周伯已经站在书房门口,正用力拍打着厚重的橡木门板。 “老爷!老爷!您在里面吗?发生什么事了?”周伯的声音带着焦急。 门内一片死寂。 “门反锁了!”周伯尝试转动黄铜门把手,纹丝不动。门是从里面用老式的金属插销锁住的。 “撞开!”欧阳峰吼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几个男人合力,用肩膀猛烈撞击厚重的木门。沉闷的撞击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一下,两下……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木料碎裂声,门终于被撞开了。 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旧书和皮革的味道扑面而来。 书房内一片狼藉。壁炉里的余烬散发着微弱的红光。高大的书桌旁,欧阳震脸朝下倒在地上,头颅附近的地毯浸染着一大片暗红的、触目惊心的血迹。他穿着晚宴时的丝绒睡袍,一只手臂扭曲地压在身下。凶器赫然在目——一个沉重的黄铜地球仪滚落在几步之外,沾满了血迹和几缕灰白的头发。 林默的目光锐利如刀,瞬间扫过现场: 1.窗户:两扇高大的落地窗紧闭,插销完好无损,窗外是咆哮的风雪和被积雪覆盖的露台栏杆。 2.壁炉:炉膛内只有灰烬,上方狭窄的烟道口积满陈年烟灰,绝无可能供人通行。 3.门:被撞坏的门内侧,那根粗壮的金属插销确实是从内部闩上的。 4.死者:欧阳震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眼睛圆睁,瞳孔里残留着一种极度的惊愕,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景象。 5.书桌:桌面上摊开着一份厚厚的文件,但其中一页被粗暴地撕掉了,只留下参差不齐的锯齿边缘。 6.死者左手:紧握成拳,指缝中露出一小块晶莹的碎片和扭曲的金属——那似乎是一块怀表的残骸。表盘玻璃碎裂,两根纤细的指针诡异地停在:十二点零七分。 7.气味:在浓重的血腥味下,林默异常敏锐的嗅觉捕捉到一丝极淡的、奇异的甜香,像是某种昂贵的、带着药味的东方香料。 “爸!”欧阳峰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想要冲过去,被林默一把拦住。 “别破坏现场!”林默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瞬间压过了房间内的抽泣和惊呼。他站在门口,像一道闸门,挡住了所有人,目光再次扫过这间彻底的密室,最后落在死者那惊愕的脸上。 “报警!快报警!”陈斌声音发颤地喊道。 “电话线断了!手机也没信号!路也封了!”周伯的声音带着绝望,“暴风雪……至少要到明天下午才可能停!” 风雪拍打窗户的声音更响了,如同魔鬼的嘲笑。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山顶孤堡里,一桩看似不可能的密室谋杀案发生了。唯一的通道被阻断,凶手,就藏在这惊魂未定的寥寥数人之中。 林默深吸一口气,那丝若有若无的奇异香料气息再次钻入鼻腔。他看着地上那具曾经叱咤风云的尸体,又看了看神色各异的“幸存者”,最后目光落在那块破碎的、指针定格的怀表上。 寂静山庄的钟摆,在死亡降临的那一刻,似乎真的停滞了。而找出拨动钟摆的那只无形之手,将是一场与时间、谎言和人性深渊的赛跑。 “在警方到来之前,”林默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这里的一切,由我来负责。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自己的房间,不得破坏任何可能的痕迹。”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沈曼镇定却苍白的脸,扫过欧阳峰眼中复杂的情绪,扫过陈斌额角的冷汗,也扫过那位古董收藏家吴先生深不见底的眼眸。 “现在,请各位先回到各自的房间。我会逐一询问。”他侧身让开门口,眼神却像无形的锁链,牢牢锁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风雪呜咽,山庄死寂。一场困兽之斗,在染血的书房外,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二章 尘封的线索与无声的证词 - 寂静钟摆 - 顾澈 染血的书房门被林默小心翼翼地重新关上,隔绝了走廊里压抑的抽泣和低语。他用从客房找来的备用床单盖住了欧阳震的遗体,那惊愕凝固的面容消失在惨白的织物下,只留下地毯上那片不断加深、如同巨大伤口的暗红。 风雪依旧在窗外咆哮,像是无数怨灵在拍打着玻璃。时间,在这座孤岛般的山庄里,流淌得格外粘稠而沉重。 林默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混合着血腥和尘埃的味道直冲肺腑。他戴上薄棉手套,开始一寸寸扫描这个被死亡笼罩的空间。 他再次确认了窗户插销,纹丝不动,窗框缝隙被陈年的油漆和灰尘封死。厚重的橡木门内侧,被撞裂的门框边缘参差,但金属插销本身完好无损,闩锁的凹槽清晰可见。门锁钥匙还插在门内侧的锁孔里。 他蹲在壁炉前,不顾灰烬弄脏裤脚。炉膛内只有冰冷的余烬。他用手机的手电筒向上探照烟道。烟道狭窄,内壁覆盖着厚厚一层漆黑油腻的烟灰,没有任何刮擦或新鲜的痕迹。他注意到壁炉内壁上方靠近炉口的一块砖石颜色似乎略浅。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一推—— “咔哒。”一声轻微的机括声。那块砖石竟然向内凹陷,露出了后面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空洞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电子设备,带有微型扬声器和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指示灯(此刻已熄灭)。一个微型录音/播放器! 他走到巨大的红木书桌前。那份被撕掉一页的文件还摊开着。撕口边缘毛糙,带着强烈的情绪。桌面其他地方散落着几份无关紧要的财经报告。他尝试拉动抽屉——上锁了。 沉重的黄铜地球仪倒在离尸体约两米远的地方,底座沾满血迹和毛发。林默观察它与书桌的距离和位置。地球仪滚落的路径上,地毯有轻微的压痕和拖动痕迹。 他小心翼翼地掰开死者欧阳震紧握的左手。冰冷僵硬的指关节里,嵌着几块水晶表镜的碎片和一小截扭曲断裂的金属表链。他将其全部取出,放在一张干净的白纸上。表盘破碎严重,但勉强能辨认出那两根纤细的指针,固执地停在十二点零七分。表壳是银质的,雕刻着繁复的藤蔓花纹,此刻也严重变形。林默注意到表壳背面似乎有极细微的刻痕,但被撞击和扭曲掩盖。 他再次俯身,鼻翼微动。那丝奇异的甜香,在血腥味的掩盖下若隐若现。他循着气味,最终停留在书桌旁厚重的、一直垂到地面的深红色天鹅绒窗帘前。气味在这里似乎最为清晰。 地毯是深色的长绒地毯,很难留下清晰的鞋印。但在地球仪滚落路径附近、以及窗帘下方靠近墙壁的地毯边缘,林默发现了几处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周围绒毛走向的压痕和摩擦痕迹。 林默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混沌的风雪,脑海中信息碎片飞速碰撞、组合。 录音设备解释了那声“恰到好处”的巨响。它被设定在实际死亡时间之后播放!目的只有一个——吸引所有人赶到书房门口,为凶手制造一个关键时间窗口。这意味着凶手在行凶后,有充足的时间布置现场,包括安装或启动这个设备。 门是从内部反锁的。结合录音设备的作用,一个大胆的推测浮现在林默脑中:凶手在众人破门而入、注意力集中在尸体上的混乱时刻,就藏身在这个房间内(窗帘后?),然后趁乱溜出,并在离开时反手带上了门内的插销!这需要极快的速度、冷静的心理素质和精准的时机把握。 窗帘前残留的奇异香料气息,以及地毯上微不可察的痕迹,强烈支持了凶手曾藏身于此的假设。这气味将成为指认凶手的重要线索。 十二点零七分。这是死亡时间?还是凶手刻意设置的误导?或者,这块表本身藏着更深的秘密? 凶手在杀人后,特意撕掉了书桌上文件的关键一页,说明它极其重要。 “完美的密室”,此刻在林默眼中,已经裂开了一道清晰的缝隙。 林默整理好思绪,第一个传唤了老管家周伯。 周伯被请进书房隔壁的小会客室。他依旧挺直着背脊,但眼袋深重,脸色灰败。他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周伯,”林默的声音平静,“请节哀。我需要了解昨晚的一些细节,越详细越好。” 周伯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疲惫和悲伤:“林先生,您请问。只要能帮到老爷…我一定知无不言。” “昨晚晚宴后,欧阳先生直接回书房了吗?” “是的,林先生。老爷习惯在睡前处理一些文件,喝一杯我送去的温牛奶。” “牛奶是你送的?什么时间?” “大约十点四十分。我敲门进去时,老爷正坐在书桌后看文件。我把牛奶放在他左手边,他就让我出去了。” “当时他的情绪如何?书房里有什么异常吗?” “情绪…不太好。晚宴时那个电话让他很生气。书房里…和平时一样。窗户关着,壁炉的火是我在晚宴前生好的,那时火还旺着。” “你离开时,门是怎么关的?” “我从外面带上的。老爷没有反锁门的习惯,除非他特别吩咐…昨晚他没有吩咐。” “也就是说,你离开时,书房的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从里面插上插销?”林默敏锐地问道。 “是的,林先生。绝对没有插上。”周伯肯定地回答。 “之后你去了哪里?” “我收拾完餐厅和厨房,检查了一遍门窗,确保都锁好了。然后我就回自己房间休息了。我的房间在一楼佣人区最里面。” “你听到那声巨响是什么时候?” “午夜十二点整,林先生。我床头有座老式座钟,刚敲完十二下,那声音就响了,特别吓人。” “你立刻出来了?” “是的,我披上衣服就往楼上跑。那时雪小姐、峰少爷他们也都出来了。” 林默点点头:“关于书房这个壁炉,你清理烟囱或者炉膛是什么时候?” “每年入冬前会彻底清理一次烟囱。炉膛…平时老爷在书房时,我会在他离开后清理灰烬。昨天…应该是前天下午清理的。” “你清理时,有没有发现壁炉内部有什么异常?比如…砖石松动?”林默盯着周伯的眼睛。 周伯愣了一下,仔细回想,摇摇头:“没有,林先生。砖石都很牢固。炉膛里只有灰烬。” “最后一个问题,周伯,”林默身体微微前倾,“昨晚,除了你给老爷送牛奶,还有谁在晚宴后进入过书房?或者,你看到谁接近过书房?” 周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沉默了几秒钟。房间里只剩下窗外风雪的呜咽。 “林先生…”他开口,声音干涩,“送牛奶时,只有我进去过。之后…我确实看到…” 他顿住了。 林默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周伯深吸一口气,终于说道:“大概…十一点半左右,我检查完楼下,准备回房时,看到…看到沈医生…她站在老爷的书房门口,手里好像拿着一个小药瓶。她…她敲了门,然后…进去了。” “她进去了多久?” “我没等…直接回房了。应该…不会很短。老爷对沈医生…比较信任。”周伯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明白了,谢谢你,周伯。”林默记录下来,“请先回房休息,暂时不要和其他人谈论询问内容。” 周伯默默地站起身,步履有些蹒跚地离开了会客室。 林默看着笔记本上“沈曼-十一点半-进入书房”的记录,又想起窗帘前那独特的香料气息——他记得晚宴时,沈曼身上似乎就萦绕着这种若有若无的甜香。 他走到窗边,风雪似乎小了一些,但天色依旧阴沉。寂静山庄的钟摆,在死亡迷雾中艰难地向前挪动了一格。 下一个,该直面那位冷静得近乎异常的沈曼医生了。 第三章 冷静面具下的裂痕 - 寂静钟摆 - 顾澈 风雪似乎真的减弱了些许,不再是狂暴的嘶吼,变成了低沉的呜咽,但寂静山庄内部的寒意却更甚。林默在小会客室里等待着沈曼。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片冰冷的怀表碎片,脑海中反复推演着即将到来的交锋。 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 沈曼走了进来。她换下了昨晚的套装,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高领羊绒衫,外面罩着一件深灰色的开衫,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她的脸色比昨晚更加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眼神依旧冷静,步伐沉稳,仿佛昨夜那骇人的一幕和随之而来的指控并未在她心中掀起太大波澜。她身上那股独特的、带着药味的甜香,即使在几米外,林默也能清晰地捕捉到——正是书房窗帘前残留的那种气息。 “沈医生,请坐。”林默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声音平静无波。 沈曼依言坐下,双手自然地交叠放在腿上,姿态无可挑剔。“林先生,请问吧。我知道现在每个人的嫌疑都很大。”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吐字清晰。 “感谢你的配合,沈医生。”林默翻开笔记本,目光如探照灯般落在沈曼脸上,“根据老管家周伯的证词,昨晚大约十一点半左右,他看到你站在欧阳先生的书房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小药瓶,然后你敲门进入了书房。有这回事吗?” 沈曼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表情没有任何松动。她点了点头:“是的,周伯没有看错。昨晚十一点二十五分左右,我确实去了书房。” “原因?” “送药。”沈曼回答得干脆利落,“欧阳先生最近心脏负荷很重,血压也不太稳定。晚宴时他情绪激动,我担心会引发不适。睡前需要服用一种特定的缓释降压药。我配好药,给他送过去。” “你进去待了多久?” “大约十分钟。我看着他服下药,简单询问了一下他当时的感受,是否有胸闷或头晕。他说感觉还好,就是有点累,想早点休息。我就离开了。”沈曼的叙述条理清晰,时间点明确,理由充分且符合她的职业身份。 “你离开时,书房的门是如何处理的?” “我从外面带上的。和平时一样。”沈曼的语气没有任何迟疑。 “欧阳先生当时状态如何?情绪怎么样?” “略显疲惫,但意识清醒。情绪…比晚宴时平静了一些,但眉宇间似乎还有些忧虑,可能在思考什么事情。”沈曼的描述很专业。 “你离开后直接回房了?” “是的。我的房间在二楼西侧走廊尽头。回去后我就洗漱休息了。” “直到听到那声巨响?” “是的。声音很大,我被惊醒了,立刻披衣出门查看情况。” 林默点点头,仿佛接受了她的陈述。但紧接着,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沈医生,你对书房壁炉的结构熟悉吗?” 沈曼微微蹙眉,似乎对这个偏离主线的问题感到一丝意外:“壁炉?只是知道它在那里。我对建筑结构并不了解。” “那么,”林默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锁定沈曼的眼睛,“你是否知道,在壁炉内壁的上方,靠近炉口的地方,隐藏着一个可以活动的暗格?” 沈曼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她的瞳孔瞬间收缩,交叠的双手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虽然这变化极其短暂,几乎在下一秒就恢复了平静,但没能逃过林默的眼睛。 “暗格?”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真实的困惑和惊讶,“不,我完全不知道。这…这太奇怪了。林先生,你在那里发现了什么?”她的反问带着一种急于知道答案的迫切,不似作伪。 林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抛出了下一个重磅问题:“我们在那个暗格里,发现了一个微型录音播放设备。初步判断,昨晚那声将所有人引到书房门口的巨响,就是由这个设备在午夜十二点整准时播放的。而欧阳先生的实际死亡时间,很可能在此之前。” 沈曼的脸色彻底白了。她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震惊、难以置信、甚至一丝恐慌清晰地掠过她的脸庞。“录…录音设备?这怎么可能?谁放的?目的是什么?”她的声音失去了之前的镇定,带着明显的颤抖。 林默紧紧抓住她情绪波动的瞬间,步步紧逼:“目的,就是为了制造一个时间差和混乱局面。沈医生,你是否能解释,为什么在你离开书房大约半小时后(假设死亡时间在十一点四十到五十之间),凶手能在书房内行凶、布置录音设备、甚至——”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在你声称离开时并未反锁的门内侧,从容地插上插销?” “插销?”沈曼的眼神更加混乱,“我离开时门是虚掩的!我没有插插销!我为什么要插?”她的辩解带着一种被冤枉的急切。 “那么,”林默的声音陡然变冷,如同窗外的寒冰,“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在欧阳先生书桌旁那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前,残留着一种极其特殊的、带着药味的甜香气息?而这种气息,”他直视着沈曼瞬间失血的脸庞,一字一句地道,“与你身上此刻散发出的味道,以及晚宴时萦绕在你周身的香气,**完全一致**!”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一击。沈曼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层精心维持的冷静面具彻底碎裂,露出了底下深藏的恐惧和巨大的压力。她的眼神慌乱地扫过林默,扫过紧闭的房门,仿佛在寻找逃脱的路径,又仿佛被无形的恐惧攫住。 “不…不是…那香料…山庄里…”她试图辩解,语无伦次,但林默冰冷锐利的目光让她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沈医生,”林默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这种独特的香料,据我所知,并非山庄常用之物。它更像是某种私人调配的、具有安神或特殊用途的香薰。巧合的是,它出现在了你进入书房的时间点之后,出现在了一个理论上除了凶手不应该有人长时间停留的位置——窗帘后面,那个藏匿和等待众人破门而入的完美地点!” 沈曼踉跄了一步,扶住了椅背才勉强站稳。她大口喘着气,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一种被逼入绝境的疯狂。她看着林默,又像是透过他看到了更可怕的东西。 “我…我需要…一杯水…”她声音嘶哑地挤出几个字,身体摇摇欲坠。 林默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审视地看着她。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沈曼粗重的喘息声和窗外风雪的低吟。真相的冰山一角,似乎正随着这位冷静女医生的崩溃而缓缓浮出水面。然而,林默心中的疑云并未散去——那份录音设备来源的困惑,如同阴影般萦绕不去。沈曼的震惊,不像是装的。难道她真的只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 就在这时,林默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自己放在桌上的、那张包着怀表碎片的白纸。在碎片边缘透出的微弱反光下,表壳背面那原本被扭曲掩盖的刻痕,似乎因为角度变化,显露出了一小段极其清晰、绝非自然形成的线条——一个微小而诡异的**直角符号**的一部分! 这个意外的发现,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击中了他。怀表的秘密,似乎比他想象的更深,指向的方向也更为叵测。 沈曼的崩溃还在继续,而新的谜题,已悄然浮现。 第四章 香料、符号与管家 - 寂静钟摆 - 顾澈 沈曼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如同濒死的困兽。她扶着椅背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身体微微佝偻,那层优雅从容的医生面具彻底碎裂,只余下狼狈与惊惶。林默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没有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但他心中的天平却在微妙地倾斜——那份关于录音设备的震惊,太过真实,不像伪装。 “香料…”沈曼嘶哑地重复着,声音破碎不堪,“那香料…不是我的…不是!” 林默没有立刻反驳,只是微微调整了坐姿,将桌上的笔记本向自己拉近了些,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带着无声的压迫感:“哦?那么,沈医生,请你详细解释一下,这种带着独特药味甜香的气息,为何会如此顽固地附着在你身上,以及,为何会出现在命案现场最关键的位置——窗帘之后?” “是药!”沈曼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射出一丝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光芒,尽管那光芒依旧被恐惧笼罩,“那是我…是我用来缓解偏头痛的熏香!一种很古老的配方,里面有白芷、甘松、冰片…还有一点安息香,所以才有那种甜药味!我习惯在房间点燃它助眠…昨晚…昨晚我也点了!所以衣服上会沾染一些!至于书房…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也许…也许是我靠近窗帘时不小心蹭到的?或者…或者有人偷了我的香粉撒在那里陷害我!”她的语速极快,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激烈辩解,逻辑混乱却透着一股强烈的求生欲。 “蹭到?”林默的声音冷得像冰,“沈医生,你刚才的陈述中说,你进入书房后,是站在书桌前看着欧阳先生服药,询问状况,然后离开。整个过程,你并未靠近过窗边的窗帘。请问,你是如何‘不小心’将如此浓郁、经久不散的气息,遗留在距离书桌数米之外的窗帘褶皱深处?而且,根据我们痕迹检验的初步结果,那气息的浓度和分布,更像是有人长时间藏匿在那厚重的帘幕后所留下的体味残留,而非简单的沾染。” 沈曼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有力的反驳。林默的推论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她仓促编织的借口。 “至于偷取你的香粉…”林默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这倒是一个有趣的假设。那么,谁有机会接触你的私人熏香?谁能精确模仿你的习惯,并将其用于布置一个如此精密的、意图嫁祸于你的杀局?” 沈曼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一个名字似乎就在她的唇边呼之欲出,但巨大的恐惧让她死死咬住了下唇,鲜血的咸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反而让她混乱的头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残酷的清醒。她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说。 林默没有继续逼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沈曼眼中那瞬间的挣扎和更深层次的恐惧。她似乎被某种更强大的威胁钳制着。他话锋一转,声音依旧平稳,却将话题引向了更幽深的领域:“好,香料的问题暂且搁置。让我们回到那个录音设备。你对此毫不知情?” “毫不知情!”沈曼几乎是立刻回答,带着一种急于撇清的迫切,“我根本不知道书房壁炉里有什么暗格!更不知道有什么录音设备!那声音…那巨响…我听到时和大家一样震惊!” “那么,”林默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这声音在寂静中如同催命的鼓点,“谁能接触到书房,并且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在壁炉里设置这样一个机关?谁能精确掌握欧阳先生…或者说,凶手的行动时间,确保录音能在午夜十二点准时播放?” 沈曼的眼神再次变得迷茫而混乱,她下意识地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是…周伯?他管理着整个山庄…”但她的声音缺乏底气,更像是一种茫然的猜测。 林默没有对她的猜测做出评价。他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桌面上那张包着怀表碎片的白纸。碎片边缘在窗外透入的、因风雪减弱而稍显明亮的光线下,反射出冷硬的金属光泽。就在刚才,他敏锐地捕捉到,随着光线的变化,碎片背面那原本模糊扭曲的刻痕,在某个特定的角度下,竟然清晰地显露出一个微小的、锐利的**直角符号**的一部分!那绝非自然磨损或撞击所能形成的痕迹,它线条规整,边缘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人工设计的意味。 这个意外的发现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林默脑海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这个符号…它代表什么?是制造商的标记?还是某种隐秘的接头暗号?亦或是…指向凶手身份的关键线索?它和欧阳先生临终前紧紧攥住这块怀表的行为,以及他眼中那难以言喻的恐惧,又有什么关联? 怀表的秘密,显然比一块简单的计时工具要复杂得多。它不再仅仅是死亡现场的遗留物,更像是一把钥匙,一把可能打开更庞大、更黑暗谜团的钥匙。林默的心沉了下去,案件的核心似乎正在发生偏移,从单纯的密室谋杀,滑向一个充满预谋、机关算计,甚至可能涉及更久远恩怨的深渊。 就在这时—— 笃、笃、笃。 礼貌而克制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房间里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 林默和沈曼同时望向门口。 “林先生,”门外传来老管家周伯那特有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沙哑的平稳声音,“很抱歉打扰您询问沈医生。楼下…有些情况,可能需要您亲自去看一下。” 林默眼神微凝。周伯?在这个沈曼几近崩溃、怀表秘密初露端倪的关键时刻? 沈曼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有警惕,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请进,周伯。”林默沉声道,同时不动声色地将那张包着怀表碎片的白纸迅速折起,收进了自己的口袋深处。那个直角符号的影像,却已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门被轻轻推开。周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黑色管家服,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惯有的、恰到好处的恭敬与忧虑。他的目光快速而谨慎地扫过房间,在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沈曼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林先生,”周伯微微躬身,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在清理一楼储藏室旁边的杂物间时,我们发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东西。我觉得,您应该立刻去看看。” 储藏室?杂物间?在这个节骨眼上? 林默的目光在周伯那张布满岁月痕迹却依然保持镇定的脸上停留了两秒,又瞥了一眼几乎虚脱的沈曼。他站起身,声音听不出波澜:“好,我马上下去。沈医生,”他转向沈曼,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请你暂时留在这里,平复一下情绪。我们稍后继续。” 沈曼没有回答,只是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目光空洞地望着地板。 林默不再多言,迈步走向门口。当他经过周伯身边时,他能清晰地闻到老管家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陈旧木质家具和一丝…某种清洁剂的味道。没有甜香,没有药味。 “是什么东西,周伯?”林默一边随周伯向楼下走去,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 周伯的脚步略微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确认般的凝重:“是一些…**用过的医疗耗材**,林先生。包装很特殊,不像是山庄常备的普通药品。而且…发现的位置,很隐蔽。” 医疗耗材?特殊包装?林默的心猛地一沉。他的目光锐利地刺向身边这位侍奉欧阳家数十年的老管家。周伯的表情依旧沉稳,但林默却敏锐地捕捉到,在他那低垂的眼帘下,似乎隐藏着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楼下的发现,会指向谁?是刚刚被逼入绝境的沈曼?还是…这位看似置身事外,却对山庄每一个角落都了如指掌的老管家? 风雪的低吟仿佛变成了无声的催促。寂静山庄的寒意,正沿着每一道缝隙,悄然渗透进每一个人的骨髓。 第五章 地窖幽光 - 寂静钟摆 - 顾澈 储藏室位于山庄一楼最偏僻的角落,旁边紧挨着的杂物间堆满了积尘的旧家具和废弃的园艺工具。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的灰尘和淡淡的霉味,与周伯身上那股混合着木蜡和清洁剂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周伯引着林默,脚步轻捷地绕过一堆蒙着白布的椅子,来到杂物间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的地面上,原本覆盖着一块边缘磨损的旧地毯。此刻地毯被掀开一角,露出下方一块颜色略深于周围地板的方形区域——一个隐蔽的地窖入口。 “就在这里下面,林先生。”周伯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认感。他蹲下身,手指抠住地板边缘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凹槽,用力一提。一块约一尺见方的厚重木板应声而起,露出下方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更浓重的、混合着土腥和某种难以名状消毒水味道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一架狭窄、陡峭的木梯向下延伸,没入黑暗。 “下面是什么?”林默问道,目光锐利地扫过洞口边缘。木板内侧边缘有清晰的、经常开启摩擦留下的痕迹,说明这个入口并非无人知晓的荒废之地。 “一个…很小的旧地窖。以前大概是用来存放根茎类蔬菜的,后来废弃了,堆些不用的杂物。”周伯解释道,他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清理的时候,挪开几个空箱子,在角落的缝隙里…发现的。”他指了指洞口。 林默没有犹豫,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微型强光手电,拧亮。一道雪白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下方狭窄的空间。木梯看上去还算结实。他回头看了一眼周伯:“你在这里守着入口,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林先生。”周伯微微躬身,退后一步,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守在洞口阴影里。 林默深吸一口气,踩着嘎吱作响的木梯,谨慎地向下走去。梯子不长,只有七八级。脚踩到坚实冰冷的地面时,他立刻用手电扫视四周。 空间确实不大,约莫十来个平方。四周是粗糙的石壁,地面是夯实的泥土。空气冰冷潮湿,带着浓郁的泥土和陈年尘埃的味道。角落里堆着几个破烂的空木箱和几捆早已干枯腐朽的稻草,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网。手电光柱移动,最终定格在周伯所说的“角落缝隙”——那是两个巨大、沉重的空陶瓮后面,紧贴着墙壁的一小片阴影地带。 林默跨过地上的杂物,小心地挪开陶瓮。手电光精准地打在那个缝隙里。 那里散落着几样东西: 几个撕开的、印着外文标签的铝箔药板。标签已经被撕掉大半,但残留的部分能看到一些复杂的化学名称缩写和一个清晰的、独特的紫色十字LOGO。 几支使用过的、针头已经弯曲变形的注射器。透明的塑料针筒内壁残留着少量干涸的、暗黄色的不明液体痕迹。 一团沾染着深褐色污渍的脱脂棉。 一个压扁了的、同样印着紫色十字LOGO的硬纸板小盒。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周伯的判断没错,这绝不是山庄常备的家庭医疗耗材。那些标签上的缩写和那个独特的紫色十字标志,透着一股专业甚至…隐秘的气息。使用过的针剂?弯曲的针头?深褐色的污渍(很可能是干涸的血迹)?这一切都指向了某种非正规的、甚至可能是非法的医疗操作。而且,这些东西被刻意丢弃在这个废弃地窖最隐蔽的角落,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 他蹲下身,没有直接用手触碰,而是用手电光仔细照射着每一件物品,观察细节。那深褐色的污渍在强光下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质感。那个紫色十字的LOGO…他似乎在哪里见过相关的资料,但一时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手电光无意间扫过陶瓮挪开后露出的墙壁底部。在潮湿的泥土和石块的接缝处,光线捕捉到了一小片反光——不是金属,更像是某种光滑的塑料或树脂材质。 林默立刻将光束聚焦过去。 那是一个被半埋在泥土里的小东西,只露出一个角。他小心地用随身携带的证物袋隔着,轻轻将其拨弄出来。 是一个小巧的塑料药瓶。瓶身是深棕色,避光设计。瓶盖已经不见了。瓶子是空的,但瓶身上贴着一个标签。标签同样被撕掉了一部分,但残留的部分清晰地印着: 品名:后面被撕掉。 主要成分:一行复杂的外文单词,其中“Benzodiazepine”(苯二氮卓类)几个字母赫然在目! 规格:被撕掉。 紫色十字LOGO再次出现,比药板上的更清晰。 最下方,残留着半个手写的签名笔迹,字迹潦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那是一个“沈”字的起笔部分! 林默的呼吸几乎停滞。苯二氮卓类!强效镇静剂、抗焦虑药物!过量使用会导致意识模糊、呼吸抑制甚至死亡!而这个瓶子,这个带有“沈”字签名残留的瓶子,被丢弃在这堆医疗垃圾的最深处! 沈曼!她随身携带的药箱!她声称给欧阳先生送的只是“缓释降压药”! 刹那间,书房里沈曼苍白的脸、她身上那股独特的药味甜香、她对于香料解释时的语无伦次、她看到录音设备时的极度震惊、以及她最终崩溃的绝望…所有的画面在林默脑海中飞速闪过,与眼前这个小小的、致命的空药瓶串联在一起! 动机?能力?机会?药品来源?沈曼似乎一下子具备了所有嫌疑人的要素!她作为私人医生,有最正当的理由接近欧阳先生并让他服药。她有机会在送药时做手脚。她可能利用了自己特制的香料掩盖某些气味或行为。她甚至可能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比如被欧阳先生掌握了把柄?),精心策划了利用录音设备制造时间差的谋杀!她刚才在楼上的崩溃,是演技?还是罪行败露后真实的恐惧? 巨大的冲击让林默感到一阵寒意,比地窖本身的温度更甚。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空药瓶装入单独的证物袋,连同其他几样医疗垃圾也一并妥善收集。必须立刻将这些关键物证送检!瓶内的残留物、针筒内的液体痕迹、棉球上的污渍…技术分析将能给出更确凿的答案。 他站起身,手电光再次扫过这片充满罪恶气息的阴暗角落。沈曼的形象在他心中瞬间变得无比复杂和危险。那个冷静自持的女医生,皮下究竟隐藏着怎样一张面孔?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手电光划过地窖入口正下方那片墙壁——那是他下来时背对着的方向。光线扫过粗糙的石壁,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林默凝神看去。 那似乎是一块嵌在石壁里的、颜色略深的石板,像是后来封堵上去的。吸引他目光的,是石板中央,被人用尖锐的硬物,深深地、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个图案: 那是一个**极其简陋、却无比清晰的直角符号**!两条短促的直线,近乎垂直地相交在一起,刻痕深入石质,带着一种仓促、用力甚至…绝望的痕迹! 这个符号! 林默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猛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包着怀表碎片的白纸,在昏暗的手电光下,迅速调整角度。 怀表碎片背面那个微小、精致、线条规整的直角符号,在反光下再次清晰地显现出来。 地窖石壁上这个粗糙、巨大的直角符号! 一大一小,一精致一粗陋,却一模一样! 它们指向同一个源头?同一个含义?同一个…警告或标记? 怀表的秘密,沈曼的药品,神秘的直角符号…这三条看似独立的线索,在这个阴冷潮湿的废弃地窖里,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轰然交汇! 林默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这起案件,远比他想象的更加错综复杂,更加黑暗深邃。沈曼是凶手吗?还是…她也是这巨大谜局中的一枚棋子?甚至…一个被刻意引导指向的牺牲品? 他收起证物和怀表碎片,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石壁上那个粗粝的直角符号,仿佛要将它烙印在灵魂深处。然后,他转身,以最快的速度攀上木梯。 “周伯!”林默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从地窖口传出。 守在洞口的老管家立刻应声:“林先生?” “立刻封锁这个杂物间和地窖入口!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包括你!”林默一边说着,一边迅速爬出洞口,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盯住周伯那张布满皱纹、此刻显得格外深沉的脸,“另外,带我去看山庄所有出入口,特别是近一个月内的访客记录!尤其是…那些可能携带医疗物品的人!” 周伯的眼神在林默手中那鼓鼓囊囊的证物袋上飞快地掠过,瞳孔深处似乎有暗流涌动。他没有多问,只是沉稳地点头:“是,林先生。记录在门房,请随我来。” 林默大步流星地跟着周伯向外走去,心中却翻江倒海。山庄里还藏着多少秘密?那个直角符号,是凶手的标记,还是…某种求救的信号?沈曼现在单独留在楼上小会客室…她会不会… 这个念头刚起,一声凄厉、短促、仿佛被硬生生扼断的女性尖叫,猛地从二楼方向传来,撕裂了山庄死一般的寂静! 是沈曼的声音! 第六章 密室蒸发 - 寂静钟摆 - 顾澈 那声凄厉的尖叫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寂静山庄凝滞的空气,也狠狠扎进了林默的心脏! “沈曼!”林默脸色剧变,几乎是吼了出来。他再也顾不上周伯和什么访客记录,身体比思维更快一步,猛地转身,像一道离弦之箭冲向楼梯! 周伯浑浊的老眼里也闪过一丝惊骇,但他反应极快,立刻紧随林默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急促回响。 林默两步并作一步冲上二楼,目标直指西侧走廊尽头的小会客室!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沈曼刚才的状态极度不稳定,惊恐、绝望,几近崩溃。那声尖叫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短促而戛然而止,像是被外力强行中断!发生了什么?她自寻短见?还是…有人对她下手了? “沈医生!”林默冲到小会客室门前,用力拍打门板,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沈曼!开门!发生什么事了?”他侧耳倾听,门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他毫不犹豫,后退一步,猛地抬脚狠狠踹向门锁旁边的位置! “砰——!” 一声闷响,老旧的木质门框发出痛苦的呻吟,门锁附近的木屑崩裂。林默紧接着又是全力一脚! “哐当!” 门板应声向内弹开,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 林默闪电般冲入室内,锐利的目光瞬间扫过整个空间。 会客室里空无一人! 他刚才离开时沈曼坐过的那把椅子翻倒在地。旁边的小茶几也被带歪,上面一个空玻璃水杯滚落在地毯上,杯壁残留着水渍,没有碎裂。空气中,那股独特的、带着药味的甜香似乎比之前更加浓郁了一些,隐隐还混杂着一丝…极其淡薄的、类似乙醚的刺鼻气味?这气味几乎被甜香掩盖,若非林默感官敏锐,几乎无法察觉。 窗户!林默的目光立刻投向房间唯一的窗户——厚重的天鹅绒窗帘被粗暴地扯开了一半,窗扇紧闭,插销完好无损地插着!窗外,风雪虽减弱,但依旧纷飞,玻璃上凝结着冰花,窗台上覆盖着厚厚的、完整的积雪,没有任何踩踏或破坏的痕迹! “不可能!”紧随其后冲进来的周伯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失声惊呼,苍老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我…我一直守在楼下杂物间入口,没看到任何人从楼梯上来!走廊里也没有任何动静!” 林默没有理会周伯的震惊。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现场。沈曼不可能凭空消失!他迅速蹲下身,检查翻倒的椅子和地毯。椅子腿附近的地毯绒线有被用力蹬踏拉扯的凌乱痕迹。在椅子翻倒的位置附近,一小块深色的、仿佛被什么液体迅速擦拭过但仍留下些许晕染的痕迹,映入他的眼帘。他凑近,那股极淡的乙醚类气味似乎在这里稍微明显了一点点。是迷药?麻醉剂? 他的目光随即锁定在门锁上。他刚才暴力破门而入,门锁的锁舌部分完全崩坏。然而,在门框锁扣的位置,他清晰地看到,内侧的插销竟然是插上的!他刚才破门时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脆弱的门框连同插销槽一起撞裂了! “插销是插上的?”林默的声音冰冷刺骨,他猛地抬头看向周伯,“周伯,我离开时,门是关着的,但没有反锁,对吗?” “是…是的,林先生!”周伯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您吩咐沈医生留在这里,我…我离开时还特意轻轻带上了门,没有锁,更没有插插销!这…这怎么可能?她…她是怎么在里面把插销插上的?又…又去了哪里?”老管家的逻辑显然被这匪夷所思的局面冲击得有些混乱。 又是一个密室! 书房欧阳先生的死亡现场是密室,如今沈曼消失的小会客室,也成了一个插销从内部插上的密室!唯一的出口窗户紧闭锁死,窗台积雪完整无痕! 林默的心沉到了谷底。凶手的行动力、对环境的利用、制造密室的手法,简直令人胆寒!这绝非临时起意,而是精心策划、环环相扣的杀局!沈曼的尖叫到他和周伯破门而入,前后不过短短几十秒!凶手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制服沈曼(很可能使用了某种速效麻醉剂),然后带着一个失去意识的人,从这个插销反锁的房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难道山庄里真有传说中的秘道?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墙壁?地板?天花板?他仔细观察着壁纸的接缝,地毯的边缘…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地毯上,翻倒的椅子腿旁边,一个微小的、闪着黯淡金属光泽的东西吸引住了。那东西半掩在凌乱的地毯绒线里。 林默立刻戴上随身携带的取证手套,小心翼翼地拨开绒线,将那东西捡了起来。 那是一枚极其小巧、造型古朴的青铜袖扣。形状是抽象的几何图形,边缘有细微的磨损,背面有用于固定的金属小扣针。袖扣的样式…带着一种老派的、甚至有些过时的考究感,与山庄内年轻宾客们的时尚风格截然不同。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枚袖扣…他见过! 他猛地抬头,锐利如刀的目光直刺向站在门口、同样满脸惊疑不定的老管家周伯! 周伯今天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黑色管家服,外套袖口处,一丝不苟地系着同样款式的、黄铜色(在昏暗光线下极易与青铜混淆)的袖扣! 林默的目光死死盯在周伯的袖口上。周伯似乎察觉到了林默目光的异样,下意识地将双手微微向后缩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在林默眼中无异于欲盖弥彰! “周伯,”林默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风暴,“解释一下,你的袖扣。” 周伯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的袖口,随即脸色大变!他右手的袖口上,赫然**少了一枚袖扣**!而林默手中那枚青铜袖扣的样式,与他左袖口上剩下的那枚,以及他平时一贯佩戴的,**完全一致**! “这…这不可能!”周伯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惯有的沉稳,充满了惊愕和慌乱,“我的袖扣…怎么会在这里?我…我今天早上明明都扣得好好的!我…我没有进来过!林先生,您离开后我就直接下楼带您去地窖了,我一直和您在一起啊!”他的辩解带着一种被冤枉的急切和深深的不解。 “一直和我在一起?”林默缓缓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周伯,强大的压迫感让老管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从二楼到一楼杂物间,再到下地窖、上来、听到尖叫、再跑回二楼…这中间有足够的时间差!你完全有机会在带我去地窖‘发现’那些东西之前,或者在我下地窖检查那关键的几分钟里,潜回二楼,完成这一切!沈医生身上那股独特的甜香,足以让你精准定位她的位置!至于迷药…作为侍奉欧阳家数十年的管家,你对山庄的每一个角落都了如指掌,包括那些可能藏匿着特殊药品的地方,甚至…包括那个废弃的地窖!” 林默的推论如同冰冷的铁锤,一下下敲打在周伯的心上。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不…林先生…我没有!我为什么要害沈医生?欧阳先生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 “恩重如山?”林默冷笑一声,打断了他,“所以,当欧阳先生可能发现了你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时,这份‘恩情’就变成了必须清除的威胁?比如,”林默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装着带“沈”字药瓶的证物袋,在周伯眼前晃了晃,“这个!这瓶强效镇静剂,真的是沈医生的吗?还是说,是你利用职务之便,偷取了她的药物,或者根本就是你通过某种渠道获取,然后嫁祸于她?地窖里那些医疗垃圾的‘发现’,时机未免太过巧合!正好在我对沈医生的逼问达到顶峰,她濒临崩溃的时候!你是在引导我,坐实沈曼的罪证!” “还有那个直角符号!”林默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如炬,“怀表上的精致符号,地窖石壁上的粗糙符号!它们一模一样!这绝非巧合!周伯,你在欧阳家几十年,这个符号,你不可能没见过!它代表什么?是你背后的组织?还是某种只有你知道的、山庄的秘密标记?欧阳先生临死前死死抓住那块怀表,是不是因为他认出了这个符号,明白了杀手的真正身份?!” 周伯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血色尽褪,眼神中充满了震惊、痛苦、挣扎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巨大的恐惧死死扼住了喉咙。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极其快速地瞥了一眼房间某个角落的天花板方向,这个细微的动作快如闪电,却被林默精准地捕捉到了! “符号…怀表…”周伯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林先生…有些事…您不知道…那个符号…它…它很危险…欧阳先生…他就是因为…”他的话断断续续,语焉不详,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近乎本能的回避。 “危险?”林默步步紧逼,不给周伯任何喘息的机会,“危险到让你不惜杀害侍奉了几十年的主人?危险到让你现在还要对一个可能知道内情的医生下手?沈曼在哪里?说!” “我…我真的不知道沈医生在哪!”周伯痛苦地摇着头,老泪几乎要夺眶而出,“我没有害她!袖扣…袖扣可能是昨晚混乱中,或者…或者有人故意偷取陷害我!林先生,请您相信我!欧阳先生的死…沈医生的失踪…这背后的水太深了!那个符号…它…” 周伯的话戛然而止,他的眼睛猛地瞪大,死死盯着林默身后的窗户方向,瞳孔里瞬间充满了极致的、无法形容的恐惧,仿佛看到了地狱的图景!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身体僵直,手指颤抖着抬起,指向窗外! 林默心中一凛,霍然转身! 窗外,风雪依旧。然而,在二楼窗户正对着的、山庄侧翼下方那片被积雪覆盖的灌木丛边缘,积雪中,赫然露出了一角**米白色的羊绒织物**!那颜色…正是沈曼之前所穿的高领羊绒衫的颜色! “沈曼?!”林默的心猛地一沉!难道凶手将她从窗户抛了下去?他刚才明明检查过窗台积雪是完整的! 就在他心神剧震的瞬间—— “呃啊——!” 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仿佛被扼住喉咙的痛哼! 林默闪电般回头! 只见周伯的身体像一截朽木般向后倒去,他的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颈,指缝间,一根细如牛毛、闪着幽蓝寒光的微型吹针,深深地没入了他的颈侧!他的眼睛圆瞪着,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痛苦,死死望着天花板的方向,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生命的光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流逝! “周伯!”林默怒吼一声扑过去,但已经晚了! 老管家周伯,这位侍奉了欧阳家数十年的忠仆?这位身上疑点重重、刚刚似乎要吐露关键秘密的老人,就在林默转身看向窗外的刹那,被人用一种极其隐蔽、极其狠辣的古老暗器,近距离射杀灭口! 凶手还在房间里?!或者说…这个房间,或者与之相连的某个隐秘空间里,一直藏着第三个人?! 林默猛地抬头,顺着周伯临死前那凝固着极致恐惧的目光方向望去——他最后看的是天花板! 小会客室的天花板是普通的石膏板吊顶,看起来毫无异常。 但林默的眼神,却死死锁定了吊顶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用于中央空调通风的方形百叶出风口! 第七章 管道幽影 - 寂静钟摆 - 顾澈 周伯倒下的身躯还在轻微抽搐,喉咙里发出最后几声意义不明的“嗬嗬”声,瞳孔彻底涣散,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目睹的极致恐惧。那根致命的幽蓝吹针,如同一条毒蛇的獠牙,深深嵌入他的颈侧。 天花板!通风口! 林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肾上腺素飙升到顶点。他没有任何犹豫,身体如同猎豹般弹射而起,目标直指那个位于吊顶角落、毫不起眼的方形百叶出风口!凶手就在那里!或者刚刚从那里发起了致命的袭击! 他一把扯过翻倒的椅子,蹬着椅背借力,纵身跃起,右手闪电般抓向通风口的百叶栅格! “哗啦!” 脆弱的塑料百叶被他硬生生撕裂、拽下!一股混合着陈年积灰和冰冷金属气息的气流扑面而来。一个黑洞洞的、仅容一人勉强爬行的方形管道口暴露出来!管道内壁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但在靠近边缘的位置,赫然有几道新鲜的、手指用力抓挠和蹭擦留下的清晰痕迹!灰尘被抹开,露出下方冰冷的金属本色! 凶手刚刚离开!甚至可能还在管道里! 林默甚至来不及思考这管道通向何方,求生的本能和抓住凶手的强烈意志压倒了一切!他双手抓住管道边缘,手臂肌肉贲张,引体向上,毫不犹豫地将上半身探入了那狭窄、黑暗、充满未知的通道! “呼——” 一股更加强劲的、带着金属锈蚀和灰尘味道的冷风从管道深处吹来,几乎让他窒息。管道内一片漆黑,只有身后会客室的光线勉强照亮入口附近一小段。灰尘簌簌落下,迷蒙了他的视线。 “谁在那里?出来!”林默低吼,声音在密闭的管道里产生沉闷的回响,传向深处。 没有回应。只有风声,以及一种仿佛金属轻微形变的、极其细微的“嘎吱”声从前方未知的黑暗中传来。 林默屏住呼吸,将身体又往里探了探。他一只手撑着冰冷的管道内壁,另一只手迅速掏出微型强光手电,拧亮! 雪白的光柱如同利剑刺破黑暗,瞬间照亮了前方蜿蜒曲折的管道! 就在光柱扫过的刹那,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距离他大约五六米远,一个管道转弯处的金属内壁上,赫然又被人用尖锐的硬物,深深地刻着一个图案——那个粗粝、歪扭却无比清晰的直角符号!刻痕极新,金属翻卷的毛刺在强光下清晰可见,甚至能看到几粒刚刚剥落的金属碎屑! 符号!又是它!凶手留下的标记?还是某种指引? 更让林默心头一紧的是,在符号下方不远处的管道底部灰尘上,散落着几点**极其细微、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斑点**!是血迹!新鲜的! 是凶手在匆忙逃离时留下的?还是…沈曼的?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他不再迟疑,咬紧牙关,用手肘和膝盖支撑着身体,开始艰难地向管道深处爬去。管道狭窄低矮,他高大的身躯只能匍匐前进,坚硬的金属边缘摩擦着他的肩膀和后背,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和簌簌落下的灰尘。冰冷刺骨的空气灌入他的口鼻,手电光在颠簸中晃动,光影在布满灰尘的管道壁上疯狂跳跃,更添几分诡异和压抑。 他一边爬,一边警惕地倾听着前方的动静。除了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衣物摩擦管壁的声音,似乎只有风声。那个“嘎吱”声消失了。 管道并非笔直,而是拐了几个弯,方向似乎是向山庄建筑的核心区域延伸。爬行了大约十几米后,前方出现了一个岔口。一条管道继续向前,另一条则向下倾斜。 林默用手电仔细照射岔口处的灰尘。向下的那条管道边缘,灰尘被明显而凌乱地蹭掉了一大片,痕迹非常新鲜!而继续向前的管道,灰尘相对完整,只有几道模糊的痕迹。 凶手选择了向下! 林默毫不犹豫,调转方向,沿着向下倾斜的管道继续追踪。坡度陡峭,他几乎是半滑半爬地向下移动,速度加快了不少。管道内的空气似乎更加阴冷潮湿,带着一种地下空间特有的土腥味。 又向下爬行了七八米,前方似乎到了尽头。手电光照射下,下方不再是管道,而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布满管线和巨大金属罐体的黑暗空间——似乎是山庄的中央供暖系统的锅炉房或者大型设备间! 管道出口就在设备间顶部的某个角落。 林默小心翼翼地爬到管道尽头,探头向下望去。 下方空间很大,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几盏应急灯发出微弱惨绿的光。巨大的锅炉沉默地矗立着,粗壮的管道如同巨蟒般蜿蜒盘绕。地面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和油污。手电光柱扫过,在靠近管道正下方的一片区域,灰尘有被明显踩踏和拖拽的痕迹!痕迹一路延伸向设备间深处一个堆满废弃零件和帆布的角落! 而在那片拖拽痕迹的起点附近,林默的目光猛地一凝! 地上,静静地躺着一件东西——一枚小巧的、镶嵌着碎钻的铂金耳钉!那款式,林默记得非常清楚,昨晚晚宴时,沈曼的耳垂上就戴着这样一对耳钉! 沈曼果然被带到了这里!而且是在挣扎中被拖走的!这枚耳钉很可能就是在挣扎中脱落! 林默的心脏狂跳。他深吸一口气,估算了一下高度,大约三米多。他双手抓住管道边缘,身体悬空,然后果断松手! “砰!” 双脚落在布满灰尘和油污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他迅速蹲伏,警惕地用手电扫视四周。巨大的设备投下浓重的阴影,寂静无声,只有远处隐约传来锅炉低沉的运行嗡鸣。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灰尘和一股…若有若无的、熟悉的、带着药味的甜香! 凶手和沈曼,很可能就在附近!这片由废弃零件和帆布形成的阴影角落,是绝佳的藏匿点! 林默屏住呼吸,将手电光调到最低档,只保留微弱的光晕,悄无声息地朝着那个角落潜行过去。他的脚步踩在厚厚的灰尘上,尽量不发出声音。肾上腺素让他的感官敏锐到了极致,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异动。 越来越近…帆布堆的轮廓在微光中显现… 就在他距离那个角落不足五米,即将看清帆布堆后的情形时—— “嘀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水滴声,突兀地从帆布堆的后面传来! 紧接着,一股极其淡薄、却异常熟悉的、混合着铁锈的血腥味,悄然钻入了林默的鼻腔! 林默的动作瞬间凝固!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他不再隐藏,猛地将手电光调到最亮,雪白的光柱如同探照灯般,狠狠刺向帆布堆后的阴影! 光柱所及之处—— 一堆沾满油污的废弃管道和阀门零件后面,半靠着冰冷墙壁的,正是失踪的沈曼! 她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身上那件米白色的高领羊绒衫领口处,赫然洇开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仍在缓慢扩大的暗红色血渍!鲜血顺着她无力垂落的手臂,一滴、一滴地落在下方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发出刚才那声致命的“嘀嗒”声! 而在她身旁的地面上,同样染着血迹的,是一把刃口闪烁着寒光、造型奇特、如同小型手术刀般锋利的短刃!刀刃上,还残留着新鲜的血迹! 更让林默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在沈曼头侧冰冷的墙壁上,同样用鲜血(很可能是沈曼自己的血),歪歪扭扭地涂抹着一个图案: 那个直角符号! 血红的、狰狞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直角符号! 凶手已经离开?还是…就潜伏在这巨大设备间的某个阴影里,冷冷地注视着他? 林默顾不上危险,一个箭步冲到沈曼身边,手指迅速探向她的颈动脉。 指尖传来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搏动! 她还活着!但失血严重,危在旦夕! “沈曼!醒醒!撑住!”林默低吼着,一边迅速撕开自己衬衫的下摆,用力按压在她颈部的伤口上进行紧急止血。伤口很深,位置凶险,鲜血很快浸透了他临时充当绷带的布料。 沈曼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似乎被剧痛和呼唤刺激得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意识。她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眼神涣散而恐惧。她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林默立刻将耳朵贴近她的嘴唇。 “…管…家…不是…他…”沈曼的气息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符…号…钥匙…怀…表…时…间…”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神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头一歪,再次彻底陷入了深度昏迷。 管家不是他?符号?钥匙?怀表?时间? 沈曼在生命垂危之际,用尽最后力气传递的信息,破碎而混乱,却如同惊雷在林默脑海中炸响! 周伯不是真凶?他临死前的恐惧和欲言又止…难道他真的只是被利用甚至被灭口的棋子? 那个无处不在的直角符号,是钥匙?指向什么? 怀表…时间…欧阳先生临死前死死攥住的怀表,那背面精致的直角符号…难道它不仅仅是一个标记,更是一个…计时器?或者开启某种机关的“钥匙”? 时间…午夜十二点的录音巨响…欧阳先生实际死亡时间在之前…沈曼被袭击的时间点…这所有的时间节点,难道被凶手精确地操控着? 一个庞大、精密、冷酷到令人发指的计划,正在林默眼前缓缓展开它的冰山一角! 而沈曼的体温正在他手下迅速流失! “撑住!我马上带你出去!”林默低吼着,不再犹豫,他必须立刻将沈曼送出去抢救!他一把抱起沈曼轻盈却冰冷的身躯,顾不上沾染的鲜血和污秽,转身就要朝设备间的出口方向冲去!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嗡——!” 设备间深处,那台巨大的、一直处于低功率运行状态的供暖锅炉,突然发出一阵异常刺耳的、如同垂死野兽般的巨大轰鸣!紧接着,连接锅炉的一根粗大蒸汽管道猛地喷发出一股灼热滚烫的白色高压蒸汽! “嗤——!!!” 致命的蒸汽如同狂怒的白色巨蟒,带着足以瞬间烫熟皮肉的恐怖高温和震耳欲聋的尖啸,朝着林默和他怀中昏迷的沈曼,狂暴地席卷而来! 第八章 怀表之钥 - 寂静钟摆 - 顾澈 死亡的尖啸撕裂了设备间的死寂! 灼热滚烫的高压蒸汽如同地狱喷发的白色烈焰,带着毁灭一切的能量,瞬间吞噬了林默和沈曼所在的空间!恐怖的尖啸声震得人耳膜欲裂,巨大的冲击力裹挟着足以瞬间汽化血肉的致命高温! 千钧一发之际,林默野兽般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全身的肌肉在求生意志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他抱着昏迷的沈曼,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侧面扑倒! “轰——!” 灼热的蒸汽巨流几乎是擦着林默的后背和沈曼垂落的发梢狂暴冲过!狠狠地撞击在两人刚才位置后方的金属管道和墙壁上!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金属被冲击扭曲变形的刺耳呻吟!墙壁瞬间被高温蒸汽熏烤得一片焦黑,水汽混合着铁锈和油污的刺鼻气味疯狂弥漫! 滚烫的气浪如同重锤砸在林默背上,衣服瞬间焦糊,皮肤传来火辣辣的剧痛。他死死护住怀中的沈曼,将她蜷缩的身体尽可能压在自己身下,用身体构成最后的屏障。灼热的水珠溅落,烫得他手臂一阵抽搐。 致命的蒸汽喷射持续了大约三四秒,如同巨兽最后的喘息,随后骤然减弱,只剩下管道破损处“嗤嗤”的漏气声和弥漫的白色水雾。 林默剧烈地咳嗽着,肺部如同火烧。他强忍着背部和手臂的灼痛,第一时间低头查看沈曼。万幸,他刚才的扑救及时,沈曼的身体大部分被他护住,没有被蒸汽正面冲击,但她颈部的伤口似乎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撕裂,鲜血浸透了他临时按压的布条,染红了他的手臂和衣襟。她的脸色更加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不能再耽搁了!必须立刻出去! 林默挣扎着爬起身,顾不上背部的剧痛和灼伤,再次抱起沈曼,踉跄着冲向记忆中设备间大门的方向。弥漫的水雾严重阻碍了视线,他只能凭借记忆和手电微弱的光柱摸索前进。 “哐当!” 他粗暴地撞开一扇沉重的金属门,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风雪的味道涌了进来!他们终于冲出了那个死亡陷阱般的设备间,回到了山庄一楼一条相对僻静的走廊! “来人!快来人!”林默嘶声大喊,声音因为灼伤和紧张而沙哑不堪,“叫医生!快!有人重伤!” 他的吼声在空旷的山庄里回荡。很快,杂乱的脚步声从不同方向传来。几个惊魂未定的宾客和山庄里仅剩的、同样惶恐不安的女佣闻声赶来。 “天哪!沈医生!” “快!快抬到暖和的地方!” “去拿急救箱!快!” 人群瞬间陷入一片混乱,但求生的本能驱使他们行动起来。有人手忙脚乱地帮忙抬起沈曼,有人飞快地跑去拿药箱和热水毯。林默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背部和手臂的剧痛如同潮水般袭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背后的伤口。 “林先生!您受伤了!”一个年轻的女佣看到林默背后焦糊的衣服和烫伤的皮肤,惊呼道。 “我没事!”林默咬着牙,强行站直身体。沈曼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抬向最近的、有壁炉取暖的房间。他看着沈曼毫无生气的脸,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她昏迷前那破碎的低语: “…管家…不是…他…” “…符…号…钥匙…怀…表…时…间…” 符号是钥匙?怀表是钥匙?时间? 怀表!欧阳先生临死前攥紧的怀表!那个背面刻着精致直角符号的怀表! 林默猛地一个激灵,仿佛被冰水浇头,瞬间驱散了伤痛的眩晕!他下意识地伸手探向自己的口袋——那张包着怀表碎片的白纸还在!他迅速掏出,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再次调整角度。碎片背面,那个微小的直角符号在金属反光下,依旧清晰、冰冷。 钥匙…钥匙… 这个符号是开启某种机关的“钥匙”?而怀表本身,或许就是承载这把“钥匙”的实体?欧阳先生临死前死死抓住它,不是为了看时间,而是想用它…开启什么?或者…阻止什么? 时间…午夜十二点的巨响是录音…欧阳先生实际死亡时间在此之前…沈曼被袭击…周伯被灭口…所有的时间点都被精准操控!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攫住了林默!凶手制造时间差的录音,不仅仅是为了混淆死亡时间,更是为了…掩盖一个需要精确时间点才能触发或关闭的机关!而这个机关的核心,很可能与这个无处不在的直角符号,以及…这块破碎的怀表有关! 欧阳先生的书房!壁炉!那个隐藏着录音设备的暗格! 那个暗格,就在壁炉内壁上方!而壁炉…壁炉! 林默的脑海中如同闪电划过!他猛地想起第一次检查壁炉暗格时的细节。那个暗格的开启方式,是利用壁炉内一块特定砖石的松动。当时他的注意力全在录音设备上,没有过多留意暗格内部的结构。但现在回想起来,暗格内壁的砖石上…似乎有一些模糊的、非自然的刻痕? 直角符号?! 一个更大胆、更惊人的推测在他心中成型:那个暗格,或许不仅仅是一个藏匿录音设备的地方!它本身,可能就是一个需要“钥匙”才能完全开启或激活某种功能的机关锁!而“钥匙”,就是怀表背面的直角符号!欧阳先生临死前想做的,或许是试图用怀表去关闭或启动那个机关,但被凶手阻止了!怀表在争斗中碎裂,钥匙失效,录音设备在午夜十二点准时播放,制造了混乱! 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么…真正的秘密,可能还藏在那个壁炉暗格里!凶手或许只利用了它的部分功能(放置录音设备),而更深层的东西,因为怀表的碎裂(钥匙损坏)而未能被触及! 沈曼那句“钥匙…怀表…时间…”的破碎遗言,瞬间有了全新的、令人战栗的含义! 林默的心脏狂跳起来,背部的剧痛仿佛都感觉不到了。他必须立刻回到书房!回到那个壁炉! 他一把推开试图给他处理伤口的女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照顾好沈医生!不惜一切代价维持她的生命!我很快回来!”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的惊愕,转身,忍着伤痛,以最快的速度再次冲向二楼欧阳先生的书房! 书房门口,那象征死亡的黄白警戒线依旧悬挂着。林默一把扯开,推门而入。 风雪减弱后,书房内的光线比之前稍好,但依旧阴冷。壁炉里冰冷的灰烬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死亡。林默直奔壁炉,毫不犹豫地再次探身进去。 冰冷粗糙的砖石触感传来。他凭借着记忆,手指准确地摸索到内壁上方那块松动的砖石。用力一按,一推! “咔哒…” 熟悉的轻微机括声响起,那个隐藏的暗格再次滑开。 林默立刻掏出微型强光手电,光束精准地射入暗格内部。 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仅仅停留在那个已经被取走的录音设备留下的空位。他的光束如同手术刀,仔细地扫描着暗格内壁的每一寸砖石表面,每一个细微的凹凸。 很快,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暗格内壁的底部! 在底部靠近内侧边缘的位置,在厚厚的灰尘覆盖下,手电光清晰地照出了几道极其细微、但规整笔直的刻线!它们构成了一个浅浅的凹槽图案! 林默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强忍着激动,用戴着手套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开凹槽处的积灰。 一个边长约两厘米、线条清晰、棱角分明、完全由凹槽构成的直角符号,赫然呈现在暗格底部! 与他怀表碎片背面的那个微小符号,形状、比例、角度,完全一致!只是放大了许多倍! 这就是锁孔!这就是需要“钥匙”来契合的机关! 林默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白纸,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镶嵌着直角符号的怀表碎片取了出来。碎片冰冷坚硬,背面的符号在灯光下流转着幽微的光泽。 他屏住呼吸,将碎片缓缓地、精确地、符号对符号地,按向暗格底部那个凹槽构成的直角符号! “咔…”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契合声响起! 怀表碎片背面的直角符号,严丝合缝地嵌入了凹槽之中! 就在契合完成的瞬间—— “嗡…” 暗格内部,似乎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机械震动!紧接着,暗格底部的砖石,就在那个嵌入的怀表碎片下方,竟然悄无声息地向内凹陷下去一小块,露出了一个更小、更深邃的隐藏空间! 林默的手电光束立刻聚焦过去! 在那个新露出的、只有火柴盒大小的深邃空间里,静静地躺着两样东西: 1.一个比之前发现的更加微型、结构似乎也更精密的黑色电子元件——这很可能才是真正控制录音播放的核心计时触发装置!之前那个被发现的播放器,或许只是它的扬声终端! 2.一小卷被仔细卷起、用一根褪色的红丝带系着的、泛黄的纸卷。纸卷的边缘磨损严重,透着一股岁月的沧桑感,但卷得异常紧密。 林默的心跳如同擂鼓!他强压住内心的震撼,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那卷纸卷取了出来。解开那根脆弱褪色的红丝带,将纸卷缓缓展开。 纸张非常薄,像是某种特制的、不易腐朽的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字迹遒劲有力,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与疲惫。开头的几行字,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林默的心上: >“若见此书,吾命休矣。 >山庄之祸,始于卅年前‘直角会’所托之物。彼等所求非药,乃毒,可控人心智于无形,代号‘钟摆’… >吾贪其利,铸成大错。药成之日,亦是枷锁加身之时。彼等以山庄上下性命相挟,迫吾永续此孽… >沈曼…乃彼等安插之眼,监视吾之一举一动。然其心未泯,暗助吾搜集罪证…此卷所载,乃‘直角会’历年交易账目及核心成员代称,藏于… >怀表为信,亦为计时之钥。符号所指,即真相所藏。若午夜钟摆再响…则吾所设最后防线已破,山庄…危矣…” 后面的字迹越发潦草、断续,似乎书写者在巨大的恐惧和紧迫中仓促完成。记录着一些极其隐晦的代号、时间、地点和庞大的金钱数字。在卷轴的末尾,一个名字被反复用力地描画,几乎力透纸背,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与警示: >“…警惕‘园丁’!他无处不在!他才是真正的‘摆锤’!” “直角会”…“钟摆”毒药…沈曼是眼线却暗中相助…账目…怀表是计时之钥…符号指向真相…最后防线…“园丁”…“摆锤”…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林默的认知!欧阳先生留下的绝笔,揭开了寂静山庄血腥迷雾下,一个隐藏了三十年、涉及非法药物控制、庞大黑幕交易的恐怖冰山! 沈曼的复杂身份、她的崩溃、她的求救…周伯的恐惧、他的欲言又止、他被灭口…书房密室、录音诡计、时间操控…地窖的医疗垃圾和符号…沈曼的遇袭…周伯的袖扣…所有支离破碎的线索,在这一刻被这份染血的绝笔书,串联成了一条指向深渊的锁链! 而锁链尽头那个代号“园丁”或“摆锤”的终极黑手,如同幽灵般潜伏在山庄的阴影里! “若午夜钟摆再响…则吾所设最后防线已破…”林默的目光死死盯住这行字。午夜钟摆再响?是指录音的巨响?那昨晚已经响过了!这最后防线是什么?它已经破了?破了的后果是什么?山庄…危矣?!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瞬间笼罩了林默!他猛地抬头,望向书房窗外——风雪似乎彻底停了,铅灰色的天空下,寂静山庄如同一座巨大的、沉默的坟墓。 而凶手,那个代号“园丁”的人,此刻正隐藏在这坟墓的某个角落,冷冷地注视着一切,等待着…最后的收割? 第九章 钟摆陷阱 - 寂静钟摆 - 顾澈 纸卷从林默颤抖的手指间滑落,无声地落在壁炉冰冷的灰烬上。欧阳先生绝笔中的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的脑海。 “直角会”…“钟摆”…沈曼是眼线…也是潜在的盟友…账目…怀表是计时之钥…最后防线已破…“园丁”…“摆锤”… 信息如同爆炸的碎片,裹挟着巨大的寒意和致命的紧迫感席卷而来。 “山庄…危矣…” 这最后四个字如同丧钟,在林默耳边轰鸣。昨晚午夜十二点的“钟摆”巨响,不是开始的信号,而是欧阳先生预设在“怀表之钥”未被正确使用(即未能关闭或触发某个真正核心的机关)后的最终警报!它宣告着某种防御机制的彻底失效! 而失效之后呢?欧阳先生没有明言,但那份绝望的笔触已说明一切——毁灭,或者某种更可怕的东西被释放了! 林默猛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背部的灼痛被巨大的危机感暂时压制。他迅速将那张记录着恐怖交易的泛黄纸卷重新卷好,连同那个更精密的微型计时触发装置一起,小心翼翼地塞进自己最贴身的口袋。这是铁证,也是指向深渊的地图。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嵌入暗格凹槽的怀表碎片。钥匙已用,机关已启,它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像一个沉默的墓碑,诉说着欧阳先生的挣扎与失败。 “园丁”…“摆锤”… 这个名字在绝笔中被反复强调,带着刻骨的恨意。他是谁?是山庄里某个熟悉的面孔?是那仅存的、惶恐不安的女佣中的一个?还是…某个看似早已排除嫌疑,却始终在暗处操控一切的人? 林默冲出书房,警戒线在他身后无力地飘荡。走廊里空无一人,死寂得可怕。他刚才的嘶喊似乎并未引起持续的骚动,这本身就不正常!恐惧攫住了剩下的人,让他们龟缩在自以为安全的角落? “沈曼!”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他离开时沈曼命悬一线,现在山庄的“危局”已启动,她作为“直角会”曾经的“眼线”,又暗中协助欧阳先生收集罪证,此刻更是凶手眼中必须除掉的活口和变数!她的处境,比设备间的高压蒸汽更加凶险! 他不再顾忌伤痛,几乎是跌撞着冲向一楼那个安置沈曼的房间。走廊里弥漫着更浓的消毒水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被掩盖的血腥气? 房间的门虚掩着。 林默的心跳几乎停滞。他猛地推开房门—— 壁炉的火焰还在微弱地跳动,散发着一点可怜的热量。地上散落着沾血的纱布、打翻的消毒药水瓶和急救箱的盖子。一条染血的毛毯被胡乱地丢在沙发旁。 房间里空无一人。 沈曼不见了!那几个帮忙的女佣和宾客也不见了踪影! “人呢?!”林默的低吼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只有壁炉柴火噼啪的爆裂声回应他。 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现场。打斗的痕迹?不明显。但急救箱是被慌乱中撞翻的,药水洒了一地。血迹…除了纱布上沈曼的,地上还有几滴新鲜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滴,一路蜿蜒指向门口! 这血滴…不是沈曼颈动脉那种喷溅或涌出的量,更像是…抓伤?或者搏斗中某人受伤滴落的? 林默立刻蹲下,用手指沾了一点,凑到鼻尖。除了铁锈般的血腥,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泥土和某种植物根茎混合的、难以形容的怪异气味?这味道…他之前在哪里闻到过? 记忆瞬间闪回——周伯的尸体旁!周伯倒毙的储藏室门口,地上就残留着这种混合着泥土和腐败植物根茎的独特气息!当时他只以为是储藏室本身的霉味,但现在看来,这很可能属于凶手!属于那个代号“园丁”的人! “园丁”…泥土…植物… 这个代号绝非随意!凶手身上带着这种独特的气息,如同他身份的烙印! 血迹和这特殊的气味,就是此刻追踪的灯塔! 林默冲出房间,循着地上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的几滴新鲜血迹和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怪异气味追踪而去。血迹穿过一楼空旷的大厅,没有走向山庄大门(那里依旧被积雪深埋),而是拐进了一条通往山庄后方、平时少有人去的服务走廊。 服务走廊更加阴暗潮湿,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家具和清洁工具。血迹在这里消失了,但那股泥土混合腐败根茎的气味却变得更加清晰,指向走廊尽头一扇紧闭的、厚重的木门——那是山庄的后厨入口,也是通往地下储藏区域和后面一小片被高墙围起来的工具房、花房的方向。 花房! “园丁”! 林默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他无声地拔出随身携带的战术匕首(从设备间出来后他一直带着),侧身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屏住呼吸,仔细聆听着门后的动静。 死寂。 绝对的死寂。 但这死寂本身,就充满了致命的压迫感。 他缓缓转动冰冷的黄铜门把手,门没有锁。推开一条缝隙,浓烈的血腥味和那股泥土腐败根茎的怪异气味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门后是山庄的后厨。巨大的料理台冰冷空旷,不锈钢厨具反射着窗外透进来的、惨淡的灰白光线。厨房通往后面小院的门敞开着,风雪灌进来,在地面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就在料理台和敞开的门之间,倒伏着两具躯体! 是那两个年轻的女佣!她们脸色惨白,眼睛惊恐地圆睁着,脖颈处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致命切口,鲜血浸透了她们单薄的制服,在地面上洇开大片刺目的暗红。其中一个女佣的手还死死抓着一卷干净的绷带。 凶手在这里截杀了她们!就在她们为沈曼取药或拿东西返回的途中! 林默的牙关紧咬,怒火在胸腔里燃烧。他迅速检查了一下,两人都已气绝。凶手动作快、狠、准,一击毙命,显然是经过训练的杀手。 沈曼呢? 他的目光越过尸体,投向那扇敞开的、通往小院的门。风雪中,一串杂乱的脚印清晰地印在薄薄的雪层上——有沉重拖拽的痕迹,还有另一串相对清晰、步幅较大的足迹,指向院子角落那座被玻璃覆盖的、即使在风雪中也隐约可见轮廓的**花房**! 就是那里! 林默没有丝毫犹豫,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厨房后门,冰冷的空气瞬间灌满肺叶。风雪虽停,但寒意刺骨。他紧握匕首,压低身体,沿着那串拖拽痕迹和清晰的足迹,急速冲向那座在灰暗天光下如同巨大水晶棺椁般的玻璃花房。 花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朦胧的光线,似乎是应急灯或者手电的光。 浓烈的血腥味和那股泥土腐败根茎的气息,在这里达到了顶峰,几乎令人窒息。 林默猛地撞开花房的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 花房内部温暖潮湿,与外界的严寒形成诡异反差。高大的热带植物叶片肥厚,投下浓重的阴影。在花房中央一小片相对空旷的地面上,沈曼如同一个被丢弃的破布娃娃,瘫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她颈部的伤口似乎被粗暴地再次撕裂,鲜血染红了地面,脸色已是死人般的青灰,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 而在她旁边,背对着门口,蹲着一个穿着深色工装、沾满泥土和雪屑的身影。那人身形不算高大,但肩膀宽阔,动作带着一种园艺匠人特有的、沉稳而有力的感觉。他正低头,似乎在查看沈曼的状况,又像是在…确认她的死亡? 听到撞门声,那身影猛地一顿,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了起来,转过身。 一张饱经风霜、此刻却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暴露在花房朦胧的光线下。 是老张! 那个沉默寡言、负责山庄园艺和杂务,在案发后几乎被人遗忘的园丁! 他的手上戴着一副沾满湿泥和暗红色血迹的粗线手套,右手正握着一把寒光闪闪、刃口还滴着血的——园艺大剪刀!剪刀的尖端,沾着新鲜的、暗红的粘稠液体。 花房里那股浓郁的、混合着泥土与腐败根茎的独特气味,正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此刻,这气味浓烈得几乎令人作呕。 老张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惊慌,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以及那平静之下,如同深渊般冰冷的杀意。他看着林默,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甚至带着一丝…嘲弄的弧度。 “你…来晚了。”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生锈的锯子在摩擦枯木,“‘钟摆’…已经停不下来了。” “园丁”! “摆锤”! 原来是他! 所有线索瞬间贯通!周伯袖扣上沾染的泥土气息,设备间门把手上的湿泥,储藏室门口的独特气味…他才是那个无处不在、掌控着山庄每一个阴暗角落的幽灵!他利用“园丁”身份的便利,布置机关,清除障碍,在所有人眼皮底下穿行! 林默的目光死死锁定老张手中的凶器,又看向地上生死不明的沈曼。滔天的杀意混合着冰冷的理智在他眼中翻涌。 “‘直角会’的狗!”林默的声音如同冰封的刀锋,“欧阳先生说的‘最后防线’是什么?‘钟摆’到底是什么?!” 老张,或者说“园丁”,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举起了那柄滴血的园艺大剪刀,冰冷的刃口对准了林默。他浑浊的眼睛里,那点嘲弄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野兽般的凶残。 “死人,”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野兽般的咕噜声,“不需要知道答案。” 话音未落,他强壮的身躯猛地爆发,如同潜伏的毒蛇弹射而出!沾满泥土和鲜血的园艺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刺林默的咽喉! 花房狭小的空间内,血腥弥漫,生死搏杀,瞬间爆发! 第十章 滴答深渊 - 寂静钟摆 - 顾澈 冰冷的钢铁撕裂空气! 老张——代号“园丁”的杀手——的突袭如同毒蛇吐信,快、准、狠!沾血的园艺大剪刀带着刺骨的杀意,直取林默咽喉!那剪刀刃口上残留的血迹,正是刚刚杀害女佣的铁证! 生死一线,林默的反应快如闪电!身体在极限状态下爆发出惊人的柔韧性和力量!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刺来的剪刀猛地侧身下蹲!冰冷的刃锋几乎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几缕断发飘落! “嗤啦!”剪刀刺空,狠狠扎进林默身后一株硕大的滴水观音厚实的茎干里,绿色的汁液瞬间喷溅! 就是现在! 林默蹲伏的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在剪刀刺入植物的瞬间骤然爆发!他没有选择攻击对方持械的右手(那需要更大的力量和空间),而是将全身的力量和速度集中于左肩,如同一枚炮弹般狠狠撞向老张的肋下!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花房内响起!老张显然没料到林默会用如此凶悍的近身打法,被撞得闷哼一声,脚下踉跄着向侧面退了两步,握着剪刀的手也下意识地松开了些许。 林默得势不饶人!撞开的瞬间,他紧握的战术匕首如同毒蛇的獠牙,由下而上,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反撩向老张持械的右臂手腕!目标是挑断手筋,废掉他最致命的武器! “哼!”老张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凶戾。他终究是经验老到的杀手,反应极快!在匕首寒光及体的刹那,他强忍肋部的剧痛,右手猛地一拧,竟用园艺剪刀粗壮的握柄侧面,硬生生格挡开了林默这致命的一撩! “锵!”金属交击,火星四溅! 巨大的反震力让两人手臂都是一麻!林默只觉得虎口剧痛,匕首差点脱手!老张的格挡力量大得惊人,远超一个普通园丁应有的体能! “找死!”老张彻底被激怒,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他不再试图拔回深陷植物茎干的剪刀,而是空着的左手五指如钩,带着一股腥风,闪电般抓向林默的脖颈!指甲缝里嵌满的湿泥和暗红血痂清晰可见! 林默瞳孔骤缩!对方的速度和力量都远超预期!他来不及完全闪避,只能猛地向后仰头,同时抬起左臂格挡! “撕拉!”锋利的指甲如同铁钩,瞬间撕裂了林默左臂本就因蒸汽烫伤而脆弱的衣袖,在他小臂上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火辣辣的剧痛直冲脑门! 剧痛刺激下,林默的凶性也被彻底点燃!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格挡的左手顺势反抓,死死扣住了老张抓来的手腕!同时,右手的匕首不再追求一击毙命,而是如同狂风暴雨般,朝着老张胸腹要害疯狂捅刺!每一击都带着决绝的杀意! 老张被迫放弃了擒拿,右手也终于从植物茎干中拔出剪刀,仓促格挡! “锵!锵!锵!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在狭小的花房内疯狂炸响!匕首的寒光与剪刀的冷芒交织碰撞,火花在潮湿闷热的空气中不断迸溅!两人如同两只搏命的凶兽,在茂密植物的间隙中腾挪闪转,每一次碰撞都险象环生! 泥土、破碎的叶片、血珠随着他们激烈的动作不断飞溅!沈曼倒伏在地的身体近在咫尺,生死不知,如同一柄悬在林默心头的利剑,让他的攻击更加疯狂而焦灼! 老张的力量和搏杀技巧极其老辣,但林默胜在年轻、反应更快,且带着一股不顾生死的悍勇!匕首在他手中如同有了生命,刁钻、狠辣,好几次都险险擦过老张的要害,逼得他连连后退,身上也添了几道不深但血流不止的刀口。 “呃啊!”老张发出一声痛吼,林默一记凶狠的膝撞狠狠顶在他的腹部!这一下力量十足,老张高大的身躯猛地弓起,脸上瞬间失去血色! 机会! 林默眼中寒光爆射,匕首没有丝毫停顿,如同毒蛇吐信,直刺老张因剧痛而暴露的咽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滴答…滴答…滴答…” 一阵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电子音**,突兀地在花房某个角落响起! 这声音如同冰冷的魔咒,瞬间穿透了激烈的搏杀声! 林默的匕首在距离老张咽喉不到一寸的地方骤然停住!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与他在欧阳先生书房壁炉暗格里发现的、那个微型计时触发装置发出的待机音一模一样! 老张痛苦弓起的身体也猛地一震!他浑浊的眼睛里,那深藏的、如同深渊般的冰冷杀意,在听到这“滴答”声的瞬间,竟然被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所取代——那是一种混合着疯狂、绝望,甚至…一丝解脱的诡异光芒! “哈…哈哈…咳咳…”老张嘴角溢出鲜血,却发出嘶哑低沉的笑声,死死盯着林默,“听到了吗?‘钟摆’…开始了!停不下来了!你们…都要陪葬!” 他猛地挣脱林默的钳制,不顾一切地向后退去,撞倒了一片茂盛的蕨类植物。他的目标,赫然是花房深处一个被厚重藤蔓植物半掩着的、类似恒温控制箱的铁皮柜子!那“滴答”声,正是从柜子后面传出来的! “最后防线…哈哈…欧阳老鬼以为藏起账本和控制器就没事了?天真!”老张的声音带着癫狂,“‘钟摆’的倒计时…早就设定好了!就在昨晚的‘钟声’响起时!怀表钥匙失效…它就启动了!现在…是最后的十分钟!” 他猛地撕开覆盖在铁皮柜上的藤蔓,露出后面一个嵌入墙壁、闪烁着微弱红光的黑色金属盒!盒子上方有一个小小的液晶屏,此刻正清晰地显示着一串跳动的数字: 00:09:47 00:09:46 00:09:45 冰冷的红色数字,如同死神无声的倒计时! 林默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欧阳先生绝笔中那句“若午夜钟摆再响…则吾所设最后防线已破,山庄…危矣!”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这根本不是录音!昨晚的巨响,是启动这个真正致命“钟摆”倒计时的**信号**!怀表钥匙未能及时关闭它,倒计时便已启动!而现在,它只剩下不到十分钟! “‘钟摆’…到底是什么?!”林默嘶吼,匕首依然紧握,身体却因巨大的震惊和寒意而微微颤抖。沈曼还在地上,生死一线,而整个山庄,包括他们所有人,都只剩下十分钟! 老张背靠着冰冷的铁皮柜,喘着粗气,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疯狂笑容,鲜血从他的嘴角和身上的刀口不断渗出。他没有再进攻,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跳动的数字。 “是什么?”他沙哑地重复着,声音如同来自地狱,“是欧阳老鬼毕生‘杰作’的最终形态…是‘直角会’真正的‘神罚’…它能…让这座山庄…变成真正的…寂静坟墓!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在滴答作响的倒计时中回荡,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 九分钟! 林默的目光在疯狂的老张、地上濒死的沈曼、以及那冰冷跳动的死亡倒计时之间急速扫视。每一秒的流逝,都意味着毁灭的逼近!他必须做出选择——是立刻制服老张逼问停止方法?还是先尝试关闭那个恐怖的装置?或者…不顾一切去抢救还有一丝生机的沈曼? 时间,如同指间流沙!滴答声,如同丧钟敲响! 花房,瞬间变成了滴答作响的深渊入口! 第十一章 血红倒计 - 寂静钟摆 - 顾澈 “它能…让这座山庄…变成真正的…寂静坟墓!” 老张癫狂的嘶吼和那冰冷跳动的红色数字,如同两把重锤,狠狠砸在林默的神经上!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只剩下那催命的“滴答”声和液晶屏上无情缩减的数字: 00:08:33 00:08:32 “钟摆”…毒气?神经毒剂?还是某种更恐怖的生物制剂?欧阳先生毕生的“杰作”,最终竟成了毁灭一切的凶器! 时间!没有时间了! 林默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老张身后那个嵌入墙壁的黑色金属盒!那就是“钟摆”的核心控制器!必须摧毁它,或者关闭它! 老张背靠着冰冷的铁皮柜,喘着粗气,脸上那疯狂的笑容如同凝固的面具,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林默,也盯着那跳动的数字。他身上的刀口还在流血,染红了深色的工装,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反而像一头受伤但更加危险的困兽,全身散发着最后的、孤注一掷的凶戾。 “别妄想了…”他嘶哑地低吼,身体微微前倾,如同随时准备扑击的恶狼,“控制器是特制的…强行破坏,只会立刻引爆…或者…加速释放!”他舔了舔嘴角的血,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除非…你有密码…” 密码?!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欧阳先生留下的绝笔中,根本没有提到密码!怀表之钥开启的只是存放账本和控制器的暗格,并没有直接关闭“钟摆”的功能!欧阳先生自己都未能阻止倒计时启动! “密码是什么?!”林默的声音如同冰锥,匕首的寒光直指老张,“说!否则我先让你变成寂静的一部分!” “哈哈…哈哈哈…”老张的笑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密码?只有‘直角会’的‘摆锤’知道!也就是我!但…”他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怨毒和绝望,“启动密码我知道…停止密码?他们从未完全信任任何人!包括我这条忠心的老狗!启动即不可逆…这就是‘神罚’的真谛!欧阳老鬼…他该死!你们都该死!” 启动即不可逆!绝望的答案! 老张的疯狂嘶吼,彻底断绝了从控制器本身关闭“钟摆”的希望!强攻破坏,只会让死亡更快降临! 00:07:15 00:07:14 时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灼着林默的每一根神经!花房外,整座寂静山庄还沉浸在虚假的平静中,对即将降临的灭顶之灾一无所知!沈曼倒在冰冷的地上,微弱的呼吸如同风中残烛! 没有选择!必须立刻疏散所有人!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轰隆——!!!” 就在林默念头急转的瞬间,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巨响猛地传来!整个花房的玻璃都剧烈地震颤起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紧接着,山庄主体建筑的方向,传来一片惊恐欲绝的尖叫和混乱的奔跑声! “怎么回事?!” “哪里爆炸了?!” “救命啊!” 林默和老张同时脸色剧变! 老张浑浊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无法理解的惊愕:“不…不可能…倒计时还没到…” 林默却瞬间明白了!欧阳先生绝笔中提到的“最后防线已破”,指的绝不仅仅是倒计时启动!那声巨响…是预设的、倒计时启动后触发的某种物理破坏!目标很可能是——山庄的通风系统核心管道! “钟摆”的毒剂,需要扩散!而山庄庞大复杂的通风管道系统,就是它最完美的输送网络!欧阳先生最后的挣扎,或许就是在通风系统的关键节点设置了某种破坏装置,试图在“钟摆”启动后强行堵塞或摧毁部分管道,延缓甚至阻止毒剂扩散! 但显然,凶手(“直角会”或者老张)技高一筹,或者那破坏装置未能完全生效! “嗤——嗤嗤——” 一阵极其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气体喷射声,如同毒蛇的嘶鸣,从花房深处、以及山庄主体建筑的方向隐隐传来!声音迅速由弱变强,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淡淡甜腥和金属锈蚀味道的怪异气息,开始悄然在花房温暖潮湿的空气里弥漫开来! 这气息极其微弱,初闻甚至有些许诡异的“清新”感,但吸入肺中,却立刻带来一丝难以察觉的、针扎般的刺痛和眩晕! “钟摆”…释放了! 虽然可能因为“最后防线”的破坏未能达到最大效率,但它已经开始渗透!致命的毒剂,正通过通风管道,无声无息地涌向山庄的每一个角落! “呃…”地上,沈曼的身体突然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呻吟,灰败的脸色似乎泛起一丝诡异的潮红。 “不——!”老张发出一声非人的、充满绝望和痛苦的咆哮!他脸上的疯狂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他猛地转身,不是冲向林默,而是扑向那个闪烁着血红倒计时的控制器!他伸出沾满鲜血和泥土的手,疯狂地在冰冷的金属按键上按动、捶打! “停下!给我停下!!”他嘶吼着,如同疯魔,“你们答应过的!你们答应过放过我儿子的!!!” 儿子?! 林默瞳孔骤缩!老张如此疯狂,背后竟然还有胁迫?! 但控制器屏幕上的血红数字依旧冰冷地跳动,对他的疯狂捶打毫无反应: 00:05:48 00:05:47 那弥漫的怪异甜腥气息,却越来越明显了!林默感到自己的太阳穴开始隐隐鼓胀,视野边缘似乎有细微的黑点在飘动! 不能再犹豫了!控制器无法关闭,毒剂已经开始释放!唯一的生路,就是立刻逃离山庄!趁着毒剂浓度还未达到致命水平,趁着“最后防线”的破坏可能延缓了部分区域的扩散速度! 疏散!必须立刻疏散所有人! 林默的目光扫过状若疯魔捶打控制器的老张,又落在生死边缘的沈曼身上。制服老张逼问?时间不够,且他已失控!带走沈曼?她伤势太重,带着她,可能两个人都逃不出去! 冰冷的抉择如同利刃切割心脏。 00:04:59 时间!没有时间了! 林默猛地转身,不再看老张和沈曼,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花房门口!他必须争分夺秒! “站住!!”身后传来老张野兽般的嘶吼和沉重的脚步声!他放弃了控制器,挥舞着沾血的园艺剪,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扑向林默的后背! 林默头也不回,在冲出门口的刹那,身体猛地向侧面一扑!同时,他手中的匕首脱手而出,化作一道冰冷的寒光,精准地射向花房内壁一盏悬挂的、为植物提供补光的**高强度卤素灯**! “啪嚓!” 玻璃爆裂的脆响!电火花四溅!失去光源的花房瞬间陷入更深的昏暗! 老张扑击的身影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和脚下凌乱的藤蔓绊了一下,动作一滞! 借着这瞬间的迟滞,林默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花房门外,冲入了风雪停歇后、却弥漫着致命气息的山庄小院!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着那股越来越明显的甜腥金属味,刺痛感更加强烈!山庄主体建筑方向的混乱尖叫和奔跑声更加清晰,充满了末日般的恐慌! 林默强忍着眩晕和背臂伤口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嘶声狂吼,声音穿透死寂的庭院,压过混乱的噪音,在山庄的墙壁间疯狂回荡: “所有人!立刻离开建筑!!到开阔的院子中心集合!!毒气!!山庄里有毒气释放!!快跑——!!!” 他的吼声,如同撕裂绝望夜幕的最后一道惊雷! 第十二章 绝境嘶鸣 - 寂静钟摆 - 顾澈 “毒气!!山庄里有毒气释放!!快跑——!!!” 林默声嘶力竭的狂吼,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在山庄死寂的庭院中掀起惊涛骇浪!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是更加混乱、更加绝望的爆发! “毒气?!” “天啊!刚才那爆炸…” “快出去!离开这里!” “门!大门被雪埋了!” 惊恐的尖叫、杂乱的奔跑、物品翻倒的碰撞声从山庄主体建筑的各个窗户汹涌而出!幸存者们像受惊的羊群,从各个房间、走廊疯狂地涌向一楼大厅,又冲向被积雪深埋的主入口,徒劳地拍打着厚重的大门,发出绝望的哭喊。 林默强忍着肺部针扎般的刺痛和越来越强烈的眩晕感,目光迅速扫视混乱的庭院。开阔地!必须立刻到开阔的院子中心!远离建筑通风口! “别挤在门口!没用!到院子中间去!快!”他再次嘶吼,声音已经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一边吼,一边踉跄着冲向花房门口——沈曼还在里面! 就在他冲到门口的一刹那—— “轰!!!” 一声比之前更加剧烈、更加恐怖的爆炸声,猛地从花房深处传来!巨大的冲击波夹杂着滚烫的气浪、破碎的玻璃和燃烧的碎片,如同火山喷发般从花房门口和所有窗户狂暴地喷射而出! 林默只来得及猛地扑倒在地,灼热的气浪夹杂着尖锐的碎片呼啸着从他头顶掠过!巨大的声浪震得他耳膜嗡鸣,几乎失聪! 是那个控制器!是老张!他最后绝望的捶打,或者他启动了自毁?!他引爆了“钟摆”的核心控制器?! 浓烟、火焰和更加浓郁的、令人作呕的甜腥金属气味瞬间从炸开的花房喷涌而出,弥漫开来!花房如同一个被点燃的巨大毒气弹,将致命的“钟摆”以最猛烈的方式,强行注入山庄的空气中! “咳咳咳!”林默剧烈地咳嗽着,肺部如同被火焰灼烧,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视野中的黑点越来越多,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他挣扎着抬起头,透过弥漫的浓烟和火光,看向花房内部。 那里只剩下扭曲燃烧的金属框架、焦黑的植物残骸和一片狼藉。老张的身影,连同那个控制器,已在剧烈的爆炸中彻底消失,化为灰烬的一部分。他最终用最决绝的方式,将自己和启动的“钟摆”部分引爆,加速了毁灭的进程。 沈曼! 林默的心猛地沉到谷底!爆炸的中心…她不可能… 然而,就在一片燃烧的藤蔓和破碎的陶罐碎片边缘,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沈曼的身体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摔在了靠近门口的位置,反而避开了最核心的爆炸点!她一动不动,身上覆盖着灰烬和泥土,但似乎…还有微弱的起伏? 一丝微弱的希望如同风中残烛般燃起!林默咬着牙,不顾一切地爬了起来,冲进浓烟弥漫、火焰开始蔓延的花房废墟!灼热的气浪烤灼着他的皮肤,浓烟呛得他几乎窒息。他冲到沈曼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将她向外拖拽! 她的身体异常沉重。林默背部和手臂的伤口在用力下再次崩裂,鲜血混合着汗水浸透了衣物。吸入的毒气让他的力量飞速流逝,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天旋地转。 “坚持…住…”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音节,不知道是在对沈曼说,还是对自己说。 终于,他将沈曼拖离了燃烧的花房范围,来到了相对空旷一些的庭院边缘。他筋疲力尽地跪倒在地,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肺部的剧痛和更强烈的眩晕。视野已经开始模糊,周围惊恐的奔跑声和哭喊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庭院中心,大约七八个幸存者(包括两三个宾客和仅剩的另一个年长些的女佣)如同惊弓之鸟般聚集在一起,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他们也明显感觉到了不适,有人在剧烈咳嗽,有人捂着胸口干呕,有人眼神涣散地瘫坐在地。空气中那股甜腥金属的气味越来越浓,如同无形的死神之网,缓缓收紧。 “林…林先生!”一个宾客看到林默拖着沈曼出来,如同看到救命稻草,踉跄着跑过来,声音带着哭腔,“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大门出不去!电话线断了!雪太深了!我们…我们是不是都要死在这里了?!” 他的话如同导火索,瞬间点燃了其他人压抑的恐惧。压抑的哭泣变成了绝望的嚎啕。 “我不想死!救命啊!” “山庄…山庄在杀人!” “欧阳…都是欧阳…” 林默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眼前的黑雾。他看着眼前这群濒临崩溃的人,又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气息奄奄、颈间伤口在毒气刺激下似乎开始渗出诡异暗色液体的沈曼。他自己也感到四肢开始发麻,心跳紊乱而沉重。 没有退路。山庄是孤岛。毒气在蔓延。时间…所剩无几。 欧阳先生的书房!壁炉!那个暗格!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猛地撞入林默混乱的脑海!欧阳先生绝笔中提到,账目和核心成员名单“藏于…”后面字迹潦草中断!他当时只取出了纸卷和微型控制器,并未仔细检查暗格本身!那个暗格底部在怀表钥匙嵌入后凹陷下去的小空间…除了纸卷和控制器,是否还有…别的?比如…一条通往外面的、极其隐秘的通道?!山庄的建造者,尤其是欧阳这种藏着巨大秘密的人,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一条最后的生路?!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虽然渺茫,却是此刻唯一的希望! “听着!”林默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瞬间压过了绝望的哭嚎。他指着山庄主体建筑,“回…回二楼!去欧阳先生的书房!壁炉!那里…可能有生路!快!” 幸存者们愣住了,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最后的挣扎。 “书房?壁炉?” “那里…那里是凶案现场啊!” “毒气…毒气就是从通风口…” “没时间犹豫了!”林默咳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血沫,挣扎着想要再次抱起沈曼,“留在这里…只有等死!跟我走…或者…死!” 他最后两个字如同冰锥,刺穿了绝望的迷雾。求生的本能最终压倒了恐惧。那个年长的女佣第一个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扶起身边一个瘫软的年轻宾客。 “走…走!听林先生的!走啊!”她嘶哑地喊着。 有人带头,绝望的人群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爆发出求生的力量。他们互相搀扶着,踉跄着,顶着越来越浓的毒雾和身体的不适,跌跌撞撞地朝着山庄那如同巨兽大口般的门厅冲去! 林默深吸一口气,那甜腥的空气让他眼前一黑。他弯下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将沈曼冰冷沉重的身体再次扛上肩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背部的伤口、手臂的灼伤、吸入的毒气、透支的体力,如同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神经和意志。 他抬起头,看着那群奔向山庄入口的、摇晃的身影,又看了一眼肩上毫无生气的沈曼。视野的边缘已经彻底被黑暗吞噬,只剩下中间一条越来越窄的、晃动着血红光影的隧道。 他迈开沉重的脚步,扛着最后的希望与绝望,摇摇晃晃地追向那片象征着未知生死的黑暗门厅。山庄死寂的阴影,如同巨大的棺盖,缓缓合拢。只有那弥漫的、致命的甜腥气息,无声地宣告着倒计时的终结。 第十三章 地脉低语 - 寂静钟摆 - 顾澈 冰冷、潮湿、带着浓重土腥味的空气,瞬间取代了山庄里那致命的甜腥金属气息,涌入林默几乎窒息的肺腑。 他扛着沈曼,几乎是滚落般跌入暗格下方这条狭窄的、向下倾斜的甬道。粗糙的石壁擦过他的手臂和背部,火辣辣的疼,但这疼痛此刻却如同甘泉,提醒着他还在呼吸,还在移动! “快!快进来!”林默嘶哑地朝上方吼着,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嗡嗡回响。 幸存的宾客和那个年长的女佣紧随其后,手脚并用地爬了进来,脸上混合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对未知黑暗的恐惧。最后一个身影刚挤入,林默立刻摸索着甬道内侧一处不起眼的凸起,狠狠按了下去! “咔哒…轰隆…” 头顶传来沉重砖石摩擦复位的声音,紧接着是更沉闷的、仿佛泥土塌陷的声响!唯一的入口被彻底封死!隔绝了上方那正在吞噬一切的毒雾和绝望的嘶喊,但也将最后一丝天光彻底掐灭。 绝对的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淹没了所有人。只有粗重、带着痛苦回音的喘息声,在这逼仄的空间里交织,如同垂死野兽的哀鸣。 “啪!” 微弱的白光刺破黑暗。林默强忍着眩晕和肺部的灼痛,打开了微型强光手电。光束在湿漉漉的石壁上跳跃,照亮了众人惨白如纸、写满惊恐的脸,也照亮了脚下崎岖不平、向下延伸的石阶。 “走!往下走!别停下!”林默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他再次扛起沈曼——她的身体冰冷得吓人,颈间的伤口在颠簸中渗出的血液已经变成了粘稠的暗紫色,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每一次迈步,林默都能感觉到自己力量的飞速流逝,背部的伤口在重压下撕裂般疼痛,吸入的毒气让他的视野边缘不断有黑斑闪烁,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紊乱地跳动。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幸存者们。他们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沿着湿滑的石阶向下。空气越来越冷,越来越潮湿,土腥味中开始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水流的气息。脚下的坡度逐渐平缓,狭窄的甬道豁然开朗。 手电光柱扫过,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展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高耸的穹顶隐没在深沉的黑暗里,无数奇形怪状、历经千万年水滴侵蚀而成的钟乳石笋如同巨兽的獠牙,从头顶垂下或从地面刺出,在冷白的光线下闪烁着湿漉漉的幽光。冰冷的水汽凝结成雾,在光束中缓缓流动。远处,传来低沉而持续的、如同大地脉搏般的“哗哗”水声! “是地下河!”一个宾客带着哭腔惊呼,声音里充满了希望。 林默的心却猛地一沉。希望伴随着更深的警惕。他迅速扫视四周。溶洞空间巨大,地形复杂,怪石嶙峋,阴影重重。这确实提供了暂时躲避毒气的庇护所,但也意味着未知的危险——崩塌、深潭、或者…其他东西? “都别乱动!原地休息!”林默低喝,将沈曼小心地放在一处相对干燥平坦、靠近巨大石笋的岩石平台上。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颈部的伤口肿胀发黑,边缘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纹路——毒气加上严重的感染,正在迅速摧毁她最后的生机。 “水…水…”沈曼的嘴唇翕动,发出几不可闻的呓语。 林默立刻解下腰间的水壶(这是他冲出设备间时唯一来得及带上的补给),小心地倾斜壶口,将几滴清水润湿她干裂的嘴唇。冰凉的水似乎刺激了她,她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竟然极其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双曾经锐利、后来充满痛苦的眼睛,此刻一片浑浊灰暗,瞳孔涣散,几乎失去了焦距。但她似乎感知到了林默的存在,沾满血污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仿佛想抓住什么。 “沈曼!坚持住!”林默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迫,他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内衬衣角,蘸着壶里所剩不多的清水,试图清理她颈部那可怕的伤口。脓血和坏死的组织触目惊心,每一次触碰都让沈曼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一下,发出破碎的呻吟。 “账…账…”她的喉咙里挤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涣散的目光艰难地投向林默贴身的衣袋,那里藏着欧阳先生的绝笔书卷,“…园丁…儿子…线人…小心…” “儿子?线人?”林默的心脏狂跳!沈曼在弥留之际,竟试图传递关键信息!“园丁”老张临死前的绝望嘶吼——“你们答应过放过我儿子的!”——与此刻沈曼破碎的低语瞬间串联! 老张的疯狂,背后果然有更深的胁迫!山庄内,或者山庄外,还有“直角会”安插的“线人”?在监视着这一切?甚至在幸存者之中?! 一股寒意瞬间从林默的脊椎窜起!他猛地抬头,手电光束如同利剑般扫过黑暗中惊魂未定的幸存者们! 年长的女佣李妈,正哆哆嗦嗦地给一个咳得撕心裂肺的年轻宾客拍背,脸上只有纯粹的恐惧和疲惫。 另一个中年男宾客王先生,瘫坐在地,眼神呆滞地望着黑暗深处,口中无意识地念叨着“完了…全完了…” 唯一的年轻女宾客赵小姐,抱着双膝蜷缩在角落,无声地流泪,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他们看起来都只是被卷入这场灾难的普通人,脸上只有最真实的绝望和劫后余生的茫然。谁是线人?沈曼的信息是否准确?还是她神志不清下的呓语? “呃啊——!”沈曼的身体突然绷紧,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抽气,颈部的伤口猛地涌出一股暗黑色的脓血!她的瞳孔骤然放大,涣散的目光死死地定格在溶洞上方无尽的黑暗中,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剧烈地痉挛了几下,随后猛地一松! 她的眼睛,依旧睁着,却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光彩。那只试图抬起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冰冷的岩石上。 沈曼,死了。 死在了这幽深的地底,带着未能说出口的秘密和满身的伤痛。 压抑的死寂笼罩了小小的岩石平台。只有地下河遥远而沉闷的轰鸣,如同大地的哀悼。 林默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轻轻覆上沈曼依旧圆睁的双眼。触手一片冰凉。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收回手,将那张染血的衣角盖在了她苍白冰冷的脸上。所有的愤怒、悲伤、疑惑,都被他死死压入心底最深处,凝结成一块坚冰。现在,不是哀悼的时候。 “林…林先生…”女佣李妈颤抖着声音,带着哭腔,“沈医生她…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 林默站起身,背对着沈曼的尸体,手电光束再次投向溶洞深处的水声来源。他必须找到出路!必须活下去!把欧阳的绝笔书卷带出去!把“直角会”和“钟摆”的罪行公之于众!沈曼和老张的命,不能白死! “跟我走。”他的声音冰冷、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找地下河。那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他不再看身后的幸存者,率先迈步,朝着水声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溶洞深处湿滑崎岖的地面。每一步都踩在碎石和冰冷的水洼中,背部的伤口在每一次迈步时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吸入的毒气后遗症让他的视野不断晃动,眩晕感如同跗骨之蛆。但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手电光束如同探照灯,仔细扫视着前方的路径和头顶垂下的危险钟乳石。 溶洞的规模远超想象。巨大的石柱如同支撑天穹的巨柱,地下河的水声越来越清晰,空气也变得更加湿润寒冷。走了大约十几分钟,绕过一片密集的石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出现在众人面前!河水在黑暗中呈现出墨玉般的色泽,水流湍急,撞击着河岸的岩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河岸崎岖不平,布满了巨大的鹅卵石和湿滑的苔藓。 手电光束扫过河面和对岸,林默的心沉了下去。河水太急太深,没有渡河工具,涉水而过无异于自杀。对岸同样怪石嶙峋,看不到明显的出口。 希望,似乎再次被冰冷的河水浇灭。 “没…没路了?”王先生绝望地瘫坐在一块湿石上。 就在众人再次被绝望笼罩时,林默的手电光束无意中扫过靠近河岸的一处岩壁。在巨大的、被水流冲刷得异常光滑的岩石遮蔽下,光线似乎勾勒出了一些…非自然的轮廓? 他立刻将光束聚焦过去! 那是一个极其隐蔽的凹陷!凹陷的边缘异常规整,显然是人工开凿!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凹陷的中央,一个冰冷的、由金属铸造的、巴掌大小的直角符号,如同恶魔的烙印,深深地嵌在岩石之中! 符号的表面布满水渍和青苔,却依旧无法掩盖其冰冷坚硬的本质。它静静地镶嵌在那里,仿佛在无声地嘲弄着闯入者的绝望。 又是这个符号!欧阳先生绝笔中提到的“符号所指,即真相所藏”!它指向的不仅仅是书房壁炉的暗格,更是这个深埋地底的秘密据点?! 林默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强忍着眩晕,快步走到那凹陷前。这个直角符号,比怀表碎片上的更大,更厚实,显然不是钥匙孔,更像是…某种门户或者机关的标识,或者…开启枢纽?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贴身口袋——那里除了欧阳的纸卷,还有那块从壁炉暗格里取出的、更精密的微型计时触发装置!他掏出那个冰冷的黑色小方块。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装置冰冷的金属外壳时,异变陡生! 那嵌在岩石中的巨大直角符号,内部似乎有极其微弱的蓝光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 紧接着,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嗡嗡”声,从岩壁深处传来!仿佛沉睡的巨兽被惊扰,发出了低沉的警告! 与此同时,林默敏锐地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头顶,几缕细微的灰尘和碎石簌簌落下! “怎么回事?!” “地震了?!” 幸存者们惊恐地抱作一团。 林默猛地抬头,手电光束射向溶洞高耸的穹顶!震动似乎停止了,但那“嗡嗡”声却持续着,如同某种大型机械开始运转的低频噪音! 这个符号…这个据点…难道不仅仅是储藏“真相”的地方?它本身,就是“直角会”设在这座山庄地底的、一个更大秘密的核心?! “钟摆”的倒计时虽然被花房的爆炸打断,但这深埋地底的“钟摆”…是否仍在运行?或者…被他们触发了新的机制?! 冰冷的寒意,比地下河的水汽更加刺骨,瞬间浸透了林默的骨髓!他握紧了手中的微型控制器,目光死死锁住那个如同恶魔之眼的直角符号。地脉的低语,此刻听起来,更像是催命的丧钟!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