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忆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啪的一声,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杳不可闻。然而那痛彻心扉的感觉却十分清晰,连带着的是皮肤火辣辣的,还有血珠飞溅出去,一点一滴落在地上。 “说,你是不是汉奸?日本人是怎么知道我们要对付他们的情报的?” 这死命的一鞭之后,一个恶狠狠的声音说道。然而在王梦熊听来,不啻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怎么可能是汉奸?老子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日本人了!筱敏,我好想你……” 声音渐渐低沉,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如果不是行刑的人把耳朵凑在他嘴旁,恐怕连这几句话都听不清。 “他说什么?” 一个声音问道。 “队长,他说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日本人,怎么可能是汉奸?另外,他还说……” 话到这里,说话的人变得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他还说了什么?快说!再磨磨蹭蹭地老子毙了你!” 行刑人被队长的一番狠话吓了一跳,顾不得琢磨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连忙回答道:“他说,小敏,我好想你!” “啪”的一声,说话之人被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这人捂住半边脸,缩到一边,嘴里嚅嗫地分辨道:“队长,他确实就是这么说的,千真万确!我保证!” “马上去查,把他身边的人,和他接触过的人,只要是名字中有敏字的女人,统统彻查一遍!” “是!” 周围几个人听到队长发话,整齐地应了一声,纷纷离开。只有缩到墙角那人不死心地问道:“队长,那这刑,还要不要继续了?” “娘的,再用刑下去,说不定人就死在咱们这儿了!要知道这家伙现在还只是嫌疑,要是咱们给弄死了,外边他那些长官同学闹起来,咱们都脱不了干系!把他弄回牢房去,给他找个大夫看看,这几天就先放一放,不是还有不少没过堂的么?拿他们开开刀!” 王梦熊被打的遍体鳞伤,送回牢房的时候已经是昏迷不醒了。好在他的身份特殊,看守们将他放到床上之后,又喂他喝了几口水,看他呼吸平稳下来,这才锁上铁门离开。 迷迷糊糊之中,王梦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里他变成了一个青涩少年,作为一名华国与日本国的交流学生,生平第一次乘坐硕大无朋的飞机,造访日本京都大学。 樱花飘落的季节,整个日本都沉浸在一股浪漫的气息当中。与绚烂樱花一同令人瞩目的是,那些富有青春气息,穿着长长的袜子,超短裙的美少女们。川流不息的人流当中,每一位这样的美少女都能够引起周围单身狗们的关注。倘若是一群,则会让交通都出现小小的拥堵。 王梦熊正看得心驰神往之际,一只素手忽然捏住了他的耳朵,那指甲深陷,随之而来的扭动让他禁不住叫出声来。 “哎呀呀,好疼!小敏,快松开。再扭下去,我就成了一只耳了!” “好看吗?想不想接着看啊?要不,你也别回国了,就在京都安个家,找个日本女人做老婆,她能给你举案齐眉,相夫教子,其乐融融,可好?” 王梦熊本被水手服、大长腿迷晕的神智瞬间清醒,顾不得耳朵传来的刺痛,连忙出言保证道:“我这辈子就认准一个人做我的老婆,那就是聪明善良美丽大方艳若桃李冷若冰霜温柔可人武艺高强能言善辩贤良端庄的赵筱敏妹妹!至于眼前这些,只是一时愉悦双眼,眼睛闭上再睁开,全是过眼云烟!怎能和你相提并论?” 原本牢牢扭住耳朵的手指慢慢松开,那被夸奖的美女有些不好意思地帮他揉了揉耳朵,故作害羞状地说道:“我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好?顶多十成占了九成,还得继续努力!” “谦虚了不是,赵筱敏同志,不是我说你,在你男朋友面前,一定要诚实。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毕竟群众的眼睛是最雪亮的!” “你呀,真能说。网上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柳叶眼,水蛇腰,微微一笑特能撩,说的就是你吧!你说你名字带个熊字,又是一个男生,按理来说怎么也得虎背熊腰吧?怎么会长成水蛇腰呢?这身材给我多好!给你一个大老爷们,白瞎了!” 打打闹闹之中,一场风波很快消于无形,两个人又和好如初,手拉着手,快步走近京都大学的校门。迎面是一株亭亭如盖的樟树,荫荫的树冠,仿佛独立挺起了一片蓝天。树下有不少学生在那里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拍照,既有日本学生,也有很多中国留学生。 看见王梦熊和赵筱敏经过,原本在树下给同学拍照的一个身材中等,相貌端正的男生连忙抛开同学,快步跑了过来。 “梦熊君,敏小姐,我找你们半天,原来你们二位一起出校了。你们郎才女貌的样子当真令人羡慕,作为学长,我都心生妒忌了!” 王梦熊认得,这是负责他们这些交流生的一个学长,叫山下智永。平时看着很热情,对待华国来的交流生,并没有像其他日本人那样有明显的歧视感,人非常不错。 “智永学长,您太客气了!我们两个初来京都,对什么都很好奇,所以跑出去转了转,没有提前和您打声招呼,失礼了!” 王梦熊他们这些交流生,在出国之前受过专门的语言强化训练,加上自小就学习的日语,所以最基本的交流不成问题,这也是他和赵筱敏放心走出校园的原因。 山下智永指了指身后这株郁郁葱葱的大樟树,又指了指树下那些拍照的人群,发出热烈的邀请。 “梦熊君、敏小姐,这株历经百年沧桑的古樟树向来是我们京都大学的象征。你看他们都在那里照相,发脸书、微博什么的,不如你们两个也来照一个吧?我作为学长,保证给你们照得漂漂亮亮的,好歹我也在摄影社混过几年,这手艺经得起考验!” 王梦熊和赵筱敏相视一笑,主动拒绝道:“智永学长,您看那里人那么多,我们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改天吧,改天学长您有时间,这里人少的时候,我和筱敏再邀请您给我们两个露露手艺。今天您先忙着,我和筱敏去校园里逛逛!”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改天我把我的尼康单反相机带上,好好给你们展示一下我的手艺!” 看着逐渐走远的两个背影,山下智永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又转回身跑回大树下面,那里还有不少学弟学妹等着他照相呢。 第2章 实验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梦熊!你这个大懒猫,手机也不接,怎么还不下来!” 睡得正香的王梦熊恍惚觉得有人在喊他,伸手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一看手机因为没电已经自动关机,连忙问道:“维波,几点了?怎么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我呢?我是不是还在做梦,没醒呢?” 交流生的宿舍很阔气,各种设施齐全。这么大的房间,除了王梦熊之外还有一个叫李维波的同学。不过他现在仍旧在书桌那里,用笔记本玩着游戏,只是把声音压到最低,生怕吵到了隔壁同学。 “现在是东京时间晚上十点三十分,梦熊同学,你不是在做梦!” 李维波一边快速操作着手中的鼠标,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我听这个声音好像就在咱们的窗户下面,是不是你女朋友找你?” “筱敏?哦,天呐,我俩说好要逛逛夜晚的京都大学校园的,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王梦熊飞快地从床上爬起,着急忙慌地跑到窗边探头喊到:“筱敏,不好意思,睡过头了,手机又没电关机,对不起啊,我马上下来,你别急!” 看着匆忙跑出宿舍楼门,边跑边整理衣服的王梦熊,本有些生气的赵筱敏忽然觉得没那么生气了。刚刚她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迫不得已主动找到王梦熊的宿舍下面,大声喊他的名字,惹得那些还亮着灯光的宿舍窗户纷纷打开,很多男生从上面探出头往下看,他们也想知道这么晚了还有哪个女孩敢主动跑到宿舍楼这儿喊人。赵筱敏喊完之后就把身子藏进樱花树下的阴影之中,偶尔一片花瓣落下,瑟瑟而动,像极了海中飘荡的小船。 “你慢点跑,我又没怪你!白天陪我去逛京都,把你累坏了吧!要不,你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等哪天你攒足了精神,我们再逛校园夜景好不好?” 赵筱敏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帕,心疼地替王梦熊擦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心里琢磨着刚刚那一声喊是不是不够淑女,该不该就此打道回府,好让心上人能睡个好觉。 “那哪儿成呢!答应过你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咱们这就出发!” 王梦熊顾不得呼吸还不匀称,胸脯拍得震天响,对着赵筱敏保证道。他怕赵筱敏不肯去,连忙拉起她的手就走,根本不给赵筱敏拒绝的机会。 “你呀!算了,怕了你了!” 赵筱敏紧紧攥住王梦熊粗大的手掌,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借着校园里面昏黄的灯光,向林荫小路的深处走去。 京都大学理工部园区一个僻静之地,座落着一栋不起眼的铅灰色的小楼。在亭亭树木的遮蔽下,倘若不仔细看,会把这栋楼给错过。 此时楼内一间实验室内,山下智永正跟在一个头发花白,身穿白大褂的矮个子老者身后,透过厚厚的防弹玻璃,目不转睛地看着被玻璃围起来的一个奇怪的装置。此时,这个缠绕着各种颜色导线,还有无数个发亮的电子元件组成的类似机床一样的东西正嗡嗡作响,声音低沉中偶尔带着几下啪啪的响动,不时迸射出幽蓝的电火花。 “老师,这个装置真的能打开虫洞么?” 山下智永看着里面运作的仪器,心里有些不确定。他的语气虽然在怀疑,但是态度却是毕恭毕敬,丝毫不敢有任何冒犯之处。他心里明白,眼前这个人虽然个子矮小,岁数老大,但是却是帝国研究院的资深院士,即便是天皇看见他,也是十分尊敬。 “智永,你是我带的学生当中最聪明的一个,所以我让你参与这个实验中来,让你亲眼见证一下所谓的不可能完全是不努力的结果。只要有正确的理论做指导,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就没有实现不了的事情。” 看着实验刚刚开始,还需要时间来加速粒子运动,矮小个子的原田义男博士觉得有必要给这个他看好的学生解释一下。 “1957年,成田机场有个外籍旅客,在出机场海关的时候,被发现持有假护照入境。不过这个人却不承认自己的护照有假,要求海关人员给他们国家驻东京的大使馆打电话核实。只是海关人员不但没有找到这个叫乌格尔国家的大使馆,就连这个国家也没有在地图上找到。按照他所说的位置,地图上显示的国家叫安道尔。” 顿了一顿,原田博士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要么是这个人说了谎,要么是真的有这个国家,只不过是在平行空间存在国家。本来这是一个可以震惊全世界的发现,可就在调查人员赶到机场的时候,这个旅客在狭小的海关房间内却突然失踪,就好像这个人从未出现过一样。” “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这说明我们周围存在能够让这个人来去自如的通道!” 山下智永兴奋地说道,“我知道了,这个通道,就是我们现在要研究的虫洞!” “聪明!” 原田义男忍不住给自己这个学生点了一个赞,接着他又说道:“1943年10月28日,美国海军进行了著名的费城实验,把埃尔德里奇号驱逐舰和舰上全体船员瞬间传送到479公里以外的诺福克码头。在他们看来,这是一次强电磁隐身实验。不过在我眼里,这就是一次打开虫洞进行时空旅行的尝试。所以我花费了10年的时间研究了爱因斯坦统一场理论,又用了20年的时间证明了电磁时空弯曲弦的存在。最后的十年就是如何将实验设备小型化、电磁场微型化。如今这个装置就是我整整40年的研究心血。他们都认为我的研究毫无用处,只有你有幸见识见识我这个必将流芳百世的实验!” “嗡……” 一团乳白色的光晕凭空出现在玻璃房间内部,在它的周围,漂浮着各种来不及清理的杂物,此时都违反了万有引力定律,失去重力般围绕在这团光晕周围。 “老师,这是……” 山下智永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连忙下达指令。 “继续加大电流输送功率,增强强磁扭率,扩大虫洞面积!我们离见证奇迹的时刻只差一步之遥!” 第3章 运气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夜色阑珊,昏黄的灯光笼罩着京都大学校园。空气中弥漫着樱花的气味,偶尔一阵微风吹送,簌簌飘落的花瓣就像是下了一场樱花雨。 在树丛下、草地中,三三两两的青年男女旁若无人地搂抱在一起,耳鬓厮磨的声音丝毫不顾及路过学生的感受。王梦熊被这些学生大胆的举动刺激得心猿意马,握住赵筱敏的手掌也变得越来越热,脚步也开始迟疑起来。 “干什么?又动了歪心思了?我记得出国之前刚请你吃过饺子吧?何况这里人这么多,我可不想让人看笑话!” 赵筱敏一看王梦熊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是身处异国他乡,周围的环境又是如此恶劣,万一被人发现,尴尬死了。所以从这个角度考虑,她是坚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王梦熊一听有门,连忙轻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这里人多,找个没人的地方就可以呗?这好办,我天生耳朵就比别人灵敏,有没有人,一听便知。你跟我来,保证能很快找到让咱俩安安静静享受午夜浪漫的场所!” 时间过去了半个多小时,王梦熊额头又微微见汗。这并不是走的时间过长累的,而是着急出的汗。 “你说这帮人大晚上不在宿舍里面好好呆着,都跑到树丛里面凑什么热闹?” 王梦熊忍不住吐槽道,他领着赵筱敏越走越偏僻,可即便如此,那犄角旮旯之处往往都有捷足先登者,根本没考虑给后来人留什么私密空间。或许在日本人看来,这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根本不用避讳其他人。 “那边吧?那边好像没什么人,也没什么灯光。如果那里还不行,你今天就死了这条心,老老实实地送我回宿舍吧!” 眼尖的赵筱敏忽然发现一个矮小的屋顶在树林上方时隐时现,并且那里明显要比其他地方黑一些,有些不忍心让王梦熊失望,所以出言指点。 “好,就这么说定!我就不信,老子到了日本京都,居然会一次吃饺子的机会都不给。成与不成,就看这次了!” 望山跑死马,这种情况就是王梦熊和赵筱敏现在的真实写照。别看那隐约可见的屋顶似乎并不远,可两个人真的走起来才发现这段路**的很长。绕过高高低低的树丛,走过曲曲折折的林荫小路,总算在精疲力竭之前看到了这栋建筑物的真容。 这栋建筑物与之前看到的日式风格的建筑有很大不同,完全是用钢筋水泥堆砌出来的,具有浓浓的前苏联建筑风范。厚重而又坚实,简约而不张扬。别的建筑物总是喜欢用灯饰把自己的轮廓装点分明,这栋大楼却生恐被人发现,不但没有任何灯饰,就连门口的廊灯也一样无精打采,在被王梦熊看到之后更是忽明忽暗,啪的一声直接爆掉,变成漆黑一片。 “什么情况这是?难道是哥的魅力太大了?” 就在王梦熊自我感觉良好之际,赵筱敏使劲儿掐了一下他的胳膊,把他从愣神中惊醒。 “梦熊,快看,这栋大楼怎么了?” 两个人同时呆住,看着眼前的景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黑黢黢的大楼像是忽然间通了电一般,整体散发出蓝幽幽的光芒。并且这光芒只在建筑物周围不超过十厘米的范围内闪烁,丝毫没有外泄,倘若不是两个人就在这栋建筑物门前,根本不会发现这种情况。 “他娘咧,难道小日本科技水平这么发达了吗?” 王梦熊喃喃自语的时候,却发现赵筱敏已经松开了他的手掌,正迈步向大楼走去,吓得他连忙喝止道:“筱敏,别过去!情况不明,恐怕有危险!” 女人的好奇心向来要比男人要重,对于赵筱敏来说尤其如此。她本是富家千金,作为父母的掌上明珠,从小就受过名师教导,习练咏春拳都有十年以上的历史,等闲三五个壮汉都不是她的对手。这给她平添了勇气,所以没有理会王梦熊的劝阻,直接走上台阶,尝试着去推门。 “那门,是有门禁的,怎么可能……” 推开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阵幽蓝的光晕闪过,在强磁场的作用下,所有电子门禁系统全部失灵,咔哒一声,大楼的玻璃门应声而开。赵筱敏回头看了看目瞪口呆的王梦熊,得意非常地笑了笑,推门而入。 “这样也行?狗屎运气!” 王梦熊摇了摇头,腹诽了一下,连忙跟在赵筱敏的身后,鬼鬼祟祟地进入大楼。 此时通往秘密实验室的重重门禁因为受到强磁场的影响统统失灵,沿途的大门自动打开,使得原本固若金汤的防御变成了一条坦途。赵筱敏前面旁若无人地向着光线最明亮的地方走着,王梦熊无可奈何地在后面跟着,不时地回头观察,生怕突然有人从后面杀出来。 此时的实验室内部已经是幽蓝一片,只有最内侧的虫洞附近亮如白昼。山下智永一脸紧张地盯着扩大成一扇门那么大的虫洞,仿佛里面会走出什么怪物般似的。原本在他身侧的原田义男博士却已经消失,好像根本没出现一般。 赵筱敏突破层层门禁来到实验室的外面,透过厚厚的玻璃门发现了里面的异状,连忙将手指竖放在唇边,向尾随她而来的王梦熊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什么情况?” 王梦熊压低了嗓子,附在赵筱敏的耳边小声问道。 “不知道,只看见那个山下智永学长一个人站在这儿发呆,还有一个立在半空中奇怪的像门一般发亮的东西。” 两人正小声交流着,突然发现白光大作,再去看时,那个山下智永面前却凭空多了一个矮小的日本老头,一脸狂喜地看着山下智永,手中拿着一份报纸。 “博士,怎么样?你过到那边是什么时间?” 原田义男扬了扬手中的报纸,那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日文,眼尖的王梦熊甚至能够看到一闪而过的“帝国日报”字样的报头。 原田义男得意地挥了挥手中的报纸,激动地说道:“日韩并合条约签订,1910年8月22日。” “老师,你成功了,这个发现足以获得诺贝尔奖!” “你太鼠目寸光了!” 原田义男一脸不悦地驳斥道:“诺贝尔奖算什么,能够改变日本帝国战败的屈辱史,才是我的终极目标!” 第4章 分离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老师,您的意思是?” “蠢货,这道门的后面是1910年的日本,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战败,就连京都大学,还仍旧是京都帝国大学。想想看,要是我们能准备充分,携带最先进的技术,最优秀的人才,最清晰的史料回到1910年的日本,历史会不会被我们改写?帝国的荣光会不会重新再现?” 别看这两个人对话都是用日语,但是王梦熊和赵筱敏的口语对话能力也不是盖的,字字句句听在耳内,如闻惊雷。 王梦熊第一想法就是坚决不能让这两个日本人的想法得逞,倘若真的像他们二人所说,那咱们十四年的抗战就白打了。以日本人的狼子野心,有了这些外援岂不是如虎添翼,怕是华夏古国第一个遭殃。 “该怎么办才好呢?是不是应该立刻去国内在京都设立的领事馆通风报信,让国内派出什么雪豹、战狼的部队把这里捣毁掉,还是直接用战略武器将这里炸毁?” 就在王梦熊纠结的时候,咔哒一声轻响,顿时让他吓了一跳。只见赵筱敏已经把手放在玻璃门的把手之上,轻轻一推,门便向内打开,待要用手拽住她的衣袖,却见赵筱敏已经人如旋风般冲了进去,只留下一句“在外面等我”。 “什么人?” 赵筱敏虽然尽量放松脚步,怎奈这个房间内部除了机器运行中发出的嗡嗡声之外,别无其他声源,赵筱敏虽然动作轻盈,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弄出了声响。山下智永第一时间回过头来,借助房间内部应急光源,发现居然是白日里看见的从华国来的交流生,不禁一愣道:“怎么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原田义男从山下智永的口气中听出他和来人认识,又是一个漂亮的女学生,因为实验取得了突破,有些放松,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悦。 “智永,原来你们认识!算了,可能是因为强磁效应导致门禁失灵,被她误闯了进来。只要让她陪我一晚,我就不追究了!” “老师,你可能不知道。这个人不是咱们日本人,而是从华国来的交流生!看她的架势,可能是听见了您刚刚的讲话,打算对我们不利呢!” “纳尼?支那来的?那就坚决不能放过。我们即将开展的事业是极其保密和神圣的,容不得半点泄露!我原打算玩过之后再秘密处理掉,现在看来,得尽快解决掉,免生意外!” 话音未落,砰地一声玻璃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暴力推开,却是王梦熊在门外听见这个老家伙的龌蹉打算,气不打一处来,也跟在赵筱敏的身后冲了进来。 本来赵筱敏已经拉开马步,打算不管两个家伙说什么就是开打。谁知道老家伙说了两句难听的话,她本人尚未觉得咋样,反而把门外的王梦熊刺激得主动跳了出来。一个人打两个还在控制范围内,若是带着王梦熊这个拖油瓶,那可不好说了。 “这又是谁?” 原田义男也有些发懵,平日里少人关注的研究中心,十天半月也见不到一个生人。眼下夜深人静的时候,居然一下子来了两个。 “另外一个华国交流生!” 山下智永咬牙切齿地说道,对于这两个不合时宜出现的人,他心中痛恨异常。毕竟刚刚他亲眼见证原田义男创造了一个奇迹,正要大展宏图的时候,有两个不自量力的华国交流生要螳臂当车,这还了得。 “智永,你总是吹嘘自己是空手道黑带三段,身手了得,这两个人就交给你了!记住,不留活口!” 话音未落,第一个动手的居然是赵筱敏。她听说这个山下智永居然是空手道黑带三段,本着擒贼先擒王的目的,直接向他发起进攻。 王梦熊看见女友已经动个手,自己当然不能装熊,看着这个瘦小枯干的日本老头,嘿嘿贼笑着,也扑了过去。 那边两个人身手相当,急切间谁也奈何不了谁,反而是王梦熊因为年轻力壮,暂时占了上风。原田义男脸上挨了两拳之后,气喘吁吁地绕着操作台奔跑,想要避开气势如虹的王梦熊。 “老家伙,你不是要恢复帝国的荣光吗?怎么认怂了?乖乖停下让老子过过手瘾,我保证不打死你!” 正在王梦熊得意的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的时候,忽然他身子僵住,慢慢向后退去。赵筱敏虽然和山下智永打得激烈,还分心听着这边的动静,突然发现话唠般的王梦熊没了声音,连忙抽眼去看,却发现那个日本老头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把精巧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王梦熊。 “梦熊!” 赵筱敏担心王梦熊的安危,有心想快速解决对手。哪知道山下智永看穿了她的想法,拼死阻拦,分心之下,连续挨了对手几下,痛彻入骨。赵筱敏连忙把注意力转回山下智永身上,免得两个人同时遭了对方的毒手。 碰的一声枪响,正好在赵筱敏解决掉对手的同时。顾不得查看被她打到的山下智永,赵筱敏连忙纵身向王梦熊那边扑去,正好看到他头部中了一枪,重重地向后摔去。 那一瞬间,赵筱敏在王梦熊的眼神中看到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恋恋不舍、一丝担忧,还有无尽的未曾表露的爱恋。 “梦熊……” 赵筱敏嘶声裂肺的一声喊,却挽不回王梦熊的生命。在他的眼神逐渐暗淡之前,他的身体撞开了身后的玻璃门,径自从半空中落了下去,正好被白色的光晕吞噬进去。 “我要杀了你!” 赵筱敏握紧拳头,带起一路风声,凌空向原田义男击去。只听得砰砰又是两声枪响,她也被巨大的冲击力打得飞了出去,正好落在操控台上,压住了许多按钮,引起一片刺耳的警报。 胸部和腿部中了两枪,赵筱敏知道自己恐怕也要步上王梦熊的后尘。只是想到刚刚王梦熊那种眼神,顿时觉得心脏一阵阵刺痛,还有浓浓的不甘。伸手想努力起身,却按到一个红色的按钮,顿时响起了更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严重警告。电流输送过大,电流输送过大,预计一分钟后将出现强磁爆炸,请立刻撤离,立刻撤离!” 原田义男还想上去补上两枪,听到这个机械的声音脸色大变,恨恨地看了赵筱敏一眼,转身向外跑去。哪知道刚到实验室门口附近,却被一双手臂抱住右腿。 “老师,求求你,把我也带上。” 原田义男拔腿就跑,却被牢牢抓住。眼看时间紧迫,老家伙用左脚对准山下智永的下颚狠狠一脚,将其踢飞,头也不回地跑出实验室,沿着走廊狂奔。 赵筱敏从实验室操作台上挣扎地爬起来,向着刚刚王梦熊消失的白色光晕爬去。就在她的身影也被白色光晕吞没之际,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栋大楼以实验室为中心发生了剧烈爆炸。 数日之后,华国国内的一处墓地,一块墓碑上并列着两个名字,“王梦熊、赵筱敏”夫妇衣冠冢。 第5章 初啼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京都一处波光粼粼的湖岸边,游人稀少,偶尔几个路过这里穿着和服脚踩木屐的青年男女,都形色匆匆,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着急去办一样。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坐在湖岸边的木凳上,看着湖水拍打着堤岸,发出哗哗的声响。正出神之际,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世和,找了你好久,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年轻人回头看去,却是一个身穿宽大素色衣裙,挺着大肚子,面容姣好,神色焦急的美貌女子。看见他时,原本紧张的表情放缓,微微松了一口气。 “素娥,你怎么出来了?这里风大浪大,当心着凉得上风寒。你若病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会跟着受罪!” 虽然口气中带着埋怨,可那浓浓的关心却都写在了脸上。叫世和的年轻人将自己的西服上衣脱了下来,为素娥披上,把她搂在怀中,来到木凳处坐下。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况且没有你在身边,在这个陌生的国度,言语不通,我总是觉得心里没底。万一我们母子有什么意外,看你回去怎么向公公婆婆交待!” 两个人说了一阵话,便静静地拥偎在一起,看着湖上的风景。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落日余晖撒在湖面,好像散落的金砂,又像一条疲倦的金龙,浮在水面休息,煞是好看。 就在两个人看得出神之际,素娥忽然伸出手指,指着湖中说道:“世和,你快看!那条金龙好像要活过来了!” 不但是湖面上的金龙在迅速扭动,就连两个人脚下的大地也传来了轻微的抖动。远处有几个人本就走的急,这时候更是突然间跑了起来,边跑边呼喊着,向这边挥着手。 “世和,他们为什么要跑?喊什么呢?” 叫世和的年轻人仔细一听,神色大变,腾地站起身,拉着素娥的手便跑。一边跑着一边解释道:“地震,是地震!他们叫咱们快到安全的地点去,这里离湖太近,非常危险!” 两个人离开湖边,向空旷的地方跑去。在他们这个地方,已经能够看见京都帝国大学的校门,更是望见那颗大樟树摇曳的树冠。 嗡的一声闷响,仿佛在耳边响起一道惊雷。脚下的大地一阵剧烈的抖动,让奔跑的两个人纷纷倒地。不远处的几间木制房屋像纸糊的一般纷纷倾倒,阵阵哭喊声从那里面隐约传来。 “世和,我怕!我们是要死了吗?” “别怕素娥,即便是死,也是一家三口死在一起,我和孩子都会陪着你!” 一道蓝光从京都帝国大学的深处传来,成圆环状四面八方扩散。被这道蓝光覆盖的区域,时间像被静止了一样。房屋不再继续坍塌,哭喊声戛然而止。一个就要摔倒的行人身子失去平衡,眼看就要和地面近距离接触,却诡异地浮在半空中,只有一个脚尖轻点地面。 在蓝光深处,一点白光像舞动的精灵,快速地移动飞舞,划着不规则的轨迹,随同蓝光向外扩散。从世和与素娥扑倒的身旁飞快掠过后,已经飞得很远的这点白光呼地一下又飞掠回来,忽上忽下围着素娥转了几下,像是仔细观察着什么,然后猛地俯冲下来,消失在素娥的肚子里。 时间在这时被突然打破,一切仿佛又都重新活了过来似的。建筑物还在继续倾倒,哭喊声震天。世和与素娥惊恐万分地趴在地上,看着眼前的惨状,暗自庆幸自己不是在屋子里。 “世和,这里太可怕了,你要是办的事情结束,我们还是早点回国吧!只要回到慈溪乡下,就算是死也是叶落归根,总比这异国他乡要好!” 世和也是一阵后怕,不过看见妻子这个样子,为了不让她担惊受怕,连忙点头应允。 “你说了算,全听你的!我已经见过志清,他已经从东京振武学校毕业,以见习士官生的名义去了北海道,好像是加入了什么野炮兵第十三联队?彩玉姨母的嘱咐和书信我也帮她带到。至于我,京都这边的生意已经结束,明日便可买票坐船回国!” 世和的全称叫王世和,大肚子的女人叫孙素娥。两个人从华国浙省出发,坐了十多天的海船来到日本。本来王世和想独自前来,可实在放心不下的孙素娥死活不肯,宁可挺着大肚子也坚持要同行。疼老婆的王世和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好同意,也顺便让媳妇开开眼界,便带着她一同前来。眼下诸事已定,又经历过一场地震,觉得梁园虽好,非久留之地,便琢磨着还是早日买票回国,免得在这里担惊受怕。 第二日一早,王世和早早吃了饭,便跑去船务公司,恰巧有一班船第二日便会从东京出发到上海,还剩下几个三等舱位。为了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他也顾不得什么三等四等舱位了,抢了两张船票,便带着妻子,收拾好了行李,去了东京住下,第二日便登上一艘名字叫做东京丸的客船,启程回国。 船上的王世和与孙素娥都不曾想到,本来是一次简单的日本之旅,因为赶上京都地震,肚子里面便多了一个平行世界的偷渡客。地震的一瞬间,从京都大学实验室打开的虫洞通道让本应该死亡的王梦熊的一点不寐灵魂经过虫洞能量的保护穿越而来,正好选择了大着肚子的孙素娥投胎。等到王世和夫妇回到慈溪老家三个月后,一个大胖小子呱呱坠地,让初为父母的夫妇二人大喜过望。等到吃满月酒的时候,孩子的众多亲戚共聚一堂,呼三喊四,杯来酒往,好不热闹。 酒席过半,孩子的爷爷手捋胡须,打算给自家孙子起个响当当的名号。不过他自小也没读过几年私塾,沉吟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名字来。眼看着亲友们都眼巴巴地看着他,这半天不说话也不是办法。好在年少之时也曾看过几本闲书,忽然想起八十岁遇文王的姜子牙来,心中有了一个好名字,得意非常。 王采玉见自家的堂哥脸上有了神采,知道他读书不多,便催促道:“孩子他爷,既然想到了,就赶紧说出来,我们大家都等着听呢?实在不行,便和我家孙子般,同叫经国可好?” 孩子爷爷有些不乐意,但是自己的这个堂妹采玉母凭子贵,人家有个出息儿子在日本留学,自家儿子却在家死守着老婆过日子。想到这里狠狠瞪了王世和一眼,便开口说道:“你们不要着急,名字我已经想好,就叫梦熊好了!古有周文王梦飞熊入帐才得到良相姜子牙,但愿我这孙子将来也能出将入相,成就一番大事业!” “堂哥,你那几天私塾真没白上,王梦熊,王梦熊,好名字!与我那孙儿蒋经国的名字不相上下!” 第6章 拜师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一所私塾之内,几个开蒙的幼童正摇头晃脑地背诵着古诗词。一个身形枯瘦,留着一缕长髯,眼神微闭的长者正面带微笑地听着幼童们背诵,忽然睁开双眼,开合间一道精光掠过,转瞬即逝。 “梦熊,怎么不见你诵读诗句?” 先生这番话,让幼童们停止诵读,纷纷扭头看向后面靠窗的一个男童。 那孩童正一脸忧郁地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春雨,闻言慢慢转过头,看着老者,发出自己的疑问。 “先生,天地如此之广,我们如此微末。和时间相比,我们都是渺小过客。倘若这样,那我们读书还有什么用?百年万代之后,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我们却渺如微尘,不留痕迹。那么我们生存或死亡,有什么意义?” 一众孩童张口结舌,感觉这个不合群的家伙说的好深奥,听不懂的样子。只有那先生微微点头,看着这个不专心诵读的孩子说道:“梦熊,你见过秋蝉吧?” 看见王梦熊点头,老先生又说道:“蝉声未发前,已自感流年。一入凄凉耳,如闻断续弦!一只蝉从污浊的地下钻到地面,再到爬上枝头,用了大半生的时间在地下潜伏,到了地面之后连秋天都无法过去。但是它出污泥而不染,只肯喝露水,在秋声里发出最后的绝响。你能说它活的没有意义么?不管生命有多短暂,只要能看一眼这个世界,享受一夏的阳光雨露,纵然只是一瞬,它也在这个世界留下了痕迹。所以古人云,蝉蜕于浊秽,以浮游尘埃之外。这是以微末之身而影响万世的最高成就,人之物,万物之灵长,岂能不如之乎?” 看见这个叫做梦熊的孩子陷入沉思,老先生也不打扰他思考,转过头板着脸说道:“你们发什么呆,还不继续?” 一众孩童忙不迭地坐正身子,又开始摇头晃脑起来。 “……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不有佳咏,何伸雅怀?……” 虽然先生一番开导,但是王梦熊并没有从忧郁的心情当中彻底走出来。他总觉得自己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就好像李太白诗中所说的过客一样。 “伸出手来!” 老先生手拿戒尺站在王梦熊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 王梦熊依言伸出右手,将手掌平伸,手心向上。 “啪啪啪”,三声脆响,随后老先生扭头就走,两只手背在身后,戒尺轻摇,走出教室。 一瞬间的寂静之后,整个教室便像炸了窝似的,乱哄哄一片。那几个幼童纷纷围在王梦熊的书桌旁,七嘴八舌。 “梦熊,你好大胆子,惹先生生气了,当心回家后你阿爹打你!” “先生的戒尺打的声音好大,梦熊你肯定非常疼吧?我前几日挨打之后,回到家手掌都肿得像馒头!”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也没见他用力,便疼入心扉!” 王梦熊没顾得上听这些幼童说什么,他透过窗户看着先生消失在庭院深处的背影,看着仍旧在先生手指上滴溜溜转着却怎么都掉不下来的戒尺,若有所思。 闹了半天,幼童们看王梦熊还是爱理不理的样子,也感到无趣。先生负气而走,半天也没见他从后宅院出来,又临近午饭时间,便商量一下,一哄而散。 院子里的大樟树把正午的阳光很好地阻挡在半空中,撒下一地的阴凉。只有几缕不甘心的阳光穿过层层树叶的缝隙,投射到地面,留下点点滴滴的斑驳。几只觅食的鸡雏在院子里欢快地啄食着主人随手投放的米粒,忽然被脚步声惊扰,扑煽着稚嫩的翅膀,四下里散开。等到脚步声远去,又重新聚集在一起,抢着所剩不多的食物。 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接着传来笃笃的叩门声。老先生正在竹床高卧,脸上露出一丝欣喜,微微一笑道:“来者何人?” “先生,是我,王梦熊!” “梦熊,午休时间,你不抓紧回家吃饭,跑到我这里干什么?要知道先生我还在生气,仍然饿着肚子,可没有给你准备的饭菜!” 王梦熊站在门外,恭谨地回答道:“先生莫要拿生气骗我,倘若真的生气,为何学生的手掌丝毫不见红肿?况且打了学生三下转身便走,正是要我散学之后到后院来见你。学生依约而来,还望先生教我!” “哈哈哈,孺子可教也!” 老先生在床上一跃而起,身手干脆利落,毫无他这个年龄之人的老迈状。几步蹿到房门前,推开房门,向立在门外的王梦熊招了招手。 “进来吧!” 王梦熊进了房间,转身将房门关好。转过身抬头看时,正好看见老先生手捋长髯颔首看他。连忙说道:“先生,学生依约而来,不知领悟得可对?” “不错不错,你领会的很对。我观察你很久,知道你虽然偶有走神之状,但事亲纯孝,待人真诚,头脑机灵,根骨颇佳!我有祖传散手功夫,不想把它带到坟墓,想要找个传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梦熊平日里总是一副神游物外的痴样,这个时候却福灵心至,双膝跪地连磕了三个响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老先生稳稳地受了他三个响头,这才伸出手把他扶起,牵着他到桌边坐下,开始给他讲述起这门散手的起源来。 “你只知师父姓李,名负岳,不知道师父的祖上却曾经是北宋抗金英雄岳武穆的夫人李素娥的本家兄弟。在岳武穆蒙冤而死,妻儿被流放岭南20年间,一直陪伴在左右,后因在岭南娶妻生子而未能随岳夫人回临安。李素娥感念我祖上一路赤诚,特意嘱咐其孙将岳武穆首创的岳家散手传授给他。后来我祖上不想让人误以为他胡乱攀附权贵,故将这层关系隐去不说,就连这岳家散手也只在族内流传。如今我年老体衰,膝下无子,唯恐这门代代单传的武艺失传,便暗中考察与你。既然你已经通过考察,便将其传授与你!” 第7章 逼捐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山风呼啸,竹叶纷飞,在一片翠绿的竹林深处,一个只穿短裤,精赤着上身,露出块块鼓起的肌肉的男童正奋力用手脚捶打踢踹着周围粗壮的竹子。因为受力而纷纷落下的竹叶被拳脚带出的劲风吹送,在这个男童的周围形成一个用竹叶堆就的圆环。 “梦熊,梦熊,你在哪儿呢?你阿妈喊你回家呢!” 竹林里练习岳家散手的王梦熊停下动作,侧耳倾听了一下,确定是在喊他,连忙从一旁的竹枝上摘下白色小褂穿上,高声应了一声,匆匆穿过竹林,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出了竹林,沿着乡间小路,走不多远便看到一个半大的小子,正站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扯着脖子喊着。看见王梦熊跑过来,连忙从石头上跳下来,着急地说道:“梦熊,你阿妈让我去私塾找你,你没在。那个老李头让我站在这块石头上喊你,说你肯定能听到。不过我有点好奇,你不在私塾里念书,跑到这里做什么?要是被你阿妈知道,看她会不会饶了你!” “小七叔,你要是不说,阿妈她不会知道的!再说我也只是没背出文章,被先生罚到竹林里扎马步,怎么没去念书?你可不要当着阿妈的面胡说,要是被她责骂,看我不收拾你的!” 被王梦熊这么一威胁,小七叔有些害怕地看了看这个小侄子露在外面的粗壮胳膊,吐了吐舌头,果然停止了唠叨。虽然他是王梦熊的七叔,那只是因为他的辈分大而已,实际上他年纪比王梦熊还小,无论如何,是打不过存心动粗的小侄子的。 王梦熊先到了私塾,和先生请了假,然后和小七叔一同回家。走在半路上,王梦熊问道:“小七叔,阿妈这么着急叫我回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啊?” 小七叔挠了挠头,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肯定地说道:“没出什么事儿,不过我看见桌子上有一封信,好像是你阿爸寄来的,或许他有什么事吧!” 在小七叔这里没有得到详细答案,尽管还是有些迷惑,但只要不是家里有什么意外,一切都好说。心里有了惦记,脚步自然越走越快,以至于小七叔渐渐被落在后面,气喘吁吁地喊道:“梦熊,你走那么快干什么?都说了没有事的,你这是要把我累死啊!” “切,你要是七老八十还有这个可能,你现在才六岁,想的也太远了吧?” 王梦熊说完就是一怔,“我说小七叔装老也就罢了,这切字又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这样说?” 这么一想,他觉得自己的左半边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好像遗忘了什么东西似的,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没想起来。倒是小七叔知道他这个毛病,看见他停下脚步,用手捂住脑袋,连忙跑过来劝道:“梦熊,你头疼的**病又犯了吧?快别想了,我向你保证家里没事。要是因为我让你头疼病发作,阿姐知道肯定会骂我!” 小七叔所说的阿姐便是王梦熊的母亲,溪口乡下农村,对亲情和乡情看得较重,长幼尊卑更是含糊不得。所以即使小七叔的年纪比七岁的王梦熊还要小一岁,他仍然需要唤孙素娥为阿姐。 王梦熊家里虽然不像那些地主豪绅宅院气派,但也是十分精致,白墙黑瓦,地道江浙建筑。过了村口小桥,往前走50米便是他家。 王梦熊的父亲王世和出外打拼,家里只有他和母亲住。只是原本门庭冷落的门口今日突然多了一顶滑杆轿子,几个贼眉鼠眼的汉子散布在周围,嘻嘻哈哈地说笑着,浑然不把远处跑过来的两个孩童放在眼里。 “奇怪,王保长家的狗腿子在这里干什么?我从阿姐这里走的时候没见这些人来啊!” 小七叔还在嘀咕,王梦熊已经一个箭步蹿了出去,从这些狗腿子身旁一阵风般经过,顺着敞开的大门进去宅院。 “哎哎哎,我说弟兄们,刚刚是不是有个人跑进去了?” 一个正说话的狗腿子不自信地问道,刚才他一愣神的工夫,只觉得一道黑影从眼前掠过,神经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视角中残留的影像提醒他,好像是有人进去了。 “好像是老王家的小子,跑的倒是挺快。没事儿,一个小孩子,能顶什么用,放心吧,王保长不会怪你没把好门的!” 小七叔看这些人有些不怀好意,多了一个心眼,并没有跟在王梦熊后面进去,而是折身换了一个方向,偷偷向本家祠堂方向跑去。 王梦熊刚跑到天井,便听到一个公鸭嗓子极其令人恶心的说话声。 “王夫人,这平安捐可不是我私自加上的,而是咱们浙江省杨善德督军要收的保境安民的款项。杨督军那可是从北洋来的大人物,他老人家的面子,谁敢不给?” 孙素娥虽然是一个女流之辈,那也是带着七个月大的肚子和丈夫东渡日本开了眼界的女强人,对王保长的这番话自然有她的反驳之词。 “王保长,什么平安捐,那还不都是你们说了算。不过我家良人离家在外,很久都没有往家里寄过钱了。我家还有一个七岁孩子要养,俗话说半大小子,吃黄老子。别说我家摊派的五块银元,你就是给我减到一块银元,我都拿不出来。” 孙素娥话里话外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要钱没有,爱咋地就咋地!王保长一听不乐意了,当即发火道:“王夫人,你要是这么说那可就不地道了。百姓纳粮输捐,那是天经地义之事。况且这是杨督军来我们浙江收的第一个捐项,谁要是敢抗捐,那可是要掉脑袋的。我要是收不上这笔钱,上面也饶不了我!不过如果你能够让我……替你交了这笔钱,也不是不可以的!” 王保长话越说越下流,公鸭嗓子发出一阵淫笑,居然开始拉拉扯扯,打算行不轨之事。 孙素娥性格火烈,但毕竟是女流,嘴上痛骂王保长卑鄙下流,拼死抵抗,却还是不能挣脱。就在此时,天井内的王梦熊肺都快气炸了,从敞开的房门冲了进来,一手就将王保长后衣领子抓住,猛地一拽,把他从阿妈身边扯开,随后一拳打在他下巴处,整个人腾空飞起,直接从房门打出到庭院,重重落在天井之内。从半空中抛洒的血线中还混杂着几颗牙齿,在阳光下清晰可辩。 第8章 入学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院子里的动静惊动了等候在门外的一群狗腿子,呼呼拉拉进来好几个。看见自家老爷正在地上哎哟哟的哼叫着,连忙上前扶起,轻声安慰。那王保长一见自已的这些狗腿子来了,顿觉有了依仗,一把推开这些粗手,指着在房门口怒目而视的王梦熊大声骂道:“来呀!把这个小兔崽子给我抓起来,往死里打!” “儿子,快回来,到妈妈身后!” 都说母爱是最伟大无私的,孙素娥也不例外。虽然她也是一个柔弱女子,但是怕孩子吃亏,这个时候仍然义无反顾地站到王梦熊身前,像个老母鸡一般,把儿子拽了过来,紧紧护在了身后。 “阿妈!” 王梦熊眼睛腾地一下红了,喊了一句,却不敢用力撕扯,只是紧紧贴在阿妈身后,眼睛里燃起熊熊火焰,心里暗自琢磨是不是应该违背李负岳师父的告诫,用岳家散手大开杀戒。只是那样一来,只能事后亡命天涯,连累阿妈跟着受苦了! 一众狗腿子面对护犊子的孙素娥,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停步不前,还是听王保长的大打出手。正在犹豫不决之时,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王保长不乐意了,豁牙露风,破口大骂道:“一群混帐玩意,平时好吃好喝供着你们,一遇到事情就给我装孙子!怕什么?有我呢!都给我上,不管女人还是孩子都往死里打,出了事儿,老子负责!” 狗腿子们一听王保长发了话,顿时抛开顾虑,从腰里掏出棍棒,一窝蜂似的冲向前,打算动手。 王梦熊急了,顾不得后果,双手环住阿妈的腰,将她抱到身后,自己则冲出房门,牢牢守在门口,不想让这帮家伙冲进房间,让阿妈受到惊吓和伤害。 眼看两方就要兵戎相见,一声怒喝从院外传来。“都给我住手!我看你们谁敢在这里撒野!姓王的,你要是敢让你这些狗腿子伤到人,看我不把你开出王氏宗祠!” 人随声到,一个须发俱白的老头出现外院门外,从敞开的院门看到这一幕,顾不得腿脚还有些不灵便,快步跑了进来,手里的乌木拐杖在青石板地面上敲的震天响。 王保长回头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连忙出言喝止道:“快停手,先不要动!”随后他勉强挤出笑脸,陪着小心说道:“老祖宗,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要是我不来,这里岂不是会被你搞出人命官司?” 来的是王家村的乡老,执掌开祠堂、逢年过节祭祖的王老太爷。别看王保长在外面威风十足,可是碰见王老太爷,那也得乖乖地当孙子。乡土最重宗族感情,要是真的被从祠堂除名,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哪怕做再大的官儿,发了再多的钱财,在本乡本土这里也会抬不起头来。打蛇打七寸,王老太爷一句话就拿捏住王保长的命门,让他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王梦熊偷偷泄了口气,把摆足的岳家散手致命的招式收起,看着院门外正冲他挤眉弄眼的小七叔,脸上露出感激神色。不用问,王老太爷能恰到好处地赶来,都是小七叔的功劳。要知道虽然这老爷子轻易不出祠堂,但是他最疼爱的孙子来搬救兵,那肯定是快马加鞭赶到。更何况孙素娥在王家孙媳妇的圈中,既见过世面,又聪穎贤惠,口碑甚好,他也愿意来帮忙。 “老祖宗,不是我要搞出人命,实在是这一家不讲道理。世和他媳妇死活不肯交保境安民捐税,她儿子又把我打了,您老看看,那地上的几颗牙齿,就是我刚刚被打掉的!您来的正好,我还想请您老给做做主呢,哪儿有老百姓不交租纳粮,还打人的道理?” 王保长知道这老祖宗一出现,怕是再想靠人多欺负这娘俩怕是没机会了,只好退而求其次,来个恶人先告状,好让这老祖宗偏向自己。 眼见一时半刻打不起来,被王梦熊挡在屋内的孙素娥才款步走出来,闻言马上反驳道:“老太爷,您说句公道话,平日里我家纳粮纳捐,哪儿落于过人后?这王保长却欺负我丈夫不在家,我一个妇道人家懂的少,孩子年幼,却来收我家的保境安民捐税,又污言秽语调戏我,打了他还算轻的,若是我家世和在家,拼命的心都有啊!” 王老太爷手中拐杖对着王保长轻轻点了两下,吹胡子瞪眼睛道:“我这孙媳妇从不撒谎,你是不是又看不住自己的裤裆了?况且保境安民是一省父母官最基本要求,如果连这个也要收税,那我要是放个屁是不是也得交税啊!” 王保长顿时哑口无言,还真被老太爷说中。他本想利用职权,给自己捞点外快,哪知道连续碰见两个不按套路出牌之人,不但钱没搜刮到,人也被打掉两颗牙齿。 “老祖宗,那我这顿揍算是白挨了呗?我的两颗牙齿被她家孩子打掉……” 话没说完便被王老太爷直接截断。“打住,你这么说有人信吗?一个刚刚七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打得过你一个大人?虽然你这身子骨经常抽大烟弄得虚了点,可也不至于打不过一个七岁娃娃吧?没准儿你是不小心跌倒,自己摔掉了牙齿,可千万别赖到娃娃身上!” 王保长回头看向王梦熊,却见他乖巧地和孙素娥手拉手贴在一起,做出乖巧听话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一个未成年的娃娃,哪里还有刚刚凶神恶煞般打他的样子? “刚刚明明是他?我虽然体弱,也不至于自己故意弄怀牙齿吧!” 王保长这时候已经知道恐怕这两颗牙齿算是要白掉了,那叫梦熊的小娃娃力气大的可怕,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知道。如今这个乖巧样子,无论如何也和刚刚杀气腾腾的形象对不上号。难道老子抽大烟抽多了,产生幻觉?可嘴里的血腥味犹在,牙齿还在地上散落,这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这次看在老太爷的面子上,暂时放过你们。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伤是谁弄的都心里有数,只望日后不要被我抓到把柄,到时候咱们老账新账一起算!” 王保长带着狗腿子们灰溜溜地走了,孙素娥连忙上前道谢。王老太爷意味深长地说道:“世和他媳妇,眼前虽然事情过去,可那王保长什么德行你也知道。梦熊这孩子我也非常喜欢,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大家都会心疼。所以今后怎么办,你和世和商量商量,早做决定吧!” 两天后,在外面做生意的王世和赶了回来,只在家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便带着辞别完李负岳的王梦熊,去了溪口镇,那里有蒋氏族人出资兴办的溪口最像样的学堂,武山庙小学,入了一年级学习。 第9章 顽劣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武山庙是奉化溪口镇一座规模不大的庙宇,位于武山南边脚下,因而得名。原来是镇上蒋、张、单、宋、任五姓氏族共同享用的众庙,后来由蒋姓大户牵头扩建,成立小学。这座庙屋分前后两进,东西两厢廊庑,中间天井设戏台,后进前廊增设盘龙石柱,保持清中叶前江南庙宇建筑风格。 王梦熊因是离家求学,他父亲又不愿意去求人,所以将他托付给庙祝同住,并且临走之时又留下些银元,权充食宿费用。 武山庙小学地方虽然不大,但却是方圆百里之内第一个正规的小学。因为和蒋家有沾亲带故的关系,所以王梦熊的入学相当顺利,插班进了一年级,分在了教室靠后的位置。 这一年是1917年的5月,在年初的时候,有一个叫胡适的家伙在一个叫做新青年的杂志上发表了《文学改良刍议》的文章,紧接着一个叫陈独秀的发表了《文学革命论》,率先掀起了一场新文化运动。三月初,华国总理段祺瑞因为府院之争,闹了脾气,直接撂挑子辞职不干,从北京跑到了天津。 这边正热闹的时候,华国的北方邻居在三月中旬发生了革命,皇帝尼古拉二世被迫宣布退位,统治这个国家三百多年的罗曼诺夫王朝彻底覆灭。 当然这是国内国际大事与生活在溪口的人们相距甚远,大家关心的不是这些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而是对自家小子在武山庙小学的情况甚是关心。每天从早到晚,都是趴在院墙上看着厢房之内自己孩子是如何读书的。偶尔有一两个顽皮孩子上课期间溜号,未等先生训斥,那院墙上便会传来一声怒吼:“狗蛋子,给老娘老实听学,要不然今晚回家屁股开花!” “三小子,你要做哪儿样?不好好上课,回家没饭吃!” 这些话语显然要比先生的教诲管用得多,调皮孩子们明显收敛不少,而先生对这种情况也很满意,那些扒墙头的主妇们更是乐此不疲,以至于最初的一段时间以来就像是看戏一般,十分精彩。 等着日子常了,孩子们被皮肉之苦和饿肚子的惩罚吓得不敢再溜号搞小动作,加之先生委婉的劝说,扒墙头的情况渐渐绝迹。更多的主妇选择在武山庙正门外的小操场边上一边做着活计,一边唠着家常,等待自家孩子放学。 王梦熊虽然因为习练岳家散手,身体健硕异于常人,和同龄的孩子相比,整整大了一圈。李负岳老先生虽然有家传武学,但是国学造诣颇深,给他打下了很好的功底。给他们上课的语文老师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非常喜欢这个总是一脸忧郁的孩子,经常提出各种问题让他来回答。几乎每次都能在王梦熊这里得到标准甚至是思维超前的答案,更是让她吃惊和好奇,提问的更加频繁,以至于一到语文课王梦熊都烦得要死,最后直接装作不知道,根本不屑于回答这种中二问题。 “话说什么是中二?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一想到这么深邃的问题,王梦熊的脑袋就是一阵针扎般头痛,好像有什么东西阻碍他继续想下去一样。对于徒弟这种情况,即便见多识广的李负岳也摸不清头脑,只能归咎于这孩子的想法太超前,是上天妒之,不让他偷窥老天爷的想法李负岳的解释王梦熊根本不相信,但是通过习练岳家散手,他对这种针扎般疼痛的抵抗力却是越来越强,这也是他更加勤于练习,以期对抗疼痛的原因。 课间休息的时候,一大群各个年纪的熊孩子们纷纷跑出庙门,在操场上撒着欢。王梦熊也利用这个机会走出了教室,来到武山庙门口,坐在台阶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着大大小小的孩子们玩着幼稚的游戏。 一群孩子围成一圈,不知道在做什么。但是没过几分钟,那里面居然传来一阵哭叫,接着就是混战,无论是低年级的,还是高年级的孩子们打作一团。 小孩子打架是经常的事情,周围围观的妇女们不但不去劝阻,反而哈哈笑着替自家孩子加油。这时候高年级的孩子因为发育的早,身体素质明显要比低年级的孩子占优。不多时,几个刚入学的孩子被从混战的圈子挤出来,哭哭啼啼地向庙门口跑过来。 一个灰头土脸,瘦瘦的男孩经过王梦熊的身边,脚步迟疑了一下,慢慢停住,站在他面前。王梦熊正走神之际,忽然眼前多了一个大脸盘子,圆溜溜的眼睛还带着泪花,吓了一跳道:“干什么?人吓人吓死人啊!” 那男孩并不害怕,只是定睛看了看他,鼓足勇气说道:“你叫王梦熊,是不是王世和家的?” 王梦熊点点头,对这孩子说出他阿爹的名字并不奇怪。溪口镇屁大点地方,大部分人都沾亲带故,这孩子说不定和他家有什么关系,没准儿还是什么长辈呢! “我阿爹是蒋志清,和你阿爹是姑表兄弟。我叫蒋惊国,是你表哥!” “蒋惊国?” 王梦熊脑袋忽然间像惊雷炸裂般,裂开一条缝隙,一些被重重封锁的记忆被这名字刺激得从不知名的地方跑了出来,与这个名字相融合,眼前居然浮现出一个戴着眼镜,梳着背头的大胖脸,与眼前这个瘦瘦的大脸盘子重合起来。 “你将来肯定会变成一个大胖子?” 王梦熊脱口而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觉得将来这孩子肯定会长的和他记忆中的那个胖子一样,并且还会很牛×的样子。 “是吗?阿妈总嫌我瘦,每次都让我多吃,烦死了。要是将来能变成一个胖子,她肯定会很开心!” 蒋惊国雀跃一会儿,忽然想起他来找王梦熊的目的,连忙把话头拉回来。 “梦熊,我看你身体这么壮,肯定能打过那些高年级的同学。今天我们吃了亏,我想让你替我出头,再约战他们一次,让他们不要小瞧我们这些小不点!” 一群同学都眼巴巴地看着王梦熊,等着听他的回答。王梦熊本不想掺合这些小孩子的幼稚游戏,但是脑袋潜意识里一直有个想法在不停说着答应他,答应他。 “好吧!”被这声音弄得实在是烦人,王梦熊忍不住答应道。蒋惊国展颜一笑,回头对着小伙伴们握了握拳头,大家脸上都破涕为笑,对下一次打仗充满信心。 第10章 平手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中午在庙祝那里混罢一顿素斋饭,正在院子中央唱戏台子上躺着晒太阳,王梦熊忽然听见蒋惊国的说话声。 “说好了,下午放学后,咱们还是操场上见。谁若不来,便是河里的乌龟,岸上的王八!” 王梦熊微微欠起身,从敞开的庙门望出去,刚好能够看见蒋惊国正拦在学校门口,和一个比他年长的学生正下着挑战书。倘若是在日本,这龟鹤延年、松柏长青,那都是吉利话。可是在华国,若是背上缩头乌龟王八之蛋的名号,怕是要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这些血气方刚的半大小子,每每自比关云之长、李存之孝,哪儿受得了这个刺激,当即嗷嗷拍着胸脯同意。 整个下午,所有的授课老师都发现一件怪事儿。往常调皮捣蛋的孩子们今天下午特别乖巧,既不乱跑,也不乱说话,仿佛一中午的时间都变成了乖宝宝。这种压抑的气氛一直维持到放学前几分钟。 武山庙小学校没有钟楼报时,只凭庙祝根据太阳光线从大殿门前消失,照到东厢房的门眉上为止,便敲动木鱼,提醒各位老师,该放学了。 木鱼声一响,沉默许久的教室就像听到命令一般,全都炸了锅似的,人声鼎沸。 不管是大孩子还是流着鼻涕的小孩子,全都背起书包,一窝蜂似的往门外跑。等到这些老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追出学校门口的时候,顿时被惊呆了。 庙门前宽敞的空地上泾渭分明地站着两伙学生。西侧人数较多,而且无论是个头还是年龄都要比东侧的学生们大。反观东侧这些学生,人数并不多,个个脸上带着稚气,分明都还是孩子嘛! 那些平日等着看热闹接孩子的妇女们也不呼三喊四,全都伸长脖子站在操场外围,鸦雀无声。她们的脚下,还放着各自孩子的书包,整齐地摞着。只有她们那眨都不眨的眼睛,脸上流露出看戏一般的表情才能发现这般人是如何的兴奋与期待。 一名老师试图冲到场地中央去组织,却被一个看热闹的妇女拦住。 “全老师,莫得事!小孩子家家,就当作做游戏耍,下手都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全老师便是王梦熊的语文老师,她大概是刚来这里没多久,所以对这些家长们见怪不怪的事情还有些不习惯。不过既然人家家长都这么说,别的老师早就驻足在学校门前,指指点点的,早就进入了观众的角色,全老师也是就坡下驴,加入了围观的大军。 王梦熊本想低调一点,可他这些同学却不让他这么做,尤其是蒋惊国,直接在他身后把他推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梦熊表弟,能不能一雪前耻,这次就看你的了!” 蒋惊国说这话的时候,嘴唇有点发干,声音还有点哆嗦,但是腿脚却站的很稳。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头一次见到这种以弱敌强的大场面,内心激动不已所致。身旁的这些同学纷纷点头,一脸期待。说实话,若不是王梦熊这大一号的身材,以及块块鼓起的肌肉,并且亲眼见识到王梦熊一拳打断一根树棍,他们也不会这么有信心。 “没问题,别看他们人多,吾观之,如同土鸡瓦狗,插标卖首耳!” 王梦熊这句盗自武圣关云之长的话,彻底点燃了同阵营孩子们的熊熊战意。老话讲,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男不读红楼女不读西厢。这三国演义对于这帮孩子来说那不在禁读之列,当然是他们的最爱。尤其是家家户户至今尊崇祭拜的关公故事,更是耳熟能详,铭记于心。王梦熊说完,发了一声喊,率先向对方阵营冲去。蒋惊国紧随其后,一干小孩子豪气冲天地跟在后面,很少的一部分人,居然被他们弄出仿佛是千军万马般的气势来。 对方阵营之内,虽然气势上先输了一筹,但那是没想到这些低年级的毛孩子居然敢抢先动手的缘故。仗着己方人多力壮,怎么看都没有输门,这些人当中有几个领头的学生也是一声令下,呼啦啦地迎向前去。 王梦熊一马当先杀入对方阵营,凡是和他对上的同学,无论力大体壮与否,全然不是他一合之敌,纷纷飞向两侧,被他一个人就干翻十几个。当然他下手很有分寸,只是用岳家散手的柔劲儿将对方送出去跌作一团,不会真的伤了人。否则的话,就凭他习练三年之久的岳家散手,别说是这些孩子,就连同等数量的大人,只要不动用火器,那也能全数放倒。 蒋惊国等人跟在王梦熊身后,捡了大便宜,纷纷痛打落水狗,一群人抱成一小团,居然以弱胜强,把原本信心满满的高年级同学打击得愣眉愣眼的,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擒贼先擒王,把打头的那小子先收拾掉!” 几个领头的虽然被王梦熊击倒,可他们拍拍屁股爬起来,发现居然毛事儿没有,顾不得思考怎会如此,连忙指挥起来,试图遏制对方的势头。 这些孩子应变能力还不错,知道要是不能放倒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的野小子,这场掐架就算是彻底输了。要是人多欺负人少,高年级欺负低年级,这样都输掉,日后如何能抬起头来?所以不用鼓舞士气,这些学生都奋不顾身,使出最擅长的死缠烂打招式,你抱腿我搂腰,个别孩子还试图伸出手指去戳王梦熊的眼睛。 倘若真的动手,这些下三滥的招式对于王梦熊来说毫无用处。但现在只是同学之间掐架,又不是生死相搏,自然也不好下死手。况且刚刚已经让对方见识到自己的厉害,是时候韬光隐晦,装一装孙子了。所以王梦熊借势双手抱头护住眼睛,任这些孩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自己压在操场上,也不运气反抗,直接牵制住对方大部分人手。 蒋惊国他们一看自己这方的主力军王梦熊被压制住,纷纷赶来相助,很快就在操场上堆成一堆。等到大家都精疲力竭的时候,王梦熊才慢慢起身,掀开身上认识不认识的同学,看着对方气喘吁吁的几个领头的,询问道:“怎么样?可还有力气?咱们再来过?” 那几个孩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并不好受,也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看见王梦熊这生龙活虎的模样,顿时纷纷摇头道:“不打了,不打了。这场就算平手,如何?” 王梦熊不为已甚,轻轻点了点头。蒋惊国等同学虽然也精疲力尽,但是平手的结果其实已经意味着他们胜了一筹,纷纷欢呼起来。爬起身来簇拥在王梦熊身边,得意非凡地向外面走去。 第11章 认亲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在外围观战的人群见没什么戏可看,赶紧招呼着自家娃子,心疼地给他们擦着脏脸,揉揉淤青,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踏着夕阳纷纷归家。 一个身穿身穿黑色学生装,戴着黑色长沿学生帽的年轻人也站在围观的人群中,只有他看出那个最后胜利的孩子其实未尽全力,只是凭借巧妙的手法和一身蛮力才坚持到最后。 “不知道他习练的是什么拳法?对上我这学自日本陆军学校的空手道,谁能更胜一筹?不过一个是成人,一个还是孩子,即使能胜,也胜之不武!” 正在他沉思之际,一个女人的声音惊喜地喊道:“文天?是你吗?你怎么来了?” “文秀堂姐,当然是堂弟我了!我从日本陆军学校毕业,趁着有时间回老家慈溪转转。听说你在溪口镇当孩子王,特意过来看看你!” 文秀便是王梦熊的语文老师,全称是全文秀。全这个姓比较少见,据说起源于周朝的泉府官,他们的后代就以这个官职为姓,到后来慢慢从泉演变到全。三国时姓全的出了一对名人父子,一个叫全柔,一个叫全琮,都很有名。至于现在,则以出自江浙慈溪的全锦堂为胜。他现在定居日本,号称关西财阀,更是和曾经流亡海外的孙文过从甚密。这个全文天,便是他的独子。全文秀则是全锦堂老家兄弟的女儿,自小和全文天相熟。 “老弟,你这次回来,不是打算在国内念书吧?” 全文秀知道全锦堂这个大爷在日本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对于独生儿子全文天期许甚多,要是这个堂弟想回国,怕是第一个不答应。 全文天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要再看看。其实他知道这次回乡只是父亲为了让他放松一下,才允许他回到慈溪老家探亲的。早在他在日本陆军学校没毕业之前,那老爷子就已经替他联系好了日本陆军大学。只要再去走个招生考试的手续,无论他考的怎么样,都会被录取的。 “已经是晚饭时间了,你还没吃饭吧?镇上没有什么像样的饭店,只有一些小吃摊子,我只能请你吃这些了。要是吃不习惯,那只能委屈你的肚子了!” “不用你费心,我自有去处。你是不是忘了?这镇上的大户人家当中,还有我的亲戚呢!” 全文秀一拍脑门,自责道:“瞧我这记性,你母亲的娘家就在镇上,好像是你的外婆家吧?” “是,王采玉是我外婆,刚刚那些学生里面有个小子好像是我志清舅舅家的大小子。你也别回学校吃了,跟我一起去外婆家,让你打打牙祭!” 两个人这边说着话,那边厢王梦熊也被蒋惊国死活拽着回家,让他阿妈给做些好吃的庆功。王梦熊本不想去,奈何这个表哥太过热情,刚刚又演了一出七进七出的英雄戏码,心火正热,怎肯放他走,无可奈何之下,两个人一同去了蒋家。 刚进院门,便看见一个慈祥的老太太正在正房门前张望,一个低眉顺眼的青年妇女在一旁伺候着。看见蒋惊国进了大门,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那青年妇女走过来替蒋惊国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数落他道:“儿呀,这么晚了又跑到哪里淘气去了?弄得新洗的衣裳都脏了。你奶奶看你过时不归,恨不得跑出去接你,是我硬拉着才没出去。以后可不能这样,让奶奶和阿妈操心啊!” 老太太看见儿媳妇说孩子,虽然有道理,但是对这个蒋家的嫡长孙,还是有些舍不得多责备,看看差不多便出言截住这趋势。 “算了算了,志清媳妇,平日里我这孙子都乖巧懂事,想必今天情况特殊,有情可原,咱们下不为例吧!你瞧,这孩子还带回来一个同学,当着外人的面,就少说几句吧!” 那青年女子极为孝顺,听婆婆这么一说,便住口不提,只是来回打量着同来的王梦熊,不知道向来不往家领同学的儿子这回怎么突然间就领回一个大孩子。看着眉清目秀的,就是这体格瞅着挺结实,和自家孩子一样身上沾染灰尘,袖子还撕了一个长条口子。 “这位是……?” 还是老太太先问了一声,青年女子便不再插话,而是看着王梦熊,等着他的回答。 “奶奶,娘,你们怎么不认识他了?说起来他也不是什么外人,而是舅爷家的梦熊表哥!上次世和舅舅走之前,带他来过咱们家。” 蒋惊国这边一介绍完,王梦熊主动上前一步,给老太太跪拜磕了一个头。“见过姑奶,见过表婶!” 老太太恍然大悟,连忙过来拉着手,嘘寒问暖道:“我说怎么看着眼熟,上次见过一次便再没来,所以有些记不得。我记得还是世和那孩子过来求我,说你在家打了欺负你阿妈的王保长,让你进入武山庙读书,也顺便避避风头。咱们都不是外人,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亲戚。当初你满月的时候,我也去吃过酒呢!快进来,屋里说话。志清媳妇,你去打盆水来,让这两个泥孩子好好洗洗!” 这边正说着,院门外又进来两个人。远远便听得一声喊:“外婆,我来看你了!” 这么一个西式打扮的青年管自己叫外婆,王采玉老太太有些糊涂,因为脑袋里面一点印象没有。好在她也知道自家就剩下一个大女儿嫁到外地,当下犹豫地问道:“你是瑞莲家的小子么?” “不错,就是我。我叫全文天,这是我堂姐全文秀,我把她带来,打算蹭顿好吃的,顺便住上一宿。” “使得,使得!无论谁来我都欢迎!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来了这么多客人。早起的时候我就听见院子里喜鹊叫。志清媳妇怕它吵着我休息,要轰走它我都没让,原来应在了你们身上。都是好久不登门的贵客,你们来了我就高兴。志清媳妇,你去割点肉,今天晚上做一桌好吃的,我这个老太婆也和你们一起开开荤!” 几个人进了屋内互相认识了一番,王梦熊见那个叫全文天的青年总是盯着自己看,有些不自信地问道:“怎么了?我脸上还有没洗干净的地方吗?” 全文天一看这个叫王梦熊的孩子有些误会,连忙解释道:“没有,你洗得很干净,我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咱们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所以多瞧了几眼,你可别介意!” 王梦熊这才放下心来,摆手道:“不会介意。我自小在乡下长大,到镇上也没多久。文天哥你是在日本长大,这之前根本没见过我,所以可能是把我误认成什么人了!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再见面不但是熟人,还是亲戚了!” 第12章 好客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农家好客,作为镇上出名的大户人家,王采玉更是拿出十二分的热情来招待客人。虽说蒋老爷去的早,可在她的操持下,店铺的生意却越发的红火,丝毫不亚于老爷在世之时,自然是不差钱的。这次来的客人又都算不上外人,一个外孙,一个堂哥家的孙子,加上大孙子惊国的国文老师,不但是一曰为师终身为父的先生,从女儿瑞莲那里来讲那也是拐着弯的亲戚。 有了这么多层关系,当日晚宴的丰富程度自不必多说,单从老太太对大家嘘寒问暖的劲儿就能看出她的欣喜和真诚。蒋家宅院虽然不小,可除了蒋母之外,只有儿媳妇毛福梅、孙子蒋惊国,满打满算才三个人,自然是比较冷清。如今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整个堂屋里都弥漫着浓浓的人气,往日里冷清气氛一扫而空。 因为都是年轻人,加上两个刚刚上学的孩子,老太太也就没有强迫他们饮酒,只是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青梅酒,看着围坐在一起的孩子们,不时喝上一口,显得十分高兴。 王梦熊看着满桌丰盛的菜肴,心里暗自咂舌。这些菜肴,随随便便拿出一盘都是穷人家逢年过节才有的主打菜品,蒋家居然做出了一桌子,果然是高门大户,底蕴不凡。 等到菜上齐之后,王梦熊发现惊国的母亲还不肯上桌同吃,想起家中的母亲,心有感触,停箸不吃。 老太太一见,连忙问道:“梦熊,可是饭菜不合口味?想吃啥说出来,让你婶婶去做!” 毛氏也一脸关切地看着这个孩子,生怕是自家的手艺问题,更怕这个儿子第一次相邀回来的同学吃不好。 王梦熊见大家误解了他,连忙解释道:“对不起,不是饭菜不够好,是我见婶婶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却上不了桌子与我们同吃,想起家中的母亲,因而心中难受,吃不下去。” 老太太一听,这孩子如此孝顺,心中越发喜爱,出言安慰道:“你有此孝心,你那阿妈若是知道比吃了山珍海味还要高兴。况且你这孩子也误会了,我家这儿媳不是因为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才不上桌吃饭,实在是因为志清我儿常年在外奔波,志清媳妇为了替他祈福保平安,常年吃素,所以才不上桌的!” 众人恍然大悟,一看桌子上鸡鸭鱼肉,都是荤腥之物,难怪毛氏不肯上桌。 毛氏也听出这孩子话语中关切之意,心生感动,也跟着说道:“梦熊,谢谢你惦记,不过婶婶我等你们吃过之后,自会做些素食来吃,你就安心吃饭,若是吃的多,才显得婶婶的厨艺好,如此我才开心呢!” 王梦熊听她这么一说,知道是自己想差了,为表示歉意,也为了让这个忙碌半天的婶婶开心,果然放开饭量,狂吃起来。等到他两碗米饭下肚,端起饭碗示意再来一碗之际,猛然看见大家都不吃饭,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忍不住诧异道:“干什么?怎么都不吃饭看我?这么好吃的饭菜,难道不应该多吃几碗么?” “应该,应该!”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加快吃饭进度,连带着老太太也是被王梦熊刺激得胃口大开,比平日里多吃了半碗。等到吃罢晚饭,几个人都跑到院子里的天井坐着,谁都不愿动弹,捂着肚子嗨呦嗨呦的,不绝于耳。 全文秀偷偷捅了捅全文天,眼睛向王梦熊那边扫了一眼问道:“老弟,我看你对我这个学生甚是在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能和我说说么?” “哪儿有,堂姐,是你想多了!” 全文天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波涛起伏,全然不像他说的那样。 “难道他也是来自蓝星的?为什么我见他似乎是忘了关于那个世界的所有记忆?可如果不是来自那里,越靠近他,就越是觉得心弦拨弄得厉害,全然不复往日平静。要知道在日本陆军学校,学的就是要侵略如火不动如山,哪里会出现这种情况?” 全文天这样想着,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场意外发生时的场景。在银河系第三悬臂的边缘,那个叫蓝星的星球上,全文天和同事在扶桑省京都市研究异常气象。扶桑省在100多年前还是叫日本国,甲午年九月十七日之后,在致远舰管带邓世昌率舰撞沉吉野号被救起之后,一切发生了改变。日本联合舰队全军覆没,北洋水师兵临日本,封锁了所有军民港口,炮轰东京。随之而来的一连串反应让天皇退位,日本战败沦为藩属,后来被光旭帝直接派兵占领成为扶桑省。 原本以为是走个过场的出差,没想到因为一次突如其来的爆炸将全文天从蓝星硬生生炸到了这个叫做地球的平行空间,而且还成为富甲关西的财阀全锦堂的同名儿子。在那种白驹过隙的穿越过程中,全文天恍惚觉得那里不光是自己一个倒霉蛋,还有两个光点也在那个虫洞之内急掠而过。眼前的这个叫王梦熊的七岁孩童给他带来的熟悉感觉与当时的感觉一样,可惜不能主动去问,这等事关生死的秘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老老实实活着就好。至于那什么宏图霸业,让他一个搞气象的理工男怎么去做?更何况他知道的历史已经和这个世界的历史整整偏差了100年。要知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靠自己那个半吊子一样的历史知识去改变目前这个水深火热的世界,纯粹扯淡! 因为想起过往的离奇遭遇,全文天也失去了和王梦熊切磋武艺的兴趣。这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这一年全文天十七岁,王梦熊七岁。阴差阳错之下,等到两个人再次见面,已经是九年后,也就是1926年。那一年,王梦熊跑到广州,考入黄埔军校第五期政治科学习,全文天当时任少校教官,后来任步兵队区队长。 第13章 遇贼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当夜王梦熊拒绝了蒋惊国同学的盛情挽留,执意要回武山庙去住。全文秀怕他一个孩子走夜路不安全,正好她住的地方就在武山庙小学附近,正好顺路,便主动提出要送他回去。 王梦熊虽然艺高人胆大,但在外人眼里根本就是一个孩子,所以他既使百般不情愿,最后仍被全文秀老师一路牵着手走出蒋家大宅门。 老太太虽然觉得这溪口镇素来民风淳朴,夜不闭户,但也担心路上黑灯瞎火让小孩子害怕,见文秀老师主动去送,这才放下心来。只有全文天看着大家担心的样子有些好笑,他可是了解这个七岁孩童的战斗力,既使他这个曰本陆军学校的高材生,真正动起手来,鹿死谁手也未可知。“难道他在虫洞空间经历过什么?否则怎么会如此历害?以他的年龄,等到他成人之时,恐怕自已就不会是对手了吧?” 江南夜晚,树影摇曳,微风习习,凉爽惬意。王梦熊跟随李负岳习练岳家散手,为了不想引人注目,通常需要在无人处或者是夜里练功,视力早就适应了这黑漆漆的环境。更何况沿途一些住户还有点灯夜读之人,从窗棂处透出的一点灯火足够他看清脚下之路。反而一直牵着他手的全文秀,从原本走在前面领着王梦熊,到后来被一个七岁小男孩牵着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石板路上,全无最初的自信。 又走了一段路程,已经到了全文秀他们这些聘任教师租住的民宿。对于她这个外来的女先生,学校很是大方,单独给她提供了一间和其他男教师分开的房间,不过总体上这些老师还是统一住到一个院落。 见王梦熊站住不走,文秀老师有些奇怪道:“梦熊,怎么不继续向前走了?你住的武山庙还在前面呢,我把你送到地方再回来。” 王梦熊摇摇头,对着全文秀说道:“全老师,你已经到了,就不要再向前走,回吧。没多远路程,我加把劲儿就到了地方。这段路比较荒凉,你一个人回来会害怕,我却已经习惯,只要跑上两步便到了。” 全文秀也知道与其说是自己送这孩子回武山庙,不如说是这孩子一路把自己领回来的。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没有她跟着,或许这孩子早就到武山庙了。 “好吧,我不送你过去,就站在路口看着你,等你到了学校门口,我再进院。” “好吧,就这么说定了!” 王梦熊没了全文秀的羁绊,撒开腿就跑,脚下高高低低的石板路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问题,不但不是阻碍,而且是借力腾空的工具。全文秀只觉得自己只是眨了眨眼睛,王梦熊已经跑到武山庙门口,借着门口点亮的气死风灯,正向这边挥手示意。 “这孩子,跑的恁快!” 全文秀虽然惊诧于王梦熊的速度,不过她不是习武之人,并不知道在黑乎乎的高低不平的石板路上这么做有多困难,所以也没往心里去,招了招手,便转身推开虚掩的院门,进了院子。 王梦熊见全老师的身影消失于院落之内,并没有马上从侧门进武山庙,而是转身顺着西侧的院墙,向后山跑去。因为今日的晚宴,他已经耽搁了每天必练的功课,虽然现在夜渐深沉,但是艺高人胆大,他还是打算将雷打不动的练拳功课做足之后再回庙里休息。 山路崎岖,但对于王梦熊来说行走不成任何问题。就在他即将到达平日里练习的空地之时,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让他一下子将迈出的右脚又收了回来,慢慢踏在草地上,把身子移向路旁的树丛中。王梦熊身材虽然比同龄人发育的早,但现在毕竟还是个七岁孩童,这么小巧的身子藏进树丛中,黑夜中根本看不出来。 “舅舅,我看山那边有很多修建得非常豪华的墓地,咱们怎么不去那边捞一票,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山里面干什么?” 一个浑厚的声音在王梦熊耳旁响起,借着一点星光,他发现是一个蒙着黑头巾,个子又瘦又小的男子,正在对着身旁同样瘦小枯干的老头说话。那老头一身黑色紧身衣,同样黑巾蒙面,只露出两个亮亮的眼睛,不时地看向左右。 “你知道什么?不懂就不要乱说,免得冲了煞气!” 老者压低了嗓音,停下脚步,给他这个外甥解释道:“干咱们这行的,盗死不盗生,盗富不盗穷,盗旧不盗新!那山左之地虽然也是埋人之所,但是从修建时间看也顶多二三十年之久,墓里面根本不会陪葬什么好东西。何况这些都是有主之墓,经常有人来祭奠看护,若是不小心撞上人,发现你我二人是盗墓的,还不得被人打死啊!” 看着这个外甥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这老者也没什么辙儿,只能恨恨说道:“就凭你这个榆木脑袋,如果不是我的亲外甥,根本就不会让你干这摸金的行当。算了,谁让我就一个穷姐姐,生就你这么个傻孩子呢!” 那小个外甥还有点不服气,嘴里嘟囔道:“这荒山野岭的,又怎么会有古墓?舅舅你不会看错吧?别咱们费了半天劲儿,到后来毛都没捞到一根?白白给人笑话?” 老者借助星光,一边确定方位一边解释道:“这山坳天然背风,左右各有一座小山峰相对,它的对面原本有一条向东流淌的大河。在堪舆上讲是上等风水宝地。虽然那条大河历经百年已经改道,原有的河道干涸,已经认不出曾经波涛汹涌的模样,但是我还是通过当地的县志查到这里百多年前的河流分布。江浙一带达官贵人层出不穷,难保不会有识货的选中这里下葬先人,所以这里有古墓的可能性足足十成占九!” “你是舅舅,你说了算!” 那外甥想是觉得说不过自家舅舅,嘴里唠叨了一句,便不再言语,跟着舅舅继续向前走去。 王梦熊本不想管这个闲事,可是那老者的一番话引起他的注意。若是这里果然有古墓存在,会不会是蒋惊国家先人所在?自己刚刚在他家吃了一顿大餐,若是装着不知道,怕是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仗着对自己身手的自信,打不过还跑不过么?这样一想,王梦熊伏低身子,犹如狸猫一般,悄悄跟了上去。 第14章 入墓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一般的孩子遇到这种情况,能忍住不惊叫,老老实实藏好。等这两个盗墓贼走远,再跑回学校或者镇子上报信,那已经算是最佳反应了。偏偏王梦熊因为李负岳给他打下良好的拳术基础,加上后天的勤学苦练,寻常几个大汉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这两个身材瘦小之人。所以王梦熊不但没藏起来,反而主动跟在这舅甥二人身后不远,一直走到目的地,都没有被发觉。 那老者从怀中探出一个黑呼呼的圆盘状物品,不时摆弄着,最后把它端平之后,对着一处山坳深处的平地一动不动。借着星光的照耀,王梦熊依稀辨认出那物件好像是一块罗盘。 “怎么样?舅舅?是这里么?” 那老者看着剧烈跳动的指针,满意地笑了。随即他把这件罗盘收起放好,右脚使劲儿跺了跺地道:“错不了,就是这里!把家伙拿出来,在我跺脚的地方往下挖!” 那外甥把身上背的一个包袱卸下,从里面拿出几件物件,很快组装出一把洛阳铲来。别看这孩子瘦小,可是有一股子蛮劲儿,不多时便让铲子挖到了硬物。 “舅舅,好像过了封土层,已经到了砖室的室顶?” “真的吗?哈哈,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居然没费什么劲儿就找对了地方。你停下来,下面就交给舅舅我了!要知道这些古墓室顶通常都密布陷阱,一不留神,容易把咱们舅甥两个都坑进去。你的手艺是我教的,对付这种积年古墓,还差些火候。” 两个盗墓贼狂喜之下,丝毫没有察觉不远处还潜伏着一个孩子。王梦熊也没有马上跳出来,他以前只是听说过曹孟德为了筹集军饷设立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什么的,还真没有见识过真正的盗墓贼是如何盗墓的。至于历史上曹孟德到底干没干过这种阴损之事,只有陈琳在讨伐檄文中说过这话,人家姓曹的吓出一身冷汗,头疼病都好了,看来还真有其事。 这时候两个盗墓贼已经取下蒙面巾,王梦熊偷偷看去,脑海里就浮现四个字,“贼眉鼠眼”。果然是相由心生,物以类聚。也难怪他们要蒙面干这种活计,否则任谁一看这两位的面相都会认为他们不会干什么好事儿。 老盗墓贼业务非常熟练,不多时便挖出一个深邃的盗洞。只是这盗洞明显是为他们舅甥二人量身打造,除了他们这样瘦小之人,旁人连进都进不去。 很快,几块墓砖被绳子从洞底吊了上来,年轻的盗墓贼显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显加快了运输土方杂物的速度。不多时,老者拽着绳子爬了上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舅舅,打开墓室了么?” “嗯,虽然费了点劲儿,好在终于在侧下方开了一个口子。等这里面积年的污秽之气散尽,便可以下到墓室之中。”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老者从随身包袱中又掏出一个咕咕叫的东西,用绳子栓住腿脚放了下去。王梦熊观察了半天,才发现居然是一只鸽子。没想到这两个盗墓贼准备的还挺充分,看来这是打算让鸽子先行探路,试探下面的污秽气是否散尽。 不一会儿,老盗墓贼将绳子拉起,那鸽子活蹦乱跳地被拽了上来。老者满意地说道:“别人都用活公鸡,那玩意儿目标太大,生命力太强,并不如这鸽子好用。看来下面已经没有危险,我这就下去!” 想必是两个人早有分工,所以那外甥并无异议,老老实实地守在外面洞口处,等着下面的信号。就在他等得百无聊赖之际,后脑传来一阵风声。一只细嫩的手掌重重地切在他的后脖颈处,恰到好处地将他打晕过去。 这个盗洞别人进不去,但是对于王梦熊来说却绰绰有余。他将外面那个把风的外甥收拾掉后,毫不犹豫地顺着绳索向下,很快也从墓顶进入古墓。从这里下去,是一段黑暗的走廊。虽然处在地下五六米深的位置,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阴冷潮湿,而是十分干爽,空气中有一股熏香的味道。 摸黑前行大约十米左右,出现一个拐角。隐约有灯光透过来,墙壁上还拉着长长的黑影。王梦熊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拐弯就看见那老盗墓贼正在努力地撬一个石棺。一盏油灯放在墓室的入口处,一个香炉里插着燃剩一半的香火,还有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袋子堆放在那老者脚旁。 老者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这孩子,不是不让你下来,在上面把风么?不过既然来了,就过来帮帮忙吧!以前遇到的都是木头做的棺材,头一次碰到石棺,看来这里面的好东西不少于外面陪葬的这些东西啊!” 老者发着感慨,却没听到回答。以他对自己外甥的了解,知道不对,连忙一个矮身向前蹿了出去。王梦熊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一记手刀居然被这老家伙险之又险地避了过去。 那老者一个鹞子翻身从地上跃起,回头喝问道:“请问是哪一路同行,何苦下此毒手?咱们有财一起发不好……” 最后一个吗字没等说出口,被他生生咽了回去。因为有油灯照亮,狭小的墓室内部更是聚拢光线,所以他很快看清来的不是什么摸金同道,而是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孩子。 “小娃娃,你好大的胆子?你家大人在哪里?怎么不肯出来一见?”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还不至于让这老者紧张,他怕的是带这孩子进来的大人。不用问,自家的外甥肯定落入了对方手中,他也打算将这小孩子拿下,以便用来交换那个傻外甥。 王梦熊暗骂了一声,既为这老家伙的好运气,也为他这疑神疑鬼的话语。 老者说了半天,见无人回应,侧耳倾听,外面也没有丝毫动静,这才把注意力集中到王梦熊身上,半信半疑地问道:“就你一个人?” “不错,虽然就我一个,收拾你这个发丘掘墓的坏人,已经足够了!” 王梦熊的自信来自于这些年不间断的勤学苦练,更是因为这老家伙瘦小枯干的模样让他彻底放松。就连李负岳师父也告诫他不要轻易对常人出手,容易打死人惹来是非。可那是指普通人来说,对于这种盗墓贼,打死也是活该! 第15章 失手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梦熊话音未落便纵身上前,手指握拳,带着呼呼的风声,向对面的老贼击去。那老者起初不以为意,等到听到拳风呼啸,面色大变,急忙向一旁闪开,让王梦熊这一拳重重地击打在石棺上,发出砰的一声。 “有胆的不要跑!” 王梦熊一边说着,脚步交错追了过去。那老者围着石棺打着圈圈,让她的拳脚屡屡落空,击打在石棺上,发出连续不断的声响。 “小娃娃,这里又不是你家先人安息之地,何苦与我为难?不如你停下手,有什么好处少不了你的那一份,如何?” 老者这番利诱毫无效果,回应他的是王梦熊越来越凶猛的追击。或许是拳风过重,或许是无意中拍中了某个机关,就在两个人僵持过程中,那石棺内部突然发出碰的一声,让王梦熊和老者同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碰”的又是一声,清晰的如在耳边。王梦熊不明所以,那老者却是神色大变,连连摆手道:“快停手!快停下来!如果不想死,就照我说的去做!” 王梦熊虽然不知道老者打什么主意,但也依言停手。刚刚那两下声音他也听到了,不知道为什么在石棺之内会传出这种声音,就好像里面有个人在用手掌拍打着石棺一样。 “这怎么可能?难道说里面装的不是死尸,而是一个大活人不成?这种古墓至少数十年之久,即便当初有活人,别说十年,就是十天都会死翘翘的,怎么可能还有活人?” 老者慢慢向后退去,方向就是他放置包袱的地点。王梦熊一见,也跟着后退,不过他后退的方向却是墓室的入口处。 那石棺内的声音响了两下,便沉寂下去。就在两个人以为这只是一个幻觉的时候,又是一声震天巨响,那石棺的厚重棺盖居然飞了出去,撞在一旁的墓室墙上,将原本绘制精美的壁画都砸出一个坑洞,又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只长满绿毛的枯瘦手掌从石棺中突兀地伸了出来,指甲尖尖,好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 王梦熊有些看傻了,他到底还是小孩子,对于这类稀奇古怪的事情根本听都没听说过,更不用说亲眼见识。如今这石棺里面绿毛手掌一出,吓得他扭头便跑,再也不想逞能了。哪知道他刚刚跑进通道,脑袋一阵眩晕,只迈了两三步,身子一软,栽倒在地,彻底昏迷过去。 躲在墓室一角的老者听到外面咕咚一声,嘴角一咧,露出了早知如此的表情。但是他的脸色随即又变得凝重,手里面不但多了一根成辫的大蒜,还有一个黑乎乎的驴蹄子。 石棺里手掌又多了一只,紧接着探出一个脸色惨绿,毛发乱糟糟的怪人,紧闭着眼睛,只是支愣着两只耳朵,做出侧耳倾听的模样。 老者屏住呼吸,生怕引起这怪人的注意。不过越怕啥就偏会来啥,那怪人不但耳朵在听,两个黑洞洞的鼻孔在空中不停地抽动,似乎在闻着什么味道。 很快这个怪人从石棺内彻底爬了出来,站在地面上,大约有一米七左右的身高,周身挂着破破烂烂的几块布条,根本遮掩不住身上那几个重要部位。好在这怪人周身与手掌一样长满绿毛,就像穿了一件毛皮大衣一样,倒也不惧春光外泄。 怪人慢慢在地上挪动脚步,好像行动迟缓的样子,可当他鼻翼停止抽动,猛然看向老者所在方向,两只眼睛瞬间睁开,露出惨白的死鱼眼珠,盯住老者不放。 那老者心说不好,不知道为什么这黑驴蹄子居然失去作用。不过看这个绿毛怪举步维艰的模样,打不过逃还是逃得过的。哪知道就在他内心盘算之际,那看似笨拙的绿毛怪身子一纵,居然不用走,直接飞扑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身闻之欲呕的臭味,以及闪着寒光的锋利指甲。 “他娘咧,吴老二这个混球,居然骗我黑驴蹄子可以防僵尸,这下被他给害惨了!” 老者嘴上说着,脚下却不慢,直接向一旁避开,手里的两样东西顺手向绿毛怪砸了过去。 那黑驴蹄子后发先至,正好砸在绿毛怪的脑门,直接反弹出去,飞出了墓室门,骨碌碌滚出去好远。那大蒜在绿毛怪身上碎裂开来,飞溅起的蒜汁沾染在它的皮肤处,顿时像受到强烈的腐蚀一般,流出白花花的粘液。 那绿毛怪疼得嘴上发出一声惊天怒吼,手指甲如刀般直接在自己身上刮削,生生将绿毛皮肤连着里面有些干瘪的血肉都削掉,一双凶睛乱转,显然异常生气,循着看着弄出的脚步声飞扑而来。 那老者若是想跑,凭他的灵活劲儿早就可以顺利跑掉,何况半路上还有王梦熊这个孩子在,至少可以吸引绿毛怪一段时间。只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老者多年盗墓,头一次有这么大的收获,那满满一包袱物件还在那墓室一角放置,若是这么一逃,想来会便宜了别人。 让他恋恋不舍的还有一层因素,那便是插在香炉里面的迷魂香。这也是王梦熊江湖经验少,着了道儿的原因。老者这香点的非常有讲究,一个就是为了对付想黑吃黑的同道,另一个就是为了防止积年老墓出现僵尸。别看这小小一根香,那可是他年轻的时候花了大价钱才得到的,就是为了防止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时候。只是这个绿毛僵尸不知道经历多久,呼吸非常微弱,以至于没有多少迷魂香被它吸进去。好在它现在围着石棺在追逐老者,血脉渐渐流通,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早晚会有效果,这也让老家伙痛下决心,咬牙坚持。 不多时,那绿毛怪果然不像刚开始那么生猛,脚步也变得蹒跚,吼叫声越来越微弱。老者心中暗喜,正盘算着一会儿等这绿毛僵尸倒下之后,该如何迅速查看石棺,卷走陪葬品之际,呼啦一声,油灯灭了,整个墓室又重新陷入漆黑一片。 第16章 反转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盗墓贼随身携带的油灯多属特制,一般的风根本吹不灭。这也就是墓室内空间狭小,那绿毛僵尸身上又挂了许多碎布条,带动气流扰动,最终将油灯熄灭。 僵尸本就是个睁眼瞎子,只凭嗅觉和听觉作战,有没有灯对于它来说都是一个样。然而那老者却不然,没了光亮,他就不能利用地形很好的躲避僵尸的扑击,稍有响动,就会迎来绿毛僵尸的狂风暴雨般的打击。这个时候他想打退堂鼓都已经晚了,黑漆漆一片的墓室内,进来时的通道都找不到,又怎么可能轻易退出。 绿毛怪一动不动,老者更是一动也不敢动。然而时间一长,即使他再能闭气,也忍不住偷偷吐出一口浊气,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这一口新鲜之气下腹,原本憋得有些头晕眼花的症状才减轻一些。不过这也让老者暗骂自己,这退路就在身旁而不自知,真是该死! 原来这墓室四周封闭,只有一个通往外界的出口。从出口处送进来的微风分明已经告诉他退路在哪里,可惜他一时心慌,居然把这个明显特征忘掉,白白自陷险地。 正要循着冷风退出墓室的老者突然感觉空气鼓荡,紧接着是绿毛僵尸的一声巨吼,让他身子一紧,耳朵里像是铙钹乱响,脚下不由出现一丝短暂的停顿。 几片锐利的指甲从老者的身侧划过,一个黑影带着风声扑到了墓室的墙壁上,发出剧烈的震动。老者疼的往地一躺,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忍痛向冷风来处滚去,正好从那绿毛僵尸的身侧滚了出去,直到撞到一个障碍物方才停住。 那绿毛僵尸虽然扑了个空,但也并不是没有收获。手里捞到一根从老者臂膀处撕裂下来的手臂,闻到血腥气,被刺激得两只眼睛都蒙上一层血色,两手捧起老者的胳膊,坐在墓室的地面上便开始大肆啃咬咀嚼起来。那老者虽然在通道中疼痛难忍,但是听见里面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情不自禁地头皮发麻,周身起了密密麻麻鸡皮疙瘩。 老者从刚刚的接触之中判断出身旁的障碍物便是刚刚逃出墓室的那个小娃子,只是他虽然手上功夫不错,江湖经验却等于零,所以才轻易地着了迷魂香的道儿。 盗墓贼虽然干的是阴损买卖,但是通常他们是不会主动去害人性命。要是盗墓给抓住,罪不至死,顶天挨一顿打,关上几年,出来后又是一条好汉。可是若是在盗墓过程中出了人命,惹上人命官司。一旦被发现,全国都会发布海捕文书,即使侥幸逃脱,这盗墓的买卖就彻底砸手里了。更不用说被抓住之后,肯定会吃枪子儿,人头落地。 老者对迷魂香的效果不抱什么指望了,他其实也是第一次遇到僵尸,不知道吴老二信誓旦旦说的什么都能迷倒的迷魂香为什么迷不倒区区一个绿毛僵尸。可是现在,里面那咀嚼声入耳,声声都像是啃在他的身上,咬在他的心头。 “算了,这次就认栽,只要保住命,总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不过这小娃子一旦失踪,附近肯定会搜山闭市地去寻找。一旦那样,我们舅甥两个生人便会暴露。索性行个好,将这小娃子救出去,也算是积了一次阴德。” 想到这里,老者顾不得仍在血流不止的胳膊,直接用剩下的右臂将地上的王梦熊夹起,撒腿便向盗洞处跑去。那呼呼的冷风和微弱的光亮指引他很快跑到了地方。 老者用上面垂下来的绳子将王梦熊两只脚绑在一处,自己则拽着绳子缘身上爬,很快爬到地面。 刚在地面站稳,就听见下面又传来那绿毛僵尸的嘶吼。老者不敢怠慢,连忙拽住绳子上拉,很快将王梦熊从下面倒拽上来。 那绿毛僵尸吃完了胳膊,被血肉滋润,气色好了许多,对血肉的渴望愈发的强烈,顺着老者留下的血迹追了过来。王梦熊被老者一阵拖拽,那倒吊的脑袋距离绿毛僵尸的毛绒绒的爪子只差一厘米左右。等到王梦熊整个人被老者拽到地面之后,从盗洞下望,还能看见一个黑影在地下纵跃,似乎想跟着冲到地面。奈何没了绳子,那盗洞又狭小异常,对于这只异变了的尸身来说,实在是望洋兴叹,可望而不可及。 那老者踢醒一旁昏倒的外甥,指挥他将一块大石头扔进盗洞,恰好卡在半空中。随即铲子连飞,用一旁的泥土又重新把盗洞填埋好。 那外甥把这些活计都做完之后,才发现自家舅舅脸色苍白,一只左臂不翼而飞,只用布条紧紧包扎住,那血水渗透出来,偶尔滴落在地。 “舅舅,你怎么了?这是谁干的?” “别大惊小怪的,放心吧,死不了!干咱们这一行,早早晚晚都会有这么一天。这次能用一条胳膊换条命,也算是值了!” 老者心态不错,都弄成这等惨状,还很看得开。说完他在自己的怀里摸了摸,那偷偷放进坏里最值钱的小物件仍旧在,这一趟总算是没有空手而归。这也是老者干这一行的经验丰富,没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而是捡了些值钱好藏的物件先放在怀里。一方面是怕有什么闪失,另一方面也是想和他这个外甥藏个心眼。哪知道误打误撞,居然藏对了。 “可惜了里面装陪葬器物的包袱,倘若拿到外面去卖,三五年不做买卖都饿不死人啊!” 老者心生感慨,那外甥却突然看到一旁被绳子绑住两只脚的王梦熊,不由得一怔,问道:“舅舅,你盗墓就盗墓,怎么还盗个小孩子上来?难道你也学隔壁吴老二拍花拐小孩子卖钱吗?” “放屁!” 老者虽然一旁疼的直冒冷汗,闻言依旧大骂。 “别拿我和那人贩子相提并论,咱们这个行当既有校尉又有中郎将,他吴老二一个人贩子算什么东西。等回去之后我还要找他算账,什么破迷魂香,还号称无物不迷呢,老子险些没被他的迷魂香害死!” 顿了顿,老者又把话头转到王梦熊身上。 “这个小娃子可不是墓室里面的人,而是这溪口镇上的孩子。跟踪咱们到这里,也是刚刚把你打昏之人。” “好家伙,我这后脑壳还隐隐作痛,这小娃娃下手真狠,舅舅,你是打算把他带走还是就地杀了?” 老者摇头道:“带走不可能,这娃娃若是醒来,你我舅甥两个都不是他的对手。杀了以后咱们就只能亡命天涯,更是不可取。我打算将他扔在路边,等迷魂香的药效过了之后,他自然会醒来回家。只可惜这个古墓,怕是要便宜了镇上之人了!” 老者惋惜了一会儿,觉得再不走恐怕要多生事端,便收拾好东西,带着外甥急急忙忙顺着原路返回。他这伤势较重,也得找个大夫看看,否则不等回到家中就要把血流干了。 山坳内又恢复了平静,王梦熊像个熟睡的孩子躺在靠近官道的路边。偶尔一阵铃铛声响过,让他在睡梦中也安静地倾听着叮铃叮铃的声音,好像又回到了课堂。等到铃铛声停止后,他缓缓翻了一个身,又昏睡过去。 第17章 醒来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虽然已经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可江南的早晨还是有一丝寒意。这种寒可不是像北方那种刀子一般的激烈,而是无声无息便浸润到骨子里面的那种滋味,无论是室外还是室内,都没有什么区别。 山区因为海拔的关系,本就比平原冷一些。如今赶上刮春风,更是阴冷异常。风从山梁上顺坡吹下来,不但吹得树木沙沙作响,便是刚刚舒展蛮腰的春草也不得不低下头,拜服于地面,向匆匆路过的风先生致敬。 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狗无精打采地走在山路上,那晃晃悠悠的身子似乎随时都可能倾倒一样。如今这个年月,到处兵荒马乱,可以吃的东西早就进了逃难人的肚子,哪里还会有什么留给它的东西。倘若家养的狗日子相对会好一些,所谓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但凡有一口吃的,哪家的狗都不会弃家而走。若是迫不得已去流浪,那必然是一个让人心酸的故事。 本已经饿得只剩下半口气的野狗突然间停住脚步,伸出鼻子在地面上嗅了嗅,然后就像发现一块带着皮肉的骨头似的两眼冒着绿光,嘴巴张得大大,四个爪子抓地有力,猛然向前面的路边跑去,那里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野狗眼里,那便是一大堆肉和骨头,对于饥饿难耐的它来说,那就是能够活到夏季来临,没准儿还能够开枝散叶的保证。 风中的铃铛声越来越近,很快一大队车马出现在山路边。那骑马走在前面的是一个青年汉子,穿着对开襟的衣裳,粗壮的身躯,配上凌厉的眼神,在马上警惕地左顾右盼,好不威武! 那匹青骢马脖子下面栓着一个黄铜做成的马铃铛,被擦的铮亮,被晨光一照,偶尔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青年汉子正远眺之际,忽然坐下青骢马驻足不前,鼻子发出急促的嘶鸣,马蹄子在山路上踏来踏去,脖子一阵乱晃,铃声如雨点儿,听得人心烦。 青年汉子一边用左手抓住缰绳,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马的脖子,试图安抚它。谁知道平日里非常管用的招数,现在却毫无用处。那青骢马不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脚下生风,像一只利箭般奔了出去。 “安静,安静!大青,你这是怎么了?” 马上青年汉子握紧缰绳,脚下使劲夹住青骢马,试图制服它。谁知那马儿奔出十米远的距离后,猛然停住,前蹄高高抬起,又重重踏了下去。 一声痛彻心扉的哀嚎,让马上的青年汉子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却是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狗被青骢马踏住后腰,发出凄厉的吼叫。那大大张开的嘴巴仍在一开一合地撕咬着,好像要吃掉什么美味似的。不过它的身子已然被马蹄子踏破,瘪瘪的塌了下去,嘴巴张得再大,也无法将牙齿咬在那鲜嫩可口的孩童脖子上。 “畜牲,敢尔!” 马上青年汉子看清楚眼前景象,当即怒喝一声,右手一挥,一道寒光飞了出去。一把栓着红色布条的飞刀把手正镶在了那只野狗的右眼上,刀身则深深没入野狗的脑壳。从野狗的脑袋上流出一些红白色的液体,将布条染得红的红,白的白,分外刺眼! 车队继续前行,不过在中间的一辆马车上凭空多了一个熟睡的孩子。嗯,如果不是他偶尔响起的呼噜声,从他脏兮兮的模样,头上和身上沾染的血迹,没准儿会让人误认为这孩子已经没救了。可从他起伏的胸部,平稳的呼吸声判断,这孩子只是睡着了而已。 一个十三四左右的女孩子坐在马车的一侧,眼珠眨也不眨地看着这个熟睡的孩子,从她的托举腮帮子的僵硬程度可以看出,她这么做已经很长时间了。 马车旁的帘子一掀,那个骑在马上的年轻汉子在窗外露出一个脑袋,看着车里的女孩问道:“传祺,那孩子还没有醒么?” 叫传祺的女孩子侧过脸看着马车外摇了摇头,又把脸转过来看着睡着的孩子说道:“他可真能睡啊!我都偷偷捏他鼻子好几回了,就那样子也没醒!哥,你说你是不是捡了一个只会睡不会醒的小懒猪啊?” 马车外的青年汉子一边策马跟在马车旁,一边摇头道:“传祺,你别胡闹,就让他睡到自然醒吧!我看他一个孩子,又是泥又是血的,估计是从哪个刻薄的后妈家庭里跑出来的。如果是亲生的孩子,谁会舍得这么做?沪上那里黄老板催得急,我们顾家班得日夜赶路,没时间帮他找父母。又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荒郊野岭,免得又被野狗饿狼盯上。所以只好带他一起上路。好在沪上离这里并不算远,等他醒了问清楚怎么回事儿,再托人把他送回家去。” 里面的那个叫做传祺的女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偷偷收回了在被子底下使劲儿蹬着熟睡孩童的大脚,脸色绯红,又开始对那孩子行起了注目礼。 那青年汉子放下帘子,看了看朝阳升起的地方,大喝了一声,骑着青骢马向前奔去。整个车队被他这么一带,速度陡然加快,顺着官道一路向东,从一个三岔路口驶过。那被车队放弃的路口尽头,升腾起袅袅炊烟,那是溪口镇的方向。武山庙的庙祝早上起来正在引火做饭,他认为此刻正该在客房内睡大觉的王梦熊,此时正被一队陌生的车队带着,与溪口镇擦身而过。唯一他猜对的,便是此刻的王梦熊果然是睡的香甜,而且还沉浸在美梦之中,久久不愿醒来。 “筱敏,我好想你!” 传祺小姑娘被马车的晃悠得有些迷糊,忽然听到那本该熟睡的孩子居然开始说话,刷地一下困意全无,眼珠瞪得溜圆地看着他,大惊小怪地喊道:“哥!哥!你快来啊!这孩子刚刚说话了!” 小姑娘的大嗓门不但让车外骑马的青年汉子听得清清楚楚,在他身边的王梦熊更是如闻惊雷。本是回忆起赵筱敏,内心激荡,哪知道一个大嗓门便让他从回忆中惊醒,忍不住说道:“怎么了?做鬼也不让人消停,把我的筱敏弄没了,你能赔吗?” 那女孩子看着这个伸着懒腰,揉着睡眼惺惺的眼睛,说着让人费解的话语的男孩子,忍不住上前摸摸他的头,试探地问道:“你糊涂了吧?谁是筱敏?谁是鬼?” 第18章 失忆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溪口镇的庙祝第一个发现寄宿在此的王梦熊居然不见了,这是因为每当他把斋饭做好之后,第一个守在饭桌旁的便是这孩子,今天居然还没上桌,必有蹊跷。七八岁的孩子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长身体时刻,王梦熊因为练武更是食量惊人。每天早早便会守候在饭桌旁,等待着算不得丰盛的早餐。要不是老庙祝收了王世和的钱财,这武山庙的香火还算鼎盛,怕也会忍不住想把这能吃的孩子赶走吧! 今天庙祝起的稍早了一些,把饭菜端到桌子上的时候没看见王梦熊,他也没在意,以为过一会儿便会闻着饭菜香味自动出现。哪知道等他吃罢早饭,这孩子居然还不露面,庙祝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坐不住了,便跑到王梦熊住的房间里查看。这一看才发现,床上的被子叠的好好的,褥子上没有一丝睡过人的痕迹,很明显,这孩子一夜未归。 老庙祝心里着急,主动去王梦熊平日里练武的林间空地去找,没发现丝毫踪迹。有些害怕的他立刻将事情告诉了校长,并通知了五大家族的人。很快,在王采玉的强烈要求下,溪口镇的居民几乎全部出动,对镇子和附近的山上犄角旮旯全部搜了个遍。三天的时间除了找到一只死去多时,身体有些轻微腐烂的野狗之外,其余什么都没有发现。 王梦熊的父母第二天便得到消息赶来,参与了搜索,等到最后什么都没发现的时候,两口子几乎铃精神崩溃,瘫坐在地上彻底绝望。全文天和全文秀两个人连忙将二人扶起,王采玉也走过来安慰道:“别灰心,我看过那孩子,绝对不是早夭之像,或许是被什么人掳走了也未可知。我带你去武山庙上个香,抽个签吧?那里的签很灵的,或许会给你们一个答案!” 镇上的人累了三天,却没有找到一点有用的线索,失落之余纷纷叹息着各自还家,王采玉等人则陪着王世和孙素娥夫妇到了武山庙进香许愿。 庙祝知道自己有失察之嫌,主动跑前跑后的替二人操办进香事宜。等诸事已毕,抽出一根上上签来,夫妇两个才重新振作起来,对未来有了一丝希望。 那上上签上写的是:“世外有飞仙,苍茫云海间。浮沉七八载,富贵方相见。” 孙素娥虽然觉得上上签大吉大利,但是其中意思仍旧晦涩不明,想请庙祝给个解释。那庙祝为了将功折罪,忙接过签来,摇头晃脑品鉴半天,方才开始解签。 “先恭喜二位,这个上上签至少说明孩子目前平安无恙!” 孙素娥起初还觉得很受安慰,然而一想庙祝说目前安然无恙,那以后怎么办?还是否能继续平安无事,还不好说。想到这里,悲从心来,又开始嘤嘤哭泣。 庙祝一看,怎么说好听的也哭呢?当下不敢再乱说话,只是拿着签条做起了翻译。 “这签上说,有一位神仙级的人物,他隐居在云海深处,救下了你家公子,不过得七到八年之后,孩子就会富贵还乡,亲人相见!” 王采玉安慰孙素娥道:“好了好了,没听庙祝说么?这孩子福大命大,七八年后便会衣锦还乡,到那时候你们母子相见,再哭也不迟。现在若是哭坏了身子,等不到孩子回来的那一天,岂不更加遗憾!” 王世和也出言劝道:“素娥,吉人自有天佑!我们夫妻二人一辈子都行善积德,老天爷怎么都会看在这一点上保佑梦熊平安无事的。只是七八年时间,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万一老天爷开恩,让梦熊提前回来,你若是身体哭出病来,孩子也会自责的!” 一群人好言相劝,孙素娥这才止住哭泣,勉强挤出个笑脸,感谢众人跟着操心费力,辛苦大家。这之后夫妇二人告辞王采玉回自家村子,孙素娥每天开始烧香拜佛,期望保佑孩子平安,王世和则收束了手头的生意,在浙省周边几个市县乡村寻访了一年多,音信皆无之后这才放弃了寻找。他们都没想到,一个路过这里的马戏班子阴差阳错之下会把王梦熊带到了号称十里洋场的上海。 “你说你失忆了?记不得家住何处?父母是谁?这怎么可能?” 顾传标被这救回来的孩子的话语雷得外焦里嫩,不知道说什么好,差一点就要跳起来指着王梦熊的鼻子骂他胡说八道。可一想到这还是个孩子,不能把他吓着,硬生生忍住。 王梦熊一脸无辜地看着这青年汉子,心里面千万个草泥马踏过,也是万般无奈。他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受了老鬼子原田义男那一枪之后居然没有死,很是高兴。可是等他检查自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成了一个七岁大的小孩子,身上穿着老旧的不知道什么年代的衣服,脏兮兮的,还有一股子血腥气。 对面那小姑娘虽然生得好看,可穿着右衽的衣服,怎么看都不像二十一世纪的人物,倒像是电视里演的地主婆家的小丫鬟。至于这七八岁左右的孩童躯体是如何来的,姓什么?叫什么?父母是谁?家住哪里?王梦熊更是一问三不知。为了不露出马脚,被人发现一个孩子的躯体里居然装着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大学生灵魂,他只好学着无数个穿越前辈百试不爽的手段,假称失忆。 刚刚他偷偷问了一下那一惊一乍的小姑娘,现在居然是丁巳年,也就是民国六年,这和他来的年代居然相差了整整100年。起初他还觉得雄心万丈,想借助自己的历史知识在这个时代大干一场,可那小姑娘无意中说的一句话让他顿时灰了心。 华夏国,而不是华国。要知道一字之差谬以千里,这说明什么?摆明了这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国家,而是平行空间的另外一个国家。孔颖达在《春秋左转正义》中有言:“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不过后世只称华国,不称华夏。如今这华夏国历史想必与他记忆中的那个华国历史有很大偏差,想要靠着记忆在这个世界呼风唤雨,称王称霸,一个不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况且,一个身份不明,无依无靠的七八岁孩子,又能在这民国乱世当中做什么?不装做失忆,难道让人当做小白鼠切片研究么? 顾传标到底没忍住,跳了半天脚之后才平复心情,脸色不善地看着王梦熊说道:“既然你失忆了,我也不好撵你走,你可以留下来。不过我们顾家班不养闲人,你得学会一门技艺,和我们一起登台表演!” “谢谢大哥哥!你说啥都行,我以后就跟你混了!” 王梦熊这个时候只能装傻充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符合孩童的模样。那顾传标顿时拿捏起来,一脸严肃地背着手说道:“叫班主,埇桥马戏顾家班顾班主!” 第19章 技能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梦熊虽然觉得自己这个身子健壮得有些不像七八岁的孩子,微一握拳,那种肌肉里蕴含的力量让他觉得即使是一块铁也能够攥出水来。然而有力量是一回事,能不能很好地运用它又是另外一回事。他现在就像是端着金饭碗去要饭的乞丐,明明坐拥金山,却仍旧吃糠咽菜。 找回了后世记忆,本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然而王梦熊因为中了迷魂香的后遗症,把醒来之前的成长记忆也忘得一干二净,更不用说苦练多年的岳家散手了。如今想在这个马戏班混下去,学会一门手艺必不可少,不过究竟学什么可得好好考虑一下。像顾家班比较拿手的空中飞人、空口钓竿、口环转人、钻镰刀、胸口碎大石什么的,他都不想学。毕竟有着后世大学生的思想灵魂,他可不想一辈子都靠这些杂耍度日。 思来想去,王梦熊把目光投向了顾家班的班主顾传标。其实现在的顾传标年纪并不大,也就二十七八岁左右,不过他那两手绝活却无人能及。一个是飞刀绝技,蒙上眼睛也能百发百中。另外就是马术表演,号称八步赶蝉。这两手也是顾家班能够被大上海看中的原因,也是吸引观众的主要节目。 “你想学我的飞刀和马术?” 顾传标听了王梦熊的要求,有些不相信地问道。在他看来,王梦熊还是一个小孩子,学学什么空中飞人,钻桶钻圈的项目正合适,没想到他居然想学这个。 “这两样虽然不是什么不传之秘,但是危险性相当大。成人打算学这个尚且三思而后行,你一个孩子,就不能学点危险小容易些的本事么?” 王梦熊下定决心,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死活不同意。 “班主,我就要学这个!你不会是怕我学会了,抢了你的风头吧?” 请将不如激将,王梦熊这个小伎俩在顾传标身上还真的很见效。 “笑话,你一个孩子,从头学这个,三五年都未必小成。我堂堂一个班主,还会怕你抢风头不成?好,既然你有这个决心,我就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只有顾传祺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怎么都觉得自家哥哥上了这个名字叫做王梦熊的孩子的当,那从侧面看去的脸庞,分明有一股贼兮兮的味道。就好像故事里奸计得逞的坏蛋,偷吃了主人家鸡的狐狸,怎么看都觉得不是什么忠厚老实之人。不过在这个顾家班,班主顾传标那是一言九鼎,他决定之后的事情谁反驳都没有用,因为只有他,才能够撑起埇桥马戏顾家班的名头。其他人都是仰人鼻息,需要靠他的名望和提携混饭吃,脑袋进水了才会去挑战他的权威。 从溪口镇到大上海,官道上车马人流很多,既有拉脚的货车,又有怀揣梦想想去十里洋场发财的热血青年。更多的还是扶老携幼逃难的人群,他们家乡遭了灾,迫不得已背井离乡也想去大上海讨口饭吃。顾家班的车马渐渐汇入这些形形**的车马人流当中,一路疾行,越来越接近目的地。 王梦熊坐在一辆敞篷马车上,翘着二郎腿,一脸新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对于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来说,那种遍地烽火,处处难民的景象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又是如此的震撼心灵。 他亲眼看见一个逃难的母亲,为了能够让一双儿女有点吃的,主动将草标插在自己的发髻上,跪在路边,希望能遇上一个好心人买下她,换来吃的让孩子不至于饿死。还有一些溃逃的士兵,不知道是谁的人马,只是仗着手里有枪,公然在官道上设卡勒索钱财。 那些大户人家都配有保镖,一些重要货物运输则有专业的护卫队,这些兵痞不敢招惹这些人,只是苦了普通的百姓。他们背井离乡本就可怜,还要遭受这些兵痞的盘剥,往往被直接抢走身上最后一文铜钱,脸上露出麻木神色,显然对前途失去了信心。 作为一个大学生,王梦熊觉得从书本上学到的知识远不如身临其境得到的要更真实。“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曹孟德形容的战乱场景居然会在华夏国的大地上重现。这可是民国六年,帝制被推翻,进入共和了,百姓却依然不知温饱,不知还有没有明天,这样的世道,难怪有那么多人要反。 “一定要强起来,大的理想目前这个状态也不现实,但是至少要能有自保之力。否则一个穿越人士,每天生活在朝不保夕当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挂掉,这样的穿越者,未免太悲催了!” 王梦熊这样想着,手指间转动的那把飞刀越发的灵动,似乎有了生命一般。一旁的顾传祺看着他摆弄飞刀,有些吃惊地问道:“梦熊弟弟,你怎么会学的这么快?要是我哥哥知道你短时间内就把飞刀练成这样,他肯定会替你高兴,就不会总板着脸了!” 王梦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学这个特别地快,就好像骨子里血液里都有这方面的反应似的。最初还怕刀子割伤了手,可渐渐熟悉了那刀子的习性,和自己的手指融为一体,有一种如臂使指的感觉。 “难道我这身体之前就是玩刀子出身的么?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掌握了玩刀的技巧?现在除了准头不知道如何之外,在技巧方面和顾班主也没差多少!”王梦熊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厚着脸皮说道:“那是因为我脑袋聪明,天资卓绝的关系呗!我真是个天才!” “呸!大言不惭,还天资卓绝,天才呢,你知不知道羞字怎么写?” “怎么写?”王梦熊坐在柜子上看了看下面仰头和他说话的顾传祺,意味深长地说道。“当然是上面一只羊,下面长得丑呗!” “臭孩子,敢说姐姐我丑?看我不撕烂你这张臭嘴!” 时间就在打闹中溜走,很快王梦熊便跟着顾家班进了有着十里洋场、东方巴黎美称的大上海。 第20章 飞吻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黄浦江滔滔东去,在浦江两岸生活的人们,每天都为着柴米油盐酱醋茶而奔波。江上通行的各种船只,偶尔响起低沉的汽笛声,提醒过往的小船抓紧时间避让。 这类西洋铁船,往往挂着五花八门的旗帜,高高竖起的烟囱里冒着滚滚浓烟,横冲直撞地掀起层层波浪,让那些小舢板上的船家往往需要使出十二分的力气才不至于让船被波浪掀翻。 轮船当中也有个别挂着民国五色旗帜的,那是盛宣怀经营的轮船招商局的船。不过和那些数量众多的外国公司轮船相比,轮船招商局的船舶数量明显少了许多,也落魄了许多。自打去年盛宣怀去世之后,偌大的家业便由庄太太操持。即使庄太太本人使尽浑身解数来打理,但她到底是一个女流之辈,无论是精力还是人脉与盛宣怀都无法比拟,这也是轮船招商局每况愈下的原因。 一艘小火轮在等候了二十分钟后,终于见缝插针地赶在一大批新的船只到来之际靠上了码头。这是一艘隶属于轮船招商局的摆渡船,来往与江面和海上,将那些因为船只吃水过深问题进不了黄浦江的海船上的客人接到码头上来。 早就等在码头附近的黄包车夫见又来了新的生意,一扫昏睡状态,纷纷抻长了脖子,声嘶力竭地吆喝起来。那些从小火轮上下来的乘客便提着大包小裹,与这些黄包车夫砍起价来。在达成双方都满意的价格后,黄包车便顺着码头前新修的马路,一路疾驰而去。 一个身着白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浓眉大眼、皮肤白皙,英气勃勃的青年从跳板上慢慢走下来,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藤条箱子。有几个没拉到乘客的车夫顿时又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道:“公子,坐我的车吧,看你一个人,便宜点算给你!” “公子,一看您就是大富大贵之人,不会差那两个铜子儿。我的车宽敞干净,坐起来舒服,还是上我的车吧!” 一个戴着宽边礼帽,敞腰裂怀的黑衣汉子从人群背后挤了过来,伸手将这些车夫推开,嘴里喝骂道:“走开,走开!我们公子堂堂留美博士,怎么会自降身份坐你们那种车?” 车夫们见有人来接,又是一个凶横之人,自知惹不起,便一哄而散,等待下一波轮船靠岸。那汉子走近戴眼镜青年身边,点头哈腰道:“梓文大少爷,我是宋武,嘉树老爷派我来接您和三小姐!” 说完之后,这个叫宋武的四周环顾了一番,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少爷,老爷说三小姐和您一起坐船回来的,怎么没见她人呢?” 叫梓文的青年向身后努了努嘴,小声说道:“小美从来都是磨磨蹭蹭,不到最后一刻,她是不会露面的!” 话音未落,一个黄鹂般的少女声音在背后响起。 “梓文哥哥,背后说我坏话,恐怕与你这博士身份不符吧?何况我哪里是磨蹭,还不是因为不想和那么多臭烘烘的人挤着下船吗?你看现在多好,就我一个人,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从船上搭起的跳板上下来一个明眸皓齿,秀发如云,一小缕刘海遮在额头中间,显得异常俏皮的少女。她的身上穿着传统华夏国妇女的服饰,非但没有土气之像,反而被她穿出活泼可爱的一面。 “三小姐您好,我是司机宋武,是嘉树老爷派我来接您和大少爷的!” 宋武这边躬身行礼,那边小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不要弄这些繁文缛节,过来帮我把行李箱搬到车上。这一趟回国之旅,在海上就漂泊了十多天,已经把我累坏了。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回到家中,躺在我那丝绸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觉!” “是是是,三小姐说的是,我帮您放好行李,咱们马上就开车出发。” 黑色的小轿车冒出几股浓浓的黑烟之后,突突两声便载着宋氏二兄妹出了码头,向霞飞路方向开去。那个叫做小美的少女透过车窗向外看,忽然高声说道:“哥哥,哥哥,你快看!那边的马车上坐着的一个小孩子多可爱啊?还冲我努嘴飞吻呢!真调皮!不过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七八岁大的孩子把小刀子耍得那么利落的!他们这些人是干嘛的?哦,顾家班,原来是马戏班的。要是他们有演出,哥哥你一定要陪我去看看!” 王梦熊看着疾驰而去的小轿车,心里充满了沮丧。任谁都想不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身体内会有这么一个成熟的灵魂。刚刚他也是在敞开的车窗内看到了一个在后世可以算得上美人的少女,情不自禁送上了一个飞吻。哪知道那少女毫不在意,完全把他当做小孩子的恶作剧,果然,这个身体束缚了泛滥的感情,让撩妹都毫无快感。 “什么时候小弟弟能长大呢?五年还是十年?可惜了大上海的那么多美女,还要劳烦你们等我十年!” 王梦熊自恋地想到,手里的飞刀闪了闪,隐于袖口之内。让他想不到的是,那个交错而过的少女,最后却成了亲戚长辈,更是顶头上司的老婆,让他每次看见她时,总是心惊肉跳的,生怕她又揪着这段经历不放。不过那个时候王梦熊已经长大,少女也已经嫁人,所以这丝惧意倒也不是十分强烈,反而因为这个小辫子每次都毕恭毕敬的,以至于三小姐多次在自家先生面前吹枕边风,说他为人谦恭,必成大器,得到接连升迁的机会,倒是意外之得。 顾家班草草安顿下来之后,顾传标便带着两个随从去见这次请他们来的大老板。说起来这个大老板名声在外,实力了得,是上海滩有名的闻人。 起初王梦熊听顾传标说起这个大老板姓黄,先入为主的以为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黄探长,哪知道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幸亏没卖弄自己的那点历史知识。原来这个黄姓大亨虽然也姓黄,但他的名字却是叫黄楚久。这个人本是在城隍庙附近卖自制草药丸的出身,后来被他抓住机会,卖起了补脑的药水,叫艾罗补脑汁。艾罗这名字听起来好像是舶来品,实质上就是他的黄姓的英文发音。不过老百姓不懂这个,觉得是外国货,又是玻璃瓶包装,比之中药补品需要大熬特熬简单又好看,便纷纷购买,让这黄楚久一战成名,发了一笔横财。到后来买卖越做越大,与人合伙开起了第一家游乐场性质的新世界。后来那合伙人不讲究,把他踢了出去。黄老板一怒之下,紧挨着新世界又开了一家大世界。请顾家班来就是替大世界暖暖场子,提提人气,好和原来的那个新世界游乐场对着干。 等到晚上顾传标喝得一步三摇的回来,带着众人直接去了大世界。这个占地颇广,好几个表演场地用回廊相连的地界,就成了顾家班以后半年多时间的落脚之处。 等到锣鼓敲响,高音喇叭播放出激昂音乐的时候,顾家班在大世界的第一场演出正式开始。王梦熊也开始了他在大上海打杂的首秀,给顾传标表演蒙眼飞刀时做那个靶子上配合的助手。以前这活计都是顾传祺来做。现在王梦熊既然要学人家的看家本领,只好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这个道具人。 第21章 首秀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大世界试营业期间,人潮涌动,场面火热,就连刚刚把黄楚久踢出新世界的老板们也看傻了眼,心中嫉妒不已。不过黄楚久现在可没时间顾及他们的想法,在各个表演场地巡视成了他现在要做的头等大事。 老上海人喜欢白相,就是游玩。过去城隍庙是他们经常去的场所,到后来有了新世界,便又成了必去的地方,好像如果周末不去这些地方,那说出去都没面子似的。 如今大世界开张试营业,无论是规模和条件都要比原来的那个新世界好,喜新厌旧又是人之常情,所以明显人流要比新世界多上几倍。 黄楚久这个人做生意确有一套,他在花大价钱建成大世界之后,拒绝了手下要把票价定得很高的做法,直接来个亲民价,全场一票到底仅2角钱。低价高质,这让前期来白相的人们相当满意,口口相传之下,生意越发兴隆,门口排起了长队,与隔壁新世界寥寥无几的几个排队之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转了几个戏台剧场之后,黄楚久来到了马戏表演场地,此时台上表演的正是顾家班班主顾传标的拿手飞刀绝技。 一个画着十个圆圈,体型巨大的木头圆盘竖着摆放在舞台中央,顾传标在距离五米远的地方接连挥手,四把雪亮的飞刀端端正正地扎到了圆盘的最中心处。全场的观众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还有叫好声和口哨声,场面十分热烈。 黄楚久见过大场面之人,对于这等表演有一定的免疫力,当下皱了皱眉,觉得如果仅仅是这样的水平,实在不值得自己特意花大价钱把顾家班请来。好在表演还在继续,他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打算先看看再说,没有轻易就下结论。 穿着演出服的王梦熊正在后台偷看着外面的观众和表演,冷不防被人推了一把。他连忙回头,有些恼火地说道:“大小姐,你推我干嘛?人吓人吓死人啊,能不能别这么鬼鬼祟祟的?” “哎呀,你这孩子,说话口气这么冲呢?你没看到我哥哥跟你打手势,让你赶紧上台表演么?” 顾传祺伸出手在王梦熊的头发上理了两下,使劲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赶紧去,别害怕,表演成功了,姐姐给你买糖水喝!” “切,我会稀罕那个?” 王梦熊甩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平复了一下心情,扭头走上台阶,向舞台中央跑去,开始了他异世界的首秀。 “让我隆重地向大家介绍,我的助手,年仅七岁的王帆,人送外号小刀王帆!” 王帆是王梦熊的艺名,这也是表演行当里的老规矩。本来顾传标想替他取一个叫王二毛,结果被王梦熊断然拒绝。这要是叫开了,天天二毛长二毛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三毛的二哥呢!记得在后世他看过一部关于大上海的电影,里面有个叫小刀杨帆的,无论是名字还是功夫都很拉风,他就给自己起了个小刀王帆的外号,也算是山寨了一把,反正这些人也不知道。 应该说王梦熊的卖相相当好,被顾传祺打扮得萌萌的样子,一出场便让观众们笑出了声,也有些纳闷,不知道飞刀表演让一个孩子跑上台干什么?难道是做个样子么? 王梦熊先对着观众们深施一礼,接着走过去将圆盘上的飞刀全部取下交给顾传标。接着又回到圆盘前面,背靠着圆心位置站好,脸上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好可爱的孩子啊!” “这么小的孩子,该不会是他要当飞刀的活靶子吧?” “用小孩子表演飞刀,太危险了!” “住手,快住手,别伤着孩子!” 场下观众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还有试图冲上来制止表演的好心女士,被看场子的人员赶紧劝说住,说明这表演已经演练过很多次,决无危险发生,请女士安心看表演,不要捣乱云云。 顾传标没有立刻表演,而是趁机吹嘘了一下,帮顾家班宣传造势。等到观众都有些不耐烦了,嘘声四起的时候,这才停止了废话,作势要投掷飞刀,场下观众鸦雀无声之际,却又停了下来。 “各位父老乡亲老少爷们先生太太小姐妹妹们,大家先别着急,为了增加一下刺激性,我临时加点料,保证让你们看得心跳,看得过瘾!” 顾传标说完,从裤袋里掏出一条红丝巾,折叠成一个长条,拿到舞台前方请上来一个观众做检查,看看用这个玩意将眼睛蒙上之后还能不能看清对面那个靶子。那观众很是认真,不但自己试着戴了一下,还把它又折叠一次,让这丝巾的透明度更加模糊,并且亲自替顾传标在头上扎紧。 顾传标两手分别抓住两把飞刀,背对着王梦熊,大声问道:“小刀王帆,你准备好了么?” 这声问话有个名堂,叫做定形,也就是通过说话确定王梦熊的位置,与舞台上距离远近加以验证,好决定飞刀的落点。 王梦熊也是第一次上台表演,生怕这班主万一失手,那自己身上还不得扎成筛子啊!为了给对方一个位置信号,他大声回答道:“好是好了,不过班主你可得弄准点啊,我的小命可攥在你手心儿呢!” 全场观众一片哄笑的时候,顾传标大喝一声,让观众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随后一个转身,连续扬手,四把飞刀闪电般射出,夺夺夺声不绝于耳。等到观众受到惊吓之后,赶紧看去,却见那四把飞刀已然插在了王梦熊头部四周,最近的一把离他的耳朵处仅几厘米,过程相当凶险。 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纷纷为顾传标的精彩表演喝彩。毕竟蒙着眼睛还能有这样的准头,用神技来形容并不过分。王梦熊虽然脸上带着笑,跟着顾传标不停地挥手向观众致意,心中却骂了一肚子。 刚刚那把擦着耳朵过去的飞刀,已经与顾传标预订的落点差了大概有两到三厘米的误差。要是王梦熊刚刚不是心灵悸动,条件反射般向右侧挪了一下,这把飞刀就有可能扎在他的耳朵上了! 黄楚久满意地点了点头,跟着站起与其他人一同鼓掌。一边鼓着掌一边对身旁的经理说道:“就凭这一手,这顾家班就没白请。等他们结束后你帮我约一下顾老板,今晚我在宴宾楼摆酒,替他和他的顾家班接风洗尘,也庆祝他们在大世界首演成功!” “是,等他下台以后,我马上去告诉他!” 第22章 失踪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宴宾楼其实也是黄楚久的产业,位于大世界附近,一直是有身份地位的成功人士宴客会宾的首选。其实在大世界内部,流动摊贩多的很,很多沪上的名小吃,比如蟹黄包、蟹壳黄、油墩子、生煎馒头、排骨年糕、糖梨膏、酒酿圆子等等,林林种种大概有66样之多,都可以在这里买到。只不过黄老板请客,自然不能这么小气,所以选择了自家开的高档酒楼,摆了两桌,给足了顾传标面子。 王梦熊因为年纪小,不能坐到主桌上,和顾传祺等一群半大孩子坐到一处。宴宾楼的师傅都是高薪聘请,手艺精湛之人。听说是自家老板宴客,自然是拿出了十二分的水平,各式各样精致的菜肴摆到桌子上,色香味俱全,引得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们食指大动,情不自禁地流下了口水。王梦熊虽然也觉得厨师手艺不错,但对于后世经受过舌尖上的中国、中国味道、天天美食等节目轰炸洗礼之后,对这类食品早就有了免疫能力。简单地吃了几口,感觉肚子饱了,便主动下桌,一个人跑到外面去透气。顾传祺也是初次享受到这等高档宴席,只顾着和其它的孩子抢好吃的,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小弟弟已经溜出门去。 这个时候正是饭点,无论是包房还是大厅,到处都是吃饭的客人。服务生川流不息地送上菜肴,体贴地询问客人还有什么需要。客人们则借着酒意,窃窃私语地聊着各种感兴趣的话题,或是交流着生意经,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小孩子从厅堂中走过。 夜色阑珊,霓虹闪烁。大上海果然没有辜负这个东方不夜城的美誉,各种各样的霓虹灯饰以及万家灯火让整个夜空都笼罩上一层七彩光晕。即使这个时候,大街上仍旧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透露着纸醉金迷般的奢华。王梦熊走出饭店门口,在侧门一处灯光照射不到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打量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脑子里仍旧如梦如幻,仿佛这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实。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回荡在耳边。这声叹息也代表了王梦熊的心境,让他深有同感。忽然他惊觉不对,因为这声叹息并不是他所发,而是另有其人。王梦熊连忙四处打量,终于发现了声音的来源。一个身着米黄色西服,系着黑色领结,黑头发抹得锃亮向后梳去,细眉深目,唇红齿白的小孩子在一旁的长条椅子上正唉声叹气。 王梦熊有些好笑,这孩子一看就是生于富裕人家,衣食无忧的主儿,怎么会平白无故学人叹气。一时之间起了好奇之心,他便慢慢凑了过去询问道:“嘿,小朋友,你是一个人吗?为什么不开心了让你在这里唉声叹气的!“ 那孩子可能是在想着心事,因而没注意到一旁的王梦熊,更没有发现他是如何出现在自己身旁的。起初王梦熊的声音还将他吓了一跳,等到他发现不过是一个稍稍比自己年龄大一些的孩子后,神色明显一松,随即皱眉道:“你说什么?谁是小朋友?好像自己多大似的,能不能不学大人们说话的口气?“ “呦呵?没看出来,这个还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主儿!“ 王梦熊也马上醒悟过来,自己的身体里虽然装着一个年轻成熟的灵魂,可这幼小的身体却仍旧是和面前这孩子一样。总是拿原有的思维去说话做事,倒是显得有些老气横秋的感觉,难怪这孩子会反感。看来,到什么年龄说什么话,这也是与人相处的必要方法。要是总这么说话,怕是要没朋友啊! “是我说错了,对不起。小哥儿,大半夜的你不在里面好好吃饭,躲在这里叹气,是你爸爸妈妈打你了么?还是被别的小孩子欺负了?说出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你出出主意?“ 那孩子上下打量了王梦熊一眼,从他的衣着上看出他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不过能在宴宾楼吃饭,都是有关系背景的人,也不好拒绝人家一番美意。况且王梦熊作为穿越之士,和现在的孩子有一个最大的区别便是爱干净。其它孩子十天半月都未必洗上一次澡,王梦熊则差不多每天都要洗上一次,哪怕是没有热水,用凉水也要冲上一冲。至于身上所穿的衣服,更是洗的很勤,以至于顾传祺偷偷笑话他像个小姑娘。 或许是王梦熊纯净的眼神,或许是他身上不但没有想象中那种刺鼻的味道,反而是干净好闻的新晒阳光的味道,那孩子慢慢放下了戒心与不屑,主动和他交谈起来。 王梦熊听了几句便明白这孩子为什么会躲在角落里唉声叹气了,说起来很好笑,居然是一个遇到叛逆期的小孩子,因为父母忙于工作和应酬,让他有了被冷落的感觉。尤其是在妈妈生了妹妹之后,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你今年多大了?“ “5岁半!“ “你妹妹多大了?“ “刚刚一周岁!“ 王梦熊一听就乐了,感情和后世那些家里有一个男孩,赶上政策好又生二胎的家庭一样,哥哥这是怕妹妹抢了父母的宠爱,又不好意思明说,自己在这里伤春悲秋、杞人忧天呢! “小哥儿,你这是典型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有疼爱你的父母、还有一个小妹妹,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还叹气,让我这个不知道父母是谁、身在哪里的孩子羡慕得要死!“ “我还有一个姐姐呢!“ 那孩子轻轻反驳道。 “有姐姐、这回又多了个妹妹,这么说你家里就你一个男孩子。照我看,你父母肯定拿你当作心肝宝贝一样看待,怎么会冷落你呢?不过有时候大人还要做事,还要赚钱养家糊口,偶尔疏忽在所难免,你应该体贴一下他们,挣钱养活你们姐弟三人,多不容易啊!“ 王梦熊说完,那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有些迷惑地问道:“可能是我多心了,不过他们真不缺钱,没看出来赚钱有多么不容易!“ 王梦熊一听,感情人家还真得是个不差钱的主儿,自己这番话,倒是有些自作多情了。好在这孩子自己想得开,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一个黑布麻袋敞着口从天而降,将两个人罩于其中。随即这袋子被迅速扎紧,扛在一个男人的肩头,狂奔而去,消失在街道黑暗的角落巷弄深处。那麻袋之内布满一种香粉,王梦熊和拿孩子只嗅了两口便齐齐昏迷过去,连一声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因而那近在咫尺的宴宾楼门童也就没有发现有两位小客人被不知不觉偷走。 第23章 逃跑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第一个发现孩子失踪的不是顾家班的人马,而是同在一栋楼里吃饭的一对年轻夫妇。男的约三十七八,女的则比之小了很多,大约二十七八岁左右。夫妇两个本是在包厢之内与客人谈火油生意,见小孩子出去,以为他就在外面玩耍,也没有在意。后来做母亲的见孩子久不回来,便出去询问侍应生。那侍应生连忙告知孩子已经下了楼,不知道出没出去。年轻母亲便焦急起来,冲下楼去四处寻找未果。后来做父亲的也被惊动,生意也不谈了,和那个孩子的母亲一同寻找。等黄楚久知道消息后下楼看时,那母亲正失声痛哭,父亲则铁青着脸,面带不善地看着匆忙赶来的黄楚久,不发一言。 黄楚久虽然不怕对方,但是在自家饭店用餐居然会走失孩子,总是担些干系,便和颜悦色地询问具体情况,派人向巡捕房报案,安慰这对夫妇。哪知道过了没几分钟,顾传标带着妹妹顾传祺也急匆匆地赶来,说他们顾家班里的一个孩子也不见了。同时有两个孩子失踪,这就不是简单的走失问题,最大的可能是遇上了人贩子。 “黄先生,我知道您在大上海地位尊崇,门路众多,还请您多多费心,只要平平安安找到小儿令侃,我孔熙必有厚报!“ “黄老板,王帆那孩子身世可怜,我们顾家班上下对他都十分喜爱。若是能把他救回来,我们一定会给你供奉长生牌位,日夜求神佛保佑您长命百岁!“ 两个人这番话如同把黄楚久架在火上烤一样,虽然人家都没明说是饭店看护不周,但是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表态。 “诸位请放心,若真的是被人贩子拐走,必无性命之忧。凭我黄楚久这个招牌,我一定会发动各方面的关系,找回两个孩子,也算是对我宴宾楼服务不周表示赔罪!“ 数小时之后,整个上海滩黑白两道都听说了两个孩子在宴宾楼失踪的事情。并且上海滩的大闻人黄楚久开出赏格,无论是谁,只要把两个孩子平安送回,赏大洋1000块!1000块大洋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这个年月已经可以让三口之家数年间衣食无忧了。更何况在上海滩这个地方,三块大洋便可以替人卖命,更不要说1000块大洋了,简直可以叫人连命都可以不要。 一间狭窄的弄堂之内,有一户人家铁门紧闭,院子里面不时传来狗叫声。在大铁门上还用红纸黑墨书写的告示:“内有恶犬,非请勿入!” 王梦熊醒来的时候,手脚并没有被绑上,可以在房间内自由活动。那个和他一起被绑来的孩子则仍旧在床上酣睡,对自己目前的处境还不知情。 这是一个红砖和水泥砌就的楼房,房间里面的墙壁上只刷了白灰,因为年月较长都已经变了颜色。狭小的玻璃窗外是几根粗壮的铁栏杆,将窗口的通道彻底堵死。 房间的门是厚厚的木门,只刷了一层清漆,露出里面木头的纹理。只不过这门也因为日常摩挲变成深黑色,满是岁月的沉淀。 王梦熊轻轻一推,房门丝毫未动,看来已经被什么人在外面锁上。 或许是听到了王梦熊走动的动静,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从外面飘了过来。 “都给我老实点,要是敢喊叫,老子就直接剁了你们。正好我那个大黑这几日还饿着肚子,你们两个细皮嫩肉的,能让它好好吃上一顿大餐,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一般的孩子遇到这种情况,要么吓得哇哇的哭,要么被这恶言恶语吓得一声都不敢吭。王梦熊没理会外面那恶人的恐吓,反而借着对方的说话机会初步判断除了自己和那孩子外,这楼内只有一人。 想到这里,他摸了摸胳膊内侧,那里面硬硬冰冰的还在,心里有了一点底气。这得感谢顾传标,是他提醒过王梦熊,不要轻易让人发现他藏飞刀的位置。所以王梦熊费了很多脑细胞,设计了一个隐藏式的暗扣,把那把经常在他手指缝间转动的飞刀藏在这里。有了这把飞刀,倘若贼人只有一个,那几乎可以独自搞定了! 笃笃笃,王梦熊不急不缓地敲着门,回首向床上刚刚睡眼惺惺醒来的孩子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嘘,不要出声,听我安排!” 那孩子虽然年纪较小,但甚是机灵,即便是有些害怕,仍然重重地点了点头,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王梦熊身后,看着他打算搞什么名堂。 “不许敲门!有什么事情,说!” 那恶狠狠地声音大声吼着,随即是椅子的拖动声,脚步的来回走动声。 “那个,我要小便!这房间没有便壶,难道让我尿到房间里么?” “他娘地,小人多作怪!就不能老老实实睡大觉,让我省点心?你等着,我开门让你去厕所方便!千万别把屋子弄脏啊!” 外面那家伙嘴里嘟嘟囔囔的,走到房门口。王梦熊听见外面哗啦啦的钥匙串响,接着是打开锁头的动静,手臂轻轻一抖,那把飞刀悄悄滑落到他的手掌心处,被他紧紧握住。接着他轻轻推了一下那孩子,两个人瞬间分开各自贴墙站在房门两侧。 房门打开的瞬间,一个只穿着肥裤子,腰间系着黑色布腰带,脚蹬黑色布鞋,精赤着上身的彪形大汉迈步走了进来。 “咦?人呢?” 这彪形大汉反应确实不慢,看见门前没人,立刻扭头向右看去,正好看见之前掳来的那个稍小些的孩子一脸懵逼地看着他,眼睛里除了迷糊还有无奈,就是没有害怕的表情。 “该死,还有一个哪儿去了?” 汉子又回身向左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一把雪亮的刀尖突兀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接着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右眼。王梦熊这一次使尽了浑身力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小的身体里似乎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在这危急时刻从潜藏的角落里调集出来,突然间爆发,深深扎进那汉子的眼窝,直接扎爆眼球,直透大脑。 王梦熊看都不看,狠狠拔出飞刀,趁那汉子疼得在地上打滚,拉着吓坏了的孩子,径自冲出房门,向外面跑去。虽然笃定那汉子已经死定了,但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还是觉得应该先离开此地,越远越好。就在两个人从二楼跑到一楼,正要向门口跑去的时候,院子里的恶狗突然疯狂叫了起来。 “大黑,别叫了!我和老大出去买了些吃的,也给你带了一份!” 透过窗户,王梦熊看见两个汉子打开了院子里的大铁门,手里拎着几包东西,一边向楼里走过来,一边喝骂那只恶狗。 第24章 粗腿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那孩子因为王梦熊杀了人,本就有些害怕。如今前后都无退路,小脸刷地一下变得煞白,腿都软了。 “莫怕,天无绝人之路!” 都这个时候了,王梦熊不但没有害怕,反而越发的冷静,心思活泼,智珠狂转,思考着绝境求生的办法。 “老子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又有穿越者的优势,怎么都不至于刚过来没多久便被人干掉,那样未免太过窝囊,若是将来与筱敏泉下相见,还不得被她笑话死啊!冷静!冷静!一定有什么被我忽略过的事情,好好想一想!” 人急生智,这话一点不假。就在那房门把手转动,外面那两个恶汉要开门进来之际,王梦熊已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此时他也顾不得那孩子的感受,直接用胳膊肘将其夹起,迅速向厨房方向跑去。 随着大门洞开,两个恶汉提着大包小裹走了进来。一个汉子扯着嗓子喊道:“袁老三,快下来,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酱鸭、青团和城隍庙的五香豆,还有两瓶烧酒,保准让你喝个痛快!” 另外那人把东西放下,一边抬头向楼上看着,一边调侃道:“老三,你今天可出息了,居然没有猴急地跑出来。往日听说有酒有肉,早就像饿死鬼投胎似的下楼了。不错,这养气的功夫大有长进!” 隔了一会儿,那楼上还是悄无声息,楼下的两个人对望了一样,心说坏了,肯定出了事。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从腰间抽出雪亮的匕首,迅速向楼上扑去。 用来关押孩子的房间大敞四开,从门外便可以看见地上斑斑血迹。年轻汉子动作比较快,抢先一步冲进房间,左右一扫便看见地上躺着一人,伸手去检查,发现人已经死了。 “大哥,是老三,老三被人杀了!尸体还有余温,血还没凝固,凶手肯定没走远!” 那个被叫做大哥的人跟着进入房间,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个结拜的三弟已经没救了。鲜血从眼窝处汩汩而出,脑后已经完全浸泡在血泊里,呼吸全无。 “是刀伤,浑身上下就这么一个伤口,不过这一刀扎得非常深,穿透了大脑。这种力道不可能是那两个孩子所能拥有,所以肯定是来了外人。咱们这个院子就一个前门,大黑还在那里看守。咱们两个回来的时候大黑还没有什么异常,说明人还没走,马上挨个房间搜,一定要把凶手找出来替三弟报仇!“ 两个贼人分工合作,老大堵在门口防止来人趁机逃脱,老二则拿着匕首挨个房间搜索起来。很快那个老二就把所有的房间搜了个遍,每个能够藏人的地点也都翻了个底朝天,除了发现一楼厨房的后窗户被打开,其它均一无所获。他跑出来向老大汇报,那老大有些不死心地让老二守在门前,自己又跑进去搜了一遍,还是同样的结果。 “二弟,此地不宜久留,得马上离开了!“ “那三弟的尸体怎么办?咱们一起从村里出来,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怎么也得给他收尸吧?“ 叫做二弟的家伙还挺重情义,看着三弟的尸体有些舍不得离开。 “必须马上走,走得晚了,咱们兄弟三个都得交代在这儿。虽然孟老板的事情让咱们给办砸了,但是好歹把黄楚久宴宾楼的名声搞臭,也算给他一个交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烧柴。赶紧走!“ 那老大说完,顺手用手中匕首在死尸的脸上横七竖八地划了好几刀,然后拽着他二弟,带上几包东西,仓惶而逃。 过了好久,在一楼厨房的房间里,传来一阵说话声。 “能说话了吗?“ “行了,贼人已经走远,不敢再回来。你等我把上面的东西推开,咱们就可以从这地洞里面出去了!“ 厨房的地面响起一阵窸窸窣窣失望声音,一堆散放在角落里的引火柴被慢慢分开,一个人脑袋悄悄探出头来,四下看了看,回身又将另一个脑袋瓜子揪了出来。 王梦熊虽然和那个孩子安然无恙,但是他一直捏了一把汗,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放下心来。在他的记忆中,这种简易楼房的厨房通常会有一个用来装煤球或者柴火的地坑。在使用过程中,这坑里面会随着煤球或者柴火的减少出现一个容身空间。如果是大人肯定不行,但是用来藏两个六七岁的孩子绰绰有余。 那两个贼人先入为主地认为袁老三是被一个成年人杀死,然后带着两个孩子从厨房后窗逃脱,根本没有想起去地上柴火堆下面搜。更不会想到那个孩子不但杀了人,还胆大包天地原地躲了起来。他们两个也听说了黄楚久开出1000块大洋赏格的事情,若不是因为害怕掳人的时候已经和王梦熊他们两个照了面,没准会贼喊捉贼地主动把孩子交出,去到黄楚久那里领赏金了。其实这三个家伙完全是心中有鬼,根本不会想到王梦熊和那孩子聊的投机,被掳走之后谁都没看清贼人的模样。 王梦熊带着那孩子走出屋子,发现那两个贼人连院子里的黑狗都没放过,狗脖子被扎了好几刀,侧身躺在血泊里。小孩子不明所以,问道:“哥哥,他们怎么会忍心连自己养的狗都杀呢?“ “那是因为狗识主人,一旦他们两个被抓住,生怕有人利用这只狗把他们两个找出来。“ 说起来王梦熊倒有些佩服起这兄弟两个,做事果决,不拖泥带水。划花了尸体面容、杀了能够认出身份的恶狗。不过和后世而来的他相比,还是稍逊一筹。倘若王梦熊做这件事,会把那狗和尸体统统扔进楼中,一把火全部烧掉,来个毁尸灭迹。现在这两个人除非马上逃离上海,这辈子再也不回老家,否则的话,要找到他们真的很简单。 “咱们两个虽然没有同甘苦,如今也算共患难了。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王帆,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看着王梦熊伸出的手掌,毫不犹豫地伸过小手紧紧握住。“我叫孔令侃!” “孔令侃?这个名字好耳熟啊!你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 王梦熊心里暗自猜测,这孩子不会是日后那个四大家族之一孔家财神爷的淘气孩子孔令侃吧? “我爸爸叫孔熙,妈妈叫宋小霭!“ 果然,虽然名字和王梦熊记忆当中的有些偏差,但却是那人家的孩子无疑。没想到一场意外,居然会成了孔家的救命恩人。这个大粗腿,必须得抱一抱! 第25章 迷路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上海滩每天都有杀戮发生,死上个把人都算不得什么大新闻,几个人贩子拐跑孩子的事儿更不稀奇。如果在平时,这样的消息只是冒个头就会石沉大海,掀不起丝毫的浪花。不过这两天,两个被拐孩子的信息却如同初夏的野草疯长起来,在道上传得妇孺皆知。 刘爱成属于后知后觉的那个人,在别人都已经满世界寻找那两个孩子的时候,他才刚刚听到风声。即便是这样晚了三秋的消息,他也奉若至宝。只要那1000块大洋的赏格还没有被人领走,刘爱民觉得那就是代表他还有一线的机会。 与外滩那里的高楼大厦不同,刘爱成居住的地方却是类似平民窟的地区。低矮的平房大多千篇一律的样子,一点特色没有不说,小院子和房子都密密麻麻地挨着很近。这样的房子对于上流社会的人们来讲别说住了,就是想一想都觉得逼仄,然而刘爱成从出生到现在一直住在这里。 “要是能找到那两个孩子,别说1000块大洋,就算是500块也行,可以用它来改变自己的人生!再也不要住这种破房子,宁可拿这笔钱去乡下买间大房子住,再买上几亩水田,也好过这种朝不夕保的生活!” 刘爱成一边做着美梦,一边穿堂过巷地往家走。今天他运气太差,在贺六开的小赌场里早早地就把最后一角钱都输了个干干净净,无奈之下准备回家。但是他也不是一无所获,起码听到赌场的人无意中说起了上海滩闻人黄楚久悬赏1000块大洋找孩子的事情。那黄楚久可是声名赫赫之辈,若是能找到孩子,不但有钱可拿,和他交好关系,还怕以后不发大财么?要知道黄楚久眼光独到,他投资的各种各样的产业,就没有不赚钱的。要是他能从手指缝中漏下一点,就足够刘爱成这样的人吃一辈子了! “一个叫孔令侃,5岁。一个叫王帆,七岁。话说这么大的孩子应该记事儿了,人贩子犯得着冒着危险拐带他们么?” 刘爱成一边走着,一边琢磨着这里面的门道。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会不会是他们的家长得罪了什么人呢? 正想着的时候,对面的巷子里跑出两个小孩,那大一点的跑在前面,小一点的则被拉着手跟在后面。 “王帆哥哥,你别跑那么快,我有点走不动了!这么长时间,还在这附近打转转,你该不是迷路了吧?” 王梦熊顿觉脸上一红,内心无比尴尬。按照后世的经验,只要认准一条巷道,总会走到大马路上,到时候看见人问路或者是报警,自然会把一切统统搞定。然而他们所在的这个区域,巷道拐弯抹角,道路错综复杂,还有不少居民在许多巷子里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明明可以通行的巷子硬生生被堵死,害得他们两个在这个迷宫般的巷道里面转来转去,也没离开最初的位置多远。 “对面来了一个人,我去问问他怎么走。这年头没有gps定位,没有导航,真是太糟糕了!” 刘爱成的耳朵很灵,那孩子说话声清晰传入他的耳朵。起初他还不曾注意,后来仔细回味了一下,猛然醒起王帆这两个字不就是失踪的那两个孩子当中的一个孩子的名字么? 他马上停住脚步,借着微弱的光亮仔细查看了一下对面那两个孩子的相貌。不错,一个七八岁,另外那个四五岁,与消息给出的特征一致。 刘爱成的心脏不可抑制地砰砰乱跳起来,剧烈的程度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快要死掉了。他连忙用右手按在左胸口处,用有些沙哑的嗓音说道:“小孩,你们是谁家的?这么小就敢独自跑出来闲逛,不怕被人贩子拐跑么?” 王梦熊心说人贩子刚刚被老子杀了一个,吓跑两个,怎么会怕那个?不过对面这人瘦的跟大烟鬼似的,身上满是劣质烟草的味道,眼圈乌黑,眼窝深陷,也不像什么善类。因而悄悄起了提防之心,并没有将实情和盘托出,而是又说了一次谎。 “我们是大马路旁边老于家的,我带着弟弟出来玩,迷了路。叔叔你只要把我们送到大马路边上,我们就能自己找到家了!” 孔令侃张了张嘴巴,旋即又迅速闭上。他本想反驳王梦熊的谎话,可是刚刚发生的那一切让他幼小的心灵已经对王梦熊有了一丝的崇拜。这个小哥哥杀人、潜藏、逃命,除了是个路痴之外样样都让他佩服不已。所以即使他张口便是一连串的谎言,那也有他说谎的道理吧! “大马路边的老于家?没听说过,毕竟这里离大马路太远了,不认识也很正常。至于把你们送到大马路那里,很容易啊!不过我出来时间过长,得先回家和嘎婆说一声,免得她惦记。毕竟这里离我家不远,那大马路却得走上一段路程呢!” 若是这人说认识老于家,王梦熊肯定会断然拒绝,因为那本是他杜撰出来的,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儿。然而小狐狸遇到了老狐狸,这次他可算是遇到了对手。刘爱成已经认定这两个孩子便是黄楚久悬赏要找的那两个孩子,在他看来这不是什么孩子,分明是一堆明晃晃的大洋啊!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如何逃脱的,但是既然被他遇见,那是老天爷降下的恩惠,可不能让这机会从手中溜走。至于王梦熊如何编排,他都不会去理会的。 王梦熊也怕夜长梦多,万一那两个绑匪杀了个回马枪,只凭他一个人,肯定是斗不过那两个凶残的家伙。既然这个烟鬼似的人要回家一趟,就和他去看看。倘若这个人真有什么鬼心思,凭他手中的飞刀,也不介意再添上一条人命。 一大两小三个人走在弄堂里,很快来到一处平房。天色渐渐黄昏,房屋的窗户透出暗淡的光亮,一个女人的身影映照在窗户纸上。看那人影的动作,似乎正在飞针走线地缝补着什么。 刘爱成敲门的动静惊动了那个人影,一个软绵绵地声音问道:“侬是哪个?” “是我,快点开门,你个嘎子婆。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么?” 里面稀里哗啦一阵乱响,不一会儿房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容貌普通,衣着老旧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口,有些奇怪地问道:“老公,侬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哇?这两个小毛头是?” “两个迷路的孩子,让他们进屋歇一歇,你去烧掉热水给他们喝。我去里屋换件衣服,还要把他们送到大马路那边!” “晓得咯!” 刘爱成的这个老婆比较听话,连忙把两个孩子让进屋做好,把水壶灌上水放在烧红的炉子上,开始轻声细语地和王梦熊他们拉家常。不过她满口都是上海方言,王梦熊听不懂,那孔令侃也是晕头转向,不知所云。 第26章 命运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刘爱成的老婆见两个孩子都听不懂她的讲话,讪讪地住嘴不言。不过她也不愿意就这么干坐着,跑到厨房那儿拿了两个细瓷碗出来,准备给两个孩子倒水喝。 孔令侃见那瓷碗黑乎乎的,眉头一皱。那婆娘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从身上抽出一条汗巾,使劲儿在两只瓷碗上蹭了蹭,把茶壶里面的凉开水先倒进一半。等那洋铁皮水壶发出鸣叫,便从炉子上取了下来,为两个孩子到了两碗温开水。 “喝吧,你们两个肯定又渴又累了。喝上点水,我就送你们到大马路那边!” 刘爱成正好换了一件上衣从里间出来,看见自家婆娘已经给两个小孩子倒了水,也不急于出门,便坐在门旁等着。 经他这么一说,王梦熊和孔令侃两个人都觉得口干舌燥,能喝点水润润喉咙也不错。孔令侃比较着急,端过瓷碗顾不得脏不脏了,趁水温合适,咕嘟嘟一口便喝干了。王梦熊比起他来斯文多了,慢慢端起碗来,吹了吹上面漂浮的不明物,也不好意思说人家的碗没擦干净,一口一口地将水喝到肚子里。 从醒来之后,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又是杀人又是潜藏,最后还带着孔令侃绕了好长时间,非常疲劳。这对一个七岁孩子的身体来说,已经透支了体力,超了负荷。这碗温水下肚,热乎乎暖洋洋的感觉涌上心头,紧张的精神慢慢开始放松,居然变得懒洋洋的,有了一丝困意。 “孩子,我看你好像累坏了,若是信得着我刘爱成,便在我家睡上一觉。等睡醒了,我再送你们两个,可好?” 刘爱成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他那张尖瘦的长脸在王梦熊的眼前晃来晃去,把他弄得头昏眼花,根本看不清对方。 “你能不能不晃你那个大长脸,再晃下去,我都被你晃晕了!” 王梦熊说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孔令侃,想看看他是什么感觉。没想到这孩子喝了一碗温水之后,直接爬在桌子上睡着了,那只空碗放在桌子的一角,里面还残留着一些细小的粉末。 “这是什么?温水里面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王梦熊只觉得头晕目眩,上眼皮直打下眼皮,再也坚持不住,也步了孔令侃的后尘,身子一软,趴在了桌子上。手中那只瓷碗再也拿捏不住,啪地一声掉落在地上,摔成了好几片。在他彻底睡过去之前,断断续续听到几句对话。 “老婆,你怎么会给他们两个孩子下蒙汗药?” “就你那德行,怎么会那么好心送两个迷路的孩子回家?再说了,有这么两个小孩子落在咱们夫妇手里,不趁机把他们两个药倒卖掉,怎么对得起咱们当年夫妻拐档的称呼!怎么对得起我九尾狐的称号!” “你呀想错了,这两个孩子卖能卖几个钱?我是想把他们两个留住,确认身份之后,便到闻人黄楚久那里谈条件。1000块大洋的赏格听着很多,可是和他上海滩闻人的称号极不匹配。倘若真的想让这两个孩子平安回家,怎么也得五万块大洋,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王梦熊彻底昏睡之前,总算明白了。之前那三个绑匪冒充人贩子,实际上只是收了黑钱,打算对付黄楚久的李鬼。这两位半路遇上的家伙,才是真正的人贩子,还要客串一下绑匪的角色的李逵。只能说那女的人贩子演技太过厉害,王梦熊只顾防着那个叫刘爱成的烟鬼,没想到真正厉害的狐狸是这位,还是个道行高深的九尾狐! 大世界这两天生意红火,那摆摊挑担的小商贩们心里乐开了花。这么多的客人,只要有一成光顾他们的生意,全家人的好几天的衣食住行便解决了。要是生意总这么红火下去,这日子慢慢就会好起来的。想到这里,他们都会由衷地感激黄老板,没有他的大世界,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更何况他们进入大世界里面贩卖东西,黄老板不但不收取他们任何费用,就连那两角门票钱,也做主给省掉了。 “黄老板是个大善人啊!希望他也能财源广进,笑口常开吧!” 这些人心中所念的黄楚久黄大善人固然是因为生意兴隆而财源滚滚,但要说道笑口常开却未必。这两天他连大世界那边的生意都没顾得上去照看,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处理孩子失踪的事情。只是黑白两道的消息散发出去两天了,那伙拐子和孩子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巡捕房那里毫无头绪,就连青帮那里也没有消息传过来。这让他不但失去了信心,眉头皱得紧紧,在额头形成一个明显的川字。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响起,让陷入沉思的黄楚久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说道:“进来!” 开门进来的正是孔令侃的父亲孔熙,他快步走到黄楚久的大班台前,一脸希翼地问道:“怎么样,黄老板,有我儿子的消息没有?” 孔熙这番话让黄楚久一阵头疼,倒不是因为没帮他找到孩子,更不是为了推卸责任,实在是因为这句话已经听了无数遍,耳朵都快磨出了茧子。 黄楚久朝孔熙摆了摆手和头,有些疲惫地说道:“庸之先生,同样的话都不下上百次了,能不能换个提法?” 孔熙可不管这句话说了多少回,直接了当地说道:“黄先生不要责怪我,在下就这么一个儿子,出了意外,孩子母亲已经急得住了院,我若是不来,谁来关心孩子究竟如何才能找到呢?” 两人正说着话,房间的木门再次被重重推开,一个经理模样的人员急匆匆地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电板。 “老板,巡捕房那边发来电文,说他们已经抓获两个嫌疑犯,可能与拐带孩子一案的人员有关,让咱们派人去确认!” 黄楚久与孔熙两个人闻言看向说话之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孔熙更是一个箭步就冲到那经理面前,一把抢过电文。 “兹有两名携带凶器可疑男子因为违反宵禁规定被抓,在法租借初步审讯过程中他们透露,两天前有两位小男孩失踪一案,便是他们哥三个一起做下的!请火速派人前来辨认,是否与之相关?” 黄楚久看着孔熙的着急的样子,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小兄弟,你也算是一个当事人,不如和我一起前去辨认?” 孔熙脸色涨红,使劲儿点着头。在他的想法里,倘若再没有儿子的消息,那他就打算把赏金提高一倍,看看财帛是不是能够真的动人心。 第27章 放屁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黄楚久和孔熙带着四五个随从,分乘两辆小汽车,向法租借巡捕房进发。此时的车上还有临时听到消息,从马戏舞台赶来的顾传标。经过十几分钟的车程,汽车停靠在霞飞路法国巡捕房门前。 法租界巡捕房占地面积6667平方米,总建筑面积达到了6715平方米。从外观上看,这个建筑属于法国文艺复兴风格,是典型的外廊式。立面对称,清水红砖外墙,各层均有列柱走廊,3层廊柱上有盾形花饰;中间顶部作山墙造型。 门口有几个印度阿三持枪挎棒地站在那里,看见两辆小汽车过来,知道能够坐这种车的不会是普通人,连忙将铁丝网制成的拒马搬开,放这两辆车径自进入院内。倘若是普通人前来办事,少不得被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们一阵刁难,不刮下些油水,不会轻易放行的。 黄楚久等人下车之后,早就等在外面的一个小警察将他们引进楼去。在三楼的一个拐角处,是程子卿探长的办公室。这个程探长年纪三十五岁左右,说话时总是笑眯眯的。看见黄楚久等人进来,很是热情。 黄楚久其实和他关系不太熟,他托的人是五百年前的本家,青帮的大佬黄巾荣,之前是法租界巡捕房的探长,现在是淞沪护军使衙门少校督察。程子卿是他的三弟,也是他推荐其进入的巡捕房。所以黄巾荣交办的事情,巡捕房还是比较上心的。 “人呢?在哪里?可问出孩子们的下落?” 黄楚久知道孔熙和顾传标都快急死了,因而客套几句之后,便开门见山地追问。 “黄老板您先别急,坐下来听我慢慢解释。” 程子卿安排几个人坐下,将事情诉说了一遍。黄楚久等人一听白明白,为什么众人会被请到办公室,而不是审讯室。原来那两个嫌犯刚刚被抓的时候,因为惊慌所以露了一点口风。哪知道继续审问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律师,主动要求替他们两个打官司。那律师不知道和这两个人说了什么,再审问的时候,把之前的口供全数推翻,坚决不承认与拐卖绑架孩子的脖子有关。法租界巡捕房又不能擅自动用私刑,怕法国人不允许。所以弄到后来,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被那个律师交了保释金,在黄楚久等人到来之前,已经走掉了! “人命关天,怎么可以刘这样轻易放他们两个走呢?” 孔熙又气又怒,忍不住责备道。顾传标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也讲这个什么狗屁探长骂了个一文不值。 “哎,不要这样说话!” 黄楚久到底是经历过风浪之人,心知对方将他们招来,肯定不会虎头蛇尾般收场,必有后续安排,因而让他们两个稍安勿躁,听程子卿探长的解释。 程子卿话说了一半,打了一个小小的埋伏。见黄楚久气定神闲的样子,心里也对此人的气度暗自佩服,便不再继续卖关子,又告诉他们一个地址,让他们去那里看看,必有惊喜。 出了法租界巡捕房,众人走驱车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在经过20多分钟的颠簸后,众人来到了一处黄浦江简易先码头附近,那里有许多用来堆放货物的仓库,程子卿让他们来找的人就等在其中一个较大的仓库之内。 小汽车稍一停稳,孔熙第一个跳下车,向有着有四五个壮汉把守的仓库门口走去。黄楚久跟着下了小汽车,看着孔熙急匆匆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并没有生气他不懂礼貌,反而十分理解他的心情。毕竟人家就这么一个儿子,都当做眼珠子来看待,失踪了两天,好不容易有了一点消息,又失落而归,心急也是人之常情。 顾传标虽然也很着急,但仍旧坚守本份,始终落后于黄楚久半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侧。他常年在外跑码头走江湖,对于这方面甚是在意。一旦不注意这些小细节,若是大度些的人物会一笑了之,一旦遇到那小肚鸡肠之人,则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走江湖原则,还是谨慎些好。几个随从也想跟着进入仓库,却被外面那把守之人拦住,只放行了黄楚久、孔熙、顾传标三人。 初次从明亮的天空之下进入昏暗的仓库,众人眼睛都不太适应。慢慢往前走了几步,绕过一堆高高的货物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盏雪亮的白炽灯高悬仓库的棚顶,在反光罩的作用下将附近几十平方的范围照得通彻。一群黑衣短打扮,个个精气十足的汉子们围绕在一个坐在板凳抢的光头汉子周围,听见脚步声,纷纷抬眼看向三人。那坐在板凳上的光头汉子急忙站了起来,拱手握拳问道:“可是黄楚久黄老板一行?” “正是鄙人,老弟是?” “在下李子雄,黄巾荣是我师傅。” 那光头汉子正是程子卿介绍黄楚久来找之人,他也是受黄巾荣所托,替黄楚久操办这个拐卖案子。程子卿那边没有搞定那两个嫌犯,在放人之前就偷偷通知了李子雄,等到那名律师带着两个嫌犯出了巡捕房没多远,便被青帮的人马打了个埋伏,全都绑到这个码头仓库里。到了青帮的地盘,可不会有人和律师讲法律,和嫌犯讲人权,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所以在黄楚久他们到来之前,这边的口供已经拿到了手。 “来呀,把那三个家伙带出来,让他们亲自和黄老板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很快一个被打得很惨,两个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家伙被几个帮众从后面拖出来,一路上留下斑斑血迹。 那个西装革履,戴着圆形眼镜的家伙率先求饶道:“诸位弟兄,我也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何况那雇主名字我都说了,真的不干我的事啊!” “闭嘴,没让你先说话!左老大,你来说,那两个孩子现在何处?” 左老大就是三个恶人中的大哥,只是现在他这个惨状,却再也没有当初凶神恶煞般威武雄壮之气,反而像得了重病的小鸡雏,胎胎歪歪的,仿佛下一秒钟就要断气一般。 “那孩子?” 左老大勉强抬起头,努力分辨对方让他说的是什么?总算想起应该说什么,有气无力地说道:“那孩子被人救走了!” “什么时候救走的?”黄楚久追问道。 “在我们兄弟两个被巡捕房捉到之前就被救走了!要不然我们弟兄两个也不至于急匆匆地去跑路,露了行迹被巡捕房捉住!” “你放屁!这么长时间过去,若真是被人救走,早就有人去我那里领赏金了,何以这么长时间毫无消息?” 第28章 美梦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左老大放屁还是没有放屁,那是黄楚久等人需要考虑的问题,王梦熊喝了九尾狐的蒙汗药之后,却是一直在酣睡。 刘爱成的婆娘确实是一个狠角色,并不因为他是一个小孩子而放松警惕,反而趁他昏迷之际把他全身上下都搜了个遍。即便他轻不示人的飞刀,也被找了出来缴了械。 “这是哪里?我死了么?为什么这么黑?” 王梦熊有种被淹没在深深的水下,不但不能呼吸,还有无边的黑暗与寒冷,向他压迫过来,让他因为害怕而拼命挣扎,试图摆脱这种困境。不过这种挣扎十分徒劳,不但没有改善现状,反而渐渐下沉,如坠深渊。 “梦熊弟弟,快醒来!” 就在王梦熊渐渐放弃抵抗,打算随波逐流的时候,一阵熟悉的呼唤突然响起,让他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手脚并用,努力地向水面上方游去。 “这是筱敏的声音!肯定不会错!本以为时空相隔,没想到还有见面的机会!难道我这是在做梦,只要梦醒了,便会看见她?” 虽然不确定,但毕竟心存希望,这给王梦熊增添了无穷的力量。在他努力向上挣扎的同时,拼命暗示自己快醒快醒,醒了就能看见逝去的爱人。 一团黑发率先浮出水面,接着是王梦熊的脑袋跃升至水面上空,嘴巴张得大大的,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这是哪里?” 本以为是个梦,哪知道破水而出看见天空的时候王梦熊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华夏,就连地球都不会是。因为虽然水面蔚蓝无边,与地球上并无二致,但那天空上一个巨大的土红色光环围绕的星球悬挂于天空,旁边还有几个稍小些的卫星环绕,几乎把整个天空都要占满。 王梦熊被天上的景象惊呆了,忽然他低头向水面看去,却发现水中映衬出来的赫然是他在地球上的模样。那个幼稚的孩童模样已然消失,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正精赤着上身在海面上一上一下地浮沉。 “他麻麻的,肯定是假的,又来骗我!” 王梦熊这句话一出口,那整片天空如同镜子般突然破碎,好像撕去了一层幕布,露出潜藏其后的画卷。 一棵巨大的樟树占据了王梦熊的眼帘,荫荫的树冠,仿佛独立挺起了一片蓝天。树下有不少衣着艳丽的男女学生在那里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拍照。 “山下智永!怎么可能?这是我和筱敏到京都大学报到的那一天。也就是那一天晚上,因为发现了原田义男实验室的秘密,为了破坏老鬼子的阴谋,这才与筱敏天人永隔的!难道老天开眼,又让我回到过去,给了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王梦熊激动不已,嘴唇都有点哆嗦起来。正在这时,樟树下一个相貌端正的日本男学生放下相机,抛开等候照相的同学,快步跑了过来。 “梦熊君,敏小姐,我找你们半天,原来你们二位一起出校了。你们郎才女貌的样子当真令人羡慕,作为学长,我都心生妒忌了!” 王梦熊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上下开合了两下,却一句话都没有发出声来。这就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醒之后,却发现现实生活中的一切都是按照梦中的脚本上演,丝毫不差。 王梦熊转头看向身边的筱敏,却发现她正注视着高耸的树冠,根本连看都没看这个所谓得学长。 “原来那个时候,她根本没想理会这个狗屁学长,我当时怎么就多了一句嘴,搭理上这个小鬼子呢!” 王梦熊打定主意,这次就把这小鬼子当做空气无视掉,直接拽筱敏走人。哪知道他伸手去拉筱敏的胳膊时,却发现手掌径自从筱敏的身体间穿了过去,仿佛触摸的是空气。 “怎么回事?筱敏,筱敏!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王梦熊扑了一个空之后,回头看去,赫然发现在赵筱敏的身旁,那个阳光灿烂的男孩正在笑着对小鬼子说话。 “智永学长,您太客气了!我们两个初来京都,对什么都很好奇,所以跑出去转了转,没有提前和您打声招呼,失礼了!” 王梦熊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虽然穿着与那男孩一样的学生装,但那颜色却已经变得暗淡,仿佛历经多年的老照片一样,写满沧桑。 那边的山下智永指了指身后那株郁郁葱葱的大樟树,又指了指树下那些拍照的人群,转回头说道:“梦熊君、敏小姐,这株历经百年沧桑的古樟树向来是我们京都大学的象征。你看他们都在那里照相,发脸书、微博什么的,不如你们两个也来照一个吧?我作为学长,保证给你们照得漂漂亮亮的,好歹我也在摄影社混过几年,这手艺经得起考验!” 那边的王梦熊和赵筱敏相视一笑,主动拒绝道:“智永学长,您看那里人那么多,我们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改天吧,改天学长您有时间,这里人少的时候,我和筱敏再邀请您给我们两个露露手艺。今天您先忙着,我和筱敏去校园里逛逛!”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改天我把我的尼康单反相机带上,好好给你们展示一下我的手艺!” 王梦熊痛苦地看着另一个自己拉着筱敏的手渐行渐远,仿佛看着电影回放的镜头,因为无力改变即将发生的一切,失声哽咽。那山下智永却好像察觉了什么似的,朝王梦熊这边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发现,摇了摇头,为自己的疑神疑鬼而发笑,便转身跑回大树下面,那里还有不少学弟学妹等着他照相呢。 王梦熊刚要拔脚去追那个过去的自己,却发现画面一变,一声枪响,额头一阵剧痛,眼前狰狞的原田义男,后面那飞扑而来的筱敏都离他越来越远,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的身子向后击落,落入一片耀眼的光芒之中。 再度睁开眼睛,却又变成了四五岁大的孩子,正一招一式地练着熟悉的武术动作。一个长衫老者在后面指导道:“梦熊,习练这岳家散手,心中一定要有岳元帅一往无前,直捣黄龙府的气概。还要有有我无敌,与敌携亡的勇气。什么时候你能体会到这一点,你的岳家散手便算是小成了!” 王梦熊脑子一阵迷糊,手上的动作微微有点变形,一道风声传来,他下意识一躲,顺势将拳击出。啪的一声,那老者挥手打过来的戒尺被他这一拳打的粉碎。哪知道未等他搞清状况,一只穿着布鞋的大脚从身下向上踢来,正中他的屁股。那脚看似没有多用力,却在接触身体的一瞬间传来一股大力,让王梦熊这个小孩身子腾云驾雾般飞起,然后又重重第摔落在一片茵茵的草地上。 “李负岳!” 王梦熊脑海里飞快地闪过这个老者的名字之后,画面又是一变,一张在他看来极其丑恶的女人脸庞映入眼帘。 “九尾狐!” “哎呦,小赤佬,敢喊老娘的外号?要不是还要把你们两个卖上个好价钱,老娘就把你们两个丢在乱葬岗上去喂狗!” 第29章 破灭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梦熊心情特别沮丧,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了。如果他的手脚还能够活动,早就上去给这张大脸一拳,不求效果,只求泄愤。 刚刚那个虽然明知道是梦境,可他却依然不愿意醒来。在梦中尚有与筱敏相遇的机会,可一回到现实,才知道相隔多么遥远。即便是时间相差不远,可现在分属两个不同的平行空间,能够再次相遇的机会比国足出线的机会还要渺茫,哪怕是这个世界毁灭了,恐怕也不会再度相见。 刘爱成早早跑回了家,见自家婆娘将王梦熊的手脚都用粗粗的麻绳捆住,有些奇怪地问道:“他一个孩子,落在你我夫妇手中,至于这么小心么?” “你懂什么!” 号称九尾狐那女人狠狠白了刘爱成一眼,说道:“这孩子别看年纪小,可他随身还藏了一把飞刀。看他手上还有厚厚的茧子,显然是一个惯用飞刀的老手。要是一个不小心,没准儿咱们夫妇都得栽在他手上!” 刘爱成对他这个做拐子时候认识的老婆向来是言听计从,若不是后来拐了一个大人物的孙子遭到长年累月的追杀,两口子也不会收手跑到上海滩来隐居。 “还是你细心,小心驶得万年船,就先继续绑着,别放开,让他吃点苦头,才能乖乖的听话!” 刘爱成的老婆等他说完,连忙追问事情办得如何?那闻人黄楚久是否同意加价付这两个孩子的保命钱? 哪知道刘爱成一听她问这个,顿时苦了脸,把手中的礼帽往桌子上狠狠一摔。 “气死我了!我到电报公司给他家的公馆打电话,居然没人理我,先后三次打都说黄老板不在家!我问他赏金的事情还算不算数?没想到对方居然盘问我是谁?消息是不是可靠。还说之前有四五十个知情者打电话要领赏金,最后被证实都是骗子,现在还有好多关在巡捕房里没放出来呢!” 九尾狐一听有些着急,抓着他的手问道:“老公,你不会傻傻地全交待了吧?要是他们知道了准确消息,没准儿你一个大子儿都捞不着,更不用说靠这两个孩子发财了!” 那刘爱民脖子一梗,抻长了脖子,根根青筋暴起道:“笑话,我好歹也混迹江湖二十多年,这种小伎俩怎会不晓得?他还想套我的话?被我直接挂断电话。茫茫上海滩,他上哪里寻我去?” “可是,这样一来,你又怎么和对方谈价钱呢?” “放心,这点事还难不住我。我写了一封匿名信,直接投到黄公馆门口的信报箱内。告诉姓黄的两个孩子都在我手里,安然无恙!要是他不想信用扫地,不想让那两家人失去孩子,就准备好一万大洋,等我来取!一旦钱到手,自然会放了孩子!” 九尾狐回头看了看被绑得结结实实的王梦熊,见他瞪着迷茫的大眼睛盯着棚顶在那里神游物外,连忙把刘爱成拽到外屋,小声问道:“老公,先不说你怎么能拿到钱,就算你现在拿到钱了,你还真打算把这两个孩子放了么?要知道咱们两个都和他们照过面,露了相,一旦被再次认出,就是杀身之祸!” 刘爱成附在九尾狐的耳朵旁边,小声说道:“怎么可能轻易就放了他们,将咱们置于危险之中呢。等拿到钱后,立刻跑路,再也不回上海滩了。那两个小子就给他们灌那种药,让他们变得又聋又哑,还怎么能认出咱们?” “老公,还是你心狠手辣,我喜欢!就这么办!” 里屋的王梦熊虽然神游物外,可他的听觉还在。尤其是在这一场美梦醒过来后,他的听力突然间得到提升,好像周遭细小的声音都被他的耳朵收入进来。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一只蟋蟀躲在箱子的后面爬行,遥远的地方一个妇人正在哄着哭闹的吃奶孩子,还有邻居家有人在摇动纺车纺着纱线。至于外屋那两口子的窃窃私语,在他听来如闻惊雷! “他娘的,难怪人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人贩子的心都黑透了,对两个小孩子也下这样的死手。要是现在不被绑住手脚,老子非得冲出去用飞刀将这两个狗男女千刀万剐,省得他们以后再去祸害别人!” 想归想,气归气,现实如此残酷。“如果我没被捆绑住手脚,我可以冲出去。拼命也好,逃命也罢。我没被捆绑住手脚么?没有!所以我只能躺在这里。如果我有飞刀在手,我可以割断绳子,可以用飞刀杀人泄愤。我有飞刀么?没有!所以我只能忍气吞声。” 王梦熊忽然想起那首有名的太平洋的水都倒出来也浇不熄我对你的爱的那句话,无聊之余仿造着在心里写了几句话。感觉非常好笑,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外面那两口子听到他的笑声,有些奇怪地跑到门口,看见他正看着棚顶咯咯直笑。抬头向上看,却什么也没发现。 “侬个僧金并!” 九尾狐用上海话骂了一句,拉着刘爱成离开门口,顺手将门咣当一声带上,只剩下屋里发笑的王梦熊,睡得像只死猪的孔令侃。 屋子陷入一片黑暗,那孔令侃被这关门声惊动,在床上翻了个身,嘴巴吧唧吧唧了半天,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恋恋不舍地不愿意醒来,接着又去睡了。 王梦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老子手脚被绑住了,可有个家伙的手脚没被绑住啊?只要让这只小懒猪把自己手脚上绑着的绳子解开,再想办法拿到那把飞刀,未尝不能再次逃脱。或许一切顺利的话,还能将这对黑心的人贩子干掉,就当作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了!” 想到这里,王梦熊立刻开始行动。他扭动身子,让自己的腰和腿都弓了起来,随即对着那个小懒猪的屁股,狠狠地一脚蹬去。 “唉呀!好疼,是谁打我?等我告诉老爸,把你腿打折!” 孔令侃被这一下瞬间弄醒,却发现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那刘爱民两口子把他们两个关到一个只有门没有窗的房间,只要从外面把门锁上,里面就是一片黑暗,插翅难飞。 黑暗的环境让刚刚硬气的孔令侃一下子住了嘴,依稀记得自己是和王帆哥哥一起到了一个路人家中,喝了一碗温水便昏睡至今。 “难道?” “不错,咱们才离虎口,又入狼窝,着了人家蒙汗药的道儿!” “王帆哥哥,是你吗?有你陪着太好了,我好害怕!” “闭嘴,别出声了。过来摸着我手上的绳子,看看你在看不见的情况下能不能替哥哥解开!是死是活,就看你小子的了!” 第30章 预感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小懒猪听王梦熊这么一说,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哭唧唧地小声说道:“王帆哥哥,你这么说我真觉得承受不住。就算能看见,我都不知道能不能解开。现在我就像瞎子一样,还得干这种活儿,太难了!” “少废话,有那时间没准儿你都弄开了!” 王梦熊把两只捆在一起的手送到孔令侃的手旁,一边配合一边鼓励道:“老弟,要相信自己,一定能行。刚刚那两个坏种的话你没听见,哥哥告诉你。他们两个打算勒索1万块大洋,拿到钱后还要喂咱们吃药,就是那种吃上后又聋又哑的药!” “啊!” 孔令侃被吓得手一抖,原本有些眉目的绳头掉落,摸了半天才重新摸着。不过王梦熊这句话也不是毫无用处,起码这孩子不在哭泣和说话,而是一心一意地为王梦熊解绳子。 黑暗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在孔令侃想来一定是相当的漫长。正当王梦熊等得焦急的时候,听见他怯生生地说道:“好像解开了,王帆哥哥你试试看?” 王梦熊微一用力,感觉绳索有些松动,随即猛一用力,将双手彻底挣脱开来。那脚上的绳索被他迅速除去,将绳子拿在手里,跳下床,来到门口。 这个时候外面的天色应该已经很黑了,从门缝间透过一丝灯光,让王梦熊禁不住眯了一下眼睛。 孔令侃也从床上跟了过来,借着微弱的光亮看着王梦熊低声说道:“哥,你说那两个坏种还在外面么?” “在,两个都在!” 王梦熊肯定地回答道,他听见那两个人在吃东西的咀嚼声,以及吞咽食物的动静。外面传来两声狗吠,间或想起两声更鼓,已经是二更天了。这两个家伙倒是警惕的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连两个孩子都不放心,看来是打算熬通宵啊! 门缝底下透射进来光线略显朦胧,在光照的一小片区域内,空气中的浮尘显得清晰可见,在上下飞舞,像长了翅膀的精灵。 王梦熊轻轻推了一下房门,那房门发出一声吱呀呀的叫声,让屋里的两个人吓了一大跳。 “王帆哥哥,你弄出这么大动静,是想把那两个坏蛋吸引过来杀掉么?” 孔令侃还以为王梦熊是故意为之,话里充满了敬佩和期待。虽然躲在王梦熊的身后,但是这孩子并不害怕,相反却有些跃跃欲试。 王梦熊脑门浮起一道黑线,脸上禁不住一红。他哪里是想惊动那两个坏种,明明是这破房门年头长了,有些腐朽,越是想悄无声息,就越是事与愿违。 两个人这般动作及说话,让厨房里的声音顿时消失。有那么几分钟,王梦熊都觉得肯定被对方察觉的时候,声音又重新出现,一切又恢复了最初的样子。 “别再说话,也别弄出动静,老老实实地跟在我后面,听清楚了么?” 王梦熊的低声叮嘱让孔令侃觉得事情可能不像他想的那么乐观,脸上的笑容消失,神情凝重地点点头,嘴巴闭得紧紧的,脚步尽量放缓,生怕一不小心弄出动静。 此时的王梦熊已经失去了与那两个坏蛋拼命的心思,只想避过那两个人的耳目,悄悄从这屋子里逃出去。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走过堂屋,就在即将到达门口,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之时,孔令侃一不留神,脚下踢中一个不知道是用来洗脸还是洗脚的铁盆,发出咣啷啷的声音。 王梦熊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处,似乎只要轻轻一推便可以将房门推开,逃出生天。可是被孔令侃这么一下子,即便是聋子也会被惊醒,更何况两个警觉性特别高的人贩子。 孔令侃也被自己制造出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还如何是好。王梦熊第一反应便是不能独自逃走,要走也是要带着这个刚认识的小弟一起逃走。且不说这孩子有个可以称得上大粗腿的父亲,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他也不忍心看见他继续落在人贩子手中受苦受难。 王梦熊义无反顾地回身,冲到孔令侃身边将他拦腰抱起,即将回身奔向房门的时候,那两个人贩子夫妇已经冲出厨房,直奔二人而来。 “想跑?要是被你们两个小毛头从我刘爱民手中逃脱,那我夫妻的脸面都会丢到黄浦江去了。” 王梦熊根本不理会他们两口子丢不丢脸,头也不回地向房门奔去,他已经来不及伸手去开门,索性合身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和预想中不一样的是,别看这房门外表看着破旧不堪,但是被王梦熊这一下撞去,只是连带着门框和墙壁震动了一下,掉落了大片大片的灰尘。至于那本应该应声而开的房门,却纹丝未动,把王梦熊反弹回来,落在地面,大脑一阵晕眩,被那赶过来的两口子轻易捉住。 “就你这个小毛头不安分,看来得好好收拾收拾你了!” 王梦熊双手被重新绑了起来,正在懊悔之际,那刘爱民一边说着话,一边举起一个粗壮的木棒,狠狠地对着他的脑袋砸来。 嗡的一声,王梦熊头部受此重创,瞬间渗出血水,脑袋深处被深深刺痛,眼前一切又模糊起来,仿佛水面的涟漪,一圈圈向外扩散,形成一股风暴,将眼前的一切全部刮飞,慢慢陷入黑暗。 黑暗中没有任何光亮,仿佛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墨。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所有的视觉嗅觉味觉,包括感官都已经失去作用,只有一声突兀传来的话语才让王梦熊的听觉恢复正常。 “好像解开了,王帆哥哥你试试看?” 脑海中一声炸雷声,将本有些迷乱的思绪瞬间惊醒。王梦熊睁开眼睛,模糊间看到孔令侃正把脸凑到他的眼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王梦熊微一用力,感觉手上绑着的绳索有些松动,随即猛一用力,将双手彻底挣脱开来。那脚上的绳索被他迅速除去,将绳子拿在手里,正要跳下床的时候,彻底呆住。 “怎么这一切如此熟悉,好像刚刚经历过一般?” 第31章 杀戮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梦熊有些不确定了,伸出手摸了摸被刘爱民打中的额头部位。那里光滑如新,丝毫没有流血疼痛的症状。他用手掐住细嫩的大腿肉狠狠一拧,那孔令侃眼泪都流了出来,又不敢大声喊疼,强忍住不叫,小声说道:“王帆哥哥,你掐我干什么?好疼好疼!” “哦,对不起,掐错了!” 王梦熊讪讪说道,又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确实有痛感,说明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这么想来,刚刚发生的那一切才是梦才对,只是那梦如此真实,就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王梦熊向房门处张望了一下,从门缝间透过一丝灯光,让王梦熊禁不住眯了一下眼睛。 “他娘的,有古怪,这分明是梦里遇到的情节!如果真的经历过,这个时候应该能够听见小懒猪的说话!” 孔令侃看着王梦熊在地上发愣,忍不住跟了过来借助微弱的光亮看着他低声说道:“哥,你说那两个坏种还在外面么?” “在,两个都在!” 王梦熊如同梦游般喃喃回答道,耳畔又隐约听见那两个人在吃东西的咀嚼声,以及吞咽食物的动静。两声狗吠伴着二更鼓响,准时无误,仿佛过去的一切又重新发生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坚决不能像梦里那样以失败告终,得好好计划一下,免得重蹈覆辙。有些时候,幸运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光顾某人身上,一定要好好把握! 王梦熊小心翼翼地将房间的门推开一道儿缝隙,并没有全部推开,免得又发出吱呀呀的声响。借助这一道缝隙透过的光亮,他将手中的绳子连接在一起,打了一个可以套人的绳结,放置在门前的地上,绳子的另一头则抛过房梁引到了床后,被他牢牢攥在手中。 “老弟,你藏到床底下去,千万不要出来!” “为什么?” 孔令侃小脑袋瓜子已经猜到王梦熊要干什么,小脖子直梗梗地反驳道:“我不躲,你要对付那两个坏蛋,让我留下来帮你吧!” 王梦熊早就看出这毛孩子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连忙用商量的口气说道:“好弟弟,你藏起来才算真的帮了我!首先发现你不在,那两个人无论谁先进来都会有短暂的愣神时间,正好中了我的圈套。另外你躲起来也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还得需要你在床底下制造一点动静出来,好将那两个坏蛋吸引过来。你藏的越好,那两个家伙不会用你来威胁我,免得我分心。你说,你的作用大不大?” 孔令侃被王梦熊的几句话就给忽悠蒙圈了,喜滋滋地说道:“行,就这么办。我保证躲得死死的,让这两个坏蛋自己去疑神疑鬼!” 等到两个人都准备好了之后,王梦熊小声说道:“老弟,开始吧!成不成,就看你这一嗓子了!” 床底下半天没有回应,想是那孩子正憋着劲儿,等着制造惊天动地的动静呢! “啊……杀人啦!啊……啊!” 小孩子的嗓音在未变声之前声音又尖锐又高亢,孔令侃在拖长了啊的声音之后戛然而止,好像鸭子被突然捏住了脖子,断了气一样。 倘若白天,在这等人声嘈杂的环境下,孔令侃这一嗓子并不会造成多大效果,并且因为这个房间没有对外的窗户,声音传出去之后,顶多被附近的人听到,恍如蚊子嗡嗡声大小。然而现在夜深人静,这声音传播的必然要比白天远。厨房里面吃的正欢的两口子被这声音弄得全都愣住了,随即勃然大怒,全都站了起来。 刘爱民手一摆道:“老婆你歇一歇先吃着,我过去看看,不把这两个小子收拾服帖,绝不回来!” 九尾狐听他这么一说,觉得有一个人足够,便又坐了下来,拿起一只鸡腿来啃。刘爱成则从身旁顺手提了一只粗粗的木棒,杀气腾腾地向关押王梦熊二人的房间跑来。 房门被刘爱民粗暴地拉开,在合页与门框吱嘎嘎的**中,他一步蹿了进来。 从房门打开的那一瞬,外面的灯光随着刘爱民一起进入屋内,正好让原本黑暗的小房间瞬间明亮起来。刘爱民的第一反应是向床上看,根本就没有注意脚下。映入他眼帘的只有那稍大一些的叫做王帆的孩子,站在木床上,贼兮兮地看着他发笑。至于另外那个小孩子,则无影无踪,好像长了翅膀飞走一样。 “鬼叫什么?信不信我把你们的腿都打折?那个小孩子藏到哪里去了?你谁给你解开的……” 绳子二字尚未及说出口,王梦熊已经向上纵跃起来,抓住上面的绳头死命向下拉去。那潜藏在身体里面的气力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得听话起来,聚集在一起,让王梦熊的力气瞬间暴增。 在身体的重力与手臂的拉力共同作用下,刘爱民的双脚被绳子紧紧缚住,头下脚上地被吊了起来。 这等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瞬间失去抵抗,周身血液向大脑涌去,头昏脑胀,眼冒金星,手里的木棒胡乱地挥舞着,却什么都没有打着。等到他醒起应该高声把自家婆娘叫来帮忙的时候,王梦熊的一只脚已经狠狠地踢在他嘴巴处,不但牙齿脱落,鲜血直流,而且脑袋如遭重锤,直接昏死过去。 王梦熊收回了右脚,觉得在学校时候的足球没有白练。不但踢得正,而且势大力沉,直接把刘爱民解决掉。 “老公,怎么样了?对那小毛头不要轻饶,实在不听话,索性打死算了,反正又不是没这样干过!” 九尾狐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出着主意。在她心中,有刘爱民出马,立时有了效果,那小毛头也不敢再喊杀人了,这时候她反而担心刘爱民又心慈手软起来。 “可恶的人贩子,果然个个该杀!先前我还顾及她是个女的,哪知道数这个九尾狐最坏,留她不得!” 王梦熊听了,顿时怒不可遏,直接抄起那跌落在地的木棒,顺着洞开的房门直接穿过堂屋,向着厨房冲去。 第32章 归来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厨房里的九尾狐说完之后,没听到刘爱民回应,正觉得奇怪的时候,忽然门口人影一闪,那个之前手脚都被自己绑住的毛孩子居然提着木棒,满脸煞气地冲了进来。 “你怎么……” 九尾狐本想问问对方是怎么被松绑逃出来的,可惜她这段问话只说了三个字,便被王梦熊从天而降的木棒打断。那呼啸而来的风声逼得她住了嘴,急忙向旁边闪去,手中的鸡腿顺手向王梦熊砸了过来。 王梦熊这一下用尽了浑身力气,哪怕是九尾狐反应够快,也只是来得及将脑袋避开,那木棒却仍旧狠狠地砸在她的肩头,只听得喀嚓两声,那木棒断裂,九尾狐的肩颈骨也同时被砸断,左肩软塌塌地垂了下来,鲜血横流。至于那鸡腿,打在身上顶多蹭上一层油腻,却伤不得半点皮毛。 王梦熊忽然在一旁的桌子上看到自己的飞刀,连忙过去将它抓住。那边被砸倒在地的九尾狐趁机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巧的手枪,斜向上指着王梦熊恶狠狠地喊道:“好小子,没想到老娘居然看走了眼,阴沟里面翻了船!我那老公现在毫无动静,肯定是被你害死了吧?” 王梦熊手指灵活转动,将飞刀隐于手掌心,看着地上的九尾狐,轻蔑地说道:“你们夫妻两个坏事做尽,死有余辜。你那老公已经被我送到阴曹地府,你若是真的伉俪情深,不如我就做做好事,送你去和他地府团圆吧?黄泉路远,你紧赶几步,没准儿还能结伴同行!” '拐卖了那么多小孩子,也杀了不少人,这是老天爷在惩罚我们!不过你也不用高兴的太早,黄泉路上,只我们夫妻还太过孤单,还请你也去陪我们夫妻做个伴吧!” 未等九尾狐说完,王梦熊手臂一挥,抢先动手。一道寒光过后,九尾狐的手枪也响了起来。不过那是在飞刀贯穿她脑门之后下意识的举动,子弹失去准头,擦着王梦熊的头发稍飞过,射入了后面的墙壁。 “开枪就开枪,哪儿那么多废话!难道就像电影上看到的那样,无论好人还是坏蛋,总要啰嗦半天,结果被人杀掉才算是正常吗?切!” 这一夜,黄楚久公馆之内灯火通明。孔熙和顾传标都被连夜叫了来,共同商议这个新近冒出来的绑匪。按照他们从青帮那里得来的消息,两个孩子是被黄楚久的竞争对手雇佣的流窜犯绑了去,冒充拐子好打击黄楚久的生意。哪知道中间出了纰漏,被人从他们手中救出,还搭上了袁老三。 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这两个兄弟已经没有了用处。青帮的人直接将他们兄弟两个装进洋铁皮桶,灌上水泥沉了黄浦江。那名律师主动交了200大洋的封口费,被赶出了上海滩。黄楚久等人在这三兄弟关押王梦熊的地区找了好久,除了发现袁老三的死尸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有细心的顾传标检查了一下袁老三的伤口,居然得出了这是王帆干的结论。 “要是王帆杀了袁老三,带领孔令侃逃了出来,那我们这么长时间早就应该看到他们了,难道说,他们在回家的路上,又遇到了什么不测?” 黄楚久这番猜测其实已经离事实不远,而且他们大张旗鼓搜索的时候,很多次经过刘爱民住的平房。不过那两个夫妻平时伪装得好,又将王梦熊和孔令侃两个人迷晕,所以很可惜地错过。 等到众人一无所获,各自回到家中的时候,黄楚久突然被告知收到一封勒索信,要求支付1万大洋才肯放人。黄楚久本以为是哪个听到风声的骗子想在他这里打打秋风,没想到随信还附上一个领结。黄楚久连忙派人将孔熙和顾传标重新请来辨认,结果证实这就是孔令侃身上之物! “我的猜测非常不幸地应验了,那两个孩子肯定中途遇到了这伙儿绑匪,落到他们手中。和你们商议的是,这1万大洋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即使我黄楚久同意付了,那绑匪会不会还要贪得无厌,坐地起价?” 孔熙心疼儿子,连忙说道:“黄老板,我夫妇就这么一个儿子,别说1万大洋,便是要我们夫妻的命也得给啊!只是目前手头紧张,还请您先行垫上,等我们夫妇回到晋省,一定会想办法筹钱还给您!” 顾传标虽然拿不出那么多钱,但是必要的态度还是有的。 “黄老板,我们顾家班可以在大世界免费表演一个月,就当报答您的恩惠,只要能让那两个孩子平安回来!” 黄楚久很满意这两个人的态度,对于他这种不差钱的主儿来说,面子比钱财更重要。当下使劲儿摆了摆手,像赶走一只微不足道的苍蝇般说道:“这钱由我来出,你们二位一文钱都不用出,毕竟人是在我的地盘丢的,发生这种意外,我也难辞其咎。另外我也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居然把主意打到我黄楚久头上。等到孩子平安回来后,翻江倒海我也要把这贼人找出来,让他们知道有些钱是有命赚没命花的!” 这一夜就在提心吊胆中度过,黄公馆的电话始终没有再度想起。等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一群人再也坚持不住,纷纷找了个休息之所睡去,只安排了管家等候在电话旁,等待绑匪再度打来电话。 王梦熊这次和孔令侃再度逃脱,长了个心眼,在刘爱民的住处堆积了不少引火之物,把燃烧的蜡烛插入其中,便带着孔令侃一同出了屋子,重新踏上了回家的路。 这个时候虽然天还有点黑,但是路上已经开始有了早起的行人。偏巧两个人遇到的又是一个獐头鼠目之人,王梦熊这次却不再和他废话,直接将从九尾狐手中夺来的手枪掏出,将此人的坏心思全部打消,乖乖地领着两人上路。 走了五分钟后,从来的方向突然冒出一阵火光,夹杂着“走水啦!走水啦!”的喊声。王梦熊和孔令侃相视一笑,押着那频频回头的小混混,继续前行。等到上了大马路,截了一辆黄包车,王梦熊这才将那小混混放掉,坐上车扬长而去。 黎明中的黄公馆,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薄雾之中。一辆黄包车停在公馆的门口,过了一会,响起了叩门声。熬了一宿的诸人还在熟睡当中,便被管家的声音吵醒。 “老爷,孔先生,顾老板,快醒醒,天大的好消息啊!那两个孩子,平安回来了!” 第33章 赏金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黄公馆这几日阴霾的气氛一扫而空,哪怕是穿梭忙碌的下人们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有很多不在餐厅做事的下人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在餐厅门口探头探脑地看着,他们都是为了一睹王梦熊的风采而来。 王梦熊他们回来只半个小时,消息就不胫而走。下人们都传疯了,说有个七岁的小英雄独自斩杀了一名绑匪,两名人贩子,带着另外一名被绑架的小男孩成功地逃脱出虎口。还有人在这上面添油加醋,把王梦熊描写成一个神仙显灵的绝佳例子,说他在危难之际突然遇到一名老神仙,传授他请神上身绝技,然后是关二爷附体,神挡杀神,魔挡杀魔,最后得出结论,一定要日夜行善,自会有神佛保佑云云。最后还是听到下人们说话的管家出面,严厉制止这些无稽之谈,要求他们全数封口,日后从谁那里走漏风声,严惩不怠,这才刹住了谣言四起。 餐厅内部灯火辉煌,黄楚久让家里的厨师不惜血本地整治了一大桌子的好菜,什么燕窝鱼翅、龙虾扇贝、熊掌犴鼻,只要是家里有的山珍野味,尽数拿出来,奢侈程度即便是孔熙这种见惯世面之人也为之咋舌。 王梦熊看见这一大桌子听说过没见过的菜肴,顿时觉得胃口大开,恨不得把这些全数吞到肚子里去。只是他一个七岁的孩子,本来做的事情就已经够惊人的了,若是再放开肚皮,还不得把这些人吓坏了。所以眼看着满桌子的美味,却只能装作斯文的样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快把他憋屈死了。 还是那黄楚久眼神毒辣,看出王梦熊有些放不开,听孔令侃讲述了他的王帆哥哥那么多事迹之后,内心已经不再把王梦熊当孩子看待,如今这么一看,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哪怕他可以做到为了活命而杀人放火,也有他稚嫩的一面。 “孩子,不要拘束,放开了吃。你们两个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体力和精力,包括脑力都有巨大的透支,这些饭菜可以很好地提供补充,吃的越多恢复的越快,所以不要客气。” “这可是您说的,那我就不客气了!”放开肚量的王梦熊挥动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一曲速度与激情,那风卷残云般的吃饭方法将几个大人彻底看呆。只有那孔令侃一看不好,连忙停止和众人的吹嘘,闷声跟上,总算在王梦熊把这一桌子菜一扫而光之前填饱了肚子。 餐厅外面的下人们都已经看傻了,一时间变得鸦雀无声,像是集体被捏住了喉咙。只有顾传标隐约觉得,这可能和王梦熊损耗了大量的精气神有关,也是杀人的后遗症。 等到众人用罢丰盛的早餐之后,黄楚久将大家请到客厅,一边品着香茗,一边说出善后的办法。 “诸位,这次能圆满的解决绑架事件,使我黄某人颜面不失,有一个人起了决定性的作用,相信我不说大家也能猜到我说的是谁。” 众人的眼神一致地瞄向懒洋洋半躺在沙发上的王梦熊,脸上露出笑容。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着,这孩子怕是吃多撑着了! 见到大家没有反对的声音,黄楚久很满意,接着说道:“之前我设了赏格,无论是谁,只要能让孩子平安回来,便奖赏大洋一千块。现在两个孩子均已经平安脱险,我这承诺也应该兑现。另外我再做主加上四千块,凑够五千,全部奖励给王帆,不知道诸位是否有意见?” 孔熙第一个表示赞同,他心里清楚,若没有这个叫做王帆的孩子的存在,孔令侃虽然不至于丧命,但是变得又聋又哑的样子,生不如死,所以他对王梦熊心存感激,当然不会出言反对。 顾传标听到的第一反应便是替王梦熊拒绝,虽然这部分钱很多,但是黄楚久其实在这个过程中确实是出了大力,那些黑白两道的关系都需要打理,而且青帮的人也抓住了两个绑匪,不能让这笔钱都给了王梦熊,否则一旦传了出去,会给王梦熊,甚至顾家班都拉来仇恨,带来**烦。 “黄老板,王帆只是为了自救,真正需要这笔钱的是那些为了这两个孩子安全奔波的江湖同仁,更何况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样一大笔钱对于这孩子来说,是祸非福,所以恳请黄老板收回成命!” “诶,顾老板说哪里话?黑白两道是我黄某人托请,这个人情日后自然有我来还。何况王帆小朋友已经替我省下五千块大洋,因为我本打算将1万块的赎金交付,只为能换得两个孩子平安。所以这五千块,是他应得之物。至于你担心怀璧其罪的问题,有我黄某人在一天,我就保他一天!黑白两道谁要是敢打这笔钱的主意,那就是和我黄楚久过不去!” 有了黄楚久这番话,顾传标也不再反对,看着王梦熊,为自己这个徒弟感到高兴。 “喂喂喂,说了半天,你们征求不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啊?” 众人一看,原来是事件的主角,一直在那里懒洋洋躺着的王梦熊发了话,不由得笑了起来。黄楚久越看越觉得这孩子可爱,将来定非常人,这也是他私下提高赏格的另一重不为外人道知的原因。 “好好好,大家都不要笑!王帆小朋友,你来说,你有什么意见?” 王梦熊忍着撑破肚皮的感觉,慢慢坐起来,指着身旁的孔令侃说道:“要说出力,我这个弟弟也是立了大功。要不是他和我亲密无间的配合,也不会顺利将那个叫做刘爱民的家伙抓住。论功行赏,赏罚分明,我觉得这笔钱也要分他一半!” 众人原本用玩笑的心态听着王梦熊的讲话,等到他说完之后,顿时肃然起敬,心知再不能拿小孩子的思维衡量揣度此人。要知道金钱迷人眼,财帛动人心。能在这笔巨款面前还能保守本心,主动提出分出去一半之人,万中无一。有了这句话,不管这钱对方要是不要,这孔熙和孔令侃父子二人已然算是彻底交下了。 孔令侃本以为和自己没什么事儿,哪知道王帆哥哥居然会提到自己的功劳,还要主动分润给他一半的赏金。虽然孔熙家作为圣人后裔,家境不错,但是一个小孩子,哪里见过这么多的财富。闻言之后两眼放光,满脸通红,盘算着五千块的一半是多少,能够买多少好东西。只是毕竟是圣人血统,诗书传家,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放弃。 “王帆哥哥,倘若不是你,我现在都可能已经变得又聋又哑。这笔钱是你应得的,我一文也不会要!” 孔熙闻言,悬了半天的心总算放下,跑到儿子身边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死命地在小脸蛋上亲上几口,自豪地说道:“好小子,爸爸果然没看错你,知恩图报,是我孔家的种!” 黄楚久也对这个一直被王梦熊主角光环遮住的孩子另眼相看,心说这都是年少英杰,我都应该加以笼络,大手一挥道:“就这么定了,五千块给王帆,我再出一千块给令侃小朋友权当压惊费!” 就这样,初到上海滩不久的一次危机,让王梦熊获得了来到这个平行世界的第一桶金,这也成了他日后在经济界呼风唤雨的本钱,皆大欢喜! 第34章 惊变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绑架事件之后,余波袅袅。新世界的个别股东被踢出公司,又换了一批进来。当然黄楚久也收到了对方一笔赔罪的款项,相较付出的赏金,花掉的人情费用,竟然还小赚了一笔。 大世界生意越大的红火,连带着黄楚久的其他生意也跟着火了起来。毕竟上海滩的消息传的特别快,贼人勒索不成反而被尽数杀死,或是沉了黄浦江,或是葬身火海,总之黄老板的名声大噪,一些想打他产业主意的宵小纷纷偃旗息鼓,不敢碰他这个风头。 至于神仙亲传关二爷上身大杀四方的小英雄王梦熊,依然回到了顾家班,认认真真地跟着顾传标学习飞刀技巧。现在他的飞刀准头是有了,可是想要做到像顾传标那样蒙着眼睛也能命中的程度,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天王梦熊结束表演,与顾传祺打声招呼之后,便出了大世界,叫了一辆黄包车,去往孔熙租住的住所。 沿途经过一处路口,那里围了一群人。王梦熊以为是出了事故,哪知道走近后才知道猜测有误。原来是一个报童被众人围住购买报纸,买到的人迫不及待地就在原地阅读,脸色都很凝重。 一个上了岁数的老者看了报纸后疯子一样地大笑起来,把手中的报纸抛向天空,嘴里大声喊道:“变天了!复辟了!我大清的皇上又回来了!” 那报纸被风一吹,正好刮到王梦熊身边,他手疾眼快地将报纸抓住,迅速浏览一下,很快在《申报》专电位置找到了这条新闻。 “北京电昨晚二时张勋、康有为、梁鼎芬等密谋复辟,自后梁鼎芬即谒黎总统迫请退位,闻清帝宣统即於今朝四时登位,北京市内军警密布。” 王梦熊一看,这不就是历史书上学过的张勋复辟吗?只不过美梦做了十二天,便以失败告终,结束了这场复辟闹剧。 到了孔熙的住宅,孔令侃已经在门口望眼欲穿地等了他半天。看见他上门,直接就是一个飞扑,挂到了王梦熊的身上。 “令侃,注意点形象。” 一个身穿刺绣着富贵牡丹图案旗袍的景致女人从屋子里面走出来,溺爱地看着孔令侃,嘴里却批评着他。不过只要是个人,都能从她的态度中看出端倪,当不得真的。 孔令侃的家教还是很好,虽然平时他被宠爱得有些无法无天,可当着外人的面,还是及时地收敛起来,免得让他的母亲难堪。 “妈妈,这个就是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哥哥王帆,您不是总说要当面谢谢他么?现在机会来了,您可以尽情发挥!“ 那女人笑着向王梦熊招了招手,热情地说道:“王帆是吧?一直想当面谢谢你救了我的儿子。孩子失踪后我就病倒了,这几天才大好,我就派人将请柬送到了顾老板那里邀请你过来吃顿便饭,权当我这个做母亲的谢意!“ 王梦熊装作天真烂漫的样子,毫无心机地被这富贵逼人的女子拉着手走进客厅,内心却不像表面这么平静。 “宋霭,那个传奇三姐妹的老大原来是这等模样,虽然用东方人的审美来看并不漂亮,但是这气质却无人能及。果然是做过大总统秘书的女人,这衣着打扮、言谈举止非同常人。据说她在美国威斯里安女子学院读书的时候,能从一个人的服装上推算出每个同学的父亲到底拥有多少财产。倘若传言不虚,这份观察和计算能力还真是不可小觑!“ 客厅里面,孔熙也正拿着报纸看。王梦熊不用仔细看就知道他关注的是什么,肯定是张勋复辟的消息。果然,孔熙在向王梦熊打过招呼之后,气愤地同宋霭说道:“张勋这个老顽固,居然倒行逆施把溥仪又搬出来做皇帝,他难道忘了自己是汉人,居然还想做满清的奴才!“ 宋霭亲自给孔熙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之后,用清亮圆润的嗓音劝道:“达令,喝口清茶消消气、去去火,不值得为这事儿生气。民国都六年了,老百姓做了满清三百年的奴才也都做够了。他一个张勋,加上那个贪生怕死的康广仁,翻不起多大的浪花。更何况孙先生还在,不会看着不管的!“ 孔熙对他这个美国留过学的夫人向来是比较看重,虽说达不到言听计从的地步,但是内心非常信服。听了之后点点头,赞同他夫人的观点。 “只是这样一来,战乱又起,老百姓刚过了几年安生日子,怕是又要受苦了!“ 孔熙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宋霭说道:“夫人,战乱一起,物价必然会暴涨。你说我们是不是先囤积些物资,等到适当的价格再放掉,也好为铭贤学校筹措些资金?“ “嗯,你这个判断不无道理,恰好我手里还有一笔资金,我再向父亲和梓文借点,应该够用了。“ 两个人谈着话,注意到王梦熊和孔令侃都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倾听,觉得有些好笑。孔熙故意逗弄他道:“王帆贤侄,你那里还有一大赏金,令侃那里也有1000块的私房钱,要不要跟着一起投进来?机会难得,可不要怪我们有好事不带着你们?“ 王梦熊态度坚决地摇了摇头,表示不想要这个发财机会。哪怕是身旁的孔令侃拿手指偷偷捅他,也不肯改变主意。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历史清清楚楚写着呢,张勋复辟短短十二天便以失败告终。要是投机投错了方向,弄得血本无归,岂不糟蹋了自己的卖命钱! “哦?你居然放着发财的路子都不走,一定有什么原因吧?要知道你是令侃的救命恩人,还是他的患难之交,叔叔是不会害你的!“ 孔熙对王梦熊的表现好奇起来,这等好事儿都能拒绝,怎么看这孩子都不是愚笨之人,又如何会这样呢? 王梦熊沉吟半天,觉得还是拉孔熙一把。虽然从后来他还能出任财政部长,号称四大家族之一看出来没有被这次判断失误打垮,但是做个顺水人情还是可以的。毕竟人情这东西,谁都不会嫌多的。日后用起来,都是满满的财富。 “叔叔,不知道您是否相信,反正我觉得这个叫张勋的人不会成事。您听听他这个名字,张勋张勋,买卖开张只一旬。您瞧着吧,掐头去尾,最多不超过一旬便会失败。所以现在囤积居奇,恐怕将来会砸在手里!“ 第35章 投机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孔熙的府上,除了王梦熊,其他人满脸都是不信的表情。要知道王梦熊还是一个七岁的孩子,既没有胡须飘飘,仙风道骨的神棍外表,也没有任何可靠的消息来源,就凭妄自猜测张勋的名字,便判断他成事不了,未免太过武断。 孔熙有些尴尬,这刚刚找到一个发财机会,本想着分润一下,哪知道被这孩子全盘否定。 “贤侄,这个,这个咱们再议。今天主要是我这夫人想表达一份谢意,等吃过饭后,咱们慢慢聊!” 王梦熊也没打算对方一下就相信自己,换成是他,也不会轻易就做出决定。搞投机这玩意儿,方向选择很重要,一旦南辕北辙,赔的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晚饭很丰盛,都是一些寻常的菜品,但是经过厨师的精心烹制,做出了不一样的味道。王梦熊觉得这其中有厨师个人技艺的关系,更重要的是这时候人心淳朴,没有那么多坏心眼,所以食材都是纯绿色天然的,才能做出这样的美味。 吃罢晚饭,众人回到客厅,各自捧起一杯香茗,孔熙咳嗽一声,王梦熊暗道那活儿来了。 “贤侄,我们家的老祖宗曾经说过一段话,叫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些所谓的预感算命批八字看风水等等在科学昌明的今天都已经被证明是用来骗乡下人的玩意。我们现在讲的是经过详细的统计分析,得出正确的结论。” 王梦熊一听,好家伙,这不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面前耍大刀么?要讲科学,我上大学时学的统计学、数理概论、高等数学,哪个不比你说的这些理论深奥?可是要说这世界上没有怪力乱神,我第一个不信。从后世的京都穿越时空而来,老子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啊! 看着默不作声的王梦熊,孔熙还以为说动了他,又苦口婆心地说道:“贤侄,赚钱不易,尤其你这个还是拿命换来的钱,更是要慎重投资。如今兵荒马乱的,没有钱实在是寸步难行。你若是信我,便参上一股,等到物价飞涨起来脱手,保你赚个盆满钵盈。“ 王梦熊一看不能再沉默下去,否则这财神爷没准儿还以为自己不识抬举,连忙接口道:“孔叔叔,有些事情用科学解释不通,比如预感。按照您的判断,这场乱子得持续很长时间。所以如果等上三五天,对您的计划影响不大。我恳请你静静观察,三五天后就会现出端倪。那时候如果事情愈演愈烈,您再出手也来得及。倘若事情有转机,那就按照我的预感来反向操作,一样可以赚到很多钱。言尽于此,如果叔叔觉得我说的不对,那就没法子了,反正我是会坚持我的观点!“ 孔令侃现在对王梦熊十分崇拜,简直成了一位迷弟铁粉,连连点头道:“我站在王帆哥哥这边,他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孔熙被王梦熊说的有些动心,他也怕万一事情真的像这小子所说,那要是投机投错了方向,虽不至于血本无归,但是一番伤筋动骨避免不了。想到这里,连忙看向自家夫人,期盼她能替他拿个主意。 宋霭在王梦熊说话的时候便一直观察他,看看能不能在他的脸上发现一丝破绽。不过任她怎样观察,也没有从王梦熊的表情中找到说谎的痕迹。反而凭借女性独有的直觉,发现这孩子语带真诚、神情自然坦荡,居然说的是真的! 按照常理来说,她相信自己夫君的判断,也做好了投机的准备。现在面对这个屡屡创造奇迹的孩子,她确实动摇了最初的判断,反而思考起来。“万一事情真的如这个叫王帆的孩子所说,那么上海滩打这个投机主意的商人们会赔的很惨。相反,如果站在众人的对立面和他们对赌,收获比之原来那般会大上许多。“ “达令,我看咱们就按照这孩子说的,观察些日子。三天之后,不管怎样都要动手。“ 孔熙自然是听夫人的,王梦熊也为劝说成功感到高兴。孔令侃则为不用和孔熙唱反调而庆幸,一时间皆大欢喜,气氛重新融洽起来。 等到王梦熊回到顾家班后,向顾传标假传圣旨,谎称孔熙判断复辟闹剧将很快结束,要趁此机会投机一把,劝说顾传标也拿出些钱来共同发上一笔小财。 “孔熙先生真的是这样判断的么?顾传标有些不相信,因为他听人说起宣统皇帝又坐上了紫禁城里的宝座,一些前朝的遗老遗少又把偷偷藏起来的官服穿戴起来公然露面,个个弹冠相庆,等待上台的机会。要是真的像孔熙所说,这些人怎么会轻易善罢甘休? “当然,孔熙叔叔就是这么说的。班主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他。可惜这么一个大好的赚钱机会,比你每天辛苦表演要赚的多的多。有了这笔资金,班主可以用来实现把顾家班发展壮大的计划。若是轻易错过,将来可不要后悔!“ “好吧!“顾传标自然不会向孔熙求证,他也被王梦熊算得死死的,根本没想到王梦熊会骗他。更何况王梦熊一句发展壮大顾家班的话语把他彻底打动。他早就想引进一些动物来进行马戏表演,可一来缺乏资金,二来这方面人才难寻。若是有了资金,再重金聘请这方面的人才,那么顾家班并将名声大噪,利压其它的马戏班成为行业翘楚。 “我这次就把这些年辛苦攒下的家底交给你博上一博,希望能成功赚得资金好实现我的计划!“ “哥哥,我还有一些体己钱,也交给梦熊好不好!“ 顾传祺红着脸,在一旁说道。 “没问题!你就等着用挣回来的钱当嫁妆吧!“ 王梦熊大包大揽,好像事情已经成了似的。顾传祺羞红了脸,张牙舞爪地向他扑了过去。“好你个小毛头,敢开姐姐的玩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一小一大两个孩子在房间里追逐着、嬉闹着,让顾传标脑袋都大了。不过这种家庭的气息也让他深深陶醉,并没有出言制止,反而坐了下来,看着两个孩子,一脸溺爱的表情。这么多年行走江湖,难得见妹妹这么开心高兴。看来老天也眷顾顾家班,让他捡到一个失去记忆的孩子。就是这个孩子,不断地给他带来惊喜,给妹妹带来快乐。 “就是不知道这种快乐还能持续多久?一旦这孩子的记忆恢复,总是要回到父母身边。不过至少现在是快乐的,以后?管他呢!“ 第36章 路窄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上海一座幽静的庭院内部,一个相貌清秀、满是书卷气息的妇人正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书。听到门铃响起,连忙喊道:“小妹,去看看,可能是大姐他们两口子来了!” 远远的地方有个少女的声音应了一声,一个充满青春气息的少女沿着石板路跑过来,兴冲冲地去开门。不一会儿,少女的声音再次遥遥传了过来。 “二姐,是大姐和大姐夫来了。奇怪,他们怎么还带着一个小男孩儿。” 那妇人抬起头,向大门这边张望着。“小妹,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出国多年,不会连大姐家的令侃也忘记了吧?” “不是令侃,我看过他的照片,这个男孩比他大。奇怪,怎么这么眼熟?” 王梦熊今儿个本来有演出,不过孔熙派人相邀,去他的妻妹家做客。顾传标因为投了一大笔钱,所以对孔熙的事情都非常关注,直接给他放了一个假,叮嘱他一定要和孔先生搞好关系。 “孔熙的妻妹?那不就是宋霭的妹妹么?老宋家这三个姐妹都不是普通人,更不普通的是她们所嫁的丈夫。孔熙虽然日后成了财神爷,但是他的地位确是三个男人当中最低的,那两个才是大牛人。二妹的丈夫不小心成了国父,三妹的丈夫成了总统。民国的四大家族,这三对就占了三个。如今蒋志清大概正和上海滩的黄、杜等人混在一起,那么这个所谓的妻妹必定是那个二妹宋庆了!” 想到能够和国父**见面,即便是后世穿越而来的王梦熊也是心潮澎拜,还有一点小紧张。只是这些情绪都在看见开门的这位少女时一扫而空,满脸都是尴尬和后悔。当初与顾家班一起初到上海滩,坐在马车上一时忘形,向一个路过小汽车里的少女飞吻。这才过了多久,便主动送上门来。听宋霭的话里意思,感情这位就是那个最后成为总统夫人,在国际上都是拥有巨大影响力的宋美。 王梦熊心中后悔这次不应该来,恨不得藏身到孔熙的身后,更恨不得撒腿就跑。只不过这时候他还心存侥幸,希望对方没有认出他来。可惜他一个七岁的孩子,在孔熙和宋霭的映衬下目标太过拉风,被那个宋美一眼就认出来,直接出手抓住他的衣服领子。 “六月债、还的快!小毛孩子,上次在大街上公然调戏我,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王梦熊可不敢和这位动手,否则将来死的更快。这个时候他只能听天由命,任由她抓住,小脑袋瓜子向上一抬道:“落在你的手里算我运气不好,要杀要剐都随你。不过男女授受不亲,是不是应该先把我放开?” “我呸,小毛头!你当初调戏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男女授受不亲?再着说了,我接受的是西洋教育,和什么孔孟之道一点都沾不着边。所以想让我放开你,没门!” 宋美一副磨刀霍霍的模样,王梦熊除了直呼倒霉之外也没有任何办法。只是身为孔家后人,听到妻妹这么贬低自家的老祖宗,孔熙虽然忍住嘴里不说什么,但是鼻子却使劲哼了一声。 宋霭从这一声哼中听出了孔熙的不悦,只是他知道自家这个三妹自小受到父母和哥哥姐姐的宠爱,并没有明着说出来。想想也是,孔夫子孟夫子在国内的地位那是上千年来形成的,当着人家后人的面这么说,确实有些不礼貌。 “小妹,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这位不是一般的孩子,是我家令侃的救命恩人,不得无礼!有什么过节,咱们进屋里去说。” 听见这边的争执,二姐宋庆也走了过来,把宋美抓住王梦熊的领子的那只手拉开握住,另一只手拉住王梦熊的手微笑着说道:“来来来,不要打架,既然到了我这里便是我的客人。你们两个有什么恩怨,到里面喝点冰水、吃点水果,好好说一说吧!” 王梦熊小手握住**的手,心中泛起暖意。不过他看向另一侧的宋家三妹,仍是气鼓鼓的脸。见王梦熊看了过来,直接甩了他一个大白眼,下巴向上抬起,宁可看着火辣辣的太阳也不愿意搭理他。 “切,谁怕谁呀?我就不相信有**在这里,你这个三小姐还能翻上天去!” 想归想,真要是这么说出来那纯粹是找包呢!王梦熊低眉顺眼地跟在宋庆身旁,老老实实地走着。宋庆能够感觉出来这个孩子的稳重,内心不自觉间便偏向了他这边。琢磨着想必是惯于淘气的三妹不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又怎么可能调戏她这么一个快到20岁的成年人? 进了房子内部,眼尖的王梦熊看见一个中年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笑容满面地看向这边,对着孔熙说道:“子渊,你来了!快过来,我正有事要与你商量。” “是他,没错!一定是他!和历史书上见到的画像一样!短发、浓眉大眼,浓密的短胡须,穿着他首创的以他的别名命名的服装。不过这个时候他正值中年,虽然年过半百,但是面色红润、双目有神,丝毫看不出8年后他会因为肝癌去世的蛛丝马迹。” 王梦熊在这边正把记忆里的人物与眼前之人慢慢印证,那边孔熙却不敢溜号,快步走了过去和那个中年人握了握手。 “载之,你先不要说,让我猜上一猜。可是因为张少轩在北京那里惹出的祸事,不知该如何是好?” 中年人便是孙文,曾经的临时大总统。载之是他的字,他还用过中山樵的化名,那个名字要比其它任何名字要响亮的多。 “子渊,你这头脑果然灵活,我还未等说出,你便已经猜到。难怪人家都说要想发大财,只要跟着孔子渊做便可!” 孔熙听了自己这个二妹夫的话语,一阵汗颜,向对面那个叫王帆的孩子看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载之,这话今后莫要再提。其实我今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问问你一件重要的事情。这也是我为什么带上这个孩子来此的原因,还请两位不要见怪!” 孙文尚未说话,那边的宋庆有些嗔怪道:“二姐,你看二姐夫这人,怎么这般见外起来。我和先生的家便也是你们的家。带着小孩子上门我们就更欢迎了,哪里会见怪呢!” “不错,夫人说的对。子渊和大姐历来对我从事的革命事业帮助很大,别说带一个小朋友上门,就是把你那些朋友全都带来,我们也是举双手欢迎!” 王梦熊虽然在和宋霭解释与三小姐误会的由来,耳朵却将这边的对话听了个仔细。“有道是人的名,树的影。这国父**说话做事,果然气度非凡!” 第37章 明师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王梦熊这才听出一点端倪。原来孙先生听闻张勋倒行逆施,又把被打倒的宣统皇帝推上了紫禁城里的宝座,大为生气。要是真被这老小子成功了,那么这么多年无数革命志士的鲜血都白流了,这些年流亡海外的努力也付诸东流。岂不是等于一切又回到了起点?那还革什么命? 孙先生想联合南方的军阀和革命党人一起发起护法运动,坚决反对张勋复辟。然而这时候的他可不像做临时大总统的时候,有权有人有钱。现在他空有一腔革命热情和理念,却无职无权,更没有兵马。 如今他打算召集在沪的陆海军及国民革命党要人讨论拥护共和、出师讨逆大计。然而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想来想去,还是把主意打到了孔熙身上。 “载之,你要组织讨逆,缺少粮饷?这好办,我正为此事而来。” 孔熙先是拍着胸脯大包大揽,然后又说道。 “我听说张勋复辟,那些各省的督军们可都是同意了的。要是那样,估计这场乱子还得持续些时日。我打算囤积一批货物,等待物价飞涨之后便抛出,不但我的投资有收益,你那军饷,自然也会有着落!” 孙先生闻言大惊,“子渊,你这消息是听谁说的?给你这个消息的人肯定不安好心。那各省的督军如今都成了本省的大爷,如何还愿意头上多个皇帝!你别看那些督军假意同意张勋共襄国事,真要是打起来,谁都不是省油的灯!你只须看我这次受到西南诸位的邀请,便知道他们的真实打算!” 孔熙内心咯噔一下,不着痕迹地看了王梦熊一眼。“真被他说中了,倘若按照原来的打算行事,别说军饷,怕是那点本都快蚀光了!”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这么说来,这个张少轩只是被推出来的一个小丑,蹦哒不了几天了?” “嗯,帝制不得人心,更触动各省督军们的利益。若能成功,才真是见了鬼。” 孙先生这番话让孔熙又糊涂起来,如果张勋复辟就是一场短暂闹剧,那孙先生还要南下护法干什么?只须等待些时日,那些跳梁小丑自然会灰飞烟灭,何必还要劳师动众去南方呢? 孔熙的疑问让孙先生听到后有些埋怨他的愚笨,这个连襟在赚钱方面是一把好手,但是这政治嗅觉却不是一般的迟钝。有道是时势造英雄,若没有这个契机,他又怎么会重新召集旧部,重掌大权?不过现在这屋子内除了自家人等还有一些外人在场,孙先生这等打算不宜说出口,只是笑而不语转头问起王梦熊的事情来。 听说王梦熊年仅七岁便带着孔令侃从绑匪、人贩子手中逃脱,关键是还杀了三个大人,这让孙先生听起来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孙先生低头沉思了一下,扭头向客厅的里间喊道:“慎媿,你出来一下。我觉得这个孩子适合给你做徒弟,不知你意下如何?” 里间有人应了一声,走出来一个身穿长衫,蓄着马尾胡子的中年人。浓眉,深目,剃着短发,嘴角微微扬起,仿佛时刻在微笑一般。 不等孙先生介绍这个人,王梦熊先吃了一惊。因为以他的耳目灵活,居然没有听出来在里面的房间居然会有人在。正常人只要有呼吸声,都会被他发觉。但是刚刚在客厅呆的时间也不算短,此人一声呼吸都没有外泄,不说别的,这呼吸养气的功夫就非常人可及。 孔熙是认得来人的,高兴地走上前去,握着来人的双手说道:“心五先生,是你呀!你什么时候来的上海?我听说你参加完宋教仁先生的葬礼之后便回北京辞去了气象学教授的职务,萍踪浪迹,侠影不定,没想到你居然躲在这里!” 王梦熊从孔熙的几句话当中立刻判断出了此人的身份,来人应该姓杜,全名杜心五。后世的王梦熊专门百度过杜心五的事迹,知道这个人的厉害。他是唯一一个号称南北大侠的人物,也是唯一身跨青红两帮的双龙头。要是能得到他的传授,那么在技艺上会突飞猛进,在青红帮内,那也是辈分甚高的人物,对于将来的发展帮助很大。只是他一个七岁的孩子,显然不可能知道这些。所以只好忍住激动,等待孙先生的介绍和杜心五的首肯。 杜心五看着孙先生,有些为难道:“孙先生,刚刚孔熙老弟的话我都听到了,这孩子人小胆大,身体健康,虽然失去记忆,但是不影响习练武艺。按理这样的人才,应当是我自然门上佳的徒弟之选。” 他走过去摸了摸王梦熊的筋骨,又试了试他的气力,摇着头又道:“我这次只是路过上海,过些日子就要回北京,根本没有时间教他。何况我看他筋骨锻造得非常出色,小小身体之内蕴含着巨大力量,这是有国术传承之人。我若是抢了这个徒弟,难保将来人家的师傅不会找上门来!” 孔熙知道杜心五的厉害,过去做过孙先生的保镖,后来宋教仁遇刺的时候此人曾经后悔,若是他陪在宋先生身边定不会教刺客得逞云云。他有心帮助王梦熊拜下此人做师傅,便在一旁帮腔。 “杜先生此言差矣!我听说习练武艺,固然徒弟要择个好师傅,可这师傅同样也要选择徒弟。有这么一块美玉良才,若是能拜在杜先生门下,将来未必不会将自然门发扬光大。即使您现在时间有限,可这孩子年纪尚小,有的是时间可以等待。另外您说这孩子恐怕是有师傅了,那有什么关系?谁不知道先生您就先后拜过无数名师才有今天这身本领。若是强调门户之见,岂不是自相矛盾么?” 杜心五被孔熙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苦笑着看向孙先生说道:“孙先生,你这个连襟这张嘴可真够厉害,能把活人说死,死人说活,不愧是孔圣后代,诗书传家。我本想清闲些日子,你们两个偏要给我找个差事。也好,所谓千金易得,一将难求。我就破例收下这个徒弟。只是将来我这徒弟若是投身革命,你们二位可要多多帮衬下,免得折了我自然门的名头。” 王梦熊一听这老爷子是应允了,不待孙先生和孔熙分说,上前两步纳头就拜。 “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杜心五大马金刀受了他三个响头,将他扶起,呵呵笑道:“好孩子,没想到我只是回来看看几位老朋友,却凭空多了一位徒弟。你放心,为了你这三个响头,我也会多留几日!” 第38章 授徒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孔熙得了准信儿,立刻回去开始部署投机事宜。此时市面上已经有商人开始抢购物资,准备在这场乱子中捞取好处。不过这些事儿和王梦熊都没啥关系,他被杜心五带到一处种满玉兰和梧桐树的庭院,亲自传授他自然门的功夫。 “我们自然门的祖师爷姓徐,因为个子矮小,江湖人称矮师。不过外人并不知道祖师爷的真名,这么称呼无可厚非。既然你入了我自然门,那就应该知道祖师爷的真实姓名。他的名字是徐偠,贵州人。” 王梦熊像听故事一样,听了杜心五将自然门的来历说了一遍。最后才说道关键之处,让他不禁竖起耳朵,唯恐漏掉什么。 “我自然门不像其他门派,习练各种套路。所有的功法就两种,一是自然拳,二是自然功。讲究的是道法自然,内外双修。” 两个小时的时间,杜心五将整个核心功法全部述说一遍。最后怕王梦熊贪多嚼不烂,重点先传授了大力神功。这是自然门的筑基功法,特别适合从头学起。 “头顶千斤闸,直颈须下压。竖眉又紧齿,两肩平上拓。爪拳叉腰眼,提裆夹紧胯;直膝绷腿肚,十趾地下扎。鼓眼视前方,挺胸拔肚站。平平聚丹气,功成而运化。” 杜心五将大力神功要诀念了一遍,又让王梦熊反复背诵练习几遍,一字不差之后才让他休息一会儿。 王梦熊一边背诵着歌诀,一边按照师傅的架子将整个功法全部做了几遍,早就大汗淋漓了,听杜心五开恩让他休息,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好在七月天气,地面被晒得滚热,杜心五坐在一旁的木凳上,从怀里掏出一支烟袋锅子,装上烟丝点燃,怡然自得地抽了起来。 “师傅,问你个事儿。你说按照这个口诀练下去,能不能生成金丹,得道成仙啊?” 王梦熊觉得这歌诀又是成丹,又是运化的,和那种修仙的小说里面记载得类似,忍不住开口问道。 杜心五刚抽了一口烟,被王梦熊这么一问,呛在喉咙处,一阵剧烈的咳嗽。 “你这孩子,想得挺美!历代皇帝都没做成的事情,咱们又怎么可能做到?要是真的能修成神仙,徐偠老祖也不会仙逝了。不过是练好身体,比常人强些而已。你这个身子骨基础好,要是从现在练起,十年之后方能大成。到那个时候,你替师傅能把自然门发扬光大就行了,成不成仙的,我就不奢望了!” 王梦熊吐了一下舌头,觉得自己中了仙侠小说的毒。“这个世界原来并没有神仙,还是老老实实练就一身本事,将来不管做什么,都会受用无穷!” 休息之余,王梦熊手里又开始摆弄他那把飞刀。杜心五看见他灵活的手法,突然来了兴趣,要让徒弟露一手。王梦熊有心在杜心五面前显摆显摆,也不推脱,一骨碌站了起来,瞄准四五米开外的一株梧桐树,将手一挥,飞刀端端正正地钉在了树干正中位置。 “师傅,你看我这飞刀练得怎么样?” 王梦熊上前取回飞刀,喜滋滋地说道,等着杜心五夸奖。哪知道杜心五一撇嘴,给了他一个白眼。 “就这水平,千万别说飞刀是我教的,都不够丢人的呢!” “哎,师傅。我这水平咋了?就比顾家班的顾老板差,其他人还不如我呢!” 王梦熊说完,猛然醒起杜心五话中含义,瞪大眼睛问道:“师傅,听你的口气,莫非也会这飞刀技艺?” 杜心五摇了摇头。 “那你还看不上我这个本事?师傅,就不能表扬我一下,好让徒弟乐呵乐呵!” 杜心五手中的烟袋锅子瞬间在王梦熊的脑袋上面轻敲了一下,让他哎呀一声捂住脑袋。 “师傅,你这么打,会把徒弟打傻了的!” 杜心五看王梦熊呲牙咧嘴的样子,笑着骂道:“小坏蛋,别装了。师傅用了多大的力气心里有数的狠,顶多疼一下,不会打傻你的!” 王梦熊嘿嘿笑着,把手从头上拿开。杜心五指了指身边的长凳示意他坐下,然后顺手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子儿,掂了掂份量,随后把手一扬。那块石子儿发出呼啸的风声,正中刚刚王梦熊飞刀插中之处,端端正正地镶嵌在树中央。 王梦熊猛地站起身,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石头和飞刀虽然同样命中一处,但这其中的难度可比用飞刀厉害多了。要知道飞刀有锋利的刀尖,只要瞄准后略微用点力气就能做到这一点。可那石子儿可就是刚刚看着师傅从地上捡起的普通石头,能够做到与飞刀同样的效果,这得多大的力气? “师傅,你太厉害了!没想到除了拳法,你这扔石头的本事也这么厉害!” 杜心五对造成的效果很满意,总算能打击一下这个小徒弟一下了。 “什么扔石头,这叫飞蝗石,是我早年间学会的一个本事。只不过多年没练,这技艺都有些生疏。若是早几年,这石头还可以再陷入更深些!” “师傅,这个好,这个本事我也要学!” 杜心五看着被镇住了的王梦熊,很满意他这种求知若渴的态度。“没问题,只要你愿意学,师傅我就把一身的本事都教给你。不过未恐你分心,还是等你把大力神功练熟了之后,我再一样一样的教你!现在你也歇的差不多了,赶紧再把大力神功温习两遍,有不明之处,尽管开口问,师傅绝不藏私!” 接下来这几天,王梦熊和顾班主请了假,搬去和杜心五住在一处。他身体虽然小,但思想已经成人。端茶倒水,嘘寒问暖,舌绽莲花,把杜心五伺候得整天乐呵呵的,倾囊相授,很快就将他的本事掏了个空。等到杜心五反复确认几遍,知道这小徒弟是真的记住之后,便向孙先生、宋庆夫人辞行,要回北京去了。 王梦熊有些舍不得,一直拉着他的手。“师傅,你不是说要多留几日的么?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杜心五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慈爱地说道:“这还不够多呀?为了你,我又叨扰了孙先生几天。如今你已经学全,剩下的就要靠日积月累,苦练不缀的了。莫要做小儿女之态,让先生夫人笑话!” 孙先生虽然也不想杜心五走,但是知道他是一个喜动不喜静之人。能留在这里五天,已经是破了例。“慎媿,你放心,你这个徒弟我会安排让他上学堂。总是在马戏班子表演,能有什么出息。我这里也永远对你敞开大门,什么时候想回来便来,哪里会是叨扰!” 第39章 初见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杜心五走后,王梦熊不好意思再住在孙先生家里,又因为有些想念顾家班里认识的朋友,便也向孙先生、宋先生告辞,回到顾家班。 从大世界的后门溜进去,王梦熊本打算直接去马戏班的驻地。那里是大世界最热闹的几处剧场之一,人流众多,尤其是孩子们,更是成群结队。王梦熊混在这些孩子们中间,显得毫不起眼。 正向前行之际,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吸引了王梦熊的注意力。那是一个穿着普通,戴着鸭舌帽的瘦小男子,正在把手伸向前面两个并排行走的青年腰间口袋。那两个人一边走一边争论着什么,特别投入,因而并没有察觉小偷的存在。 旧上海就是这样,只要是人群密集之处,就免不了有小偷的存在。通常这些小偷都是三五成群,团伙作案,即便是被当场抓住,也会有人出来打掩护,有人救援,有人负责威胁当事人,所以普通老百姓对他们又恨又怕,不敢招惹。 王梦熊本来也不想管这等闲事,可是那两个人对话中提到了一个九如的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在快速翻阅脑海中不多的历史记忆后,他终于确定其中一个叫九如的青年人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暗杀之王,他的本家王雅樵。 既然是他,那必须得管上一管。打定主意的王梦熊挤开人群,快速靠近那三个人附近。他抢在那小偷得手之前,上前一步在疑似王雅樵的男人后背重重拍了一巴掌。 “嘿,老叔!你也来看马戏啊?“ 王梦熊这一打岔,直接将那个鬼鬼祟祟的小偷吓住,慌忙收回第三支手,狼狈地向一旁挤去,很快消失在人流当中。 “你是?“ 被拍中后背,一下转过头来的年轻人看着这个并不认识的小孩,一脸疑惑。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钱包还在!“ 王梦熊这番话让对方醒悟过来,摸了摸腰间被割破的口袋,好在钱包尚在。 “小朋友,谢谢你啊!要不是你,被小偷弄走了口粮,今天和梅九的晚餐就没有了着落,实在是太感谢了!“ 另外那名年轻人也是连声称谢,还强烈邀请王梦熊家里的大人出来一见,要当面致谢。王梦熊连连摆手道:“这个不成,他根本脱不开身。何况些许小事,不足挂齿。二位叔叔尽管去游玩看表演去吧,只是要注意些,这里面可不止这一名小偷,不要再被人盯上就行!“ 王梦熊洒脱地挥了挥手,连姓名都没有说便钻进人群,到马戏台的后台去了。王雅樵对着身边那人感慨地说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想不到这么一个小孩子也有任侠之风。可惜他走的过快,连名字都来不及询问。这大上海茫茫人海,也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和王雅樵同行之人全名叫景定成,字梅九,是北京大学的一名教授。不过这个人可不是一般的教授,而是同盟会元老,第一届国会众议院议员。袁大头称帝,他草拟的《讨袁世凯檄文》义正严辞铁笔诛心,被誉为“讨袁檄中第一文字“。因为这他还被袁大头抓到北京,直到袁大头死了才放出来。他和王雅樵都是上海无**主义研究小组成员,两个人相约来大世界白相白相,放松一下头脑,所以才会被王梦熊遇到。 这时候的王雅樵还不是后来名震天下斧头帮帮主、暗杀之王,所以才会被宵小盯上。倘若是后来的那个身份,借那个小偷十个胆子怕也是不敢动手的。 一段插曲过后,两个人跑到马戏表演的剧场。这里果然人气旺盛,虽然以小朋友居多,可是那大人更是不少。有的是不放心孩子陪着一同前来的,还有的则是听闻顾家班的马戏演的好,专程前来观看捧场的。 正赶上节目的间隙时间,场下吆喝卖汽水、瓜子、糖炒栗子,甚至还有卖香烟的,与孩子们的欢笑、大人之间的闲谈交织在一起,让整个表演场地的温度都凭空增添了许多。 趁此机会,王雅樵又和景定成争论起刚刚路上谈起的话题,就是彻底公有化的集体主义流派与私有财产和自由市场的个人主义流派哪个更适合国情。 这等思想纷争,通常没个三五年作铺垫,争论不出什么结果。只是就在王雅樵说的眉飞色舞之际,景定成忽然不再和他抬杠,而是眼睛直直地看着台上。 “梅九兄,怎么了?难道你被我说服,也赞成我的观点了吗?“ 景定成将下颚向马戏表演台上扬了扬,“九如,你看台上!你还说茫茫人海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再次相见,你看,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王雅樵连忙看向台上,可不,那个背靠木板站立的孩子,不就是刚刚提醒他防范小偷的孩子么? “原来他也是顾家班的人,名字叫王帆!没想到草莽之中也有这等少年英雄。看来这个顾家班的顾传标老板也算得上是一个人物,才能教导出这样的少年!等下他们演完这个节目之后,你我二人当去后台,当面向顾老板致谢,也好再见见王帆小英雄!“ 王梦熊虽然在台上表演,但是他早就看见了王雅樵和景定成二人,不由得微微一笑,心说这两位果然来了。他为什么不留姓名转身就走,就是因为他判断出这二人一定会进来看马戏。只要他二人来看马戏,必然会认出台上的自己。既然如此,做好事不留名地离去,更能获得王雅樵的关注与好感。 表演结束后,王梦熊正在后台和顾传标、顾传祺小叙离别之情,门帘吧嗒一响,王雅樵和景定成联袂走了进来。 顾传标虽然不认得这二位是何许人也,但是看两位的打扮明显气度不凡,连忙拱手而起。“二位辛苦,二位这是?“ 王雅樵哈哈大笑道:“顾老板,幸会幸会!兄弟王雅樵,这是景定成教授,我们二位是特地前来贺喜!” 顾传标有些懵了,这既不逢年,又不过节的,喜从何来啊? 景定成一看王雅樵没头没尾的一段话让久跑江湖的顾老板都发懵,连忙解释道:“顾老板,我这兄弟话中的意思是祝贺您教导有方,连顾家班里面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都极富英雄气概,岂不是可喜可贺之事!” 顾传标一听便明白这二位说的是谁,还以为王梦熊连杀三个匪人的事情泄露了出去,连忙解释道:“二位,这等杀匪之事知道就行,不必再说,免得给这孩子惹来麻烦!” “什么?” 王雅樵和景定成脸上奇奇动容,本以为是个心善的孩子,哪知道还是一个杀过匪类的英雄。这等隐秘之事还是初次听闻,对王梦熊的认识立刻又高看了不少。 第40章 学堂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顾传标对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尤其在知道刚刚王梦熊帮助过王雅樵之后,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郁。以王梦熊对他的了解,估计这位久闯江湖的班主心里面肯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王雅樵的主意,又岂是任何人能轻易打的么? 因为等下还有几场演出,王雅樵和景定成两个人与顾传标越好了晚上吃饭的时间、地点,便先行离开。顾传标在送走两个人之后,转回头看着正在和顾传祺说话的王梦熊,伸手将他拉在一旁,神神秘秘地问道:“梦熊,和你商量个事儿?“ 看着他这张笑眯眯的长脸,王梦熊一下子想起金庸老先生小说里面的一句话。“脸上笑眯眯,不是好东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什么事儿,说吧!不过先说好,要是借钱就免开尊口。你也知道,我那点钱都交给孔熙叔叔投资去了。现在身无分文,就指望着顾家班赏口饭吃呢!“ 王梦熊的这段话让顾传标一愣,随即明白这孩子恐怕是会错了意,以为他要借钱,连忙豪气万丈地说道:“我都晓得,你只是暂时的困难,等孔熙先生那里成功之后,你就是咱们顾家班最富裕的人了。到时候我也水涨船高,还不都是托你和孔先生的福!至于吃饭这种小事,别说是顾家班,便是刚刚认识的王先生、景先生,不也是要请你嘛!“ 顾传标看见顾传祺在一旁全神贯注竖起耳朵偷听,脸色顿时板了起来。“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偷听!去前面看着他们表演,不要演砸了!“ 见偷听被发现了,顾传祺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模样。一边向前台走,一边嘟嘟囔囔道:“什么大人说话,梦熊才七岁,也能算得上大人么?不想让我听就明说,偏要找个这么烂的借口,还哥哥呢?我看我这个妹妹都不如你捡来的孩子吃香!“ 顾传标舍不得对自家的妹妹发火,只好一脸无奈地看着王梦熊。“她一个女孩子,说话不经脑袋,你不要怪她!“ 王梦熊当然不会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何况人家说的也没错,他就是顾传标捡来的孩子。这么长时间下来,他也知道顾传祺是个什么样的人。心地善良、乐于助人,若不是这些年跟着顾传标跑江湖卖艺,以她的容貌和人品,说媒的恐怕都会踏破门槛了。 “班主,你放心。传祺姐姐平日对我很照顾。有什么好吃的,总是想着我。她这是气话,当不得真。你还是接着说,究竟要商量什么事情?“ “梦熊啊!你若还是之前的那个你,跟着我顾家班跑江湖卖艺,学门手艺混口饭吃,也算是一条出路。不过你现在眼看就是一个富翁了,还和我们混在一起就不太合适,其实你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当然,这不是说顾家班不要你了,在你恢复记忆之前,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我的意思是,你也到了入学堂的年龄。先前没有门路,不好说出口。现在机会来了,那个什么北京大学的教授,这方面肯定有认识的人。我打算今晚吃饭之时,就像他提出请求。争取过些日子便将你送进学堂。这样你学业有成之时,也算得上顾家班这个穷窝窝里飞出了金凤凰!“ 王梦熊一时哑然,顾传标设想固然很好,也确实是想要他将来不至于成为文盲。不过让他一个堂堂大学生,和一群七八岁的孩子们坐在一起背诵一一得一、二二得四,或者什么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那简直是开玩笑啊!可惜这个拒绝的理由却无法说出口,只要脑筋没毛病之人,肯定会为顾传标这个决定拍手叫好。要是贸然回绝,怕是要引起怀疑。 “得!无论是为了打消怀疑,还是体验不同人生,这个学堂,估计是去定了。要是早知道顾传标会弄上这么一出,还不如当初和杜心五师傅去北京呢。师傅啊师傅,你腿脚闲不住,先跑了,剩下徒弟我还得去学堂回一下炉,再遭回罪了!“ 一座热闹的集市上,杜心五正带着几个徒弟闲逛。忽然间打了好几个喷嚏,惹得周围的徒弟连忙过来嘘寒问暖,生怕他染了风寒。杜心五手一摆,制止住徒弟们的紧张情绪。“放心,我自己的身体我最了解。风寒这东西对习武之人没多大威胁。只要每天坚持练功,就是再活个二三十年也完全没问题。要我猜,不定是哪个人背后嘀咕我了!没事儿,咱们接着走!“ 杜心五嘴上说着,心里忽然想起留在上海的那个小徒弟王帆。那个孩子资质之好是他平生仅见,可惜几天的时间就把他肚子里的存货掏了个一干二净。要不是他跑的快,到后来没什么教的,让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好在老子聪明直接走人,免得让那个人小鬼大的小家伙笑话。 王梦熊一边打着喷嚏,一遍猛喝热水。这个时代风寒可是最大的隐形杀手,一不留神就会风邪入体。后世感冒特效药很多,实在不行就去医院诊所挂个点滴,就会平安无事。民国时期可不像后世医学发达,就算是抗生素青霉素,这个时候还没有被发现。算算时间,那个叫做弗莱明的英国人还要十年后才会发现,等到大规模制取应用,那是1942年的事儿了。 “要不要现在就下手?先把这个东西鼓捣出来?要知道早期的青霉素可比黄金,能掌握这东西,就相当于有了点石成金的手指头一样,财源滚滚而来,几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王梦熊这个想法只在脑子里停留一秒,便被他毫不留情地掐死湮灭。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个小孩子公然玩着金山,那就是自取其祸。即便是整个民国**,也没有能力将这项技术保护住。与其便宜了不知道哪个国家的王八蛋,还不如不让它面世的好。等将来有了能力,再做打算。只可惜那些因为伤口感染的战士了,不是我不想救你们,而是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逼着我这么选择。 晚上顾传标和王雅樵、景定成见面之后,借着酒意果然向他们二位说起让王梦熊进学堂事宜。景定成大包大揽道:“澄衷学堂的刘树屏校长是我的好友。王帆小朋友送到他那里,可以一直从小学读到高中!“ 第41章 代课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一次邂逅,一次普通的晚饭,让王梦熊和王雅樵产生了交集,也靠着景定成的人脉进入了澄衷学堂学习。景教授找的是曾经的校长刘树屏,有他的推荐,现任校长曹慕管还是给了王梦熊一个机会。 入学考试的两份试卷让本科学历的王梦熊也费了半天劲儿,不是因为不会,而是因为通篇的繁体字,让他有些看不懂。等他靠着连蒙带猜把试卷做好,曹校长当场判卷,居然双双超过了及格线。 王梦熊很是汗颜,曹慕管校长却很满意。因为他拿来的是高一年级的卷子,王梦熊能够及格已经很让他吃惊了。据他了解,一个在马戏团表演的小孩子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足以让他直接进入西五斋学习。 澄衷学堂没有明确的学制,总共十二个班级。东西两侧分布,依次是东一斋、东二斋等等,那边则是西一到西六斋。学生经过考试,可以半年升一次班级。倘若考的好,即便是连升两个班级,也不是不可以的。 从大世界到澄衷学堂需要走很长的路,王梦熊却是用脚跑着去上的学。本来顾传标已经雇佣了一辆黄包车,委托黄包车车夫每天接送王梦熊上下学堂,不过被王梦熊断然拒绝了。 王梦熊深知一个好身体的重要性,而且他没有过多的时间逐渐自然门的拳法,因而想出每天通过跑步来结合自然门呼吸之法来练习自然功。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通过跑步节奏来自然而然的呼吸吐纳,让他的自然功无意之间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恐怕就连杜心五也没有想到他这个徒弟会采取这个方式来练习自然功,本来自然功是一种静功,需要安静的环境来演练。但是王梦熊别出心裁的把跑步与自然功的呼吸之法结合到一起,让身体的各项机能调整到最佳的状态,五脏六腑与自然协调融合,虽然短时期看不出什么效果,但是只要长期坚持下去,期间的好处,自然会显露出来。 每天清早浦江岸边的人们总会看到一个瘦小的孩子,背着书包在奋力的奔跑。江边清新的空气以及这个世界弥漫着的老上海气息让王梦醒深深陶醉着迷。 一大早就有卖各种小吃的摊贩在沿途挣着辛苦钱,这其中一家的卖包子米粥的摊床就是王梦熊每天必到之所。 一来二去,那卖早餐的大娘早早便把他要吃的东西准备好,等到王梦熊跑到这里,便把钱投到老大娘装钱的盒子里,拿起准备好的早餐放到书包后继续跑向学堂。 澄衷学堂占地约30亩左右,靠近黄浦江。进入学堂的大门,很远就会看见一座铜铸塑像,基座上刻着叶公澄衷像五个大字。这是澄衷学堂创始人,叶澄衷老先生的全身立像。 王梦熊闲暇之余翻阅过校史,对这个创始人很是佩服。叶澄衷从一个划着舢板卖货的小工到开了自己的五金杂货店用了八年,从杂货店到五金大王,火油大亨,江南甲富,国内巨富也只是用了二十多年。 老先生捐出20亩土地,十万两白银建成澄衷学堂,获得过当时**颁发的“启蒙种德”的牌匾。王梦熊仔细辨认过,那还是光绪皇帝的御笔呢。 澄衷学堂每周上六天的课,周日休息。王梦熊拿到课程表之后才发现,学堂每天的课程居然也排的满满。课程包括算数、国学、博学、物理、化学、图画、唱歌、体操等内容,最重要还有英文课,这在其他学堂很是少见。 随着当当当的钟声响起,澄衷学堂的第一节课开始了。第一节课照例是算术,这就和第六节课是英文课一样,已经雷打不动的安排。教算术的是郁耀卿老师,他对算术摸底考试只是及格的王梦熊表现的异常热心,上课经常提问他。 另外,这位数学老师不光只是教授算术,平时他还组织学生们开展自然科学实验。比如采集植物标本、解剖小动物什么。 在王梦熊看来,这就像后世体育老师抢其他老师的课来教一样,他这是抢了生物老师应该做的事。不过学堂没有生物课,所以也就无人和他计较。 王梦熊不想让人发觉自己的异常,所以每次上课都表现得认真听讲的样子。下课之后一些衣着光鲜的同学纷纷围在王梦熊身边,对他的发型品头论足。 来自后世的王梦熊对于这个时代满大街都是的盖子头、中分头、大背头深恶痛绝。他在上学之前特意找了一个理发店,店里的老师傅在他的指导下给他剃了一个寸头。 王梦熊对这个发型很是满意,但是对于他的这些同学来说,这个发型标新立异与众人截然不同,虽然看着很是精神但是仍然成为他们嘲笑的对象。 王梦熊没有搭理这些小屁孩,他也不能跟这些孩子说这是后世流行的款式。若是用言语开骂或是直接动手动脚,对于一个七八岁身体里住着的20多岁的灵魂来说,未免太过掉价了。 等到当当当的钟声再度响起,这些孩子才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坐好,拿出来这节课的课本,静静等候老师的到来。 “你不要在乎他们说什么,我觉得你这头发很好看。这些富家子弟经常拿我们的服饰、口音来开玩笑,不过等到每月一考,放榜的时候就该轮到我们嘲笑他们这些排名靠后的笨蛋了!” 王梦熊不用回头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这个叫做陈思白的学生和他年纪相仿。因为家境的关系,身上穿的衣服很是老旧,在王梦熊未来之前那几个家伙嘲笑的对象都是在他的身上。 王梦熊淡淡的应了一句,并没有说过多的话。“倘若这孩子知道老子不是富家子弟,老子本人就是个大富翁!到那个时候,想必不会说这样的话了吧?”王梦熊充满恶意的想到。 突然,他看见教室走进来一个陌生中年男子,并不是本应该出现在课堂上的音乐老师。就在大家一片哗然的同时,跟随这个陌生人进来的曹慕管校长伸出手往下按了按大声说道:“静一静、静一静,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因为你们原来的音乐老师有事临时请了一周的假,所以经他推荐,我们临时邀请了来自两江师范学院的李广侯老师代课。李老师在浙江师范学院和南京师范学院教授音乐和图画课,以他的大才用来教你们这些小毛头已经是绰绰有余了,这是你们的机会,希望大家好好把握!下面让我们欢迎李老师的到来。” 哗哗哗,一阵桌椅板凳响。王梦梦熊也跟着大家一起站了起来,同声低头行礼问好。 “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 第42章 送别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李广侯老师毕竟是大学老师,教授一些毛都没长齐的孩子确实是有些大材小用。当然对待小学生,自然不会用对待大学生那样正规的教学方法,而是先让这些学生做了一下自我介绍,然后组织大家把澄衷学堂的校歌唱了一遍。 “巍巍大厦歭 叶公手奠江之涘 吾蒙受其赐 何以报之唯学尔 人生为学须及时 莫为年幼稚 祝我兄兄弟弟努力进行慰公期 祝我兄兄弟弟努力进行慰公期” 以王梦熊的欣赏水平,他觉得这种半文半白的校歌委实不如后世那些经典歌曲好听,因而表现得有些意兴阑珊。 同班的孩子大概唱的久了,也都提不起兴趣,哼哼呀呀地总算是囫囵个唱了一遍,有两个孩子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李老师向门外看了一眼,隐约可见曹校长一脸尴尬地看着他。可能是因为不放心这些调皮捣蛋的孩子,所以曹校长一直没有离开,生怕这些孩子的表现惹这个有名的音乐老师生气。 李广侯笑了笑,做了个无妨的手势。接下来他拍了拍手,吸引起那些快睡着了的同学的注意。 “同学们,要不这样好不好?我教大家一首新歌,是老师自己写的,歌的名字叫夕归。” “光阴似流水 不一会 课毕放学归 我们仔细想一会 今天功课明白未 老师讲的话 可曾有违背 父母望儿归 我们一路莫徘徊 将来治国平天下 全靠吾辈 大家努力呀 同学们 明天再会” 歌词直白,曲调优美,一下子就抓住了这些学生娃娃的心。李老师见成功激起了学生们的兴趣,便开始逐字逐句地教大家。半节课的时间,同学们便在李老师的指挥下,打着拍子,高声歌唱起来。 王梦熊一边跟着唱歌,一边用看待偶像般的目光注视着这个代课老师,脑海里无端地浮现出另外一首歌曲。“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没错,这个叫李广侯的老师就是后世非常有名的李叔同。比李叔同这个名字更有名的,是弘一法师。其实说来说去,都是同一个人。只是王梦熊实在没有想到,会在澄衷学堂遇见这位大名人。眼前这位老师穿着长衫,头发梳理得纹丝不乱,两撇小胡子增添了成熟魅力,简直就是一个倜傥风流的大帅哥,谁会想到明年的这个时候,人家就别妻离子,跑到杭州虎跑定慧寺出了家呢? “王帆同学,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唱歌啊?” 王梦熊走神的时候,被李叔同发现,还以为这个孩子没学会,因而特意走到他的身边,关切地看着他。 “对不起,李老师,我刚刚溜号了!不过这首歌我已经学会了,还想让老师教我们一首新的,不知道老师还有没有这样好听的歌曲了?” 有人愿意学,做老师的哪有不应之理。果然,李叔同想了想说道:“我去日本留学的时候,有个词作者叫犬童球溪。他写了一首好听的歌曲,叫做旅愁。前年我在南京高等师范学校教音乐的时候,借用旅愁的曲子,写了一首新歌,叫送别,今天就教给你们,好不好?” “果然是他,他说的这首歌也和我想的一样!” 王梦熊排除杂念,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跟着大家学唱起来。毕竟能够得到词作者的亲自教授,一般人是没有这样的机会。就是今后说出去,也倍有面子。 时间就在歌声中慢慢溜走,太阳从高挂中天又渐渐西沉。王梦熊一路跑着,一路哼唱着夕歌,又回到了大世界顾家班的驻地。 刚吃罢晚饭,一个很久不见的人找上门来。王梦熊看着几乎瘦了一圈的孔熙,有些惊诧。 “孔熙叔叔,您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生意失败了么?怎么会憔悴成这个样子?您放心,即使失败,我也不会怪您。毕竟世事无常,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 孔熙看着王梦熊,一声不吭。旁边的顾传标虽然心疼他那点积蓄,可还是跟着出言安慰。 “孔先生,我们马戏班子有句老话,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即使这次亏了本,将来总会有翻身的机会。但是要是身子骨垮了,便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孔熙闻言长叹道:“顾老板,王帆贤侄,你们二位真是仁义之人。能认识你们二位,是孔熙的荣幸。不过……” 说道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大家的表情,展颜一笑道:“谁说我失败了?告诉你们,我不是因为失败才弄成这个样子,而是没日没夜地干活给累的。不过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实话告诉你们,你们两个都发财了,而且是发了大财!现在,让我们一起欢呼吧!” 顾传祺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心情跟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听到这里,知道她的那点私房钱看样子不但保住,而且利润可观,忍不住拍手跳了起来,又喊又叫,果然没有了往日淑女形象。 王梦熊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证事情按照他的记忆和预想发展,听了孔熙的话,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也跟着高声喊了几句,发泄一下兴奋情绪。这样一来,资金充裕起来,可以考虑后续的投入方向了。只是目前这七八岁的模样太过误事,根本不可能亲自去谈生意。看来找个代理人的事情,迫切需要提上日程。 孔熙这么晚了专程过来,就是想让这几位放心。在把两张支票分别送给王梦熊和顾传标之后,又急匆匆地走了。虽然这次他投入较多,获利丰厚,可这些的大部分都得购买军火物资,捐助给孙先生,用于他南下护法的事业。 顾传标看着手中的支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旁的顾传祺过来偷看,被他一把推开。 “去去去,小孩子该干嘛干嘛去。” “哎!”顾传祺不乐意了。“我说老哥,你不要忘了,那里面还有我的一份私房钱呢。如今有了回报,你不会想把我的那份给匿下了吧?” 顾传标把脸一板,表情严肃。“传祺,在家从父,出外从兄。哥哥怎么会匿下你应得的那份儿呢。不过是暂时放在我这里替你保管,将来你出嫁的时候再给你。不过到那时候,不但这些钱是你的,哥哥再给你补上同等数额的钱,保证让你风光大嫁!” “那梦熊的钱你怎么不替他保管?偏要没收我的。”顾传祺虽然为将来这笔钱能够翻倍高兴,可辛辛苦苦攒了点私房钱居然一下子全都没了,任谁都不会高兴。 “梦熊的钱是他自己拼命所得,至于这次也是他把赚钱机会送到咱们兄妹面前,做人不应忘本,该是他的,不管翻了多少,还是他的,谁都不应该眼热!” 王梦熊低头看了看支票,那上面还是贰字打头,只不过后面跟着一长溜的零,数一数,正好五个。 第43章 幕后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什么?你要我成立帮派,还出钱支持我?” 王雅樵被王梦熊偷偷约了出来,三句话不到,便被这个消息雷得跳了起来。 “别说我不是混社会的帮派分子,就算是我有那个心,你又哪来的钱支持我?要知道在上海滩成立帮会,不光需要人手,更重要的得有庞大的资金支持。维持一个正常运转的帮会,每天需要的资金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你一个孩子,怎么能拿得出来?” 在王梦熊的记忆当中,这个王雅樵就是斧头帮帮主,不光威震上海滩,连那位执掌大权的蒋校长也怕到了骨子里。更不用说那些大大小小的汉奸卖国贼,只要听说自己被王雅樵盯上,吓都快要吓死了。 “没想到他这会儿还是个理想主义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改变了自己的信仰,通过暗杀和暴力来解决问题?” 虽然现在的王雅樵和记忆当中有些差别,但是这并不妨碍王梦熊说服他。 “王叔叔,您现在白天做苦工,晚上睡马路,这种辛苦与那些有权有钱的富人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高下立分。是因为你工作不努力么?还是因为你没有个好出身?都不是,就连一个耕地的农民都会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切还是看后天的努力,努力让自己过上好日子,努力让更多的穷人过上好日子,这才是安那其主义追求的结果。如果指望着那些当官的有钱的发善心,那和混吃等死有什么区别?” 安那其主义是王雅樵来沪之后结识景定成后才接触到的,也就是无**主义。无**主义的根本就在于不相信**,所以王梦熊这番话算是彻底说到他心里去了。 要说革命,王雅樵在民国初年就在合肥当过军**的司令。后来因为派系倾压,带着一帮兄弟跑到了上海。可是三四年的时间过去,那些兄弟们依然跟着他受苦。虽说大家都毫无怨言,可毕竟心中过意不去。 “你有这个实力么?” 王雅樵有心意动,看着这个半大的孩子,等着他的回答。 王梦熊心说就怕你不动心,只要有这个念头,那就好办了!从口袋中将孔熙留给他的支票拿出,慢慢推到王雅樵面前。 “这是花旗银行的现金支票,我看看你能有多少资金?” 王雅樵拿起支票,等到他看清数额那一栏的时候,手指一阵哆嗦,险些没能拿住。 “我的天!你一个小孩子,哪来这么一大笔巨款?要是你有这么多钱,怎么还会屈身马戏班子?这些足够你们整个马戏班子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地生活了!” 王雅樵被支票上那一长串的零彻底惊呆,他虽然也当过军**的司令,可那就是三五十人,十来条枪,真正掌握大权的时候并不多。20万元,不是法币是美元,这几乎是普通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居然做到了,怎能不让他震惊。 王梦熊很满意他这个态度,把支票重新收好,语气诚恳地说道:“王叔叔,这二十万就是我们的底气。另外,我的师傅杜心五想必你也听说过,他是青帮和红门的双龙头。倘若有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找你的麻烦,报我师傅的名号,任谁都得给个薄面!” 有些人默默无闻,有可能是没有把他放到正确的位置。王雅樵做苦力的时候,从没有想象到自己还有这样风光无限的时候。在被动把手下的弟兄们召集到一起之后宣布这个决定,没想到居然得到了最热烈的欢迎。这些老兄弟全都无条件支持他的决定,不过问他问什么要这么做。 选择了一个黄道吉日,斧头帮开张。一些相熟的工友送来红绸缎,庆祝斧头帮成立。最耀眼的就是王梦熊让人送来特意定做的100把闪闪发光的斧头,让不少前来贺礼的人士纷纷赞赏。 王梦熊没有在典礼上露面,这等小事情已经用不着他亲自出面。他最想做的事情便是把这笔钱从花旗银行转出来。不管怎么说,美国佬的限制还比较多,他想找一家不错的金融机构,让这二十万美元不至于缩水。 可是没等他琢磨出具体选择哪一家的时候,王雅樵派来的兄弟又把他叫走。 “王少爷,我们老板有紧急事情找你!跟我走一趟吧?” 典礼是在星期日,正好王梦熊不用去上课。他本来已经答应陪着顾传祺去外滩游玩,这下子又泡了汤,好说歹说把撅着大嘴的她安抚下来,然后跟着王雅樵的手下兄弟来到斧头帮的驻地。 这是一个独立的小楼,常春藤缠绕的院墙,以及土灰色的水泥建筑,让这座小楼外表看上去极不起眼。不过王梦熊来的时候,空气中还残留有鞭炮的硝烟味,一些细碎的红纸屑仍旧布满道路的两侧,偶尔随着清风乱舞,好像深秋飘落的红叶。 王梦熊他们走的是后门,进入小楼后来到三楼的一个落地窗前,王雅樵正站在那里看着外面院门出黑压压的人影发呆。听见门响,连忙转过头来,如释重负地说道:“王帆,你可来了!快过来看看,对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我们该怎么办?” 从阳台的玻璃窗望出去,一大群黑衣短打扮的年轻人聚集在院门外,吵吵嚷嚷地,浑然不把腰间别着闪亮斧头的维持秩序的斧头帮帮众看在眼里。 王梦熊只看了一眼,眉头一皱。“知道是哪里的路数么?我记得无论是青帮还是红门,之前都让你依礼拜会过吧?” 王雅樵也很恼火,上海滩每天都有无数的帮派兴起,又有无数的帮派消亡。只要礼数尽到,通常这黑白两道总会给一些薄面,不会选在人家刚刚开业的时间来闹场子。但是有一种情况除外,那便是之前有深仇大恨,结下解不开的恩怨。不过他自认为没得罪过谁,王帆更是一个孩子,也不可能结仇。最重要的是,他应王帆的请求,对外秘而不宣,除了几个人之外,谁都不知道这个孩子居然是斧头帮的幕后话事者。 “这些人看着都很面生,和那些前来贺喜的黑白两道确认过,也不是他们认识的人。” 王梦熊点了点头,有些奇怪道:“既然这样,那你还等什么?人家都杀上门来了,你还留什么情面?不杀一杀这些人的威风,江湖上还以为斧头帮是一个纸老虎,好欺负呢!” 王雅樵看了面无表情的王梦熊一眼,头皮发麻,原有的一丝试探心理彻底消失。他没想到王梦熊一个七岁的孩子居然会如此杀伐果断,看来能够短时间内赚到20万巨款的人,无论年龄多大,均不可小视。 王雅樵挥手向身后招了招,一个左脸颊留着一道长长疤痕的年轻人跑了过来。 “帮主,有何吩咐?” “告诉躲在楼里的弟兄们,抄家伙,动手!” 第44章 邪念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雅樵手下这些人一段时间以来早就憋闷得异常,恨不得向天嗷嗷地嚎叫几声,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从老家安徽合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会被赶到上海滩来做苦力,生活困苦不说,平日里还要老板工头的盘剥,受地痞流氓的欺负,一直心里有火。 听说大哥要成立帮派,这些弟兄们举双手赞成,拉了不少志同道合的工友加入。他们也知道,一旦入了帮派,将来就有了撑腰做主的后台。那些工头老板地痞无赖,再想象过去那样肆无忌惮地欺负他们,肯定得掂量掂量这么做的后果。 今天是斧头帮大好的日子,贺客盈门,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自豪的笑容。然而那些不请自来的黑衣人让这个好日子笼罩上一层阴霾。按照斧头帮帮众往日经验上看,估计王雅樵肯定会为了不让好日子流血,从而委曲求全。 很快这些在外面维持秩序的帮众由情绪低落突然变得异常兴奋,伸手摸向腰间斧头的同时,转身看着那些捣乱的黑衣人,眼睛里露出看见猎物才会有的噬血的神色。 那些前来捣乱的黑衣分子正打算好好欺负一下这些先前只是苦力的帮众,哪知道在小楼里冲出数十名高举雪亮斧头的帮众之后,这些原本像绵羊一样温顺的帮众突然之间变成了饿狼,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凶狠地撞进黑衣人群中,斧头乱飞,血光四溅。 黑衣人虽然受命前来闹事儿,但是对这个新成立的帮派历史并不了解,以为只是一群新手,还不得乖乖地受着欺负,最后拿出一笔钱来宁事息人。准备并不充分的黑衣人面对出手毫不留情的斧头帮帮众,很快就变得溃不成军,四下逃散。 王梦熊站在阳台的玻璃窗后面,看着这血淋淋的一幕,心里隐隐有些快感。“难道老子天生冷血,要不怎么会毫不迟疑地杀人,又对这种打打杀杀的场景异常兴奋呢?” 王雅樵既然听从了王梦熊的建议,对这种场面有了一定的心理预期。但是说实话,这种帮会分子砍砍杀杀,还是让他胃里一阵不舒服。只是当他从侧面看向王梦熊时,居然看到了他嘴角隐隐翘起,一脸兴奋的表情,仍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小小年纪就杀伐果断,若是混迹黑道,肯定会声名卓著。若是能够投军,将来定会成为手握一方生杀大权的将军。我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劝劝他将来投身军旅,博个封妻荫子的功名,免得成为黑道巨孽,遗害百姓!” 不提王雅樵的小心思,楼下的血腥场面很快就结束了。赶在巡捕房到来之前,斧头帮的帮众已经把局面控制住,所有的痕迹全都打扫消失。至于宾客,都是见惯大场面的人物,看完热闹之后便回到小楼之内,享受起主人提供的西式餐点。 王梦熊重新坐回沙发,顺手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澄衷蒙学堂字科图说,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这是老校长刘树屏亲自编写的识字课本,图文并茂,与后世那种小学课本相比,图画精美,字体清秀,释义简洁生动,即便王梦熊已经是大学水平,可仍旧爱不释手,一有时间便拿出来看。 房门打开又关上,王梦熊在看书之余,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斧头帮的几个帮众押进来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年轻人。看样子是这次带头来闹事的人物,想必进入房间之前已经被收拾过。 “说吧,谁让你们来的!” 那人虽然成了阶下囚,但是嘴却硬得很。尽管个别伤口还在继续流血,站都站不起来,还把头抬得高高,轻蔑地看了问话的王雅樵一眼,随即将头扭向一旁,恰好看见在一旁沙发上看书的王梦熊,眼神瞬间一亮。 王雅樵一见,有些恼火地看着那些押着此人进来的手下,神情明显不悦。 “怎么搞的?就这样便送到我这里了?难道还要让我亲自动手才能让他乖乖开口不成?” 手下有一人快步上前,看着王雅樵说道:“大哥,刚刚在下面这小子可不是这样,让我们收拾得服服贴贴的,祖宗十八代都交待得清清楚楚,只求放过他一条狗命。现在突然反悔,岂不是拿我们当猴耍么?您放心,我们这就把他带下去修理。他要是不愿意交待,有地是人想交待!” 地上那人见王雅樵根本没理会他,情知这次下去,不但要继续受苦,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为了活命,突然间暴起,挣脱开两侧斧头帮帮众的手臂,不退反进,直接冲到沙发旁,一把将看书的王梦熊抓住,单臂扼住他的喉咙。 “都别过来!敢上前一步,我就将这孩子弄死!” 周围的帮众不认识王梦熊,只知道他是帮主王雅樵带来的,估计是什么子侄辈儿么人物。眼下被黑衣人挟持作为人质,如何应对他们还得看帮主的。 王雅樵可是知道王梦熊的真正身份,那就是斧头帮身后的一个大金主,财神爷。说他是斧头帮的地下帮主,一点也不为过。 “都退下,剩我们两个即可!另外我警告你,不管你是什么人,敢伤了这孩子,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也绝不会放过你!” 斧头帮的帮众不敢违背王雅樵的命令,一脸不甘地退到门外,把大门关好以后,聚集在门外,个个手拿斧头,等待王雅樵的召唤。 那黑衣人见王雅樵这么说,越发认为自己捞上一条大鱼,有些得意地说道:“我好怕呀!少废话,赶紧把我那些手下放了,再赔些压惊费。你要是不怕这孩子死,就放马过来!” 屋子里就剩下王雅樵、王梦熊以及黑衣人时,原本有些慌张的王雅樵反而镇定下来,走到一旁的沙发上,稳稳地坐下,翘起二郎腿,看着那黑衣人面带微笑。 那黑衣人被王雅樵的表情彻底弄懵了,看看手中的孩子,确实是一个孩子没错,又看了看对面那个悠闲的斧头帮帮主王雅樵,下意识地收缩臂膀,想要把人质安全掌握住。 王梦熊在这些斧头帮帮众全部撤出房间之后便知道王雅樵打的是什么主意,微微提着劲气,调动自然门的自然功,让脖子不至于喘不上气。 就在大门关紧,王雅樵用翘二郎腿的姿势暗示王梦熊之时,王梦熊突然发力,动作迅猛。 那黑衣人胳膊感觉一震,接着一股大力传来,却是被王梦熊一肘向后拐在心窝处,顿时如遭巨石撞击,整个人委顿在地,一口气提不上来,陷入昏迷。 “我就知道,能从绑匪人贩子手中安然无恙地跑出来,岂能是他一个小喽啰掌握得住!活该,居然敢在你头上动土,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第45章 余音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雅樵知道能成为青红两帮的龙头大佬的弟子,这武功肯定有常人所不及之处。更何况他也听人传说,说王帆一个人便干掉了三个绑架勒索的匪类,这么小的年纪,更是让人意外。所以这个黑衣人取得的下场,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那黑衣人很快被拖了出去,又换上另外一位。或许是刚刚那人的惨状彻底将他吓住,上来之后不等王雅樵询问,便像竹筒倒豆子似的主动交待,把幕后主使之人卖了个一干二净。 王梦熊听了几句,便哑然失笑。本以为会是多大的来头,没想到居然是些不入流的帮派想打打秋风,给斧头帮一个下马威。按照他们的理解,这种新成立的帮派肯定要到处拜拜码头,即使受欺负了,也会本着大事儿化小小事化无的原则主动认怂,送上些茶水辛苦钱了事儿。哪知道遇见王梦熊这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家伙,也想拿这些人立威,选择直接硬怼了回去。 王雅樵也觉得晦气,这本是黄道吉日的开业典礼,居然被一些不入流的家伙给搅和的稀碎。要不是他提前埋伏了人手,又被王梦熊言语一激导致动起手来,倘若真正委曲求全,到最后怎么发展还真不好说。 得到了需要的情报,这些被抓起来的家伙最后落得什么下场已经不再重要,反正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再也没有出现过。以王梦熊对王雅樵的了解,绝对不会好心礼送他们出上海滩,反而私下里扔进黄浦江种荷花的可能性最大。 当夜,上海滩的一处庭院突然起火。这火来得太突然,数分钟之内便烧红了半边天。等到水龙队闻讯赶到后,那房屋已经烧得落了架,没有任何救援的可能。 所幸当日无风,这庭院又是独立场所,不致于火烧连营。周围的百姓纷纷驻足于火场之外看热闹,有的人甚至拍手称快。有好事之人问询后得知,原来此地是黑虎帮的总舵。黑虎帮虽然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帮派,但却是本地一恶。坑蒙拐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所以火起之后,没有百姓自发前来救援,反而围观看热闹,直呼老天有眼。 巡捕房的人在熄灭后的火场探验,最后发现十几具焦黑的尸体,已经无法辨认是谁。反正按照数量推断,竟是暗暗吻合黑虎帮一干高层之数。至于黑虎帮的外围帮众,却似一夜之间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就连这尸身也无人认领。 既没有任何线索,又没有苦主,巡捕房的人最后得出一个不小心失火的结论,便打道回府。只有周边的其他势力才隐隐得知,这是黑虎帮惹到了新近成立的斧头帮头上,被人一夜之间团灭。黑虎帮一去,周边的帮派为了抢夺他的地盘大打出手数日,才尘埃落定。不过自此以后,斧头帮的威名日盛,逐渐成长为比肩青红二帮的庞然大物,黑虎帮的覆灭成了他们崛起的踏脚石。 王梦熊又回到以前的生活,从大世界驻地到澄衷学堂,固定的上学路线又有了他奔跑的身影。 临近月底是学堂考试的日子,平日里安静的学堂突然间变得鸡飞狗跳起来。那些学业优秀的学生成了香饽饽,被一些富家子弟连番邀去吃酒。 王梦熊因为没什么名气,被人选择性遗忘。不过这样正合他意,对这些同班同学的表现,他也是经历过无数次考试洗礼之人,理解他们的难处。反正无人打扰,正好让他有时间将那些国学课本一一精读,不但文学功底见长,那快被遗忘的繁体字已经渐次熟悉起来,能够很流利地阅读理解,成为月底考试中的一匹黑马。 曹校长办公室内,王梦熊被叫到这里有些不明所以。他看着伏案忙碌的曹慕管校长,暗自猜测,想了半天却毫无头绪,只好放下心来,四下打量校长室的布置,等待曹校长的问询。 处理掉手头重要的事情,曹校长放下毛笔,开始和这个叫王帆的学生沟通起来。 “王帆同学,这次请你来是想问问你,你从入学摸底考试的勉强及格的成绩,到门门课程优秀,这么短的时间内,你是怎么做到的?” 曹慕管这话并没有怀疑王帆考试作弊的意思,反而是诚心诚意地请教。月考成绩一出来,这个叫王帆的插班生的试卷便摆放在他的案头。虽然王帆的字迹歪歪扭扭,有时候会出现丢笔画、简化笔画自己造字的现象,但是按照字义来理解,所有的试卷答得出奇的好。 要说这孩子抄袭,那也得有抄袭的人才行。整个班的同学当中,数他的成绩最高。要是抄袭能够达到这种程度,打死他都不会相信。 王梦熊一听校长是为了这事儿才把自己叫来,忍不住想笑。他一个大学生,若是考试考不过这些孩子,那真得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不过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总不能说老子是穿越而来的大学生,这等小学生的题目怎么可能难住我? 想了想,王帆还是决定编造一个听起来可信的理由。 “校长,我虽然入学较晚,但是在失忆之前肯定受到过最好的教育。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这些记忆慢慢开始复苏,一一浮现在脑海里。这些考试题目在我看来都很熟悉,我所做的无非就是把答案从脑子里抄到纸上而已!” 曹校长也知道王帆失忆的事情,听了这个理由之后并没有觉得离奇,反而认为理所应当。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没有无师自通之人,能够达到王帆这种成绩的,必然是之前学过这些内容。他以为是王帆失忆之前学过,却不知道王帆是在穿越虫洞之前的后世所学。 “王帆同学,经过我和你们课任老师的讨论,一致认为以你这个成绩和水平,下个月你可以升到西二斋去学习,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按时去西二斋报道吧!” 从校长室出来,看着湛蓝的天空,王梦熊忍不住仰天长啸一声。终于不用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和那些毛孩子们一起识字算数了。一下子跳了三级,这只是一个开始。等下个月的月考,老子一定会让这些老师和同学们再大吃一惊! 第46章 问计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1917年7月间发生的复辟闹剧很快就以失败收场,小皇帝从刚刚坐热乎的宝座又退了下来,冯总统和段总理又轮番登场,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似的。只不过张勋复辟造成的恶劣影响,却深深地深入每一位老百姓的日常生活。 前一阵子物价飞涨,一些从事投机的商人到处鼓吹战事又起,这物价还得继续上涨。不光是普通百姓,就连那有点资本的商人都加入了抢购风潮。哪知道短短十几天,物价就像是过山车一样,从高峰跌到谷底。 普通百姓倒也能忍受,毕竟过日子总会需要这些东西。那些囤货的商人就惨了,仓库里面积压了大批的物资,打折甚至亏本都没人要。很多有名的商人因为投资错误一蹶不振,从此在商界除名。相反,一个外地来的山西商人孔熙却在这场风波中大放异彩,让上海滩的同仁们刮目相看,羡慕不已。 被大家一致看好的孔熙日子也不那么好过,这到手的钱财没等留在手里攥热乎便又撒了出去,流向了广州孙先生那里。 军队就是一个无底洞,尤其是没有自己的地盘,少了地方上财源的支持,很快南方那里又开始向孔熙告急,让他再筹措些资金支援。 孔熙知道这次能够大发了一笔,功劳其实不在他,而是属于那个躲在澄衷学堂里面读书的孩子。要是按照他自己的判断去操作,没准儿那些破产跳楼的人群当中就有他一个。 眼下这种投机的机会可一不可二,要如何能快速筹措到资金,又成了一个让人伤脑筋的难题。想来想去,孔熙还是决得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交给王梦熊的好。反正他那个小脑瓜中不知隐藏着多少古灵精怪的主意,不用白不用,不能拿他当小孩子看待。 所以在放学后,王梦熊在出学堂后不久就停住脚步,看见依在小汽车车门边的孔熙之后,便深深地叹了口气。 “无事不登三宝殿,孔叔叔,您这次又是所为何来呀?” 孔熙不管这小子愿不愿意看见自己,反正他决定今后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他。很是热情地将王梦熊拽上车,告诉司机径自去附近一家有名的本帮菜馆,他要请王帆贤侄好好尝尝地方菜。 “喂!孔叔叔,总得和顾班主打声招呼吧?过了放学的时间我若是不回去,他们会惦记的!” 孔熙有些得意地回头,笑着说道:“放心吧,顾老板那里我早就派人过去告诉他了。等吃完饭,我亲自把你送回去,保证平安无事。” 这家伙准备得很充分,不知道又要干什么。不过王梦熊想来他一个小孩子,也没什么值得这家伙惦记的,何况有免费的大餐吃,还有车接送,又何乐而不为呢。 上海本帮菜口味以清淡为主,菜品精致,份量却很小。孔熙和王梦熊两个人食量有都很大,吃了好几道招牌菜之后,这才要了一壶红茶,慢慢品着茶香,开始谈正事儿。 “孔熙叔叔,你能忍住在吃饭的时候不说,已经很了不起。现在吃的差不多了,再憋下去恐怕会憋坏身体,还是开门见山,有事儿说事儿的好!” “王帆贤侄,我知道你脑子聪明,从上次那件事儿就可以看出。叔叔我要不是遇到了难处,也不会来找你帮忙。” 孔熙的话让王梦熊一愣,心说你一个大人,有什么事儿会来找我一个小孩子帮忙? “孔叔叔,您说哪里话?你见多识广,又有雄厚的财力支持,哪里需要我帮忙啊!不过既然您开了口,有什么事儿就直说,我若是能尽上微薄之力,绝不袖手旁观!” 孔熙一听有门,连忙把来意向王梦熊说明。王梦熊听了,有些诧异道:“孔叔叔,您刚刚发了一大笔横财,我也是跟着你喝了一口汤而已。这才几天,您就跟我哭穷,要我再指点您一条快速发财的路数。不说别的,您该不会几天之内便把那钱财全都败光了吧?” 孔熙嘴中一口茶水扑地喷了出来,被王梦熊一个侧身躲了过去。他连忙道歉,拿出手帕将桌子上的水迹擦干。 “贤侄,我再败家,也不至于败得这么快。实是孙先生那里有些吃紧,大部分都支援给了他。眼下还需要更多的资金,可我委实拿不出来,所以找贤侄想个办法,看看能不能快速筹措这笔钱,用来支持孙先生的护法运动。” 王梦熊当然知道孔熙这钱用在哪里,不过他也知道孙先生的护法运动最后仍然以失败告终。不过于情于理,都应该支持一下。 “原来是这样,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王梦熊这边陷入沉思,孔熙则一脸紧张地看向他,期待他能指明一条财路,再次点石成金。 “欸,有了!” “这么快就想到了?贤侄还真是了不起。我想得头发都快白了,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快说来听听,要是能行就帮了叔叔的大忙,也算是帮了孙先生的大忙,为国效力了!” 王梦熊心说这家伙高帽子一个接一个的送,等我把主意说出来,怕是你又该说不行了,什么馊主意。 “孔叔叔,在上海滩要想快速致富,有一个办法屡试不爽,就看你有没有胆量!” “什么办法?”孔熙心说这么好的办法还屡试不爽,我怎么不知道。 “黑吃黑!我听说法租界有人公然贩***,专门来坑害国人。要是能把那些人手中的货和钱一起黑掉,既救了那些因为抽大烟倾家荡产的民众,又能解决资金短缺,何乐而不为呢。” “不行不行,这什么馊主意!” 孔熙果然如王梦熊所料,一口拒绝,把脑袋摇得风车似的。 “我听说那些贩***的背后站着的就是租界公董局的那些人。在人家的地盘断人家财路,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你这个主意青红两帮都没有人敢这么做的,孔叔叔我即便有心,也没有那人手!” 王梦熊将手中的红茶杯端到嘴边,一饮而尽,然后将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一字一顿地说道:“青红两帮不愿做,有人愿意去做。至于这人手,我来替你找。不过这事成之后,你四我们六,如何?” 第47章 计划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整个上海滩,我就想不出来谁敢这么做?不过既然贤侄你敢说这个话,那想必是心中有了人选。我也不问你是谁,只是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否则无功不受禄,这十分之四,我拿着也会觉得烫手!” 孔熙不是什么迂腐之人,为了替孙先生筹措军资,别说只是去黑吃黑,哪怕是要他在外滩裸奔也都愿意。看王梦熊胸有成竹得模样,他恍惚觉得眼前的孩子好像一瞬间变成二三十岁的模样,气势如虹,风采照人。 王梦熊很满意孔熙的态度,不拿他当小孩子,而且做事极有分寸,又不迂腐,看来今后还得多多合作才是。 “您只要做两件事,一是***械,至少需要五十把手枪,足够的子弹;二是撤退的车辆,要那种军用卡车,方便转载人员和货物。这些东西在租界内部都搞不来,您能弄到么?”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孔熙拍着胸脯保证,他还真不是吹牛,而是恰好有这个能力。军械在吴淞口附近的仓库就存着一些,打算支援给孙先生的,可以先拿来一用。至于军车,凭孙先生的招牌,随便去哪个上海周边的驻军部队,花上些银元就能弄到。 “三日之后,你要的东西我就给你弄到手。等得手之后,那批枪械就送给你的朋友,不过那些军车务必归还,一辆都不能少!” “一言为定,三日后在陆家嘴附近码头交货,暗号是万里长城万里长,齐心协力建家乡!”王梦熊恍惚记得有一个抗日电影中有这样一句暗号,顺手拿来一用,没想到让孔熙赞不绝口,夸他有文采,倒是让他有种盗文的快感。 第二日上午放学后,王梦熊没有留在学堂宿舍休息,而是坐上黄包车去了斧头帮的据点。 距斧头帮建帮开业已经有一段时间,那场发生在小楼附近的血腥暴力场面已经被周围的人遗忘的差不多了。一些附近的老太从自家的院子里搬出板凳坐在马路边上唠着家常晒着太阳,浑然不惧身后这让黑道震动的斧头帮驻地。小楼外面的院门轻掩,连个把门的都没有,看似和普通庭院没什么区别。 王梦熊一见到王雅樵,就夸他外面的布置好。不像之前,好几个腰间别着斧头的汉子在那里凶神恶煞般守着门,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所在。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才是生存之道。 王雅樵有些汗颜道:“那其实不是我的主意,是梅久的主意。他说无论你想干什么,放那些家伙在明面上,肯定会招人眼球,惹人注意。倒不如弄些老头老太,给他们两个钱负责打掩护,肯定会出人意料,效果良好!” 王梦熊连连点头,没想到景定成一个马那其主义者,这韬光隐晦之道理解得也这么透彻,要是任凭他折腾那个马那其主义,有些白瞎了。等有时间想个法子,拐来给王雅樵当个白纸扇,也算是人尽其才了。 “王叔叔,斧头帮成立至今,都做了哪些买卖?” 王梦熊简单一句话让王雅樵顿时红了脸,原本因为看见王梦熊来的兴奋劲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垮着脸说道:“对不起,王帆。成立至今,一笔买卖都没做成,就是连保护费都没能收成。” 王帆知道以王雅樵的那个性格,黄赌毒肯定不会去沾。另外斧头帮新立,还没有自己的地盘,顶多这附近的一些商户和居民被他们管着。可要是收保护费,定得太高还于心不忍,定得太低杯水车薪,能有一两笔小钱进账就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居然一笔都没有开张?看来这个王雅樵本质上还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知道你不忍心欺负普通老百姓,收不上来保护费也是正常。但是你这么做,帮内弟兄人吃马嚼的不需要钱么?那些弟兄们也有家需要养,再这样下去,人心就散了!” 王梦熊这番话直接说道王雅樵的心里去了,他最近也感觉到帮中兄弟没有了最初的热情和活力,气氛也变得沉闷。可没有财源,只凭王帆给的那点开办费撑不了多久。去搜刮老百姓的那点活命钱他又于心不忍,所以弄到现在两难的地步。 “这个帮会是你的主意,弄成这样,你也不能袖手旁观,赶紧给拿个主意吧!不过黄赌毒我们是不会沾的,欺负老百姓的事情我王雅樵也下不去手!” 听他这口气,那是赖上了王梦熊。要么给个主意,要么撂挑子散伙。 王梦熊摇了摇头,心说你这么调皮,你妈妈肯定不知道。这和后世认知的威震上海滩的斧头帮帮主,杀得汉奸卖国贼鸡飞狗跳的杀手之王,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难道是自己把历史改变得太多,让这个世界变化过大了不成? 想归想,该出主意也得出。王梦熊把这次的来意彻底挑明,问王雅樵肯不肯干? “干,王八蛋才不干呢!租界那帮人仗着有外国人撑腰,坏事做尽,早就该遭到报应了。老天无眼,就让我斧头帮替天行道,顺便弄点银子给弟兄们养家糊口!” 两个人仔细商量了一下行动计划,约定好了下次碰面的时间,王梦熊便匆匆告辞,跳上黄包车回学校上课去了。 王雅樵等王梦熊走了之后,立即召集手下弟兄,告诉他们最近要做一笔大买卖。倘若成功,至少三五年内不开张弟兄们养家糊口都没问题。 消息一出,群情激愤。斧头帮的这些家伙们让王雅樵的帮规弄得束手束脚,早就憋闷坏了。如今听说有大买卖要做,个个奋勇,主动争先请求帮主分派任务。 “都别急,这次买卖重大,帮内弟兄们都少不了有事要做。不过我首先强调一点,谁要是走漏了风声,让买卖泡了汤。别说我这个帮主动家法行帮规,后果自负!” 王雅樵话一出口,这些帮众纷纷拍着胸脯表示坚决守口如瓶,不漏半点口风。倘若坏了帮主的事情,三刀六洞,绝不含糊! 王雅樵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给手下人分派任务。有打探消息的,有规划行进路线的,有提前卧底的,有临时去学开车的。更多的帮众则找了一个荒郊野岭,拿了几把手枪练习枪法。 很快,一张编织得细密的大网慢慢地罩向租界一处的秘密地点,那是整个租界烟土仓储及销售中心,由一个叫詹姆斯的法国人控制。 第48章 绑票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詹姆斯这个名字带有强烈的英伦风范,但是这个人却是一个道地的法国人。据说他的祖父老詹姆斯是一个英国海盗,后来在大英帝国的舰队打击下跑到了马赛,娶了一个叫做勒福维尔娜的法国妻子,所以詹姆斯的全名是詹姆斯.勒福。只是到了华夏国,当地老百姓记不住那么长的名字,一律简化成詹姆斯。 靠着骨子里海盗的基因,以及与东印度公司有一些千丝万缕的联系,詹姆斯独家垄断了法租界的烟土买卖。当然,他背后还有一些更大的人物,只不过人家为了保持形象,所以把他推出来当作棋子。 棋子就应该有棋子的觉悟,詹姆斯也乐于充当这个表面风光的角色。至少比起当初来到远东落魄时候要好上千倍,处处受到尊敬,手中也从不曾缺过金钱和美女。 詹姆斯从床上爬起来,惊动了仍在酣睡的女人。那是一个有着东方面孔、乌黑秀发,裸露着肩膀的女子,微微抬起身,看着下地穿衣的男子,脸上充满了不舍。 “别着急,美人!等我去仓库看看,没什么问题就立刻回来,你乖乖地在这里等我!” 詹姆斯说着,套上了靴子,摘下衣帽钩上的帽子,微微一欠身,转身出了旅馆的房间。让他想象不到的是,那女子见他出了门之后,飞快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来到窗户旁边,将手中鲜红的抹胸在窗户附近来回地晃动。一辆停在马路对面的黄包车上的车夫看到三楼窗户上晃动的抹胸,点了点头,拉起黄包车,飞快地向旅馆的正门跑去。不多时,詹姆斯从旅馆正门走出,恰好看见这辆黄包车,摆了摆手坐了上去。 “福煦路23号,要快!” “晓得了,先生,您坐稳!” 黄包车拉着詹姆斯一骑绝尘地沿着霞飞路向前飞奔,詹姆斯则闭着眼睛回味着刚刚在酒吧里勾搭上的那个华夏国女子,越想越觉得心焦,恨不得马上办完事情回去再度云雨。 等到黄包车停下的时候,詹姆斯才从美梦中醒来,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勃然大怒。 “混蛋,这是什么地方?我不是让你把我拉到福煦路23号吗?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 那车夫嘿嘿冷笑,并不搭言,反而从黑暗的巷弄中走出一个中年人,抬头看着黄包车上的詹姆斯,客气地说道:“詹姆斯先生,有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吗,不知道能不能行个方便?” 詹姆斯常年走私贩卖烟土,对这种江湖门道很清楚,心知自己一个不小心上了贼车,落到了黑道强人手中。他本想掏枪反抗,哪知道那两个人看见他掏出枪来并不慌张,反而从容不迫地站在那里,像两个靶子一样不闪不躲。 “詹姆斯先生,你确定你这枪里还有子弹吗?” 中年人抛出的问题一下子让詹姆斯想起了那个黑发女人,在他快速检查一遍手枪之后,发现这把从不离身的手枪弹匣里面空空荡荡,只能吓唬吓唬人,却没有半点杀伤力,还不如对面那中年人手中明晃晃的匕首管用。 “我是法兰西共和国的公民,你们敢在法租界这样对待我,难道就不怕受到惩罚吗?要是现在放了我,我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死鸭子嘴硬,来人,把他拖到巷子里,教教他什么叫识时务!” 很快,几个短衣打扮的汉子从黑暗中纷纷现身,把詹姆斯拖到了黑暗的巷子中。砰砰砰的拳头到肉的声音伴随着被不明物体堵住嘴发出的呜咽声,过不多时,被打的瘫做一团的詹姆斯重新被两个汉子拖到中年人面前。 “詹姆斯先生,你考虑的怎么样?改变主意了么?” 看着中年人眼中不时闪过的凶光,詹姆斯真的害怕了。以往那些华夏人看见外国人都很尊敬,或者可以说是害怕。但是从这个中年人身上,他不但没有看见丝毫的惧意,反而有种扑面而来的煞气。要是因为拒绝他的要求,没准这个世界上就少了詹姆斯这个人了! “先生,求求你别让他们打我了。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那中年人得意的一笑,找了招手,一辆军用卡车开了过来。几个人像抬死猪一样将詹姆斯扔上后车厢,一大帮人上了车,迅速开走。那黄包车车夫也掉转头,径自回到刚刚离开的旅馆,将那个等在旅馆门口的女人接走。 一场绑架案,悄无声息地发生。一个法租界最大的毒源,即将迎来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福煦路23号,是一个连片的建筑。从外围算起,整个面积达到上万平方米。作为一个藏毒贩毒的窝点,这里的警戒森严,到处都有明暗持枪警卫在守护。 周围的老百姓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干什么的,但是大家都心明镜似的。看那些人凶神恶煞的模样,神神秘秘的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好路数。抱着不明觉厉敬而远之的态度,这些周遭的老百姓轻易不来这里。所以一到夜里,这里人迹罕至,成了鬼域! 夜晚的天空被数道刺向天际的灯光所分割,形成一道道靓丽的彩虹。不过这真不是23号为了招揽客源而有意为之,而是因为巨大的信心不足的代价,导致这个地界贫富差距的变化产生的后果。最主要的是23号内部的人们总是想把风险消灭在萌芽状态而故意为之。 巨大的发动机的轰鸣声打破了23号附近长久以来的沉默,这声音也惊动了隐藏的警卫,纷纷从隐藏的地点探出头来,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辆俩的军用卡车从道路的一端驶来,打着耀眼的车灯,将附近照得通明。 一个警卫站在道路中间,举手示意车队停下。更多的警卫则在暗中纷纷将手中的长短枪械举起,瞄准车队,打算情况不对就立刻开火。他们也知道自己身后这片建筑物内干得是什么勾当,也受到过训练,只要有丝毫的异常,变可以肆无忌惮地开枪。 打头的军车慢慢停在那名警卫面前,一个身影从驾驶室探出头来,破口大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连老子都不认得了?” “詹……詹姆斯先生?怎么是你?”那名警卫有些懵了,说话都有些结巴。若是其他人,他都可以用职责在身的借口将车队拦住检查,可是面对23号的主人,虽然詹姆斯先生与平日相比有些不一样,可他只是一个警卫,还没有资格问这问那。 “是老板来了,没事,撤销警报,赶紧放人!” 警卫说完,麻利地退到道路的一旁,将通道让开。车队继续前行,沿着柏油马路,慢慢驶进23号的大门。 第49章 杀戮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从大门缓缓开进的车队全都打着雪亮的车灯,强烈的光线晃得负责警戒的人员根本睁不开眼睛,更不用说查看军车上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要知道这是詹姆斯先生亲自带来的车队,谁会闲的无聊去怀疑自己家的老板呢? 仓库内部的一个车间,灯火通明。一大群工人正在紧张地忙碌着,他们需要把从海上走私进来的大批烟土拆箱,经过重新打包,这些分成小批量的烟土会以更高的价格批发给租界内部的无数家大小烟馆。真正到了那些抽大烟的烟民手中的时候,烟土的价格在此基础上又翻了几倍。 负责看守这里的是一个麻子脸,瘦的好像大烟鬼一样的家伙。这里的工人都叫他麻老三,或者尊称为麻爷。麻老三虽然长的瘦,但他并不是烟民。詹姆斯需要人看管这么重要的地方,坚决不会允许一个烟鬼来做这件事情。 今天麻老三在仓库内部巡视完一圈之后,正要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睡大觉,突然被窗外玻璃上映照的雪白灯光及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惊动。 “都给我打起精神,做好警戒。另外出去一个人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要是有情况,马上开枪知会一下!” 车间内部的工人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干着手头的工作。他们这些人都是从外地招来的,每天按照工作量计付工资。别说只是警戒,就是天上下刀子,那也和他们没关系。要知道不能按时完成分装任务,麻老三可不会和任何人客气。曾经就有几个工人因为没按时完成工作任务被麻老三用棍棒生生将小腿打折,运气不好的直接被拖出去喂了狼狗。 王雅樵坐在第一辆军车的驾驶室,看着到处都是武装守卫的仓库,心中暗赞王帆出的主意好。有了贪生怕死的詹姆斯在,就相当于有了一张畅通无阻的通行证。加上这一顺水的军车,任谁也不会怀疑来的不是什么烟土买家,而是一群煞星。 一个端着手枪的家伙从灯火通明的仓库中走出,看着王雅樵所在的驾驶室,大声询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把车开到这里来?赶紧走开!仓库重地,不允许任何外人前来。要是来提货的,去前面那个院子里等着,不要在这里出现。” 王雅樵知道这里已经是最核心的地段,再想蒙混过去恐怕是不可能了。要是这时候再让詹姆斯出面,一旦这家伙跑进仓库,进了自己的老巢,可能会另生变故。 “对面的兄弟,有话好说,不要拿家伙对着人,万一走火怎么办?” 王雅樵说着,下了卡车,手里拿了一包香烟,抽出一支,连同整包香烟一起慢慢递了过去,又掏出火柴替他点燃。 那家伙明显是一个烟鬼,先是将整包香烟收起,然后叼着这支香烟美美地抽了一口,又轻轻吐了一口烟圈,语气稍稍放缓。 “不管你们是哪家烟馆来取货的,都不能到这里。看在你这么上道的份儿上,我今天就放你一马。赶紧到前院去,等着我们詹姆斯老板给你们开了条子才能到这里拿货。” 正说话的工夫,驾驶室里面突然滚出一个手脚都被捆住的人,在地上努力地挣扎着。这人嘴里塞着一团破布,呜呜地叫着,用眼睛看着对面的警卫。 那警卫吓了一跳,嘴里的香烟也吐了出去,仔细一看,顿时把手中的枪又平举起来。 “是詹姆斯老板!妈的不对,有问题!” “砰”的一声枪响,却是王雅樵的手下抢先在此人向他开枪之前开枪打中了这名警卫。 王雅樵暗道可惜,不过既然已经暴露,那就不用再伪装下去。反正已经进入核心区域,外面也已经被大批的斧头帮帮众包围,对方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立刻动手,不要滥杀无辜!但也别放走一个!” 从军车的后车厢里跳出无数名拿着手枪的斧头帮帮众,像蝗虫一样四下里散开,闯进每一栋房子,随即响起了爆豆般的枪声。 王雅樵带头冲进仓库,与里面有了警觉的麻老三一帮警卫展开了枪战。早年就闹过革命的王雅樵枪法神准,比那些只练习过三两天枪法的普通帮众要强数倍。那些跟着他从合肥来到上海的兄弟们则成了这次行动的主力,很多警卫都是被他们干掉的。 麻老三在指挥抵抗后不久就被王雅樵盯上,悄悄摸到他躲藏的箱子附近,趁对方露头之际,一枪便打爆了脑袋。主事儿的人一死,里面的守卫顿时四散逃窜。等到枪声渐渐停息之后,除了那些抱着头蹲在地上的工人之外,竟无一个警卫活着。 “马上动手,把这里能搬的烟土全部给我搬走。最重要的是,那些保险柜、钱箱子也要都给我找出来弄走,一个都不许剩下。我只给你们20分钟的时间,时间一到,立刻上车撤退!” 一些帮众负责将那些工人集中起来看管,剩下的则大肆搜刮,凡是值钱的东西全都搬走,反正有那么多辆军车呢,不愁没地方装。 20分钟一到,不管还剩下什么东西,反正这些人都毫不动心,迅速跳上车,悄无声息地从福煦路23号撤出,消失在夜色当中。 姗姗来迟的巡捕房在处理完一起大街上燃放烟花爆竹的事故之后,这才发觉在23号附近不时响起的枪响。23号是干什么的,这些巡捕们清楚得很。所以20分钟刚刚过去,租界巡捕房的人马已经将23号附近团团围住,除非长了翅膀,否则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结果是巡捕房的人马连贼人的影子都没看见,除了解救不少被非法拘禁的工人之外,便是陆续向外抬出了不少尸体。 第二天一早,整个租界全都震动。卖报的孩童声嘶力竭地叫卖着惊天一幕,行人们纷纷掏出铜板购买报纸,想从新闻背后看出什么名堂,而那些被偷走的财物此时已经被集中到一处,坐上船,飘荡在海上,让到处追查军车的巡捕们处处扑空。 第50章 破案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福煦路23号的惨案震惊了法租界,一些老牌的资本主义国家,比如英、法、美、德、日等国纷纷发声,谴责发生在租界内部的暴行,要求租界公董局尽早破案,严惩凶手。 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几位董事都已经慌了。他们都知道福煦路23号是干什么的,每年都从詹姆斯手里得到大批的孝敬,还有不少额外的分红,那简直就是他们的钱袋子。如今有人不但动了他们的钱袋子,而且把整个袋子都掏空拿走,这就和动了他们家的祖坟没什么区别。 法租界的巡捕房就和炸了窝的蚂蚁一般,再也没有往日颐指气使的气象,每个人都像死了爹似的,哭丧着脸。 上头有命令下来,这次若不能在三天之内破案,不管是谁,全都要打包回家,一个不留。有了这层压力,那些巡捕们拿出比平日多了一倍的气力,满大街小巷地乱串,希望能发现一丝线索。可是两天过去了,那些作案的人员和工具就像飞上天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巡捕房内,几个法国督察长坐在一起,召集手下商量。毕竟只剩下一天时间,要是再这样下去,只怕大家都要完蛋。 就在大家都愁眉不展的时候,一个体格偏胖、满脸横肉的家伙主动站出来。 “各位督察长,我有个主意,不知道行不行?” 一个法国督察长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似的,连声催促道:“黄探员,我记得你。你一向机灵,鬼点子较多,快说,究竟是什么样的主意?” 那个姓黄的家伙受宠若惊地说道:“费沃利先生,没想到您还记得我。我的想法是,既然我们没有任何线索,也没有找到负责的詹姆斯先生,为什么不把一切事情都推到他身上,就说他监守自盗,贼喊捉贼,已经畏罪潜逃。另外上海滩这么多地下帮派,随便找一家没有背景的,就说是他们配合詹姆斯做下这个大案,我们再收买一个他们内部的死士,让他出面指认。到时候把人一杀,把詹姆斯一通缉,岂不两全其美!” 几个法国佬一听,娘的,还可以这么破案,这华夏人真是狡猾。不过病急乱投医,反正时间紧迫,要么胡乱结案,要么卷铺盖回家。两下一权衡,当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好,就按照黄说的办法来办理。还有一天时间,大家都动手帮忙,把案子做实,保住咱们共同的饭碗!谁要是泄了底,走漏了风声,就是和咱们巡捕房上下百十号人过不去,人人得而诛之!” 第三天期限刚到,法租界公董局便爆出消息来。这次福煦路23号的案子,居然是负责人詹姆斯与上海滩国民共进会的余孽应阿九等人内外勾结做下。后来因为分赃不均,詹姆斯开枪打死应阿九,携带款项和货物出逃,只抓住几个国民共进会的余党。 因为詹姆斯的失踪,加上共进会一名成员出面指认,巡捕房又把自己抄到的一批烟土忍痛拿出来冒充赃物。就这样,一桩惊天动地的大案,被法租界巡捕房的一干人轻巧地遮掩过去。公董局那帮家伙只要有了说辞,谁还愿意去分辨事实的真假,不但一口咬定是詹姆斯所为,而且将破案有功人员尽数升职加薪。那个出了主意的黄姓探员,这次居然也升为探长,倒是意外之喜,惹得一干华人探员纷纷艳羡不已。 过不了多久,法租界各大烟馆又从其他渠道重新进了一批烟土,闭门多日的烟馆重新开张,烟民们进进出出,日子又恢复了常态。只有那个被稀里糊涂送上去旧金山轮船上的詹姆斯,懵懵懂懂之中还在海上漂泊。等到他知道消息以后,知道不能回上海,也不能回国,便隐姓埋名,跑到金矿做了一名矿工,后来娶妻生子,活过八十岁,也算得了善终。 孔熙得了十分之四,去了打点之后手中仍旧宽裕,对孙先生的支持也就越来越大,受到孙先生亲自写信表扬。王雅樵这一锤子买卖做下,顿时改变了捉襟见肘的现状,手下弟兄们都得了一大笔安家费,斧头帮上下一心,凝聚力战斗力爆棚,很快就在上海滩杀出了名头,成了一匹黑马,实力直追青红两帮。 王梦熊出了主意之后,便不再关注后续的事情,而是专心学业,练习自然功,日子过得甚是逍遥。 临近年底之前,学堂公布了考试成绩。王梦熊虽然很小心地故意答错了一些试题,但还是以总成绩第一名排在榜首,不出意料地又升了两级,直接升到了西一斋。按照后世的算法,这已经相当于小学六年级的水平。 放假之前,王梦熊收到了曾经的代课老师李广侯先生托人捎来的一副字画。上面画着水仙花,还题着一首诗。 “人生如梦耳,哀乐到心头。洒剩两行泪,吟成一夕秋。慈云渺天末,明月下南楼。寿世无长物,丹青片羽留。” 王梦熊将这副字画找人裱好,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这东西可不多见,若是日后传给子孙,那也算得上传家之宝了! “要是能够让李老师再把那首送别写下来就更好了,搁在后世,怎么不得值上百万?”王梦熊贪心不足地想着,让远方的李广侯老师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学堂放假之后,王梦熊的日子越发悠闲起来。大世界这边顾传标已经不让他登台表演,生怕对他将来的名声不好。至于王雅樵那边,他也不想总去露面,免得将来被打上斧头帮的记号。 思来想去,觉得没什么事儿可做的王梦熊动了旅游的念头。正巧这时候收到师傅杜心五的来信,让他去北京一趟,和那些未曾谋面的师兄们见见面。正中下怀的他连忙拿了信去见顾传标,说了自己的打算。 顾传标这时候虽然已经不把王梦熊当小孩子看待,但仍旧不放心。 “要不,我让传祺陪你一起去,路上也好照看你?” “行了,行了!班主要真打算为我着想,就打消这个念头。要是带上她,指不定谁照顾谁呢!” 王梦熊现在一看到顾传祺就头大,或许是没怎么念过书的原因,每次放学后顾传祺总是拉着他问学校的事情。王梦熊讲的口干舌燥,她却津津有味,搞到后来王梦熊回来就像做贼似的,躲着那丫头。 “背后说我坏话,被我抓住了吧!” 顾传祺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指着王梦熊的鼻子,一脸生气地说道。 第51章 北上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梦熊心中苦笑,这都躲到这儿了,还是被这丫头发现,看来最不能招惹的便是女人,因为无论你怎么躲藏,总会被执着的她们找到。 “传祺姐姐,我说的可不是什么坏话而是事实!” “哎呀,这才几天不见,翅膀硬了想要自己飞了?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枉我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总惦记给你留上一份。这么快就不认账了,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顾传祺这么一说,打击面有点宽,哥哥顾传标不乐意了。“妹妹,说梦熊就只说他一个人好了,不要扯上所有的男人。再说了,他年纪那么小,毛都没长齐呢,顶多是个小孩子,哪里又是男人了?” 顾传祺一听坏了,这边声讨王梦熊,没想到把哥哥也带进来。身为顾家班的班主,平日里顾传标的威信还是有的。即使是他妹妹,也不敢轻易和他开玩笑。有些心虚的顾传祺向王梦熊扬了扬拳头,做出恐吓的表情之后,一溜烟地逃跑了,原地只留下王梦熊和顾传标两个人。 顾传标虽然并不放心让王梦熊独自北上,但是到最后也没有让顾传祺随行。一方面是顾家班这边还离不开顾传祺;另一方面,有了一个更好的人选可以陪同王梦熊一起坐火车北上。 景定成是从王雅樵那里听说了王梦熊北上的消息,主动找上门来的。在和王雅樵相处的一段时日,他在和王雅樵惺惺相惜的同时,也从侧面听说了很多王梦熊的事情。作为一名坚定的马那其主义者,他觉得王梦熊的很多行事与这个马那其主义所主张的很像。为了更加深对这个孩子的了解,景定成决定利用这个机会,好好观察一下他。 从上海到北京,倘若不赶时间,可以选择坐海船到津门,然后再到北京。另一条路线是乘坐火车,虽然速度较快,但是沿途需要停靠的站点很多,还要不时地停下来加煤加水,所以完整算下来至少需要四天的时间。 王梦熊和景定成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坐火车北上。两个人买的是火车的高等坐席,其实也就是后世火车上的普通座。虽然条件简陋,但是卫生打扫得很干净,也算是享受到高等的服务了。 火车要开的时候,站台上着急忙慌地跑上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商人,手里还提着一只藤箱子。看他吃力的样子,箱子应该很沉,否则这么小的尺寸的箱子也不至于把他累得满头是汗。 那后上来的商人恰巧坐在王梦熊的对面,看见景定成和王梦熊这对老少组合,想当然地认为王梦熊是跟着景定成而来,因而只对景定成笑着点点头,然后把那藤箱子放到身体的一侧,用力挤紧,这才慢慢从口袋抽出一条手帕,轻轻擦拭脸上和脖子上的汗迹。 王梦熊有些好笑,这家伙倒是一个自来熟,虽然没和他说话,但是却主动找景定成说起话来。 几句话之后,王梦熊便知道了对面这个家伙的名字,这个叫做于行云的商人也知道了景定成和王梦熊的名字。“景先生,没想到您还是大学的老师。我们这些做生意的,最敬重有学问的人了。正巧我也是到北京,能够一路同行,非常荣幸。!” 景定成虽然研究马那其主义,但他毕竟是有学问有涵养之人,对待这个商人,非但没有嫌弃,反而主动打着招呼,说起了家常。 等到火车进入第二个站台停车的时候,王梦熊已经发现那两个人就差烧香磕头称兄道弟了。看见王梦熊乖巧的样子,景定成便不再和这个商人聊天,而是问起了王梦熊的学业。听说他在学堂里面表现,居然又跳级到了西六斋,即便是景定成也感到这孩子日新月异的变化。 这一站上来几个衣着光鲜的乘客,正好坐在于行云旁边。王梦熊一眼就看得出来,所谓的乘客其实就是一伙骗子。看他们说话之间,总是用眼睛斜斜地看着于行云身旁的藤箱便知道。王梦熊对于行云颇有好感,有心提醒他一下,又苦无证据,无法拆穿这伙人的本来面目。 “狐狸尾巴早晚会露出来的,只要牢牢盯住他们,看看他们打算做什么便可以了!” 热情的后来者们主动和周围的乘客打着招呼,释放着善意。或许是因为王梦熊小的原因,这伙人唯独放过了他。等到大家因为旅途劳累需要打盹儿休息的时候,几个衣着光鲜的乘客开始慢慢行动起来。 “大哥,我总觉得那孩子怪怪的,虽然不怎么说话,可好像能看穿咱们似的!要不,咱们别作这一单了?” “蠢货,东西没有到手,就这么轻易就打退堂鼓,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让道上的人笑话死。” 几个人在这会滴滴咕咕的,没想到被王梦熊听了个真切。“老子早就等着你们露出马脚呢,这都半夜了还在那里磨蹭。要是你们就此放手,便饶了你们。若是贼性不改被我抓到,那就要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王梦熊假装和大家一样闭上眼睛睡觉,果然那伙人开始行动起来。一双黑手慢慢的伸向了于行云的藤编箱子,轻轻抽动,试图把箱子从他的掌控中偷走。 虽然于行云睡得很实,但是他对自己的箱子更为看重。箱子微微一动,便惊醒了他。那双黑手见他有要醒来的趋势,便及时缩了回去。 于行云醒了以后,首先查看自己的藤箱子,发觉东西还在,便放下心来,环顾一下四周。周围的人大部分都已经睡着,除了那小孩之外。见不过是一场虚惊,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便又靠在藤箱子旁睡了过去。 王梦熊刚刚睁开眼睛想给这个于行云示警,哪知道对面这商人思考问题太多,根本没明白他想表达出来的意思。如今于行云又呼呼睡大觉,看来不能指望着他自省,而是要亲自出手了。 第52章 鼠辈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车厢内只片刻宁静,那些心怀鬼胎的乘客又开始蠢蠢欲动。几个人站起身,遮挡周围乘客的视线,一个和于行云坐在一起的乘客则慢慢把手伸向藤箱的把手,轻轻上提。另外一只手则拿了一个破布口袋,迅速放了进去,填补空挡。 “叔叔,你拿这位叔叔的箱子做什么?” 王梦熊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对面那偷东西之人,佯做不解地问道。 “那小孩,乖乖的莫做声。要不然,就杀了你全家!” 或许因为面对的是一个小孩,又或许自觉己方人多势众,那偷儿不但没有停手,反而出言威胁。 “哦,我出声就杀我全家?正好我不知道父母身在何处,不如你帮我找出来,杀给我看看?” “什么?”那偷儿一愣,手上动作一缓,正在琢磨这孩子是不是精神有毛病的时候,一声凄厉的喊声将整个车厢内熟睡的乘客惊醒。 “杀人啦……” 声音尖细高亢,从王梦熊喉咙中发出,直接贯入大脑,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于行云被惊醒之后,第一个反应是去摸自家的手提箱。哪知道箱子没有摸到,却意外地摸到一只手。 “你干什么?想偷老子的东西?” 虽然平日里他是一个和气生财的商人,可现在他大部分家当都在这个藤箱子里面,若是被偷走,和要他性命无异,怎能不让人惊怒交加。 满车厢的乘客都被王梦熊这一句话给弄醒,毕竟这句话太过吓人,谁都想弄明白杀的是谁?谁也不想成为稀里糊涂被杀的那个。 那伙小偷被王梦熊说破了行藏,又被苦主于行云捉了个现行,眼珠子瞪得溜圆,恨恨地看着坏了他们好事的小孩,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 为首那个贼头眼看到手的鸭子就要飞走,如何甘心,仗着人多欺负王梦熊他们人少,索性从身上掏出匕首,打算从暗偷变成明抢。 于行云因为身家性命都在这箱子当中,即使心中害怕,仍旧奋力护住箱子,以死相搏。景定成一个文弱书生,看见寒光闪闪的刀子,早就没了和王雅樵讨论马那其主义时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风度,拽着王梦熊的衣服想让他躲开。只有王梦熊丝毫不惧,看着那雪亮的匕首眼睛眨都不眨。 那个贼首见刀子吓住了众多乘客,心中得意。但是遇见于行云这么个要钱不要命的主,一时间还真奈何不了他。看见王梦熊的神色,顿时把他刺激得气不打一出来。若不是这小孩,没准儿早就得手溜掉了。如今被迫亮出家伙,根源都在这孩子那一声喊叫。想到这里他恶向胆边生,手中的匕首直接向王梦熊的脖颈部刺去。 “孩子当心!” “王帆快躲!” “住手啊!他还是个孩子,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这么多的声音并没有阻止那贼首行凶,反而从这些人的焦急中莫名寻得一丝快感。 “你们不让老子这么做,老子偏要这么做。杀了这孩子,抢了那箱子,大不了和弟兄们亡命天涯去!” 贼首打定主意,毫无顾忌地向王梦熊扑来。有些乘客已经预见到那孩子的惨状,难过得闭上眼睛,不忍直视。更多的乘客则义愤填膺,抄起能拿到的任何东西,使劲儿向那几个贼人砸去。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怎么看那孩子的结局已经注定。 “他娘的,这是把我当做好欺负的,下手又这么狠,分明是想让老子死啊!老虎不发威,把我当病猫了!既然你想让老子死,那老子也不客气,心五师傅,这可算不得徒弟动用你教的武功滥杀无辜!” 就在那贼首狰狞的面目离王梦熊只有几寸之遥,那把匕首已经泛着寒气逼近他的脖颈几厘米的距离时,他早就蓄势待发的右拳含着自然功的劲气,加上体内另外一些不知名的劲气,后发先至地击中贼首的胸膛,将他打得像个破布袋一样倒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那贼首撞断了一张座椅,翻滚了几下,重重地落在过道上,嘴角喷溅出数股鲜血,眼睛瞪得大大,努力地想说什么。结果一股更大的血块和肉块从他嘴里喷了出来,脖子一歪,手脚挣扎了几下,便再无动静。 剩下那几个贼人看见自家首领的惨状,又看了看对面那孩子若无其事的样子,举了举手中的刀子,愣是没敢上前。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忽然发了一声喊,将手中的刀子纷纷向那孩子扔去,转身便跑,连结果都顾不得看,更不用说去看那死状惨烈的大哥了。 乘客们刚刚还在为王梦熊的力气所震惊,又看见这些贼人不要脸的扔出刀子,正在为他担心,也顾不得阻止这些人逃跑。等到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王梦熊所在之处,却见他手中多了几把各式各样的刀子,整齐地排列在小手之中,整个人毫发无伤。 “太神奇了,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这孩子怎么做到的?是我的眼睛花了吗?” “王帆,你没事吧?” 最后说话的是景定成,他离王梦熊最近,全程目睹了经过。只是他到现在还不肯相信,一个弱小身躯之内居然能够迸发出那样巨大的力量。这就好比是一个蚂蚁挑战一头大象似的,行为很离谱,结果很神奇。至于那几把刀子,他见过王梦熊参与的飞刀表演,想当然地认为接住这些刀子毫无难度。 “我没事,不过一会儿就不知道有没有事了!” 王梦熊看着从另外一节车厢跑过来的几名随车警察,又看了看那边过道上躺着的贼首尸体,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莫怕,我可以给你作证,是这家伙攻击你在先,何况他那么大一个人,对一个小孩子下毒手,死有余辜!” 景定成话音未落,满车厢的乘客纷纷开口称是。大家都表示是这人抢劫杀人在先,王梦熊反击在后。即便打死了他,那也是见义勇为,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在座的每一位乘客都可以为他作证,一定不会让他吃亏。 于行云紧紧握住王梦熊的手,感激地说道:“孩子,谢谢你!要不是你保住了我的箱子,一旦丢失,我只有卧轨自杀一个选择了。你放心,警察也是人,不会胡乱冤枉好人的!” 事情最后的结局很暖心,警察们面对群情汹涌的乘客,连连保证不会找王梦熊的麻烦。至于那具尸体,他们把他装到袋子里,路过一座跨河大桥直接从火车车窗扔到了河里,彻底死无对证。那些跳车逃跑的同伴因为是这条铁路线上的惯犯,也都画了图像,四下通缉。虽然只是做做样子,但是相信他们不会再在这条铁路线上出现了。 一桩杀人案,如此轻巧了解,让王梦熊对这民国的黑暗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看来逢此乱世,还是要靠自身实力来说话,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更不会有人过问。 第53章 故人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高等坐席车厢内慢慢恢复了平静,大家看向王梦熊的目光惊讶中带有敬佩,还有一丝的恐惧。不过王梦熊也解释过了,他师父就是南北大侠杜心五。这些乘客这才恍然,原来人家虽然是一个孩子,却是南北大侠杜心五的徒弟,那就怪不得身手这么好。还好不是怪物,而是名师高徒,最后一丝疑虑打消,恐惧感消失,很快和王梦熊打成一片。 王梦熊本想低调,可架不住这么多人热切的眼光,男男女女目光灼灼的样子连他这个穿越人士也有些吃不消,只好借着尿遁跑到三等座车厢去透透气。 三等座席因为相对便宜,所以乘客很多,而且三教九流的人员庞杂,将整个车厢弄得乌烟瘴气,味道更是难闻。 王梦熊本想避开同车厢问这问那的乘客到这里透透气,哪知道到了这里被充满汗臭和烟味的车厢一熏,反而更是雪上加霜,硬挺着继续前行,打算看看前面的那个车厢环境是不是能好些。 不过就在他举步向前的时候,对面中间位置有一个独臂中年人看见他之后神色大变,一把抓住身旁的同伴的手,小声说道:“小外甥,别出声,快跟舅舅走!” 一老一小离开座位,快步向身后的车厢跑去。因为还有站着的乘客,见这两人腾出座位,哪管他们是不是还要回来,径自坐了下去,权当临时歇歇脚。万一那两个人回来,还给他们就是。 王梦熊本没有注意到那两个逃走的舅甥两人,不过那中年人的身形背影还是让他生出熟悉的感觉。 “难道我应该认得那个人?为什么对方看见我便要走?不行,我得过去问问他,是不是认得我,知不知道我是哪儿的人,父母是谁?” 王梦熊这样想着,脚步加快跟了过去。不过一方有心要躲,另外车内人员众多,一时半刻还没有追上,反而距离越拉越长。 “喂喂喂,别走,我有话要问你!” 王梦熊这边一喊,前面那独臂人心中更是焦急,摸了摸身上,还有一团破烂的东西,被他拿了出来向后一丢道:“给你,别再追我们了!” 那外甥一边跑一边埋怨道:“舅舅,怎么把那东西丢给他了?虽然东西破破烂烂,好歹是咱们辛辛苦苦弄出来的玩意儿。万一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丢了岂不可惜?” “闭嘴,那孩子你难道忘了是谁了么?你舅舅我两个都不是人家的对手,万一想要报复咱们两个,你这条小命就交待在这儿了!况且那东西破破烂烂,顶多值一两块大洋。和你我的性命相比,你知道应该怎么选择了吧?” 两个人加快脚步,很快穿过层层人流,彻底消失在王梦熊的视线之外。等到王梦熊捡起地上那团破烂东西,揣到怀里接着挨个车厢去找,那两个人已经提前跳了火车,让他无功而返。 “究竟是谁?难道是欠了我的钱?否则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思来想去,王梦熊也没能想起那独臂人的来历。只好摇了摇头,返身回到高等座席车厢。 路上这一个插曲过后,往后的行程一帆风顺,很快列车到了天津站,在拥挤的人群当中,于行云拉着王梦熊的手再三叮嘱有时间去他的商铺相聚。景定成替王梦熊做了保证之后,这才恋恋不舍地分手,双方各奔西东。 从津门路过,王梦熊想起了一个人,觉得无论如何得去拜谒一下。正好景定成教授也没有着急走的意思,两下一商量,当即决定先去那人家中再说。 两人从火车站雇了一辆马车,到天津静海小南河。到了村里,略微一打听,路人便告知具体怎么走,很快来到一处土坯房院落。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人正赶着毛驴车拉着一车柴草停在院门前。几个少男少女身影正帮卸货。 看见王梦熊和景定成在自家门前停下,那青年人明显一怔,有些警惕地看着这对老少。 “你们是谁?来我家门口做甚?” 景定成拱了拱手,客气地说道:“这位小哥,我是景定成,这位是王帆。我二人从上海来,专程前来拜谒霍元甲师傅的遗孀,还请您行个方便,代为通禀一声!” 那青年男子神色一松,语气明显和缓道:“我是霍元甲的大儿子霍东章,这几个是我的弟弟妹妹。通禀一声可以,不过家母最近身体有恙,恐怕不能会见外客。不过既然是远道而来,就请进屋歇歇脚、喝杯茶水,我去告知家母,看看她能否破例一见?” 景定成连声称谢,拉着王梦熊的手跟在霍东章的身后进了宅院。王梦熊一直没有出声,而是仔细打量了一下宅院的环境。 这是一座典型燕赵风格的庭院,宽大的院落,几间土坯房,墙角种着几株杨树和榆树,树木茵茵,将整座院落遮盖得十分清凉。 霍东章将两人引进客厅,送上茶水之后便告退,去他母亲所在后院询问。 那几个少男少女将柴草卸完之后便进去院子当中嘻笑打闹,偶尔向洞开的客厅内部张望,好奇地打量着难得一见的客人。 不多时,霍东章引着一个衣着朴素,相貌端庄的中年妇女从外面进来,景定成和王梦熊连忙站起身相迎。 那中年妇女微微欠身施礼,起身说道:“两位请坐,我是王云,先夫霍元甲。不知二位远道而来,有何见教?” 王梦熊上前两步,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那名叫王云的妇女连忙扶起王梦熊,一脸疑惑地问道:“孩子,你这是?” “给婶婶请安,我是王帆,杜心五是我师傅,霍元甲理应是我师叔!” 王梦熊这话可不是红口白牙瞎说,而是确有其事。杜心五曾经告诉过他,当年京津一带有名的三个武林中人义结金兰,一个是南北大侠杜心五,一个是京师大侠大刀王五,还有一个就是有病虎之称的津门大侠霍元甲。只是王五在1900年参加义和团,死于洋枪之下。霍元甲在1910年被日本医生秋野用毒药害死,眼下活着的只有杜心五一人。 “原来你是杜叔叔的徒弟,那还真不是外人。快请坐,这位先生是?” 王云拉着王梦熊的手,坐了下来,看着一身书卷气的景定成。 “霍夫人,我是北大教授景梅久,是专程陪同小友王帆而来。” 第54章 上门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作为杜心五的弟子,王梦熊受到了霍元甲遗孀王云的热情款待。至于景定成,倘若不是和王梦熊一起来的,单单一个北大教授,估计也不会受到武术世家的待见。毕竟这个时代,文武殊途。 又有言道,穷文富武。一个人精力和时间有限,不可能让你既文采飞扬,又有足够的时间磨练武艺,变得功夫高强。至于王梦熊,一个穿越人士,只能算是特例中的特例。 既然是一家人,王云便将孩子们都喊了进来,让他们认识一下这位小师弟。除了最开始那位霍东章外,剩下的几位依次是大女儿霍东茹,二女儿霍东玲,小女儿霍东琴。那个小男孩则是霍东章的儿子霍寿嵩,刚刚年满10周岁。除了霍东琴和王梦熊同岁之外,其余之人个个都比他年长。好在还有霍寿嵩这么一个小师侄,总算心里平衡一下。 介绍到霍寿嵩的时候,王梦熊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这个霍元甲长孙。果然是家学渊源,只看他沉稳的气势、以及握手时含而不发的气劲,便可以推测出他的功力。至于其他人,老大霍东章只是一个普通人,三个女儿倒是个个都有一身不俗的功夫。不过和这个霍寿嵩相比,还差了一筹。 虽然是农家便饭,可在王云的操持下,竟然异常可口。这个时代一切食材都是绿色无污染的顶级货,配上王云精湛的手艺,把王梦熊和景定成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倒是让那几位吃惯自家老娘奶奶手艺的少男少女偷笑不已。 席间王云主动说起自己的小儿子霍东阁,他现在正在上海协助霍元甲的大弟子刘振声等人支撑着上海精武体育会。正好王梦熊也是来自上海,王云便叮嘱他回到上海之后有时间去精武体育会去看看自己的小儿子,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王梦熊连连点头,表示一回上海,便去拜会霍东阁小师兄。一旁的霍寿嵩见王梦熊比自己年纪还小,便已经在江湖上闯荡,艳羡不已,也吵着到时候和王梦熊小师叔一同前往上海,去帮助自家二叔。 王云虽然舍不得这个大孙子,可是心中还惦记着小儿子,权衡之下竟然答应了他的要求,转而请求王梦熊将来回上海的时候,顺便把霍寿嵩带到他二叔霍东阁那里。 果然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在王梦熊的记忆当中,好像这个霍寿嵩便一直陪着霍东阁转战广州南洋等地,为精武体育会的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当下他满口答应,过些日子再来的时候,一定带上霍寿嵩。 吃罢一顿丰盛的午宴,正喝着茶水闲聊之际,忽然听得外面的院门被敲得啪啪作响。 老大霍东章连忙起身出去,不多时便回来禀报王云,说是有一个叫做柳生次郎的岛国浪人,要拜会霍元甲夫人。 “岛国浪人?要来拜会我?”提起这岛国人,王云便气不打一处来。当年若不是这岛国人输不起,偷偷让秋野给自家丈夫吃烂肺药,元甲也不会英年早逝。 “不见,看见他们我就生气。不管是不是真心拜访,都给我谢绝!” 哪知道王云的话音未落,院子里有个生硬的华夏国声音说道:“霍夫人,我听说华夏国乃是礼仪之邦,又听闻上门都是客,没想到名满天下的霍元甲的夫人,居然会这么无礼,当真让人好生失望!” 这洋鬼子虽然说的生硬,但这遣词造句却熟练得很,显然是下了一番工夫,勉强算得上华国通了!只是他这番言语明显激怒了屋中诸人,王云率先起身走了出去,身后跟着霍东章王梦熊等人。 “我华夏当然是懂礼好客之国,但是若有人非请即入,无礼在先,又怎么会受到尊重?主人没恶语相向,马上动手赶人,你就算烧了高香、祖上积了大德!可别再胡乱说话,给你家长辈丢脸了!” 王梦熊这番话让院子中间站的那岛国浪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噎得直翻白眼。然而确实是他失礼在先,没经主人批准便闯了进来。人家这番话虽然是从一个小孩子口中说出,仍旧让他哑口无言。 那岛国浪人也算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虽然觉得被一个小孩子打脸,但还是鞠躬认错道:“霍夫人,是柳生次郎心急而入,失礼了,请您见谅!” 王云见他年纪和自家小儿子东阁相当,语气诚恳,心中火气消散了多半,微微点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况你来自海外岛国,有些失礼之处,也可原谅!” 王梦熊心中暗笑,这婶子说话软中带硬,语中带刺,倒是一个厉害人物。这话分明就是说对方是井底之蛙,见识少,我作为华夏大国,便不和你计较了。不过她说的隐晦,谅那洋鬼子也听不出太多含义,倒是有些白瞎这其中精彩之处。 那岛国浪人果然没听出王云话中讥讽之意,还以为对方原谅他了,便又开口说道:“在下听闻霍元甲是贵国武术高手,只可惜去的早,难得一见。不过武术之道,想必留有传承。霍家家学渊源,诸位当中必有精善此道的高手,可否赐教,莫让我千里迢迢徒劳而返?” 王云摇了摇头说道:“不管你是谁,我都劝你不要来打扰我们孤儿寡母的生活。元甲已去,我们便和这武林切割,不再涉足其中。况且你若是想领教一下霍家拳的功夫,可以去上海精武体育会,那里才是传承元甲武术的地方。至于这里,是我们一家老小栖身埋骨之地,不是什么打打杀杀之所,所以你这番打算,还是打消的好,莫要打扰我们的生活。” 那浪人有些急了,心知对方若真的不想和他交手,总不能主动动手,那就真的成了恶客上门,无礼之至。连忙躬身又深施一礼道:“家父柳生静云,他十分仰慕霍元甲师傅的人品和武功,只可惜无缘和霍师傅相见,引为终身遗憾。我这次来,就是想祭拜一下霍元甲师傅的英灵,顺便和霍师傅的后人切磋一下,满足一下家父心愿,并无他意,还望霍夫人成全!” 既然人家是来祭拜的,王云也不好再做恶人,只好同意。那柳生次郎庄重地到了霍元甲的坟前,燃香鞠躬,嘴里说着一大串日语。 王梦熊也跟着叩拜了一下,听得真切,对这家伙心生好感。原来他说的是为了完成父亲心愿,他偷偷跑出家门,渡海而来,希望霍元甲英灵不远,满足一下他柳生门与霍家拳切磋交手的心愿,无论胜败,都可以回去交差了! 第55章 京师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梦熊心中有个迷惑,不知道这个平行世界是否真的和自己所来的那个世界相同。在大的时间节点上,一些历史事件都相同,然而在一些细节上,却出现了分歧,比如这个柳生次郎。 按照他的记忆,所谓的柳生静云,那都是后世虚构出来的人物,与陈真一样。没想到这个时空,没有所谓的精武门弟子陈真,反倒出现了柳生家族的柳生静云、柳生次郎,难道虚构的人物也会在另一个平行世界中逐一出现么? 这些迷惑让王梦熊想的头疼,好在比武开始之后,让他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上面来。 柳生家族以剑术闻名,至于霍元甲,那是拳脚的高手。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项目,却在这一刻实现了对决。 所谓一技通百技通,霍家派出的第三代霍寿嵩居然使的是大刀。柳生次郎原本不想和霍寿嵩打,他设想的对手是霍东章。哪知道霍东章连连摆手,说他自小务农,根本就没有练过霍家拳,更不用说舞刀弄枪了。剩下的几位都是女的,胜之不武,选来选去,还真就只有霍寿嵩合适。 在王梦熊心里,对霍东章的说辞深表怀疑。作为一代大侠霍元甲的长子,居然不会武艺,也就这个老实的柳生次郎会相信。从外边看,那几个姐姐都有一身好武艺,只有这个霍东章看不出来。要么真的如他所说根本就没练过,要么就是他功力深厚,把自己隐藏的太深,王梦熊认为是后者。 霍寿嵩一把大刀舞动起来虎虎生风,劈砍扫举撩,竟然与柳生次郎的***斗了个旗鼓相当。不过毕竟年纪太小,大刀又过于消耗体力,很快就因为体力不支露出破绽,被柳生次郎趁虚而入,将长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柳生次郎收刀很快,向有些不服气的霍寿嵩鞠了一躬。“非常感谢,我年纪比你大的太多,胜之不武了!” 霍寿嵩这时候也从刚刚的失败中走了出来,同样鞠躬道:“这次是你胜了,不过等我长大之后,一定会再找你打一场,到那个时候,再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众人本以为事情到此未知,可那柳生次郎将双刀解下来放在一旁,再次走到王云面前。 “霍夫人,柳生家族虽然以剑术文明,但柔道之术也略有涉猎。久闻霍家迷踪拳的大名,我还想见识一下。希望霍夫人让他们中拳术最好的那个人出战,满足一下我的小小心愿!” 王云看这位柳生次郎进退有度、语态诚恳,不忍拒绝。她想了想,让大女儿霍东茹出战。 这次柳生次郎和霍东茹动起手来,总算是领教了霍家迷踪拳的厉害。那霍东茹年方双十出头,与柳生次郎年纪相仿。不过以霍家迷踪拳对柳生家的柔术,明显是以己之长、克彼之短,不多回合便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切入柳生次郎的身子左侧,玉拳击中他的左肋,将他打得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柳生次郎本以为会受重伤,哪知道他站起来之后,发现全身上下都好好的,连肉皮都没有擦破,心知人家这是留了手,连忙鞠躬致谢。 “东茹小姐,多谢您手下留情。霍家迷踪拳果然名不虚传,受教了!各位,如今我心愿已了,就此告辞。” 柳生次郎来的突然,走的潇洒,让大家对他的人品称赞不已。王梦熊给景定成使了一个眼色,景定成知道他的心意,连忙也向霍夫人告辞。王云虽然有些不舍,但是自家环境简陋,恐怕来自上海的王梦熊会不习惯,因而也没有多留,只是嘱咐他回到上海之后有时间去看看小儿子霍东阁,也算有个照应。等到二人坐上雇来的马车走了很远,回头望去,仍然可见王云带着几个孩子站在村子的道路中间向这边挥着手。 回到天津之后,王梦熊让景定成找了一家建筑商,付了足够的大洋,让他们去做一件事。接下来他在繁华的市场上采购一些礼物,大包小裹地上了一辆马车,向京师进发。 三天后,天津静海小南河村来了一伙建筑工人,还有数辆大卡车运来的各种建筑材料。王云等人直到工人搭建好临时住所将她一家人请到那里居住的时候,这才明白原来这些人是为了给自己家翻盖新房。 那建筑商还告诉王云,盖房子的钱已经有个小孩付过,叫她不用操心钱的事情。等她把家里的东西搬到临时住所之后,这栋承载了许多记忆的老房子被强行扒成了废墟。数日之后,一座青砖红瓦、宽敞明亮的大宅院落成,让王云等人住进去之后欣喜异常,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来去匆匆的小男孩。除了他之外,再无第二个小孩有这么大的手笔。 杜心五住在京师西直门大街酱房大院六号,这是一个典型的四合院结构。里面不光只杜心五一人,还有好几户人家。 和景定成分手之后,王梦熊便拿着东西找上门来。一些住在这里的人家出门看到一个小孩子带着这么多东西进了院子,纷纷猜测这是谁家的亲戚,同时有几个大人主动上来帮忙,全部被王梦熊谢绝。 听到院子里闹闹吵吵的动静,住在六号的杜心五出来,见是自己的小徒弟上门,连忙迎了过来,将东西接了过去,嘴上还直埋怨他太过破费。 王梦熊当然没把这句话当真,虽然相处短暂,但是他也了解杜心五师傅的为人。别看他嘴上埋怨,其实心里高兴着呢,有这么一个徒弟给他长脸,也让这些街坊邻居瞅瞅,我杜心五也并不是孤家寡人一个,那也是有徒弟孝敬的人。 一些人好奇地问道:“老杜,这小孩儿是谁呀?难道是你的儿孙辈儿?好大的力气!” 杜心五笑呵呵地回头解释道:“徒弟,我在上海收的最小的徒弟王帆。别看他才七岁,可力气大的惊人,同龄人之内几无敌手!” “老杜,好运气,好福气啊!看他这么小便知道孝敬师傅,长大之后更不用说,到时候有人养你老,你便高枕无忧喽!” “是啊!人家都说养儿防老,我看吧,这徒弟要是收的好,比儿子还顶用呢!” 直到王梦熊陪着杜心五两个人进了屋子,把门关上,外面的那些邻居们才停住夸奖,各自散去。 第56章 师兄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梦熊进了屋子之后,首先跪在地上,给杜心五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响头。杜心五连忙把他拽了起来,替他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尘,有些心疼地说道:“好徒弟,咱们爷俩有缘成为师徒,只要把好儿都记在心里就成,不用整这些虚礼!” 王梦熊摇了摇头说道:“师傅,天地君师亲,礼不可废!况且我也很长时间没见到您老人家,承蒙您的教导,我这自然门的功夫见长,只是磕三个响头,又算得了什么?” 杜心五虽然不拘礼节,但是他知道这个小徒弟却很重视这些,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又叉开话题,询问他一路来时的情况。 当他听到王梦熊在火车上一拳打死个惯偷,毫不吝惜夸奖。“打的好!打的好啊!这等惯偷不知让多少人失了钱财,陷于困境。如今偷盗不成改成明抢,真是不知廉耻。你这一拳,让师傅听着也解气!” 等到王梦熊说起临时拐到静海小南河,看望了霍元甲家人,并留下钱财帮助霍家翻盖了房子的时候,杜心武老怀大慰。 “好徒弟,你做的对!我那二嫂生性刚强,从不愿平白受人恩惠。当初霍二哥去世,我曾要她带着孩子到京师来,可以就近照顾一下。哪儿知道她为了不麻烦我,坚决要求留在小南河村,推脱是因为故土难离。如今你这般先斩后奏,让她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正好了了师傅的一桩心愿。不过翻盖一所房子,花费甚多,你一个还在上学的孩子,哪来的那么多钱?不会是去走私和贩卖烟土了吧?倘若那样害人害己,说不得为师要执行门规,将你逐出师门!” 王梦雄一听这话音不对呀,连忙解释道:“师傅,您可别误会。我这钱财,来路分明,可是做正当生意赚来的。当初黄楚九老板的赏金被我拿来做本,与孔熙先生一起做了一笔生意,赚了大钱。说句实在话,给霍夫人翻盖房子的花费,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既然这样,那我便放了心!”杜心五虽然有些咋舌自己这徒弟居然如此富有,可他生性淡泊名利,并不以为意。接下来考较了一下王梦熊自然功,发现他确实大有进步。说明自打两人在上海分开后,王梦醒一直没有断了习练自然功。 杜心五连连点头,对王梦熊更是刮目相看。要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这个徒弟一夜暴富,居然还有恒心和毅力苦练自然门功夫,说明他不是一时兴起而学,而是真正喜爱这门功夫。 两人叙话,顺便杜心五指点王梦熊呼吸吐纳的法门。等到了下午,杜心五便早早出了门,去菜市场买了一些新鲜的蔬菜和肉,打算亲自下厨做一顿好吃的犒赏小徒弟。 天刚一擦黑,酱房大院六号又来了两位客人,这两个人便是杜心五之前收的两位徒弟,分别是万籁声和郭歧凤。 这两个人都是杜心武在农事传习所当教授的时候收的徒弟,那也是经过层层考验最后才被他认可收下的。 原本杜心五看好万籁声,哪打算让他接自己的衣钵。哪知道又冒出来身体素质心境等方面更好的王梦熊,让杜心五又动摇起来,打算将衣钵传给王梦熊。这次邀两个徒弟上门,也是为了让他们掌掌眼,考察一下这个小徒弟。 万籁声只比王梦熊大七岁,但是涉猎极广,拜了不少名师。至于郭岐凤,年纪更大,目前在一所中学任教。 两个师兄对粉妆玉琢般的王梦熊特别喜爱,在切磋技艺的同时,也都在用自己的经验帮助他提升实战水平。等到杜心五将饭菜端上桌子,用心享受美味的时候,三个人已经混熟了,师兄弟之间笑语盈盈,无话不谈,让杜心五看了都觉眼热。 吃罢晚饭,万籁声率先开口。毕竟原来杜心五看好的是他,总得先表个态。 “师傅,我看王师弟器宇轩昂,性情敦厚,而且能够吃苦,基本功极为扎实。等到他年龄成熟、气力长成,必将会将我自然门发扬光大。有这样的徒弟传承您的衣钵,是我自然门之福!” 杜心五看向郭歧凤,这个徒弟也连连摆手道:“师傅,莫看我。我同意万师弟的意见,有了王师弟接您的班,我们这些做师兄的,都很服气!” 王梦熊这才知道杜心五师傅叫自己来京师的深意,没想到居然会想着要自己扛起自然门的大旗。据他所知,这第三代掌门人,后世落在了万籁声的身上。而且这人允文允武,确实替自然门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师傅,我觉得万师兄比我更适合。他还是一个大学生,文化水平比我高多了。有这样的徒弟您老人家不用,偏要传给我一个毛孩子,说出去您也不怕丢人?” “谁敢!” 杜心五心中已经认定此事,决心已下,听不得王梦熊推脱,当即拍板决定。 “事情就这么定了,无论今后我还收不收徒弟,无论你们两个师兄将来本事如何。等我百年之后,这自然门第三代掌门人,便由王帆来做!有不听从掌门人号令的,群起而攻之!” 万籁声和郭歧凤一起躬身应是,王梦熊见事已至此,便不再拒绝,而是跟着答应下来,让杜心五喜笑颜开,终于了却一桩心事。 当夜师徒四人秉烛夜谈,交流感情,直到东方既白,才各自睡去。万籁声早早起来去买了早点,他还要赶回学校上课,郭歧凤也要回学校教学生。师徒四人吃罢早餐,约好周日有时间再见面,便各自西东,开始一天的行程。 杜心五知道王帆是第一次来京师,便带着他连续逛了好几个有名的景点。王梦熊虽然后世来过京师几次,但那时已经拆的拆、扒的扒,留下的东西早就失去了原貌。哪里像现在这般原汁原味,处处充满了民国风情。 看见王梦熊额角见汗,杜心五心疼徒弟,便结束了游览,带他去了自己日常惯去的天桥市场,一方面休息一下,歇歇脚。另一方面,也想看看这天桥里面摆摊卖货的,有没有来什么好东西,能让他捡个漏。 第57章 套路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天桥这个地方,三教九流无所不包。各式各样的买卖店铺也是密如繁星,人流如织。 杜心五领着王梦熊去的是一条专门贩卖文玩的街道,道路两侧除了不少古董字画商店之外,更多的是一些在路两旁摆摊的小贩。 从商周时代的青铜器,到秦砖汉瓦、元瓷明炉,反正不管真假,样式比那身后店铺还齐全。 王梦熊也是初次见识这等场面,看得眼花缭乱,琢磨着这帮小贩子是不是把公侯将相的坟墓都给刨了,否则哪来的这么多古董? “别看了,这些玩意儿别看古意盎然,历史久远,其实岁数有时候比你还小呢!假的,十之八九都是假的!要想买真货,还得去这些个大店铺。” 杜心五一看王梦熊这个样子便知道他没什么经验,倘若是以为他这个徒弟只是一个马戏班的小演员,根本没有什么钱的时候,根本不担心他,浑身上下光溜溜,这里的骗子再多也没用。 可眼下王梦熊可不是原来的那个不名一文的徒弟,而是随手就能给人家盖房子的主。这要是被这些黑心的古董贩子盯上,怕是有多少家产都不够败的。 王梦熊可不是什么无知小白,后世那些鉴宝节目也看了不少,哪还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 不过来自后世的他可真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无论那古董是真是假,他都没有收藏的兴致。 所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这其中含义自然是懂得。眼下民国纷乱,百姓离乱,好不容易过两天好日子,来自岛国的鬼子还发起了全面侵华战争。这些东西在战乱期间,有时候还不如一个馒头顶用。 “师傅,我就是过过眼瘾,真要我买这东西,我还不至于那么傻!” 眼前的这个店铺处在文玩街的偏僻位置,黑色招牌上刻写着“一清荣宝斋”五个金灿灿的大字。 王梦熊仔细看那落款,赫然是慎媿手书。 “师傅,没想到这里也有你的墨宝,我猜你和这家店主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别那么多废话,赶紧跟我进去!” 杜心五虽然也出过国留过洋,但是内心正统,轻易不开玩笑。这突然板起脸来,王梦熊还真的有点害怕。 京师毕竟是天子脚下,一个偏僻的小店铺也布置得古色古香,博古架上摆放着同样古意盎然的器物,墙上挂着条幅字画,静悄悄的,让人置身其中,不敢大声喧哗。 一个头戴瓜皮小帽、长袍马褂,顶着一副金丝眼睛的中年男子从里面的一个套间快步跑出来。 “慎媿,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从我这小店开张,你来的次数可是屈指可数啊!” 杜心五看见来人展颜一笑,回头招呼王梦熊过来。 “王帆,快过来见过柳叔叔。一清啊,这是我新收的徒弟王帆,昨个儿才到的京师。我把他带到你这里,一来认个亲,二来见见世面。” 王梦熊知趣地过来行礼,柳老板坦然受了他一礼之后便将两个人让到里间,让一个小伙计送上香茶。 杜心五有心在老朋友面前炫耀自己的小徒弟,便将王梦熊的来历说了一遍。包括他来时的路上打抱不平,一拳打死个惯偷的事情也细说分明。 柳一清老板先前以为这孩子说不定是杜心五的子侄辈,看在自家亲戚的面子上才收的徒弟。如今听他一解释,顿时对王梦熊刮目相看。 “慎媿啊,倘若真如你所说,这回你可算捡到宝儿了!以我常年鉴宝捡漏的经验来看,这孩子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或许你这一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收了这么一个好徒弟!” 杜心五笑骂道:“一清老弟,我觉得你收藏买卖古董,是件挺高雅的事情。什么时候沦落到看卦相面算命上去了?难道是最近生意不好,揭不开锅?” “去去去,少说这晦气话。我们这行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哪里会沦落到揭不开锅的地步!” 两个人正说着话,店伙计从外面进来,有些为难地说道:“老板,来了一个卖玉的,我拿不准,请你过来掌掌眼!” 柳一清一愣,这个伙计的本事如何他最清楚,鉴别玉器正是伙计的强项。如果他都说拿不准,那这玉想必是有问题。 王梦熊闲着无事,便跟了出去看热闹。到了外间,看见一个衣着破旧的汉子正抄着手站在那里。 “此人眼色不正,眼珠乱转,分明是心怀鬼胎之徒。莫非,他拿来的东西是假的?” 王梦熊并不会鉴别古董,但是学过心理学的他看人还是非常准。这人目光游移,心跳过快,明显与正常人不一样。 不过看着柳掌柜举在阳光下的那块玉琮,晶莹剔透,絮状纹路如同烟云,分明是一块难得的上品美玉。 “难道民国的时候造假的手段就和后世一样高超了么?” 王梦熊还在这边胡思乱想,那边刘一清掌柜却慢慢放下手中玉琮,对着那卖货之人说道:“货色不错,不知道您打算卖个什么价?” “五十块现大洋,一文都不能少。但是我有个条件,您要是答应,我便将这块美玉卖给您!” 柳一清知道就凭这块玉琮本身的价值,就已经超过50块大洋。加上这是汉八刀的手艺,100大洋都嫌少! “您把条件说出来,我若是觉得合适便应允你。若是太过苛刻,那您只好另请高明,找其他家古董商吧!” 柳掌柜虽然想低价将玉琮买下来,但那卖东西的人当然不是傻瓜。他隐约觉得若是太低价格将玉琮买下,恐怕将来会出事端。 “我的条件是,这块玉琮只能是暂时抵押于你处,不能偷偷给处理掉了。如果将来我攒够了钱,还打算把它赎回去!” 这样一来,柳一清反而松了一口气。对方越是条件多多,反而从侧面证明这块玉琮的真实性。 “我们这里是古玩店,不是什么典当铺。对面向左,那里有个典当铺,他们才能提供抵押担保。” 那人摇了摇头,不愿意离开。“那里我也去过,可他们说我这块玉琮是假的,不肯典当。这不没办法才到您这里碰碰运气。” 一切的解释都很合理,柳一清也没有挑出更多毛病。他回身去后院打开保险箱,将大洋取出交到那人手上,又拿出一份典当文书,让双方及见证人在上面签字画押。 “慢走,不送!” 第58章 品鉴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梦熊看着那人拿了字据和银元满意的走远,有心提醒一下柳一清老爷子,可是他无凭无据,只是靠感觉认为人家有鬼,说出来无法服众。 柳一清用低价收到一件宝贝,心生欢喜,放到桌子上让大家一起品鉴。 “慎媿兄,依你之见,这块玉琮收的是否合适?” 王梦熊惊讶地看向杜心五,没想到他这个师傅不但武艺出众,连鉴赏文物那也是一个行家。 “一清兄,我就是一个粗人,要说打打杀杀尚可,若是让我鉴赏文文物,那不是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么!” 杜心五的话不但没有打消柳一清的兴致,反而被他揭发起了老底。“慎媿兄,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知道你嘛!堂堂东京帝国大学毕业的学生,居然说自己是个粗人,倘若真的如此,咱们国内就没有几个敢称文化人了!” 王梦熊乍听之下以为柳一清在和师傅开玩笑,不过他后来发觉杜心五居然只是笑笑并没有反驳,不由得大感意外。 “师傅,不是吧?难道柳叔叔说的居然是真的?你真的是东京帝国大学的高材生?” 杜心五摇了摇头道:“什么高材生不高材生的,我只是在那里念了农科,顺利毕业而已。要说高材生,和我同班的树人兄、邃圆兄才是真正的名副其实。我因为习武,放弃了革命追求。树人兄和邃圆兄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坚持着,让我深感惭愧!” 王梦熊脑袋有些大,对于民国时期大家动不动就起那么多字啊号啊什么的深恶痛绝。比如这个什么树人,他就听过周树人,知道他后来笔名比本名的名气更大,逝世的时候被誉为民族的脊梁。但是杜心五师傅所说的树人,却不一定就是他。 还是柳一清见王梦熊似懂非懂的样子,好心替他解释道:“树人是字,大名叫吴俞章。邃圆也是字,大名则叫林博渠!” “我靠,原来是这两个大牛人!没想到师傅当年这么生猛,居然和这两个人是同学!这要是借助师傅的关系,和这两位攀上关系,那将来也算是朝中有人了不是?” 想到这里,王梦熊连忙问道:“师傅,您和这两个同学现在还有来往没有?” “没了,师傅我醉心武功,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做革命的壮举。估计他们两个都认为我不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和我断了联系。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师傅我惹了什么事情,牵连到他们!” 杜心五一阵感慨之后,拿起了那块玉琮,用手指甲弹了弹,发出悦耳的声音。接着他又用手指肚捻了捻,感受其中的圆润。 “一清兄,这块玉琮造型、用料都属上乘,而且这圆润程度表明这是一块有历史、有传承的手把件,绝无半点泥腥味,显然是物超所值的东西。至于年代,看这造型,应该是汉代居多。但是再具体些,我就有心无力了!” 柳一清连连点头赞同,他也是这么认为的。“此玉琮内圆外方,沁色莹白,说明其历史久远。这种玉器古代用来祭天,被称为六礼之一,以商周秦汉多见。不过从其上汉八刀的雕刻手法上看,又排出了汉朝之前的可能。所以这件玉琮,很可能就是汉朝之物!” “一清兄所言甚是,我也跟着学了不少东西。王帆,技多不压身,在这文玩古董方面,你还是一个初学者。日后如有时间,可多向你一清叔叔请教!” 杜心五带王梦熊来的目的就在于此,他是正规大学毕业,甚至一通百通的道理。自然门的精髓就是道法自然,所以对于掌握其他技能一直抱有鼓励的态度。比如他以前钟爱的大徒弟万籁声,所学驳杂,而且师傅也不止杜心五一个。这个要是在其他武林门派,怕是早就被逐出师门了。 王梦熊点点头,虽然初次涉猎这方面的知识,但是听起来并不是那么晦涩难懂,而且后世总看什么鉴宝节目,那些所谓的专家忽悠了一大批人,低买高卖,有时候还会故意贬低宝物趁机安排托儿去购买,甚至把人家真正的古董当做假货给砸了。若是能从柳一清这里学习掌握这些知识,也免得将来上当。 想到鉴宝,王梦熊忽然想起一物,连忙伸手入怀,将火车上那个独臂人所抛过来的物件拿出,恭恭敬敬地递给柳一清。 “柳叔叔,我偶然得到一物,还不曾细看。您是这方面的行家,就劳烦您给掌掌眼,看看是什么玩意儿,是否入得了您的法眼!” 王梦熊掏出来的是一块成团的绢布,上面各种气味交织,若不是见火车上那人一脸不舍的样子,没准儿他早就把这玩意儿当作破抹布给扔了。 柳一清倒是没有嫌弃这东西难闻的味道,只是他也不认为一个七岁的孩子会有什么好货色。不过看杜心五对这个徒弟很是上心,因而将东西接了过来,打算随口应付两句便可,也不算驳了人家的面子。 东西慢慢打开,柳一清首先吃了一惊。从这东西摊在桌子上看,应是一幅草书书法作品。只是因为保管不当,有所污损,偶尔还能看见泥印子、油点子,显然持有者并没有当这玩意有多值钱。 书法应是写在绢上,绢地极古,墨色浓黑,但是两面有明显的裁割不齐痕迹,显然是一件作品其中的一段。 柳一清从桌子底下掏出一把放大镜,将整幅作品抹平,仔细放大了逐一辨认。他这边慎而重之的样子可急坏了杜心五,况且练武之人眼神都不错,当下三下五除二地读起来。 “各可不寿以差也吾近患有痛今渐差献之故诸患勿力不具二夕告姜等平安寿故,一共三十三个字,这有何难?” 柳一清本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耳边听着杜心五读完,如遭重击,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离远了观看,果然与杜心五所读一字不差。 “我的天啊,这是三十三个字,加上四十一,便是七十四个字。这是……,这是……” 他嘴唇哆嗦着,这是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来究竟是什么。不过看他明显激动,好像要中风的样子,肯定是一件了不得的东西。 第59章 重宝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一清兄,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你就赶快说出来。究竟我徒弟得来的这东西是什么请你直说,不要学天桥那些说书的,总是到关键时刻就卡壳,吊人胃口!” 王梦熊还不觉怎的,这杜心五先心急起来。话里话外透着不耐烦,显然对这位一清兄很是不满。既然师傅已经替自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王梦熊便不再言语,而是一脸希翼地看着柳一清,等待他说出答案。 “慎媿兄,王帆小朋友,切莫心急。我只是想到一物,内心还不太确定。倘若真的是那件物事,那这件书法作品可以说是一件重宝。毫不夸张地说吧,你看我这里满屋子的古董书画,全部加到一起的价值还不如这东西的零头值钱!” 王梦熊不知道柳一清这满屋子古物的价值,作为他的老朋友,杜心五倒是十分清楚。柳一清这人洁身自好,一清荣宝斋更是一块金字招牌,可以说除非连柳一清也被打了眼,否则这满屋子全是古董文物,无一假货。这样一算,杜心五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 “一清兄,你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有这么值钱?“ 柳一清点了点头,“只多不少!“ 王梦熊有点忍不住了,对于钱多钱少他倒不是很看重,反正也是意外之得。他关心的重点在于,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凭什么这么值钱。 “柳叔叔,还请明示,不要再打哑谜了!“ 王梦熊年纪虽小,但能够随手拿出这等宝物,显然也不是一般人物。柳一清不敢再藏着掖着,当即告知他们二位自己的判断。 “这是王羲之的草书平安帖,也叫做告姜道帖。过去只听闻内府收藏过此帖,但是那只是前四行四十一个字。你这个便是那后五行,正确的读法应该是,各可不?寿以差也。吾近患有痛,今渐差,献之故诸患,勿力不具,二夕告姜等平安,寿故。“ 王梦熊不以为然,因为他现在就是一个不差钱的主儿,反而是杜心五,内心震惊得无以复加。作为一名文化人,倘若不知道王右军的名字,那肯定是个冒牌货。 自魏晋以来,王右军书圣之名光照千秋。除了他儿子献之堪称小圣之外,无人能及。普通老百姓即便不知道他的书法名气,肯定也听说过东床快婿的典故。 相传王羲之的老丈人郗鉴与王羲之的父亲同朝为官,情谊深厚,想从王府二十多人中为二女儿选出一个良婿。别人知道了消息都纷纷打扮好了让郗鉴观看。可是数来数去少了一人。后来在东床之上找到一个袒胸露腹睡大觉的年轻人,被郗鉴一眼相中,称为东床快婿。 “一清兄,你可要看仔细了。事关重大,开不得半点玩笑?” 杜心五这话让柳一清听了有些不悦,“慎媿兄,你可以看轻我的职业,但不能怀疑我的专业。这等书法残缺作品,倘若作假,往往会选择那些名气高、有现成样子可依借鉴的作品。谁会傻得伪造这不经于世的作品,费力不讨好呢?” “嗯,一清兄所言甚是,慎媿孟浪了,还请见谅!” 杜心五两人渔樵相得,说的甚为投机,可把旁边的王梦熊给急坏了。毕竟他来自后世,对于这些传统文化知之甚少,所以不能很好地理解二人话中含义。不过顶要紧的事情他必须问一问,要不然总觉得是一件牵挂的事情。 “柳叔叔,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我捡到了大漏,往后能不能衣食无忧,骄奢淫逸,就都落在这副书法作品上来!” “没错,贤侄,这件书法作品,旷绝古今,而且是第一次发现,填补了王羲之书法研究的空白。这要是传了出去,不说那些书画大家,就是那些收藏家,怕也是要趋之若鹜,纷至沓来。” 王梦熊一听,这还了得。老子就想低调行事,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找到这一世的亲生父母,将来为抗战做点贡献。倘若弄得尽人皆知,再想抽冷子算计岛国人,就会平添了许多波折,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里,王梦熊连忙正色道:“柳叔叔,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柳叔叔答应!” “贤侄有话尽管开口,是想让我帮你宣传一下,找个买家么?” 柳一清心里琢磨,要是自家店铺能够将这平安帖残本代卖出去,不说佣金多少,就是这名气也会大增,比在报纸上打个小广告效果强上百倍。 不过王梦熊一听,知道他显然是误会了自己,连忙解释。 “柳叔叔,我的要求恰恰相反,希望您能为我保密,就当从来没有见过此物,不知道行不行?” 柳一清一愣,这和他预想的完全是南辕北辙,连忙追问是何缘故。 王梦熊坦然回答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年纪尚幼,不想过早为世人所知,从而影响我的心态和学业。至于钱财乃身外之物,够花就好,也不想过什么花天酒地的生活。所谓平平淡淡才是真,我觉得普通人的生活就很好,不需要通过这件作品来宣扬自己。” 未等柳一清答应,杜心五在一旁一拍大腿。“好徒弟,你这话可算是说到师傅心里去了。所谓人生百味,平淡是真。这和咱们自然门的功法不谋而合,更能让你的心境提高,技艺更上一层楼。我之前想把衣钵传给你大师兄万籁声,现在看来,将我自然门发扬光大的重任还是要落在你的身上!” 人家师徒两个都这么说,柳一清也不好强人所难,只是略觉可惜。“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师徒两个还真的应了这句话。不过这样一来,对于那些书法大家来说失去了一饱眼福的机会,殊为可惜。好在我虽然不是善书之人,但是却有幸一睹书圣真迹,比他们幸运多了,也算意外惊喜!” 这一番插曲过后,王梦熊将那平安帖收起,依旧揣入怀中。把柳一清看得直心疼,生恐他不小心将这件作品弄坏,暴殄天物。不过东西是人家带来的,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叮嘱王梦熊尽快将这东西藏到安全之地,免得造成损坏或者丢失。 王梦熊点头答应,转而向柳一清请教起鉴别古董的知识。这可说到了他的痒处,一件件开始介绍起自己收藏的每一件东西的来历和鉴别知识,直到茶水都续了七八回之后,方才停了下来。 第60章 骗子上门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从一清荣宝斋出来,天色微昏。只是天桥这一带行人络绎不绝,竟是不见减少,反而增多。 “徒弟,你今天可是给为师大大地长脸。我那柳兄弟平时总是和我炫耀家有重宝,这回被你比了下去,总算不拿那什么重宝来眼气我了!” 杜心五这么高兴,王梦熊也乐于见到。只是看他兴高采烈的样子,像个孩童似的,让王梦熊觉得感叹这个师傅未免有些太情绪化! 一个急匆匆跑过来的小孩儿在与杜心五擦肩而过的时候被撞了个踉跄,慌忙鞠躬说道:“对不起先生,对不起!” 那孩子与王梦熊一般大小,只不过衣衫褴褛,脸上手上都脏兮兮的。 杜心五摆了摆手,“没关系,孩子你以后小心点就好。不过我提醒你一句,总这样急匆匆的不好,要踏踏实实地走正路!” 那孩子一怔,若有所思。狐疑地看了看杜心五,转身跑来了。 王梦熊眼尖,看见那孩子的手似乎快速地在师傅的口袋中进出了几下,着急地说道:“师傅,你怎么?” “欸,不要声张,你看这是什么?” 杜心五手中举起一物在手上滴溜溜乱转,王梦熊认得那是师傅的钱袋子,只是他刚刚看见被那孩子偷了去,又如何回到了杜心五手中。 “原来师傅您还有这一手,难怪叫我不要声张。艺多不压身,您老可得把这一手也交给我!” 王梦熊的要求让杜心五哈哈一笑,“这都是燕子门的小术,用来哄小孩子玩的玩意。你若是想学,师傅自然会交给你。不过虽然是小术,师傅也不会轻传。若不是见你成了土财主,根本用不着靠这个本事吃饭,师傅也不会轻易答应你!” “燕子门?那是什么门派?难道是偷儿集团么?” 王梦熊也是第一次听说燕子门,一时起了好奇之心。 “说来话长,偷儿集团称不得门派,只有那些源远流长的才能称得上。这个燕子门传承甚远,听闻他们拜的祖师爷是水泊梁山一百零八名好汉之一的鼓上蚤时迁。不光盗术惊人,最厉害的是来无影去无踪的轻功。至于现在么,那燕子门的掌门叫李景华,江湖上都叫他燕子李三。” “燕子李三?”王梦熊恍惚听说过这个人名,记得还出过电影和电视剧,不过那时候他的年纪尚小,根本就不曾看过。 “真有这样的人物?” “怎么没有?你来时火车上遇到的那些人,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徒子徒孙。他平时总在津门一带活动,最近我听说段执政的宅院遭了贼,很有可能就是他来了京师。毕竟除了他之外,没有第二个人有他那样的本事和胆子!” 段执政就是段祺瑞,王梦熊当然知道一个总理家的宅院有多戒备森严,能把他家偷了,这个李三还真的是艺高人胆大。 “师傅,万一这个人要是替他的徒子徒孙出头,来找我的麻烦,您可得帮着我!你把他说的这么厉害,若是他和您对上,有信心没有?” 王梦熊问了半天,杜心五只是悠闲的向前踱着步,并不肯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事关自己的安危,王梦熊不断跟在他屁股后面追问。问得烦了,杜心五点头道:“我们的路数不一样,若是生死相搏,师傅我让他一只手!” 王梦熊一听便明白杜心五话中意思,人家是蹿房越脊,偷东摸西,练的是手脚功夫。杜心五则是内外兼修,生死相搏的真功夫。要是真的动起手来,杜心五分分钟便可以秒杀对方,这样他心中稍安。 当日两个人回到杜心五家,杜心五从一个角落里翻出一个檀木盒子扔给王梦熊,让他把怀中的平安帖装起,放在墙壁间一个暗格之内。毕竟这玩意太过值钱,若是传出风声,怕是会招人惦记。何况王梦熊那种随身携带的方式更是让老爷子担心,生怕他把这重宝弄坏弄丢,徒生后悔。 第二日,两个人又去一清荣宝斋的时候,还没等进店,便看到柳一清从店铺里面匆匆忙忙地走出来,好像要出门的样子。 “一清兄,这么匆忙,哪里去啊?” 柳一清听见熟悉的话声,连忙抬起头。“是慎媿啊?还有王帆这孩子也来了。这么早,你们两个先到店里坐会儿,让伙计招待你们一下,我去去就回!” 柳一清一拱手,便想从两个人身边过去。哪知道杜心五把手一伸,抓住他的衣袖。 “一清兄,我看你印堂发黑,气色灰败,恐怕有意外发生,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何事么?” 好友动问,柳一清不敢怠慢,连忙停下说道:“唉,别提了。我常年打雁,没想到这次变成打眼,让雁子给打了!” “你又收到什么假货了?我记得昨天还一切好好的呢?怎么这么快便从你这里让人钻了空子?” 杜心五这句话让柳一清连叫惭愧,耐着性子解释道:“还不是昨天那件玉琮,有人告诉我说被人骗了那些骗子们还在不远处一个茶馆喝茶,吹嘘用假货骗了荣宝斋的老板。我这就找他们说理去,让他们把契约和钱还给我!” “什么?这不可能!” 杜心五断然否决,他拉住柳一清的手,不让他着急做出决定。 “一清兄,别人信不过,你还信不过我么?那块玉琮,我亲眼所见,绝不有会有假!” “可是……”柳一清有些迟疑,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慢慢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今日一早荣宝斋一开门便有一个乞丐上门乞讨。柳一清看他可怜,便给了他一些吃的喝的,又送他十几个铜板。 那乞丐吃饱喝得,为了报答他的恩惠,便将早上去一家茶馆中乞讨听到的话告诉柳一清。 有三个人在茶馆喝茶的时候,吹嘘用一块仿造做旧的玉琮卖给了荣宝斋的掌柜。乞丐见他这个店铺也叫荣宝斋的只不过多了一清两个字,便询问柳一清是不是最近收了一块玉琮,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讲听到的话复述一遍,告诉他是哪家茶馆以后便走了。 越想越觉得憋死的柳一清便穿好衣服,打算去茶馆找那几个骗子说理去,哪知道还没走远便碰到了杜心五和王梦熊。 “柳叔叔,你肯定让人骗了,不过不是那三个骗子,而是刚刚的那个乞丐!” 第61章 防不胜防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梦熊说的如此笃定,让柳一清神色一紧。“贤侄,切莫冤枉好人,我给那乞丐提供吃喝,又送他钱财,虽然不是很多,但也是仁至义尽。他不感谢我,倒也不至于恩将仇报来害我吧?” 王梦熊摇了摇头,看着外面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柳叔叔,如今这个世道,人心不古。你以诚待人,可人家未必同样待你。如果真的是个乞丐,可能会感恩戴德,但如果不是呢?万一是个假乞丐,故意来骗你的呢?” 杜心五也在一旁帮腔道:“一清兄,我这个徒弟虽然年纪尚幼,可说的话在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是慎重考虑考虑,不要轻易做出决定。” “不是乞丐?是个假乞丐?” 柳一清眉头紧皱,在屋子里背着手,一边琢磨一边踱起步来。 “不对,那乞丐果然是个假乞丐!” 柳一清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杜心五和王梦熊,斩钉截铁地说道。 “哦?怎么看出来的,快说说!” 杜心五有些猴急,王梦熊反而不那么着急,放下心来。有些时候就是这样,人只要钻了牛角尖,就会忽略许多显而易见的细节。但是如果有人捅破了窗户纸,就会很快意识到疏漏。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便是如此。 柳一清做出回忆状,缓缓说道:“他虽然神情语态都和普通乞丐一样,但是那双手却有问题。我记得拿馒头给他吃的时候,他接过来之后就吃掉了。我当时还怕他常年累月不洗手,弄脏了馒头,又不好意思说。现在回忆起来,那双手虽然有些脏,可那指甲里面却干净得很,绝对不是常年累月乞讨之人。” 王梦熊点了点头,从这一个细节便可以确定那乞丐是假冒的。“柳叔叔,对方算计好了,倘若你找上门去,一时气愤将那块玉琮砸了,或是人家找到行家当场鉴定玉琮是真,你将如何收场?只能任人宰割,赔偿损失。更何况钱财事小,被人打了眼,丢了面子,我看你这荣宝斋也快开到头了!” 杜心五在一旁听了,一拍大腿忿忿不平地骂道:“他妈的,这不知道又是哪个下三滥的家伙出的主意、使的圈套。要不是被你看出破绽,还真的让人防不胜防!一清兄,用不用我陪你走一趟,让那几个算计人的家伙尝尝我拳头的厉害!” 王梦熊连忙劝说道:“师傅,您老人家可不要瞎出主意,要是真的打了人,当心人家反咬一口,到时候即使咱们有理也变成无礼了!” 柳一清也劝道:“慎媿兄,咱们只是推测,却没有证据。倘若真的打上门去,徒送人把柄。还是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招!” “可是就这么便宜了他们,这口气我怎么能咽得下去!” 柳一清确实很生气,这要不是因为杜心五和王梦熊师徒两个大早上便来找他,铁定这次会上当受骗。多年积攒的名声毁于一旦,那和要了他的命没什么区别。 “柳叔叔,您消消气,犯不上和那些奸佞小人生气。倘若你还觉得气儿不顺,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您想不想听?” 王梦熊话音刚落,头顶传来一阵风声。他下意识地一躲,却仍旧没能避开杜心五的当头一巴掌。 “师傅,您老人家这是昏头了吧?怎么不分缘由地就打我呢?” 杜心五眼睛一瞪,又把手扬起来作势要打他。 “小兔崽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见你柳叔叔都快气出病来了么?” 王梦熊揉了揉脑袋,果然不再卖关子,而是直接说出了主意。柳一清一听,展颜一笑道:“好,好主意!慎媿兄,你这个徒弟当真了不起!论起聪明程度,怕是要甩开咱们两个一大截儿去!” 杜心五听说有人夸徒弟,自然不好再扬手打人。他把手臂放下,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小孩子,不要经常夸,当心骄傲!” 王梦熊心知这师傅嘴上这么说,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呢。反正没什么事儿,就主动承担起演戏的重任。 “哎,你听说了么?一清荣宝斋的柳老板收了一件假货,一气之下把东西给砸了!啧啧啧,多败家啊!要是给我拿出去卖,哪怕是假货,那也是正宗的和田玉。怎么不值上二三块大洋,可惜了!” 一处象棋摊子旁围了大批的闲人,正在看一个老者和一个小年轻的下棋。一个七岁的小孩子跑过来,看见这块人多,主动插进人堆。 “叔叔们,你们还在这看热闹,听说街那边的一清荣宝斋出事儿了好多人都去那看热闹去了。什么事儿?好像是老板打了眼,气得砸了假货!他可真舍得下手,那可是真正的羊脂玉啊!” 很快,这个消息在有心人的宣传下,不胫而走,一直传到了一伙儿赌钱的青皮耳朵了。 “兄弟们,听到了没?还以为那老板识破了我们的把戏,原来是反应慢半拍,自个在家作妖呢!如今机会难得,就不用管他上不上钩,直接拿着契约去赎东西吧” 很快,一清荣宝斋迎来了四个不速之客。其中就有那天来抵押玉琮之人。 “掌柜的,您辛苦、吉祥!我们是来赎回我那抵押的玉琮的。至于价格,就按照当初约定办。” 柳一清从座位站起,一脸严肃地说道:“好说好说,不过这价钱,还要加上我收购之时所出金钱之利息。” “咦,掌柜的,您这么说可不地道。本来我那玉琮就是低价押给你,如今我筹得银两便来赎它,一共没有几天,还要利息,未免太黑心了吧?” 两人在这里争论,店里涌进大批看热闹的。王梦熊也混在人堆里,看着柳一清的表演。 “不管你拿了多少钱來赎,要是不加十分之一的利息,就别想把东西拿走!” 那几个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有些色厉内荏地说道:“好,就按照你说的给你。东西呢?该不会是给我摔碎了吧?” 柳一清看了看混在人群中的王梦熊,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果然按照他设想的那样来的,简直是分毫不差!” 第62章 一场豪赌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怎么可能!只要是客人的东西,没过当期,我绝不会乱动分毫。这既是行规,也是我柳一清作人的本份!” 柳一清义愤填膺,又带有一丝慌乱神色被那领头之人捕捉到,越发认为他在说谎掩饰。“虽然那天这老家伙没上钩,但是私下里肯定会认为收到假货,看来把东西砸了的可能极大!” 想到这里,这个带头的骗子心中升起一个疯狂的念头。这念头初时还不觉得如何,不过随着柳一清百般拖延,这念头越加炽热,眼睛里面好像要喷出火来。 “姓柳的,你说你信义卓著,那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打赌?赌什么?” 柳一清脸色慌乱,心里却乐开了花。“狗东西,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会有王帆贤侄来帮我出这个主意。眼下进行到关键之处,可不能露出破绽,让钓上来的鱼儿脱了钩!” “你要是拿不出来我们当初抵押在你这里的玉琮,你就比照现在这个价钱百倍赔偿我们!” 人群中一阵骚动,都觉得这客人是不是疯了。要知道玉琮本身就已经有50块大洋的身价,要是翻上百倍,那就是5000块大洋。老天爷啊,有这么多大洋,足够在京师之地买两套房子了! “那老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像个哑巴不说话,吓呆了么?” 王梦熊混在人群里,旁人只当作是看热闹的孩子,本来无人在意。这冷不丁地说出话来,声音尖细,直灌脑海。 “是啊,这柳掌柜神色变幻,理屈词穷,莫不是真的拿不出来,怕赔偿人家么?” 那领头的因为王梦熊这句话,更是坚定了自己的看法。一个毛孩子都能看出柳掌柜神色不对,肯定是把东西给砸了。这么好的发财机会摆在眼前,不好好利用简直白瞎了。 “柳掌柜,要是你能拿出原物,我也百倍赔偿给你!不知道你敢不敢打这个赌?” 柳一清闻言有些不信地抬起头,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就你这个模样,能拿出5000块大洋?倘若真的有这么多钱,也不至于到我这里抵押玉琮了!” 那人也是临时起意,身上并无这么多钱。不过他这次也是有备而来,并不慌张,而是向身后看热闹的人群拱了拱手。 “诸位,谁都有难处,兄弟我因为来的匆忙,还真没带这么多钱。不过若是相信兄弟的人品,暂时借钱与我凑出这份赌注。等到我赢了,咱们二八分成,也让您赚上一笔,如何?” 人群一阵骚动,有些不敢相信。毕竟这家伙给出的诱惑太大,拿出一笔钱来,转眼之间便能够有一千块大洋的进项,这等好事平时打着灯笼也难找。唯一可虑的就是其中蕴含的风险,如是赌输了,看这人的样子,卖掉这一身肉也没几个钱。 就在大家思考的时候,人群中走出一个戴着瓜皮帽,长袍马褂的中年人,高高伸出四个手指头。“四六分成,我四你六!” “成交!这位老板好气魄,您放心,等到我赢了,这暂借钱款和红利保证会分文不少还给你!” 领头的这人和那中年人隐晦地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即装作不认识般,签订了合约,那老板也从身上掏出五千块大洋的银票,摆在了柜台上。 “好,没想到邓老板还是个热心肠,连素不相识之人都能仗义相助。既然这样,那……” “慢着!”话没等说完,便被那领头之人打断。“柳掌柜,我们这边有了赌注,你还是两手空空,难道想事后赖账不成?” “唉,怎么说话的。柳掌柜可是这天桥的老人,一清荣宝斋更是数一数二的店铺。别的不说,就凭这满架子的古董,随便卖出几件,足够你那5000块大洋的价钱。我看你们还是废话少说,直接把东西拿出来不就立刻见分晓了么?” 瓜皮帽邓老板名为柳一清解围,实则拿话将他扣死。到时候柳一清若是真的输了,拿不出来赔偿,这一屋子的古董,可就要让他随便挑了。 柳一清作出勉为其难的样子,将那客人递过来的赌注放好,低身从柜台下面拿出一物,摆放在金丝绒的托盘中,向前一推。 “兄弟,你好好看看,这是不是你抵押在此的原物!” 那人一把抓住托盘上的玉琮,摸了摸四面棱角,又把手伸到中间的孔洞感受了那个不起眼的暗记,恍然发现这玉琮还真就是之前自己亲手抵押之物。 “这怎么可能?玉琮不是被你……,假的!这肯定是块假冒品,不是我原来的那块!” 这家伙也是不笨,心知说漏了嘴,连忙反应过来,一口咬定这玉琮不是他原来那块。 柳一清早有准备,根本不怕他赖账,转身从里屋请出一人。别看这后来之人头发花白,走路颤颤巍巍的,可看见杜心五也小心翼翼地陪在他身后出来,便知道此人不一般。 “张老!柳掌柜好大的面子,居然能请到他老人家出山。” 一些眼尖懂行的看见这老者出来,顿时向那领头的客人投去怜悯的目光。那个邓老板更是瞬间傻了眼,面色不善地看着领头之人,心中已经在琢磨回头就把这人和他手下弟兄抓起来压榨,好歹弥补一下损失。 “我若说这块玉琮是真,怕是有人不信。那么张翼张老爷子说话,不会有人怀疑他的判断吧?” 柳一清话音未落,人群七嘴八舌地喊了起来。“张翼老爷子说它是真,假的也是真的。他老人家火眼金睛、一言九鼎,并且从不说谎,我们都相信他!” “完了!” 那领头之人不是傻子,见柳一清把这个大神都请了出来,心知这回是彻底栽了。他向自家的三个兄弟使了个眼色,趁人不备,转身撒腿就跑。 无论是柳一清还是那邓老板,包括围观的人群,都没有料到这家伙居然作出这样的举动。一时不察,居然被他冲破人群,堪堪跑到了门口。就在这时候,那人脚下一个趔趄,好像绊倒了什么,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头部正巧撞到高高的门槛,瞬间晕了过去。 王梦熊收回下绊子的右腿,得意地笑了笑。满屋之人,除了师傅杜心五,怕是无人知晓是他所为。 第63章 云想衣裳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有张翼老爷子出马,这场赌局自然以柳一清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那几个骗子被邓老板手下押走,至于他怎么从这些人身上榨出5000块大洋,那是他的事情。柳一清认为这些人来给自己下套,没准就是受到他的指使。反正他已经从邓老板身上赚到了5000大洋,也就不为已甚,当作不知情轻轻放过。 当日发了一笔横财的柳一清为了酬谢张翼仗义相助,特意选择了什刹海边“烤肉季烤肉馆”宴请张翼及杜心五、王梦熊等人。 在什刹海边的一栋小楼门前,离老远就能看见挑着的“烤肉季”的布幌。正赶上饭时,门口进进出出的客人不少,从一个侧面表明这家饭馆的火爆程度。 王梦熊作为后世一名小吃货,嘴巴相当刁,本没有对这家饭馆抱有多大期望。哪知道等各式菜肴上齐之后,闻着香味就让人食指大动。真正吃到嘴里,即使他被后世各类烤肉养刁的嘴巴也是对这家的烤肉滋味赞不绝口。 张翼老人家德高望重,即使在吃饭的时候也遇到不少主动上前打招呼的熟人。不过这可苦了他老人家,盘子里放了几块烤肉,只是动了几口,便疲于应付各路打招呼的熟人。 王梦熊嘿嘿直乐,趁机大快朵颐,把老爷子前面放的那盘烤肉几乎吃了个光。那老爷子也是顽童性格,一边和人说话,另一边还要用筷子和王梦熊抢着吃肉,更是朝王梦熊吹胡子瞪眼,玩得不亦乐乎。 “张老,别急,当心噎着!您老爱吃这口儿,我让他们再上几盘,包您吃个够,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柳一清虽然知道这一老一少在闹着玩,可他更担心张翼老爷子岁数大了,万一有什么闪失反而不美,因而出言提醒。 “一清啊,这你就不知道了。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众乐乐不如抢着乐。有这孩子陪我玩耍,这胃口也比平日大增许多,甚好!” 张翼老爷子虽然这样说,可是见自己的速度还是不如一个小孩子,有些急了,吩咐杜心五将房间门关上,免得让外面的客人打扰他和王梦熊抢吃的。 外面的客人见张翼老爷子这边主动闭门谢客,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扰,这才渐渐安生,让屋里面四人能够专心吃饭。 哪知道只安静了十多分钟,房间的门又被笃笃敲响。柳一清连忙出去关了房门,试图劝说对方莫要再来。不过只说了两句话,他便又转身进来,苦笑地看着坐在上首的张翼老爷子。 “张老,这人您还真得见见,我不好拒绝了!” 张翼停住筷子,放下酒杯,先狠狠瞪了身旁的王梦熊,警告他不要趁机动手。接着有些奇怪地看向门口,点头说道:“还有一清也拒绝不了的熟人,那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让他进来吧!” 柳一清让开身形,将身后两位客人请进房间。 进来的两人一大一小,按照后世的说法一个是中年帅大叔,一个是小鲜肉一枚。这让王梦熊有些自惭形秽,瞧瞧人家那皮肤保养的,几乎都能掐出水来。 王梦熊不认识这两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可不代表张翼不认识。他在看见中年人的时候已经站了起来,等看到后面那小鲜肉脸上都笑出了褶子。 “文钧老弟、畹华老弟,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没想到我就来这里吃上一顿饭,就能碰上你们二位。尤其是畹华,前儿个刚在吉祥园看了你演的天女散花,真是好看,不过我年龄大了,最爱看的还是你的贵妃醉酒,嘿!绝了!” 虽然从名字上听不出来是哪位熟悉的人物,可这一句贵妃醉酒让王梦熊一下子猜出这小鲜肉是谁了。“他就是擅长男扮女装的李玉……,我呸,说错了,是梅岚芳!没想到居然会和著名的京剧表演大师在这么一个场合会面,看来这一趟京师来的还算值!” 王梦熊在这里胡思乱想,那边已经寒暄完毕,正好就两个人,索性凑成一桌,又加了两副碗筷,添酒回灯重开宴,不多时开始送上酒水,吃了起来。 几个人互相通了姓名,王梦熊是这里面年龄辈分都是最小的,只好乖乖地叫声叔叔,端茶倒酒,彻底没了和张翼老爷子抢肉吃的时间。 文钧的全称叫朱翼庵,与张翼老爷子同为收藏家,自然相熟的很。此人还有一个正式职业,就职于**财政部,任盐务署署长。这在后世属于正厅级干部,又管理盐务这个肥缺,自然是不差钱的主儿,所以才能称为收藏家。 朱翼庵和梅岚芳是通过收藏认识,成为订交之好。这个烤肉季烤肉馆是二人常来打牙祭的地方,又听说张翼老爷子也在这里吃饭,自然找上门来。 酒酣之际,朱翼庵斜眼看向柳一清,语带钦佩地说道:“一清,听说你这次和人豪赌赢了不少钱,也算大有魄力。不过有张翼兄为你支招撑腰,这场赌局先天就立于不败之地。” 张翼闻言连连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适逢其会,真正出主意的另有其人。” 这下不光是朱翼庵,就连梅岚芳也吃惊不少,纷纷看向柳一清,想要知道那个出主意的人是谁。王梦熊孩童一个,第一个就被他们排出在外,杜心五虽然声名不小,可那是在武术界。在收藏界来说,还没听说他有这个眼光和谋略。 柳一清偷瞄了王梦熊一眼,发现他微微摇头,假装没事儿人一样在伺候饭局。心知他不愿意让人知道主意是他所出,只好打了一声哈哈,把事情推托到神秘高人身上,这等高人只是暗地里相助,不愿意留下姓名。 古董收藏界都有自己的手段,也各自有着不同的人脉。这些都是立身之本,人家不愿意说,这些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去勉强别人。倒是王梦熊不时看着梅大师,遥想他在戏台上的风采,怎么看也想象不到这样一个奶油小生如何就成了风姿卓绝的大美人? “看来人靠衣服马靠鞍,或许穿上那戏服之后,自然会变幻了模样,有机会倒要见识一下!” 第64章 南陈北李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一顿饭让大家都吃得饱饱,以至于走出烤肉季的大门之后,步履都蹒跚起来。 张翼老爷子最先拱手告辞,紧接着是朱翼庵和梅岚芳。不过那个朱翼庵临走之际从怀中掏出一张名片,珍而重之地递到了王梦熊手上。 “这是……,给我的?” 王梦熊有些不确定,人家一个盐运署的大头子,专门递名片给自己这么个小孩子,难道他看出了什么? “不错,王帆贤侄,咱们爷俩有缘,有机会再聚一聚。你要是有什么事儿能劳动一下我这把老骨头,求之不得!” “一定会少不了麻烦您!” 王梦熊不敢肯定这家伙看出了什么,不过人投我以木桃,我必报之以琼瑶。这份美意他已经默默记在在心里,等待有机会一一报答。 梅岚芳和朱翼庵一起坐了一辆黄包车,车走出很远他才不解地问道:“文钧兄,什么时候,你的名片成了连七岁孩童都可以送的便宜货了?要是那样,我打算帮我们戏班里的朋友多要几张,有了这个,他们说出去、拿出来,怎么着都有面子啊!” 朱翼庵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仿佛初次认识梅岚芳似的。这个表情让梅岚芳一愣:“怎么?难道我说错什么了么?” 朱翼庵摇了摇头,有些惋惜地说道:“畹华老弟,你这双眼睛唱起戏文,春水流波,最是动人。可惜它却识人不明,白瞎了一次机会!” 梅岚芳心头一惊,深知这个订交的兄长绝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种重话,忙将刚刚在饭局上的情景重新回忆了一遍。忽然有所顿悟,连忙询问。 “文钧兄,难道是我对慎媿兄有所怠慢不成?我一个唱戏的,和他一个武人本没什么交集。我自唱我的阳春白雪,他做他的下里巴人,用不着折节下交吧?” 朱翼庵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无语。 “兄弟,不是当兄长的说你。京戏虽然流传了200多年,又在你的手上把旦角演得活灵活现,让大家追捧于你。但是你莫忘了,这个世界还是武人的天下。那些手握重兵的军阀,哪一个咱们不需要小心翼翼的?何况杜心五也是留学东洋,在大学任教过。你这么说他,与事实不符啊! 今天我说你识人不明,不是说你有些冷落了杜心五,而是你完全忽略了他的那个徒弟!” 梅岚芳有些被朱翼庵说糊涂了,拉着他的手连声说道:“文钧兄,你就不要和我打哑迷了!那个叫王帆的孩子有什么稀奇之处,值得你如此重视?” 朱翼庵被他素手摇得心烦,连忙把手抽出来,“好了好了,既然你还蒙在鼓里,那我就说出来让你明白明白。 在饭桌上我夸柳一清背后有高人指点,你猜他当时在干嘛?” 梅岚芳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慢慢说道:“他说另有神秘高人相助,却不肯说出具体名字。我以为这是人家的商业秘密,因而不好过多询问。” 朱翼庵彻底服了这个兄弟,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提醒他道:“你呀你,就没注意到柳一清当时先看了那个孩子一眼,然后才推脱到神秘人身上。” “或许他只是无意识的扫了一眼,并不代表什么?” 梅岚芳仍旧嘴硬地说着,但在内心就连他自己都有些不信。 “以我多年人生阅历与经验来看,恰恰是无意识的一眼才最说明问题。或许是我判断错了,但送出一张名片并不损失什么。要是我判断对了呢?你想想,一个七岁的孩童就能布下如此精彩之局,将那几个骗子玩弄于股掌之中,将来一旦成长起来,又会取得什么样的成就!” 朱翼庵这番话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将梅岚芳内心的侥幸击得粉碎。他有把当时的情景像过电影般在心头回放,最后却发现可能真的被朱翼庵言中了。 “倘若真像文钧兄所说,那孩子将来还真的不容小觑。只是这世上像甘罗之才太少,而像方仲永那样的人又太多,未来路途漫漫,也许又是下一个伤仲永呢?” 朱翼庵不能再说了,这位兄弟唱戏那是没说的,可有时候真的认死理儿。将来会怎样,那得有时间来检验,现在争论这些毫无意义。 王梦熊不知道那两个客人在背后偷偷议论自己,还以为自己藏得很深,没想到被柳一清一个眼神就给暴露了。好在朱翼庵和梅岚芳两个人不是多事之人,这件事情就彻底过去。 京师古董收藏界只知道天桥的柳一清这次走了大运,狠狠赚了一笔。同行的邓老板因为一下子输掉5000大洋,有些钱紧,年关难过,新年过后不久就将手头的镇店之宝低价让出,总算让那些时常上门的债主不再来烦他。 第二天一早,一个意外的客人上门,让王梦熊的学习鉴赏古玩的学业被打断。 看着里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景定成教授,王梦熊开玩笑地说道:“景教授,书中既有颜如玉,又有黄金屋,怎么就没有熊熊烈火,让你不至于把自己弄的如此臃肿?” “你这孩子,才念了几天书,就来打趣我!” 景定成一边把自己的脸从层层围巾的包裹中解放出来,一边回击道:“腹有诗书气自华,那点暖和气都升华掉了,当然是读书越多越经不起这寒冷的天气喽!” 两人相视大笑,同为和有趣之人再次见面而高兴。 这次景定成来找王梦熊,是想带他去北大图书馆见一个同样有趣之人。王梦熊仔细想了想,那个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的书生这时候大概还在岳麓山爱晚亭下散步,肯定不会是他。可既然不是他,那景定成嘴中所言有趣之人又会是谁呢? 好在杜心五住的地方离北大校园并不算遥远,只要到了地方,自然会水落石出,犯不着在这里伤脑筋。 等两个人坐车到了国立北京大学门口,进了图书馆,看到一个短发,戴着眼镜,最显著的是留着两撇浓重的八字胡的青年人迎过来时,不等景定成介绍,王梦熊便认出了对方是谁。 “李钊,原来这就是号称南陈北李的李钊!没想到这个时候的他居然是北大图书馆的管理员!” 第65章 主义之争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同为北大的老师,这个时候李钊还只是一个馆员,并无教授的称号。相反景定成则已经是妥妥的教授级别,以至于李钊见了他也是比较尊重。 虽然好奇这个总爱研究马那其主义的景教授为什么会带一个孩子来这里,但是因为李钊正好有事要找景定成,所以还是非常热情地把两个人请进了图书馆馆员的办公室。 三个人坐定之后,景定成郑重其事地向李钊介绍。“守常,这位是王帆,你别看他虽然年纪尚幼,但是在我心目中,算得上是忘年之交。这次特意把他带来让你们认识一下,说不定会让你大吃一惊啊!” 李钊知道景定成的为人,平生只爱无拘无束,不会违心称许别人。这次能够对一个孩子如此推崇,想必这个叫王帆的孩子必有过人之处。 “定成兄一向稳重,我早有耳闻。至于您的这位忘年交,步履沉稳、眼神清澈,于他的这个年纪大不相符,一看就是人中龙龙凤。幸会、幸会!我这里没什么好茶,只有一壶白开水,还请两位海涵一下。” 王梦熊主动提起水壶,为两位长者到满水杯,最后才给自己倒上。李钊不住点头,不说其他,光这份机灵劲儿就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样。 王梦熊举起一杯温开水,向对面的两位示意道:“古人曾言,君子之交淡如水。所以能够有杯水喝,那也是君子之礼。两位都年长于我,我就借花献佛,以水代酒,敬两位!” 三人共同举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接着慢慢喝了一口放下,同时大笑,竟然觉得喝出了醇酒的感觉。 李钊从抽屉中取出一卷稿纸,放到一大一小两个人面前。 “来来来,我刚刚写了一篇稿子,还没来得及校对。你们就辛苦一下,做一回免费的校对工,顺便给提提意见,如何?” 景定成伸手拿了过去,又分了一半给王梦熊。“守常的文章能够第一时间拜读,就已经是偏得,至于意见,那也是必须提的,只要我能够看出问题。哈哈!” 王梦熊眼尖,看见景定成教授拿的第一页稿纸最右侧那一行写着“法俄革命之比较观”八个字。等到他拿起自己分得得那几页纸,很快就被上面写的话所吸引,在心中默默读了起来。 “……历史者,普退心理表现之记录也。故有权威之历史,足以震荡亿兆人之心,而惟能写出亿兆人之心之历史,故有震荡亿兆人心之权威。盖人间之生活,莫不于此永远实在之大机轴中息息相关。 ……俄罗斯之革命,非独俄罗斯人心变动之显兆。桐时落而天下惊秋,听鹃声而知气运,历史中常有无数惊秋之桐叶、知运之鹃声唤醒读者之心。 ……吾人对于俄罗斯今日之事变,惟有翘首以迎其世界的新文明之曙光,倾耳以迎其建了自由、人道上之新俄罗斯之消息,而求所以适应此世界的新潮流,勿徒以其目前一时之乱象遂遽为之抱悲观山也!” 王梦熊文言功底尚可,对这种半文半白的文章理解的也挺快。之前的内容他没看到,但是就文章的后半段,可以看出十月革命对李钊的触动非常之大。 “或许这就是他最初的共众主义的萌芽吧?只是他在文中对俄罗斯如此推崇,以为这种新潮流会迅速影响全世界,浑然不知道日后强大的苏维埃联盟会轰然倒塌变得四分五裂,就连继承了前苏联衣钵的俄罗斯也会被那个做事肆无忌惮,毫不靠谱的川普总统欺负的举步维艰。” 王梦熊这边正陷入沉思,那边的景教授已经迫不及待地将他手中稿纸抢去,继续阅读着全文。等他读完之后放下,摇了摇头道:“守常,你这文章过于推崇俄罗斯文明,贬低自我,我不赞成。依我看来,什么**都是建立在对民众的统治之上,树立了条条框框让百姓遵守,而拥有特权肆意破坏规则的正是他们。我认为人的自由精神尤为重要,不需要什么**来限制,更不用说这种建立在流血革命基础上的政权了!” 一番话拉开了两个人争辩的序幕,时而激昂、时而深沉,时而指手划脚,甚至吹胡子瞪眼拍桌子,让看热闹的王梦熊大呼过瘾。没想到看起来都是文明斯文之人,在主义之争上都不肯让步,完全不顾形象,除了没动手、没骂粗口之外,什么招式都有。 等到两个人争论的口干舌燥,将杯中已经冷却的白开水一饮而尽的时候,着才注意到王梦熊一句话也没说,杯中的水已经续过好几回了。 “小友,你来说说,我们两个谁说的有道理?” 景定成教授抛过来的问题让王梦熊很犯难,想了想说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只是都过于偏颇,肯定一面就否定另一面,难道就不能共生共存么?” 李钊坚决地摇了摇头,“你这是和稀泥,还抱着儒家那一套中庸之道。须知这世界翻天覆地,变化非常,已经不适合中庸的发展。照我想来,这未来必将是赤旗的世界!” 得了,说还不如不说。王梦熊总不能说我就是从未来过来的,那个时候赤旗不但没红遍全球,反而有不少国家变了颜色。 “无论什么理论,都必须有合适的土壤,不能说在人家那里成功的理论便可以拿过来就用。好比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应该符合本国特色,最少要加以改造,使它适合我们的国情吧?” 王梦熊话音未落,景定成教授已经拍起了巴掌。 “不错,小友说得好。守常,没想到你还不如一个小孩子看得明白,怎么就那么固执呢?这个世界,哪儿有什么放之四海皆准的东西?你我都有些钻牛角尖了,还是应该仔细想想,找到适合国情、解觉问题的理论和办法,到时候通过实践来证明,究竟谁对谁错!” “嗯,说得有道理。我还得好好琢磨一下,不急于发表。谢谢定成教授,更谢谢王帆小友。日后我这图书馆,小友还应该多来,咱们互相切磋,共同完善!” 李钊说完,和景定成相视一笑,毫无之前剑拔弩张的样子,对这个小小年纪的王帆又高看了不少。 第66章 卑鄙小人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虽然不能把脑海中的历史记忆一股脑儿地告诉李钊,不过王梦熊还是比较隐晦地暗示他,为了验证各自的观点,可以去读一下一些尚未在国内公开发表的理论文章。 “我在大上海的时候,听人说起有一本在好多个国家流传甚广的小册子,名字叫共众党宣言,据说俄罗斯的十月革命能够成功与这本小册子有很大关系。” “哦?真的么?” 李钊一下来了兴趣,他现在就苦于没有正确的理论指导,一切还在黑暗中独**索。十月革命像一道曙光照进了他的黑暗世界,如果有现成的理论做支撑,那就和士兵有了枪,黑暗中有了光一样。 “为什么我没有看到过,不知道哪里能够买到?” 哪里能够买到,王梦熊还真的不知道,他总不能说这东西后世随便一家大一点的书店都会有卖吧?好在这个时候景定成及时开口,让他松了一口气。 “守常,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王帆小友说的那本小册子,让我好好想想。” 王梦熊和李钊都是一脸期待第看着景定成,希望能够从他嘴里得到准确满意的答案。 景定成看着这两人期待的眼神,倍感压力,拼命开始回想,终于找到一丝记忆。 “那个岛国,对,就在那里我见到过留学生创办的《天义》报纸介绍过,不过他们不叫共众党宣言,而是叫共众主义宣言。后来好像这家报纸出过一个叫民鸣翻译过来的中文单行本,我因为对这个不感兴趣,所以没有购买。” 啪地一声,却是李钊兴奋地拍打了一下桌子,把另外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好,只要有地方能够买到,哪怕是在岛国那么远的地方,我也要托人想办法买到!” 从北大图书馆出来,走了很远之后回头,王梦熊似乎还能看到那个大胡子戴眼镜的李钊在不挺地向这边挥舞的手臂。 “我这样算不算影响了历史?或许不用提醒,他也会慢慢接触到这方面的内容吧!好在离建党还有四年,南方还有陈秀,得两个人共同努力才能开启红色征程。” 想到这里,王梦熊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大脑中清除掉,重新让自己恢复清净自然的状态,慢慢开始了自然功的呼吸方式。 临近年关,街上的人流明显多了起来。人们纷纷涌上菜市场,商店,集市,抢购过年的年货。往日里需要讨价还价的场景也慢慢变少,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能抢购到心仪的东西,谁还会在乎那三文两文的差价? 以往很少来往的亲戚朋友也利用这段时间开始了走亲访友的进程,城里的人家准备好了饭菜,等待着乡下穷亲戚的上门。那些带着土特产的乡下亲戚临走的时候,总能得到城里亲戚的慷慨馈赠。有些小玩具,自家孩子穿剩下的衣物,在乡下却是最受欢迎的礼物。 不差钱的王梦熊充分地过足了一把土豪的瘾,给杜心五师傅采购了大量的年货。 那些同院的邻居起初还笑话老杜头又多了一张吃白食的嘴巴,哪知道人家这个小徒弟不但不是吃白食的,相反还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你看那老杜头笑得多开心,那些年货堆满了仓房,甚至把客厅都快占满了。 杜心五故意板着脸,埋怨王梦熊大手大脚。不过话儿落到街坊邻居耳中,又不约而同地给了他一个嚼性的评语。 在这些人心里,人家一个阔少爷,崽卖爷田不心疼,你一个做师傅的,坐享其成就是,替人家老子操什么心呐! 杜心五其实是替这个小徒弟心疼,因为他知道王梦熊是个孤儿,所有的这些买礼物的钱,都是他一个铜板一个铜板赚来的,和那虚无缥缈的有钱父母无关。 仿佛看出了杜心五的心疼,王梦熊连忙凑到他耳边小声安慰道:“师傅,这是徒弟孝敬您的,安心收下便是。再说这些总共也没花多少大洋,您别忘了,咱们那盒子里不是还有一件东西么?和那东西相比,这都是九牛一毛!” “也对,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杜心五一想起还有那么一件重宝藏在自己的屋内,即使他养气的功夫已经快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心跳仍然不由自主地加速。 随着徒弟们的陆续上门,杜心五住的屋子天天充满了欢笑。有这个小师弟在,万籁声等人上门的次数也比较勤,反正师傅这里什么都不缺,不但可以白吃白喝,关键是可以方面得到师傅教诲,所有人都自觉功夫长进不少。 就在大家都其乐融融,等待农历春节到来的时候,有一个恶客上门,打破了欢乐祥和的气氛。 杜心五看着院子里带着一大批徒弟前来的恶客忍不住皱眉道:“赵金彪,你带着这么多人上门,是打算仗着人多威吓我么?” 王梦熊不知道这个赵金彪是干嘛的,连忙问师兄万籁声。一旁的郭歧风听到,主动替他说明。 原来这个叫赵金彪的家伙是燕赵一带有名的拳师,徒弟过千,风头一时无二。哪知道有三个人横空出世,把他压得死死,让他记恨在心。 大刀王五去的早,病虎霍元甲也步了王五的后尘,三大高手仅剩南北大侠杜心五还在。 虽然杜心五低调做事,从不对外公开收徒。但是架不住名气响亮,总有人会在赵金彪面前把他和杜心五比,而且每次都捧杜抑赵,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心里有结的赵金彪多次传话要和杜心五比试一场,可老杜那是什么身份,什么文化,哪儿能随便应承他呢。一来二去,这个赵金彪就怀恨在心,认为老杜看不起他,卷了他的面子。 只是老杜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没给他机会。这回不知道是从哪儿听着的信儿,主动找上门来,看来不比试一场此人不会善罢甘休。 王梦熊一听便火了,这家伙感情是来找茬的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拳师,仗着人多势众便打上门来。这要是退让一次,不定这家伙会怎么对不明真相的外人胡咧咧呢。 “师傅,打他!” 王梦熊在杜心五身后小声说道,他伸手入怀,摸到了一个冷冰冰的事物。有了这家伙,倘若对方想仗着人多硬来,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第67章 一枪在手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赵金彪这次花费了大价钱才得到杜心五确切的消息,为了赶在年前打打名气,宣泄一下这么多年憋闷的心理,他也算是手段尽出,希望能够一偿心愿。 只是之前杜心五并不愿意和他交手,任他怎么激将都无济于事。然而在那个孩子凑到杜心五身边说了一句话之后,杜心五看着他的眼神立刻发生了变化。 如果说之前杜心五给人的印象是与世无争的邻家长者,那现在他就是一只择人而噬的猛虎,看向赵金彪的眼神都是蕴藏着杀气。 “你——” 赵金彪一直以为杜心五就是名气大,实则身手不过尔尔。更何况他现在正是年轻力壮,而杜心五已经年近半百,气血大不如前,要不然再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找上门来。 如今见到杜心五突然间爆发的气势,赵金彪心里不由得一阵后悔。 “没想到这个老家伙岁数这么大了,功夫不但没落下,反而气势更足。恐怕一个不好,容易踢到铁板上。一旦这次落败,传了出去,名声受损不说,怕是那一千个徒弟也会风流云散!” 想到这里赵金彪不由得想到一个恶毒的主意,振臂一呼道:“既然姓杜的看不起人,不想和我打,那咱们也不要客气,你们都给我一起上,把他打到亲口向我认输为止!” 王梦熊在一旁听得真切,“好家伙,这是恐怕不是师傅对手,开始玩起无赖下作的手段了。虽然杜心五很能打,但是要一个人对付这数十名练过拳脚的壮汉,难免会吃亏!” 那赵金彪说完,本打算向后退却,和杜心五拉开距离,防备对方突然间出手。哪知道他只顾防备杜心五,却并没有注意到半路上会杀出个程咬金来。 那个原本毫不起眼的小孩突然暴起,像一阵风也似的刮到他的身侧。赵金彪也是浸淫拳脚多年,身体本能的反应还在,下意识的就要闪躲。可是对面的杜心五此时突然虚提右脚尖,眼睛精光怒射,把他要闪躲的身形牢牢牵制住。 一把冰凉的枪管轻轻抵在他的腰间,在这寒冬里让他感受到深深的寒意。 “我想看看,是你这些徒子徒孙的拳脚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王梦熊笑嘻嘻地说道,手指慢慢扣住板机,丝毫不在意那些身后涌上来的人群。 那些本想仗着人多,想要打群架的徒弟徒孙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忙不迭地放慢脚步。毕竟一个小孩子却拿着一把手枪对准赵金彪的腰眼,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开枪的架势太过惊人和搞笑。 赵金彪作为当事人却一点都不觉得搞笑,虽然从后脊背上一颗颗冷汗正慢慢滑落,但是他仍旧故作镇定地扭头看向王梦熊。 “你还是一个孩子,你不敢杀人的!” “是吗?你如果不信我也什么办法,那就让事实来说话吧!” 王梦熊原本带着笑容的脸上慢慢凝结一层冰霜,大拇指轻扣,发出咔哒一声,将机头扳起,食指慢慢弯曲,向后扣动。 赵金彪原想吓唬住这孩子,哪知道从这孩子的眼神中同样感受到了比起杜心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杀气。又见这孩子熟练的开枪动作,吓得亡魂大冒,再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连声喊道:“住手!大家都住手!小朋友,有话好说!” 他的那些徒子徒孙像是被突然施了魔法般,齐齐停住脚步。王梦熊把弯曲的食指重新伸直,用枪管顶了顶赵金彪的后腰。 “太近了,我的小心脏还是受不了。万一我一害怕走了火,你可不要怪我不讲信用!” 赵金彪那还不知道这位小爷的意思,连忙又喝骂道:“都给我退后,退远一点。你们他娘离的这么近,是盼着老子早死么?” 那些汉子听赵金彪这么一说,谁都不敢承担逼死师傅的责任,慌忙争先恐后地向后退去。等到赵金彪再看去的时候,满院子除了几个看热闹的邻居,他带来的人马居然全数退到了院门外,整个院子一下子空荡荡的,让赵金彪的心里也变得空荡起来。 “他妈的,这帮不中用的家伙。我只是让你们稍稍后退些,谁他妈的让你们退到大门外去。人比人气死人,这么多徒弟,居然比不上对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丢人又丢脸,一群窝囊废!” 杜心五也被赵金彪徒弟们的表现惊住了,没想到来的数十人居然被自己最小的徒弟一个人就全部制住。看来兵不在多在于精,徒弟不在多,关键的时候一个就好使。 没了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威胁,杜心五也就放下心来,慢慢走过来示意王梦熊把枪收起来。 没有王梦熊的威胁,赵金彪刷地一下拉开和这对师徒的距离。他本想转身直接逃走,可外面还有数十双眼睛在盯着他看。这要是传了出去,说他赵金彪被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吓得落荒而逃,这让他今后还怎么有脸见人。 “杜师傅,咱们武林中人,比试拳脚也属正常,可是动用火器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吧?倘若传了出去,你这南北大侠的名头原来不是靠打出来的,而是动用火器骗来的!” 赵金彪硬着头皮说完这个场面话,本想接着来上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哪知道碰上王梦熊,根本不按照套路来,直接又把那收起的手枪又拿了出来。 黑洞洞的枪口让赵金彪的冷汗又不知不觉中流了下来,想要说的客套话生生憋在嘴里,身体僵硬,不敢乱动分毫。 “你说得轻巧,倘若单纯比武,何必要带上这么多人找上门来。况且你说错了,我师傅南北大侠的名头既不是打也不是骗,而是武林同道尊敬他老人家,口口相传而来。至于你嘛?无缘无故带人上门,想说两句就走,哪有这等便宜的事情?” 王梦熊一边说着,一边将枪口对着赵金彪点来点去,吓得他腿都有点哆嗦,生怕这小孩一时失手走了火。 “杜师傅,今日是我不对,还请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这一回。等日后我把礼数备齐,专程向您老人家谢罪,不知道那样您满意不满意?” 赵金彪逼不得已,主动服软。杜心五也不为已甚,再次让王梦熊收起枪来。师徒几个走到院门外,看着狼狈退走的赵金彪等人,放声大笑。 第68章 宴无好宴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打跑了恶客,街坊邻居自发前来慰问杜心五。大家在慰问的同时对他的小徒弟的表现赞不绝口,让老爷子的嘴都快合不上了。 “诸位街坊邻居,大家的心意我老杜感觉到了。只是我这徒弟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往后人生还要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们这么夸他我不反对,但是我老杜求求大家,千万不要对外宣扬。我可不想因为树大招风的关系,早早让我这个小徒弟见识到人性的丑恶!” “没问题,老杜。你的这个小徒弟也是我们街坊邻居的骄傲。我们大家一起保护他,让他不被人打扰,安心成长!” “小家伙,好样的!你师傅要不是这么一句话,我这一年都会把这件事挂在嘴边。不过现在请你放心,我保证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邻居们都哄笑起来,因为刚刚说话这家伙还有一个外号叫作大喇叭。顾名思义,倘若有什么事情,到了他这里,不出半个时辰,保证让他弄得四邻皆知。如今他能够做出这样的保证,对于他来说还真的很不容易。 有邻居提出异议道:“杜师傅,我们大家不说,这没问题。可是刚刚还有那么多姓赵的徒子徒孙,难保他们不会说出去呀?” 万籁声忍不住插嘴道:“大家大可放心,那姓赵的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此番铩羽而归,不用别人,他自己就会千方百计掩饰。只要咱们不说出去,他自己巴不得如此呢!至于他的那些徒弟,想必个个都会受到禁口令。没人会和赵金彪对着干,自找苦吃!” 众人哄然大笑,连声称是。 回到自家开的武馆之后,赵金彪第一件事就是把此次随他出行的一干人等全部召集到一起,下达了封口令。若是被他知道谁擅自传播消息,败坏师傅名誉,一定会废除武功,逐出师门。 虽然暂时把自家徒子徒孙搞定,可赵金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生怕杜心五那里早晚会传出消息。到那时你不说别人也会知道,肯定会传为笑话。 寝食难安的赵金彪忍了两日之后,突然想到了一个恶毒的主意。他专程提着厚礼登门拜会了京师一带薄有名气的一个武师,请他做个见证,要摆下和事酒向杜心五当场道歉。 赵金彪的为人早就为大家所熟悉,他打的什么主意这个武师心里也清楚得很。只不过杜心五名气太大,把这些京津武林同道压的死死。这些人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觉得是杜心五的原因。 如今有这么一个愣头青肯出头暗算杜心五,这让嫉妒杜心五的人突然间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不但这个武师爽快地答应,而且他还广邀武林同道,都是些和他怀揣一样心思的败类一起做个见证。 正在家里等着过小年的杜心五接到一份请柬,是京师一个比较有名的武师,名字叫做马元浩派人送来的。 请柬大意就是大丈夫心胸要放宽,冤家宜解不宜结。马元浩不才,愿做杜心五与赵金彪之间的和事佬。如今赵金彪在邀月楼备下美酒佳肴,当着武林同道的面专程向杜师傅赔礼道歉,希望杜师傅今晚五点赏光。 杜心五微微颚首,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如今对方既然摆出这么个场合,又请了一大堆见证人,虽然没有过多的接触,但也彼此听说过名号。 “师傅,咱们就这么轻易放过那姓赵的么?要知道当初如果不是小师弟掏出枪逼住他,您的一世英名就有可能毁在姓赵的手里!” 万籁声话音未落,郭歧凤也是频频点头,表示不希望看到师傅去赴这个鸿门宴。 杜心五看见两个徒弟如此劝他,不由得语重心长地教育着徒弟。 “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是行走江湖的金科玉律。你们岁数还年轻,不晓得江湖水有多深浅,更应该谨慎行事。有道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所以这次宴会,我是必须得去的!” 王梦熊对杜心五的这套说辞不以为然,他只听说过江湖险恶,人心不古。师傅这么相信别人,日后难免会吃亏的。 只是他在记忆中拼命搜索,也没找到更多关于杜心五的记忆,只知道他是解放后才去世的,这么看来他至少还有三十多年的好日子。 想了一想,王梦熊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跑过去拉住要出门的杜心五的手,不让他就这么去赴宴。 “师傅,您听我一言。那个什么赵金彪您也看见了,依多为胜、前倨后恭,死要面子。这样的人居然会突然改过自新,打死我都不会相信。常言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您老人家独个单刀赴会,一旦有什么闪失,让徒弟们如何是好?” 杜心五被王梦熊弄得心烦,心里也是琢磨莫不是此行真的有什么危险?难道那个赵金彪会不顾武林规矩摆下鸿门宴,暗算于我? “籁声,你去里屋,把墙角的柜子打开,有一个蓝布包袱给我拿过来。” 万籁声应声前往,很快从屋里拿出一个蓝布包袱,恭恭敬敬地递交到杜心五手中。 杜心五把包袱打开,从里面拿出两块护胸钢板,已经被打造得和身体曲线相吻合,放在怀中,用布带缠住,再把外衣套上,根本看不出来里面还藏着钢板。 “师傅,这东西好,关键时候能救命啊!” “这回放心了吧?”杜心五慈爱地说道。“更何况这也是以防万一,没准儿是咱们想多了,杞人忧天罢了。” 王梦熊目送走了师傅,悄悄向万籁声使了个眼神。万籁声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拉着郭歧凤又回去喝酒。很快,不胜酒力的郭歧凤被两个人搀扶着回了房间休息。不多时,两个人影出了杜心五住的地方,叫了两俩黄包车就,直奔邀月楼。 此时的邀月楼一派祥和气氛,无论是武林同道,还是杜心五这个当事人,全都感受到了赵金彪道歉的诚意。 王梦熊和万籁声混进邀月楼的时候,晚宴正进入**。在马姓调节人的撺弄下,人群起哄要求看看杜心五和赵金彪的真本事。 那个赵金彪满面笑容地走到杜心五身旁,大家都以为他要邀请杜心五。哪知道他走到杜心五身前的一刹那,突然暴起伤人,凶狠的一拳正中杜心五的胸肋处。 第69章 既往不咎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杜心五一点一点地放松了警惕,原本一直提在胸口的自然功气劲也慢慢散去。 在赵金彪猛烈偷袭的一瞬间,那散去的自然功来不及凝聚,便被重重击打在胸肋处,不但气劲被重新打散,整个内腹受到强烈震荡,险些吐出血来。 杜心五内心一阵庆幸,庆幸自己听从了小徒弟王帆的劝告,带上了护胸钢板。 倘若没有钢板的防护,赵金彪这蓄谋已久的一击肯定会要去他半条老命。一旦在宴会上受到重伤,孤身一人的情况下后果难料。 赵金彪在偷袭的时候也时刻防备着杜心五的反击,他心里明白,要是真的正大光明交手,失败的那个肯定是他自己。 如今趁其不备偷袭得手,虽然那姓杜的也随手回了一下,不过只是在胸前掠过,好似清风拂过般,比之挠痒痒还不如。 满座都是等着看杜心五笑话之人,在他们的注视下,杜心五若无其事般将杯中酒斟满,仰头干掉之后,站起身对着赵金彪招招手。 “再来!不死不休!” “嘶……”人们倒吸一口冷气,举座俱惊,他们对杜心五的本事愈发觉得高深莫测起来。 设身处地想想,没有人敢说自己能在毫无防备地情况下承受住赵金彪这一拳。毕竟这个赵金彪不是什么浪得虚名之辈,否则也不会在偌大的华北地区收徒上千。 然而看那杜心五,气不长出面不改色,只是对赵金彪下了生死状,这明显是愤怒至极,想要一劳永逸地解除后患啊! 赵金彪知道自己刚刚使了多大的力气,平时这一下哪怕石碑都能打断,却在杜心五面前碰了壁,就好比一拳打在了钢板上,指骨都被震得隐隐开裂,疼痛难当。 “难道他的自然功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到了金刚不坏的地步?要是这样,再打起来,老家伙含怒之下,定会将我打死。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见好就收的好!” 赵金彪向后一跳拉开距离,同时给马元浩使了一个眼色。姓马的同样心中有鬼,生怕杜心五把赵金彪打死并迁怒到自己头上,马上跳出来假惺惺地拉偏架。 “刚刚是赵师傅试探一下杜师傅的本领,事实证明,南北大侠名不虚传。倘若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依我看,大家不如就此罢手,赵师傅给杜师傅陪个不是,杜师傅你大人有大量,原谅于他,大家和气收场,岂不两全其美?” “是啊是啊,都属武林同道,和为贵,不如到此为止吧!” 王梦熊和万籁声混进了邀月楼,正好看见这个场面,齐齐暴怒,冲到杜心五的旁边。 “师傅,您老人家怎么样了?” “师傅,杀了这个卑鄙小人!” 杜心五看见大小徒弟都来了,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轻轻摇了摇头道:“算了,既然没什么事儿,就给马元浩师傅一个面子。只是这酒就免了,我杜心五耻于和这姓赵的小人同席!” 话儿一交待完,杜心五迈步向外走去。万籁声心有不甘,恨恨地看了赵金彪一眼。 还是王梦熊心思细腻,从杜心五铁青的脸色发现出不对劲儿的地方,轻轻拽了一下大师兄的胳膊,主动跑到杜心五的左侧扶着他走出房间。 万籁声知道这个小师弟向来是不肯吃亏的主儿,眼见师傅吃亏而不声张,这根本不是他往日性格。心知有古怪的他连忙有样学样地跑到杜心五的右侧,两个人一起搀扶着杜心五下了楼梯,扬长而去。 刚刚拐过街角,杜心五一阵剧烈咳嗽,吐出一口血水来。万籁声慌了神,正要喊叫却被杜心五制止。 “别出声,我这口血吐出来便无大碍。要是让后面尾随的人知道我也受伤吐血,恐怕会对咱们不利!” 王梦熊一听就知道,这是杜心五师傅受伤之后强行忍住,装作若无其事,实则已经不能再和人生死相搏。 那赵金彪是短时间内被杜心五唬住,若是现在露出受伤的事实,怕是会引来他那些徒子徒孙的追杀。 一辆黑色小轿车开着车灯从马路那边驶了过来,车速很慢。王梦熊眼珠一转,直接从怀里掏出枪来,将车子逼停。三个人上了车,王梦熊立刻喝令那被手枪吓得哆哆嗦嗦的司机马上开车。 “诸位好汉,我上有高堂下有妻儿,都在家中盼我回去。请不要杀我,你们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王梦熊拿枪管捅了捅他的后背,大声说道:“少废话,让你开车就开。要是再磨磨蹭蹭,一枪蹦了你!” 那司机吓得不敢反驳,脚下一踩油门,小轿车发出巨大的轰鸣,冒着浓浓黑烟,快速消失在马路尽头。 王梦熊等人刚刚离开不久,大约2、300人提刀携棒地从邀月楼方向追了过来。为首的便是曾经出现在酱房大院,赵金彪的大徒弟。 这些人本想趁着杜心五不防备,偷偷在半路上围殴他,造成是被赵金彪比武打伤或者打死的假象。可是因为王梦熊的缘故,扑了一个空,只好悻悻而回,被赵金彪一顿臭骂,全都耸拉着脑袋不出声。 好在赵金彪自觉并没有吃亏,又怕现在打上门去又碰上上次那一言不合便要拔枪射击的小鬼,权衡了好久,终于决定暂且放下此事,等打听明白那小鬼的底细之后再做打算。 回到酱房大院6号之后,杜心五心有余悸地解开衣服,将那两块钢板取出。其中一块钢板上向内凹陷出一个深深的拳印,可见那赵金彪下手多么狠毒! “好险,倘若没有这两块钢板护具,我这把老骨头就交代在邀月楼了!” 王梦熊摸了摸那深陷的拳印,又看了看杜心五一片淤青的胸肋,咬牙切齿地说道:“师傅,对于这种武林败类,就不应该心慈手软!等我找个机会,偷偷摸到他的武馆,一枪蹦了他替你报仇!” “对!对!小师弟说得对!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不杀了这家伙,难出这口恶气!打蛇不死后患无穷!” 万籁声和郭岐风同声附和,表达了愤怒之情。 杜心五断然否决道:“瞎胡闹,你们师弟年纪小不懂事,你们两个做师兄的怎么也跟着起哄!上门杀人,难道要从此亡命天涯不成?你们若是都成了通缉犯,我自然门的衣钵谁来承继?何况……” “何况什么,师傅?” 面对三个徒弟的追问,杜心五摇了摇头,微微一笑,牵动了伤处,连忙让徒弟们找来毛巾热敷,这事儿就此岔了过去,他也没有继续分说。 第70章 马上之风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邀月楼鸿门宴之后第三日,整天提心吊胆的赵金彪彻底放下心来。据他派出去的眼线汇报,那个杜心五的小鬼徒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成了乖学生,正在和一清荣宝斋的掌柜学习鉴宝。 “不务正业!一个习武之人,把拳脚练好才是正道!学人家鉴宝玩枪,路子走偏了吧!可见这南北大侠杜心五也只是自己名头响亮,根本不会教徒弟!要是这样的徒弟交给我……” 赵金彪摇了摇头,把这诱人的想法抛在脑后。他现在一想到那小鬼杀气腾腾的眼睛,还是觉得后怕。在那个小鬼的年龄,赵金彪还在父母跟前承欢,撒娇卖萌呢,人家居然舞刀弄枪,独当一面了!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他娘的,怎么就没让我摊上这样的徒弟?” 一阵敲门声把赵金彪从乱七八糟的想法当中解救出来,进来的是一个身段妖娆的女子,端着一个茶盘,上面摆放着茶壶茶盏。这女子一步三摇地走到屋子中间,将东西放在桌子上。 “去,把门关上!” 赵金彪看见这个女子,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一边将身上衣物除去,一边轻声吩咐道。 “这?师傅,大白天的,要是有人进来,怕不好吧?” 那女子嘴上婉拒,脚下却快步走到门边,将房门关紧插上,回过身来看着已经把自己脱得精光的赵金彪,羞涩地低下头。 “快过来,小妖精!师傅就稀罕你这个调调!” 赵金彪看着这个最疼爱的女徒弟,心头无端火热,觉得比平日里妩媚数倍,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 那女子见赵金彪猴急的样子,再也不假装清纯,嘴里咯咯地笑着,纵身向床上的赵金彪扑去。两个人很快滚作一团,整个房间充满了糜烂的气息,偶尔还有女子高亢的尖叫和低沉的吟声。 赵金彪今天表现特别生猛,那女徒弟原本屈意奉承,到最后却是真的受不了,主动求饶。这种平日难得一见的表现更是深深刺激了赵金彪,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驰骋疆场的骑士,又好似一个威加海内的君王,人生快事,夫复何求的感觉。 一股针刺般的气劲突然从他的天突穴升起,将原本运转如珠的气劲凭空截断。赵金彪喉咙咯咯作响,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随即鲜血上涌,又殷红的好似要滴出血来。 “师傅,你这又是玩的什么花样?这般变来变去的,是新近练成的功夫吗?” 赵金彪有心骂她,却被憋的头晕目眩,胸间气劲鼓荡,好像要炸裂一般。那女子还以为他不愿意透露,心中有气,故意在其身下来回扭动。 这一下好像是骆驼后背上最后一根稻草,又好似火热的油锅内滴进一颗水珠,让赵金彪再也无法忍受,大吼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那女子正享受之际,忽然见赵金彪吐出血来,而且那血块中夹杂着许多褐色的肉块,分明是将内脏也吐了出来。 “妈呀!” 眼看着赵金彪像个死人似的趴了下来,那女子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使劲将他倒下的身体推开,整个人顾不得穿衣服,直接打开房门跑到院子里,大声呼喊。 “快来人啊!师傅他——他不行了!” 第二天是农历腊月二十九,一大早就有一个劲爆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师的武术圈。弟子过千、岁不过四十的赵金彪师傅突然暴死,据说还是死在了女弟子的肚皮上。 有好事的去医生那里打听,回来之后言之凿凿地说他这是得了有名的马上风,自作自受。不过也有人比较羡慕,说人家这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反正传东传西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把他的死与杜心五联系起来。 王梦熊从一清荣宝斋那里回来,就被万籁声师兄神神秘秘地叫到一边。 “小师弟,你听说没有?那个卑鄙小人赵金彪遭了天谴,马上风死掉了!这下你也不用惦记给他一枪,他自己就把自己作死了!” 天谴不天谴的,王梦熊是坚决不信。要是老天爷真的有眼,为什么不让自己和筱敏快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何况那个赵金彪常年习武,正当壮年,怎么会无缘无故得了马上风呢? 事有反常必有妖,至于这个妖,王梦熊一下子就把目光移到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的杜心五身上。 “师傅,您老人家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王梦熊一边殷勤地捶着杜心五的大腿,一边贼兮兮地说道。 杜心五把眼皮抬起,看着自己最喜爱的小徒弟,佯装不懂地问道:“说什么?” 王梦熊重重地敲了两下杜心五的大腿,让他直咧嘴。“师傅,您老人家这事揣着明白装糊涂啊?您忘了,我可没忘!那日您阻止我们师兄弟去为你报仇,不是还说了一句何况么?” 杜心五心中暗赞还是这小徒弟聪明,跟个人精似的。自己只是漏了那么半句口风,居然会让他几乎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万籁声和郭岐风也不傻,从王梦熊的话里听出赵金彪的死居然和师傅杜心五有关,连忙围了过来,一脸期待。 眼贱三个徒弟如饥似渴的眼神,杜心五也不好再装糊涂,这才把事情的真相慢慢说了出来。 原来当日邀月楼受到赵金彪突袭之后,杜心五不是什么也没做,而是顺手用自然功的秘技点中了赵金彪的天突穴。这个穴道是任脉要穴,被杜心五密法击中之后,倘若能够戒绝女色七日,就会不药而愈。 杜心五的手法快如闪电,当日除了赵金彪本人略有感应之外,其他人没有一个能够看清。倘若那赵金彪真心实意道歉,没准儿杜心五还会将禁忌告诉他。可是对方一心想致杜心五于死地,过后又埋伏一大帮徒子徒孙来追杀,要不是王梦熊反应快,师徒三个都得遭殃。 捡了一条命的杜心五阻止王梦熊去冒险,不是因为他肚量大,而是知道哪赵金彪眼圈发黑,一看就是好酒色之人。想要七日之内戒绝女色,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一个将死之人,哪里还用得着徒弟们冒险出手?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杜心五并没有将真相说出。万一那赵金彪真的凑巧七天没近女色,造化大躲过一劫,反而打脸。 “师傅,这手功夫秘技你可不能藏私,我要学!” 王梦熊想到若是有这个本事在手,杀人于无形。将来去对付鬼子和汉奸,用处大大地!简直就是隐形的刺客,黑暗中的王者嘛! “现在不行!这等阴损功夫,也是徐祖师云游之前才传给我的,等我百年之后,自然会传给你!” 第71章 隐秘伤势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对于杜心五的说辞,王梦熊一百个不信。什么阴损歹毒,不就是因为这门功夫隐秘难防,搞得大家把它当做压箱底的东西,不肯轻传。实质上武艺不分好坏,用之正则正、用之偏则邪。就看掌握在谁手里,运用在什么事情上。 看着万籁声和郭歧凤一脸羡慕的样子,王梦熊头一次觉得继承自然门衣钵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这哥俩是拿它当回事儿的。 “两位师兄,你们不要有什么想法。师傅不轻传这门功夫自有他的道理。不过若是传到我这里,一定把它向两位师兄公开。所谓技多不压身,在这乱世里会这本事又多了一层保障!” 万籁声和郭歧凤暗自竖起大拇指,为小师弟的大方点赞。原本他们还对师傅把衣钵传给王梦熊有点想法,如今也因为这句话彻底烟消云散,成了最坚定的支持者,这也是王梦熊始料未及的事情。 三个徒弟的表现杜心五自然是一一看在眼里,对万籁声和郭歧凤的转变也是洞察无遗。虽说这小徒弟的想法与师父、师祖相背,但看到徒弟们团结一心,毫无芥蒂的样子,他也就在心中默许了王梦熊的做法。 “算了!眼不见为净,等我百年之后,你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是不管了。不过你们三个要记住一点,无论什么时候,兄弟齐心才是最大的倚仗,听明白没?” “明白了,师父!您老人家就放心吧!我自然门虽然人数寥寥,但无论什么时候都会亲如一家人,绝不违背师父的教诲!” 杜心五很是满意地捻起胡须,微笑着点点头。哪知道就在笑到一半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从胸肋处传来,让他啊地一声叫了起来。 半个小时之后,京师有名的同仁堂的大夫被王梦熊不惜重金请来为杜心五诊治,过了很久才摇着头出来。 “张大夫,我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王梦熊代表那两位师兄,问出了大家都关心的问题。 “不是很好,或者说明白一点,太糟了!” 同仁堂的张大夫满头银发、胡须飘飘,戴着厚厚的眼镜,从里屋一出来便脸色很难看。 “杜先生的肋骨有轻微的骨裂,这是他会不时感到疼痛的原因之一。不过这属于小伤,只要慢慢修养,加上药物调理,百日之后便可无碍。真正难缠的是他的内伤,肺部受到外在力量的侵蚀打击,伤了肺经,这才是剧烈疼痛的主要原因。” “张大夫,这个内伤,一定也会有药可以治疗吧?” 面对着万籁声的询问,张大夫苦笑了一下回答道:“能治,但是治标不治本。如果是普通人,只要用药之后,虽不能说痊愈,但至少不影响任何事情。只是杜先生有些特殊,即使能够用药来减轻疼痛,但是恐怕却再也不能和人动手。否则一旦复发,神仙难救!” “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 “张大夫,求求你治好我师父。您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是不是?只要能让我师父继续练武,花多少钱我都在所不惜!” 王梦熊深知武术对杜心五意味着什么,可以说是他的整个生命也不为过。虽然那个罪魁祸首被杜心五自己干掉了,但是现在看来,杜心五所受的伤害并不比死去的赵金彪小。一个是毫无痛苦地死去,一个是要时时忍受心灵的折磨。或许有些人认为好死不如赖活着,但对于把武术视为生命的杜心五来说,那样苟且的活着还不如死掉。 张大夫自打出来便不住地摇头叹气,听王梦熊这么一说,忍不住说道:“这不是多少钱的问题,倘若我们能够治好杜先生,同仁堂也不会多收一文钱。但要是我们确实做不到,那我们也不会打这个保票,坏了同仁堂的名声。几位,我把药方给你们留下,只能缓解表面症状,至于想要他彻底痊愈,还请另请高明!告辞!” “张大夫,我送您出去,至于我师父的情况,还请你保密!” “晓得,我一定守口如瓶!” 送走了张大夫,师兄弟三个人重新回到屋里,大眼瞪小眼,谁都没了说话心情。 里屋的杜心五也听到了张大夫的话,知道三个徒弟这是在为自己担心,忍痛从炕上爬了起来,出言叫他们几个进去。 “都进来吧,放心,既然性命无忧,即便不能和人动手也算不得什么。至少我还有你们三个徒弟,到时候一一替我出手,我看谁还敢找上门来!” 杜心五这话不是胡乱说说,而是有针对性的。过去在武术界、江湖中,一直都是仇杀不断,有很大程度都和子报父仇、徒报师仇这样的恶性循环有关系。 常年在江湖走动,谁还不有几个仇家。这些武术界人士为什么热衷于收徒弟,还总想收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徒弟,就是为了防备将来仇家趁他年老体衰找上门来。徒弟越厉害,将来的日子就越有保障。杜心五失去动手的能力,一旦传了出去,那些与他结过仇的人恐怕会争先恐后找上门来,这也是王梦熊特意叮嘱张大夫保密的原因。 “师父,您放心。华夏之大,能人辈出,肯定能找到神医彻底治好您的内伤,到时候哪个兔崽子敢找上门,您老人家亲自出手把他们打出去,让他们知道南北大侠的名头绝不是吹出来的!” 杜心五哈哈一笑,牵动了伤势,咧嘴说道:“你这孩子,知道师父这伤还故意逗我笑。不过你们真的应该放心,药石无效,不等于我真的就毫无办法。只要我的自然功再进一步,这些伤势就会不药而愈,根本算不得什么问题。” “可是师父,您都这个样子,还怎么练习自然功?” 万籁声话一出口,便被杜心五反驳回来。“笨蛋,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本门的自然功,谁规定非得动起来练?道法万物、道法自然,这才是真正的自然功!” 郭岐风高兴地问道:“太好了!这么说师父您很快就能好了?” 杜心五摇了摇头道:“虽然这样也能时时打磨自然功,但是少了一些辅助手段,时间会很漫长,不能很快奏效。” 一时之间大家又陷入沉默,屋子里重又恢复沉闷的气氛。让这些人想不到的是,春节未过,一个号称神仙的家伙便主动上门,一举解决了大家的烦恼。 第72章 神仙上门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农历春节,本来是一个家家户户喜庆的日子,可是因为杜心五的伤势,大家都无心过节,陷入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王梦熊见师兄们的情绪把杜心五也影响了,怕勾起师父不快,忙安慰道:“天下之大,能人异士辈出。或许在咱们看来束手无策的伤势,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所以大家也不要太悲观,师父只要有足够的耐心,肯定会吉人天佑的。至于那些心怀鬼胎之徒,敢上门趁火打劫,徒弟我的手枪也不是白给的!” 万籁声和郭歧凤同声应和,他们只是过于担心杜心五的伤势,所以才忘了最需要安慰开导的是师父杜心五才对。 作为自然门的现任掌门人,杜心五的心境自不是几个毛头徒弟所能比拟。他给自己倒了满满地一大杯白酒,一仰脖一口全都干掉。 “好酒,好酒!这徒弟孝敬师父的酒喝起来就是香!” 放下酒杯,杜心五伸手一抹胡须上沾的酒水,丝毫不受伤势和徒弟们的影响,哈哈大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徒弟们,师父早就看破这些,所以才能活的潇洒自然。若是不能做到这一点,你们的自然功永远练不到大成的境界。大过年的,莫要作这些小儿女姿态,倘若真的想要为师快点好起来,就过来痛痛快快陪我喝上两杯!” 万籁声看了一眼郭岐风,自动把年龄幼小的王梦熊过滤掉。“怎么样师弟?师父既然都这么说了,做徒弟的也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今天可是大年夜,你我二人就舍命陪君子,不醉不归!” “好!” 两个人抛掉那些烦恼情绪,举起酒杯,和师父拼起酒来。把王梦熊着急的不行,连声说道:“师兄,还有我呢!” 万籁声一连喝了三杯,酒意上涌,脸色红润。斜眼看向王梦熊,不耐烦地说道:“去去去,喝你的糖水梨汁去。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啊!” 王梦熊哼了一声,又可怜巴巴地看向杜心五。 “师父,你看大师兄他……” 杜心五因为有两个徒弟陪着喝酒,十分高兴,又看见小徒弟的窘态,乐呵呵地说道:“你大师兄说的对,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不能很好地分解酒精,把酒精里面蕴含的有害物质化去,转化为对身体有益的能量。等你成年之后,自然功小成的时候,有了抵抗力。那时想喝多少师父都不拦着你!” “是,师父!” 王梦熊心不甘情不愿地应承着,把杯中的糖水梨汁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就好像喝酒似的,引得师父和师兄们一阵善意的笑声。 正喝得火热之极,杜心五忽然停杯。“王帆,你去外面看看,似乎有人在敲咱们的门。” 此时正是跨年夜,外面的鞭炮一直响个不停,还有孩子们冒着严寒在院子里嬉戏的声音,本就十分吵闹。杜心五居然能够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下准确分辨出敲门声,这份功力非同小可。只可惜受了伤,一身的本领无用武之地。 王梦熊跑到房门口,果然听到清晰的敲门声。那外面敲门之人显然十分笃定屋内有人,敲击声如金石,十分有节奏感。 “来了来了,莫要再敲,这就给你开门!” 王梦熊打开房门,却见外面站着一个走方郎中打扮的老头,看着陌生,从来没有在杜心五这里见过。 “请问您是谁?大过年的来此敲门,有何贵干?” 王梦熊虽然知道自打自己到师父这里,几乎所有的访客和师父的朋友都被他记在心里,并无此人的印象。可来者是客,他也不敢保证来人是不是认识师父,只好出言询问。 “小友,过年好!在下刘天一,人送外号刘神仙。受《中华新报》总编辑张季鸾之托,专程为杜师傅的伤势而来!” 老头说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王梦熊,不住地点头,就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既惊奇,又有些欣喜。 “您老先请进,外面风雪寒冷,进屋先暖暖身子。师父他在里间吃酒,我这就去禀告他。” 王梦熊客气地将来人让进屋内坐好,连忙进了里屋告诉杜心五。 杜心五一听,连忙从火炕上下来。一边穿鞋一边说道:“是张季鸾介绍来的么?快快有请。我只是在信中和季鸾兄弟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他却放在了心上。” 等到来人脱了衣服,上了火炕坐好细聊,这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张季鸾和杜心五同为留学岛国的同学,关系非同常人,乃是忘年之交。虽然两个人相差了近二十岁,但是因为志趣相投,反而比一般的同学关系更好。这次在信中看到杜心五遭小人暗算受了内伤,张季鸾一下子想起自己认识的一位刘神仙,连忙恳求他过来给杜心五治病。 “原来是这样,既然是张季鸾推荐,刘兄想必是医术高超之人,那就拜托了!” 吃罢年夜饭,来不及休息,刘天一便开始替杜心五把脉,诊治他的病情。 过了很久,刘神仙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用手巾擦了把汗说道:“好险好险!出手之人毫不留情,本是为了致人性命。好在杜师傅身子底子好,有内功护体,又被不知名的外物挡了一下霸烈的劲气,只是受到单纯的撞击和阴柔的力道侵蚀才会受的伤。有治,有治!” 王梦熊见这老者只凭伸手搭脉,便对杜心五的伤势了然于心犹如亲见,顿时对他充满信心。“难怪他外号叫刘神仙,就凭这一手,叫神仙确实不为过。” 知道了伤势如何,但是怎么能快速治好那又是另外一码事。刘天一明白地告诉杜心五,“想三五日治好,即便是神仙也难以做到。那样治标不治本,难免将来有复发之虞。我有一门气功,出自峨眉山一个不知名的高人传授。若是能配合着药物治疗,三五年内,包你恢复得就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 杜心五连声道谢,万籁声和郭岐风也是喜形于色。只有王梦熊听说老者的气功来自峨眉山,心中一动问道:“那高人是不是个子非常矮小?” 刘天一一愣,看着王梦熊道:“不错,你这孩子怎会知道?” 第73章 燕子李三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刘神仙的回答让杜心五十分激动,他顾不得身上还有伤,连忙抓住刘神仙的手腕,语带颤抖地追问道:“那人,就是你说的矮子,有没有告诉你他叫什么名字?他人现在在哪里?” 刘神仙也被这师徒二人的表现弄得有些紧张,仔细回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他只是说姓徐,叫什么名字没有告诉我!我和他分开的时候,还是在二十多年前呢。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面!” 杜心五心中默算,那已经是自己辞别徐矮师十年后的事情了。原来他一直没有离开峨眉山,又教授了一个新传人。虽然这人学的不是自然功,但是想必是徐矮师后创的功夫。大家份属同门,说起来都不是外人。 杜心五把话一说透,刘天一也相信那人就是自然门的祖师徐矮师。这样一来,更加亲近,因而便将自家的来历彻底交待。 原来这刘天一本是贵州人士,1863年4月翼王石达开自大渡河失败后,余部李文彩进入贵州,他便是在那时候加入太平军。 可惜李文彩生不逢时,没赶上太平天国的好时候,独自又坚持了八年之久,终于在1871年承认失败,隐居山林。 刘天一那时候才20出头,为了躲避清军的追捕带伤跨省进入四川,在伤势发作昏迷不醒的时候遇见采药归来的徐矮师,这才捡了一条性命。 徐矮师见他资质不错,便把采药治病的本领教给他,又把新创的呼吸导引术一并传授。因为没有传授自然功,所以刘天一还算不上是自然门弟子,也就没告诉他自然门的存在。 没想到二十年过去,机缘巧合之下,新传医术弟子又来救了武术弟子。这让杜心五不住叩谢师恩的同时,也不住感叹一饮一啄前缘注定,命运之奇妙! 有了刘天一精心治疗,加上他无私的传授,不但杜心五很快学会了不知名的呼吸导引术,就连王梦熊也跟着借光学会了。 刘天一也听杜心五说他已经选定王梦熊作为自然门的传承人,所以教授杜心五的时候并没有避开王梦熊。至于那两个师兄弟,因为不在这里住,所以并没有这个待遇。 学会了呼吸导引术的王梦熊试着将其与自然功配合着练,竟然发现二者竟然是如此的契合。许多以前自然功练不到的经脉,居然在呼吸导引术的配合下势如破竹攻城拔寨般拿下,整个自然功很快进入第二层的境界。 杜心五测试了一下王梦熊的自然功进展,感慨道:“当初为师三年达到你这般境界,还被徐祖师夸赞是少年英才。如今徒弟你只用了不到半年就达到了,若是祖师尚在,指不定他会多高兴呢!” 王梦熊没时间沾沾自喜,因为他现在又多了一项学习项目,那便是背诵汤头歌诀。 “四君子汤中和义,参术茯苓甘草比。益以夏陈名六君,祛痰补气阳虚饵。除祛半夏名异功,或加香砂胃寒使。 …… 百合固金二地黄,玄参贝母桔甘藏。麦冬芍药当归配,喘咳痰血肺家伤。 ……” 杜心五见自己这个小徒弟摇头晃脑十分投入的模样,忍不住低声问道:“天一师弟,你让我自然门未来的掌门人学这个,有用么?难道将来他还会去当大夫不成?” 刘天一其实是见王梦熊聪慧过人,也动了传续衣钵的念头。可是君子不夺人所好,他琢磨着反正不是外人,索性一起教给王梦熊。这样一来,徐祖师的技艺分传之后在王梦熊这里又重归一人,也算是物归原主。 不过杜心五这话说得有些看不起师父传下的医术,让他心头暗恼,似笑非笑地看着杜心五的胸肋处说道:“慎媿师兄,有没有用,你现在还不知道么?” 杜心五大惭,连忙道歉。“天一师弟,为兄知错了!有用,非常之有用。若是他能够医武双绝,也是我自然门的大幸!多谢师弟毫无保留传授,我这徒弟,有你一半儿!” 一句话,师叔变师父,王梦熊也是欣然接受,一口一个师父叫着,让刘天一老怀大慰,直叹这一趟来的值得。 初三早上起床后,王梦熊突然发现昨夜放在桌子上的一束金针不见了。 这可是刘天一师父赠送给他,让他没事儿的时候认穴道、练针灸之法的家伙,昨夜临睡前特意放到桌子上,打算早上起来以后接着练习。哪知道却怎么都找不见,居然自己长了翅膀,不翼而飞。 他怕刘天一师父拿走使用,特意跑去询问,结果人家没拿。再次找寻无果的时候,惊动了养伤的杜心五。他到王梦熊所在的屋子略一查看,便告诉王梦熊,东西不是忘在哪里丢了,而是遭了贼被偷了。虽然昨夜大家都没听见异常动静,但是屋顶的瓦片有被人动过的痕迹,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 “他娘的,谁这么大胆子敢偷老子的东西?要是让我抓到,定会先给他两个大耳雷子,再把他送到局子里去!” 王梦熊这么一骂,心里痛快不少。杜心五好笑地看着这个满嘴粗话的小徒弟,头疼地说道:“徒弟,满屋之人都比你大,你是谁的老子?小孩子也不积点口德?传出去让人笑话!” 王梦熊还没来得及分辨,一旁的刘天一师父不干了,帮他开脱道:“慎媿师兄,别说王帆骂娘,我也想骂娘咧!那金针是徐祖师亲授给我,是他老人家给我留的唯一念想。送给徒弟我不觉得,若是被贼偷去,心疼死了!” 王梦熊一听,刘天一师父把这么一个宝贝送给自己,自己还把它弄丢了,怎么向师父交待啊! 正上火之际,还是久闯江湖的杜心五有经验,斩钉截铁地说道:“京师重地,敢闯入我杜心五家里偷东西,只可能是一个人!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他还是没有放下,隐忍这么久才出手,为他的徒子徒孙们出气来了!” “燕子李三?” 王梦熊和刘天一一样,同时在心里泛起这个名字! 第74章 一个警告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京师石安门外关厢一处普通四合院内,人声鼎沸。这里是燕子门在京师的一处隐秘据点,从外表上看与普通人家并无二致,但是无论是门子还是下人,包括左邻右舍,都是燕子门中人。 有了这么多层的掩护,所以这个燕子门据点一直以来都不曾被官府发现过,这也是燕子门掌门人李三选择此处落脚的原因。 说起燕子李三,江湖中盛传的其实不止一个。有的只是杀人如麻的悍匪,因为巧合姓李,便借了燕子李三的名头行事,被以讹传讹地叫做燕子李三。这样的人还真的不少,有的刚刚被官府抓到,外面又冒出来好几个,搞得官府也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还有一些积年旧案,因为侦破不了,当官的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就强行将案子安在了李三的头上。当时就有两个相距百里之遥的县城同时发生了声称是李三做下的案子,老百姓觉得肯定这李三有北宋梁山好汉神行太保戴宗的本领,又因为偷盗东西必须飞檐走壁,所以形容李三像燕子一样有飞行的本事,故而称其为燕子李三。 无论外面怎么传,燕子门的人都知道,真正的燕子李三只有一个,就是眼前这位二十刚出头的小伙子李景云。 李景云出生于河北涿州,后来和叔父流落到沧州。沧州人好武成风,他也跟着拜师习武。后来跟着走江湖的班子去河南卖艺,遭到诬陷被赶出班子。因为人生地不熟,生活没有着落,他被迫开始偷盗。为了躲避官府追捕,他隐姓埋名去了少林寺 从少林寺出来后,为了增强本领,他拜师田盘山万松寺师父石敢当。石敢当因为无暇教授他武艺,便让他去五台山找师弟法慧。法慧看他身体灵活,翻山越岭如履平地,除了教他十八般武艺外,额外传授了他八步登空和燕子三抄水的功夫。这样一来,李景华如虎添翼,来到京津后便整合当地的小偷飞贼,订立了很多规矩,成立了燕子门,自任掌门人。 年前的时候,几个在铁路上活动的徒弟哭哭啼啼地跑回来,说他们的三师兄在火车上被一个孩童一拳打死,恳请师父替他们做主,为三师兄报仇。 李三不知道他这个三徒弟偷盗不成改做强盗,并且对一个小孩子下死手的事情,只凭这些人的一面之词便满口答应下来,让这些徒子徒孙们先把人找到再说。 偌大的京师想要找一个孩子那和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这事儿就一直拖了下来。没想到邀月楼一战,燕子李三有个去看热闹的徒弟,发现了出现在那里的王梦熊。能和南北大侠杜心五走在一起,并且是一个七八岁孩童模样,当时那徒弟便联想到燕子门要找的那个一拳打死三师兄的孩子。 后来这家伙回去一描述王梦熊的相貌,被那几个漏网之鱼一致确认这个孩子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倘若是其它人带着王梦熊,李景华早就会找上门去。不过一听说是南北大侠杜心五带着,他的心没来由地颤了两颤。毕竟杜心五的名号太响亮了,南北大侠可不是自己吹出来的,而是实打实的战绩在那里,被武林同道恭送的。 李景华混迹江湖好多年,早就听说过杜心五的赫赫战绩。他知道自己如果主动找上门去,还不得被杜老爷子一拳打死?但是对徒弟们又夸下了海口,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让他们打探杜心五的住处。 大年初二,李景华刚刚从一个大户人家偷盗成功。那是京师吉兆胡同东口的一处高门大宅,一看就是有钱人家。李景华白天就将附近建筑物的布局打探清楚,趁夜利用飞抓潜入这个宅院。 因为院子里有些地方有持枪的卫兵巡逻,李景华判断这里必然住着一个大人物。他也不敢大肆盗窃,只是跑到人家书房偷了一对碧玉镇纸,拿了一个名章,留下了一只纸折的燕子,证明燕子李三来过,便匆匆撤离。 得手之后的李景华带着几个徒弟吃酒,结果有个徒弟匆匆跑来告诉他,杜心五的住处被弟兄们找到,那个孩子和一个老头与杜心五住在一起。因为李景华带人去作案,白天没来得及找到他,只好晚上到他们经常吃酒的地方,果然找到了师父。 李景华因为顺利得手,又一起吃了酒,畏惧之心渐去,好胜之心渐渐升起。当即让徒弟们继续吃酒,他则跟着报信的徒弟,一起去了酱房大院6号。 当夜杜心五和刘天一促膝交谈,互相印证所学所得,只有王梦熊自己一个人在房间背诵着汤头歌诀。 若是杜心五未受伤前,趁夜而来的燕子李三肯定不会瞒过老爷子的耳目。刘天一虽然号称刘神仙,不过那是指他的医术高明,并不真的是无所不能的神仙。 见自己并未惊动杜心五,李景华心中得意,以为大名鼎鼎的南北大侠也不过如此。不过即使人家没有发觉他的存在,他也不敢真的跳下去向杜心五挑战。所谓人的名树的影,他可不想自寻死路。 按照李景华的想法,趁着杜心五没发觉的时候,偷偷将那孩子做掉,也算替徒弟报了仇。可是当他掀开瓦片偷偷观察王梦熊的时候,却发现这孩子虽然夜已经很深,居然还没有睡觉,而是摇头晃脑地背诵着汤头歌诀。 这等情景让李景华的杀心渐去,回忆起自己在少林寺中习武的情景。 那时候他为了躲避追捕,隐姓埋名,也不和师兄弟交往,只是在夜里独自刻苦练武。那时候的情景和眼前这孩子的情景何其相似,一下子引起了他的共鸣,让他舍不得下手。 等到王梦熊睡着之后,李景华并没有趁机杀人,只是偷偷溜下来,取了王梦熊用来练习的金针,给这孩子一个警告,便悄无声息地遁去。 他也知道,以杜心五之能,必然会猜的出是自己所为。又因为这只是一个警告,并不是专程偷盗,也就没留下自己纸折燕子的印记。 第75章 快快有请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梦熊发现金针被盗,虽然因为来人并没有偷偷下手加害于他而暗自庆幸,但对其偷走了刘天一送给他的金针一事仍旧耿耿于怀。尤其是听说这是师祖徐矮师所遗之物,更是觉得这个所谓的燕子李三偷了不该偷的东西,着实可恶! “依我看,对手只是想给你一个警告,否则趁机下手,你就是有九条命都无济于事了。如今性命无忧,不如就这样相安无事算了吧?” 杜心五的安慰不但没能让王梦熊放下,反而更激起他的好胜之心。“师父,他偷了祖师的金针,让咱们大家都失去了睹物思人的凭据。只凭这一点,就不能善罢甘休。何况他的弟子在火车上为恶,我杀了他不光是为民除害,更是替他清理门户。他不但不知感激,反而偷偷前来意图报复。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收了手,但是像这种鸡鸣狗盗之徒,你若是忍气吞声,他还以为咱们是好欺负的呢!” 刘天一一听,这个徒弟嫉恶如仇的性格,便如同他当年刚加入太平军时候一样,连声赞叹道:“好徒弟,说得没错。当年为师便是因为村上有一个恶霸时常欺负老百姓,一时兴起就杀了他投奔了翼王的队伍。那时候跟着李帅,快意恩仇,战斗虽然艰苦,但也轰轰烈烈,至今不悔!你既然是我的徒弟,就应该学为师当年那样,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免得白费了一腔热血,枉费了青春年少!” 杜心五有些不乐意了,心说我这边劝徒弟宁事息人,你不但不帮我劝他反而火上浇油,是嫌弃徒弟多么? “天一师弟,你说得痛快,可是后来怎么样?不但天王、翼王相继故去,李帅隐迹不出,整个太平天国烟消云散,你也隐姓埋名做了乡野郎中,落得如此结局。更何况我如今有伤在身,不能和人动手。倘若真的找上门去,你是想让王帆和久负盛名的燕子李三动手过招么?这个徒弟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刘天一被杜心五几句话说得哑口无言,讪笑着不再说话。对于这些太平天国的离散人员来说,虽然天国曾经辉煌过,可是到后来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日子早就将当初的意志消磨干净。之所以还对当年的事情念念不忘,无非是虚荣心作怪罢了。何况杜心五说的没错,他动不了手,自己也只会养生治病救人,不会打打杀杀,总不能让好不容易收的小徒弟去冒险吧? “徒弟,你杜师父说的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金针也不是什么太过贵重的东西,等有闲暇,药铺开业的时候再买一副送给你!就不要再想着去找燕子李三理论索要了!” 王梦熊态度坚决,不会因两位师父的劝告而停手。不过为了不让二老担心,还是假作答应,等待时机到时再说。 这日一大早,王梦熊吃罢早饭,便辞别两位师父,去一清荣宝斋。因为这已经是惯例,两个师父都不疑有他,便放他出去。哪知道王梦熊离家不远,便坐车去找景定成,根本就没往天桥那一块去。 先向景定成教授拜了晚年之后,王梦熊便开门见山将实情告知,并求他帮忙将这个所谓的燕子李三找出来。 景定成当然知道燕子李三之人,更何况最近一桩案子弄得京师沸沸扬扬,让燕子李三的名头更加响亮。原来当日初二夜里,除了偷了王梦熊的金针之外,李三还偷了一户人家的碧玉镇纸和一方和田玉的印章。 哪知道这户人家住的可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刚刚辞去总理职务不久的段芝泉。作为皖系军阀之首,北洋三杰之一的北洋之虎,其居住地守卫森严,然而还是被燕子李三得了手。虽然东西不值几个钱,可面子却丢不起啊!大发雷霆的段芝泉派秘书去警察局,要求他们一定要把这个胆大包天的燕子李三抓到。事情就这样露了出来,以至于整个京师都在津津乐道这件事情。 因为窝在屋子里没有出门,王梦熊还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本来他想利用景定成的人脉把这个燕子李三的落脚点找出来,再从大上海把王雅樵的人马调过来,逼迫这个李三交出金针。没想到这个李三居然还同时做了这件事,看来不用让王雅樵派人来了。 见王梦熊沉默不语,景定成有些好奇地问道:“王帆小友,你在想什么?难道你不打算找到燕子李三拿回你师祖的金针了吗?” “金针我是一定要拿回来的,只不过现在看,找到这个燕子李三的踪迹用不着咱们自己出手,警察局就会替咱们把他找到!” 王梦熊话音未落,景定成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友,你太高看警察局那帮家伙了。倘若他们真有那个本事,也不至于让人家闯出这么大的名头。况且这京师之地,龙蛇混杂,城狐社鼠都和燕子门有丝丝缕缕的关系。只要什么风吹草动,那李三便逃的无影无踪。指望着警察局破案,下辈子吧!” 面对着景定成的笑话,王梦熊不以为意,反而露出笃定的神色,淡淡说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这次就让他燕子李三瞧瞧,什么叫魔高一丈!” 当天下午,因为和冯大总统理念不合而辞去总理职务的段芝泉正在客厅喝茶看报,忽然有门子来报,有一七岁孩童指名求见段总理,说是要为他分忧解难。 段芝泉一听,哈哈大笑道:“别说我当总理之时,根本用不着一个七岁的孩童来帮我分忧,即便我不做总理,闲赋在家,又哪里需要他来解难?一个小骗子的话你也相信,亏你还在我的府上干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连一个小孩子的谎言都分辨不清,丢不丢人啊!” 那门子被段芝泉一顿嘲笑,居然并不在意,反而啊了一声,慢慢打开手中的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行字迹,大意居然和段老爷子的话一致,只是在一些细小的用词上略有差别罢了。 “老爷您看,那孩子当着我的面临时写在字条上的,说您若是听完回报不想见他,就把这个字条给您看!” 段芝泉一下来了兴趣,吩咐道:“快快有请!” 第76章 出谋划策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梦熊被请到段公馆宽大的客厅,面对着这个曾经是一国总理的北洋之虎,落落大方,毫不怯场。 段芝泉心里暗暗称奇的同时,也对他充满期待。不知道这孩子能为他带来什么?倘若真的像他所说能够分忧解难,那还真就是帮了他的大忙了! “小子王帆,见过段总理!我听说您老家中遭了贼,并且贼人居然胆大妄为到留下印记,所以感同身受,特意过来献上一计,包您老人家很快就能把大胆的贼人抓住!” 王梦熊心知不能用普通方式说服对方,只能用惊人之语,引起对方的好奇心,这样才会有机会说出他的想法。 段芝泉摆手道:“王帆小朋友,我因为和大总统理念不合,已经辞去总理职务闲赋在家,当不得这声称呼。你若是愿意,可以直呼我名,亦可叫我声段爷爷!” “段爷爷好!” “哎!” 段芝泉很喜欢懂礼貌的王梦熊,但是觉得有必要杀杀他的气势,免得这孩子太过骄傲,便又说道。 “小朋友年不过七,却敢夸下海口为我分忧解难。不知道我堂堂一个中华民国前总理,忧从何来?难在何处,你又有何能,敢这么说呢?” 王梦熊笑了笑,看来这是打算考考他,探探底儿。也是,人家堂堂一个总理级别的大人物,能够见他一面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可要不能拿出真才实学说服他,怕也会被当做骗子轰出去。 “段爷爷,常言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我记得封狼居胥的霍去病死的时候才二十四岁,甘罗十二岁就为相,康熙皇帝八岁登基,就算最近的紫禁城里那位,三岁不到就做了皇帝。我过了年已经快八岁了,和他们相比年纪适中。虽然没有他们那么大的本事,但是要说为您分忧解难,还真不是吹牛!” 段芝泉一听,这孩子话说的没错,自古英雄出少年,看来还真不能小觑。 见段芝泉并没有反对,反而用手连连抚弄胡须,显然是认同他的说辞。王梦熊趁热打铁地说道:“常人百姓,每天为柴米油盐奔走,衣食之忧;段爷爷心系国家,是先天下之忧而忧,怎么会无忧呢?” 这句马屁拍得,让段芝泉心中熨帖,好似吃了人参果一般。只觉得这孩子如此的会说话,一时间动了爱才之心。 “算你说的对!不过这忧有了,这难又如何解释?” 王梦熊心说不怕你不承认,就怕你不上道。只要你有兴趣,早晚会让你顺着我的思维来。 “孔夫子从鲁入蔡,七日无食,是为圣人之难。玄奘法师千里迢迢去印度取经弘法,接连九九八十一难。至于凡夫俗子,身上缺衣,缸中无米,手无余钱,屋无片瓦,度日艰难。还要忍受乡绅欺压,官吏盘剥,刀兵之苦,灾害侵袭,可谓一步一难。无论是圣佛,还是俗人皆会有难相随,段爷爷如何能独善此身?” “这个……?” 段芝泉被王梦熊这么一说,当即觉得若是自己没有一两件难事在身,都对不起这孩子说的这些长篇大论。况且人家说的没错,圣俗皆如此,我何独此身?总不能说自己现在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吧?那是孙猴子,可不是俺老段! “你说的没错,我承认既有忧又有难,还请王帆小朋友为我解惑?” 人家既然服软,王梦熊也不好拿出辩论赛的方法继续追穷寇,起身鞠了一躬道:“先前都是狂言妄语,还请段爷爷莫要见怪。不过我说的分忧解难,却有一得,愿说给您老人家听。您老若觉得我说的没错,那就采纳。倘若我说的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就当我年少无知,说了大话,如何?” 段芝泉哈哈一乐,被燕子李三弄得有些郁闷的心情大好起来。 “你随便说,说的好有赏,说的不好我也不会怪你。其实不管你说的对不对,只凭你能把我逗乐,就已经让我觉得不枉一见了!” “那小子就不客气,直说了!” 既然段芝泉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王梦熊也就放下心来,开始真正算计起燕子李三来。 “先说眼前之事,不就是一个飞贼燕子李三嘛?要想抓到他很容易,只需要放出风去,说他夜入民宅,趁人不备偷去不值钱之物,根本算不得什么侠盗。倘若能在三日内再度前来,在重重守卫之下从您这里偷去……” 王梦熊说道这里略一打量,便在客厅的壁炉之上的位置发现了一把垂着金黄穗子的指挥刀。看这种重视程度,不像是普通摆设,再一联想段芝泉北洋之虎的身份,当即判断出这必是他珍爱之物。 “……偷去您这把指挥刀,你便承认他是天下第一侠盗,不但不追究他的犯罪行为,还昭告天下他这个侠盗名头!这样一来,不愁他不上钩!” 段芝泉倒吸了一口冷气,不为别的,就为这孩子出的这个主意。作为久掌大权之人,他深知越是位高权重之人,好名之心越重。这个什么燕子李三也不例外,估计一个侠盗的名头就会让人打破脑袋,更何况还加上天下第一四个字,将人性的弱点抓得牢牢,让人即便明知是圈套,也不得不往里钻。 “好,就这么办!除非这个燕子李三真的有双翅膀,否则要是在我重重包围警惕之下还被他跑了,那我也无话可说。” 王梦熊连忙插嘴道:“段爷爷,咱们先说好。抓住燕子李三后,我只要取回我被他偷走的金针一束,别的什么奖励都不需要。” “都依你!” 段芝泉心中高兴,仿佛已经看到那个自投罗网的燕子在拼命挣扎的样子。惹谁不好,偏偏来偷老子和对面这小子的东西。一个有人,一个有头脑,两下一配合,什么燕子李三,你的下半辈子,就在监狱里呆着吧! 燕子李三回到家后拿出赃物鉴定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居然偷了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因为那名章上清清楚楚地刻着段芝泉的名字。 虽然知道自己居然偷了民国**的前总理头上,但是艺高人胆大,等风声过去,自然不会有人关心这件事。 “你们最近都机灵点,没什么事情就都暂且歇歇,不要出去给我惹祸!” “是!师父!” 第77章 有借无还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梦熊出的这个主意让段芝泉赞叹不已,虽然还没付诸实施,但他已经预见到燕子李三的下场。 “王帆小朋友,一个燕子李三只是梁上小贼,不值得咱们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你刚才说我还有什么难处?我想好好听听。” 段芝泉的经历王梦熊只记得个大概,但是他还会是民国的总理是确定无疑。眼下人家只是在和冯大总统闹别扭,很快就会官复原职的。这就给了王梦熊一个装神弄鬼的机会,也好圆了之前那段说辞。 “段爷爷眼下辞去总理职务,怎会不是难处?不过我相信您早晚还会继续做您的总理,短则一个月、长则两个月便会见分晓!” 段芝泉哈哈大笑,“小朋友,你才多大,怎么也学那些神棍说话?难不成你还会掐指一算,知道我什么时候官复原职不成?” 王梦熊心说你说的还真对,我就是知道你什么时候官复原职。不过那样说出来也没人相信,还是借着算命看相的借口说出来,爱信不信。 “段爷爷,人不可貌相。您怎知我说的不准?不过准不准,自有将来见分晓。我说的难处其实还不是这个,而是因为您真正的难处,是不是因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若是王梦熊一上来就说这个,段芝泉肯定不会相信。不过因为之前那个主意就让他对这个小孩子刮目相看,又提到他很快就会官复原职,这也让他隐隐觉得这孩子怕不是胡说八道,而是真的有神奇之处。 段芝泉辞去总理职务,无非是因为和冯大总统治国理念不合。他主张武力一统,而大总统则主张大家坐下来通过谈判解决分歧,循序渐进统一。 这次辞职,只不过是哥俩闹点别扭。以他对冯大总统的了解,手里没有兵权的老哥哥肯定还会主动将自己请回去。要是他愿意,随时都可以官复原职。可为了将大总统一军,他把回去的时间设定在三月,离现在可不正是一个月吗? 如果这还算事巧合,那王梦熊这一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彻底打动了他。除了理念不合之外,他真正的辞职原因还是因为财政没钱的缘故。虽然去年已经向西原龟三借了几百万,但是架不住用钱的地方太多,很快就见了底。 他打算继续向西原龟三借钱,可是冯大总统不愿意,两人就此弄僵,才有了他这次辞职。这种隐秘之事,外人根本不会知道,更不应该是一个小孩子所能知道的,所以才让他大为震惊,认为王梦熊恐怕是真有神秘莫测之能。 “**财政支出庞大,而进项却寥寥无几。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做到官员无欠薪、军警无欠饷,我向一个人借了点钱。可现在大总统却不同意我继续借下去,说我是卖国?我不想担这个恶名,所以才辞职回家。不知道王帆小朋友是从何得知?又何以教我?” 王梦熊心中暗乐,从何而知?当然是后世无所不能的百度大婶那里知道的。“天地万物,都息息相关。古人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您的难处自然也会在您的脸上体现。您看您脸上眼袋低垂显然睡眠不好,肯定有烦心之事。再有面上山林灰暗、聚财宫有漏风之象,必是为钱发愁。段爷爷您的府上富丽堂皇,这屋子随便拿出一样东西都能换来百姓一年的花销,当然不会是为了自己衣食发愁。这样想来,答案呼之欲出,肯定是**财政出了问题,才会让您烦恼,不知道我说的可对?” “太神了!你说的非常对!” 段芝泉心服口服地说道,连忙又问起解决的办法。 “当然是继续借,借的越多越好!” 王梦熊给出的答案和段芝泉想的一摸一样,让他有找到知己的感觉。 “可是,借的越多,这利息越多。何况还需要抵押之物,否则对方肯定不会轻易借给我的!” 段芝泉的疑虑惹来王梦熊的哈哈大笑,他一脸神秘地说道:“段爷爷,我猜能有这么大手笔的,除了对面那个岛国,肯定不会有其他人,对吧?” “没错,我是从一个叫西原龟三的岛国人那里借的。其实我也知道,就凭他自己也是拿不出这么多钱,在他的后边,站着的是岛国**。” 王梦熊得意一笑,“既然是从岛国那里借的,那就好办多了,您只管大肆地去借,不就解决问题了么?” “可是,如此一来,将来拿什么还?” 段芝泉这个问题让王梦熊连连摇头道:“还?谁说要还?” “不……还……?” 段芝泉有些张口结舌,“你的意思是说,叫我赖账?” 王梦熊斩钉截铁地说道:“没错,就是赖账!您是代表**借的,等您老将来真的不干了,换了人当总理。新官不理旧账,这笔钱就算是黄了。到时候您不但不是卖国,反而是大大的爱国功臣!” 这话说的让段芝泉隐隐有些激动,“是啊!只要能赖掉这笔烂账,老子不但不是什么卖国贼,相反还狠狠地坑了岛国一把。对方借的越多,将来赔的越惨。等后人知道真相,谁还会说我是汉奸卖国贼?” “就按小友所说,这么干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只要能坑掉岛国人,一雪甲午赔款的耻辱,现在我背上点骂名,又算得了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莫非是担心没有足够的抵押物?” 王梦熊一下子就猜出他担心什么,无非是怕把国家的东西抵押出去,惹来非议和麻烦。 “是,没有能够打动西原龟三身后**的东西,他们是不会再上一笔还没有归还本金利息的情况下再借给我更多的钱的!” “这好办,您可以将东北的森林、铁路、交通、银行等等抵押给他们。这些都是一些名义上的东西,何况还多数在对方的实际控制之下,您可没损失什么!” 段芝泉一下子心头去了千钧重担,喜上眉梢道:“对对对,那都是岛国人目前控制下的东西,有些即使不在他们控制之下,却也在张雨亭的治下,就让他伤脑筋去吧!哈哈哈!” 一老一两个狐狸如同捡了天大的便宜似的,相视而笑,让外面等候的下人纷纷猜测,段老爷究竟是怎么了,一改多日的沉闷,笑得如此开心。 第78章 偷鸡不成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梦熊给段芝泉出了这个主意之后,便果断提出告辞。段芝泉虽然觉得和这个小朋友还没谈尽兴,但是他心中已经把王梦熊看成一位江湖奇人。像这类人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如今能够见上一面,也是一场缘分,不可再过强求。 虽然没说什么时常联系的话,但是段芝泉还是向王梦熊询问,倘若有事想要找他,不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王梦熊琢磨了一下,还是将两个联系人高速了他。一个就是号称南北大侠的杜心五,一个就是上海滩大世界顾家班马戏团的班主顾传标。 其实王雅樵是一个比顾传标更好的人选,不过想到后来这位创出的暗杀大王的名头,王梦熊觉得越少人知道自己和他的关系就越好。 辞别了依依不舍的段芝泉,在满府下人们诧异的目光中,王梦熊坐上了一直等在门口的黄包车,向天桥的一清荣宝斋而去。 段芝泉等到看不见黄包车的影子之后,这才回转身,向着客厅的门口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停住脚步,叫过一旁侍立的管家吩咐道:“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说出去。谁走漏了风声,就拿谁的脑袋是问!另外倘若这孩子再度上门,不用通稟,直接带他来见我。我若不在府上,也要好好招待,切不可怠慢了!” “是,老爷。您放心,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办!” 王梦熊从柳一清的店里出来,忽然有了一种立刻去检验一下所学的冲动。这么长时间下来,学了不少鉴赏知识,柳一清本人也几乎是倾囊相授,不过具体学的怎么样,能不能出徒,还得去实践中检验一下。 想到这里,他又坐上了黄包车,这次不是在天桥这里碰运气,而是直奔琉璃厂。 如果说天桥是一个三教九流无所不包的地界,那琉璃厂就是最正规的买卖古董字画、工艺美术品的高档场所。过去那些王公贵族、或者是一些高门大宅的破落户,无论是出手收藏,还是靠卖着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度日,琉璃厂永远都是第一选择。 眼下虽然是民国了,可老北京人心目中琉璃厂的地位可没有丝毫的改变。只看街上来往人群的穿着打扮,便与天桥那里的人们有高下立判之分。 即使个把个人士面露菜色,饥肠辘辘的好几天都没吃一顿饱饭,但这并不妨碍他把衣服熨烫得整齐,把皮鞋擦得铮亮,风度犹存。 王梦熊混迹在这些路人当中,毫不起眼。哪怕他不时地蹲下来摸摸这个、看看那个,人家只当他是哪个大人带来的孩子,除了提醒他小心一些不要弄坏了东西之外,居然没有任何人看出这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 王梦熊这一路上也看到了不少好东西,毕竟琉璃厂这里可不是假货充斥的天桥。只不过货虽然都是真的,可卖货的人也都不是棒槌,要的价码很高,根本超出了东西本身的价值。 虽然王梦熊知道,即使用现在这个价钱将东西买下来,将来也会大赚特赚,可那样一来就失去了捡漏的乐趣,不是他喜欢的,只能一一放弃。 忽然,一个卖猫的摊贩吸引了王梦熊的注意。他不知道一个卖宠物的,怎么会跑到高大上的琉璃厂来,难道是因为来往这里的都是有钱人不成? 只是又观察了一下,他突然笑了起来,想起了从前在网络上看到一个卖猫的乡下人的故事。那人总能够将手中的猫以很高的价钱卖出,让周围的邻居十分羡慕。后来邻居发现买猫的客人开始都是乘兴而来,最后都是败兴而走,很多人走不远便会将花高价钱买来的猫扔掉,让这个卖猫人重新捉了回去继续卖给下一位客人。 过了很久邻居们发现,这些买猫的客人在最后都会提出要卖家赠送猫食碗的要求,而每次都会被委婉拒绝。后来大家才明白,这人卖的根本就不是猫,而是那只猫食碗的名气。 如今这个资讯匮乏、交通不便,车邮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人的年代,知道这个故事的人肯定不多,所以这个卖猫的人才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利用人们的捡漏心理干着骗人的把戏。 不过这东西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买卖,倘若买家不贪,便不会上当。王梦熊当然不会去拆穿人家的勾当,迈步走过去,根本不给那摊主骗自己的机会。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躲就能躲过的,你不惹事,这事儿还偏偏找上门来。或许那个摊主看王梦熊是个小孩子,以为小孩子会更好骗一点,就在王梦熊即将走过去的时候开口把他叫住。 “喂喂,小朋友。需要猫不?你看这么多漂亮的小猫,买一个带回家,无论是玩还是和其他小朋友炫耀,倍儿有面儿。你要是喜欢,我便宜一点卖给你,保证不让你吃亏!” 王梦熊停住脚步,左右看了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您这是——和我说话么?” 那摊主笑容可掬道:“没错,满大街就你一个小孩子,不是和你说话,还能说谁?” “哦!” 王梦熊应了一声,慢慢走到摊主这里蹲下身,看着笼子里各种各样的北京猫、波斯猫、狮子猫,居然还有明显是凑数的流浪猫,有些愕然道:“就这样的货色,你也好意思卖给我?” 那人有些不乐意道:“什么叫这样的货色?我在这里卖了好几年的猫了,从我手中卖出的名贵猫没有过百也有七八十,还没有人说我的猫不好呢。小孩子家不懂不要乱说,免得影响我的生意!” 王梦熊笑了笑,索性伸出手指指向旁边那只釉色粉红的猫食碗道:“不管你卖的猫好坏,倘若你把那个猫食碗赠给我,你这几只猫,我全买了又如何?” 那人笑容一下僵在脸上,满肚子的话被王梦熊一句话给堵住说不出口,心知自己是碰到了明白人,一下子就看穿了多年行骗的技俩。 “去去去,我还不做你这档生意了。走走走,别耽误我做买卖!” 王梦熊站起身,不再理会这家伙。因为他知道身后有几个鬼鬼祟祟之人跟在他身后好久了,刚刚那句话,其实是说给那几个人听的。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那个摊主撕心裂肺的哭喊。“是哪个可恶的小偷,偷了我家的猫食碗!天啊!我不活啦!” 第79章 鬼谷下山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教训了那个心存不良的奸商之后,王梦熊继续向前闲逛。琉璃厂这里好东西确实不少,可以让他把所学的一一印证,倒也乐此不疲。 最初跟在王梦熊身后的是燕子门的人,因为燕子李三有话,谁也不许去招惹这个孩子,那些心有不甘之徒只能看着他闲逛,却不敢真正上前给他制造麻烦。 经过找人鉴定,那个猫食碗的价值让那几个燕子门的人乐开了花,也就不再跟着王梦熊,集体收工,找酒馆庆祝大家发了一笔小财。 前面传来一阵吵闹声,让正在路边品鉴一块汉代瓦当的王梦熊抬起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群人围着一个摊位,大声争吵着什么,隐约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哭泣,让人闻之动容。 “他娘的,一群大老爷们,居然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小姑娘?叔叔可以忍,婶婶坚决不能忍!” 正义感棚爆的的王梦熊放下那块瓦当,撒腿向那群人围着的摊位跑去。他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卖瓦当的摊主一阵紧张,怀疑是不是这小孩偷拿了什么东西。可他卖的都是砖头瓦块的大物件,一是明晃晃的不好藏,二是总共就那么几件东西,少没少一目了然,根本是心虚一场。 王梦熊可不管这身后的摊主怎么想,快步跑过去后便利用个头小、力气大的优势挤进人群。 “去去去,一个小孩子,跑到这里掺合什么?赶紧找你家大人去,否则当心你碰上拐子!” 王梦熊回头看了看这个外表斯文的家伙,忍不住反击道:“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烟鬼?不好好地回家享受你的***,学人家欺负小孩子,又算得什么本事?” 周围的人原本是围着一起数落那卖货的小姑娘,突然间被王梦熊挤进来,有些不悦。见有人出头驱赶这个小孩,也就不在意,等着王梦熊被赶走。哪知道王梦熊反击得如此犀利,而且那说话之人还真是一个瘾君子。一方面惊诧于王梦熊岁数如此小,说话却句句有力。另一方面则对于王梦熊是怎么知道这人是烟鬼的大感兴趣。 “难道他们两个是认识的?或者这个小孩居然会看相不成?” 哄笑之余,这些人同时升起这样的疑问。那瘾君子被王梦熊一句话噎到了南墙,想反击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转瞬间都快成了酱紫色。 “你你你——” 你什么,这个被戳中痛脚的大烟鬼口吃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123来。王梦熊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看他憋的脸通红,也就不为己甚,转而对卖货的小姑娘说道:“小姐姐,你不要怕不要哭,不管你做了什么,都不应该这样对你!” 那女孩子闻言抬起头,看着这个还没有自己高的男孩子,梨花带雨地说道:“我妈妈病重住院,没有医药费,迫不得已才委托我将爸爸收藏的顶尖茶叶拿出来卖。因为爸爸生前说过,我们家最值钱的就是这些宝贝,所以我就要了一个高价钱。哪知道这些人笑话我不懂茶,说我把陈年茶叶拿出来卖是不安好心!” “等等,你刚刚说他们说你什么?” 王梦熊看了看那女孩草草摆放的茶叶罐,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那女孩虽然觉得后来的这个孩子有些不是这些坏蛋的对手,可既然他问起,索性又重新解释了一番。 “原来你是卖茶叶的!你这个茶叶是只拿小包卖,还是连着罐子成罐的卖?” 王梦熊的问话大有深意,旁边的人群虽然也不知道这后来的小孩子到底要干什么,但是能让那女孩吃瘪,也是乐于看到的,所以并不做声。 那女孩被王梦熊严肃的态度弄的心脏莫明一跳,但为了不让这个敢于替出头说话的小孩子失望,还是补充回答道:“是成罐卖的,零着卖时间太久,我怕医院中的母亲等不起。” “多少钱一罐?” “这个得看品种,好的大红袍、普洱茶、黑茶要10块大洋,那些毛尖、龙井因为不是新茶,所以便宜些。” “10块大洋一斤么?” 王梦熊皱起眉,计算着这些馆子一共能装多少斤,需要多少块大洋。周围的人哄堂大笑,那个烟鬼尤其笑的刺耳。 “这卖茶的小姑娘乱开价,这个不知道哪家跑出来的阔少爷更是不懂行情。这些坛坛罐罐加起来能卖个10块大洋便是高估了许多,若是论斤卖,怕是300块大洋都不止。到底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的阔少爷,这话说得挺大,还不是徒遭笑话!” 王梦熊眉头一皱,看向那烟鬼,释放出一股杀气,冷冷地说道:“闭嘴!你要是不买,就闭上那张臭嘴。不就是一斤10块大洋么?小姐姐,你算算一共多少斤,不问品种,我都按10块一斤全部包了!” “嘶——” 周遭的人群同时吸了一口冷气,为王梦熊的大手笔而惊叹。只有那小姑娘有些于心不忍道:“小弟弟,你恐怕是弄错了,我说的是按照每罐10块大洋计算的,你这么胡乱花钱,你家大人会打你的?” 王梦熊看了看周遭这些吃惊的面孔,假装轻浮地说道:“没关系,小爷我就是图个乐子,怎么能让这么漂亮的美人姐姐因为一点小钱儿出来抛头露面呢?不过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你把东西带上和我回去取,就按我说的计算,保证一文不少地给你让你去救你母亲!” 那小姑娘怕是也不愿意在这里让人指指点点,同时也忧心医院中无钱买药的母亲,连连点头,用一个大的藤条箱子将这些坛坛罐罐又小心地装好,拿了个绳子捆扎好背身上,亦步亦趋地跟在王梦熊的身后,叫了辆黄包车,一同离开了琉璃厂。 见没什么热闹可看,这些大闲人们便一哄而散,三五成群地四下里闲逛,寻找着下一个让他们看热闹的目标。离开这些人五米远的地方,一个戴礼帽的中年人连连顿足叹气,让他旁边的随从大为紧张。 “阁下,您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几罐茶叶么?凭您的身份,什么样的茶叶没喝到过,何必掉价去买什么陈茶呢?” 中年人狠狠瞪了随从一眼,嘴里喃喃道:“你懂什么?那可是元青花,正宗的元青花。鬼谷子下山,一定是鬼谷子下山!再想见到,又不知是何夕何年了!” 第80章 怀璧其罪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梦熊不知道他身后发生的对话,只顾带着小姑娘坐上车回到一清荣宝斋。到了自家地头,总算放下了担心。 “柳叔叔,快出来一下!” 柳一清正在店铺里面欣赏一幅古画,闻听是王梦熊的声音,连忙走了出来。 “咦?贤侄,今天来的怎么这么早?这位小姑娘又是何人啊?” 王梦熊回身叫小姑娘轻轻放下担子,他可是害怕一不小心那罐子相互碰撞碎掉,哪怕是磕掉一丁点瓷片,也叫人心疼。 “柳叔叔,今儿出来的紧,身上没带更多的洋钱。能不能先替我垫上300大洋,回头我再送还给你。” “这个没问题,只是你要300大洋做什么?难道是小小年纪,便要给自己买一个童养媳?” 柳一清看见跟进店里面怯怯的小姑娘,明知道王梦熊不会是要买什么童养媳,故意打趣。 “你这个叔叔啊,有点学坏了哈!我只是看见小姑娘可怜,打算把这些茶叶全部包下。回去孝敬一下师父,顺便也给您老人家留点好茶品一品。” 柳一清知道王梦熊典型的人小鬼大,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情。既然他开口,便毫不犹豫地回到内室,从银柜中取出三包大洋,出来后递给他。 “小姐姐,你这些茶叶,加起来不足三十斤。我便算作三十整斤付给你300大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那小姑娘看见王梦熊真要出300大洋买她的茶叶,心里早就十二万分地同意。只是她也知道自家这些茶叶即便是按照每罐10块大洋的价钱卖出去,也是高估了不少。现在这小弟弟要出数倍的价钱来买,虽然觉得有钱人家的孩子太过败家,可毕竟心里面过意不去。 “我……我只要100块大洋就好。说好了论罐卖的,可不能占你的便宜。” 柳一清虽然不知道小姑娘的担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好茶,但是按照行情来说,300大洋买三十斤茶叶确实是赔本的买卖,难道这茶叶是金子做的不成? 王梦熊生怕夜长梦多,又不想让柳一清看出端倪说破,把手中的大洋递了过去,硬生生塞进小姑娘的手中。 “咱既然说好按斤买,便不能出尔反尔。这是300大洋你数好收好,这些茶叶包括罐子都归了我。若是你嫌累赘,这担子便也给我便是。钱货两清,咱们这桩买卖便算成了!” 小姑娘看着柳一清,生怕这小弟弟说的话算不得数,又害怕他家的大人过后因为吃亏找上门,眼巴巴地期盼这个老先生能给拿个主意。 柳一清自然明白小姑娘的意思,听见王梦熊说道还买下了茶叶罐子,心中便有了猜想,含笑说道:“既然我这个贤侄和你已经谈好了价钱,那便不能反悔,否则便失去了信誉。你尽管收下这钱,我做个见证,打个包票。即便他家大人日后变卦,也决计不会让他们去找你的麻烦。” 小姑娘心里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把钱揣好,向柳一清鞠了一躬,看了王梦熊一眼,便飞快地跑出了店铺,连那担子也不要了。 看见小姑娘跑远了,柳一清连忙靠了过来,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王梦熊自然将刚刚小姑娘的一套卖茶为母治病的说辞搬出,惹得柳一清不住扼腕感叹。 “贤侄,赶紧让我掌掌眼,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两个人把店门关上,从担子里拿出茶叶罐并排放在八仙桌上。虽然茶香四溢,可那些有名的茶叶却乱七八糟地被堆放在一旁,只顾看着这些罐子。 “柳叔叔,我考考您的眼力,这些罐子,哪个才是最值钱?” 柳一清看了一圈,又逐一上手品鉴了一番,最后有些不确定地拿起外侧那个罐子。这个罐子大约一尺高,款一尺多,素底宽圈足,直口短径,唇口稍厚,溜肩圆腹,肩部以下逐渐增大,到腹下部又逐渐收窄,到底座处微微外撇。 “这罐子通体青白二色,有四层纹饰,从上到下依次为水波纹、缠枝牡丹、人物主题、变形莲瓣,这是……明青花瓷罐!” 现在的古玩界对元青花认识不多,很多人甚至认为元朝期间景德镇并没有烧制过青花瓷器。很多后世被认定为元青花的瓷器,这个时候大多数被误认为明青花。毕竟瓷器以明清两代为盛,至于那些蒙人,茹毛饮血惯了,哪儿懂得什么青花瓷。 “贤侄,这个明青花虽然算不得什么稀有之物,但是区区300大洋还是给少了,这是大漏啊!依我看,后面再加上一个零也是值得。” 王梦熊虽然觉得柳一清没有认出这鬼谷子下山瓷罐的真正价值,但是能一口断定这是明青花,也算得上眼光了得。不过听他的口气似乎嫌自己给的少了,忍不住辩解道:“柳叔叔,300块大洋足够她替母治病,兴许还能剩下一半贴补家用。倘若我真的给她3000块大洋,以她们寡母弱女,突然身怀重金,岂不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乎?” 柳一清是被小姑娘的遭遇打动,有感而发才觉得王梦熊这漏捡的有些不地道。只是听他这么一说,恍然觉得若是真按照自己所想把重金交给那个卖茶的小姑娘,怕是不出三天,便会被人害了性命,人财两失。 ”贤侄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了!” 京城日本国大使馆,新任的参赞河谷一郎从外面回来便显得有些郁郁寡欢。有好事的同僚询问与他一同出去的随从,这才知道他是因为错过一件元青花瓷器的缘故。 “河谷君,不过是一件瓷器,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何况我听闻华夏瓷器收藏界只有明清青花,那所谓的元青花都是假货赝品之说。为了一件赝品,何至于如此!” 河谷一郎端起满满一盏清酒,一饮而尽,这才抬眼看向劝慰自己的同事。“小林君,你非同道中人,不会懂的。家父曾经出访过奥匈帝国,受邀参观过皇宫内收藏的百余件青花瓷器,他所描绘的器物形状与今日隐约所见的青花瓷罐相似。经他老人家考证,元青花确实存在,只是不为世人所识耳!” 小林君也只是宽慰一下这个同僚,知道他父亲外交官场关系极深,又与关西财阀交往密切,否则也不能捞到驻华夏国大使馆参赞的美差。不过你一个大和民族的外人,只凭一面之缘便断定华夏国的古董断代历史,怕是口气大了些。 想及与此,小林君便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转而说起自己在八大胡同的艳遇,总算是勾起河谷一郎的兴致。两个人一边喝着清酒,一边拍着手唱着和族的民歌,商量起一同去逛窑子的时间。 第81章 不翼而飞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三更时分,万籁俱静,段公馆早已漆黑一片。白天看门的门房和院子里巡夜的人员都已经沉沉睡去。只有大门外高挂着的两个红灯笼还散发着混红的光亮,照见周围几米范围。平日里车水马龙的大门闭得紧紧,黄铜打造的门环反射着灯笼光,北风吹过,一闪一闪有些刺眼。这个时候,燕子门的李三已经来到段公馆附近。 今天黄昏的时候,李三在院子里撞见自家的几个徒弟,一个个勾肩搭背,喝得醉醺醺地回来,顿时脸色变得铁青。 燕子门荤素不忌,唯独不允许喝酒。你想啊,本就是靠头脑灵活、身手敏捷吃饭,若是喝得头脑不清楚,手脚乱颤,还怎么翻墙入户,盗遍万家呢! “你们几个,坏我门规,是不是忘了我们燕子门还有三刀六洞的刑罚?” 几个徒弟今天因为跟踪王梦熊,抢了卖猫小贩的猫食碗,换了不少大洋,趁机下了饭馆打了一顿牙祭。兜里有钱,桌上有肉,又岂能无酒。 一来二去,几个本想小酌一杯的人个个都喝大了。撞见站在院子里神色不对的李三,哪里还不知道犯了门规。 有个被吓醒几分酒意的徒弟连忙掏出剩下的十几块大洋递过去,张口分辨道:“师父,这是徒弟们今日的孝敬。我等也知道犯了门规,可我们哥几个也探听到一些对师父不利的消息,希望能将功赎罪,不要责罚我们。” “说来听听,倘若有半点不实,故意欺瞒,便要让你们尝尝三刀六洞的滋味。” “徒弟不敢!师父,我们今日在饭馆吃饭,忽然听到一个传言。说您夜入民宅,趁人不备偷去不值钱之物,根本算不得什么侠盗。倘若能在三日内再度前来,在重重守卫之下从段公馆那里里偷去北洋之虎段芝泉的指挥刀。那段芝泉便会承认您是天下第一侠盗,不但不追究您以前的案子,还昭告天下您这个侠盗名头!” “嘶……” 别的东西燕子李三不会轻易动心,可这侠盗的名头对他来说不啻是一个天大的诱惑。 虽然京师附近燕子李三的名头响亮,可在普通人眼中,还是盗贼身份。若是能消掉案底,将来回到直隶老家涿州,或是豫省少林,岂不是能在亲戚和师兄弟面前风光一番? “此事当真?” “师父,我等怎会拿这等事情骗您?当时我们就派人去段公馆打探,那段公馆的门房和好多个报馆的记者保证这件事儿。估摸着明日早报,便会登出消息!” “师父,师弟说的是真的。” “师父,那段芝泉摆明了是要布下陷井等您,您可不能上当啊?” “好了我都知道了,我自有主意。看在这次消息的份儿上,先饶过你们这一次,赶紧歇息去吧。倘若下次再犯,三刀六洞,逐出师门!” 夜里面燕子李三的屋子,他来回在地上踱着步,心里火热难耐。 “所谓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以前顶着小偷的名头,根本不敢回去丢人,要是能有侠盗的名头?” 思来想去的李三真的被王梦熊算中,根本无法抗拒这等诱惑。 “说干就干,事不宜迟,迟则生变。趁报纸上消息还没登出来,今夜便将那指挥刀偷出来挂在前门城楼上。等明日弄得天下尽知,想来以北洋之虎的地位,肯定不能食言而肥!” 段芝泉在二更梆子响了之后才从书房中出来。虽然辞去了执政的职务,但上面有什么重要文件,尤其是兵事上的重大消息,都会专程派人送过来让他过目。无论是朝堂那里,还是大佬那里,都明镜似得知道这只老虎肯定不能长久呆在家中,复出的日子不远。 看了看昏暗的客厅,又扫了一眼与客厅相邻的几个房间虚掩的门缝,和里面传来微不可闻的呼吸声,段芝泉对那个李三又多了一分期待。 “有这等香饵放出,不怕那家伙不自投罗网。即使真的被他得了手,逃了出去,还有那王帆小友的最后一招呢!” 二更的时候,李三已经穿着夜行衣来到段公馆外面的一颗古槐树上。 从这里望进去,除了门口的灯笼,就剩下一个房间还透着光亮。估计是那北洋之虎办公的场所。起初李三以为那是疑兵之计,等看到映在窗户上来回走动的身影,方知里面是真的有人在夙夜在办公。至于其他地方,黑沉沉的,鸟雀不惊,猫狗不叫,好似无人的荒宅一般。 一个更夫敲着梆子从长街走过,那始终亮灯的房间终于关了灯,很快宅院中的一点动静再次沉寂,这让李三知道,下手的机会来了。 溜下古槐树的李三轻车熟路地绕到宅院的西侧,脚下接连在墙上蹬了几步,便翻上了墙头。 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异动,他便翻身落在院内,尘土不惊,声息全无。 从西墙根到主宅,李三的身影快如狸猫,很快就翻上了屋顶。 因为来过一次,他对客厅主卧的位置很熟悉,很快便从客厅的房檐上倒挂金钩,伸头向里看去。 冬季的京师,气温很低。家家户户早就糊好了窗棂。不过这种纸糊的窗户轻轻一戳便是一个窟窿,正好给鸡鸣狗盗之徒一个释放迷魂香的漏洞。 曾经贵为一国执政,段公馆的窗户早就换上了透亮的琉璃。屋子里面的壁炉烧着木头绊子,不时发出噼啪声。借着这点点火光,李三只扫了几眼便在壁炉上发现了此次要下手的目标。 李三没有急于下手,而是再度翻上屋顶。在垫足走到一处屋顶时,他慢慢伏下身子,掀开一片黑瓦。果然,从上面看下去,依稀能看见一些提刀拿枪的兵士埋伏在那里。 因为是轮流休息,即便已经是后半夜,还是有两双警惕的眼睛盯着客厅。 若是一般的盗贼,估计此时已经掏出迷魂香来作案了。可李三根本不屑用这种下作手段,而且他身上也从来不揣那玩意。 “有点难度,但还是难不住我!段芝泉啊段芝泉,你就等着明天当众封我侠盗的名头吧!” 壁炉里的炉火渐渐熄灭,等客厅的温度都变凉之后,方有值夜的下人起床来重新点燃炉火。 等到他架好绊子,用厨房火盆中的碳火重新把木头绊子点燃,直起腰歇脚的时候,他忽然揉了揉眼睛,随即就是一阵大呼小叫。 “不好了,老爷的指挥刀,不见了!” 第82章 抽丝剥茧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客厅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段芝泉即使睡得再死也被吵醒。等到他穿好衣服来到客厅的时候,灯火通明的客厅里早已挤满了埋伏起来的士兵。看见他出来,这些士兵个个羞愧地把头低了下去。的确,这么多人,就在眼皮子底下让人把东西偷走,要不是下人来添柴,他们都不知道东西不见了! “长官,我们真的没有放松警惕。三班轮流值守的弟兄们眼都没眨地盯着门窗,根本就没有开合过。看守这样严密,您的指挥刀还能不翼而飞,真是活见鬼了!” 带队的侍卫长强自分辨着,手中的军帽都快被他揉碎了。跟了段帅这么多年,居然把这等重要的事情办砸了,羞愧懊恼情绪可想而知。只是他可以自己把玩忽职守的责任担起来,但是不能让这些手下弟兄们跟着受委屈。 看着他和手下士兵垂头丧气的样子,连段芝泉也心生不忍。 “福生,你们不必过于自责。即使东西暂时没了,但是只要能抓住贼人,也还值得!况且人若是落在我们手里,还愁找不到东西?” 段芝泉挥手让这些人都退下,想了一下,留住了那个叫福生的侍卫长。 “你马上带两个人,开我的车去这个地址接一个叫王帆的孩子。一定要客客气气的,还有,不能拿他当普通孩子,要态度恭敬地叫小先生!知道了么?快去快回!” 管家从外面走进来,弯腰报告。“老爷,警察局的胡队长问,他们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事不宜迟,马上出发!” 院子里响起阵阵的狗叫声,随即是一阵凌乱的脚步。一大群警察背着长枪,骑着自行车,跟在几个牵着狗的警察后面,冲出了段公馆,在黎明的天光中慢慢渗入京师的各个街道。 王梦熊是在睡梦中被唤醒,匆忙地穿好衣服,坐上了段芝泉派来的汽车。他也没想到那个燕子李三会这么迫不及待,这头刚刚布下陷阱,安排好香饵,那边就传出吞钩的消息。看来,有点高估了李三的智商啊! 侍卫长福生看着这个七八岁的孩子,神情淡定地坐在车内,并无普通孩童应该表现的慌张,神色间隐隐有兴奋期待的情绪,这更是让他啧啧称奇。 “小先生,能不能问你个事儿?” “叫我王帆就好,不用叫什么小先生。您是段大帅派来的人,有事请明言。” “那不成,段帅交代过,一定要以先生称呼你。”福生侍卫长虽然觉得称这么一个小孩童为先生有些难为情,可段帅交代的事情,他可不敢擅作主张更改。 “行,随您。您愿意这么称呼就这么叫着,还是请问吧!” “那个,小先生是不是已经猜到我们段帅因为什么事情要这么早就把你请过府?” 王梦熊微微一笑,“当然,我之前就因为一件事情与段大帅见过一面。除了飞贼燕子李三,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能劳动您来找我。” 看着福生惊讶的表情,王梦熊的恶趣味一下子上来,决定再让他的嘴巴张大点。 “我猜,是不是没抓住这个燕子李三,还让人家把段大帅的宝刀给偷走了。估计你们连人影都没见着吧?” 福生的嘴巴瞬间张到了最大,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 “你,你怎么会知道?难道,你和那飞贼李三是一伙儿的?” 他下意识的想要掏枪,可转念一想,段帅亲自让他客客气气地来请的先生,怎么可能和飞贼一伙儿?想及于此,福生讪讪地放下去手臂,转而专心致志地看着马路。有些事情现在不明白,等到了段帅那儿,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段公馆客厅,段芝泉再次见到王梦熊,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王帆小友,一切都如你所料。只是我没想到这个燕子李三如此猖獗,居然没等到消息见报便迫不及待的来偷我的指挥刀。警察局那边已经追了过去,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请小友为我解惑?” “段公请讲!” “我这里不说铜墙铁壁,也是风雨不透。门窗俱好,埋伏的人也很尽心尽力,那李三是如何将指挥刀盗走的呢?” 王梦熊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查看了一下门窗,发现确实如段芝泉所言丝毫没有损坏。他到了壁炉边,查看了一下,突然发现有一丝黑色的印记留在刀架旁边。伸出手捻了一下,发现只是普通的草木灰。 段芝泉跟在他身边,看见他对这个东西比较在意,连忙解释道:“这是烟灰,我之前也看到了,可能是下人换柴火的时候弄上去的。 王梦熊摇了摇头,忽然发现壁炉旁边的地上有一点水渍。“这个房间昨天晚上打扫过了么?” “吴妈手脚勤快,干活儿认真,每天晚上都会把房间擦得干干净净。”段芝泉虽然不明他的用意,仍旧老实回答道。 “这个壁炉里面的炉火是不是中间熄灭过一次?” 王梦熊虽然还有些疑点没弄清楚,不过大致有了八分的把握他这么问,便是想验证一下心中最后的猜想。 “快去把负责壁炉的人找来问问!” 段芝泉的命令被快速执行,很快便有了结果。 “老爷,天快亮的时候我觉得有些冷,才发现往日能烧很久的柈子早早就熄灭了。后来我去厨房的炭火盘里拿了火炭,才又重新点燃。奇怪,以前从来没这样过,还弄了好多的烟。” “行了,知道了。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别废话,下去吧!” 那下人躬身退下,嘴里嘟嘟囔囔地仍旧奇怪着。 王梦熊轻咳一声,吸引了段芝泉的注意力。福生一直陪在身边,他也期待地竖起耳朵,想听听这个小先生的解释。 “很明显,那个飞贼是从屋顶的烟囱钻进来,通过壁炉这个出口轻而易举地把宝刀偷走。您那些士兵只顾看着门窗,想必没注意到壁炉里面会有人吧?” “不可能!那壁炉烟火缭绕,什么人能忍住这样的烟熏火燎而不会发出声音。咦,这中间炉火熄灭了一段时间。可那贼人又是如何知道炉火会在这段时间熄灭的?” 段芝泉想得脑袋都隐隐作痛,也没想出为何这个李三会未卜先知。 “那炉火并非自然熄灭,而是被烟囱灌进了的雪给熄灭的。壁垒旁边的水渍就是证据。如果您不相信,可派人去屋顶查看,必然有某处的积雪无端的消失!” 第83章 意想不到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京师燕子门的隐秘老巢之内,干了一夜私活的李三刚刚合上双眼,就听得外面阵阵的狗吠声。 啪啪啪一阵敲门声,一个压得低低的声音喊道:“师父,外面狗叫的厉害,是不是冲咱们来的?” 李三听出这是他的一个比较喜欢的徒弟的声音。 “不用那么紧张,估计是段公馆丢了宝物,全程的黑皮狗都出动找呢。” 他的这个徒弟显然是知道段公馆和自家师父胶板的事情,又惊又喜道:“师父,这么说,您昨个夜里就去把事情办成了?这才过去多久,他们放出的消息还没登报,您这次打了他们的脸。看来,这侠盗的名头肯定是您的了!” 听到动静起来的不光是李三师徒两个,还有很多师兄弟们听到动静穿衣起来,聚到李三房间外面。听到李三与徒弟的对话,觉得自家师父牛气冲天的同时,也都放下心来。 有道是做贼的心虚,放屁的脸红。燕子门说的好听是武林一枝,说得不好听点那就是贼窝。这些人手里,哪个不是负案累累?虽然他们过去犯的案子未必能追到他们头上,可总归是心里没底啊。走到街上看见警察身不由己地想躲着,夜里听见狗叫总怀疑是来抓人的。 李三站在屋檐下,正要挥手让徒弟们散去。可越来越近的狗叫声、跑步声,还有偶尔有些人家的狗主人呵斥自己土狗的声音,让他的自信慢慢消失。 “师父,这不对呀?好像,就是冲咱们来的!要不,您先躲出去避避风头?” 虽然有些不相信那段公馆能这么快就早上门来,可天性谨慎的心理还是瞬间占据了上风。“也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先出去探探风声!” 李三刚刚下定决心,就听见房前屋后已经响起了尖锐的哨子。一个声音高声喊道:“就是这里,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不要放走了一个。有敢跳墙逃跑的,格杀勿论!” 随即是轰然的应到声,夹杂着拉动枪栓的动静,很快周边邻居家的房顶、院墙都爬上了警察。黑洞洞的枪口指向燕子门所在的院子,手指都扣在扳机上,仿佛这些人只要有一丝异动,这些警察便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碰的一声,却是四合院的正门已经被暴力破开,一个身着便装,斜跨着一枝短枪,眼神凶恶的中年人闯了进来,身后几个和他差不多装束的人端着手枪,举着火把一同闯入。三个凶恶的黑贝牧羊犬使命挣脱着链子,身子极不情愿挣扎着,张牙舞爪地向着院子里的李三露出狰狞的獠牙。 “燕子李三?” 领头的中年人顺着狗叫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李三尴尬地望过来。 “这位兄弟,有话好说,还请借一步说话。李三一看这个架势,知道即便以他的身手,在这些警察和便衣重重包围下,想要强行逃跑也会被子弹打出筛子。 “我不是什么李三,兄弟莫非认错了?可不能乱认乱扣满帽子!” 李三还打算分辨,那带头的队长可没时间听他废话,从身后的拿出一物道:“李三,就别不敢承认了。东西我们已经拿到手,有什么委屈,到了警察局再说吧!” 李三一看便知,这正是他夜里费尽心机从段公馆偷出来的指挥刀。 戴上了手铐和脚镣,就是真的燕子也飞不了,何况像李三这么大的活人。那些燕子门的人虽然想从警察手中将掌门人抢回来,可一旦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刚刚鼓起来的勇气就像残雪遇到艳阳,很快就消退得无影无踪。 等这些警察压着李三走出去很远之后,一些徒弟们装着胆子询问道:“大师兄,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是留在这儿傻等消息,还是赶紧召集人手想办法把师父给捞出来?您是大师兄,赶紧给拿个主意吧!” 那大师兄倒也不是摆设,安排的井井有条。“刚刚师父给我使了个眼神,说明他还是会有办法自救。现在咱们不要慌,更不能给师父添乱。二师弟你和衙门打交道比较多,带几个弟兄去疏通关系、打探消息。一切等有了准信儿再决定怎么办。” 这边的众人忙乎着怎么救人,那边的燕子李三心里却没怎么害怕。这么多年下来,也不是没被官府抓过,什么手段都见识过,也有一些底气在。只是他思来想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地方露了破绽,能够让警察局的黑狗子们这么快就摸到自家的老巢。 “莫非,是出现了内鬼?” 想到这里,他连忙在心里将身边的徒弟门人过了一遍筛子,却怎么也没发现有那个人存在可疑之处。 “难道段公馆里面有不知名的高人全程盯着我,直到我回到老巢才通知的警察?倘若这样,此人当真能够隐忍,并且飞檐走壁的本事绝不在我之下!这样的人听都没听过,会是谁呢?” 警察们兴师动众地抓住了燕子李三,第一时间不是关进监狱,而是送到了段公馆段芝泉的面前。 客厅之内,段芝泉一身戎装,大马金刀地坐在了主位上。王梦熊被安排到侧面的椅子上,手里还端着一杯特意为他准备的果汁。如今天寒地冻,万物蛰伏,能有新鲜的水果用来榨汁,段公馆的低调奢华可想而知。 那个便衣中年人将手中的指挥刀双手奉上,“段大帅,这是您的指挥刀,原壁奉还!” 段芝泉接过指挥刀,一把抽出一半,看着雪亮的刀身,沧地一声送回刀鞘。“哈哈哈,胡队长,这次让你辛苦了。事情办的相当好,我非常满意!” “全赖大帅指挥有度、领导有方!” 段芝泉摇头笑道:“哪里是我指挥有度,都是我身旁这位王帆小友神机妙算的功劳!” 王梦熊连忙放下果汁,推脱道:“大帅言过其实了,如非您老统筹谋划,又有胡队长这样的人鼎立执行,事情不会是这样圆满。” 燕子李三虽然读书不多,但是仍旧能听出话中的意思。感情这次被抓,是因为这个叫王帆的小孩神机妙算的缘故。 “王帆,这名字怎么会如此熟悉?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因为徒弟挨了凑,自己气不过便盗取了一套金针。那孩子模样依稀与眼前的小孩子相似,名字也是叫做王帆!” “我想起来了,是你。你是南北大侠杜心五的徒弟王帆!” 王梦熊看着后知后觉的燕子李三,傲然道:“没错,正是你家小爷我。你自己的徒弟什么德行不知道,还为了替他们出气盗走了我师父送给我的金针。千不该万不该,你一个小小的燕子门,居然敢冒犯段大帅的虎威,偷到他老人家头上,不给你个教训,当我们这些人都是摆设不成!” 段芝泉被王梦熊这段不留痕迹的马屁拍的甚是舒服,眼睛都快笑得眯成一条线了。“你虽然靠着积雪灭了炉火,趁机从烟囱中进来把老夫的指挥刀盗走,可没想到这刀身和刀鞘都被涂了含有特殊气味的药水吧?胡队长带来的狗早就闻过指挥刀的味道,哪怕你跑到天津卫,也能逮住你!” 第84章 自然之义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如果这世上有后悔药,李三宁愿倾其所有买上一瓶灌进肚子里;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会在那几个门下得罪杜心五的关门小徒弟之前把他们几个一一拍死,最差也要逐出师门;如果能知道就是这个看着无害的孩子给自己布下陷阱,那他当时偷盗金针的时候,就该毫不犹豫地把他害在床上。只是,现在并没有这么多的如果,所以当戴着刑具被毫不留情地扔进牢房的时候,李三还只能默默忍受,不时还要露出讨好的表情。 “刘二哥,据说这个李三是个胆子大,很厉害的飞贼,怎么乖巧起来看起来像只相公呢?”麻子狱卒是新进透过关系转到这里的看守,一切都觉得新鲜,总有问不完的问题。 “他敢?咱们这里面是监狱,不是养大爷的善人堂。对付那些敢在这里面耍凶装狠的家伙,直接把腿打断,看他还怎么跟哥几个抖威风!不过看他这么懂事,所以暂且饶他一次。若是上面有人要收拾他,或者惹得老子不高兴,那咱们再上手段也不迟!” 叫刘二的狱卒资格极老,对这里面的勾当门儿精。上面还没有过堂就把犯人弄得血淋淋的,容易让那些无孔不入的报馆盯着报道,恐怕会对顶头上司日后的升迁之路造成不好影响。更何况这种犯人身家自然丰厚,若是能够知情知趣打点一下弟兄们,那么给一些优待又能如何? 不到下午,这个燕子李三的家人便找了过来。他们不但手提肩扛地带来了宝月楼的拿手饭菜、还有上好的烧酒,最关键的是这里的狱卒每个人手里面都多了几块沉甸甸的袁大头。 这下李三的待遇明显上升,不但去了刑具,还混上了一个单人间的牢房。只要有便宜可占,有外快可赚,这帮狱卒可不管这个是段公馆段大帅那边送过来囚犯。 王梦熊在段公馆没呆多久,便有下人送过来一个蓝布包裹的小物件。打开一看,正是前些日子被燕子李三顺走的金针。虽然金针不值多少钱,可毕竟是徐矮师传给刘天一,刘师父又传给他的,珍贵之处本不能用金钱衡量。这一次物归原主,便是轻易不露声色的王梦熊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原来他也会笑,这才像个孩子该有的样子。总是一本正经的成熟模样,险些让老夫忘了他的年纪!” 段芝泉这样一想,因为王梦熊之前的举动而备受打击智商总算是出现了缓慢的提升。”王帆小友,那贼子倒也识相,不但交代了从老夫这里盗取赃物的藏匿地点,连你的金针下落也交代出来。不过看见这金针老夫倒有一问,莫非你还精通医术不成?” 王梦熊有些汗颜道:“小子初学乍练,只能算是入门阶段,精通二字是万不敢当的。不过若段大帅有这方面的需要,我可以介绍我的师父刘天一给您认识一下。他的医术据我所知,配得上神医二字!” “哦!” 段芝泉有些动容,他通过二次接触便知晓了王梦熊的性格,那是成熟稳重,绝不轻言的主儿。从他口中能听得如此高的评价,这个叫刘天一的医生必有过人之处。 “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小友有贤者之风。将来若有需求,必定上门请教刘神医一二!” 王梦熊微微一笑,并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过多说下去。他也是从历史中知晓段芝泉的为人,虽然是纵横捭阖的枭雄,但民族气节却丝毫不差。满省事变后,伪满成立,土肥圆多次派人拉拢他,他都断然拒绝与和族人往来,举家般到沪上。后来居然因为小小的胃病发作,病逝于此。 算了,药医不死者,佛度有缘人。既然他对王梦熊暗示的刘神医没有足够的重视,也无须强求。想到此,王梦熊便失去了再坐下去的兴趣,起身告辞。 段芝泉再三挽留,见留不住,便又让福生带着车去送王梦熊,顺便装了一车的礼物。王梦熊没有拒绝,拱手告退,走的毫不拖泥带水,让段芝泉又是一阵捋须慨叹,“少年英雄,不外如是!” 回了家后,王梦熊又恢复了往日规律的生活,差不多渐渐忘记此事的时候,一份刊登在报纸上的新闻重新引起他的注意。 该报纸本来不会刊登这类八卦新闻,奈何这前些日子燕子李三闹的事情太大,引起了高门大宅的关注,更是成功惹出了已经隐退的段执政,这才让他们挤出一个小版面,刊出李景华因偷盗被判三个月的消息。 杜心五也看到了这个消息,忍不住指着报纸问王梦熊。“徒弟,这是怎么回事?这报纸上居然说这李景华不是真正的燕子李三,只是单纯入室盗窃。三个月,有点太便宜这小子了吧!” 王梦熊也没有听到段公馆传来的最新消息,想来那位段大帅日理万机,根本不屑于把精力投注在小小的毛贼身上。只是这李三以燕子为标记作案无数,若是做实他燕子李三的身份,想必足够枪毙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盗取段芝泉的指挥刀时,居然忘了放纸折的燕子。想来这也是他能逃脱燕子李三身份的原因之一。至于其他的原因,他也懒于去猜测,权当放了那家伙一马。 “师父,这李景华能被轻判,想来是有人背后打点的缘故。加上段大帅忙于政务,无暇搭理他,这才被他钻了空子,轻判了事。反正我也没损失什么,估计这家伙再见到我时得绕着走了。倘若他不识趣,再惹到咱们爷俩,便不借助外力,直接用拳解决便是。” “哈哈哈,说得好!咱们自然门行事,便要这样顺其自然,横行无忌。一切外力是假,唯有手中的拳头才是说话的实力。如此便不再计较,倘若他敢再招惹你,不用你,师父便找上门去,一拳打死他!” 师徒两个相视一笑,心情畅快之至。刘神医听得这两个人的话语,忍不住替那些即将得罪这自然门的人一阵默哀。虽然他也是徐矮师的传人,但所传的只是医术,这打打杀杀的煞气过重,不是医者之心。 第85章 两个傻子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京师警察局的一个监狱,关押燕子李三的牢房。 自打当庭被判了三个月的监禁,李三的笑脸就一直没停止过。哪怕是回到了独自关押的牢房,仍旧抑制不住的兴奋。 说实话,这次若不是他态度乖巧,手下徒弟上下打点的好,案子不会判得这么轻。当然,这也和那个段大帅日理万机,没心情和他这么一个小人物过意不去。否则的话,一个手掌兵权的大帅、还是前**总理,真要是想杀他,还不是就像碾死个蚂蚁! “江湖混久了,居然忘了一大禁忌。从少林出山的时候,师父千叮咛万嘱咐,行走江湖,遇到和尚、道士、妇人、孩童,千万不能随便得罪。否则这里面一旦有那藏龙卧虎的人物,得罪了他们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三刚下山的时候还把这条禁忌时刻放在心上,可时间长了,本事长了,就渐渐开始飘了,只是偶尔才想起。现在在那个王帆的小孩子身上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让李三又重新想起这段话。 “真他娘的见鬼了,让老子碰上这么个小怪物。本就怕打了老的、惹出老的。可没想到那南北大侠杜心五尚未出手,便遭到那王帆的算计。此仇不报……,算了。那小怪物鬼灵精怪,仿佛能看破老子的一切手段。等出狱之后,还是躲着点好!” 阴冷的牢房内忽然起了一阵微风,吹在李三的后脑和脖子上,让他浑身一哆嗦。做惯坏事,本就有些疑神疑鬼的他连忙双手合十道:“诸天神佛,十方土地,我就是想想,不会真的去找不自在的!” 牢房外面,麻面狱警看着李三神秘奇怪的样子,忍不住问他的二哥:“刘二哥,这小子神神叨叨的在干嘛?不会是想偷着跑掉,不再回来了吧?要是那样,咱哥俩可就摊大事儿了!” 刘二哥一边啃着全聚德的烤鸭,随手卷了一张薄饼放进嘴里面狼吞虎咽的咽下去,这才放下烤鸭,用油手抹了一下嘴,含混不清地启发道:“陈麻子,你是不是傻!前几天咱们偷偷放他出去做了几票,让法官知道燕子李三另有其人,这才有了咱哥俩现在吃的、兜里揣的。若是他想跑,至于等到现在?” “那他为什么不想跑?”麻面狱警还是有些不明白,连忙倒了满了一杯烧酒,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刘二哥把一杯烧酒仰脖倒了进去,哈了一口气,又重新倒了一杯端起,这才解释道:“他若是敢逃,那就证明他就是飞贼燕子李三。海捕文书传遍天下,他就变成了过街老鼠,早晚被抓住挨枪子儿。若是不跑,乖乖在咱们这儿混上几个月,那时候再出去,没了案底,堂堂正正走在阳光下,不比过街老鼠好上千倍!若是让你来选,你会选哪个?” “二哥,还是你说的对。若是我来选,我早就跑了!”麻面狱警一脸崇拜地说道。 扑的一声,刘二哥刚喝进嘴里的烧酒猛地喷在对面麻面狱警的脸上。 “你说啥?你他妈是不是小时候发烧烧坏过脑袋?猪脑子都不会像你这么选!” “不是,二哥,你听我说。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到现在还没娶上老婆。要是我真有这小子飞檐走壁的本事,一定跑回我们老家,把县城里看不起我的黄财主、胡老爷、袁举人家的女儿、老婆、姨太太们都祸害一遍,就算是死了,也值了!” 看着陈麻子一脸的憧憬,刘二哥脑袋里只剩下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小子不但是个白痴,还是一个花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安稳的日子没过几天,王梦熊忍不住又想起了琉璃厂的好来。上一次去那里没逛多久便遇到那个卖茶叶搭配元青花罐子的小姑娘,走的很着急,以至于根本就没好好地逛上一逛。想到在京师住不了几日便要回沪上,便又动了去那里捡漏的心思。 例常去一清荣宝斋学了一个上午,王梦熊便匆匆告辞,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琉璃厂。 因为快到正午,难得的冬日阳光不分富贵贫贱地照射下来,让大街上所有的人都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享受这难得的恩赐。这个时候的京师雾霾虽然不像后世那么严重,可烧煤球、烧柴火冒出的烟却比后世多的多。赶上天气冷、气压低,哪怕到了正午还是会笼罩天空,让人心情不爽。难得今日天气好、日头足,这街上的行人也逐渐地比往日多了许多。 人多与少,对王梦熊影响并不大。他一个小孩子,毫不费力地在人流中穿梭,不断地判断哪个摆摊的全是坑人货色,又有哪家店铺值得进去淘宝。 一个穿着破棉袄,戴着狗皮帽子,两个脸蛋冻得通红的汉子双手拢在袖筒里,正在一家回春堂的药铺门前费力地吆喝。“南来北往地老少爷们,过来瞧一瞧看一看,地道的百年长白野山参,赔本甩卖了。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我是绝不会把传家之宝卖掉。老少爷们,机会难得,您买回家去,就相当于您家里多了几条命啊,实在是物超所值,抓紧下手,过这村就没这个店了!” 回春堂药铺的伙计抱着膀子站在自家铺子的门口看着热闹,也不去驱赶。有那认识的,看见连药铺的伙计都不动心,自然觉得这里面有猫腻,脚步匆匆而过,根本就不搭理那汉子。围观的也只是几个外来的棒槌,很认真地看着那地上红布中包裹一半,露出头须的野山参,在交头接耳地辩论着真假。 王梦熊远远听得那汉子叫卖声,便断定这是个骗人骗钱的主儿。不过只要不主动招惹他,他是不会主动拆穿这种低档次的把戏的。就在他要潇洒走过去的时候,一个听着生硬怪异的声音响起:“不错,年份久、个头足,这么好的质量的野山参实在是可遇不可求。你打算卖多少钱?” “和族人?”王梦熊对这种怪异腔调非常熟悉,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想了想,他改变方向,向着围起来的人圈走了过去。 “您是……洋人?” 卖野山参的没想到骗来一帮看热闹的棒槌,又骗来一个洋鬼子。不过这个洋鬼子穿着打扮都像华夏人,可这声音却把他的身份暴露了。 “洋大人,您先看看我这货色,咱们再谈价钱。放心,您远来是客,只要您真心想买,我宁愿再亏一点,权当交个朋友!” 周围瞬间聚集了一大圈看客,他们看着这洋鬼子的眼神,分明透露出看傻子的表情。 第86章 人傻钱多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河谷一郎最近一直和小林君厮混在一起,很是过了一段眠花宿柳的快乐日子。只不过时间一长,他的精力与体力都已经不支,只能忍痛拒绝小林君的好意,开始利用逛街的方式进行短暂的休息。 “年轻就是好啊!”河谷一郎想起小林君虽然眼眶发青,仍旧意犹未尽的模样,忍不住由衷慨叹。 短暂的快乐时光过去,眼前不再是晃来晃去的红肚兜、白大腿,那曾经惊鸿一瞥的元青花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在眼前。“那可是元青花啊!鬼谷子下山啊!” 因为有这个执念,所以河谷一郎逛着逛着,又来到了琉璃厂。在他的内心深处,未尝没存有碰碰运气的成分,万一再次遇到了那小姑娘,还有抢先把小姑娘领走的小孩子,在他们乃至他们的父母不识货的情况下,还是有可能把东西弄到手的。 存着这个目的的河谷一郎对那些街道两侧的商店不再放在心上,反而对一些摆地摊地小贩格外在意。 等到他来到回春堂附近的时候,已经对找到元青花的下落不抱一点希望,倒是对那个吆喝卖百年野山参的汉子来了兴趣。 “前几个月在国内的时候,听说关西财阀之一的全锦堂得了一场重病。当时的主治大夫虽然保住了他的性命,只是因为缺了一味辅药百年人参,最终却落下了腿疾的毛病。若是这汉子卖的人参是真正的百年野山参,那么买下它送给全锦堂,想必对家族和个人的事业都会有巨大的好处吧?” 想到这里,河谷一郎从那一圈人中生生挤了进去,蹲下身子仔细的看了看:“不错,年份久、个头足,这么好的质量的野山参实在是可遇不可求。你打算卖多少钱?” 说实话,对于是不是人参,河谷一郎还是有自己的判断。他家里面大小也是一个富户,当然和全锦堂这样的财阀比不了,要不然也不会去攀附人家。但是比起普通家庭,那还是自觉高人一等的。所以从小到大,这人参也是吃过不少。是不是人参,掌一掌眼,过一过手,闻一闻气味,还是分辨得出,不是那种拿野萝卜或者是杏叶沙参冒充的假货。 按照常理,能够长到这么大个的野山参,是不是百年不好说,但是七八十年肯定是有的。想及于此,河谷一郎心头火热,恨不得立即将它买下,托人送回国内,好献给全锦堂。 “洋大人,还是您有眼光。这是我爷爷的爷爷当年上长白山才挖到的宝贝,若不是这次家里遭了灾,我绝不会……” 那汉子还要吹嘘一下,显得这东西确有来历,顺便提提价,可话没说完,便被河谷一郎打断。 “废话少说,你的,开个价!” 汉子兴奋地搓了搓手,看着眼睛兀自盯着手中人参的河谷一郎,伸出一个巴掌在洋大人眼前晃了晃。 “500大洋?” 那汉子嘴巴就像被人塞进了一个鸡蛋,张的大大的,整个人瞬间傻掉。“娘咧!这是哪路神仙保佑啊,碰到一个人傻钱多、真正的羊牯棒槌。我只是想说50块大洋,没想到这洋鬼子生生翻了十倍!” 虽然震惊、兴奋、狂喜、脑袋充血,但是长期骗人的本能仍然让他摇了摇了。 “至多1000,不能再多了!” “成交!” 王梦熊也在人群中看热闹,当那个河谷一郎把手中的野山参举起来观察的时候,他就一眼断定这东西是假货。 有了神医刘天一的指导,王梦熊的医术进步得飞快。汤头歌诀、辨识药材、金针刺穴的本领尤其突出。从普通人的角度,这株野山参的确是真正的人参,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它也是千真万确的假货。 这个东西有个名称叫秧参,顾名思义,就是像栽秧子一样,通过种植人参果长出的幼苗移栽到山坡树下背阴处。通过人工施肥促进生长,所以才能长得如此硕大,因此这种秧参又称移山参。后世长白山的野山参早就被挖的绝了种,参农们采用这种方式栽种的人参,早就把人参的行情弄得像水萝卜、大白菜一样的价钱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就有精明的人开始这么干了,还真不得不佩服老祖宗的智慧啊! 知道归知道,但是王梦熊可没这个义务去普及这个知识,更不会去帮这个鬼子。若不是那个叫原田的老鬼子弄出什么破实验,他何至于和筱敏天人永隔,流落在这个时空。 “忘了是谁说的,唯有死去的鬼子才是好鬼子啊!” 王梦熊看着那个出了1000块大洋,犹自像占了便宜似的洋鬼子,恶意地想着,又看了看那回春堂一言不发的伙计,暗自猜测这是不是回春堂自己导演的把戏。 只是无论这回春堂是否参与其中,这还真怨不得人家。倘若真的有百年野山参,这回春堂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让它流落在外。要知道这东西可是救命的宝贝,哪怕是一片,对于需要的人来说,也值上100块大洋了!所以说这回春堂相当于用自家伙计的态度来表明自己的立场,这东西肯定是假货,如果买的人上当,那也怪不到我回春堂身上。 “娘的,又长知识了。先前还以为天桥那里净是骗子,哪想到这琉璃厂正规的商家店铺,也背地里做这些下三滥的事情。”看着原来佯装散去,又偷偷回来从那个伙计手中各自取了几吊铜钱的棒槌,王梦熊在证实了自己猜测的同时,对这个琉璃厂的所有商家升起了浓浓的警惕之心。 “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否则别捡漏不成,反而被这些无良店家给骗喽!” 午后的琉璃厂阳光渐渐西移,比之正午少了几分炽热,反而给人一种煦暖如春的感觉。 “阳春将至,那京都的樱花怕是要再次开放了吧。筱敏,我好想你!” 王梦熊的眼睛突然之间有些泛红,那张一颦一笑都动人的脸庞又慢慢浮上心头。只是看了看自己的这副小身板,心头的火热又慢慢逝去。伊人已逝,现在这副躯体更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还是再看看,和这些不良奸商斗上一斗,看看能不能反杀一把,让这些家伙大出血一回。 那回春堂的伙计办完正事,无意间扫了街道上的人群一眼,便看见一个小孩一会儿像是要哭泣,一会儿又攥紧拳头指向天空,不知道在发什么疯。 “不只是谁家的小傻子,长得倒是粉妆玉琢的,可惜了!” 第87章 一块银元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被伙计叫成小傻子的王梦熊在快要走出琉璃厂繁华的店铺区时,忽然被一个背着蓝布口袋的汉子撞了一下。若王梦熊是普通孩子,这一下怕是就会被撞倒受伤。但是王梦熊最近在杜心五的指点下,大力神功小成,当然不会被这点小力击倒,只是他害怕伤了这个有些莽撞的汉子,连忙把自然提起的碰字诀改为卸字诀,这才把小危机花为无形。 那莽撞汉子想是因为心里有事,并没有注意到刚刚差点碰到王梦熊,也不知道自己避免了一次受伤的危机。只是略微停了一下,向上紧了紧口袋,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便又迈步前行。 “那背口袋的汉子,莫跑,莫跑!把东西放下,再让我看看,价钱好商量!” 一个身着月白长衫,戴着眼镜的中年人气喘吁吁地从街道尽头跑了过来。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跑了没几步便停住脚,一手抚胸喘着粗气,另外一只手还在不停地招手。 王梦熊本来打算让过这莽撞汉子,不过看见这后来的中年人如此费力地在招呼他,出于帮助那中年人一把的心里,便出手如电地抓住那汉子背负的口袋。 刺啦一声,那蓝布口袋的下角被王梦熊抓住,两下较劲,又或许因为布料老旧的缘故,生生被撕开一个破洞,哗啦啦掉落了一地的东西。王梦熊微一打量,却发现只不过是一些普通的兽骨,偶尔还有一些圆壳状物件。 那汉子没提防下被王梦熊抓破口袋,本想破口骂人,不过看见只是一个小孩子,已经涌到嘴边的污言秽语生生咽了下去。看着洒落在地的东西,连忙心疼地蹲下身,四下划拉着,想把东西重新装起来。 原本停下来喘气休息的中年人看见这背口袋的汉子被耽搁住,好像忽然升起力气,脚步飞快地跑过来,一边帮助他捡东西,一边责备道:“我说你这汉子,我就看了两眼你便拿走,连价也不肯让一让,怎么着,是不是看我穿的不好,以为我买不起啊!” 王梦熊一边帮那汉子捡东西,一边听两个人的对话,终于把事情弄明白了七七八八。 原来这中年人叫张嘉谋,南阳人士。最近来京师公干之余,到琉璃厂闲逛,恰好遇见背口袋的汉子在偏僻的巷子口摆摊。别人不知道这汉子卖的是什么,作为曾经做过内阁中书的张嘉谋却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光绪25年,国子监祭酒王懿荣第一个发现了这个东西的价值,开始从古董商那里收购。后来他在庚子国难之时服毒投井自杀殉国,但是这东西的价值逐渐被有心人知晓,开始暗中收购。 那汉子自称蓝宝光,安阳人,这些都是他在当地农民手中收购而来,打算到京师卖个好价钱,哪知道张嘉谋以为他不识货,居然要按收购药材的价格来买他的古董,当时不乐意了,所以不愿与之交易。 王梦熊一听便明白这两个人交易的东西是什么了,没错,便是后世每个人都耳熟能详的甲骨文残片。早期这玩意确实被当做药材,唤作龙骨。后来才明白这不是什么龙骨,就是普通的乌龟壳和牛肩胛骨。只是这东西在商朝的时候被刻上文字用来占卜,后来随着商王朝灭亡而消失在历史长河。若不是王懿荣,这东西还当做药材卖呢。 张嘉谋被蓝宝光拆穿之后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收藏么,只看各家眼力。若是自家眼力不济当做龙骨来卖,那也怨不得人。只是他明白这蓝宝光也是个识货的主儿,便又开始在质量上挑毛病。 “蓝兄弟,你也知道,这东西虽然价格上涨,但也不是什么货色都值钱的。尤其我听说前些年不列颠驻安阳长老会牧师明义士收购了不少大骨版甲骨,后来都臭了,才发现是新鲜牛肩胛骨冒充的。你这个里面大甲骨不少,难保不会有那种货色啊!” 张嘉谋这么一说,那名唤蓝宝光的汉子顿时瞪大了牛眼,脸都张得通红。“张先生,买卖不成仁义在。相不中没关系,我也不强求你买我的东西,只是坏了我的名声,这我可和您急!况且那新鲜牛骨都有一种腥味,您闻闻,我这甲骨可有一丝那样的味道?” 柳一清虽然没教过王梦熊鉴别甲骨的知识,他也不知道新鲜牛骨和埋藏三千多年的牛骨头味道的区别,但是挡不住他有一双识人的眼睛。别看这叫蓝宝光的汉子面相老实,说起话来条理清晰,看似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可他这双眸子却透露出来大量的信息。那是一种自信、得意、狡黠,还有隐隐一种盯紧猎物的感觉。 “没错,就是盯紧猎物的感觉。看来这个汉子远不像他表露出的那样简单。若是按照自己的判断,这东西肯定有问题!” 王梦熊这样想着,便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一旁看热闹,顺便看看能不能寻找到更多的证据。 “去去去,小孩子看这个做什么,找你家大人去。” 蓝宝光或许不想让人察觉他和张嘉谋的生意,或许单纯看王梦熊不顺眼,总觉得这孩子眼光流转,直指内心,仿佛是看破了什么。 “欸,朋友,莫要这样。他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你凶什么?” 因为张嘉谋看得清楚,若不是这个看着干净可爱的小孩子帮了他一把,这个卖甲骨的汉子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好不容易来一次琉璃厂,又遇见自己喜欢收藏的东西,如果错过了,回到豫省定会后悔。 他从身上摸出一块光洋,带着热热的体温,拍到王梦熊的手里。“好孩子,谢谢你帮叔叔的忙,这点钱你拿去,买些好吃的,就当叔叔还你的人情。” 彼时物价,一块大洋等于七钱二分白银,相当于一两白银,三块大洋可以买一头耕牛了。如果有100块大洋,妥妥的一个中产阶级。这张嘉谋能够拿出一块大洋给王梦熊,这出手不但不小气,反而是大方的过度。 王梦熊的第一反应便是将那块大洋还了回去,嘴里道:“叔叔客气,无功不受禄,这钱我是不会要的!” 开玩笑,虽然这一块大洋对普通人很珍贵,但对于过手20万以上的他来说,简直是不值一提。就在前些日子,他还花了300大洋买了些茶叶。若是被眼前这个张嘉谋知晓,肯定会说他败家。但是用300大洋买一只鬼谷子下山的元青花罐子,这买卖显然又是大赚特赚了。 在王梦熊想来,人家一买一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管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他一个路人是不会多管闲事的。然而若是受了张嘉谋这一块大洋,显然是无端地担了一份人情。别人的人情不值钱,我王梦熊欠的人情,那是值钱的紧呢! 第88章 甲骨打假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小朋友,叔叔给出去的东西,是不会再收回来的。” 张嘉谋越看越觉得喜欢这孩子,清爽干净,知书懂礼。也不知道谁家如此幸运,能生养出这样的孩子。他一把抓住王梦熊的手,再次把大洋放进他的手心,让王梦熊的小手包住。 “能在这儿碰上,说明咱爷俩有缘。这块大洋你先收着,等张叔叔和这蓝位叔叔谈妥了生意,再好好和你聊聊!” 这是……硬要王某人欠人情的节奏啊! 王梦熊无奈,只好收下这份硬送到手的人情,打起了精神,以便帮着张嘉谋把把关,莫要真的被这汉子骗了。 张嘉谋反复翻看着甲骨,又真的把鼻子凑上去闻了又闻,果然没有那股腥气。 蓝宝光笑眯眯地看着,也不催促,直待他逐一翻看过、也一一闻过,这才自信地说道:“张先生,您看我说的是不是没错?我经年在安阳乡下收购这甲骨,真货假货都逃不出我的眼睛。这批货那洋教士也曾看过,不过给的价格太低才没有卖给他。您要是诚心想要,价格合适,我也不去前面那柏谷堂碰运气,全都给您了!免得到处拜庙求神,耽误时间。” 张嘉谋在那边沉吟着,不好下定决心。王梦熊在一旁看着,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破绽。 “张叔叔,可否给我拿一块大块的,让我也见识一下,我保证不弄坏。” “给你,这东西主要是上面的字值钱,至于东西,都成化石了,足够结实,你弄不坏!” 王梦熊接过张嘉谋顺手递过来的一块牛甲骨,拿在眼前观看。他暗中用大力神功捏了捏,若是作假的牛骨,早就被他的手劲儿捏裂。而这块牛甲骨坚硬如玉,果然像张嘉谋所言称为化石。 因为甲骨上刻的字迹很小,王梦熊需要把东西离眼睛很近才能看清。可惜那上面的字迹虽然不少,他却是一个都不认得。要知道就连繁体字他都不敢说认识一大半,更别说这华夏书法的源头甲骨文了。 一丝很细微的气味飘入鼻翼,被王梦熊的大脑神经快速捕捉到。“这不是动物腐烂的腥气,但绝对不像是历经千年以上古董的气味。奇怪,居然似曾相似,好像在什么地方闻过。究竟是什么地方?怎么会隐隐作痛!” 王梦熊的脑袋里总好像有一扇窗户要被打开,可每到关键的时候就会有一股力量把整个房间遮蔽,不要说开窗户,就连光亮没有,黑沉沉的,像被埋在地下一样。 “这是土腥味,新鲜的土腥味。按理说这东西虽然埋在地下土中,可现在却被冲洗得干干净净,哪来的土腥味?” 这边王梦熊的举动并没有引起那二人的注意,他们现在已经就东西的真假达成一致,正在谈论着价钱。当然是甲骨的价钱,不是先前张嘉谋给出的购买龙骨药材的价儿。 “啪”的一声,一大块甲骨被丢在那蓝布袋之上,砸得下面哗哗一阵乱响。 “哎呀!”张嘉谋嘴上说这东西结实,可那时候还不是自己的东西。眼下马上就要成交,称为自己的宝贝,说不心疼,当然是假。 蓝宝光在一旁看着,只顾猜测这孩子的用意,对东西坏不坏倒不是十分在意。 “张叔叔,这东西是假的,你心疼啥!” 王梦熊毫不在意的态度彻底触动了两个人,张嘉谋是万分的不相信,而那个蓝宝光,则怒不可遏地说道:“小……小孩子不要胡说八道。若不是你这个叔叔在,我就替你家大人教训教训你!” 王梦熊刚刚是故意扔的甲骨,就为了试探一下这个蓝宝光。别看他嘴上说的厉害,反而更让王梦熊证实了心中的想法。 “孩子,莫要乱讲话。琉璃厂这里你可以说东西不值钱,却千万记得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轻易说人家的东西有假。更何况,叔叔刚刚已经鉴定过,这东西年代古远,文字也是古意盎然,绝不是胡乱编造,是真货无疑。” 张嘉谋先是把王梦熊与蓝宝光隔开,把他护在身前,这才对他说道。 虽然那汉子便是再来五六个也不是王梦熊的对手,可他仍然被张嘉谋这自然而然的动作所感动。不过这更坚定了他拆穿那骗子蓝宝光的决心,一边报答刚刚欠下的恩情。 “叔叔,你听我与你一一解释。第一假,刚刚你所查看的甲骨,是不是每一块上面都有字迹?” 张嘉谋猛地一惊,“确实如此!” 蓝宝光心中同样一惊,不由自主地辩解道:“我说了我这是从老农手里收的,专挑带字的甲骨收。” 王梦熊呵呵一笑,“若真的是从农民手里收的,我相信只要他的手里有无字的,肯定会一起卖给你,绝不会让你把好东西挑走,剩下的就当做普通药材卖!” 这就像后世卖房子,倘若房子带着车库,正常人绝不会把两项分拆开来卖,绝对是一起搭售卖的。这个时代农民可能文化程度低,大字不识一个,但绝不傻。 蓝宝光这个理由太过牵强,连张嘉谋都明显不信。刚刚他是见宝欣喜,现在被王梦熊一点,顿时醒悟不对劲之处。 “我就是这么收的,只要价钱足够,没人会和钱过意不去!”蓝宝光嘴硬道。 “好,姑且算你有理,那我就说说第二假。”王梦熊决定再下一城,让这家伙乱一乱阵脚。“这第二假,便是我随意一扔,不管这东西结实不结实,我这叔叔都觉得心疼,你这花化大价钱买来的主人却毫不在乎,似乎说不过去呀?” 看着王梦熊和张嘉谋一起盯过来的目光,蓝宝光确实有些慌乱。“这东西是我一路背来,结实不结实我心里有数。” “这小子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看来还得再给他来一记重的!”王梦熊从地上捡起刚刚丢下去的那块牛甲骨,用手指使出大力神功的力气抹了抹上面黑乎乎的文字,然后把手指朝向阳光,看着上面淡淡的黑色痕迹悠悠说道:“按理说这东西历经几千年,即便是土,那也浸润到骨子里去,绝不会随便蹭下来,你看我这手指的脏印,能不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你要是还敢说是真的,那便用烈酒浸泡,看这字迹是否褪色。” 蓝宝光脊背上面的冷汗刷的一下便冒了出来,顺着脊沟向下淌,瞬间把里面的汗衫弄湿。王梦熊这最后一下彻底击中了他的要害,让他顿时无言。说实话,这甲骨确实是他从老农那里收购的三千多年前殷商甲骨,可这甲骨文,却是他仿造数百个甲骨文字,自己刻上去的。 原来这家伙是一个大烟鬼,听说甲骨造假能赚大钱,便自己买来一批无字的甲骨,刻上从当时文人撰写的关于甲骨文的书籍中抄来的一些文字,再埋在土里做旧,便可以以假乱真。但是后做旧的东西遇到酒精一洗,便会洗得干干净净,彻底暴露。 “小朋友,张叔叔带你去找家里人,我要好好感谢他们和你!” 张嘉谋拉着王梦熊走出很远,蓝宝光才如梦方醒,收拾东西便向相反的方向跑去。“流年不利,碰上冤家。这京师太难混了,还是回安阳去糊弄洋鬼子稳当!” 第89章 京师再见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当夜品江楼饭店,张嘉谋大摆酒宴,宴请王梦熊及其家人。 他也没想到这么可爱、聪敏的孩子居然还是一个孤儿。不过看着王梦熊带来的所谓的家人,他又觉得有这么多疼爱他的父兄师长和朋友,其实这个孩子并不孤单。 南北大侠杜心五、神医刘天一、一清荣宝斋老板柳一清、北大教授景定成、还有万籁声、郭岐凤,这些人虽然年龄不一,职业有别,可那种从骨子里对王梦熊的宠爱却是连张嘉谋这个一面之缘的外人也看得出来。 “王帆这孩子,虽是孤儿,可又比其他的孩子,幸福的多啊!” 张嘉谋由衷感慨,随即端起酒杯,以杜心五为中心,挨个敬酒。如是几轮下来,宾主俱欢,满意而归。 天气渐暖,往日冷如刀割的西北风已经很少。偶尔的东南风吹送,仿佛从天边带来春的信息。院子里的积雪早就消融的差不多了,偶尔有孩子穿着棉鞋上去好奇地踩踏,在发出吧唧吧唧声音的同时,还招来大人的责骂。 京师西直门大街酱房大院六号也渐渐热闹起来,不光是那些在家里关了一冬天的小猴子们,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访客。往年这些客人大多数是来拜访南北大侠杜心五的,今年不同于往年,这些客人居然以拜访杜心五的小徒弟王帆的居多。 送走最后一名访客回来,看着堆在屋子里面一大堆礼物,王梦熊有些发愁。“这么多东西,如何带的回大上海!” “怎么?嫌东西多了?要是觉得不好带,不如送给我和你刘师父?” 看着心爱的关门弟子一脸发愁的样子,杜心五在老怀大慰的同时,恍然觉出这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小孩子过于老成也不好,没了童真童趣,少了不少快乐。为了让这个徒弟不至于未老先衰,他忍不住出言逗弄。 王梦熊抬头白了杜心五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师父你就别开弟子的玩笑了。留给你们?是这个空竹玩具您二老能用啊,还是这纸鸢能跑出去放着玩啊?” 刘天一扑哧一乐,看着杜心五道:“要不,我最近多行几遍金针抓紧时间治好你的伤,等王帆走了,领着你出去抖空竹、放纸鸢,免得你不好意思!” 杜心五老脸一红,佯怒道:“天一师兄,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就不要为老不尊地笑话师弟了。再说了,王帆即将返沪,无论是乘车还是坐船,这么多东西你让他一个小孩子怎么带?” “不是还有景教授么?”刘神医故意说道。 “景教授?别看他堂堂一个大学教授,还真不一定有我这徒弟顶用。要是动起手来,十个教授都不如我这一个徒弟!”谈及自家关门弟子,杜心五话语中带着豪气。他这就属于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心理在作祟。“我徒弟我来说可以,若是别人说一个不好,谁说跟谁急!” 两个师父在这里互相抬杠,作为徒弟,王梦熊也不好插嘴,得罪哪边都不讨好,索性装着听不见,继续琢磨着这些礼物的去向。 “本想把这些东西全部留在师父这儿,可要是这么空手回去,被顾传祺那丫头知道,还不得发疯啊?那丫头平时就是个半疯,若是全疯掉了,整个顾家班都挡不住她,大世界都得被她拆掉吧?” 想到这里,王梦熊浑身打了一个冷战,连忙在脑海里把这恐怖的一面彻底清空。 “唉,这要是顺丰、方通、京北物流什么快递满天飞的时代,就不用操这份心了!好在这个时代虽然没有这些快递公司,但还是有邮寄物品的邮局,只是得忍受一下漫长时间的等待,还要做好个别包裹不翼而飞的心理准备。” 离别虽然万分不情愿、有无数个不舍的理由,可这一天终究还是会如约而来。久不出门的杜心五在两个徒弟的陪同下,把景定成和王梦熊一起送到了火车站。为了不让顾传祺失望,王梦熊尽可能地随身带了大量的行李。好在有万籁声和郭岐凤帮忙提前送到了火车上,不至于变成人形搬运工。 “徒弟,你刘天一师父和柳叔叔受不得离别之苦,委托我送你到车站,就不过来道别了。回去之后别忘了练习师父教的本事,还有记得有时间写信回来报平安!” 杜心五平时话不多,可在这个时候却唠叨起没完,就像是普普通通絮絮叨叨的父母,在每个孩子要飞走时都要叮嘱一番似的。直到火车开动,发出呜呜的声响,兀自挥动着手臂向探出脑袋的王梦熊挥动。 “师父,不至于吧?您老过些日子不是还要去沪上参加国术交流大会嘛,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再见到小师弟,怎么弄得像生离死别似的!” 万籁声看见师父红着双眼、依依不舍的样子,忍不住说道。 “闭嘴,怎么跟师父说话呢?没大没小!”杜心五被徒弟揭穿,老脸一红,摆出师父的架子训斥道。“我不让你们和王帆说,就是为了给他个惊喜。要不然我来送站,一点也不难受,就你们小师弟那个聪明劲儿,肯定能看出不对,到时候还有什么惊喜?” 郭岐凤看着师兄挨训,吓得嘴巴闭得严严实实,生怕师父的脾气转移到自己身上。哪知道杜心五说完万籁声,砖头看见郭岐凤这个样子,似乎又发现了新目标。“看看你,呆头呆脑的样子,要是有你王帆小师弟一半的机灵劲儿,何至于功夫练的没什么进展。回去以后,每天加练2个小时!” “是,师父。” “师父,火车都没影了,咱们还是回去吧,天一师伯还在家等着给你针灸呢!” 月台上送别的人三三两两的早就走的精光,只剩下师徒三人,还有远处火车站的工作人员,看着这边迟迟不肯离开的三个人,不断地吹着哨子,挥手驱赶着他们。 “唉,人老了,心也变软了。算了,回去,咱们也回家去!” 第90章 莫名潜质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每次看见火车上闹哄哄的旅客、听着咣当咣当的车轮飞快压过铁轨的声音,还有偶尔那呜呜的汽笛声,王梦熊便开始无比怀念后世的高铁。整洁的车厢、舒适的座椅、安静的环境,最重要的是飞快的速度。那个时候动车才12个小时,高铁已经缩短到4个多小时的时间。若是从早晨出发,完全来得及赶上回家吃午饭。当然,前提是在不堵车的情况下。如果遇到堵车,天晓得晚饭能不能吃上。 “王帆,怎么,在想杜师父么?”看见王梦熊有些走神,怕这孩子难受,景定成伸出手在他眼前摇了摇,才把他从回忆里拉回来。 “没有,只是突然想到一些别的事情。”王梦醒随手从师兄万籁声准备的水果篮中掏出一个苹果,指尖的飞刀灵巧地转动几下,一个干干净净削好皮的苹果出现在眼前。 看着王梦熊递过来的苹果,景定成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狠狠地咬了一口,发出咔咔清脆地声音。“王帆,你这手艺,倘若去卖水果,想必能吸引不少顾客。” “卖水果?怎么可能!倘若我一个穿越者居然混到卖水果的地步,岂不丢死人!不过上海滩还真有一个卖水果的小贩子,后来居然成了跺跺脚上海滩都要抖上三抖的大人物。这个时候他大约还在替黄胖子做事,大名鼎鼎的三鑫公司还没成立呢。” 王梦熊没有接景定成的话头,二是随手又为自己削了一个苹果,拿在手上慢慢地品尝着。 火车到了中途的一个车站,下去寥寥几个,上来的却是更多,弄得本来宽敞的车厢显得拥挤。因为冬天车窗关得很严,空气流动差,车厢里散发着各种各样的气味,使得整个车厢的空气变得污浊起来。 “先生,对不起,请让一让,让我们过去一下。” 一个长衫男子怀抱着一个小女孩,从车厢门口挤过来。经过景定成身边的时候,看着他西装革履的样子,生怕弄脏了他擦得锃亮的黑皮鞋,因而出言提醒。 景定成将脚向回收了一下,抬头看见这人似乎也是一个读书人,又抱着小孩子,便好心劝道:“朋友,这趟车哪个车厢都塞满了人。这节车厢还好,但也没有什么空座位了。您要是愿意,可以先坐我这里歇歇脚。等到了大站,下车的人多倒出空座来,您再去找座位也不迟。” 说着话,景定成起身站了起来,将座位让给长衫男子。那男子从其他的车厢过来,自然知道景定成所言非虚,连声称谢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坐下。那小女孩被长衫男子放到腿上,两只手环在她的胸前,又是不住地道谢。 王梦熊这下对景定成教授有些刮目相看,到底是大学教授,这人品、这素质,简直就是民国的活雷锋啊!要知道他们要想回到大上海,至少得走四天的路程。倘若始终没有座位,一路上若是光站着,一天的时间就差不多把人累死,更别提后面那三天怎么坚持了。 正暗暗点赞的时候,景定成却挨着王梦熊一屁股做了下来,厚厚的臀部一拱,把一个人的座位生生占去一多半。“往里去点,没个眼力价!” “哎呀我去!” 王梦熊心说我刚刚还在心里给你点赞,你现在却跟我来这一出。感情这是早就算计好了,自己卖人情,却只顾来占我便宜。挨着窗户坐的那位老兄看我的眼神都变得鄙夷起来,不带这么玩的吧? “景教授,要不,你坐我这儿,我出去溜达溜达?” “也成,不过你可不要走远。行李架上还有你一大堆的东西,万一我打瞌睡被人顺走,那我可不负责任。” 景定成把王梦熊抱起放在过道处,自己舒舒服服地坐下来,伸展着双腿,向后靠了靠脊背,露出非常享受的表情。 那长衫男子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忙要起身,被景定成一把按住。“没事儿,朋友。他年纪虽小,可身体结实、精力充沛,多活动活动,对他有好处。” “这家伙,对面若是一个带小孩的妇人,你这么做我也就认了。可他是一个大老爷们,你这么做,图希个啥?难道他这个马那其主义者还有分桃断袖的潜质?” 王梦熊虽然被迫接受了让座的事实,但是景定成的这个做法却挡不住他心中熊熊的恶意猜想。他一边腹诽着,一边伸了个懒腰,打算去车厢的连接处透透气。 长衫男子对王梦熊歉意地笑着,那小女孩也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对着他发笑,这让他心中的那点小怨气顿时消散在九天云外。“老子是为了照顾未来祖国的花骨朵儿,可不是屈从景定成的压迫!” 王梦熊从座位挤到门口,便如同入水的鱼儿一样轻松。在京师这么长时日,杜心五手把手地教着,又有刘天一师父的吐纳行气法门,所以只要他微微使出一丝的大力神功的气劲,便将挤在过道中间的旅客分出一道缝隙。这次在京师,杜心五见他用来筑基的大力神功小成,便又传了他鸦雀步和内圈手。本是一门极高明的轻功秘术,却被王梦熊随手用在穿行在人流中的缝隙上,若是杜心五在,肯定会盛赞他苦练不缀,时刻用心,绝不会认为有什么不对。 周遭的旅客浑然不觉这孩子走的如此迅速有什么不妥,想当然地认为是因为孩童体型小,容易见缝插针的缘故。殊不知正因为孩童年纪小、力气也弱。在这么拥挤的过道内,能让他们几乎没有察觉,是多么的不容易。 车厢连接处因为封闭不好,呼呼的冷空气透隙而入,导致这里几乎没几个人。王梦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又用吐故纳新的换气法练习了五六次,这才觉得头脑清凉,心思重又活泼起来。 王梦熊在这里停留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忽然听见车厢里面传来一阵呼喊。“王帆!王帆!快回来,有人晕过去了!” 这声音叫的如此大声,却因为车厢纷乱的环境和火车的噪音便得细不可闻。若不是王梦熊耳清目明,又听出是景定成的声音,肯定会当做噪音过滤掉。 “就来,诸位,请让开,让我过去!” 第91章 一路相随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打开车厢隔离门,一股冷气跟着王梦熊一同冲进了车厢,让本就温度不高的车厢瞬间又降低了几度。即使是靠近车门的旅客飞快地把门关上,也没能及时消除这股冷空气。 “谁呀?这么没公德心,随手不会关门啊!” “阿嚏,阿嚏……” “挤什么挤,这孩子差点把我撞倒,没教养!” “呀……,侬搞什么?踩到阿拉的脚了!” “对不起,大姐。不好意思啊!对不起,人多,不知道谁推了我一把,这才踩到您。” “小赤佬!” 短短的一段距离,瞬间弄得鸡飞狗跳,不过这和王梦熊已经没什么关系,他着急赶到景定成教授那儿,用的力气稍大了些,不过他也顾不上许多。 看见王梦熊从人堆里钻进来,景定成连忙招手道:“王帆,快过来。这孩子刚刚还好好地朝外面笑,突然就晕倒了。你不是和刘神医学医术了么?快帮孩子看看,可别出什么意外!” 那长衫男子听到王梦熊和什么神医学过医术,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船板一样,眼睛瞬间有了神采,也不管王梦熊也是个孩子,紧紧抓住他的道:“小神医,求求你快救救我的小玲吧。孩子妈妈刚死没多久,就剩我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若是小玲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将来怎么有脸去见孩子她妈呀!求求你,求求你了!” 男子一手抱着昏迷不醒的小女孩,一手拽着王梦熊的手,两条腿一弯,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使不得,使不得。朋友你快起来,你这样是想让王帆这孩子折寿啊!切莫这样,救孩子要紧。”景定成使劲抓住长衫男子的肩膀,硬是把他从地上拽起按在了座位上。 王梦熊眼见刚才还是好好的小姑娘现在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脸上忽红忽青地在变幻着,一时无法判断情况,只能当做普通的昏厥来治疗。 “劳烦大家给让一个长条座位把小妹妹放下,解开衣服,脱掉鞋子。靠窗户的叔叔请你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隙让这里保持通风。景先生你帮忙把我放在行李架上的藤箱拿下来,其他人散开不要围观,给我们让出尽量多的地方。” 之前长衫男子也求助过,可惜这个车厢并没有其他医生在,就连走江湖的郎中也没有。所以即使这个医生年纪是如此小,但是周围的人仍然很自觉地按照王梦熊的安排去做。 王梦熊用大拇指在小女孩的人中用力按了一会儿,发觉没什么效果,连忙从打开的藤箱中找出九支形态各异、长短不一的金针,选了一根中号的金针用盒子中装的酒精棉擦拭消毒,转过身来快速对着小女孩头顶的百会、面部的人中、手腕的内关、足底的涌泉六处穴道刺了进去,每处穴道大约只停留2秒的时间。 刘天一教给王梦熊的针灸法门来自自然门祖师徐矮师,一共有34种不同针法。这次他用的是四神脑三针,辅助其他穴道,有治疗头晕和昏厥的功效。等到他施针完毕,让那男子将小女孩扶起来坐好,手掌摩擦生出灼热的感觉之后,猛地拍在小女孩的百会处。 随着王梦熊习练的自然门导引的气劲借助这一拍之力进入用金针开通的百会穴道,之前一直紧闭双眼的小女孩忽然睁开了双眼。不过这孩子一醒过来便向窗外看去,神色一怔之下猛然哭出了声音。“妈妈,我要妈妈。妈妈不见了,我要妈妈!” 长衫男子一把把孩子搂在怀里,声音哽咽地说道:“小玲,我的孩子,你可吓死爸爸了。妈妈虽然早已经离开了咱们,可还有爸爸在。咱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你可不能丢下爸爸一个人啊!” 那女孩被父亲抱着换了个方向,本来一边哭一边挣扎着要向窗户的方向扭过头去看。不成想就在她把头转到一半的时候,忽然破涕为笑,两只手向前伸着,仿佛要抓住什么似的,嘴里喃喃喊道:“妈妈,妈妈,你别走!” 孩子的父亲和周围的人都以为孩子是想妈妈了,心生怜悯之余都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个小神医将一个昏厥没气的孩子给救活了,大家都纷纷夸赞王梦熊,便是孩子的父亲,也是连声说着谢谢。 一场虚惊之后,周围的旅客又都恢复了平静。王梦熊的脊背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被车厢内的冷气一激,浑身就是一哆嗦。 刚刚给孩子施针的过程中,他突然发觉这孩子不是想象中因为车上空气不流通或是受到刺激导致的昏厥,反而更像是因为体内阴寒之气导致的气血凝滞、体虚气短所致。如果换一个普通人能听得懂的词语来解释,就是说邪气入体,简称中邪。 刚刚小女孩的话一下提醒了王梦熊,假如真的是中了邪,必然是因为小女孩看见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民间传说有些邪物害人,就会幻化被害之人心中所想。这其中又以五大仙为常见,分为狐、黄、白、柳、灰五类。狐黄好理解,狐是指狐狸,黄是指黄鼠狼,北方人也叫它黄皮子。至于白柳灰,一般人可能想不到是什么。白是指刺猬、柳是指蛇、灰是指老鼠。 “只是也不可能是这五大仙啊?” 王梦熊这样想不是没有原因,要知道这火车上人数众多,阳气旺盛,天然不利于这些邪祟。更何况以童子之体修炼大力神功筑基的他,在这些邪物眼中活脱脱小太阳一般的存在。别说这些邪物,便是真的有什么鬼物,那也应该退避三舍。 “难道……真的是小女孩死去的妈妈?”以前王梦熊从来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可连穿越这种玄幻的事情都遇到了,还有什么奇妙的事情不可以发生呢。在他的内心深入,是真希望有鬼神存在,那样说不定将来,还会遇见筱敏,无论是人世还是阴间。 王梦熊看了看长衫男子,忽然问道:“叔叔,你身上是不是还带着孩子妈妈的遗物?” 长衫男子想了想,指了指座位下面的一个包裹,小声说道:“我带了孩子妈妈的骨灰。” “握了个草!”王梦熊又是一哆嗦,思及刚刚无缘无故的冷空气,还有小女孩咯咯的笑声,心头千万个泥马奔腾而过。“这是恩爱至深、一路相随啊!” 第92章 车厢有鬼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刚刚经历过一番小插曲,让车厢里面的旅客欣赏了小神医用高超医术救回小女孩的戏码。对于漫长旅途来说,这无疑是打发时间的最好谈资。甚至对大部分难得坐上火车的旅客来说,这或许是能够回味一辈子的话题。 因为车厢里气温明显有些降低,有些旅客以为是由于刚才为了救人靠窗子的旅客开窗通风的缘故。如今那孩子已然苏醒,所以这些人理所当然地将气温下降归咎到开车窗的因素。“大兄弟,快把窗户关上。俺们出门的时候穿的少,受不得长时间吹冷风。你看这一会儿,哈气都快成冰了!” 靠窗的旅客因为只顾看王梦熊救人,紧张的神经还没彻底放松,已经忘记开车窗的这码事,闻言连连点头。“晓得了,这就关上。” 车窗虽然关上,但车厢内的温度却并没有很快升高。一些体质差的旅客开始打哆嗦,个别人甚至打起了喷嚏。 “啊嚏……啊嚏……” 周围站着的旅客瞬间躲得远远,生怕被传染上。这个时代的普通感冒也能要人命的,更何况这时候感冒不叫感冒,而是有一个吓人的名称——伤寒。被尊为医圣的张机张仲景,世人尊崇的原因主要就是因为撰写了《伤寒杂病论》。要是不小心染上,运气好捡条命。运气不好,全家人跟着遭殃。 王梦熊却是知道,真实的原因绝不仅仅是因为通风,而是这车厢里多了不明之物。他看着小女孩,露出一个笑容,小声问道:“小玲妹妹,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叫小玲的女孩看着王梦熊,心生亲切,忍不住说了实话。“我,看到了妈妈。她让我勇敢。还说不能继续陪着我,要彻底离开,去她早就该去的地方了。” 长衫男子吃了一惊,看着怀中的女儿,像是头一次认识一样,忙又看向王梦熊,低声询问。“小神医,我家玲儿说的可真?难道这里有鬼?” 王梦熊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 景定成虽然是一个坚定的安那其主义者,但对鬼神之说还是比较忌讳的。毕竟华夏几千年的传说,从盘古开天地开始,便是神鬼仙妖魔人并存。从早期的山海经、到后来的佛家道家典籍,及至流传甚广的志怪小说,西游记、聊斋志异、阅微堂笔记等等,都在默默灌输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世界上真的有神灵,当然也就有鬼怪。就连号称万世师表的孔圣,也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只是不说,但也没说过这东西不存在。 “王帆,你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究竟是什么意思?到底有还是没有啊?” “我摇头是因为小玲说的是真话,至于点头则是我也没见到鬼是什么模样,不好轻易判断。”王梦熊知道连穿越这种亿万分之一的事情都能出现,鬼神之说想必也不是空穴来风。至于有没有鬼,他也没有什么阴阳眼、更不会什么法术。只是从小女孩的反应才看出一点端倪。 “真的有鬼?难道是孩子的妈妈?” 长衫男子难掩心中热切,抱着孩子说道:“小玲儿,你告诉爸爸,妈妈在哪儿?” 小玲用手指了指远处说道:“你看不到么?就在那里。” 小孩子的说话通常很少有假,一直关注这里的旅客瞬间觉得后脑冷飕飕的,刷地一下把小玲手指的方向让出好大一块空场。那些有座位的旅客既舍不得自己的座位,心里还很害怕,身子粘在座位上来回的扭动,如坐针毡。 景定成捅了捅王梦熊,小声问道:“怎么回事?大人看不到,同样是小孩子,你怎么看不到?” 王梦熊白了他一眼,对着同样等着他解释的长衫男子说道:“玲儿刚来的时候,我见她对着窗外发笑,以为是她个性使然的缘故。等到我救治她的时候,针灸之后并没有如愿醒来,便觉出不对。后来我在她泥丸宫内强行拍入我身上的阳气,驱散她身上的阴邪之气,这才救醒她。” 说道这里,他又问长衫男子:“我猜玲儿妹妹不到三岁吧?” “还有两个月满三周岁。” “这便是了。三岁之前的孩童,天灵盖尚未完全合拢,泥丸宫大开,天生便能够看到常人所看不见的事物。这个时期通常都爱患一种离魂之症。这种病症在用药石或金针治疗的同时,往往还需要一种药引。这药引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用来读的!” 景定成虽然是大学教授,比之常人博学,可遇到这么偏门的知识还是不甚了解。反而长衫男子久居乡下,对这类情况了解的比较多,嘴里喃喃说道:“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守夜郎。过路君子念一念,一觉睡到大天亮。” “不错,刚刚我金针刺穴,那一拍之力,便与这药引效力相当。” 长衫男子眼前一亮,“这么说,我家孩子所说为真,我那死去经年的妻子果真在这里?” 王梦熊点点头道:“你要是这么认为,也无不可。” “那我能不能和她说上几句话?” 王梦熊心说我一个童子功筑基习练大力神功的人在这里,即便是真有鬼魅邪祟之流,也不敢靠近我。这个如果真的是孩子的妈妈,那也是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进来的。算了,看在她与孩子的一片真情上,便成全人家吧。 “如果她愿意,你和孩子也愿意,那便说好了。我这就去外面透透气,不耽误你们办正事!” 王梦熊再次来到车厢连接处,并没有关严门。透过车厢的缝隙,他隐隐看见小女孩和长衫男子一脸激动、不停地对着空气在分说着什么。周围的旅客虽然心中害怕,仍旧把耳朵竖起来,仿佛听得几句,日后便有了与人炫耀的资本。直到那孩子和长衫男子同时面露不舍申请,望向车门这里的时候,一阵冷风掠过,随即车厢内温热传来。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西东,南北西东,只有相随无别离。” 恍惚间,王梦熊仿佛听见有女子低声吟唱,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来这其中情感曲折,与料想中的不太一样。不过人鬼殊途,今后黄泉阻隔,这是非对错又有什么关系?” 第93章 车站戒严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梦熊无心听长衫男子的故事,就连他的名字也懒于打听。倒是景定成介绍说这长衫男子名叫陆子服,2年前的今天因为喜欢上了一个女学生,回家要和妻子离婚。哪知道这妻子性格刚烈,宁死不离,愤而离家时被疾驰而过的马车撞成重伤,很快便因马车逃逸、无人救治,流血而死。 “难怪她会念那样的诗句,难怪她可以对抗我的阳气,原来今日是她冤死的日子,更是2周年忌日。像她这样怨气强烈的阴魂,如果不是到了魂魄消散的日子,也许还会一直跟着自己的女儿。” 王梦熊对陆子服并无成见,追求青春美好的事物是人之常情。一段姻缘,成也不易,散也不难,关键看当事人双方能不能同时坚守誓言。倘若一方变心,而另一方仍旧不舍不离,做不到好聚好散,便如强扭的瓜,再如何咀嚼,也尝不出甜味。 “既然郎有情妾有意,那怎么没和那女学生成婚配?” 王梦熊这话虽然放低了一点声音,但也没有刻意避开陆子服。未等景定成回答,陆子服苦笑着先行开口。 “小神医,自我妻子出事后,我日夜反思,方知自己只是一时昏了头,才铸成大错,但悔之晚矣。所以这2年我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已经断了续弦的心思。能够最后和文英说句话,心愿足矣!” 王梦熊看着陆子服的神态,结合刚刚听到的那句诗句,判断他这句话不一定尽实,“没准儿是那女学生喜新厌旧,另攀高枝把他给甩了。毕竟能喜欢上一个有妇之夫的女学生,肯定是追求浪漫之人。如果遇到比陆子服年轻、俊俏、会哄人、再有些才华的人,肯定会把他弃之如履。” 这么恶意的想着,王梦熊才觉得心里舒服一点。当然等日后他无意中遇到这个女学生之后,才发现自己居然把事情的真相猜的七七八八。 因为经历过这么一档子事情,向来精力旺盛的王梦熊都有些疲倦。可就在他闭上眼睛打算养养精神的时候,对面的陆子服期期艾艾地又开了口。 “小神医,我家玲儿,今后还会不会再看见那类东西?” 小玲儿也期待地看着对面的小哥哥,她也知道自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也想着今后还能再次看见妈妈。虽然妈妈说她再也不会回来,可在小孩子的心中,永远都抱着希望。 王梦熊摇了摇头,“说实话,我对这类事情了解的也不多,这都是师父在行医过程中遇到的病人,他当做奇人异事讲给我听。若说过了三岁天灵盖长合拢便不会看见异物,我是不会信的。你若是害怕她将来遇到这类情况引来邪物入侵,我可以用师父交给我的办法强行将她的泥丸宫封上,但是不敢保证会长期有效。” 这个世界对通灵的人总是会敬而远之,刚刚车上的乘客就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陆子服也不想相依为命的孩子被同龄人视为异类,所以还是央求王梦熊能够出手帮忙。至于将来会不会重新获得这样的异能,小神医不敢保证,他也想着或许将来能够去寺庙求求高僧大德,来个一劳永逸的方法。 让人开天眼见着鬼,民间传说有很多种,不过王梦熊一概不会。他倒是记得看过英叔的鬼片,有滴牛眼泪见鬼的方法。可用什么品种的牛,怎么采集眼泪,电影中也没交代,或许电影中的做法也不可信。 不过刘天一行走江湖给人看病,确实给过一些小孩子关闭天眼。方法就是利用徐矮师传授的导引吐纳术,强行在百会穴下刺激穴道,让其自行闭合,达到封禁泥丸宫的目的。 等王梦熊轻抚小玲儿的头顶,让她很快睡着之后,这才收回手掌,点头示意。“成了!” 火车继续飞驰在旷野之上,好像不知疲倦的钢铁怪兽。偶尔传来的汽笛声,大概是它负重前行的累了,喘着粗气在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火车在上午九点钟左右停靠在郑州站的时候,车厢外的叫卖声把睡觉的王梦熊吵醒。对面的景定成看见他醒来,拜托他看着行李,自己则下车放放风,顺便买点吃的。 陆子服父女在新乡站便下了火车,那时候王梦熊还在睡觉,这父女俩也不想惊扰小神医,只和景定成告别便下了车。因为郑州是京汉铁路上的一等大站,所以车厢里面上上下下的旅客很多。王梦熊旁边的旅客也在这个车站下了车,正好让他换到了靠窗的位置,能够透过车窗看见景定成正在和卖东西的小贩在砍价。 车到郑州,这回家的路已经走了将近一半。从京城里出来带的吃食已经消耗殆尽,若不抓紧补充,怕是要跑到餐车才能吃到东西。王梦熊这时候有些怀念后世的绿皮车,每到这个时候,那“香烟啤酒矿泉水、瓜子花生辣鸡腿。红茶绿茶八宝粥、方便面5元带热水。”的叫卖声总能勾起大多数旅客的食欲。 “可惜了,这个时候哪怕是有一桶热乎乎的方便面,再就上一袋榨菜丝,吃起来想必也是极好!” 王梦熊忽然感觉旁边多了一名旅客,这人30多岁的样子,脸庞清秀、留着八字胡,衣着朴素,只有一双眼透着光亮,仿佛整个人因为这双眼睛而生动起来。 “小朋友,不介意叔叔坐在你身边吧?你家大人呢?怎么舍得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王梦熊从这人身上嗅到一股浓烈的行伍气息,虽然他现在身着便装,可那一举一动,坐在座位上挺拔的腰板,已经把他的身份出卖了。 看着外面火车站突然涌进来的士兵,各个荷枪实弹,把整个车站给严密的封锁起来。就连景定成也被驱赶,向车厢这边跑来。很多旅客被士兵们拦住,逐一询问,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外边那些人,不会是在找你吧?” 王梦熊对这个不请自来,还妄称自己叔叔的家伙甚是不满,看着他额头上的汗渍,这大冬天的,看来没少运动,因而出言诈了一下。 “额……怎么会。我可不认识那些大头兵!” 第94章 衰人一个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看不出来,还是一个当官的!或者说,曾经当过官的。” 王梦熊心里暗自想着,觉得这家伙有些欲盖弥彰。只要细心之人便可通过他的坐姿推断出他行伍经历,如今对这些士兵口称大头兵而不是普通老百姓所称的丘八,更做实了军官身份。 砰的一声,景定成将购买的一大堆吃食放在脚下。他伸手扯了扯身上被士兵弄皱的西服,抱怨道:“这些当兵的态度蛮横、毫不讲理,简直是有辱斯文。开封督军府让一个人偷了东西,那就该去开封找,跑到郑州车站里做什么?” 后来的男子显然对外面的情况很是在意,看见车厢门那里已经有带枪的士兵进来,身子不自觉地向王梦熊这边靠了靠,原本挺拔的坐姿也忽然矮了几分。 景定成一番埋怨之后,才突然发现王梦熊身边多了一个旅客。他看着这位年纪和自己相当,风姿挺拔,心生好感,起了结交之心。“这位朋友,能够同行同坐就是缘分,咱们认识一下,鄙人景定成,字梅九、你旁边的是我的忘年交朋友王帆,不知您怎么称呼?” 男子看着车厢门口检查旅客的士兵,强自镇定,伸出手握住景定成的右手。“小弟郭松凌,字茂宸,幸会。梅九兄、王帆小友。” “郭松凌?” 这名字好熟悉,让王梦熊一下子想起了那个闹得东北天翻地覆、差点把张大帅打下野的郭松凌。难道眼前之人就是和少帅好的穿一条裤子、最后却因为兵败被暴尸三日的他不成?只是这家伙不是奉军的将领吗?怎么会乔装改扮跑到皖系的地盘上了? 郭松凌看着越来越近的搜查士兵,心里也是慌乱不已,根本不像表面那样镇定。他从1907年奉天陆军速成学堂毕业后,一直追随陆军统领朱庆澜,一同入川并加入同盟会。武昌首义后受到排挤辞职回了奉天,后来考进陆军大学,毕业后任京师讲武堂教官。去年听说孙先生在粤组建护法军**,他跑去投奔,得了个粤赣湘边防督办参谋的职务。这次自告奋勇来到开封,就是想利用自己的关系探听点有用的情报。哪知道情报刚刚到手就被督军府的人察觉,提供情报的人被抓,他也被迫潜逃到郑州车站,打算坐车先到汉口,再回广州。 车厢两头的旅客虽然对这些态度蛮横的士兵有些不满,但是民国时期就是这个德性,所谓县官不如现管,谁是当地的军阀谁就是大爷。河南现在的督军是赵倜,和死去的袁大总统豫省老乡,深得袁信任。袁大头去世后,他又投靠了段芝泉,依然地位不倒。手下的毅军人数众多,军纪败坏,弄得民不聊生,那是坏出了名的。所以别看这些大兵凶狠无礼,但旅客们全都敢怒而不敢言,乖乖地配合检查。 王梦熊看着这个疑似记忆中那个郭松凌的男人,虽然看他表面淡定,实则耳旁能够听到密如擂鼓般的心跳,知道这些士兵找的正主就是他。想到他日后的成就,心知这次人家未必有难,但是做个顺水人情似乎也是不错。 想到这里,王梦熊连忙把景定成买来的食品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油纸包好的道口烧鸡,撕下一个大腿递给郭松凌,另一个给了景定成,自己则撕了一块大大的鸡胸脯肉吃了起来。 郭松凌接过王梦熊硬递过来的烧鸡腿,还不明白这孩子为什么给自己这个,那边景定成率先反应过来,一边吃着熟烂的鸡大腿一边说道:“ 茂宸老弟,赶紧吃啊?这也是你侄子的一片孝心,等吃饱了,你再给他讲讲走江湖做买卖的故事。” “是啊,郭叔叔,你别看这里是郑州,离安阳滑县远着呢,可这道口烧鸡,还的确是滑县道口镇的义兴张老店的味道。” “是吗?看来那小贩子倒也没骗我。虽然价钱是贵了点,但是能吃到正宗的义兴张的烧鸡,值了。” 郭松凌心头一松,脸色也和缓了不少。他也是聪明机智之人,否则也不会自告奋勇来毅军的地盘搞情报。“嗯,这烧鸡肥而不腻、色香味美,勿须用刀便骨肉分离,不愧是200多年的老店,谢谢大侄子。” 搜查的士兵很快来到三人身边,看见他们吃得满手满嘴流油、言语甚欢,心中便将他们的嫌疑排除。上头说跑掉的是一个人,并无同党接应。这三人相熟的样子,以及上面堆放众多的行李箱,都说明这几位不是在郑州站上的火车。所以只是简单盘问几句,便轻轻放过,向车厢中间走去。 很快两边搜查的士兵回合在一处,除了手中多了些在个别旅客那里找个名头强抢来的钱财,其他则一无所获,很快在带队长官的哨音声中下了火车,列队离开。 被这些士兵耽误,有些晚点的火车在车站人员给出信号之后便长鸣一声离开了站台。哐啷哐啷的声音一起,车厢里被勒索和未被勒索的旅客便骂开了锅。有说兵不如匪的,有说军阀皆可杀的,还有因为被抢了东西失声痛哭,回家无法交代的。郭松凌则放下手中的东西,顾不得手上还有油渍,抱拳施礼道:“二位,大恩不言谢,日后有用得着郭松凌的,尽管吩咐。” 王梦熊伸出手指比在嘴唇上嘘了一声,指了指身后。“郭叔叔,小声点,若是被那些人知道,难免会迁怒于你。再说咱们刚出车站,还没离开豫省,若是被有心人听去,前途还是会有危险。” “是,是,王帆小友说的是,是我不够谨慎,失言了。来来来,咱们好好叙叙旧,叔叔也给你讲讲走江湖的故事。” 郭松凌果然不再提及之前的事情,王梦熊和景定成也不关心他究竟从督军府里偷了什么东西。反倒是最后在王梦熊旁敲侧击之下,才知道郭松凌是在替护法军**做事。想到那个短命的护法军**、以及后来的大元帅府,他对郭松凌反而产生一种同情。 “先是入川、然后入粤、最后入奉,这家伙到哪儿都没干长远,活脱脱一个灾星啊!不知道我若插上一脚,能不能替他逆天改命?” 轰隆隆的雷声在天空响起,第一场春雨就在不知不觉中来临。 王梦熊听得眼皮子直跳,心里偷偷将逆天改命的想法收起,打算做一个进曹营的徐庶,再不发一言。 第95章 手段卑劣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开封,督军府西院。这里原来是豫省第二任督军张镇芳开辟的西花园,闲来无事赏花斗草、吟风弄月的所在。不过现在的赵倜督军只是小时候念过几年私塾,文化程度不高,欣赏不了这等高雅的东西,把好好的西花园改成了练兵场,增建了几处房屋,成了临时关押审讯犯人的牢房。 夜里督军府不像白日里那样人来人往,变得安静起来。不到在西花园这边,偶尔传来的惨叫还是让听到的人感到毛骨悚然,只能把耳朵堵上,快步走开,免得夜里做噩梦。 赵杰在两个马弁的簇拥下走进入审讯室的时候,有些嫌弃地掏出一条雪白的手绢掩住鼻孔,使劲儿咳嗽了一下。正在审问犯人的李品卫队长回过头,发现是他来了,连忙把犯人丢在一边,跑过来陪着笑脸道:“三爷,您千金之躯,怎么来这么污秽的地方。有什么事情,吩咐一声便是,小心脏了你的眼!” 赵杰是豫省督军赵倜的三弟,接任赵倜编练的武威军总司令后,一般人都叫他赵司令,唯有跟在赵倜身边的老部下还习惯地叫他三爷。 以前没当上总司令,别人要是叫他赵三爷,赵杰很开心,能够让人一听便知道他和赵倜督军的关系。可是自打赵倜放手把军队大权交给他之后,久掌军权,听多了阿谀奉承,这心气也慢慢提高,再听着三爷的称呼便有些不入耳。只不过这人是他哥哥赵倜的卫队长,而不是他的卫队长,勉强按耐住心中的火气。 “我要是不来催催,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弄出个结果?是不是就这么审下去了,等过两天事情曝光,就不用再这么费心费力了?” 李卫队长听着赵杰阴阳怪气的问话,心里有些不喜。“当初老子和督军出生入死剿灭白朗的时候,你小子毛还没长齐呢,开口闭口叫着叔叔。现在当上总司令,不但叔叔不叫了,居然还插手督军府里的事务,管的是不是过宽了?” 不过这个李卫队长也只是心里想想,嘴上是不敢这么和赵杰说的。赵倜督军兄弟三个,这个小弟弟很受重视,要不然也不能把40个营头的武威军总司令的位子给他。况且督军府丢了情报,要是没能审出确切的结果,督军那里更没法交代。这个赵三爷这个时候过来,或许也是督军的意思。 “三爷,我们在情报丢了之后,很快就找到了偷情报的熊文正参谋。当时就告诉督军,情报是被南面的护法军**的人取走。据说那个取走情报的人已经去了郑州,怎么?人没抓到?” 李卫队长一听赵杰便知道肯定是让人给跑掉了,当初就是赵杰自告奋勇派人去追的。如今人没抓到,不会是跑老子这里找人背黑锅吧?想到这个可能,卫队长的言语便不那么恭敬,隐隐带有一丝讥讽。不过这赵三爷吃空饷、喝兵血是一把好手,这文化水平比之督军还不如,这么隐晦的话估计他也听不出来。 卫队长的话让赵杰有些懊恼,甚至有一丝的不快。只不过人是被他手下跟丢的,为了能对督军哥哥有个交待,只好从被抓的熊参谋这边下手,看看能不能找到补救的办法。 “别提了,南面来的家伙溜的太早,在火车站附近失去了踪迹。那郑州站四通八达、不知道他往哪里去,也没有人照过他的脸,所以还得从这个熊文正这里下手,争取让他开口!李叔叔,你如果累了,那就让我来试试?” 哗地一盆冷水泼下去,熊文正被从昏迷中弄醒,透过血梦梦的眼睛看去,眼前似乎换了一个审问者。“赵……杰……?” “不错,熊参谋还认得我,看来这脑袋没坏掉。不过我就不明白了,是什么让你蒙了心,居然背叛出卖督军?” “我是民国**的军人,效忠的是整个国家,不是哪个军阀的奴才。赵……倜……督军既然作出这等事情,就不要……怪我!” 啪的一鞭子狠狠地抽过来,让熊文正身上的血肉横飞,疼痛难忍,忍不住啊地叫出声来。 赵杰制止了带来的马弁继续抽下去,因为他看着熊参谋身上早就被弄得遍体鳞伤的身子,知道李卫队长也是下了死手。这样都不能让这家伙交代,估计再抽多少鞭子都无济于事。 “你们这些人啊,动不动就把为国尽忠挂在嘴边。不过没了家,丢了命,你还拿什么为国尽忠。” 赵杰从马弁那里拿过一张照片,举到熊文正眼前。“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上面的人是谁?” 熊参谋努力睁开眼睛,照片也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无耻……你们……没有人性!” 照片上一老一少两个妇女惊慌失措地搂抱在一起,眼睛里透出的是浓浓的恐惧,身后几个士兵雪亮的刺刀对着她们的要害,脸上布满狰狞。 “认出来了吧?这上面一个是你老娘,一个是你未婚妻。你要是再这么坚持下去,那我也不怕手上再多条人命。送老太太上路之后,你那漂亮的未婚妻也不能糟蹋了,就卖到城里的寻芳楼,让她挣点皮肉钱给你们娘俩买两口薄棺材,免得让人说我赵司令冷血!哈哈哈……哈哈哈……” 赵杰的笑声犹如夜枭鸣叫,在西花园的夜空中回荡着,惊起归巢的麻雀,扑棱棱地飞上天空,盘旋了很久,落到了别处的院落,不肯回来。 一刻钟之后,一个低沉微弱的声音响起。“我招,我带你们去找人!” 王梦熊从睡梦中醒来,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发现景定成和郭松凌两个人还没有醒。昨天这两个人越说越投机,忘了什么时候睡的,反正从现在的状态看,估计得是后半夜。 还有一天的时间便要到汉口火车站,从那里出发到大上海可选择的交通工具就多了起来。如果不想继续坐火车遭罪,可以选择做轮船,有铺位可以躺下休息。如果想一路悠闲地回去,还可以乘坐长途汽车、或者马车,可以浏览一下沿途大好风光。 火车在一个小火车站停了下来,这里旅客不多,但是因为需要给蒸汽机车加煤加水,所以停留的时间比较长。王梦熊从火车上下到站台,他在呼吸新鲜空气的同时,也在打量着这个时代的车站。 和后世那种整洁有序的车站不同,这里的车站比较简单,没有很多楼房,多是一些砖瓦平房。货场里面堆着高高的煤堆,一些工人在那里紧张地忙碌着。偶尔有几个零星的旅客下了火车,并没有走车站正规的出口,而是直接沿着铁路线向两侧走去。估计这些人家就住在附近,为了省时间,便抄个近路。这种情形后世在一些小车站也有很多,见怪不怪。 只是在无意间扫过时发现,那边房子里出来一群人,从车尾处上了火车。眼尖的王梦熊似乎看见这些人的腰间鼓鼓的,从形状上判断应该是手枪。 “郭松凌这倒霉蛋真是名不虚传啊,不会这么快就找来吧?” 第96章 危机逼近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茂宸同志,这是赵倜勾结直系军阀曹坤打算购买日本军火对抗军**的证据。希望你能转交给孙先生,破坏他们的交易,不要让这些军阀的阴谋得逞!” “放心吧,文正同志。这个情报太重要了,我将绕道郑州搭乘京师到汉口的火车亲自把它带回广州面交给孙先生,绝不会让赵倜的阴谋得逞。只是我这一走,你怎么办?” “只要能揭露军阀卖国嘴脸,有利于护法军**的行动,有利于民主共和,哪怕丢了性命,死而无憾!” “文正同志……” 郭松凌一下子喊出声来,声音很大,让一旁的景定成听到,连忙把他摇醒。“茂宸老弟。醒一醒,醒一醒,是不是做噩梦了?” “嗯,我怎么了?” 被景定成摇醒的郭松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脑海里还残留着梦中的影像。 “你刚刚满头是汗,嘴里不停地喊着文正、文正的,我觉得你是做噩梦了,所以才把你叫醒。现在怎么样?彻底醒了没?” “谢谢梅九兄,已经醒了。刚刚梦到了一位同志,不知道他的现状,有些担心,故而喊出声来。真希望他能够平安无事,将来或许我们还能有见面的机会!” 两个人正说着话,王梦熊从车厢门那边快步跑了过来。脚步声过于急促,导致很多休息的旅客纷纷睁开眼睛,看见是王梦熊在奔跑,嘴里的脏话才咽了下去。那些见识过王梦熊手段的都尊称他为小神医,后上车的旅客因为他的年纪小不愿意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王梦熊可没工夫考虑这些人高兴不高兴,跑过来后附在郭松凌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郭松凌忽地一下站起,下意识便要往车厢门那里冲,被王梦熊一把拉住。 “郭叔叔,你要干嘛去?” “我想在这个车站就下火车,免得给你们带来麻烦。” 王梦熊还没有说话,景定成率先作色道:“茂宸老弟,你看我和王帆是那种怕麻烦的人么?” “是啊,郭叔叔,他们也未必是冲着你来的,但是你要是在这里下车,没准儿就中了他们的圈套。我估计豫省沿线车站都应该接到了通知,现在出去,危险不比车上小。要是火车进了鄂省的地盘,那家伙的势力再大手也不敢伸过界,还是留在车上的好。不能自乱阵脚、要沉住气。” 说服了郭松凌,王梦熊便沿着车厢过道,向着车尾走去。他打算帮郭松凌探探路,看看这些可疑之人到底是不是冲他来的。 “梅九兄,王帆这孩子,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放心吧,茂宸老弟。王帆这孩子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要说有危险,该担心的是那些人,绝不包括他。” 从王梦熊所在的车厢到车尾,要经过四节车厢。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就看见那些后上车的黑衣人。大多数穿着对襟黑色服装,戴着礼帽,长裤、布鞋,典型的密探打扮。不过看他们举止做派,王梦熊判断这些都是当兵的。 有两个人穿长衫的男子比较特殊,一眼就能看出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其中一个高个子虽然话不多,但是其他人隐隐以此人为尊。另外一个穿灰色长衫的男子,脸色惨白,高鼻梁、薄嘴唇,鼻子上架着一副大墨镜,几乎把脸遮去一半。虽然头上戴的礼帽尽力下压,还是能够看出额角处露出的白色绷带,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王梦熊走过去的时候,这些人根本理都没理他,都在把目光投向周围的旅客。尤其是单身的男子,总是会被这些人拽住让那个灰衫男子看。那男子虽然有些不情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用眼光仔细观察,然后和另外一个长衫男子对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接着又开始检查下一位旅客。 王梦熊大约知道这些人的路数,快速往回奔跑。经过那灰衫墨镜男时,故意撞了他一下。那男子哎呦一声身子摇晃了一下,好悬没倒在地上。 “熊孩子,弄啥来?” 旁边的长衫男子一边骂着远去的王梦熊一边扶住身边的墨镜男,关切问道:“怎么了熊先生?用不用歇会儿?” “不碍事,不要骂小孩子。咱们还是继续认人吧,免得耽搁了时间。” 王梦熊虽然已经跑到车厢门处,仍然能够清晰地听到二人的对话。 等到他再次见到郭松凌,向他描述了一下那男子的相貌,又明确告诉他听到另外一人称呼他熊先生时,郭松凌的脸色彻底变了。 怎么了,茂宸老弟,难道你认识?” “是他,熊文正,那个给我传递东西的同志。只是不应该是他呀?他那么勇敢、坚强、视死如归?” 郭松林相不相信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很快就要查到这里,还有一个认识他的“同志”,这样下去,暴露身份已经成了定局。 “郭叔叔你先跟我来,景叔叔先留在这里。” 王梦熊拽着郭松凌向反向的车厢跑去,出了车厢门,站在车厢的连接处把身上的飞刀掏了出来。 “王帆,你要干什么?” 郭松凌不认为王帆掏出刀子是想要对付自己,况且一个小孩子,即使拿着一把小刀,又能对孔武有力的大人有什么威胁? “郭叔叔,那个熊文正跟你很熟么?” “不熟,我们就见过一面,然后就分开,以前从来不认识,但这并不妨碍我敬重他,没想到……” 不认识就好,那样还有一丝机会。王梦熊心里想着,让郭松凌半蹲着保持身子不动,手指尖的飞刀在他的脸上飞快地动了起来。很快。一个刮了胡子,模样起码年轻六七岁的年轻人出现在他的眼前。 “郭叔叔,你这个样子,比你刚才可要英俊多了。我劝你以后还是要经常刮一刮胡子,这样一来,恐怕就连和你相熟的人也可能认不出来你了!” “能瞒过去不?” “能中!实在不行,我还有后招!” “好,我相信你!大不了把命留在这里。但是叔叔求你一件事儿,一会儿你把我这块怀表给梅九兄,就说我一旦出事儿,拜托他想办法把表送到孙先生手中。” 王梦熊接过怀表放在怀里,他也是为了让郭松凌安心。“大不了老子出一次手,把这些家伙全干掉!” 第97章 百密一疏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两个人再次回到座位上,景定成看着模样大变的郭松凌,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王梦熊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说话,免得让周围的人听到。车厢之内旅客成分复杂,难保不会有那见钱眼开之徒,一旦知道郭松凌突然变了装束,起了疑心,便增加了暴露的风险。 景定成也是聪慧之人,当即明白了二人的用意。他从随身携带的物品包中掏出一副金丝眼镜,微笑着递给郭松凌。等郭松凌把眼镜戴上之后,简直和最初的形象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说刚开始的他是一个饱经沧桑的中年人,那么现在的他简直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读书人。在王梦熊偷偷在他的脊背上拍了一巴掌后,那习惯挺直的腰板也变得放松,再也看不出一丝行伍气息。 三人相似一笑,默契地不再说话,而是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好似陌生人一般。周围的旅客大多数都已经慢慢醒来,纷纷在车厢里来回走动,互相交谈,整个环境又变得嘈杂起来。 没过多久,车厢门被人粗暴地打开,那群黑衣人像被捅掉的蜂窝的马蜂,乱哄哄地涌进来,开始逐一查看车厢的旅客。车厢内一下子变得静悄悄,大家都不是傻子,什么人好说话,什么人不能惹还是能够分得清楚。 王梦熊的注意力仍然集中在那个灰袍墨镜男身上,因为最有可能认出郭松凌的人就是这个叫熊文正的家伙。虽然从革命同志一下子变成叛徒有些让人接受不了,可看他行动迟缓、浑身是伤的样子,估计没少遭罪,最起码不像一些高级干部,敌人还没来得及动刑,自己先竹筒倒豆子似的招了个一干二净,都不如一个女人。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印象当中好像是伍豪同志骂叛变的顾顺章。不过现在才民国七年,离那家伙被捕叛变还差13年,期间有什么变化,谁都不敢打包票。 黑衣人很快到了王梦熊这里,他一个小孩子第一个就被排除在外,连问都不问。只有那个熊天正多看了他两眼,恍惚记得这孩子好像之前见过。这样一想,刚刚被撞的地方又隐隐作痛,让他一下子想了起来。 “原来是那个到处乱跑,把我撞疼的那个孩子。只是现在的小孩子哪个不淘气?我都这样了,又何苦跟小孩子过意不去!” 三人当中,小孩子被迅速排除,另外那个看起来年纪轻轻正在看报纸的读书人和熊天正描述的那中年人不符,反而穿着西装的景定成引起了黑衣人的注意。中年人、留着小胡子,虽然不是长袍在身,可难保不会换一身西装好蒙混过关。几个黑衣人暗自将手伸向后腰,打算待熊天正确认之后便掏枪抓人。 长衫男子看向熊天正,脸色凝重道:“熊先生,你仔细看看,是这个人不?” “喂喂,什么意思?我怎么了?你们又是干什么的?” 景定成的反应很正常,能够和王亚樵混在一起的人,心理素质不是普通人能比,不过这表现还真的和胆小怕事的普通人一样,就连王梦熊也觉得这演技到位,挑不出半点破绽。 熊天正虽然有些羞愧,但还是上前仔细端详,和记忆中那一面之缘的茂宸同志对照了一下。为了革命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可老娘和未婚妻却是无辜。不能把情报找回来,他死不足惜,可让两个无辜的女人承受无边苦难,他既无法做到,也心实难安。 “不是他!” 熊天正摇了摇头,对长袍男子说道。他也想早点把情报找到,好解救家中两个女人,可他毕竟存着一丝良善,不会无故攀咬。 “真不是?你没有骗我?” 长袍男子是赵杰赵总司令的副官赵新平,是他的远房本家亲戚,跟了赵杰很长时间,深得信任。这次若不是事关重大,赵杰也不会派他出来担此大任。这个时代的副官就相当于长官的贴身秘书、随身管家、生活助理、狗腿子的综合体,任谁用惯了副官都会片刻都离不开,一般不会派出了。一旦把副官派出,那必然是要办重要的事情。 “真不是!赵副官,我老娘和未婚妻的命都攥在你们手里,我又怎么敢欺瞒你?” 赵新平总觉这里有问题,只是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景定成吸引,完全忽略了一旁的郭松凌。王梦熊本来手里已经偷偷拈起的金针又被他收了起来,刚刚长衫墨镜男若不是说出那番话,他这枚金针恐怕已经偷偷射入熊天正的肾俞穴内。附上自然门气劲的金针进入肾俞穴,会很快让对方昏迷,时间一长就会破坏肾精,截断体内经络,内部脏器衰竭而死。 “你,叫什么名字?” 赵新平用手指着景定成,语气蛮横无礼。毕竟事关重大,只要有一丝怀疑,他都不会轻易放手。 “鄙人景定成,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问题么?” 景定成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一张自己的名片,上面清清楚楚地印着:京大教授景定成。 别的东西可以造假,这类名片即使造假也不会这么快速。这涉及到排版、印刷等过程,不像那种手写的名片,几秒钟的时间便可以弄好。何况看这种名片的磨损程度,恐怕在景定成的口袋里放了很长时间,边缘处都已经磨得起了毛边。估计他也没把它当做送人的名片来使,更多的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一旁的黑衣人都是士兵假扮,看见赵副官有些下不来台,顺便问了一下郭松凌,目的是帮助赵副官解围,而不是对他有什么怀疑。 “我叫林松,没有名片。” 郭松凌放下手中的报纸,诚惶诚恐地站起来,顺手扶了一下金丝眼镜,防止它滑下来。 “没什么,赶紧坐下,别耽搁老子时间。里面那个胖子,说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坐在景定成身旁的胖子赶紧说道:“长官,我叫郭长利,去汉口谈生意。” 姓郭?几个人眼睛又看向熊天正。殊不知表面毫无异样的他内心深处已经开始翻江倒海。“是他,就是他!我记得他的声音。” 第98章 绝处逢生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梦熊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熊天正身上,他发现虽然熊天正脸色没有变化,但是他突然变得猛烈的心跳声落在王梦熊的耳边,犹如雷鸣,一下子引起了王梦熊的警惕。 “不好,这个叛徒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破绽,到底是什么让他心跳异常呢?景定成教授?不会是,他们素不相识,而且即便只见过一面,景教授和郭松凌的形象差别还是很大,不会出现冒认情况。郭长利这个胖子,更不可能。难道是……这个人能记住郭松凌的声音?不错,肯定是这样。刚才郭松凌说了一句话,被这个叛徒听到了!” 王梦熊电光石火间便几乎猜测出事情的真相,手中本已经藏起的金针不自觉地再次出现在指缝。倘若这个熊天正有要当场指认郭松凌的动作,他也不管什么后果,马上用金针彻底除掉这个叛徒。 带队的赵新平看出了熊天正的不对劲之处,连忙问道:“怎么了,天正兄,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王梦熊已经开始用上了徐矮师传下来的吐纳之术,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要是被这家伙得了手,郭松凌要是死在这儿,那么后世的历史将彻底改变。没有了先知先觉的金手指,只凭脑海中残缺的印象,在这个英雄辈出的时代是混不长的。 可是蹊跷的是,尽管王梦熊已经判断出熊天正认出了郭松凌,但传到他的耳朵中的心跳声在一阵激烈声中慢慢平息下来,虽然相比正常人的心跳还显得急促,但已经是好了很多。 “没什么!刚刚身上的伤势发作,有些难受!”说完,熊天正便迈步向前,带动着几个黑衣人放过了这里。 熊天正这番话听起来毫无破绽,毕竟他身上的伤势做不得假,有些反复也是正常。不过赵新平还是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不对劲。可真正要说哪里不对劲,他也无法判断,只好快步走到他的身侧,小声威胁道:“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只要能把情报截回,你就能和你最亲的两个人团聚,否则……哼!” 熊天正的脚步迟疑了一下,显然赵新平的威胁还是有一些效果,让他慢慢转过身来,视线快速定格在郭松凌身上。 “不好!” 王梦熊心中暗道糟糕,现在出手的角度不好,很容易引起黑衣人的怀疑,但是如果等对方开口,指出郭松凌的存在,再想轻松解决问题,便会困难万分。 就在这时,火车一声长鸣,进入一处隧道。整个车厢瞬间一黑,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视物。 “好机会!” 黑暗的环境对于其他人可能会行动困难,但对于王梦熊来说却如鱼得水。自然门尊崇自然,呼吸导引术更是需要冥想,所以听觉变得更加灵敏。要不然刚刚王梦熊也不会从熊天正的心跳中发现他的异常,可以说这种听觉在黑暗中无疑是装了探照灯、打开了作弊器一样。 金针悄无声息地刺出,又被快速收回。 火车轮子与铁轨的猛烈撞击将王梦熊身体移动带来细小风声彻底掩盖,就连熊天正轻微的叫声以及慢慢瘫倒在地的声音同样遮蔽。 王梦熊回到座位上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好后,刺目的光线从两侧的车窗照射进来,火车刚好冲出了隧道。 赵新平这时候才发现身前的熊天正躺在火车过道上,牙关紧咬,嘴角冒出白沫,浑身抽搐,双眼紧闭,和死人一样。 “熊天正,你他妈怎么了?别跟我装死,快醒醒!” 周围的黑衣人纷纷过来帮忙,又是按人中,又是扒眼睛的,只是各种办法都使出,还是未能把熊天正从昏迷中救醒。 “赵先生,我们尽力了。这小子可能之前受刑过重,现在伤势发作,昏迷不醒。如果不赶紧找个大夫看看,恐怕很快就不行了!” 赵新平本以为带着熊天正,有了准确情报,很快就能将逃跑的情报员抓住,也能在赵杰面前、乃至赵倜督军面前露脸立功,哪知道人还没抓到,这个小子却先不行了。要是这小子死了,再没有人认识那个逃走的情报员。哪怕是和人家面对面,也根本不认识,更别提拦截情报了。 “恁娘,这次出来亏大了!回去之后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责骂,总之是丢人丢脸丢到家了!” 看着同样不知所措的同伴,赵新平气愤地大骂:“都他妈愣着干嘛?快去挨个车厢问问,有没有大夫?如果有,绑也要绑过来,抓紧时间把人给我救醒!快去、快去!” 几个黑衣人分头跑向两侧车厢,到处寻找大夫。那个叫郭长利的胖子则偷偷看着王梦熊,他可还记得这个小孩子不但能救人、还能驱鬼,只是那群黑衣人凶神恶煞的样子让他都感到害怕,人家小神医都装作没听到,他可不想自找麻烦。 过不多久,黑衣手下还真的找来一位中医大夫。那大夫把脉多时,又浑身检查一番,无奈摇头道:“老朽行医多年,还头一次遇到这种病症。这个病人心跳平稳、气血虽然虚弱但仍很流畅。呼吸自然,就是无法唤醒。不过短时间内没有生命危险,等到下一个车站,还是把他送下车。找个洋鬼子开的医院看看,没准儿能有机会救醒。恕老朽无能,救不了他。告辞了!” 大夫走后,赵新平看着仍旧昏迷的熊天正,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却拿他毫无办法。只能怪督军府的侍卫们下手太狠,把人给打坏,到老子的手里才发作,害得无功而返。“等老子回去,把事情都推到他们头上,就说是他们给打成这样的,不是老子无能!” 到了下一个小站,赵新平指挥黑衣人将熊天正抬了下去。车厢里的旅客见这些凶神恶煞们走了,紧绷的心情开始放松,重新开始热闹起来。 景定成看着王梦熊,越发地佩服起来。他知道王亚樵成立的斧头帮,这位可是背后的大金主。另外这孩子还有一身的好武功、神鬼莫测的好医术,若说刚刚那倒地昏迷之人与王梦熊没关系,他第一个不信。 “王帆,你是怎么弄得?那么短的时间,简直神了!” 王梦熊故意装傻:“什么怎么弄的? ”哎呦喂,咱们这关系你还跟我装傻。那个负责认人的家伙,我都看见他转身看向茂宸老弟,还以为……,结果就在那几分钟的时候人就昏迷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郭松凌听了景定成的话,这才知道刚刚的危险程度,以及是王梦熊及时出手才能把这些追兵送走。刚刚他背对着熊天正,根本不知道他心里复杂的活动。这回他再也不敢把王梦熊当小孩子看,而是极其郑重地拱了拱手。 “谢谢王帆。 不过,那个昏迷的人,会不会有什么事情?” “不会,我只是用金针封闭了他大脑上的一处要穴。等过二个小时,自然会解开。” 第99章 不知死活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送走了瘟神,王梦熊便将怀表又还给了郭松凌。这等机密的东西对于孙先生的护法军**或许有用,可对他这样一个小孩子来说,无疑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能够物归原主,再好不过。 剩下的旅程很是平静,或许郭松凌的霉运已过,接下来顺风顺水,火车载着大批的旅客安稳地驶入汉口站。不过汉口火车站只有王梦熊、景定成等外来户才会这么称呼,当地的老百姓都习惯地称之为大智门火车站。 郭松凌在下了火车之后便过来与景定成和王梦熊拱手道别,他在这里有接应的同志,需要渡江到达荆楚之地,转道粤省。 “梅九兄、王帆小友,为了尽快将情报送达,我只能在这里和你们分手。这一路上若不是有二位的相助,特别是王帆小友出手,不但赶走了追兵,也等于间接救我一命。大恩不言谢、惠义铭心间。日后两位有用得着鄙人之处,尺书相招,千山万水自会来报!” “言重了,茂宸老弟。你是做大事业的人,就不要学那儿女情长了!” 景定成虽然有些舍不得这么一个聊得来的人,但是他也知道和这种革命党人混在一起的风险。这次幸亏是有王梦熊在,但是好运气不会一直光顾某个人,离开也好,各自都少风险。 王梦熊本想嘱咐他,日后不要相信那个姓冯的大军阀,否则有暴死之灾。不过这种断人福祸、指点迷津的事情,总是信者灵,不信者也未必就一定不好。想来离那个时候尚早,如果有缘分能够再遇见,再说也不迟,免得给人家一种冒充小神棍的嫌疑。 从汉口到沪上,景定成和王梦熊选择的是继续坐火车。一来是因为不用往下折腾行李,可以让车站的工人直接将行李转到要乘坐的火车上;二来从这里走水路到沪上,又要多耽搁些日子。对于在火车上整整坐了四天硬座的两个人来说,身心俱疲,再也经不起水路的奔波。 车站的售票窗口排队的人很多,让王梦熊觉得似乎又回到了后世的春运。到处都是大包小裹的旅客,穿着打扮各异,操着全国各地的方言,用一张小小的车票,来换取一段未知的旅程。 买票的事情自然是由景定成来搞定,否则让王梦熊一个小孩子自己去买票,怎么都会有虐待儿童的嫌疑。 火车站外部是哥特式的设计,尖尖的塔顶,宽大透亮的玻璃,内部则是高高的穹顶,给人一种空间无限延展的想象。对于这穹顶之下挤成沙丁鱼一样的旅客来说,抬头看看头顶,舒缓一下等待的心情,才不至于因憋屈疯掉。 “小罗子,长得好岑头!” 有个看似忠厚的妇女早就在人群中盯了王梦熊半天,见和他一起的大人去排队买票,这个长得好看、干净的小孩子独自抬头看着屋顶,很好骗的样子,忍不住快步走到他旁边,用汉口的方言搭讪。 “啥?” 王梦熊听到这女人的说话,也知道她似乎是在和自己讲话,可用了他两辈子的智慧,也愣是没听出来这女人说的是啥! “我说你这个孩子干净漂亮,招人稀罕!” 那妇女心中又是一喜,连忙换成北方话和他重新说了一遍。“不懂汉口话,肯定不是本地人。这样就能判断出是个外地的孩子,若是在这里拐走卖掉,不但能卖个好价钱,还不用担心有人找。” 王梦熊虽然不知道这女人想干嘛,但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想了想,不和这种人一般见识,装作没听到,继续环顾车站内部的装饰。哪知道那妇女既然把他当做下手的目标、满眼看去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怎肯轻易放弃。 “小朋友,这里面气味熏死人,况且到处都是人,有什么好看的。不如阿姨带你去外面看看,街上还有吹糖人、卖热干面、烤红苕的,既能吃又好玩,怎么样啊?” 王梦熊一听便乐,无论是天南海北、还是后世今生,这拐子的套路都他妈一样。上一世只顾着读书、陪筱敏,根本没什么机会碰见这类人,这一世醒来,那夫妻档的人贩子都见过,还被自己亲手干掉,没想到真有不怕死的。 “好是好啊!可我兜里没钱,只能看不能买有啥意思,不去。” 女人一听有门,连忙拍着衣兜,发出哗哗的银元撞击的声响。“冇得关系,阿姨有,阿姨喜欢你,愿意给你买!” “那还等啥,走!” 王梦熊率先迈开脚步,几下子就将居心不良的女人甩开好远。那女人看这孩子如此迫不及待,心里倒有些不适应。正发愣的光景,一个外表凶恶、膀大腰圆的老头子窜到她身边,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卢三妹你这个臭婆娘,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跟上去。若是让这只小肥羊跑了,老子扒了你的皮。” “晓得,许大牙,莫凶嘛!就去!”女人挨了一巴掌,反而把她打醒,小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盯着王梦熊的身影一路小跑着跟了过去。“小朋友,等等我,莫要那么快,莫让拐子把你拐跑!” 许大牙赶走了卢三妹,自己则指挥着几个隐藏的手下交替掩护着挡住景定成的视线。只要不让这个排队买票的大人发现,只要有一点时间,那个拐人老手卢三妹就能得手。等这个买票的男人发现不对,恐怕人都已经找好买主,卖到乡下去了。再不济卖给汉正街讨饭的花子帮,把手脚打折、眼睛弄瞎,也能卖个好价钱。 景定成不知道许大牙正在转着恶毒的心思,他的注意力虽然都集中到售票窗口,可眼睛的余光还是会不时扫向王梦熊这里。虽然他知道与其说是自己保护王梦熊,不如说这一路来去都是他在保护自己。那怀里揣的手枪,根本就没有机会露脸,更不用说秀秀他学自倭国的枪法。 半刻钟的时间,许大牙见买票的男人还不曾发觉小孩子不见,估算着时间那卢三妹已经得手,便向手下打了个手势,纷纷撤出车站大厅,打算前去与卢三妹回合。 “该联系哪家呢?是久在道上走的梅姨?还是花子帮的癞头张?不管了,谁给的钱多,那货就卖给谁!” 第100章 军阀本色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从外面看大智门火车站,高高的双塔塔尖刺向天空,仿佛两把利剑。和周围低矮的建筑物相比,真的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天空中并不是蔚蓝一片,而是带着铅灰色的阴霾,好像老天爷在和谁生气,铁青着脸。 汉口、汉阳、武昌,合起来才是武汉。晚清以来,随着张香帅不遗余力地推广洋务运动,这里的工业逐渐发展,成了重要的工业基地。最有名的包括汉阳铁厂、湖北织布局、汉阳兵工厂等等。这个时代炼钢炼铁造枪炮,到处都是冒着黑烟的烟囱,自然这里的空气污染非常严重,当地人也已经习以为常。 王梦熊快步走出火车站的时候,两眼一扫便发现了目标。他本意是就近找个警察,没想到今天站前广场两侧却布满了士兵,原本在火车站附近经常出没的警察却一个不见。一个和景定成年纪差不多的中年军官正在靠西侧的队伍面前训话,虽然操着一口浓重的齐鲁方言,但那些士兵却神情肃穆,听得很认真。 “行了,不用找别人,就你了!” 王梦熊心中暗想,脚下毫不停留,很快走到那名军官身侧,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 一大群士兵都看到了快步走过来的王梦熊,只是一个打扮的干净漂亮小孩子,手无寸铁,顶多不似普通孩子那样单薄,身子骨看着结结实实,根本与人畜无害,因而谁都没提醒眼前的军官,甚至有些人抱着看热闹的心理,更是站得笔直,目不斜视。 “叔叔……叔叔……” “嗯?” 中年军官正在宣布军纪,没想到有人拽他的衣袖,回头一看,却是一个看着招人喜爱的小孩子。原本不悦的脸色顿时柔和下来,放低了身子问道:“孩儿,弄啥子?” “叔叔,有个拐子要抓我,你能管不?” 王梦熊佯装天真,故意问道。 “啥?” 一群士兵忍不住哄笑起来,有嘴快的大声喊道:“师长,那孩子说有人贩子要抓他,要你帮忙。” “孙师长,这个莫不是你家公子?长得真俊俏。” “师长,是不是您乡下的孩子找来了,您可得注意,别让夫人知道!” “哈哈哈,大伙儿快来,有热闹看。据说孙师长的私生子找来,要当场认亲!” 整齐的队列一下子散乱成一团,把王梦熊和这个孙师长围成一团,那个跑出来的卢三妹则被隔离在外面,急的直跳脚,却根本插不进圈子,更不知道那个孩子在干什么。 许大牙这个时候也带着手下赶过来,只看见卢三妹在那抻长脖子踮起脚看热闹,小肥羊却消失不见,气得上前又是一巴掌:“卢三妹你这个表字养的,脑壳灌了水,还有心思看热闹,孩子呢?” 卢三妹被这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可又不敢惹许大牙,揉着头指向士兵聚集的圈子。”那孩子在里面,不知道做什么,我还没来得及下手呢!” “废物一个!”许大牙骂骂咧咧,却也不敢冲进去抢孩子。这年月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他一个人贩子,去和大头兵要孩子,找死也不能这个找法。只好先等在这里,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让一个外地来的小孩子被本地的大头兵围住。 圈子里的孙师长终于搞清楚事情,原来是一个小孩子遇到人贩子,来求助的。他看着周围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士兵,大声呵斥道:“都有了,稍息、立正,全部站好!那个刚才造谣这孩子是我私生子的,请你任务结束后主动去找我夫人贵馨承认错误,她不原谅你,你就死定了!” 一群围成团的士兵瞬间成猢狲散,恢复了整齐的队列,把王梦熊和他们的孙师长重新显露出来。 孙师长满意地点点头,又转身看向王梦熊。“孩子,你告诉我,是谁想拐卖你。” 王梦熊回身一指因为士兵散开,暴露在众人视线内的许大牙和卢三妹等人。 “就是她!” 许大牙等人齐齐向后退了一步,把卢三妹孤零零地让了出来。哪知道王梦熊的话还没说完,手指根本没放下,又是一指。“还有他们!” “冤枉啊!老总,我们不是和卢三妹一伙的,我们都不认识她!” “恁娘,不认识怎么知道这女拐子叫卢三妹!” 孙师长回身看着这些人,明显不是什么善类,和整洁干净、一脸纯真的王梦熊相比,谁的话可信一目了然。“给我上,把他们抓起来!老子最恨这些拐卖孩子的人贩子。李虎子……” “到,师长!” “给我马上审问,看看这帮人到底是不是人贩子!” “是,师长!” 当兵的手段与普通警察截然不同,效率也不一样。警察还讲一讲证据、这些军阀手下的士兵顾忌的只有自家长官和顶头上司,其他的一概不在乎。几个大头兵的皮带和大头鞋轮番伺候之下,很快那卢三妹便彻底交代。还把以前的事情彻底兜了出来,这也是她恨许大牙刚才试图撇清关系的举动。 “特妈的,没想到在王大帅的治下、老子的地盘上,还有这样无法无天的家伙。这次若不是要坐车去第二师驻地检阅,恰巧遇见这个叫王帆的机灵孩子,恐怕还不知道汉口城里还有这样的毒瘤。若是没有遇见这档子事儿,老子还可以装作不知道,眼不见为净。可既然人赃俱获,不杀一儆百,还怎么震慑鄂省?” 一个军官跑过来,正是刚刚派出去的李虎子。“报告师长,咱们马上就要出发,这群人怎么处理,请您示下?” “怎么处理?这还用问!”孙师长看了看那几个被打得皮青脸肿、不成人形的人贩子,又看了看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小手还拉着自己粗糙大手的王梦熊,毫不犹豫的挥了挥手。“就地枪决,以儆效尤。另外派个人去警察局,通报一下咱们得来的情报,这个什么梅姨、还有什么癞头张,全城通缉,等老子回来,我要看见这两个败类的脑壳!” “遵命,师长!” 王梦熊也暗自吃惊,这个时期的军阀们草菅人命的本事太大了,不过这次这位的做法倒是值得敬佩。从古自今人贩子屡禁不止、屡杀不绝,还不是违法成本太低、违法收益太高不成正比的关系。若是都像这位孙师长的做派,怕是什么人贩子都不敢再犯事了。 等到景定成找过来时,已经曲终人散。人贩子血淋淋的尸体被得到消息的警察运走,孙师长也带着士兵进了火车站坐上了火车开拔。等到景定成和王梦熊也一同上了火车,无意中问起那孙师长的姓名时,王梦熊掏出一张那位师长送他的名片。“湖北暂编第一师师长孙川芳” “也是个牛人啊!能做到浙闵苏皖赣五省联军总司令、称雄东南一时的大军阀,可惜后来还是败给了北伐军!” 王梦熊不无感慨地想着,又看了看此时无忧无虑的景定成,忍不住羡慕起来。 第101章 人微言轻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自从离开汉口,一路上顺利无比,再也没有横生枝节,在火车长长的汽笛声中,王梦熊又踏上了大上海的土地。因为提早打过电报,所以这次来接站的人还真不少,有王亚樵派来的斧头帮众,顾家班的班主妹妹顾传祺,就连孔熙也派了管家带着孔令侃少爷来。 景定成自然是被斧头帮的人接走的,临行之前他再三叮嘱王梦熊,一旦有时间,便去王亚樵那里见上一面。这一路的遭遇让他更坚定了安那其主义的信仰,以及对军阀**的深深失望。他想借王梦熊的口,也让好友王亚樵受受教育,共同实现他们的理想。 王梦熊点头应允,看着他坐上一辆黑色轿车之后,便把目光投向孔令侃。 “令侃兄弟,我不记得告诉过你什么时候回来吧,怎么会这么巧?” 孔令侃嘿嘿直笑道:“王帆哥哥,你这次出门说好的早去早回,没想到却这么久,我几次来找你玩都扑了空。好在传祺姐姐看我一片诚心,把你到站的时间告诉了我,我这才专程赶过来接站,一会儿直接去吃个饭,然后带你去白相白相。” “你这声传祺姐姐叫得好甜啊!不过我不相信她会这么好心,主动告诉你我的行踪。是不是给了她什么好处?肉疼不?” 王梦熊深知顾传祺就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孔令侃小孩子一个,根本不会是她的对手。看着一旁的顾传祺得意洋洋的样子,若说孔令侃没付出什么代价,打死他也不信。 孔令侃小孩子心态,露出被猜中的表情,摸着自家的头,根本不理会顾传祺偷偷摆手示意。“我就说王帆哥哥神机妙算,肯定瞒不过你。为了这个消息,传祺姐姐把我心爱的小马给要去了!虽然心疼,但是能第一时间见到你,值得!” “喂,小弟弟,话不可以乱说。什么叫我把你的小马要去了,是你主动拿它来贿赂姐姐,换取消息王帆弟弟的消息。再说我也不是要了你的马儿不还,等我玩腻了,自然会给你。” 顾传祺拿一个消息换了孔令侃的小马,心中自觉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见王帆回来,不愿在他面前失了面子,兀自分辨道。 “还?那是多久?”孔令侃这小马是他母亲宋霭送给他的春节礼物,属于杂交变异的品种,本身长不大,非常适合小孩子骑,因而显得十分稀有,他自己还没玩够,便被顾传祺骗去,自然心有不甘。如今听说还能要回来,立刻期待起来。 “嗯,我看怎么也得6个月吧!”顾传祺自打小马到手后便异常喜爱,要不是因为来接王梦熊需要带车拉东西,她恨不得骑着过来显摆,怎么会轻易还给孔令侃。 “六个月,那岂不是半年?”孔令侃刚刚升起的期待又被打落在谷底,脸色一下子垮掉。 王梦熊看得出孔令侃对小马的喜爱,能为得到自己回来的消息忍痛割爱,更是显得这孩子的一片赤诚。想了想道:“传祺姐姐,这样好不好,你再骑一周,一周后便将小马还给令侃弟弟。否则传了出去,说你用一个不值钱的消息骗来如此贵重的小马,对你江湖女侠的名誉不好。只要你答应按我说的办,我这次带回来不少礼物,便做主让你第一个挑,随便挑,你看如何?” “行、行、行,就这么办。我江湖侠女,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顾传祺当然知道王梦熊这次带回不少好东西,否则也不会拍电报要顾传标派人来接。顾传祺得到消息,早就心痒难耐,比之孔令侃盼的还厉害。如今听说她可以随便挑选,大喜过望,连刚刚骑熟练的小马也不顾,忙不迭地应允。 “那我呢?王帆哥哥,有我的礼物嘛?” “有、有,都有。这次带回来的礼物足够多,让传祺姐姐挑完,便可着你挑,总归让你满意!” 等到把行李从车站取出来,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返回大世界。一屋子的礼物让顾传祺和孔令侃挑花了眼,直到孔熙的管家催了几次,顾传标摆出兄长的威严说了妹妹几句,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才各自抱着一大堆的礼物,心满意足地藏好,带着一路咕咕叫的肚子,杀奔饭店。 孔熙这次宴请王梦熊,只带了夫人宋霭、儿子孔令侃,至于王梦熊这边只是他和顾家兄妹。等到几个小孩子风卷残云般把饭菜一扫而光,送上香茗之后,这才谈起王梦熊在京师的精力。 听及他说起为段芝泉献技抓了名震京师的燕子李三,孔熙不禁感叹道:“这李三手段惊人,可惜不思为国为民,反而仗着本事为非作歹,若不是王帆献计、段公纳言,也不会很快将其绳之以法。不过如今朝野沸腾,皆曰非段公主持大局不可,看来段公出山之日不远。不过无论谁上谁下,都是北洋军阀统治,与庶民无益、与国无益,还得靠载之他们护国护法,才能彻底拯救这个国家。” 其时南北开战,北洋军主战派渐渐占了上风,反观护法派,桂系和湘军满足于既得利益,主张南北罢兵,重新和谈。湘军统帅程潜更是在占领岳阳之后按兵不动,提出“北不攻岳、南不攻鄂”议和条件,错失会攻武汉、挥师北伐良机。眼下北洋军10万大军南下,正在向湘鄂边进军,新的战事一触即发。孔熙也是有感而发,表达一下对北洋军阀的不满。 王梦熊虽然知道这次南北之战的结果,但是不好明说,只是故意转换话题,说起回来路上治病救人,顺便说起了孙川芳枪毙人贩子的做法。 “草菅人命,即便那人贩子举国皆曰可杀,可不经审判便杀人与野蛮人何异?西方民主之国哪怕国王也不能随便夺取草民财产,更何况性命。如此之**、如此之军阀,理应推翻,再造共和!” 一场宴席便在孔熙的慨叹声中匆匆结束,顾传标兄妹听得云山雾罩、似懂非懂,孔令侃只顾炫耀刚从王帆哥哥那里得的泥人糖画物品,只有宋霭不断点头,一副有夫如此夫复何求的满足幸福。 王梦熊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虽然有报国之心,奈何现在人微言轻,心想还是安心学习,等待真正国民革命军北伐时机的到来。 第102章 上门捉鬼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时间便像指缝间的流水,匆匆而逝,无法停留。一转眼,王梦熊已经回来一个多月,生活也变得规律起来。 这段时间,除了偶尔陪孔令侃这个便宜弟弟去城隍庙白相白相,他还抽空去见了王亚樵。在王亚樵的领导下,斧头帮的发展可谓迅猛,不但在上海滩站住了脚,而且赫赫声威似乎都盖过了青红二帮,成为一股任谁都忽视不了的力量。 王亚樵对这个斧头帮幕后的人物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若不是王梦熊有过嘱咐不让他声张,只怕要把这个少年英豪的名气捧上天去。不过在一番交流之后,他在王梦熊的暗示之下又恢复了冷静,深刻反思了一下最近的所作所为,突然间体会到何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感觉。 其实王梦熊不是反对斧头帮的发展,他反对的是高调。所谓咬人的狗从来不叫,对于一个帮会来说,有没有实力从来不是自己吹嘘出来,那可是实打实做出来的。虚名不重要,闷头发展才是王道,这也是他从后来斧头帮的衰落总结出来的经验。要知道自从后来王亚樵被戴老板的手下暗杀之后,一夜之间斧头帮便分崩离析,消失于上海滩,这其中有墙倒众人推的因素,更多的原因便是斧头帮名头太响,挡了大多数人的路。 “王大哥,若只是贪图一时爽快,现在这样做无可厚非。不过咱们要做的是百年的基业,就得低调低调再低调。好比现在世界上最具盛名的财阀,其实他们都不一定有罗斯柴尔德家族的钱多。但你听说过这个家族的名头么?没有。所以高调行事、低调做人才是王道。” “王帆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久光老弟,我刚回来没多久便听到不少关于斧头帮的谣传。初创时期需要打出名头无可厚非,但是现在弄得普通百姓谈斧头色变,便失去创立的初衷,和那些普通的黑道帮派有什么区别?” 别人的话王亚樵可以置之不理,王梦熊和景定成的话他还是会往心里去的。他反思了一下帮里最近的所作所为,倏然惊觉,最近发展过快、树敌过多,最关键的是在普通市民那里得口碑却逐渐下降。“梅九兄、王帆兄弟,一席话惊醒梦中人,你们不说,我险些因为内心膨胀而迷失方向。不错,我创立斧头帮不是为了自己,更不是为了什么上海滩第一帮派的名头。我只是想在这吃人的社会中给普通老百姓博一个出路,替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穷弟兄撑腰。如果没有他们的支持,别说我们失去发展根基,也失去了为民请命的本心。我一定好好整肃帮内,至于对外联络感情的事情,还需要梅九兄多多协助才是。” 景定成点头答应,他和王梦熊相视一笑,这才又开始说起其他。 “王帆小友,你可能没来得及看报纸,不知道最近的局势。这次在京师你曾经为之出谋划策的段芝泉,已经重新出山成为执政。据说往日车马稀少的段公馆又成了京师名人趋之若鹜的热闹之地,再也不复往日的冷清。如果你说出曾经是段执政的座上客,恐怕明天就会有不少上海滩的名人来拜访你。到时候你这少年英雄的名头恐怕跑不了。” 王梦熊淡然一笑道:“段公出山,那是众望所归,也是目前北洋各派妥协的结果。眼下南北用兵,形势所迫,即便是他上台也改变不了。军阀混战的结果必然是民不聊生,所以只要还是军阀统治,这世道便好不了,哪怕是段大帅成了段执政,骨子里也是军阀,于国于民无益。” 王亚樵和景定成点头称是,又借着话题抨击一下时局,开始称赞安那其主义的好处来。 王梦熊只是听着,却不出言附和,虽然他也不赞同安那其主义,但不代表他不尊重王、景二人的政治主张。没有他后世穿越的经历,这个时代无论是谁,都不会晓得这种种救国图强的主张,最后还是刚刚萌芽的共众主义成为最大的赢家。 王梦熊开学之后见了曹校长,便被重新分配了班级。澄衷学堂的孩子比以前又多了不少,但是心理年龄远远大于生理年龄的他还是没交到什么朋友。不过这样也好,没有人打扰,他便可安安静静地习练杜心五和刘天一传授的本领,功夫水平和医术理论倒是一日千里,就是没有实战的机会,不知道究竟进步如何。 这一天他刚刚放学,出了学堂,打算像往日一般徒步回家,却突然感觉远远一道熟悉的视线扫过。抬眼看去,却是景定成靠在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旁边,不住地向这边打量。看见他走出学堂大门,连忙向这边招手示意。 “王帆……王帆……,这里!” 王帆快步走了过去,拱手施礼道:“你好,景叔叔,怎么有闲暇到此寻我,莫非有事?” 景定成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把他让进小轿车,嘱咐司机开车后这才说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因为朋友的事情找上门来。若不是学堂管理严格、又不想和一项严厉认真的曹慕管校长照面,只怕早就进去寻你了。" “哦,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么?这么着急?” “我有一好友,最近家宅不宁,怀疑是有那种东西,我觉得你对付那种东西很厉害,因而向他推荐了你,所以才来找你!” 王梦熊一愣,苦笑道:“景叔叔,你还不知道我。上一次在车上我也是勉强出手,实际上对付那种东西,你应该去找专业人士。比如高僧、道士、阴阳先生,都行。找我,这专业不对口吧?” 景定成叹了一口气,说道:“怎么没找过。阴阳先生得病了、和尚被吓昏了,就连据说是龙虎山张天师的传人,也被打得头破血流,再也不肯上门。没有办法才想到你,无论怎么,你得去试试,哪怕把那东西吓跑,也比现在鸡犬不宁的好!” 第103章 人鬼莫辨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可我跟师父学过功夫、刘师叔学过医术、和柳一清叔叔学过文玩鉴赏,和学堂里的先生学过国学、数术、英文、音乐,就是没学过怎么捉鬼。这万一搞砸了,不是误人误己嘛!” 王梦熊的一番解释,仍然没有打消景定成的念头,反而对他出马的前景信心十足。“我见过你在火车上救助小玲儿,知道你的手段,你就不要谦虚。再说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那朋友眼看就要崩溃,我也不会来找你。无论如何,你先去看看,权当死马当活马医,结果如何我那朋友都能接受,莫再推迟了!” “好吧,反正丑话已经说在前头,你还坚持,那我就陪你走一趟。” 王梦熊实在无法拗住景定成的性子,便不再言语,只是发现小轿车行走的道路越来越偏僻,很快穿过一条林荫道,来到一处庄院之前。 这里虽然背靠山林,略显偏僻,可这院子足够宽大,围墙的正中是一道大大的欧式铁艺大门,透过大门的铁栏杆,可以看见一座欧式三层小洋楼坐落在山坡之上。暮春三月,江南草长,已经看见院子里草坪上嫩绿的小草参差不齐地向上生长着,努力沐浴着阳光。 斧头帮派来的司机按了按喇叭,铁门啪嗒一声自动开启,小轿车便顺着弯曲的水泥路,一路开到洋楼门前。 周围的草地上传来嗡嗡的声音,王梦熊透过车门玻璃,看见一个膀大腰圆的工人在操作者除草机除草,看见小轿车过来也没什么反应,看也不看,只顾专心干活。在他的身后,已经除过草的草地整整齐齐,好像专业的园艺师修剪过的绿色的锦缎。 “这家伙不错,工作态度认真,手艺精湛,实在难得!” 王梦熊难得给个较高的评价,说明这工人带给他的第一印象非常之好。要知道像这类高门大户,从仆役的管理上通常能够窥见主人的心性。虽不敢说窥一斑而知全貌,但也差不多少。 一个年岁较大,穿着正统的燕尾服,戴着白手套、白衬衫、黑色领结,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老头殷勤地侍立在车门旁,为景定成打开车门,白色手套护在车门上方,将景定成迎了下来。 “**,咱们都是老熟人,况且你还是府上的大管家,就不必这么客套了吧?”景定成虽然享受着贵宾般的服务,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梅九先生,您是老爷的朋友,每次您来都能让他获得短暂的高兴,就冲这,我为你服务那也是应该的。这位便是您请来的高人吧?小先生,照顾不周之处您多包涵,老爷已经在客厅等候多时,请随我来。” 管家腰板挺得笔直,带头走在前面。虽然年岁大了些,可这西式礼仪却异乎寻常地标准,两腿迈着坚定的步伐,一路走进洋楼。 大厅的空间很大,精美的水晶吊灯垂下来,把整个空间照得纤毫毕现。红色的家具配上白色的皮沙发,还有茶几上摆放的刚刚沏好的冒着袅袅水汽的茶杯,一个端坐在沙发正中,却又热情伸出双手,作出拥抱状的老人,让人一下子体会到主人的煦暖心意。 “原谅我不能起身相迎,让王帆小朋友因为老朽家中的事情跑了这么远的路,实在是惭愧。还请多多包涵,快快请坐。” 王帆看出来这个老人不是什么架子大,而是腿脚不良于行。否则景定成作为老友上门,还有自己这个冒充的驱鬼师,怎么得起身相迎才对。况且他在沙发的一旁也看到了一个轮椅,一个女仆站在轮椅旁边,显然是时刻等待着为主人服务。客厅的墙壁上摆了一幅风景油画,墙角处几盆绿色植物,高高低低地摆放在花架上,青翠欲滴。 几个人坐定后不久,便由好客的主人讲起自家的遇到事情,很快将王梦熊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主人姓楚,名字叫楚一公,字景源。从事外贸多年,攒下不菲的家当。只是因为五年前腿部出现症状,久治不愈,渐渐无法行走,便退出了家族事业的经营,把生意交给长子,自己带着夫人、孙子、孙女、还有一个侄子生活在早早置办的庄园内。 三个月前,夫人得了一场重病,好不容易脱离生命危险,如今还在卧床静养。二个月前,孙子出门游玩的时候,被人从背后袭击,后脑勺挨了一棒,抢走了身上的钱包,好在人没什么危险。一个月前,孙女学习芭蕾的时候突然摔倒,腿部拉伤,也成了病号。 便是家中的仆人,也无缘无故地走失了一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到警方那里立案许久也没线索,成了悬案。 这等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让人不免疑心是不是惹了什么脏东西,导致家宅不宁。所以在王梦熊来之前,无论是和尚、道士、还是阴阳先生等等请了不少,都是白天好好的,晚上却鬼影曈曈,让这些大师们纷纷铩羽。楚景源老先生西式做派,对这类神鬼之说一直将信将疑,可晦运连连的事实摆在这里,由不得他不信。好在目前只是受到一些伤害,还没真的闹出人命,不过这也弄得人心惶惶,就连请的下人也辞职了许多。 接二连三的事情让楚老爷心力憔悴,身子骨都快垮掉。好在这次景定成从京师回来带了点好茶过来拜访,方知此事,想到王帆小友神奇莫测的本领,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精神,这才硬把王梦熊拉来。 “怎么样?这种事情,王帆小朋友看看,能不能为老夫解解心疑?” 楚一公和景定成一起看向王梦熊,便连一旁侍立的胡管家和那个女仆一样把眼睛盯在他的身上,让他顿感压力。 “那些大师们怎么说?” 毕竟不是专业,只是来客串一番,王梦熊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应该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 “和尚说是精怪作祟,道士说邪鬼害人、阴阳先生说风水不正,反正说的头头是道,到最后都被弄得灰头土脸,让我不知道该信哪一个?” 王梦熊突然醒起,刚刚楚老爷说了一大堆的受害者,偏偏漏了一人,忍不住问道:“不知道府上的侄少爷有无受到影响?” “这个……倒是没有。只是这孩子经常住校,偶尔才回来几次,不受影响也属正常吧?” “嗯,这倒也是!”王梦熊不好轻易下结论,只是这怀疑之心就像一粒种子,既然种了下去,总有生根发芽、破土而出的一天。 第104章 小试牛刀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帆,我这老友如果不是因为山穷水尽,是不会开口向我求助的。我认识的人当中,除了你之外,我也想不出还有谁能够给他提供帮助。如果有可能,请尽量帮助他们,不要再让他们受煎熬。” “是啊,王帆小友。我一个老头子,黄土都埋了半截,又是一个残废,死不死的都没关系,可怜的是我那发妻、还有一双孙儿女,一个侄儿,他们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折磨。如果能得到你的帮助,不管成不成,我都会重金相谢!” 王梦熊已经无法再推脱下去,楚一公话说得可怜,实际他年纪并不大,只有四十多岁。但这个时代医疗水平落后、战乱、饥饿、瘟疫不断,活过50都算高寿,所以他说的并没有错。 “如果真的有鬼怪,凭借自己童子身修成的大力神功,肯定会妖魔鬼怪辟易;如果是人捣鬼,那更简单,自然门关山弟子的名头也不是吹出来的。” 想到这里,他点头同意,随即解释道:“楚老先生请放心,扶危济困、横扫奸邪是我自然门的宗旨。别说您是景叔叔的老朋友,就是普通的陌生人,被我知道了,一样会伸出援手,千万不要提什么重金不重金的。只是现在是天光尚早,如您描述,那怪异的东西总是在夜间出现,说不得,只好叨扰一晚,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当晚的晚宴很丰盛,除了楚一公的夫人是在卧房用餐之外,其余楚家4口人加上景定成、王梦熊悉数到齐。楚一公和景定成也是好久不见,两个人兴致都很高,喝了不少红酒。王梦熊虽然气质沉静,但在楚家的另外三个人眼里,却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孩子。楚老爷并没有说这是我请来捉鬼的大师,只说是随着景叔叔来的小辈。除了那个摔伤了腿,左脚打着石膏的少女楚思思对他感兴趣之外,另外那一大一小则对他不理不睬。 楚思思凑过半个来身子偷偷告诉王梦熊道:“我弟弟楚宝宝最近认识了一个小女朋友,总笑话他名字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正极力装成熟呢,不会主动找你说话。至于小叔叔楚明,平日里连我和弟弟都不肯理,只顾着学习。所以你他们不主动找你玩,你也不用理他们两个。” 王梦熊自然不会像小孩子一样思维,那两个小孩子不来烦他,他求之不得。至于这个楚思思,小小年纪学习芭蕾,看来也是能吃苦的主。要知道芭蕾对于身体的柔韧度要求很高,练习起来更辛苦。如果出现肌肉拉伤,为了不留后遗症,肯定会用石膏固定。这东西虽然固定恢复的效果好,但在南方却更遭罪。湿热的天气加上长时间不活动,痒起来也会要命。 “你这腿痒不痒?”王梦熊可不是因为对方是个女孩而故意套近乎,而是这女孩亲和自然的态度让他起了好感。如果能在力之所及的程度提供一些帮助,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对善意的回报。 “痒!痒得很。” 一说起这条伤腿,楚思思立刻变成了苦瓜脸。“刚受伤的时候都不觉疼,现在也一样,就是痒的令人心烦。有时候我会拿筷子伸进去捅,就是为了止痒。夜里痒的受不了,恨不得直接把石膏砸碎,不管影不影响恢复。” “我能帮你止痒,你要不要试试?” “真的?你个小毛头,还有这本事,骗人!” 楚思思虽然想止痒,可她不认为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能做到这一点。即使经常来的西医大夫,作为家里的私家健康顾问,也只是叮嘱她痒是必然的,拿细木棍摩擦摩擦就能减轻些,根本不敢说能够止痒。 “你不信?”王梦熊抬头看着楚思思,眼神清澈,可以照见对方的影子。 “你吹牛,我也不信!” 突然插话的是楚宝宝,他虽然故做成熟,坚持不和这个看起来干净漂亮的小哥哥说话,可实际上一双耳朵早就偷偷竖起,听了半天。刚刚楚思思说他的坏话都强忍着不反驳,如今听王梦熊吹牛说能够给姐姐止痒,便再也忍不住。 王梦熊白了这硬装小大人的毛孩子一眼,根本没搭理他,只是看着楚思思追问:“你要是信,我就出手帮你。你若不信,便当我吹牛,如何?” 几个小字辈的说话声一不留神变得大起来,让楚一公和景定成听到。楚老爷权当小孩子说笑,景定成却是一拍大腿道:“我怎么忘了这个,思思丫头,若是王帆这么说,我第一个信。因为他有一个外号,叫做小神医。” 楚思思还没什么,楚一公听到后心中一动。“小神医?如果老朋友说的是真的,倒是可以让他给自己看看腿。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已经放弃了治疗,但是有一丝的希望也要试试。” 景定成说完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回身对楚一公说道:“景源兄,那件事暂且不谈,小神医的名头可不是我杜撰,而是被大家叫出来认可的。你那腿虽然是顽疾,也可以让王帆帮你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转机!” “那自然好,就不知道王帆小朋友能不能施以援手,替我诊治一下。要知道这么多年,中西医我都试过,已经不抱希望了!” 楚老爷虽然说得云淡风轻,可心中的热切早就透过眼睛暴露无疑。景定成作为他多年老友,自然能够感觉到。 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在王梦熊身上,就连桌上的美食都无人去动。王梦熊微微一扫,便将众人的模样收在眼里。 “楚老爷热切、景定成热心、楚思思兴奋、楚宝宝吃惊、楚明则面无表情,莫不是读书读傻了?” 眼见这饭也无法继续吃下去,王梦熊干脆下了饭桌,叫楚思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从怀里掏出视若珍宝的金针,用酒精棉球擦拭一下,打算先替楚思思止痒。 大家都围坐在一旁,看这个小神医如何去做。就连胡管家和女佣人,也站在外围,翘脚抻脖子地向内看。 王梦熊让楚思思脱去鞋袜,露出细嫩光滑的小脚丫,手中金针提起,快如闪电般刺了进去,随即放缓动作,利用手指轻搓,将气劲慢慢导入。 楚一公看见孙女害怕得闭着眼睛不说话,忍不住问道:“思思,什么感觉和爷爷说说?” “酸、麻、热、涨,嘿!就是不痒,神了!” 第105章 人心难测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梦熊虽然和刘天一师父学习时间不长,可这针灸的本事却学的最好。有杜心五悉心教导,有徐矮师的呼吸导引密术,还有身体内未知的潜藏能量,在以气运针方面,就连刘天一也自承不如。所以只是用来替楚思思止痒,确实是太容易不过。不过等胡管家把坐在轮椅上的楚一公推到他面前时,他心里可没有表露出来的这样轻松。 “我看看,但是具体能不能治,还要看检查的结果。” 王梦熊一边说着,一边替楚一公把了一下脉,又让胡管家将他家老爷的长裤挽了上去,露出瘦骨嶙峋的双腿。从外表上看,这两条腿因为常年不运动,萎缩的很厉害。只是在他细致的观察下,也发现了一些不正常之处。 “这个双腿皮肤的颜色虽然惨白,但长时间不进行户外运动、缺少光照、缺少血液流通,必然会造成这样的效果。但是在这皮肤下面隐隐约约的青色,既不是淤青,也不是那种线装的静脉血管,反而大面积联成片,似乎……” 想到这里,王梦熊重新擦拭好一根金针,分别在楚一公的两个大脚趾刺了一次,流出两滴黑色的血液。这两滴血闻起来有淡淡的香气,和它丑陋的颜色极不相符。 楚一公自然看得见他的举动,因为不良于行,也无法感觉到疼痛,但这黑色的血液还是让他起了疑心。“王帆,这血液颜色不对吧?难道是中了毒?” 景定成也是一脸疑问,按照经验,这人身上的血液刚流出来是红色的,时间长了变成暗红、直至变黑。现在王帆这两针刚刚刺下就流出黑色血液,明显有问题啊! 胡管家和一旁的女佣互相看了一眼,微微有些色变,但是因为大家都在低头关注楚老爷的脚,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就在大家都在怀疑的时候,王梦熊却摇了摇头。“不能这样武断,楚老爷这腿血脉凝滞,气血不通,形成淤堵颜色发黑也属正常。”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就连胡管家也露出微笑。 “不过……”王梦熊一声不过又让大家的心提了起来,个别人的心更是七上八下的乱撞,生怕小神医说出什么吓人的话来。 “不过什么?” “是啊,王帆,你快说呀,急死我了!” “不过……有一个办法能快速检验一下,我现在需要一盒火柴,麻烦替我取来。” 王帆这话是冲着胡管家说的,他明显一愣,连忙对着女佣喊道:“还愣着干嘛,没听见小神医的话,快去!” 那女佣啊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很快就又跑回来,将手上的火柴递给胡管家。没想到又招来胡管家的训斥:“给我干嘛?给小神医呀!” “哦……”,那女佣慌乱将手中的火柴递给王梦熊,又像被烫着手似的快速将白嫩嫩的手掌收回。 王梦熊抽出一根火柴擦燃,又将刺过血的金针凑到橘黄色的火焰上。那金针与普通金针有别,非是实心,而是中空的。经火焰一烧,针内驻留的血液沸腾点燃,冒出一缕青烟,散发出恶臭,让周围的人顿时掩鼻躲开。 “王帆哥哥,你烧得这是什么呀?这么臭,难闻死了!” 楚思思原本靠的最近,躲闪不及闻到的较多,鼻子都抽抽得把可爱的脸蛋都扭曲出好些道褶皱。至于楚一公,因为无法躲闪,更是被恶臭熏得险些昏厥过去。只有王梦熊,在嗅到第一丝气味之后果断闭了呼吸,反而是最不受影响的那一个。虽然只闻了一丝,不过已经足够他得出判断。 “我这金针内空,里面是刚刚取出的鲜血。至于你们闻到恶臭气味,是因为这血液里混了一种剧毒之物-钩吻。这种毒平时闻起来是香味,但是混着血液焚烧则奇臭无比。” 他这番解释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楚一公,更是怒气冲天。景定成当然听说过钩吻,这是和牵机、鹤顶红并称三大剧毒的东西。不过在他想来,只是历史传说,没想到还真的有这种毒药。 “王帆,我只听说过这种毒药,从来没见过,难道这不是什么传说,而是真的存在?” “不错,钩吻确实是传说中三大毒药之一,只是这种东西并不是稀有之物,而是寻常可见。它还有一个通俗的名字,叫断肠草。” 王帆话音未落,满室俱惊。这也不怪他们,钩吻不钩吻的,那是有知识的人才能晓得的事情,普通人不晓得很正常。但是断肠草这东西名头甚响,鲜有不知的。即使真的不知道,一听这名字就不是什么好玩意。 楚一公最初听王梦熊说自己血液之中居然有断肠草的成分,第一反应便是有人要害自己。可是随即他觉得有些不对,连忙又问道:“我听说这钩吻之毒甚烈,中者无药可医,短时间内死亡。可我并没有这种中毒的经过,除了腿部残疾,还活的好好的,和你说的这个不像啊?是不是看错了?” “绝对不会,这种味道截然相反的毒性辨识,只有这一种毒药。如果您老确实中了这种毒,除非是当时马上催吐,把毒性排除体外,才能侥幸不死!”王梦熊虽然没见识过中断肠草的病人,但刘天一行医多年,却真的见过这种病人并且还亲手救治过。别人的话不可全相信,天一师父的话决计不会错的。 “老爷,或许这个小神医说的是真的。您忘了在您腿没残疾之前,有一次您因为食物中毒去过一次西医院,给您催吐灌肠洗胃。过了三个月您就腿脚浮肿,不能行走,请了好些医生也没看出来病因,直到双腿残疾了!” 楚一公连连点头,“胡管家记性不错,那年我吃完饭,正在喝茶的时候就觉得腹部绞痛,送到医院抢救。后来因为觉得是厨师做饭不干净的原因还将干了好多年的厨子辞退掉,原来还真的没冤枉他!想不到我这双腿居然是因为被厨师下毒所致。好在那个厨子虽然回了乡下,但地址我还记得,等我报警把他抓回来,我要当面对质,问问他究竟为何要害我!” 第106 正主来了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楚老爷,您这么说才是彻底冤枉了那个厨子。依我看,您非但不应责备,反而应该感谢他!如果不是他做饭不干净让您进了医院,只怕就不是腿部落下残疾的问题,而是当时性命不保!” 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王梦熊这样一说,让楚老爷大为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王梦熊解释道:“您中的这个断肠草,是其中的一种,学名叫亡藤。这种断肠草经常缠绕在树上,在春天吐绿发芽的时候,因为叶子与茶叶极其相似,若是不小心便会混入茶叶中。您说的是饭毕正在饮茶,想来便是茶叶中混入了亡藤叶子。造成中毒。幸好因为是先吃的饭菜,因为食物不新鲜造成呕吐,无意间在治疗的时候将这种毒排出。但是因为只按照食物中毒的方式救治,而没有找到真正的病因,让残毒留在体内,影响了腿部肌肉经络,造成腿部残疾。若是当时没有食物中毒,怕是来不及送医便毒发身死!” 楚一公原本觉得腿部残疾是老天不公,听王梦熊这么一说反而觉得庆幸。在毒发身亡和腿部残疾两个后果当中选一个,傻子才会选错。 “那……小神医,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办法去除残毒,我这腿还能不能恢复如初?” 楚一公说完,满含希冀地看着王梦熊,神情紧张,生怕从他口中听到不能救治的答案。便是周围的一众人等,也是鸦雀无声,等着他的回答。 “若是当时诊治,我可以保证有十分的把握。现在时间拖的太长、毒性恐怕已经入骨,能不能治好,我不能打包票。总之我尽我所能,您就放松心态,肯定会比目前这个状态要好!” “嗯,是这样。小神医说的有道理,是我一时情急,着相了!如此请你放手治疗,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感激不尽!” 这种因为毒性残留造成双腿残疾的病例,刘天一师父在川黔滇藏地区行医的时候还真的遇见过。因为比较特殊,便当做故事说给徒弟听,正好被王梦熊拿来依法施救。 “有没有烈性酒?度数越高越好!” 胡管家连声应道:“有,有,我这就去拿。” “去烧一壶热水,记得里面要放上红辣椒、生姜、莲子、连翘、板蓝根、蒲公英,这几味药府上不缺吧?如果缺就让人去药店抓!” “有的,家里面因为夫人的病,准备了不少的中药材。我这就去取!” 女佣人说完,连忙跑了出去。 剩下的几个人则围住王梦熊,看着他用手掌在楚一公的双腿上不停地拍打着。 “王帆,这是在干什么?” 景定成主动问道,他也是替大家在问,免得大家都是一头雾水。 “我这是在刺激楚老爷腿部的几处穴道,让堵塞的经络重新打通。另一方面也是让沉积的毒性全部散发出来,等一会儿行针的时候能够一举建功,不留隐患。” 等王梦熊停下手之后,烈酒和烧开的药水已经备好。在他的指挥下,一只木桶放在楚一公的脚下,滚烫的药水被注了进去,冒出袅袅的水蒸气,还有一股浓重的药味。 “杏花村汾酒?巴拿马万国博览会甲等优胜金质奖……”看着瓷瓶上标注的小字,王梦熊有些糊涂。后世贵省的一家酒厂不是说他们的酒得了万国博览会金奖么?怎么到这里成了汾酒得金奖。难道这金奖酒有好几个? 楚一公看王梦熊盯着酒瓶子看,连忙解说道:“这是民国四年晋省的一个老朋友送给我的,那一年他们刚刚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拿了金质奖,回来后特意做了一批送人留作纪念。我因为平日喜欢喝威士忌,就把这酒给剩下。没想到胡管家还记得放在哪里,要是我,根本就想不起来喽!” “既然是人家的一片心意,楚老爷今天就好好尝一尝吧,看看是杏花村的汾酒好喝,还是那舶来品好喝。” 王梦熊让楚一公一口气喝掉半瓶,便把剩下的白酒倒在药水中。接下来便是用金针在楚一公的两条腿上扎了大约十几针,然后将双腿浸入药水中,从膝盖的位置向下,逐一导引经络、刺激筋骨。 渐渐的便有黑色的液体从行针的穴道处渗出,落在黄色的药水中,很快将一桶药水染黑。 等到楚一公的腿部渗出的血珠成红色时,王梦熊这才停止导引,伸手叫佣人将变得漆黑的药水端走,重新用一盆干净的清水将楚一公的双腿清洗干净。 “怎么样?景源兄,有什么感觉?” “爷爷,你好些没?” “王帆哥哥,我爷爷他能站起来走路了么?”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着,王梦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看着楚一公,等着听他的感觉。 “有感觉了。这腿之前没知觉,如今变得滚热、好像从里向外散发着热气。你们看,我的脚指头,能动了,我能控制着让它动了!神医,真是神医啊!” 楚一公没想到自己的腿还能有好的可能,虽然他说能控制着让脚趾动,但在众人眼中其实就是微微弹动一下,距离完全控制还差得远。只是楚一公却兴奋异常,比起之前的麻木无知觉,现在的这种感觉这让他看到了彻底复原的希望。 “啊……” 一声尖叫在楼上响起,让众人兴奋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冷却。 “好像是夫人声音,我上去看看。” 女佣人反应很快,噔噔噔向着楼上跑去。只有楚一公嘴里喃喃道:“又来了!那不干净的东西又来了!” 几个小孩子吓得抱在了一起,王梦熊猛地站起身道:“我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在众人眼中,王梦熊丝毫没有小孩子该有的害怕,反而表现得有些兴奋,几步便蹿上楼去,脚下的木板楼梯发出嘎吱吱的声音,似乎被他的这几步弄得不堪重负。 大家这才醒起,原来这位小神医原本不是为了看病而来,真正的目的却是来捉鬼。 第107章 午夜凶铃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梦熊寻声跑到楼上,从一间敞开的房门处望进去,见到刚刚跑上来的那个女佣正与一个躺在床上的老妇人抱在一起,房间的窗户也全部敞开着,夜风吹起白色的窗纱,像是隐藏着调皮的精灵。 他没有去管那两个吓坏了的女人,而是两步跑到窗边,探出头向下看。在房间的灯火照耀下,洋楼的周边视线很好,只是连鬼影子都没一个,显然不是人为。 “难道真的有鬼?” 王梦熊心里的怀疑并没有打消,反而更加炽热。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把头从窗口缩回来后,三楼原本打开的窗口慢慢关闭,好像生怕弄出什么声音似的。 “你……你是谁?” 床上的老妇人刚刚受到惊吓,又见到这么奇怪的小孩子,开口问道。 那女佣连忙解释道:“夫人,这孩子叫王帆,是景先生带来的。他可是一位小神医,不但给思思小姐的腿止了痒,还为老爷治疗了中毒的双腿,就连老爷都夸他是个神医呢!” “他?还是一个神医?”老妇人看着这个面色稚嫩的孩子,似乎与头脑里的神医仙风道骨的模样对不上号。不过猛然想到什么,看着女佣人问道:“老爷中毒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没有人告诉我!” 老妇人虽然病重卧床,可一发起火来还是将女佣吓住,本来流利的话语也变得磕磕绊绊。 “不是,老爷没中毒。不不,老爷中毒了,不过时间好久。小神医说老爷那次因为食物中毒住院,就是中毒了,还是很厉害的毒,叫断肠草。” 王梦熊等这女佣人把事情原委说的差不多时,这才上前询问。很快,他就在老妇人的口中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原来这老妇人正在床上休息,忽然窗户被风吹开。她本想叫佣人来把窗关上,哪知道却发现窗外一个白色的影子在窗口处飘飘荡荡。最近宅子里不宁,就连卧床的老妇人也知道了。还有那些和尚道士阴阳先生也见过几波,哪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白衣鬼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害怕之余当然尖叫起来,把在楼下的女佣引了过来。 不一会,楚一公也在胡管家的帮助下来到夫人的房间,看见夫人安慰了几句,便对着王梦熊说道:“小神医,您可否帮我夫人瞧一瞧,她都卧床不起三个月了,那些大夫总叫她静养,静养,养到现在还不见好。我知道你医术高明,求求你帮帮她吧!” 王梦熊没找到什么脏东西,觉得顺手帮老妇人诊治一下也行,便上去搭脉。那夫人见自家老爷如此推崇小神医,虽然眼中所见只是一个孩子,但是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老爷影响,大气都不敢出,乖乖伸出右手,任他把脉。 两手的脉全部搭过,又看了看舌苔,王梦熊开口道:“老夫人脉象有力、只是舌苔发黄,是内火过重的表象。之前应该是有过心肺的疾病,医生诊治和用药很准确,按理说应该恢复了。不过因为思虑过重、又经常受到惊吓,导致内火淤积,反攻心肺,所以这病没有立即好。我先用金针给您去去火、再开一副半夏泻心汤,连吃几日,便会好转。” 因为接连使用导引术治病,便是铁打的汉子也觉得疲惫,何况是小孩子,当夜王梦熊便和景定成一起宿在楚老爷家的客房,一方面养精蓄锐,另一方面开始办正事,看看那脏东西会不会主动找上门。 客房在二楼的西侧,收拾得清爽干净,各种用具齐全,便是有些挑剔的景定成也找不出什么毛病,强撑着和王梦熊聊了几句,哈气连天之后便和他告辞,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 原本景定成是想和王梦熊住在一起,打算一起见识见识他怎么捉鬼。哪知道王梦熊根本不让他这么做,而是硬把他撵回房间。给出的理由是专业的事情得让专业的人来做,要是因为照顾景定成,误了捉鬼的事情,反而不美。 送走了景定成,王梦熊喝了一碗佣人送来的参茶,补充一下耗费的元气。这个楚老爷家大业大,便是这普通的参茶也选用的是上好人参,年份十足、效用也就十足,喝到肚子里腾起一团的热气,在他的导引下散于身体各处,暖洋洋的好不舒坦。 一个黑暗的房间内,有个声音响起。“那致幻的药物怎么不放到参茶里,一会儿该怎么动手?” “你疯了?那个孩子别的不说,这治病救人的手段非同寻常。那断肠草的毒他只是嗅了一下便分辨出来,要是给他下药,被他闻出来,岂不把我们暴露了?” “不会吧?这么厉害?好吧,反正他就是一个小毛头,哪怕医术高明,可未必就捉鬼也高明。何况我们这也不是真的鬼,等把他吓走,看以后谁敢再上门帮助那个老东西!” 午夜时分,客厅里的自鸣钟准时响起。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在客厅内、走廊中响起。木制楼梯响起吱吱呀呀的动静,仿佛有人在上面一步步的走着。二楼的楚一公陪在自家夫人的身旁,把她搂的紧紧。楼上的房间有人在来回的踱步,偶尔有椅子搬动的声音。只是他们两个人都知道,楼上是一个空房间,从来没有住过人。就连原本房间里的家具,也早早被搬空放在仓库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椅子。 “老爷,那东西,又来了!” “别怕,今天有梅九领来的王帆在,他的医术你我都领教过,但愿他捉鬼的本领也像他的医术那样神奇!” 另外一处房间内,楚思思和楚宝宝两个小孩子用被子蒙住头,瑟瑟发抖。原本两个人是分开住,毕竟男女有别。可是因为害怕,一周前楚宝宝便跑到姐姐的房间,还美其名曰陪姐姐作伴。 “宝宝,你不是说你是一个男子汉嘛,要保护姐姐。你吓得这个样子,打算怎么保护我?” “姐……姐姐……,别说话了。你听,走廊里、楼上的动静,好吓人啊!不知道今天的那个小神医,他年纪也不大,能不能也吓得蒙着头?” 客房内的王梦熊不但没蒙着头,反而从床上一跃而起。他喝了参汤之后便合衣躺在床上养精神,朦胧中听到外面的自鸣钟声和脚步声,便迅速睁开眼睛,在黑暗中仿佛有一道精光在眼中闪过。恍惚中听到一声惨叫,睁眼去看,又什么都看不见,便下了床,悄悄走到客房门口。 那脚步声由远及近,正停在王梦熊所在房间门外。 当当当,响起了三声敲门声,在寂静的深夜走廊里传的很远。 王梦熊猛地拉开房门,在走廊的灯光下看清来人。 “是你!” 第108章 乌鸦异变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站在客房门口的是早就回去休息的景定成,他身上裹着一块毛毯,神神秘秘地说道:”王帆,我睡到半夜醒来,突然听到好些奇怪的声音。我有点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你……刚刚也听到了么?” 王梦熊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把他拽进房间,向走廊里看了一下,见四下无人,转身将房门关好。 “景叔叔,你说的这些奇怪的动静我也听到,不过这次来就是为了解决这种事情,无所谓害怕不害怕。只是你最好还是回房间好好呆着,不要没见着鬼,反而被你吓到。没听说人吓人、吓死人么?” 景定成被他说的有些脸发烧,不好意思起来。说实话他知道王梦熊的本事,对他很有信心,否则也不会专程把他从学堂里请过来。这次其实是他本人被突然间发出的奇怪声响弄得有些害怕,假借担心王梦熊的名义跑过来,寻求一点安全感。一听王梦熊要他独自回卧房,顿时表示激烈反对。 ”王帆,这都过了午夜,离天亮还早。我好歹是一个大人,对于捉鬼可能出不上什么力,还是能壮壮胆。等今晚平安度过,景源兄家里的问题解决,咱们便一起回去。来的时候我可是和顾老板保证,要把你完完好好地带回去呢!” “好吧,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在我的床上躺着休息一下。一会儿无论出现什么状况,你都不要离开这里,免得让我分心。至于平安度过,我觉得不太可能。你想,若是咱们平平安安地走了,先前的各路人马却纷纷出事,岂不显得这些家伙怕了咱们?无论这些脏东西想干什么,都不会让咱们好过。估计再等一下,便会见分晓!” 话音未落,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死命地撞在窗玻璃上,发出砰的声音。王梦熊猛地拉开窗帘,忽然看见玻璃上满是血迹。一只乌鸦歪着头撞死在窗户外面的窗台上,眼珠子睁得大大,红色的血液盖住眼球,显得异常的妖异。 不等景定成过来查看,远处又是连续两团黑影撞过来,砰地一下将整个身子撞击在其他玻璃上,同样绽放出血花,死在了窗台上。 “特妈的,这鬼还没发现一个,又来了这么多像傻子一样的乌鸦。难道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怎么这么多邪门的玩意。” 王梦熊心里碎碎念着,刚要对景定成说没什么大事,忽然发现窗外的月光中飞出一大团阴影,不断向这边靠近。仔细看去,全都是振翅的乌鸦,密密麻麻,几乎遮蔽了月亮。 “不好,景叔叔,快离开这里,一会儿它们就会撞碎玻璃冲进来。” 景定成也被这些莫名其妙自杀的鸟儿弄得有些紧张,他有一点密集恐惧症,对这类东西更加敏感。听王梦熊这么说,慌忙从床上跳下来,跟随王梦熊向房门扑过去,手里面忽然多了一个铁家伙,原来是他用来壮胆的手枪,被他从怀里掏了出来。 在碰碰的声音催促下,王梦熊按住门锁使劲向外推去,原本应声而开的房门却突然间纹丝不动,就好像被从外面封住一般。 景定成也帮着他使劲用肩撞了几下,见房门依然打不开,忍不住问道:“王帆,快想想办法,外面的乌鸦马上就要冲进来了!” 王梦熊笃定刚刚房门还是好好的,这多大一会儿的时间居然打不开,肯定有问题。鬼不鬼没见着,但是如果有人在外面用东西将房门顶住,一样会达到这种效果。如果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怀疑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心情慌张的时候更容易自乱阵脚。可是他虽然年纪幼小,这躯体里的灵魂却是一个成熟的现代青年。自打和杜心五学习自然门的功夫后,力气更是与日俱增,对付这张简单的木门还是很有把握。 “别慌,你先让开一下,看我的。” 王梦熊微微运气,摆出大力神功三段功紧身式,双手成拳,猛力击打在木门上。那木门本是普通的水曲柳制成,面对他的磅礴力气,宛如纸糊的一般,顿时被打破一个窟窿。顺手在外面划拉几下,便拿掉一个用来顶住房门的厚木板,将房门彻底推开。等到景定成和王梦熊都冲出房门,用力将房门关紧,将那块厚木板顶在窟窿。房间里面传来玻璃哗啦啦的碎裂声,紧着便是满屋子的挥动翅膀的声音,隔着房门清晰可辨。 “王帆,现在怎么办?” 景定成看着王帆用背部顶在木板上,还能听见里面扑棱棱撞门的声音,一时间慌乱起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快去到厨房,给我找两把餐刀来。记住,不要菜刀、要餐刀!” 景定成也是流过洋的人,自然知道菜刀和餐刀的区别。他不知道王梦熊要餐刀干什么,但这并不耽误他马上向楼下飞奔,立即去执行王梦熊的命令。 看着景定成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王梦熊一边顶住门窟窿一边反思,这门是如何被人从外面顶住的。若说鬼吓唬吓唬人可以,干出顶门的事情,肯定是人无疑,而且这手法,居然让他想起燕子门曾经的勾当。 过去贼人到东北居民家中偷盗东西,总是会先找门栓或者木棍将房门顶住。这样一来,无论他们在屋子外面偷拿什么东西,都不用担心屋子里面的人冲出来抓他们的现行。至于打开房门冲进屋子里去劫掠,那是强盗们的做法,和这些轻易不想沾上人命官司的小偷小摸不一样。只不过这次是顶在客房的房门处,看来有人是不想让王梦熊冲出来。结合里面那些莫名其妙的乌鸦,他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不像天灾,反而更像人祸! “会是谁呢?知道我来做啥、知道我住在哪儿、知道这个时候乌鸦会来这里发神经,就是不知道我还有一身的力气。这样的人想来想去实在是不多,就在那几个人身上。若是从动机来说,又可以排除掉几个,这人的身份简直就呼之欲出了!” 第109章 身陷险地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景定成回来的速度很快,两把西餐刀很快递到王梦熊的手里。这种西餐刀通身用钢制成,因为只有一侧有刀刃,刀身狭长,并不锋利,平日里切个面包、牛排尚可,用来对付这些异变的乌鸦,景定成并不看好。 “景先生,您在忙什么?为什么要偷拿厨房的餐刀?我要上去啦?” 楼下传来一阵呼喊,听着像是胡管家的声音。 “别理他!”王梦熊看向景定成摇摇头,反手将餐刀刺入厚木板中。在大力神功的加持下,这两把餐刀瞬间成了神兵利器,夺夺两声便透过厚木板扎在房门上,像钉子一样将厚木板固定,彻底堵住了门窟窿。 楼板响起了脚步声,看样子是胡管家要上来。王梦熊一推景定成的肩膀,说道:“你去找楚老爷,顺便拖住胡管家,我要到三楼去看看。” 他不等景定成说话,身似狸猫般跑过走廊,打开走廊尽头的窗子,手搭窗台,飞身跃了上去,很快消失在三楼走廊的窗口。景定成连忙向楚一公的卧房跑去,顺手挪开同样顶在卧室门口的木板,使劲撞开房门冲了进去。 “谁?” 楚一公夫妇两个一个腿部残疾、一个身子有恙,都是不便行动,听得诡异的声音,早就吓得瑟瑟发抖。即使王梦熊两个在外面走廊里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也不能出去查看,只盼着王梦熊能够大发神威,把困扰他们多时的东西赶走。 “是梅九啊?外面怎么样了,那么大的动静,小神医没事吧?” “放心吧,景源兄、嫂夫人,那孩子本事大着呢,肯定不会有事。这不,他让我过来陪你们二位,免得受到惊扰。他现在已经去了三楼,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门外又是一阵脚步声,景定成的手中的枪口不由自主地微微抬高,对着门口。直到那张熟悉的脸露出来,他才把手中的枪又揣入怀中。 胡管家满头是汗地跑进来,被景定成的黑洞洞枪口一指,头上的汗珠瞬间连成了串,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落,两手举得高高,生怕他不小心走了火。见他把枪收了起来,顿时松了一口气,用手帕使劲擦了擦汗。“梅九先生,这家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您刚刚手一抖,我这条老命可就交代在这儿了。” “放心吧,胡管家,我这枪机还没打开,不会走火的。不过你跑进来之前一怎么不出声,这要是真的误伤,我心难安啊!” “我的错,梅九先生,我心急老爷和夫人的安危,又听说你拿了两把餐刀跑上楼,我怕大家有什么事儿,所以着急了些。不过怎么没见小神医,难道他还在客房了么?” 或许是熟悉的人来了,楚一公的心情平稳下来,也能开始安排事情。他让胡管家先不要管他们两口子,有梅九先生在这里,不会有什么问题。现在首先要把侄少爷和孙子孙女领过来,大家一起能壮胆,也方便那个小神医行事。 这边胡管家依照吩咐去找人,那边已经进入三楼的王梦熊则陷入重重危机之中。 从三楼的窗台推开走廊窗户翻进来的时候,整个三楼的走廊只有几盏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亮。哪知道王梦熊的脚步落地的瞬间,整个走廊的灯光全都熄灭,只是在他身后的月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把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长长。 “装神弄鬼,无非就是把三楼的电闸拉掉,造成突然停电的效果。这样一来,倒是让我更加深了自己判断!” 王梦熊嘴里不屑地说道,心里却大大提高了警觉。能够把时间掐的如此准确,能够造成乌鸦的变异举动,能把僧道和阴阳三派的人马弄得灰头土脸,这里面的水确实很深,这些人稀奇古怪的本事也算了得,千万不能步那些流派的人员后尘,丢了自然门和杜心五师父的脸。 脚下的地毯很柔软,身材矮小的他走在上面,如同踏在棉花团一样,有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腾起细微的灰尘被月光照射着,有一种云烟的效果。 “地毯?” 王梦熊忽然觉得不对,“这走廊的格局按照常理应该统一一致,临睡前在二楼的走廊路过的时候也看了一眼,是木质的地板,油光铮亮,能够照出人影,否则刚刚在客房的时候也不可能听见走廊里景定成的脚步声。现在到了三楼却换成了地毯,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他伸手在墙上摸了一把,将手指放在眼前。借助月光,上面满是黑黑的印记,仿佛这墙壁已经历经岁月的洗礼,也很久没有人来打扫过。结合地毯上的灰尘、脏兮兮的墙壁,以及二楼地板光可鉴人的样子,他无奈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里肯定不是楚公馆的三楼!那楚夫人只是卧床两三个月,这些打扫卫生的下人们也决计不敢懒惰到如此地步。难道真的有鬼?将我带入了幻觉之中?” 正胡思乱想之际,走廊中间有一个房间的门突然打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一捧明亮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把附近一小块走廊照射得纤毫毕现。 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木板的摩擦声,好像是有人在拖拽一把厚重的椅子,不时发出的磕绊。 “来呀,来玩呀!来抓我呀!” 声音尖细,似乎是一个小女孩,在和同伴玩捉迷藏。可是除了她自己弄出的声音,这房间内再无其他人的动静,好像是一个人自言自语。 “娘希皮,老子又不是没见过鬼,那小玲儿的母亲见到我都躲得远远,你们还能强到哪儿去。” 王梦熊胆气一壮,不再纠结是人是鬼的问题而是一手握拳,另一只手握住寸步不离的飞刀,迅速向前奔跑,径自投入到那一团明亮的灯光中。在他身后,那房门像是有人推了一把,猛烈地关上,走廊又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过了短短的一瞬,整个走廊重新灯火通明,在廊灯的照射下,打过蜡的木质地板反射着一排灯光,也倒映出两侧雪白的墙壁,还有墙壁上挂着的几幅人物和风景画,显得异常的整洁。 第110章 失而复得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什么?人不见了!这还了得,赶紧去找。要是小神医出了什么问题,我怎么和梅九老弟交代、怎么向他的家人交代!只是先前的那些和尚、道士、阴阳先生虽然都受到惊吓,但人都是好好的,怎么偏偏轮到小神医就……,嗨,楚一公啊楚一公,早知道如此你就不该和梅九说起这事儿,作孽啊!” 折腾了一夜,大家都挂着熊猫眼。只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天都快亮了也不见王梦熊现身。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景定成无法再忍耐下去,第一个持枪冲出房门向三楼跑去。楚一公有些不放心,连忙示意胡管家跟上照应。哪知道过了一会儿,胡管家回来说人已经不见,整个三楼都不见王帆小神医的踪迹。梅九先生已经跑到院子里去找,他回来禀告老爷,这才引出楚一公的担心话语。 胡管家见自家老爷情急,连忙安慰道:“老爷不要着急,或许小神医追查到什么线索,独自跑到外面去了。我这就派人去找,如果实在找不到,老爷可向淞沪护军使卢督军求助,让他帮助派军队在周围搜索,肯定能够找到小神医。” “不可,我与振河相交多年,从未因私人事情相求于他。这次我也不想破例,免得别人说我公器私用。还是先找一找,实在不行可向警局报案,请他们帮忙找吧。倘若真的没有办法之后,我再舍出这张脸去求一下振河,总之不能让有恩于我家的小神医不明不白的失踪!” 楚公馆发动人手寻找失踪的王梦熊,下人们虽然不说,但是接二连三的怪事还是让他们觉得害怕,很快一些谣言开始传播开来。先前请来的那些作法者虽然也是狼狈不堪,好歹有命在。现在这位还是一名孩子,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说明这里鬼魂的怨气更加的严重,说不定哪天便会大开杀戒。到时候他们的目标如果不再针对楚老爷家人,说不定就会轮到这些下人。 这种猜测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大有可能,以至于传言很快就席卷成云,笼罩在楚公馆每一位人员心头,挥之不散。 顾家班班主顾传标也得了王梦熊失踪的信息,连忙向黄老板请假,带着顾家班全部人马来到楚公馆,加入到搜索着的行列。甚至澄衷学堂那里曹幕管校长也亲自带过来几位老师,在楚公馆周围寻找王梦熊的痕迹。 就在楚一公打算让胡管家向警局报案、他甚至已经打算动身去找卢振河督军的时候,搜索后山的人马传来好消息,王梦熊在一处墓地附近被找到,毫发无伤。不过一同被找到的还有一人,就是已经从楚公馆辞职不干的一个佣人。找到他们的时候,两个人都昏迷不醒,不过经检查都无大碍,只是王梦熊纯属昏睡,另外那个则鼻青脸肿的昏死过去,手脚还捆着绳子,显然经历过一场噩梦。 楚一公最先听到消息,心中稍安,连忙派人将仍然在外寻找的景定成和曹校长等人唤回。等到顾传标抱着昏睡的王梦熊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几个人顿时围了过去,纷纷呼喊着王帆的名字,试图把他唤醒。 顾传标摇头说道:“大家不要喊了,他这是中了下三滥的谜之魂药,等药劲儿过去之后便会醒。” 楚一公急于知道王梦熊遭遇了什么,和自己家辞退的佣人又为何同时出现在一处。他试探道:“我听说中了谜之魂药之后清水一喷便会醒来,不知道……” “试过了,没用。你们看我弟弟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那脸上的水还是我用手帕给他擦的,要不然现在满脸都是泉水!” 说话的是顾传祺,她还是第一个发现王梦熊的人。或许是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心灵感应,她总觉得似乎有人在她脑海里说话,不停地告诉她往哪里走,这才顺着一个废弃的林间小路找到了不知名的墓地,从而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两个人。 楚一公话被打断,知道这位是小神医的姐姐,也不着恼她生硬的语气,毕竟人家弟弟单纯前来帮忙,却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着都和他这个主人脱不了干系。说实话,楚一公心里还盼着王帆的姐姐骂上几句,这样他心里的内疚也好减轻些,现在只是语气生硬,又算得什么? “姑娘,我久病在家,自然各类药材备的很齐。若是有什么解救的药方,这就能够抓药煎药,给王帆喝下去,岂不比干等着他醒来要强?” 顾传标常走江湖,对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解很多,还真就记得一两个解决此类症状的方子。当即写出来交给楚一公,很快就在他安排之下,一碗碧绿的药汁便被灌入王梦熊的喉咙。 一分钟不到,王梦熊便从昏迷中醒来。他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儿便是苦着脸跑到一旁的空地上,哇哇地呕吐起来。 “哥,你那药方子里面都是什么药材?怎么会有这样的效果?” 顾传祺有些心疼弟弟,小声询问道。 顾传标看着连胆汁都快呕吐出来的王梦熊,脸色抽搐了一下,喃喃道:“别的没什么,关键的两味药有猪苦胆、黄连……” 王梦熊用水漱了几遍口,又要了一碗蜂蜜喝进肚子,这才把从肚子里向外反的苦味压制下去。一旁的景定成轻敲他的后背,关切地问道:“王帆,你感觉如何?还要不要吐?” 王梦熊摇了摇头,以他的功夫底子,使用导引术运行几个周天,这药汁便翻不起什么浪花。按理说他现在的身子已经对毒药有一定的抵抗力,便是那种断肠草、鹤顶红,也未必能够马上要他的命。不过那种谜之魂药、还有这种解药,根本不是什么毒药,只不过一个让人昏迷,一个则苦不勘言,简直要人命啊! 他慢慢站直身子,看到一旁坐在轮椅上的楚一公,连忙走了过去,拱手说道:“楚老爷,幸不辱命,您老家宅不宁、事故屡出的原因我已经查明,那个被绳子捆住手脚的佣人,便是罪魁祸首之一!” 第111章 陈年旧事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很快,众人便从王梦熊的口中,知晓了他这一晚的遭遇,更在他的叙述下,掀开了隐藏在重重迷雾中的真相一角,在众人听得心情跌宕起伏,鸦雀无声之后,便是随之而来的巨大愤怒。 当天晚上王梦熊投入到三楼的那个亮灯的房间后,房门便被重重关上,不过王梦熊已经不在乎身后的房门是否关上,而是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小姑娘身上。 这个房间很宽大,看格局应该是正对着楼下楚一公的卧房。不过现在房间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把椅子摆放在正中。一个穿着白色纱裙的小女孩背对着王梦熊坐在椅子上,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头,两束红丝带打了一个蝴蝶结系在脑后,微微地飘动。女孩的对面是敞开的窗户,只是外面黑漆漆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月光照进来,反而更像是一团浓墨随意涂抹在天空,死板的可怕。 “小哥哥,你来陪我玩捉迷藏么?快点藏好,我可要解开绸带,开始找你喽!”声音如银铃清脆,又好似黄鹂鸟在轻啼,散发出勾魂惊魄的魅力。只闻其声,便会让人在脑海中勾勒出漂亮迷人的模样。 女孩的话并不能让王梦熊起到丝毫忌惮之心,作为从小到大各种恐怖片熏陶出来的他,别看导演营造出多么恐怖渗人的氛围,都不能刺激到他的坚强之心。反而那窗外的墨色显得十分诡异,让他如临大敌。 “捉迷藏?”王梦熊看了看四周光秃秃的墙壁、空荡荡的地板,还有除了一盏吊灯别无它物的天花板,话语中充满了玩味。“你确定是让我在这种地方躲起来?” “是啊?小哥哥你担心这里藏不住么?那我告诉你哦,床底下、衣柜中、箱子里、还有窗帘后面,好多地方都可以躲藏,不过你可别很快让我捉住哦” 女孩的语气认真,还带有轻微的狡黠。若是不明底细之人,说不得真个被她迷住心窍,任之宰割。不过王梦熊两世为人,意志坚定,又有从小打熬功夫的经历,童身铸就自然法门,正是这类阴魂鬼怪的克星。倘若不是这女孩身上虽然阴气重,却没丝毫煞气,才能在他面前显露身形。换个恶行累累的其他阴魂,早就被他的纯阳气息给击溃,便如残雪遇艳阳,消融无痕。 “那你能不能告诉哥哥,倘若没有藏好,被你捉到了会怎样?” 那女孩豁然回身,双手上举成爪,指甲瞬间拉得长长,黑发飞舞,虽然眼睛蒙着红绸巾,却仍能从其面部窥见一脸的狰狞。 “捉到了,你就去死!” “我呸!让我去死,好大的口气。小爷我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你?” 说话间王梦熊猛地蹿过来,对准这装神弄鬼的女孩便是一拳。这一次他知道必须速战速决,好打破空间封锁,回到曾经的楚公馆,否则时间拖得越长,越对他不利。 倘若在现实中,王梦熊这一拳挥出,顶多是劲气鼓荡、拳劲含而不发,等到击中目标之后才会一举爆发。这也是自然门的不传之秘,类似咏春拳的寸劲。不过这可不是自然门偷学咏春,而是武功练到高深处,殊途同归的必然结果。 但是这一次拳一出他便觉出异样,空气中隐隐有风雷声,更是在气劲爆发的时候发出炸雷般声响,轰得眼前的小女孩瞬间成为碎片。就像这女孩是气球做的,气打到极限,爆裂的感觉。 “这是……破障……音爆的感觉!难道我最近功力大进,达到了师父的境界?不对,不是我的功力大进,而是这个空间对我的束缚变小,使我原本十分的力气能够发挥出一百分的程度!看来这里还真的是异空间。” 王梦熊看到这女孩化作星星点点荧光,消逝在空中,心内的警惕性丝毫不减,迅速摆了个防守的功架,不光用眼、也用耳朵和心,去看、去听、去感知。 一阵悦耳的笑声在身后响起,他转身一看,却是那女孩完好无损地站在他身后2米远的地方,笑吟吟地看着,脸色不在狰狞,感觉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小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没被你一拳打死?” “白痴一样的问题!”王梦熊根本没搭理她。 “我就是白痴,那又如何?还不是把你给骗进来。你要是能回答一下我的问题,没准儿我会一时心软,把你送回去呢。” 小女孩的脸皮够厚,王梦熊反而有些抹不开,哼了一声道:“满屋子除了我,就你这么一个活物,我若打死你,自然这景物就会复原。如今这空间不变,你说我会不会相信一拳打死了你!” 小女孩咯咯地笑着,围着王梦熊转着圈子跑,一边跑着一边说道:“就我这么一个活物?哈哈小哥哥,那可不一定哦!” 王梦熊自打练习自然门的功夫之后,思维反应大幅提高,闻弦歌而知雅意。看也不看,猛地飞身一个鞭腿,正好压在房间正中的那把椅子上。劲气勃发下,把这把实木椅砸得粉碎。恍惚之间听到一声惨叫,“该死,你这……” 声音戛然而止,就好像这一下砸中的不是一把椅子,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椅子碎成片之后,无风自燃,很快变成飞灰,诡异地消失于空气中。那女孩喜不自胜,一边在原地跳跃着一边拍着巴掌。“小哥哥,你真厉害、真聪明!这回他可没法再控制我了,谢谢你哦!” “怎么个情况?”王梦熊有些懵懂,不过看着小女孩发自内心的微笑,心中的敌意自然降低,慢慢收起式子,有些疑惑地问道。 “小哥哥,你听我给你讲个故事,等故事讲完,你就会明白!” 那女孩说完,慢慢靠近王梦熊,用冰凉的小手拉着他炽热的手掌。刚刚接触的那一刹那,仿佛被火焰灼烧一般,手掌下意识地要分开。不过这小女孩意志力坚强,强忍不适,再次牢牢地抓住他的手掌。 王梦熊从她的动作中感知到她的痛苦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最后一丝敌意消散,也将鼓动起来的大力神功卸去。那小女孩的手掌感觉到那股灼烧感蓦然消失,高兴之余,小手握得更紧。 “从前啊……” 第112章 冤冤相报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从前,在大上海不叫大上海,而是叫做松江府的时候,青浦靠近黄浦江附近有一个胡家洼的小渔村。这里民风淳朴,又多数姓胡,有一个共同的祖先。虽然后来迁入很多外姓人,但还是以胡氏族人为主。村民之间朝夕相处、关系融洽,互相帮衬着打鱼度日,日子虽然苦一些,可生活平和、波澜不惊。 忽然有一年,村里打鱼的胡老大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这可是整个村子的大喜事。因为老两口乐善好施,虽然年近半百无儿无女,但日子也过得逍遥。老两口吃了半辈子苦,居然老来得子,在叩谢祖宗保佑、老天爷开眼的同时,对这个得之不易的孩子呵护到了极致。这小子虽然自小被娇生惯养,可都是穷人家,再怎么娇惯也没有镇上谢财主家的儿子顽劣。相反,这孩子虽然读不进去书,却喜爱武艺,经常耍枪弄棒,到处拜师。 等他年纪稍大,去参加武举考试,连续多年不中之后,居然破天荒通过乡试考中,成了远近闻名的武举人。自此**家一举成为胡家洼的大户,胡举人也因为有了功名,娶了一个年方二八的媳妇。两人虽然年纪相差10岁,但胡举人非常疼媳妇,老夫少妻相敬如宾,羡煞不少乡邻。 或许是胡举人家庭遗传,又或许年轻时候练武不得法坏了身子,两口子仍然是没有孩子。即使多方寻医问药、又或者胡老大老两口吃斋念佛也是不见丝毫效果。 胡举人慢慢息了要子嗣的念头,转而把心思放在生意之上。别看胡举人读书不行,可这练武和经商却甚有天分。很快,他的生意就遍布大运河两岸,挣了很多的银子,也雇佣了很多帮手。 这一年,一个姓楚的青年后生经人介绍来到胡府。胡举人略一考量,便决定雇佣他。这青年后生不光人长得俊俏,干活勤快,还特别机灵,很受胡举人喜爱,不但提点他经商之道,家里的大事小情也慢慢托付于他。 胡举人生意庞大,这南北运河两岸需要跑的地界也多,不在家的时候居多。胡老大两口子去世的早,这家中重任就落在胡举人媳妇身上。幸好有楚姓后生帮衬,才不至于乱了手脚。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迅速升温,虽没做出什么丑事,但日常的亲密状态落在别人眼中自然是风声四起。 等胡老大出门回来,有好事之人告诉他,在他离家期间,头上的帽子已经绿了几回。胡举人勃然大怒,将告密之人一顿痛打,表示坚决相信自家媳妇的清白,也相信楚姓后生不是不知恩背德之人。 不过这事儿过了没多久,胡举**子居然有了喜。等到孩子出生后,因为母亲劳累动了胎气导致早产。如果不是接生婆本领过硬,只怕就是一尸两命的人间惨剧。等到女孩子五岁的时候,又有好事的人来挑拨,说那女孩子的眉眼既不像母亲、更不像父亲,反而更像楚姓后生。还说这孩子根本不是什么早产,而是足月而生,要不怎么身子骨这么结实,五岁多居然没闹过什么毛病。 一来二去,胡举人果然起了疑心。按照足月来算,自己媳妇怀这孩子的时间居然是他不在的几个月期间。胡举人暴怒之下去问媳妇,还把媳妇暴揍了一顿。哪知道媳妇坚称孩子是他的,自己是清白无辜。胡举人因为没什么实证,也不好轻下断言,只好作罢。不过心里这根刺是越扎越深,两个人的关系也是越来越僵。对待孩子非打即骂,对待媳妇则是越发的冷淡,宁可眠花宿柳也不碰妻子半分。 楚姓后生心疼主母,经常出言安慰开导,没想到却彻底打开胡举人媳妇的心肺,两个人真个就偷偷好上,只瞒着胡举人一人。 时间长了,胡举人自然察觉。可为了脸面,他装作看不见,反而对楚姓后生越发看中,经常带着他一起去谈生意。 这一年的年关将至,胡举人生意繁忙,他特意戴上楚姓后生,坐着船穿行于各处生意地点。又来来回回运了好多的货,每到一处装货卸货,把楚姓后生累得疲惫不堪。 等到在一个渡口上了船,胡举人突然想起有一个要账的字据落在家中,便打发楚姓后生星夜去夫人那里取,自己则在渡船上等他回来。 那后生独自回到胡府,遇到酒旷的胡举人媳妇,自然是干柴烈火,不顾疲惫地折腾了大半天,这才取了字据又赶回来。当夜适逢夜雨寒风,楚姓后生本就精疲力竭,又被寒气入体,天亮时发起高烧,送回家中不到两个时辰就断了气。 胡举人略施小计就除了给自己带绿帽子的人,回到自己家中怎么看家里的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不顺眼。正好自己丈母娘过年来走亲戚,他便当着老人的面历数她闺女做的丑事,声音之大让厨房中的妻子听得羞愧难当,一狠心居然悬梁自尽。临终之前还不忘留下书信坚称自己虽然对不起胡举人,但孩子肯定是胡举人的,希望他能善待自己的骨肉。 胡举人自然不会相信,还是经常虐待这个女孩,早早就夭折,被他随便找了一个槐树附近埋掉,连和妈妈合葬的机会都不给。好在天道循环报应不爽,第二年的年关,就在当年渡船处,胡举人在渡口上船的时候不知道被谁从背后推了一下,掉进河里。周围人都知道他的恶名,谁也不肯施救,结果他生生溺死在运河之中。后来有人传出这背后推他之人,便是那楚姓后生的老爹。 …… 众人听到这里,虽然觉得胡举人该死,但这和楚一公家中诡异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王梦熊看了看地上那个被捆绑的下人,又不经意扫过众人的脸,慢慢说道:“这个下人姓秦,早年学过傀儡定魂之术。据说这种术法可以凭借几块尸骨加上傀儡木人便可召唤控制阴魂。要求阴魂按照他的吩咐做事,还能附在阴魂身上,监视阴魂的一举一动。 第113章 抽丝剥茧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楚老爷家中的一切异动,包括夫人的重病和楚思思的腿伤,都是他控制阴魂所为。好在那阴魂虽然被控制,但心性善良,只伤人不害人,否则府上早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莫非,那阴魂便是那个胡举人家早夭的孩子……?”景定成猜测道。 “不错,这阴魂便是那胡举人亲生骨肉,却被他活活虐待而死的女儿。” “难道说,那个楚姓后生,就是我家先祖?”这句话却是楚一公问的,他也是听完故事,才从姓氏联想到自身。 王梦熊摇摇头,“错,楚姓后生一生未婚,也不会有什么后人。只是那后生的爹爹为子报仇之后,又重新娶了小妾生子,传下血脉,你应属于楚老爹的后人。” “原来凶手是找楚家复仇来的,可既然是复仇,也应该是胡姓后代,怎么会多出来个姓秦的?” 楚一公刚一说完,脑袋里一阵亮光闪过,眼睛下意识地看向胡管家。胡管家连忙摆手道:“老爷,我虽然姓胡,可和胡举人没关系,没听小神医说嘛,这胡举人都绝了后,唯一的孩子被自己虐待死了。更何况我一直对您忠心耿耿,也不会什么傀儡法术。” 楚一公一想也对,那胡举人一家都死绝,不会有什么后人。不过这姓秦的佣人怎么会对楚家下手,难道是自家祖辈也得罪过姓秦的? ”小神医,你还是继续往下说,免得我们越想越糊涂!” “是啊,王帆,你赶紧说,我们都等着听呢!” “呜呜呜……那胡家小姐姐真是可怜!” 这个却是楚思思边哭边说,眼泪顺着脸颊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王梦熊见大家都等着听下文,便又继续说道:“是啊,这胡家小妹妹甚是可怜。亲生父母相爱又相杀,小小年纪没享到什么福不说,还被生父虐待而死。本来死后能和母亲团聚,也算一件好事。哪知道那胡举人随便一葬,将她葬在槐树根部。那槐字从木从鬼,又处在阴煞之地,生生断了她魂归地府之路,被拘在这方寸之地,数百年不得离开。那秦姓佣人几经打探找到她的骸骨,施法作乱。这次被我凑巧打碎他附神之物,神魂重创,才让那女孩子摆脱他的邪术控制,将一切告诉了我。” “可你还没说他和我楚家又有何关联?” “你们莫非忘了,我所转述的这个故事,当中还有一位主角,要不要我提醒你们?” 王梦熊话音未落,众人几乎异口同声道:“胡举人的媳妇!” “不错,胡举人的媳妇,娘家姓秦。这个佣人,就是秦姓的后代。他在控制小女孩的时候,已经将事情经过告诉她,要她听话,顺便也替胡举人向楚姓后人寻仇。” 王梦熊说完,有人又提出疑问,这回却是景定成。“可她和妈妈和那楚姓后生不是一伙的么?怎么会……” 不等王梦熊回答,他自己又解释道:“哦,我忘了,她虽然是被父亲虐待而死,可身上毕竟流着胡家最后的血脉,向楚姓寻仇,似乎也说得过去。” “这么说,一切的事情都是这小子搞的鬼。看来他皮青脸肿的样子,想必那小女孩也没少折腾他。一切真相大白,等我把他交给警局,让他们来定他的罪好了。” 楚一公正要叫人将秦姓佣人抬走,却被王梦熊伸手拦住。“楚老爷,您若是只把他送官,府上还不一定彻底安全,难道您忘记了,您还中了断肠草的毒。若不是阴差阳错,你这条命早就没了!” “那不是凑巧被混入茶叶中的,是我运气不好才赶上的么?难道不是凑巧,是有人故意投毒?” 楚一公瞬间冒出一身的冷汗,没想到自己因为中毒导致的腿部残疾,居然是人为。若没有秦姓佣人闹出的事情,他也不会往这方面想。如今听了这个故事,又捉到了弄鬼之人,难保不会有投毒之人。单独秦姓佣人,是不会有机会在他喝的茶水中下毒的机会。至于那小女孩,只是吓人却不害人。不会做出在茶水中投放断肠草的事情,因为那等于直接杀人,她的善良不会允许这么做。这就说明,身边还潜伏着一条毒蛇,说不定什么时候疏忽大意,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神医,求你好人做到底,帮我把这个人找出来,我楚一公必定知恩图报!” 胡管家上前一步道:“老爷,小神医折腾了半夜,滴水未进,又说了这么多话,一定口渴。不如让翠莲去烧点热水,咱们回客厅后再说?” “你看,是我太心急了,也不知道体谅小神医。那就这样,咱们都进屋去,翠莲,你……” 楚一公话音未落,立刻被王梦熊出言打断。“楚老爷,您若是因为喝杯茶的时间,让那人跑了,那以后出了什么状况我可概不负责!” “嗯,小神医这是话里有话,意有所指啊!” 楚一公能够挣下偌大的家业,自然不是白给的,更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想了想看向胡管家道:“**,你在我身边多年,深得信任,就连招募下人的事情,都交给你全权处理。你能告诉我,这个翠莲的全名叫什么?” 胡管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在楚一公如剑的眼睛注视下,根本生不出说谎的念头,吞吞吐吐道:“翠莲……,她的全名叫秦翠莲!” 众人同时把脸转向那个女佣人站立之处,在大家的目光之下,那女佣人用力攥住衣角,张大了嘴巴,迷惑地说道:“你们……你们都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姓秦,也不一定和这个人有关系啊?况且我在乡下给人帮佣多年,到哪里都是老实本分、勤快做事,哪里会与人合谋害雇主。这样传了出去,还会有人雇佣我吗?” 王梦熊淡淡一笑,走上前,看着女佣人道:“别说那小女孩还没有往生极乐,自然能证明你背地里和这个秦姓佣人密谋之事。就是你刚刚所说老实本分勤快做事一事,便说了谎。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 那女佣人理直气壮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况且我句句属实,哪里说了谎?” “你说你帮佣多年、勤快做事。那你可不可以把手伸出来让大家看看?” 那佣人不知王梦熊的用意,迟疑了一下,伸出双手。 众人一件恍然大悟为什么王梦熊说它撒谎,那手白生生、细嫩嫩,怎么看都不是多年乡下劳作之手。 第114章 余波袅袅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后山的无名坟地杂草丛生的状态不复存在,楚一公坐在轮椅上亲自指挥专程赶回来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以及侄子等一大家子人清除荒草,培添新土,又叫胡管家安排人将百年古槐树伐掉,摆上五色供品,焚香祭拜。这里的阴煞之局随着古槐树被掘根伐掉而露出缺口,煞气很快宣泄一尽,让周围的人心情莫名地轻松起来。 这些都是王梦熊按照胡姓女孩的要求指点楚一公所做,楚老爷既惭愧由于自家祖上因素才导致这女孩无辜早夭,又受尽折磨,感恩她虽身不由己,却一直保有良善之心,没对自家人赶尽杀绝,所以对王梦熊的要求一一接受,祭拜起来也就真心实意。 随着楚家众人的祭拜,香烟袅袅、纸灰翻飞中,王梦熊恍惚又看到那女孩梳起双髻,穿上漂亮的新衣服,在一个同样漂亮的女人牵手下,挥手道别,随即二人随着被风吹起的纸灰,消失在空中。等到他揉了揉眼,定睛再看,发现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仿佛刚刚只不过是他的幻觉。但在内心深处,他宁愿相信是女孩的妈妈亲自来将女儿接走,无论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只要母女在一起,想必就是幸福。 在楚老爷送别王梦熊之际,趁着周围人等不注意,王梦熊淡淡说了一句,“楚老爷,倘若有更好地人选,贵府的管家可以换换了!” “一定、一定,胡管家做了这么多年,我会打发他回乡下颐养天年,等小神医再来替老朽行针治疗的时候,估计你就看不着他了!” 楚一公明白他话中含义,若不是因为这么多年胡管家劳苦功高,早就被送去警局和秦姓男女佣人监狱作伴了。毕竟胡管家和女佣的关系他也有所耳闻,以前不在乎,可现在留下他便是留下一枚定时**,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伤人伤己。 临别的时候,楚一公递给景定成一个包裹,要他转交给小神医。景定成掂了掂,很重很硬,知道这是老友给王梦熊的报酬。虽然他当初纯粹是打算来帮忙,但是又是治病又是救人,顺便还做了驱鬼的事情,收取一点酬劳也是理所应当,便没有拒绝。 坐在回家的车上,王梦熊接过景定成放在他手上的包裹,打开后只取了两卷大洋,剩下的分文未动,又推了回去。 “这两卷大洋我会给学校一份、给顾家班一份,感激他们的一番好意。至于剩下的,你帮我给九光大哥,毕竟斧头帮初创,他那里用钱的地方很多,这些钱能解一下燃眉之急,也算真正发挥作用。” 景定成知道王梦熊对金钱看得很淡,也就笑着替王亚樵收下。“也好,反正都是你的,只不过是左手倒右手罢了。不过景源兄的腿,你还得上上心,多跑几次。他虽然是一个商人,但是他和淞沪护军使卢永祥私交很好,能让他欠你一个人情,那比金子还金贵。” “那你还收人家这么多?”王梦熊有些不解。 “这不一样!”景定成笑着说道。“他是大富之家,这点钱对他来说是九牛一毛。何况你还帮他解决了潜在的隐患,搞定了家宅,就算是一点报酬而已。但是后续再上门治疗,那就是妥妥的人情了。毕竟咱们是去替他平家宅,治病救人属于额外奉送,他会领这个人情的!” 回到大世界,王梦熊把那一卷大洋交给顾传标,让他费费心找一个好馆子,打算好好请顾家班的全体人马吃顿大餐。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失踪,这份情谊必须得还。景定成说的对,有时候人情比金子还金贵。楚一公的人情值钱,他的人情也一样,或许还更胜一筹。 只是当晚演出结束后,身为大世界大老板的黄楚九并没有让顾传标花钱请客,而是豪爽地把众人一并请到了楼外楼花园餐厅,算是为王梦熊庆祝大难不死。 楼外楼花园的楼下原本是黄楚九和买办经润三合开的新新舞台,生意一度非常火爆。后来新世界和大世界相继营业,这里的生意大受影响,连带着屋顶的楼外楼花园也改变了原来用于娱乐观光的用途,被黄楚九改造成了私家会所,专门用来宴请圈内的朋友。他这次听说顾家班的王帆救了楚一公一家,更是隐约听说楚一公与护送护军使卢永祥私交甚笃,便一力做主把众人请到这里用餐。 顾家班的其他人从没来过如此高档的地点用餐,个个兴奋不已。从一楼坐电梯上来的时候便东摸摸、西看看,完全是标准的一副土老帽进城模样。不过这种铁栅栏拉门电梯,对于看惯后世各种高档电梯的王梦熊来说,显得十分落后。不过上到六楼,还是有些新奇的感觉。这里原本是五层楼的楼顶,被加盖了一个巨大的玻璃棚。有几座小巧精致的亭阁点缀其间,还有一些奇花异草和山石盆景,营造出空中花园的效果。中间是一个喷泉鱼池,泉水喷涌而出流到池中,一些金鱼被放养在里面,自由地游动。 顾传祺拉着王梦熊的手,跑来跑去地看着新奇,不停发出哇哇地赞叹。不过王梦熊看来,这东西假的不能再假,就是骗这些大都市生活的老百姓,新奇劲儿过去,就没什么吸引力。从原本游人如织的游乐场变成门可罗雀的私家会馆,就能看出期间的兴衰。更何况他出身自然门,崇尚的是自然之道。倘若这里真的是山外青山、楼外风景,没准儿还能有些兴趣,单纯的人造风景,对他毫无意义。 不过黄楚九请的厨子还是很有本事,沪上的本帮菜被他做的异常的精致,味道也很独特,让人食欲大开。只是顾家班的人多数都是苦哈哈出身,吃起饭来那是风卷残云一般,这类小菜虽然精致,但是分量太少,以至于大家吃光了好多个盘子,重新开始眼巴巴地看着厨房那边,等着上菜。 顾传标涩然地看着请客的黄老板,搓着手不好意思道:“黄老板,兄弟们没见过什么世面,个个都是大肚汉,吃相不好,让您见笑了。” 黄楚九不愧是商家大贾,把握场面能力非常强,对身后的侍者大手一挥道:“通知后厨,别用这些小盘子上菜,全都换上大盆,不要求精致,只要求分量足,快去!” “知道了,先生,这就去!” 很快大盆的饭菜上来,众人一齐开动,吃的相当满意。王梦熊因为习武,饭量增大不少。不过顾传祺作为一个女孩子,吃相和分量丝毫不亚于他,这就有点难看了。好在大家都不是外人,一开始还有些拘束,见黄老板如此好说话,自然放得开,宾主俱欢而散。 第115章 出言相求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华灯初上,整个上海滩最迷人的一面渐渐展露在世人眼前。一栋栋高楼大厦亮起灯光、一处处霓虹牌匾开始七彩闪烁,把整个夜空点缀得流光溢彩,分外妖娆。作为东方的夜巴黎,此刻的她开始散发出无穷的魅力,吸引着无数英雄豪客、商贾大亨、军中将校投身其中,平添一段谈资或者上演一出紫醉金迷的佳话。 顾家班的其他人都被黄楚九安排的车辆送回大世界,唯有顾传标、顾传祺、王梦熊三个人被单独带上一辆轿车,来到一处夜场。这里虽然不似百乐门那样红火,可灯红酒绿、轻歌曼舞,依旧是吸引了不少客人。 “果然,宴无好宴。这黄楚九带大家到这里来,怕是有什么事情相求啊!” 王梦熊不觉得顾传标和顾传祺有什么好惦记的,想来这黄老板的目标是自己。不过他现在还只是一个还在上学孩子,作为斧头帮的幕后之人向来藏得很深,根本不虞这黄老板摸到自己的跟脚。想来只有帮助楚一公这件事露出一点苗头,难道这黄老板家也遇到了怪事不成。 一个上好的包厢之内,门一关便将外面的嘈杂声隔绝得干干净净。服务生送上果盘和酒水便退了出去,只有黄老板和他的一个保镖加上王梦熊三人。 “顾老板,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率先打破静寂的是黄楚九,他倒也不客气,屁股尚未坐热,便开始要谈正事。刚才在楼外楼屋顶花园吃饭,这家伙丝毫不漏口风,或许是因为人多眼杂的缘故。如今这屋子里只剩下这几位,他也不怕传了出去,所以主动挑起话题。 “那活儿来了!” 王梦熊精神一震,原本有些无聊的思绪一扫而空,转而注意力集中起来,打算听听这黄老板究竟所为何来。 “顾老板,那我就不和你客气,直接说了。我打算在大世界楼下开一家日夜银行,但是遇到了一些问题……” 在黄楚九的叙说下,王梦熊总算知道他打得是什么主意。原来黄楚九不满足现在的生意,又把主意打在了赌徒身上。彼时的上海滩,赌博盛行。不论是商家大贾、还是平民百姓,不论是家庭主妇,还是风尘女子,都怀着一夜暴富的心里爱上了赌博。一旦把钱输光,这些人便会想着拿钱翻本。只是赌场大多数都是夜里营业,这时候银行已经关门,即使有钱也取不出来。 黄楚九这个日夜银行便是瞄准这类赌客,可以随时存取现款,而且还兼着放高利贷。赌客急于翻本,根本不计成本,这样一来,日夜银行的生意必定大火。 “黄先生,您这个脑子果然是灵光地,不过我们传祺还没出嫁,除了给她攒嫁妆之外便没什么余钱,即使想入股,那点小钱您也不会看上。所以……” 顾传标以为黄老板打算拉他入股,便实话实说,况且他也听出这个所谓的日夜银行主要业务便是放高利贷。他只想把顾家班的名头打响,可不会去做那种缺德生意。 “顾老板,你想到哪里去了?我黄某人身价百万,还会在乎你那点小钱。” 黄楚九要不是有求于人,这时候早就破口大骂起来。只是他这件事运作了好久,始终卡在淞沪护军使那里。这次要不是听说顾家班的王帆机缘巧合下救了和卢永祥交好的楚一公一家,他才不会主动示好。 顾传祺在一旁听到哥哥说起要为他攒嫁妆的事情,心中一愣,这事儿从来没听哥哥说过,怎么突然间这样在别人面前谈起。眼看着她要站起来和哥哥分辨,被一旁手疾眼快的王梦熊拉住手臂,一把按住。“姐姐,你吃个苹果吧!” 不管她乐意不乐意,一只削好皮的苹果塞到口中,让她呜呜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传标,我是想让王帆帮个小忙,替我和楚一公搭个桥。倘若能打通淞沪护军使的关系,让我这个日夜银行顺利开起来,必有重谢。” 原来黄楚九要开办的日夜银行,在法租界的关系已经走通,但在淞沪护军使衙门那里却被卡住了脖子。上海滩大小赌档数千个,背后关系错综复杂。想要赚赌客的钱,作为这些赌档背后撑腰的终极BOSS来说,淞沪护军使衙门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儿。 按说以黄楚九的财力和人脉,找到护军使衙门个别人物,送上厚礼便可顺利开业。可惜这黄楚九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淞沪护军使,衙门上下一听说是他,就好像钱财都是烫手之物,全都不敢收,更别说开方便之门。 求人无果之后,黄楚九本打算放弃这桩赚钱的生意,可就在这个时候听说顾家班的王帆不但没失踪,而且攀上了高枝儿,成了楚一公的座上客、大恩人。别人不知道楚一公的能耐,他因为这次开日夜银行受阻可是详细地打听了,楚一公与护军使卢永祥那是多年的好友。自己这点事儿如果楚一公能够替他说项一下,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儿。可因为素不相识,总不能拿钱去砸吧?那楚一公家境殷实,根本不在乎钱,人家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不是他一个商贾能用钱收买的。眼下好不容易有王帆这么个契机,他想试试看能不能破局。 “这个……”顾传标不敢做主,只是沉吟着,等着王梦熊给个提示,是应还是不应。黄楚九知道王梦熊虽然年纪小,可当初遇见人贩子杀伐果断,不能用寻常孩子来视之,所以直接扭头问道:“王帆,叔叔我遇到了难处,看在宾主一场、相识一场的面子上,能不能帮个忙?只是牵线搭桥,如若事成,万事好商量!” “万事好商量……?” “当然,只要我黄楚九力所能及,一定会全力以赴!” 黄楚九有这个信心,他也相信王梦熊年少早熟,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否则的话有钱赚没命花,这在上海滩来说也属于稀松平常之事。 “那成!等周末我去替楚老爷施针的时候,自会说的。不过他愿不愿意帮您,我可不敢保证!” “可以,我等你的好消息!”黄楚九放下心事,玩性渐起,喝了点酒便招呼了几个当红的歌女舞女进来。王梦熊拽起好奇的顾传祺告辞而去,顾传标也没挽留,眼睛全数落在进来的几位风尘女子身上,惹得恋恋不舍的顾传祺拼命地瞪了无数下眼睛,被王梦熊一把拉走。 第116章 别样礼物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对于王梦熊来说,替黄楚九和楚一公搭个线是顺手而为的一件小事儿,但是对于黄楚九来说,却是一件迫在眉睫的大事。本来已经打通各个关系,这日夜银行开业便是又一条财源。虽然黄楚九的买卖众多,每天的利润可观,但是对于商人来说,钱是永远不会嫌多的。 王梦熊虽然痛快地答应,但是他并没有提出任何报酬上的要求,反而表示举手之劳的小事情,不用放在心上。只是这样一来,黄楚九更是苦笑不已,连呼这次承的人情大了,将来不知如何回报。 顾传标虽然不解王梦熊为何不提出条件,但是他现在觉得王梦熊一直以来思虑周全,看得较远,必有深意。此时听黄楚九这样说,深以为然,看向王梦熊的眼光越发像看着一只小狐狸。 几天后,淞沪护军使衙门内的一间办公室内,卢永祥意外迎来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景源兄,你怎么会来?你这是……腿脚好了?” 卢永祥和楚一公私人关系极好,但是他也知道楚一公爱惜名誉,轻易不向别人显露这层关系,更是不会主动到衙门里找他。更何况他知道这个老友腿部不便,药石无效,已经不良于行很久。现在看见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哪怕现在拄着双拐的样子,也让他大为吃惊。 “振河兄,一言难尽。不过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无论怎样,这次就当给我一个面子。” 楚一公经过王梦熊的针灸及行气导引,腿部经络畅通、气血下行,已经勉强可以走路。但是因为长时间不运动,肌肉萎缩,就不是一朝一夕所能解决,因而还要依靠双拐来帮忙,不过比起之前只能坐在轮椅上让人推着出行,已经是好了许多。当下他把来意说完,又把自己最近的遭遇说了一遍,就等着老朋友的答复。 “原来是一位小神医治好了你的双腿,还帮助你安稳了家宅。果然民间藏草莽、英雄出少年啊。好说好说,你说的那件事我也知道,是犬子小嘉看那黄楚九不顺眼,故意难为他几日。既然景源兄开口,我这就让他们一路放行。不过有机会,你把这个小神医介绍我认识一下,也好给自己的身体加一道保险。” “那就一言为定,等什么时候振河兄有时间,我一定把他相邀而来,让你见上一面。” “有了,过一段时间,是犬子的生日。这小子学了不少西洋玩意,非要开什么生日趴蹄。我到时候让他发几张请柬给你,你可以让思思、宝宝他们小辈和小神医一起来。” 卢永祥这个提议获得楚一公的赞成,两人又叙了叙旧,不等主人端茶送客,楚一公便起身告辞,拄着拐离开了护军使衙门。当晚便派人送信到大世界,将这个好消息传给王梦熊。 第二天正午,大世界门口挂满了大红鞭炮。等到吉时一道,噼里啪啦的响彻整条街道。不少三教九流的头面人物纷纷来给黄老板道贺,祝他生意兴隆、大杀四方。黄楚九站在门前笑脸相待,不停地将道贺的客人迎进大世界内的一间接待室,同时安排了丰盛的晚宴,答谢亲朋好友的捧场。至于巡捕房和警察厅那里,自有手下送去足够的大洋,让其自行处理。或是吃饭、或是瓜分,哪怕都被长官扣下,那也和黄楚九没有关系。反正礼份人情送到,开业大吉。 顾传标带着妹妹一起给日夜银行开张送上一个翠玉雕成的大白菜,寓意着遇百财,还有一层意思是“横财就手”,恰好吻合黄楚九开办日夜银行的初衷,所以他显得非常喜爱,连呼顾老板有心,愧受愧受! 等大家一起进入大世界休息之时,顾传祺拿胳膊轻轻一顶哥哥的腰眼道:“怎么样?我就说王帆出的主意肯定好,要是依着你跟大家一起送什么现大洋,俗不可耐,人家还记不住。现在你那颗玉白菜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每一个路过的客人都能看到顾家班的名头,没准会带来一大波的客人来看咱们顾家班的演出呢!” 顾传标连连点头,不过这颗玉白菜价值不菲,对于他来说也算出了一把血,私下想起来仍觉得肉疼。若不是王梦熊最后帮他拍了板,或许还在纠结中。 等到晚上王梦熊放学回来,看到桌子上摆了几本线装的古书。随手翻阅了几下,突然发现这居然是明版的《西壁文集》。跟着柳一清学习,他接触过不少古籍善本,恰好知道这是道教龙虎山第44代传人张宇清所著。张宇清是洪武元年正一教主护国阐祖大真人张正常的二儿子,授正一嗣教光祖演道大真人,赦管武当山。用后世的话来讲就是大管家,整个武当山道教都归他管。别看当时张氏兄弟二人两上武当山寻访张真人,但是即使是张真人创立的武当三丰派,严格意义上来说也得被张宇清管辖。 “奇怪,这么小众但却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个房间除了自己只有顾氏兄妹有钥匙,看那二位也不像有这种爱好的人啊?” 正在思虑中,门外响起脚步声。只听这飞快的节奏,便能猜得出来人是谁。果然,顾传祺的俏脸在门口出现,看着王梦熊便开始大声嚷嚷道:“王帆,你说黄老板多吝啬。你帮了他那么大的忙,他就送了你几本破书。现在送礼,谁还送书?输输输,再好的运气都被咒没了!” 王梦熊恍然,原来这书是黄老板送的。难为他了,为了不想欠更多的人情,花了大价钱才搞到这么珍贵的善本。要说珍贵,唐刻本、宋刻本的精品很多,明清则次之,但这套西壁文集却是一个例外。据说这个张宇清七岁能诗,长大之后凡是秘要儒经子史都看过并研究了遍。后世唯一留存的便是这本西壁文集。只是据说早就失传了,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重现。“看来黄老板这是听说了自己为楚一公驱鬼之事。特意淘来的道教天师留下的作品。这本虽然不是亲手所书,但即使是复刻,也弥足珍贵。” 顾传标跟在妹子的后面进来,连忙打断妹妹的话道:“传祺,不要胡说。这是黄老板特意为王帆找来的好东西,据说花了大价钱的。你不懂就不要胡说,免得传到黄老板耳中,对你我都没什么益处。” “知道了,哥。这里只有我们三个,大家都不说,不会传到他那里的!不过这个张宇清是谁?很了不起吗?” “嗯,很了不起。”王梦熊心想,何止了不起。就算后世那位心学大家王阳明,也在诗中感慨道:“为问道人何具眼,试看何物是青天?” 第117章 永安公司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有了《西壁文集》,让王梦熊每天放学之后有了念想,从原本的慢跑回家变成了快跑回家。这一天他放学后跑到先施公司附近,因为道路上人群拥挤,让他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咦?这么多人,这是百货公司大减价、大促销吗?” 这等人流攒动的情景让他想起后世百货商场逢年过节大促销大减价的样子,也是这般顾客蜂拥而至,不管东西适用不适用,只要比平日便宜,便掏尽最后一块铜板也要把东西买回去。至于是不是用过就扔,抑或是干脆就没用过便扔,总之挡不住购物的热情。 “哪来的乡巴佬?连先施公司从来都是不二价,根本不会减价卖货都不知道。” 王梦熊听觉灵敏,寻声看去,却是一个大约十多岁的男孩,穿着蓝色方格西装,扎着黑色领结,小小年纪却梳着成人一样的中分背头,头油抹的锃亮,典型富家少爷的形象。 “林爽,不要这样欺负人。” 说话的是站在这男孩身边的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娃子,看上去年龄和王梦熊差不多。只是王梦熊因为习练拳法,吃的多、长得壮,反而给人一种十多岁的感觉。那女娃子看着林爽纤细的身材,又看了看周身都透着力气的王梦熊,生怕两个人打起来自家堂哥吃亏,所以出言劝阻。 “怕什么?阿爹派来的保镖陈叔叔就在旁边,他要是敢动手,我就让陈叔叔好好教训他。” 男孩子说完,不自觉地向人流中的一个大汉看去。王梦熊也顺着他的目光找到了那个保镖,果然身板结实,孔武有力。但是令人奇怪地是,那大汉此时正拿着两个口袋,从一个口袋中向另外一个放黄豆。不一会儿就被王梦熊看出门道儿,原来这汉子是在用黄豆粒来数过往的人流。看情形比较专心致志,生怕数错,短时间是顾不得他家的少爷。 有人挑衅,王梦熊向来是以牙还牙的。他歉意地看了看那女娃子一眼,对着富家少爷说道:“乡巴佬你说谁?” “乡巴佬说你!” 那男孩本就无聊,见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乡下小子搭话,想都不想的回怼道。 “哦,原来是乡巴佬说我!” 王梦熊故意拉长语调说完,那旁边的女娃子反应过来,率先笑出声。叫林爽的富家少爷脑子灵活,只是一时不察被王梦熊钻额语言上的空子。自家堂妹一笑便反应过来,这小子是变着法儿地说自己是乡巴佬呢。 “好笑,你也就嘴上占占便宜,你看你自己穿的这身衣服,不是乡巴佬又是什么?你再看看我,有穿得像我这样的乡巴佬吗?” 王梦熊点点头道:“嗯,还真有。我眼前就有这么一位!” “你……” 叫林爽的少年连连吃瘪,这才发现这小子看着像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小子,可这脑袋瓜子、嘴皮子可不是一般的灵活。他平时和同龄人耍乐子,还从没有像这样处处吃亏的时候。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小子,我也不和你斗嘴皮子,我也不找保镖来欺负你。你不是说我是乡巴佬吗?那我这个乡巴佬考考你,你要是答上来,那我就承认我是,你不是,如何?” 王梦熊本来以为这孩子是一个仗势欺人的主儿,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面。要是动粗,他还真怕不小心伤了人。现在改成动脑子,一个前世的大学生,现在和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比智商,这是不是有点更欺负人啊! “你确定?” “确定,你就说敢不敢应战吧?” “好,就这么说定。我没想到你和乡巴佬这个名头还真有缘,看你穿得油光水滑的,真要是这么天天叫着,还真有些名实不副!哈哈哈” 最后这三声他故意模仿了后世星爷的招牌笑声,一股子得意嚣张的气势瞬间压倒了周围的一切,让那个叫林爽的家伙脸色变得铁青,转瞬间又红了起来,分明是被气的。那女娃子看出王梦熊这是在故意气人,不过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眼睛中露出不一样的光芒。 “这个少年虽然衣着打扮不怎么样,可这气人的样子却好有气势、好有魅力哦!我一会儿是应该帮林爽哥哥呢,还是两不相帮呢?” 不提女娃子在这里纠结,林爽已经快被王梦熊气昏了,迫不及待地提出问题。“你听好,你只要猜出我那个保镖在干什么,就算你赢。否则,你就是一个傻大个乡巴佬!” “就这?” “对,就这个问题。你猜他在干嘛?” 那少年指了指自家的保镖,王梦熊故意逗他道:“这还用猜,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他在干嘛,数豆子玩呗!” “你……” 林爽自知是刚刚说话的语病又被这小子抓到,连忙补充道:“我是问你,他为什么会把豆子从一个口袋放到另一个口袋。都是同样的口袋,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脑袋傻了呗!” 林爽好悬没被王梦熊这话气得喷出血来,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指着他道:“你要是再这样,那我就让陈叔叔别数豆子,过来数数你能挨几下打才不会再和我耍嘴皮子!” “林爽哥,乐大伯说打人不好!”那女娃子听说堂兄要打王梦熊,连忙搬出堂兄的老子来。 “黛西,刚才这小子气我你不帮忙,现在我就吓唬他一下你就把我阿爹抬出来,我想问问你,你到底是哪儿伙的?” 叫黛西的女娃子吐了吐舌头,低下头不说话,只是偶尔用眼睛偷看王梦熊一下,瞬间又收了回去,脸上铺满红晕。 王梦熊没在意这少女如诗情怀,而是认真思考那保镖的举动。用豆子计数计算人流这只是表像,真正的原因才是这少年想要考他的。如此多的人流,想要靠一个人来统计根本不现实,那么肯定还有另外一个人在承担着和那汉子一样的工作。他转身向马路对面看去,果然看见一个和这个汉子一样打扮,做着同样事情的人。 脑袋里一段尘封的记忆在苏醒,闪电般划过一片黑暗,照亮了一片辽阔的海洋,接着又如星沉大海,归于平淡。 “永安公司?原来他们是在选址打算建造永安公司!” 第118章 小小诱饵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梦熊记得后世有个关于永安公司的传说,据说当初为了选择百货大楼的是开在南京路南还是路北,郭氏兄弟专门派人搞了一个调查,结果发现路南面的客流要比北面的多,因而最终拍板,就在先施公司的南面建造永安公司的大楼。 “这样看来,这个油头粉面的小子也不叫林爽,应该在前面加上一个郭字才对。” 郭林爽就是永安公司创始人之一郭乐的大公子,他是和堂妹黛西一起来看热闹的。郭家兄弟对于选址很用心,特意想出了一个数豆子统计客流量的办法。郭林爽知道后,对自己老爹的头脑甚为佩服,所以才半是为难、半是炫耀地用这个问题来考面前的乡巴佬。虽然他觉得这个小子很聪明,但乡巴佬就是乡巴佬,和自家父亲的经商奇才的头脑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怎么?哑巴了?猜不出啦吧?要不要我告诉你?” 王梦熊看了一下那个叫黛西的女孩,看见她一副替自己担心的模样,忍不住好笑。从她的名字不难猜出她的身份,肯定是那个后来被人称作上海滩最后的贵族,即使被生活逼得去刷马桶,也要穿着自己喜爱的旗袍去刷的郭家四小姐郭婉莹了。没想到她小时候长这个模样,看不出后来有名扬上海滩的潜质。 “喂,乡巴佬,你不回答问题,看我堂妹干什么?莫不是喜欢上她?告诉你,别做白日梦了。你们连个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是永远不可能的!” “啰嗦,你怎么知道天上地下就不可能。那吕祖还曾经下凡三戏白牡丹、猪八戒下凡娶了高翠莲、就连奥林匹斯山上的宙斯也在大地上找了无数的凡人女子当做相好,你好好想想,凭啥我就不可能?” 郭林爽被王梦熊一番话怼得哑口无言,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这小子连希腊神话的宙斯都知道,看来还真的不是什么乡巴佬。那郭四小姐此时还没给自己起婉莹这个名字,只有英文名字叫黛西。虽然之前只是在澳洲生活,但是这类耳熟能详的民间故事还是听说过。听得王梦熊自比为猪八戒,忍不住笑了起来,眉毛弯弯、嘴角上扬的样子,便是王梦熊心中只想着筱敏,也自是一荡,感觉这郭四小姐还真是名不虚传。 “好了,不就是猜个事儿么?这有何难。我看你那保镖是在计数,也就是统计这南京路南北两端的客流量。普通人不会这么无聊,肯定是哪个大老板打算在这里开百货商店,这是在进行选址呢!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啊,乡巴佬!” 话音刚落,有两个人被彻底石化。郭林爽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郭黛西则是瞪大了眼睛,看着王梦熊,仿佛见了鬼一般。 “怎么可能?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郭林爽确信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个到现在还不知道名字的少年,之前别说认识,听听没听过。郭家兄弟回国投资不是什么秘密,他们是被孙先生邀请回来报效祖国的。但是在哪儿投资、用什么方式投资,这就是商业秘密了。要是人人都像这孩子似的,随口便能够说出郭家的打算,那么遭到竞争对手的阻击、恶意商人的抢占资源、附近居民的坐地起价等等此类事件难保不会发生。要知道这类消息在某些人眼里,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元,商机无限啊! 来往的人群只顾着逛街去选购自己心仪的商品,没人在意路中间这三个小孩子在做什么、谈什么。即使这样,郭林爽仍旧压低了声音,唯恐说话声音稍大之后,被路人听了去。他现在都已经动了让保镖陈叔过来将这个少年先控制起来的念头,然而南京路人流众多,想要这么做一旦被这个少年声张起来,怕是适得其反,因而他只能耐着性子等待王梦熊的解释。 “哦,这么说我还真的猜对了。” 王梦熊似笑非笑地看着郭林爽,同样压低了声音。刚刚他还没有其他心思,眼见这小子小心翼翼地样子,心下恍然,这种消息原来也是可以卖钱的。只是他不屑用这种方式来赚钱,倒是可以考虑和郭氏兄弟合作一下,若能够先期入股,将来这都是能够下鸡蛋的母鸡啊! 郭林爽和郭黛西同时点头,他们两个震惊之余,又重新审视起王梦熊来。眼前这少年虽然衣着普通,一看就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但是除了体格健壮、相貌清秀之外,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双眼睛。那眼睛就像一泓清泉,澄净的表面之下是深邃,仿佛里面藏着魔力一般,能把人的眼神吸引进去,不能自拔。 看着这两个人盯着自己不放,王梦熊眨了眨眼睛道:“我怎么猜到的这同样是一个秘密,不过我今天心情不错,就不要求你兑现承诺了。更何况我一路跑来,肚子早就造了反,该回家吃饭,就不和你们解释,再会!” 说完,王梦熊向郭黛西微微点头示意,随后又迈开脚步,很快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郭林爽本想跟上去看看对方在哪里落脚,只是几分钟之后便失去了王梦熊的踪影,只好怏怏而回。 “林爽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莫非,把人跟丢了?” “嗯,那家伙脚步如飞,这里人流又密集,跟了不到100米就不见踪影,只好回来找你,一会儿得和阿爹说一声,看看是不是什么人走漏了消息!只可惜,连那家伙的名字都不知道,查都无从查起!” “那可不见得!” 郭黛西年纪虽小,可聪明伶俐程度在他们家八个孩子当中却算得上出类拔萃。见自家堂兄神情沮丧,忍不住出言安慰。 “哦?你有办法?” 郭林爽神情一振,充满希冀地看着她,期待着能从堂妹口中听到满意的答复。 “办法倒是有一个,就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你看,刚刚那孩子背着书包,明显是刚从学堂放学的学生。不是为了逛街来这里,那么肯定是路过。像他这样天天从这里路过的学生,肯定是住在这附近。这街道两侧有不少商家,对面的先施公司门口就有门童,肯定经常看到他。咱们只要去那里打听一下,或许就会知道想要的结果!” 这么一分析,让郭林爽觉得似乎很有道理。“好,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问问。但愿如你所说,能够起出这小子的底!” 第119章 一道符篆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上海滩郊区富家别墅区内,一栋独栋别墅院内,浓郁树荫把整栋建筑遮蔽起来,只是在缝隙中露出星星点点的灯光。院子里很静,草地上、荷塘里、树丛中,白日里精力充沛的蛙声虫鸣和枭鸟的不安分动作如今都变得安静,空气中隐隐传送着留声机播放的音乐,那是流传于南洋一带的广东小调,纯正的粤语俚曲,配着西洋音乐风琴和管乐伴奏,居然成了当下的流行。偶尔传来的几声轻叹,夹杂在曲调之中,丝丝合拍入扣。 “关掉吧,咱们该说说正事了!” 郭氏兄弟一脸凝重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郭林爽和郭黛西两个人的介绍。他们没有出言打断两人的叙述,不管他们两个说的事情有多么的不可思议,这是一种教养,是东西方文明相融相合之后留下的积淀。作为早期下南洋谋生的郭氏兄弟来说,守住心中礼仪之大、服章之美,并和西式文明完美结合,便是他们赖以生存繁衍的根本。所以在教育子女这方面,两个人都是以身作则,不遗余力。 “这么说来,你们最后还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了解得这么清楚,只是知道他叫王帆,是澄衷学堂的学生。还有他目前居住在大世界院子里,是个不满八岁的孩子?” 郭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然他觉得自家孩子不会说谎,可这种事情怎么听都不像正常,反而透着一股浓浓的阴谋。“莫非是那些竞争对手找来装神弄鬼,打算算计自己兄弟的?不过即使是那样,找一个卖相好一点,仙风道骨的老骗子岂不比这么一个毛孩子强?何苦自爆其短,让人无法相信呢!” 见阿爹询问,郭林爽连连点头。“我们从先施百货门前的门童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后来又去沿街的商铺问了问,和那门童说的差不多。那孩子经常从这里跑过,不是故意在这里等着我们兄妹,而是因为我先嘲笑他才惹出来的麻烦。依我看,就是一个意外。” 郭黛西也在父亲的再三追问下把实际情况全部托出,她也同意林爽哥哥的看法。要不是林爽哥哥故意难为那个叫王帆的小孩,根本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郭乐看了看郭标,询问道:“兄弟你觉得如何?” “我也同意孩子们的看法,这个孩子出现只是一个巧合,但是危险还存在。倘若这孩子将咱们筹建百货公司的消息放出去,哄抬地价都是次要的,要是被对**了先,那就彻底断了财路。所以还得学会把问题消灭在萌芽阶段,这样不至于小问题变成大问题。” 郭黛西心中一紧,仿佛被一只手紧握住了心脏,砰砰剧烈地跳动着。她眼前浮现出那个少年清秀俊逸的模样,虽然有些冷岸,但那深邃的眼睛好像就在眼前,代替了言语,直直地戳到心里。如果这个少年满脸血污地倒在血泊中,这双眼睛再也不能睁开,那场景让她不敢再想下去。 “阿爹,你们不是要打算杀人灭口吧?” 郭标看着自家女儿紧张的样子,以为她只是心地善良,不愿意看见他们采取这等激烈手段,因而笑着安慰道:“黛西,莫怕。我们不会用那样下作的手段。况且如果这孩子背后真的有人存在,解决一个并不能解决全部问题。我的意思是主动把这个孩子约过来,好好谈谈。如果只是因为他眼光独到,心思灵活猜出,那就以利诱之,换取他封口。如果背后有人,那就通过他把背后的人挖出来,到时候或文或武,只看对方的选择。” “说得对!咱们应孙先生之邀回国发展,是为国家做贡献,办的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如果只是怕走漏商业秘密就杀人灭口,那和匪类又有何异!” 郭乐说完,思考了一下,对郭标,也算是对两个孩子交待道:“今日以晚,就不惊动那个孩子。等明日一早,在他上学的路线上截住他,我亲自和他谈谈。相信由我出马,对付一个小毛头,还是会马到成功的。” 王梦熊因为看《西壁文集》,睡得很晚。这里面虽然多数是张宇清的诗词文章,但还是能通过字里行间窥见其龙虎山一脉道教思想精髓。尤其是其中一段记载引起他强烈的兴趣。“永乐八年庚寅嗣教,江浙潮患,乃书铁符戒弟子黄端有往投之,时波涛汹涌,若有人马呼鸣之声,继而水退患止,有司以闻,上遣使嘉奖。” 这段记载不排除其人有自吹自擂之嫌,然而如果这段话是真的,那这个张宇清就真的很厉害,是有真本事的。在他看来,这本《西壁文集》最珍贵的地方不是古籍善本、文章传承的价值,而是这段文字下面有一个插图。上面刻画的正是投符退潮的景象,那上面铁符线条纤毫毕现,仿佛真的是原版刻画一般。王梦熊只是仔细看了一眼,居然发现这个符篆已经生生刻印在脑海,清晰可见。 “虽然我是习练自然门拳术,和道教天师一脉没什么瓜葛。不过若是被天师教知道他们的44代老祖宗居然还偷偷在文章中传下一道符篆的画法,恐怕会找上门来的!” 王梦熊知道自从满清入关以来,对僧道打压得很厉害,反而是那喇嘛教得到大力弘扬。很多教派的传承都出了问题,这也是江湖上骗子越来越多,真正有本事的僧道越来越少的原因。如果天师教这块符篆传了下来,他们肯定会考虑泄密的风险;倘若他们把这块符篆的制法丢了,那这个东西便成了他们传承教派的至宝,肯定会杀上门来讨要。 “要是他们好言相求,倒是可以考虑一下还给他们。若是仗势欺人硬抢,老子的拳头可不比什么道术差!” 当夜王梦熊做了一个梦,梦见排山倒海、雷霆万钧之势的钱塘潮肆虐而来,几乎将沿海沿江的岸防工程全数损坏。浪涛中有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海洋生物,或沉或浮,或潜藏水底,或飞跃涛头。 从海岸高耸的礁石上站立的道人手中飞出一点乌光,逐渐变成一块盾牌大小钻入最汹涌的一处浪涛中。那道人不知道嘴里说了一句什么,波涛深处的盾牌上浮现出道道金光,凭空飞出一道符篆,与王梦熊脑海中刻印的符篆一模一样。金光扫过所有的浪花和水底,照彻出那些在水中肆虐的水族生物的瞳瞳鬼影。睡梦中的王梦熊好似被定了身一般,随同那些水族下饺子似的落在水里,随着海潮一同退去。 忽地一下,王梦熊从梦中惊醒,浑身大汗淋漓,这才发现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那道人说的是什么?怎么会想不起来!” 第120章 语不惊人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天气渐暖,草长莺飞,绿柳春风拂面,空气中都散发着蓬勃向上的气息。虽然昨夜的梦十分奇怪,但这并不影响王梦熊早早的起床。洗漱一番后,他匆忙地把顾传祺单独给他留的早餐一扫而光,跨上书包之后便踏上了每天清早上学的道路。 街上的行人稀少,这个时候除了眠花宿柳的客人和熬了一夜的烂赌鬼之外,就只有王梦熊等寥寥无几的读书郎。穿过熟悉的小巷,往日畅通无阻的便道被一辆黑色的轿车堵住去路。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汉子像两个门神似的卡在小巷两旁,板着脸不言不笑,看着越来越近的他,不住摇动着手中两条粗粗的木棍。 王梦熊止住脚步,下意识地向身后看去,果然那边的小巷口也出现两个同样打扮的汉子。 “娘西皮,这帮家伙招数用了几百年也不知道改一改,明显地在脸上写着我是坏人,我要绑架你嘛!” 普通的孩子恐怕早就吓得高声尖叫,或者低声哭泣,然而王梦熊却显然不在这普通孩子之列。他转回身,无来由地笑了起来,依旧保持着速度,迎着对面那两个人走了过去。 两个汉子互相看了一眼,发现这孩子的怪异之处。不过也只是诧异一下,还不至于引起他们的警惕。从跟在郭氏兄弟那一天起,他们这些老兄弟历经风风雨雨,也曾在刀头上舔过血、在江湖中打过滚,什么风浪没见过,还会怕一个小孩子?哪怕这孩子是一个小神医、小神棍,在他们兄弟眼中也是一个小鸡仔,伸手就能捏死的玩意儿。 等王梦熊走到两人跟前,好似无视二人存在般要从中间穿过去,那昨天才在南京路上见过的保镖陈叔把手中棍子一横,恰好拦着他的去路。 ”此路不通!少年人,不要急着走嘛!我们老板想要见见你,麻烦你和我们走一趟。” 王梦熊伸出手指,在陈叔横在面前的棍子上摸了一把,又曲指弹了弹,发出两下清脆的铁木相交的声音。“酸枝木,至少二十年以上的树龄。在手里也有十几个年头,这光泽、这包浆、这成色都属上乘。只可惜……” 他用鉴赏古董的眼光说出这番话,把那个陈叔说得一愣一愣的,都忘了自己的目的。见王梦熊停住不说,故意掉他的胃口,果然忍不住上当道:“可惜什么?” 王梦熊见成功地将这家伙忽悠住,心中暗笑,顺手从他手上轻而易举地将手棍拿在手上,轻轻嗅了一下,又抛回陈叔手中道:“可惜这把手棍浸润过太多人的血,腥气太重,完全掩盖了酸枝木的香气,成了一件大煞之物。年轻的时候有勇武气血可以抵挡,一旦年纪稍大、时间再长一点,便是大凶之物。不光是主人,离的稍近一些的人都会沾染煞气,死于非命!” 陈叔的手仍不住哆嗦了一下,如果不是因为这家伙陪伴了他十多年,已经不算是冷兵器,而是成了小伙伴,说不定他会顺手把棍子扔出去,扔的越远越好。之前听自家少爷说起这孩子的神异之处他还不相信,哪知道几句话下来,在心里已经自动把王梦熊提升到小半仙的地位。这个时期澳洲的华人大多数是从两广和福建去的,南方人特别痴迷于大仙崇拜。后世的港人要是想中注六合彩或买中赛马,不去庙里烧一注香,去拜一拜黄大仙,那简直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陈叔能把王梦熊和黄大仙相提并论,虽然称之为半仙,那也是提到相当高的重视程度。 “老陈,你傻了不成?小孩子的话你也信,还是抓紧时间办老板交代的正事要紧,莫让老板等你!” 王梦熊没有理会这个保镖,转头看着陈叔道:“先别急,让我猜猜,你们这些家伙的来历如何?” 昨天刚下的饵儿,今天一早便有鱼上钩,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出来这些人的来历。更何况昨天虽然瞥了一眼,但是这个姓陈的保镖模样已经被王梦熊记在心里。什么来历就差写在脑门子上面了,还和老子故意扮神秘,看不忽悠瘸你! 那陈叔心思早就被王梦熊带偏,闻言忍不住接话道:“这都能猜出来?那你说说我们的来历。” 王梦熊伸出手指指了指西南方向道:“你们是从那个方向来的!” 另外那个保镖骂道:“小赤佬,真能蒙人。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你胡乱指一下就算说出我们的来历,谁信呢!” 陈叔有些不乐意,板着脸道:“老张,别插话,说话注意点。老板交代了,要请王帆小朋友过去谈谈,你说话可要小心点!” 他说完,又低头向王梦熊陪着笑道:“你再说详细点,我们来自南方的那个省?” 这家伙并不想表面那样粗心,反而在这里故意给王梦熊设了个套。南方的省份很多,哪怕这孩子胡乱猜一个,都不可能猜中。因为他们从澳洲到港埠,最后才到上海滩。要说南方的省,思维被引导限定在国内,肯定不会猜中。 王梦熊心中暗笑,小样儿的,还跟老子玩心眼。别说你们打哪儿来的,就算是猜你们上海永安公司哪年黄摊子的,老子作为从后世来的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我猜,你们来自西南的澳洲,雪梨市,对不对?” “我靠,见了鬼了!”这是老张的想法。 “妈的,果然是半仙,简直和黄大仙不相上下!”这是陈叔内心的真实写照。 总之两个人彻底被王梦熊的神算惊呆了,手中的木棍不由自主地掉落在地面上,发出铛啷啷的声响,这才把他们从石化的态度中惊醒。 “王半……帆,我们老板请您过去见个面,吃顿早餐,请赏个脸吧。放心,一会儿我们开车送你去学堂,不会误了你的学业!” “好,头前带路!” 既然洒下鱼饵,鱼也不出所料地咬钩,王梦熊当然要去收获鱼获,就是不知道收获几何! 第121章 初次交锋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小轿车载着几个人飞驰在空旷的街道上,只是在碰到对面行来的马车,或者有过马路的行人时,司机才会放慢速度。两个保镖一左一右将王梦熊夹在中间,就好像保护着重要的人物,生怕他长了翅膀飞走似的。 “两位,你们放松一下好不?我又不是犯人,被你们弄得好紧张啊!” 王梦熊可以调侃这两位,不过在两个保镖心里,他的分量变得越来越重。无论是鬼还是半仙,都不是他们这个层次所能左右。两个人都有些后悔这次主动请缨,若是有什么意外变故发生,后悔都来不及。所以他们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把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王梦熊身上,生怕这位变出什么戏法,来一出不翼而飞的魔术,要知道这可是戏班子出身,这类手段或许多的很。 早餐铺离小巷并不算远,而且这个位置离澄衷学堂的距离更近一些,所以王梦熊可以简单地推断出郭氏兄弟还算心善,并没有什么杀人灭口的想法,而是存了速战速决,好将他尽快送到学堂。 “窥一斑而见全豹,见一叶而知秋来。郭氏兄弟能把买卖做大,不是侥幸。倘若真的存了歹念,凭自己的身手,对付这些没有携带枪械的保镖很容易,吃亏的肯定不会是自己!” 正想着的时候,轿车听了下来。陈叔飞快地跳下车,把车门打开,态度恭敬地说道:“王帆,这边请。我们老板已经恭候多时了!” 这家南翔小笼馒头铺子开门时间较早,王梦熊每天早上上学堂都会路过这里。但是顾传祺从来不让他在这类小吃铺子吃饭,生怕饮食和卫生不干净。哪怕睡得再晚,也要早早起来替他准备早餐,所以还真的是头一次进来。 这是一家夫妻档,店面装修简陋,但收拾得很干净。老板和老板娘听说是从苏北乡下来这里讨生活。因为价格实惠,用料足,所以他们的早餐店很受附近居民欢迎。不过今天这里被郭乐包了场子,一些早起来买馒头的居民被站在门口的老板娘劝走。一些老顾客有心发火,可看着老板娘陪着的笑脸,还有门里面站着的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便又把刚刚到嘴边的怨气咽到了肚子里。毕竟大家是来吃早餐的,而不是来受气的。附近的早餐铺子并不只有这一家,偶尔换换口味,尝试一下鸡肉生煎馒头,未必就会比南翔小笼馒头差。 郭乐第一次见到王梦熊,有些惊讶。他知道自家的保镖是什么脾气,跟着做生意走江湖,眼光高傲气足出了名的。如今一个面带笑脸恭恭敬敬地将这孩子向自己这边印,另外一个就像见了鬼似的恨不得离那孩子两丈远,和平时的表现大相径庭。 按耐住心中疑问,郭乐看向缓步走来的王梦熊,大马金刀地坐着,并没有起身,也没有主动打招呼,有心给这孩子一下下马威。 王梦熊心理年龄与实际年龄相差十多岁,知识阅历更是多了100多年,岂是他这种做派能打压。回头看着陈叔道:“你们老板请我来,怎么没见人影?” “王帆少爷,您没瞧见,这位就是我们郭乐老板。”陈叔觉得总是直呼王帆其名显得有些不够尊重,这位可是有半仙之能。若是惹他不高兴,砸了老板的生意,最后可是要怪在自己头上,因而自作主张地在王帆名字后面加了一个少爷,以示尊崇。如不是王帆实在是年纪太小,他都恨不得叫王帆先生才对得起人家半仙的身份。 “怎么可能?我听说郭乐老板靠着自己打拼创下偌大基业。想必是礼贤下士、满腹经纶的长者。这位看见我来了却一直坐着纹丝未动,又惜字如金不发一言,怎么看都不像请我来的郭老板,更非待客之道!” 王梦熊一番有褒有贬先扬后抑的话,说得郭乐脸上忽红忽白,就像被人用巴掌反复抽了几下那样疼痛。这脸打得啪啪作响,屁股像坐在烙铁上似的猛地站起来,未语先笑道:“哈哈、哈哈,说得好!王帆小朋友果然是有名气的澄衷学堂学生出身,这话说得我郭某人无地自容啊!失礼失礼,还望王帆小朋友见谅。我郑重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姓郭名乐,字鸾辉。你昨日与之打赌的郭林爽,便是犬子。” 人敬一尺我还一丈,既然这郭鸾辉放下身段,王梦熊也不再拿捏,拱手道:“客气客气,不知道鸾辉先生请我来所为之何?若是直言相告,不胜感激,也好按时上学,免得受先生惩戒。” 王梦熊言下之意就是您请我来干什么,直来直去地说出来。不要大家客客气气地饶圈子,时间耽搁下去,去学堂晚了,怕是要挨先生的板子。 郭乐先是被王梦熊折了气势,又被这话语打乱了全部谋划,暗叹这少年好生厉害的同时,又坚定了这孩子背后有人的阴谋论。“既然话说到如此地步,那我恕我直言。我想问问王帆小朋友,是谁告诉你,我们要在南京路先施公司对面开永安公司的!我希望能见见告诉你消息的背后之人,彼此商量一笔生意。” “噢,原来鸾辉先生认为是别人告诉我,而不是我自己猜出来的。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便将我请到这里,那大可不必这样费周折。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想得那个人不存在,一切都是我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来的结果,与他人无关!” “怎么可能?”郭乐脱口而出,刚刚坐下的屁股又飞快地抬了起来。“你不是在说笑吧?仅凭犬子三言两语,你居然能猜测得分毫不差,你又不是神仙,如何做得到?” 王梦熊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用筷子夹了一个南翔小笼馒头,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顿时被里面馥郁的香气给征服。“这包子皮薄馅大汁多味美,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奇怪,明明就是包子,偏要叫馒头,鸾辉先生觉得奇怪不奇怪?” 郭乐心里千万头羊驼跑过,禁不住想道:“人家愿意叫包子就叫包子,愿意叫馒头自然就叫馒头,有什么好奇怪的。倒是你这个孩子,处处透着奇怪。难道真的是他猜出来的,而不是有人教的?” 第122章 龙王大水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帆,我知道你还惦记着上学堂读书,我的时间也不是可以无聊到随意挥霍。那咱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好不好?你告诉我你的消息来源和打算,我告诉你我们郭氏的意见。倘若能谈得拢,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要不然,我虽然不屑对小孩子下手,但是也不介意让你吃点苦头,没准你能想起什么来告诉我!” 郭乐这是不想和王梦熊耗下去,开始出言威胁,以便挖出幕后主谋。可惜他不知道,从头到尾没有什么幕后主谋,一切的答案还真的是王梦熊结合后世记忆猜出来的。要说主谋,就王梦熊一个,还是他们家的孩子郭林爽主动撞的枪口。要不然天天从南京路经过,王梦熊那里会管谁要盖楼、谁要开公司啊! 威胁我? 王梦熊手中的筷子慢慢放下,隔着桌子看向郭乐的喉结。这么近的距离,对于他来说伸手必达。大力神功之下,这么脆弱的喉结一捏便碎。凭借现在这种医疗手段,连抢救的必要都没有。至于那几个保镖,别说他们离的尚远,手中又没有火器。即使真的有把手枪,他也不会怵他们。 “郭先生,我想你还没有好好地调查我,或者你的手下给了你调查不实的信息。我不光是医术好、我还有一个比较有名的师父,你想不想知道他的名字?? 郭乐被王梦熊这一眼扫过,感觉身上的汗毛竖起,仿佛被什么凶猛的恶兽盯住一般,从未感觉到死亡会离自己这么近。虽然时间短暂,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不是幻觉,而是直至在在的感觉。就好像自己这个大人在对面这个孩子眼中,如同一个顺手便能碾死的跳蚤。 更奇怪的是,这个叫王帆的孩子手上突然多了一把小巧的飞刀,灵活地在他的指缝间滑动跳跃,仿佛一个拥有生命的精灵,带来一种死亡与美丽交织的精神冲击。 “你……你的师父是谁?” 郭乐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连起身逃离的勇气都没有。他生怕自己动作过大引动对方的误会和打击,身子僵硬得仿佛被石化一般,只能靠眼神阻止了王梦熊身后蠢蠢欲动的陈叔和老张。 王梦熊看出了对方的紧张,这才把目光从对方的喉结处移开,手指尖的飞刀闪过一道弧线,瞬间又藏了起来,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我师父姓杜,明心五,字慎媿。” “南北大侠杜心五?他是你师父?” “不错,我想当今世上,还没有敢冒他老人家名号之人!” 郭乐原本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起来,搓着手道:“哈哈,都怨我,原来是一家人!我见过你师父,既然是慎媿兄的高足,那我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那几个保镖被他挥手间赶了出去,小小的饭堂之内只剩下郭乐和王梦熊两个人。“王帆贤侄,你是慎媿兄的徒弟,我这么叫可以吧?当年孙先生南下南洋宣讲革命,我有幸见到先生,当时他的保镖就是心五先生。承蒙心五先生不弃,折节下交,我尊称为慎媿兄,他叫我鸾辉第。没想到近十年不见,他收了你这么个高足。这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呐!” 王梦熊倒是没听师父说起这段经历,不过当年杜心五师父作为孙先生的保镖,走南闯北认识了不少人,估计早就被他自己忘掉了,这郭乐郭鸾辉还记得当年之事,也算难得,却不好再动手吓他,因而收敛气势,重新成为那个与人无害的读书郎。 有了共识接下来就好办的多,王梦熊也就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猜出郭家兄弟的打算。一个是数豆计数,漏出郭氏兄弟在通过客流量选址;另外一个便推到孙先生身上,说他无意中听孙先生谈起邀请郭氏兄弟回国投资兴业,打算实业救国。两下结合,便猜出郭氏兄弟的打算。 “原来孙先生是王帆贤侄拜师学艺的介绍人,这关系越说越近,真是无巧不成书啊!”郭乐更是放心,毕竟孙先生是他最敬佩之人,以先生之眼光能为这个叫王帆的孩子介绍师父,想必对其也十分看中,日后必非寻常之辈,禁不住动起投资此人的心思。 要说商人投资与人,最著名的便是吕不韦。他投资了谁都不看好的秦异人日后成了秦王,自己也凭借此功成了权倾朝野的丞相、仲父,虽然结局不太好,那也算是风光一时,史上留名。郭乐答应孙先生来上海滩投资百货业,也是一种提前投资。不过现在他发现这个叫王帆的孩子虽然年纪还小,但是无论是头脑、还是身手、人脉,居然有值得投资的价值,这让他恍惚有成为吕不韦的感觉。 “王帆贤侄,依你之见,我在这南京路先施公司对面开公司,是否可行?” 王梦熊微微笑道:“郭伯伯胸有成竹,又何必来考我!眼下国人爱国之心日渐高涨,对于民族企业天生具有好感。依靠郭伯伯的经商经验,倘若商品质优价平,购物环境舒适,再逐渐加大国货比重,日后成为行业翘楚,指日可待!” 花花轿子靠人抬,何况王梦熊这是知道后世的永安公司的经历,所以既小捧了对方,又提前透露了日后永安公司的做法,让郭乐听了心里舒坦,又深受启发,喜不自胜。 “贤侄不来经商,那真是屈才。我意招贤侄入股永安,不知意下如何?” 郭乐这是想用股份将自家买卖与王梦熊捆绑在一起,这样一来,哪怕对方日后鹏程万里,地位尊崇,和永安公司也断不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不是见对方年纪尚幼,他都有将自家女儿许配对方的念头。想来等其成长要十多年之后,现在说这个言之尚早,这才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何况他也调查过,王帆出身于马戏班,无父无母,身家微薄,即使能入股永安,那所占比例也微乎其微,对公司的控股与经营构不成任何威胁。 “哦?可以入股?” 这才是睡觉有人送枕头,不等自己提出对方主动送上门来。王梦熊当然不会拒绝对方的好意,更知道入股永安也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不知道郭伯伯公司的每股是多少,有无限额?” “我这里土地租金一年五万两,加上建筑施工,以及后续货源,总投资100万两。我将其分成100份,每份1万两,份额只要不超过四分之一即可。不知贤侄打算入股几何?” “那好,我便入股四分之一。” 王梦熊一说完,郭乐首先傻眼。其实他根本没想给这么多,在他看来,对方能拿出一股的资金已经很不错,若是向其师父求助,顶天5股左右,自己再做主送其一二股,也算提前投资,哪知道这个王帆贤侄口气之大,一下子预定了25股。这可是25万两白银,不是25块大洋,这孩子哪里来的钱? “怎么?莫非有什么不妥?” “没有,只要贤侄近日拿出钱来,这四分之一的股份,便是你的!” 郭乐也不提什么送干股的事情,比起人家出口25万两,自己那一两万就成了笑话。只是他也想看看,这个马戏班子的孩子,凭什么能在短时间内拿出25万两的现银来。 “好,一言为定,请郭伯伯派人送我去学堂吧。要是再耽搁,怕是会打手板了!” 第123章 钱从何来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早餐店后厨里的老板和老板娘直到很久之后才从里面出来,他们看着辛苦了一大早做好的小笼馒头无人问津,内心苦涩无比。然而在发现空无一人的饭堂桌子上摆放的几块白花花的光洋时,沮丧之色一扫而空。老板娘迈着与她小脚不符的脚步一溜烟似的冲了过去,只听得几次光洋相撞的声音,那几块光洋居然神奇地消失不见,只有老板娘灿烂的笑脸,浑然忘了刚刚被逼到厨房中遭罪的经历。 “怎么样,这些钱足够补偿咱们的损失吧?” 老板是个实在人,家中钱财都是老板娘在掌握,因而主要的想法是亏没亏着,毕竟这些蛮横的客人可是赶走了好多老主顾。要是引起什么不满,这街上的小吃店又不仅仅是他一家。 “足够了!当家的,这些钱,便是咱们拼死拼活地干上半个月也赚不了这么多。何况那些人就吃了几个馒头,还剩下这么多。只要便宜点,相信那些老街坊邻居会把这些买空的。这样算来,咱们是又赚了一笔。” 老板点了点头,木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只是那客人一看就是富贵中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来到咱们家这个小店中请人吃饭。我只看到是一个小孩子,那衣服眼熟,好像是澄衷学堂的学生。可这模样是想不起来,估计他从没来咱们家里吃过饭。否则就凭我的脑子,肯定会有印象!” “天呐,当家的你疯了吧!那些人在咱家这里会面,肯定是有什么秘密的事情要说。要不然也不会把咱们撵到厨房,还把门关得紧紧,半句说话声都没听到。你要是胡乱说话,一旦传了出去,被他们知道,不管是不是真的,就冲你嚼舌的嘴巴,都会惹来祸事。还是听我的,就当没这回事,更没见过这些人。要是因为你口风不严漏了出去,不等人家来,老娘便先收拾了你!” 老板娘的泼辣是远近闻名的,老板更是知道自家这婆娘精明也是胜自己数倍。反正自打两人结婚一来,大事小情只要是听她的准没错,从未见她吃过亏。 “行,听你的。我这就去招呼一下街坊邻居,没准儿还有不曾吃过早餐的,可以降价卖几个馒头给他们!” 两个人在这里说着话,门店外面一处阴暗处慢慢走出一位年轻人,他是郭乐的保镖之一,留下来的目的就是听听这夫妻二人有没有听到郭乐和王梦熊的对话。倘若这两口子真的听到了什么,那么明天这里没准又出现一起命案,“看来这两位什么都不曾听到,可以不用动手,回去直接回复郭老板!” 当天放了学,王梦熊没有像往日着急回家看《西壁文集》,而是偷偷去了斧头帮王亚樵那里。 看见他鬼鬼祟祟地从后门进来,正在和景定成闲聊的王亚樵忍不住吐槽道:“我说王老板,这斧头帮的基业可都是你的。你说你回到自个儿家,怎么还像做贼似的?像话嘛!” 王梦熊嘿嘿一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这里是什么地方?要是我一个小孩子光明正大地来这种地方,早就被前门的眼线看到。万一那些帮派误以为我是这里的重要人物动了歹念,我可是双拳难敌众手,有什么闪失,那就犯不上了!” “他们敢?谁要是敢动你一根汗毛,我斧头帮便灭了他全家!” 王亚樵在乎的是王梦熊的安危、斧头帮的声威,只有景定成听出话中的其他意思。 “王帆的意思是,咱们这里,有别的帮派的人已经开始盯着咱们的动静了?久光,你不是早就安排人清理过咱们附近么?” “当然,我还亲自动手斩杀过一个双红花棍,吓得那些小崽子屁滚尿流地逃走,再也不敢来监视咱们。怎么,这又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来斧头帮这里撒野。等我出去砍了他们,看看还敢不敢派人过来!” 王梦熊赶紧拉住暴怒的王亚樵,劝道:“你好歹也是一帮之主,怎么这么冲动呢。我现在想一想,咱们还真不用把人都清理干净。有句话讲的好,水至清则无鱼。留着几个小鱼小虾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将来要是想放出什么假消息,正好用得着。” 王亚樵一琢磨,觉得是这么个理,也不动怒了,看着王梦熊笑得像个老狐狸似的。“王帆,你这法子好,不知不觉中坑人才是最高境界,这种灵光的脑袋不混江湖太可惜了。” 景定成知道王帆属于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这次偷偷摸摸来肯定有事,因而提醒道:“久光,王帆此来,未必是要和你琢磨怎么坑人的,这是有其他的事情吧?你们两个就别在那瞎琢磨了,有事就赶紧说吧。” “梅九兄说的对,王帆,这么晚来肯定有事,快说吧。是要抢谁的地盘,还是要谁的脑袋?” 王梦熊苦笑道:“久光大哥,你怎么总是惦记着打打杀杀的呀!咱们在上海滩,只要前期打出名头即可,不必这么拼命。要知道现在不是靠拳头包打天下的时候,靠的是脑子,还有就是足够多的钱了!我现在找到一个发财的路子,别怪我不告诉哦。只要投钱下去,肯定是一本万利,就看你相不相信我的眼光!” “什么买卖?” “投资购买永安公司的原始股票。” 景定成知道股票这玩意涨涨跌跌邪性的很,知道王梦熊是打算购买一个还未盖好大楼的永安公司,因而有些不赞成。 “王帆,你知道上海滩一天要新开展多少家公司,又有多少家公司在同一天倒闭?想把百货公司盖起来容易,要向赚钱却是很难。那看那些效益好的百货公司,多数都是外国人投资的。更何况还有一个国人投资先施公司站在前面,怎么和这些公司竞争?” “你们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但是我还是相信郭氏兄弟,相信这个永安公司。久光大哥,我让你换取的20万美元支票,已经办完了么?” “兄弟交办的事情,早就办好了。加上前些日子做买卖的分红,你那里钱还多出不少,有25万之多,都存入华夏银行。你不会是想要把这25万都投进去吧?” “为什么不呢?这25万,正好是我和郭氏兄弟谈妥的份额。” 第124章 不速之客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永安公司选址开工是一件大事,别人不说,至少先施公司派人过来祝贺。一些了解郭氏兄弟财力的同行们也在祝贺之余纷纷感叹,这生意越发难做了。那些洋人开的公司比不了,就连国内的公司也是一个比一个猛。本来大家都被先施公司压得喘不过气,这又来了一条过江猛龙,看来先施的国内百货龙头地位也要岌岌可危。 这些道贺的人嘴上说着漂亮话,其实个个都是心怀鬼胎,尤其是那先施公司,更是拼命打探消息。比如要盖几层楼啊,最高是多高啊,经营什么产品之类。不过郭乐郭标兄弟嘴严的很,对于这些问题一概含糊了事,推说等正式开业便可见分晓。先施公司的人虽然着急,但人家大楼还没盖起来,自家便露怯,传出去也不好听,就熄了窥探的念头,转而和郭氏兄弟攀起关系。 作为大股东之一的王梦熊并没有参加奠基仪式,不过景定成倒是代表他前来。明面上大学教授的身份让这些商人很是尊重,只有郭标心中藏着疑虑。他偷偷问郭乐道:“咱们自家又不是拿不出这么多钱,何苦还要分出四分之一的股份给一个毛孩子?即使他是杜心五的徒弟,那又能怎样?大不了给他一笔钱打发了事,总好过把下金蛋的鸡也分给他吧?” “你不懂,有那孩子的加入,咱们这公司才会顺顺利利地开张营业。他的身份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你看见今天代表他来的景教授没有?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他?不就是京师大学的一个教授么?” “错,教授只是他的一个身份。他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这还是先施公司的人说漏嘴被我猜出来的。” “先施公司那个王经理?他说什么了?”郭标一直忙着招呼客人,先施公司的人和郭乐说了什么,他还真没在意。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好奇心,因为他怎么看景定成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知识分子,丝毫看不出其他身份。 “那个王经理羡慕地跟我说,永安公司好大的手笔,舍得用这么多的股份把风头正劲的斧头帮绑在一起,看来这过江龙的称呼名不虚传!” 郭乐说完,郭标脸色顿时一变。“景教授?他难道是……” “嘘……,别说出来,咱们弟兄知道就行。倘若捅破咱们毫不知情,那就失去了神秘感。这上海滩大鳄众多,一旦被他们盯上,就不是轻易打发得掉。有这么一个护身符,加上那孩子据说还认识淞沪护军使的关系,这黑白两道的能量不比我们的小。有了双重的保险,加上你我弟兄的经营能力,这行业龙头老大,未必永安公司做不得!” 王梦熊不知道因为景定成的露面,被郭乐猜出他和斧头帮的联系。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至少郭氏兄弟不敢起什么排挤他这个小股东的心思,或者搞增资扩股让他财富缩水的名堂。有了斧头帮这层关系,大家这才真正地位平等起来,安心把生意做大做强,没人会嫌钱多的。 三月初的时候,报纸上一则新闻让他注目了好久。上面说的是豫省督军赵倜勾结直系曹坤向倭国人订购的一大批军火,在津门上岸的时候突然遭到众多不明身份之人的偷袭,被半路截胡。后来经过调查,这些人居然是来自白山黑水,显然和奉天城里的那位张大帅脱不了干系。不过就在直系的人痛骂奉系不仗义之时,忽然又爆出奉系反过来骂皖系狡猾,用装满石头的箱子冒充军火骗他们下手,明显设套坑他们。后来三家一起又大骂倭国人不是东西,做生意不讲信用,倭国商人又登报声明,钱货两清,绝无掉包之举。总之这篇新闻让人看得相当精彩,好像小说一样情节曲折离奇,让这报纸销量一时间增加许多。 只有王梦熊在看到这则消息的时候,忽然想起那个郭松凌来。当初他那个情报好像就窃自赵倜的地盘,结合这则狗咬狗的新闻,他好像隐约猜出那批军火的真正去向。“没想到无意之举,居然帮了孙先生一把。就是不知道我在这中间出的力人家领不领情,难不成真就成了无名英雄?” 广州,海陆军大元帅府。 不大的会议室内挤满了军**的头面人物,他们此时都看着一个年轻人纷纷鼓掌。浓眉大眼、蓄着胡须的孙先生穿着烫熨笔挺的中山装,大步走向这个一身戎装的年轻人,把一个勋章亲手佩戴在他的胸前。 “茂宸,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没有你的情报,咱们就不会截获那批军火。如今部队装备提升上来,护法有望,国民之幸、国家之福啊!” “先生,我只是做了该做的。比起因为传递这份情报牺牲的弟兄,我愧领这份殊荣。” “他们都是为国牺牲的烈士,是我们民族的脊梁,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他们的。不过你也不要故作谦虚,能够从王占元的地盘把情报顺利地取回来,还让我们鸟枪换炮,劳苦功高、居功甚伟啊!” 郭松凌脑海里想起文正,想起那个火车上遇到的王帆,以及死去的那些军阀手下,暗自想道:“顺利吗?好像没有他的帮助,我现在已经是军阀的阶下囚、或者也成为牺牲的烈士了吧?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还有没有再次见面的机会!” 此时的王梦熊正在一处庭院面前停住脚步,看着上面的门牌号码,清楚地写着倍开尔路73号。听着院子里面隐约传来的呼喝声,他知道找对了地方。走进院子,抬头便看见那酷似后世小型体育馆的建筑上挂着沪上精武体育会的牌子。 “想不到后世鼎鼎大名的精武门,居然就是这个样子?不过自从霍叔叔去世,将近八年的时间,剩下这些人能把场面搞到这种程度,也算是对得起他老人家了!” 精武体育会的门房好奇地看着这个自己溜溜达达走进来的小孩子,有些不确定他想干什么,没准儿是哪家淘气地孩子来院子里玩,因而就没有出声。不过看这孩子要进入体育会,连忙出来阻拦。 “少年人,到这儿来。说说,你进来干吗来了?是拜师学艺还是找人?” 王梦熊看着这个外貌看着年纪不小的大爷,微笑道:“老大爷,我找人。” “嘿!你这孩子,别瞎说。我今年才30岁,怎么就成老大爷了?” 王梦熊也吓了一跳,这位若不是自己说,还真看不出来30岁。这得吃了多少苦,能把人老成这样。 “对不住啊,是我没看清,我这不是尊称嘛。您要是愿意,那我叫您大哥吧。我来找人,可以让我进去吗?” “大哥就大哥吧,虽然你还太小点。”门房很满意,那声被叫做老大爷的怨气慢慢消散。“说吧,找哪儿位,我帮你通传一下。 “霍东阁,他在不?我替他妈妈传个话。” 第125章 交流国术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门房没让王梦熊等太长时间,便从场馆里面领出一位年轻人。瘦瘦细高的身子,穿着一件白色的中山装,满头是汗的样子,好似做了什么剧烈的运动。 “是哪位要找霍东阁?” 这个年轻人眼睛扫来扫去,在找到访的客人。可左看右看,也没见那人所在。他看见王梦熊的时候眼睛下意识地挪开,根本没想到要找霍东阁的客人居然是眼前这个被他忽略的孩子。 “韩叔,您说的那位客人在哪儿?难道是等的时间长,自行走掉了?” 门房姓韩,原来来学习国术的一位孩子的家长,因为孩子的缘故,自己又没工作,便被精武体育会聘来看门。他见这名年轻人动问,忙指着王梦熊说道:“喏,这个孩子就是!” “他?一个孩子,要找霍东阁师父?您老不是在开玩笑吧?” 王梦熊起初以为这年轻人便是霍东阁,可一听他话中含义,知道自己猜测有误。看来这位虽然不是霍东阁,但是和霍东阁也脱不了关系。 想到此,连忙拱手抱拳道:“在下王帆,受王夫人之托,前来探访霍师兄,顺便带话给他。若您不是他本人,可否带我进去找他?” 这个年轻人虽然不是霍东阁,但他却是霍东阁的亲传弟子刘从云。听见王梦熊称霍东阁为师兄,心下一怔,随即被气得笑了起来。“小娃娃,不要乱攀亲戚,我怎么没听说霍元甲师祖还有你这么小的徒弟?莫不是故意占我便宜?” “你是霍师叔的徒孙?” 刘从云脸色一板道:“如果你说的霍师叔是叫霍元甲,那我就是他徒孙,在下刘从云。” 王梦熊见这刘从云显得有些生气,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微微一动脑便琢磨过来。虽然自己不是故意占人家便宜,不过自家师父杜心五的辈分在哪儿呢,他和王五、霍元甲同辈论交,叫声霍师叔也不算乱攀亲戚,就是不知道这刘从云气从何来,好像吃了枪药似的。 “你是杜师伯的徒弟?失敬失敬。在下霍东阁,刚刚有点事情耽搁,有失远迎啊!师弟莫怪、莫怪!” 这后面奔出来的汉子穿着打扮与刘从云类似,但是身材整整魁梧了一圈,寸头、细眉,眼睛炯炯有神,让王梦熊暗地里好生称赞。不愧是霍元甲师叔的传人,隐隐感觉到他身上的气势,虽然比不上自己,但在同辈人当中,已经算是中上之姿。 “霍师兄,在下王帆,年前时赴京师,路过小南庄,承蒙师母款待,又嘱咐我回沪上的时候来寻你,顺便带上一句话。她说家里一切安好,要你继承父亲遗志,将精武精神发扬光大,不要总惦记着回家。” 霍东阁眼光与徒弟刘从云毕竟不同,听王梦熊的讲话嗓音洪亮、中气十足。加上站立如青松、望之似山岳,明显就是功力深厚的样子。这种感觉他只在已经过世的元甲父亲身上看到过,没想到如今居然在一个孩子身上再次发现。“这杜心五不愧是南北大侠,这徒弟教的,隐隐有青出于蓝的趋势。眼下正好有一件事情困扰自己,不如让王帆师弟……” 想到这里,霍东阁连忙走进前热情地握住王梦熊的手道:“师弟,快进屋吧。眼下虽然开了春,但是遇上倒春寒的天气,外面也十分冷。进屋喝点热水,师兄我还有许多关于家里的事情要问你!” 王梦熊被霍东阁拽着手拉进门去,那刘从云原本怀疑的心思尽去,也想从王梦熊口中了解师祖家里的消息,连忙向门房韩叔道声谢,急急忙忙地跟了进去。 精武体育会场地很大,一些在练习国术的青年人也很多。只不过在王帆眼中,这里面花架子要多于真功夫,想来多数人的目的是强身健体,像杜心五这种传授的都是杀人技的少之又少。 精武体育会的弟子们虽然在装模作样地练着功,可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向路过的王梦熊等人身上飘。刘从云在他们这群弟子中间,那属于二代弟子中的大师兄级别。至于霍东阁,那是总教头级别。霍元甲虽然去世得早,但是精武体育会的弟子们仍旧发自内心地尊重和怀念他。作为嫡系传人的霍东阁在他们眼中自然水涨船高,连带着跟着一起进来的王梦熊身上也平添了一丝光环。 “嘿,看见没?那孩子看着虽然小,但是怎么给我的感觉却像是看不透一样。听说津门小南庄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会霍家拳,不如一会儿咱们也派出一位最小的师弟去领教领教,看看是霍家拳厉害、还是我们精武体育会的迷踪拳厉害。” “你有点出息行不行?咱们这里最小的是许师弟,他前两天刚过完十七岁生日。你看那孩子顶多十岁左右,许师弟赢了那叫胜之不武,如果输了,还不够丢人的呢,净出馊主意!” “别,别呀!李师兄,你不愿试探也就罢了,千万别打击许师弟的积极性。要知道许师弟虽然年纪小,可入门并不晚,就连霍东阁师父都夸他进步神速,如果不让他们比划比划,估计我会三天三夜睡不着觉,肯定会当回事儿总惦记着!” 这边的精武门弟子动着比试的心思,那边王梦熊已经将小南庄的近况一五一十地向霍东阁详细地描述了一遍。当然,包括那柳生次郎的寻仇、以及那嚷嚷着要来寻霍东阁叔叔的霍寿嵩,以及王云等人的情况,也都一一诉说。 刘从云听到柳生次郎寻仇,不免跟着心情紧张。及至听到十岁的霍寿嵩居然和柳生次郎打的不相上下,心中怀疑,脸上便显露出来。霍东阁知道这个徒弟的性子,同样了解侄子霍寿嵩,有意提点这个徒弟,便插话道:“我出来的时候,寿嵩年纪还小。不过他那把大刀练的有模有样,得到过王五师伯的指点,能和柳生次郎打成平手,那确实进步很快。这样看来,我可以修书一封回家,让东琴妹妹将他送到我这里来。免得一身的本领荒废在小南庄,也算将王五师伯的刀法传承接续下去。” 说道这里,霍东阁停顿一下,样子有些为难道:“王帆师弟,我有一件难事,想求师弟帮忙,不知当讲不当讲?” “师兄请讲!” “前些日子虹口道场下了一个帖子,明天举办一次武术交流会,不过指名要十四岁以下参加我我原打算寿嵩可以参加,但是时间上来不及,本想将这个邀请推掉,正好师弟来访,不知道能不能代替我精武体育会参加比赛?” “虹口道场?打倭国人?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参加!” “哈哈,师弟参加我就放心了,这回可要给这些倭国人一点颜色看看!” 第126章 一沾就收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梦熊正在和霍东阁说话的工夫,几个精武门弟子趴在门缝向会客室里偷看。霍东阁眉头微微一皱,看向这个小师弟,发现他正端起茶杯,轻轻地吹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有滋有味地品着,恍如未觉。不过越是这样,他对这位小师弟的重视程度就越高。不是人家没发现外面这些人,而是发现了还能明镜无台般不染尘心,至少这自然门养气的工夫练得不错。 徒弟这般不省心,作为师父脸上也不好看。霍东阁把头转向刘从云,微微示意了一下。作为他最得意的徒弟,刘从云自然是心领神会,也担心这些师兄弟们起什么幺蛾子,连忙快步走向门口,打算将这些师兄弟驱离。万一不小心惊扰了师父会客,成何体统。哪知道刚打开房门,外面这些师兄弟们冷不防之下跌了进来,仿佛滚地葫芦一般。 “咳、咳!” 霍东阁这两声咳嗽完全是被这些徒弟们气出来的,有客人在,不说给师父长脸,反而弄得这么狼狈。知道的说是这些徒弟玩心重,无伤大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个师父教徒不严,故意纵容呢。 刘从云心里咯噔一下,差点被师兄弟们气吐血。师父安排的这么一点小事情,本来应该长脸的事情却被这些家伙搞砸了。他连忙张开双臂,罩住这些师兄弟们便向外推,嘴里嚷嚷道:“快出去,没见师父正在会客,一点教养都没有,让小师叔笑话!” 王梦熊在这些人蹑手蹑脚过来听墙根的时候便已经发觉,不过他和霍东阁所说的话坦坦荡荡,没什么可以避讳人之初,因而便专注于品茶,装着没听见。可是眼下这些人都滚进屋子表演起葫芦兄弟满地滚了,自己再装作没看见那就显得侮辱霍师兄的智商,因而接着刘从云的话语说道:“不要扣这么大帽子,或许这几位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霍师兄说,正巧遇到你开门,所以才会这样。师兄,你也不要生气,还是问问他们,所为何来才是!” 几个师兄弟们惴惴不安的心情被王梦熊几句话说的彻底好转,虽然还担心事后受责罚,但眼下这个丢人的事情被这个小师叔轻轻几句便揭了过去,对他的好感度刷刷刷地上升。 李思雨是这些人中的大师兄,不是因为本领练的好,而是因为在这些师兄弟们当中入门较早、年纪最大的缘故。眼见师父有些不高兴,连忙解释道:“师父,我们方才在外面恰巧听见这个小师叔是南北大侠杜心五师伯的关门弟子,所以见猎心喜,打算让许飞师弟和小师叔交流一下习武心得。要知道武林门派众多,国术渊源流传,能够有机会和其他拳术流派交流,正应了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的那句话。所以还请师父恕弟子们失礼的举动,让小师叔指点指点,也让弟子们开阔一下眼界!” 他这番话不但解释了因何到此,更是把一场探底行为说得光明正大,口才却是不错,让想发脾气的霍东阁都无从下手,转而看向王梦熊道:“师弟你看,这些弟子把一件单纯的比武说得如此合情合理,我这做师父得也不忍拒绝,不如你就出手指点指点他们,免得让他们错失一次你亲自指点的机会。” 王梦熊点头说好,干脆地放下茶杯,起身向外行去。霍东阁见师弟如此爽快,倒也暗自心折,有心给这些心高气傲的徒弟们一点教训,便紧跟着走了出去,将王梦熊引到演武场。那些徒弟一见有戏,连忙簇拥在师父身后,有相熟的同门还纷纷招手,不一会儿就在演武场围成一个大圈子。一些同是精武体育会的教练听说是自然门的关门弟子要与体育会的弟子切磋武艺,也都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同样赶了过来。 被众人看好的许飞本想跃跃欲试上场,却被霍东阁伸手拦住。“你那点本事,在同龄人中虽然不错,但和王师弟一比差得就不是一星半点。要想真的学点东西,还是让从云上吧。从云,你活动活动,打起精神,把学过的本事都用出来,倘若能让你师叔指点一下,足够受用终身。” 王梦熊也有心试试精武体育会教出来徒弟的本事,也知道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和霍师兄比试。倘若下手重了,伤了霍师兄事小,大不了用金针给他治疗一下。关键是让他大庭广众之下失了面子,那比之身上受的伤还要受到更大的伤害。 众人让出一块空地,一些弟子自发维持秩序,很快便鸦雀无声,都把目光投注在场地中央的两个人身上。 刘从云是霍元甲大徒弟刘振声的儿子,自幼得到父亲的点拨学习迷踪拳的精义。霍元甲被倭国人暗中下毒去世后,霍东阁秉承父志跟着霍元卿来到精武体育会,刘从云又经过父亲同意正式拜在霍东阁门下,学习霍家拳的奥秘。家学渊源,又能博采众家之长,他的武艺已经后来者居上,稳稳处在二代弟子的榜首。 王梦熊略一观察便知道这个刘从云的国术水准大概是这些弟子当中最高的,心中也渐渐重视起来。他不是怕输,而是琢磨着如何不伤人的情况下痛快淋漓地将对方击败。要知道这个时候的国术可不像后世那种套路武术,只是为了强身健体。现在这些国术门派,教授的都是杀人技。特别是杜心五,跟随孙先生的时候如果还存着点到为止的念头,死的就不是刺客,而是他自己了。 刘从云面对王梦熊,丝毫不敢小看这个小孩子,反而摆出了迷踪拳的防守功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些懂行的教师纷纷点头,为着他稳重喝了一声彩。便是霍东阁,也忍不住心里赞了一句好小子,颇有自豪之感。 对付这种乌龟壳似的防守,王梦熊自有办法。他两脚站成前后弓箭步,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手掌向上,向内扣了扣道:“来,刘师侄,我让你一只手!” 刘从云到底是少年心性,被王梦熊轻描淡写的气人模样刺激得再也端不住功架,低喝了一身,脚步穿插上来,围着王梦熊绕着圈子,手臂快速挥舞中好似千臂韦陀般向他的周身重要部位袭来。 王梦熊一只手臂轻轻格挡,把这密如重影的攻击全数击退,觑准时机找到一处空门一拳击出,掀起一阵狂风,恰好在刘从云的左耳处停住。在把他的头发都吹得偏向右侧之后,又快速收了回来,继续格挡了几下,便跳出圈外,挥手示意停止比试。 第127章 机缘到了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怎么了?还没分出胜负,这个自然门的关门弟子为什么不打了?难道他自知不敌,要认输不成?” “好像是已经分出胜负,不过究竟谁赢谁输,真没看出来!” “看从云师兄的脸色不好,这次比试可能输的是他。” ”怎么可能,一个不到八岁的孩子,便是从娘胎里就习武,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要知道从云师兄也是自小习武,都快十年了,难道说我们这迷踪拳真的比不上……” 这个弟子没等说完,被旁边的师兄一巴掌按住嘴巴,生生将自然门三个字堵了回去。 “噤声,你小子是不是缺心眼,这等话怎么敢当着霍师父的面说出来?” “陆阿彩啊陆阿彩,你说话不经大脑,白瞎你父母起的好名字,没见你哪里出彩!” 一旁的弟子们议论纷纷,作为当事人的刘从云却知道自己输了。不但输了,而且输得很惨。本来他还打算鏖战十几分钟,然后赢得一两招便收手,给小师叔留点情面。哪知道甫一交手,不但被刺激得放弃了稳扎稳打,还在绝招尽出的情况下被重拳逼近了左脸。虽然小师叔留手没真的打下去,但那鼓荡的劲风拂面恍如针刺的感觉让他明白,倘若这一拳打实,这半边脸便是彻底废掉了。 “小师叔,多谢手下留情,我输的心服口服。” 弟子们一片哗然,原来真的是刘从云师兄输掉了。虽然没看明白,但得到他亲口承认,想必假不了。在暗自佩服王梦熊的同时,这些人又纷纷看向霍东阁,期待师父能亲自下场,为精武体育会找回面子。 王梦熊见刘从云主动挑明认输,心里却是对他高看了一眼。不说功夫练得咋样,就这坦坦荡荡的样子便有名家气度,日后想必能成大器。不得不佩服这家学渊源的好处来,不但起点上比别人高,在教养上也当得大家风范。 “刘师侄过谦了,我也是尽出全力,侥幸赢得半招,算不上什么手下留情。” “哈哈哈,一个胜不骄、一个败不馁,这场比赛精彩之至。不过王师弟,你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得留下点什么,不如就指出从云输在什么地方,给点意见,也好让他有个提高的机会。千万不要像那些武林前辈们一样,光说好听的,不肯传下半点真功夫。哪怕是说说经验,那对这些弟子们来说也足以受用终身!” 霍东阁看了王帆和刘从云的比赛,便知道这个小师弟的功夫与自己相差无几。这是在他认为王梦熊用了全力的基础上做出的判断,要是这个小师弟藏了拙,那两个人之间谁胜谁负就不好说了。因而他主动让王梦熊指点刘从云,这时候才是真正认可接纳他,也是让周围的徒弟明白,他把王梦熊放到了和自己一样的高度。 “既然霍师兄开口,那我就随便说说。若有不当之处,还请您及诸位海涵和指正!” 王梦熊先把客气话说到前面,接下来就是出言指点。 “刘师侄,你这国术的底子扎实,防守严密,倘若能宁心静气,便能发挥出十成水平,不至于这么快被我找到破绽。不过你受我一激便心浮气躁,放弃自己最擅长的一面用进攻来替代防守,虽然看着可怖,但气息紊乱,脚步虚空,只要挡住你头三板斧,气势一过,再而衰、三而竭,输是必然的!” 刘从云被王梦熊一点拨,回想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因而拱手抱拳道:“小师叔说的一语中的,句句在理,师侄输的不冤。心悦诚服。” 霍东阁秉承父亲遗志,立志要发扬光大国术,精武强身,所以并无门派之见。见王帆虽然年纪小,但指点刘从云的缺点和不足却切中要害,欣喜之余,便出言让这些弟子趁此良机向小师叔请教。 俗话说穷文富武,这些精武体育会的弟子都是富裕人家子弟,进入精武体育会也是想博采众家之长,打造一个好身体的同时,说出去也特有面子。如今一个小孩子打败了以往拽拽的大师兄,他们顿时对王梦熊另眼相待。如今霍师傅发话,那心里有疑问的自然上前虚心请教。即使为了混个面子的弟子,也跟风似的上前拉关系,场面好不热闹,一时之间让那些精武体育会的老人想起霍元甲初来沪上受欢迎的场景,思绪纷飞,也忘了维持秩序。 王梦熊看着这些热心请教的家伙,仿佛看见无数的人脉。这些人将来分散到各行各业,虽然未必各个都是翘楚,但成为中间力量也是足够。张爱玲在她的小说《传奇》中说“出名要趁早呀,来得太晚,快乐也不那么痛快。”王梦熊觉得这个还要两年之后才出生的小丫头说出了他此际的痛并快乐的心情。他不厌其烦地为这些弟子纠正习武心态、因材施教指点个人努力方向,收获无数好评,在整个精武体育会众多弟子当中成功地打出名气,收获大批粉丝。便是在告辞回家的路上,偶尔想起也是露出傻笑,让路上几个打扮时髦的女郎讥讽成小赤佬、神经病。 这种风尘女郎的言语当然影响不了他憧憬未来、持续乐观的心态。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那高高竖起的中指把内心的邪恶表露无疑。不过说话给聋子听、抛媚眼给瞎子看,个中含义无人领会得到,却是真的让人觉得知己难求的寂寞。 第二日一早,刘从云早早地等在了大世界门口。这趟接人的差事是他主动向霍东阁师父申请,为的就是和小师叔能处好关系,让他多多指点。他最近觉得迷踪拳已经到了一个瓶颈,没想到昨日比武之后,思索起王梦熊的话,隐隐这瓶颈有些松动,知道这是自己的机缘到了,所以表现得相当热心。 王梦熊委托顾传祺去学堂给自己请个假,便坐上黄包车,和刘从云一起去往精武体育会。一场生与死的较量,便在这初升的红日之下慢慢拉开帷幕。 第128章 唐手大师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关西一座日式风格的庄院,古树参天,绿草茵茵。小桥流水,游鱼嬉戏。一块面包的碎屑被投入池塘中,引来锦鲤争食,搅动起浪花,打破静谧。 “大人,该吃药了。” 一个仆人打扮的中年人端着一个木托盘,上面放着一盏斜扣着盖子的茶杯,有丝丝热气从里面散发出来,闻上去似乎有中药特有的香气。 “哦,是福三啊。先放那儿吧。早一些和晚一些喝都没什么关系,反正对我的病没什么帮助。” 一个身着玄色和服的中年人坐在亭子边上的木凳上,侧着身子继续把手中的面包屑投进池塘中,一边淡淡地说道。 “是,大人,那我就先把药放在桌子上凉一凉,等不那么烫嘴的时候您再喝。虽说这药没什么大作用,不过至少可以用来安抚一下家族里面那些元老的心。要是他们知道您停了药,恐怕又该惶恐不安,开始操心您的接班人的问题。” 仆人说话间将木托盘放在亭子中间的石桌上,躬身侍立在一旁。不过听他说话的语气,也不像普通的仆人,话语间透露出和这位大人之间的谙熟。 “有文天的消息么?” 中年人头也不回地问道,不过他的神色不再像刚刚那么慵懒,有那么一丝微微的期待。 “大人,他目前正独自在北方旅行。身边没有朋友、没有女人,有一伙觊觎他财产的浪人已经被我派去的人给除掉了,目前他很安全。当然,这一切都是悄悄做的,没有惊动他。” 中年人微微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他已经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想法。这次他离家出走,也是想证明自己已经能够独立生存,不需要靠我全锦堂的荫护。但是世道艰辛,尤其是我们华夏人更是不易。适当地放开控制,未必不能靠自己闯出一份天地。不过该做的保护一定要做到位。我们全家的子孙,无论是否脱离家族,这血脉还是我全家的血脉、轩辕血脉,不能让一些低贱的东西来欺凌。” “大人,您放心。文天少爷自小受到家族武士的教育,身手很好,等闲一个壮汉未必会是他的对手。况且还有暗地里保护他的甲贺流忍者,他目前很安全。对了大人,还有一件事想问问您,对那个河谷家族的人怎么处置?” “河谷家族?你指的是那个去咱们华夏故国当大使馆参赞的河谷一郎吧?就是用秧参冒充百年人参来骗我的那个家伙?” “不错,大人。您的记性还是这么好,连他的名字都记得分毫不差。” 侍立一旁的仆人难得抓住这么个机会,当即不轻不重地拍了一记马屁,惹得那个名叫全锦堂的中年人哈哈大笑。 “福三,你还是这么会说话。” 全锦堂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认真思考怎么处置这个叫做河谷一郎的家伙。很快他就拿定了主意,轻轻端过茶杯,把茶杯盖放在一旁的托盘上。 “其实无论是百年人参还是秧参,对于我这个身体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只是弄虚作假、以次充好这种行为如果不受到惩罚,难免会让其他人起效仿之风。有些歪风邪气,还是应该刹一刹为好,以儆效尤!” “是,大人,我会派人好好敲打敲打他,暂时停掉家族对他的支持。” 福三说完,见全锦堂微微点头,知道他同意了这样的处置,便躬身告退,下去安排人手去做这件事情。 与此同时,沪上的精武体育会首次迎来一项重要的赛事活动。原本空旷的演武场地被用绳子围了起来,一些看热闹的人群泾渭分明地在绳子外面站好。在上首处有几个宽大的太师椅并排放在一起,前面摆放的细长条的桌子,上面摆设着瓜果梨桃,和一些茶水,还有用红纸写就的名牌。 霍东阁引着几个胡须飘飘、服饰各异的长者来到主席台,按照名牌依次做好,然后由其中一个最年长的老者大声宣布:“南北武林十四岁以下弟子交流大会正式开始,下面由精武体育会的霍东阁师父宣布本次交流的的规则。” 接下来霍东阁说了什么,王梦熊并没有在意。因为这些东西在来的路上刘从云已经和他说过一遍。他的目光从主席台上的几个老家伙身上一扫而过,并没察觉到有类似杜心五师父那等一等一人物存在。除了霍东阁之外,唯一能入他眼的居然是一个穿着和服的老者。看那桌子上的名牌,上面写着船越义珍的名字。 王梦熊捅了捅刘从云问道:“那个叫船越义珍的倭国人是什么来头?” 刘从云看了看,仔细想了一想,说道:“听师父说好像是和虹口道场的人一起来的,据说是来自琉球,唐手大师。很显然虹口道场的那群人很看重他,只有一个上主席台的名额给了他,师父也说这个人很厉害。” 唐手就是后来的空手道,王梦熊对空手道的起源还是略有了解。最早以前叫做琉球手,后来逐渐用唐手代替了琉球手的称谓。不过想想这个名字也用不了几年,后世颇具盛名的还是空手道。至于它起源于唐手,恐怕没认真研究过的人都不会知道。 随着一声交流比赛开始,早就准备好的箱子被般了出来,一些写着参赛选手名字的字条被投进去,由两个老家伙依次伸手进去取出字条。随机取出的两个人为一组,依次开始比赛。 王梦熊的对手是一个叫做耿真的少年,来自八闽之地。他擅长的是南拳,另外马步扎实,腿部力量很足。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已经是十分难得。不过他第一场便碰上了王梦熊,本以为能够轻松取胜,没想到碰见硬茬子,十成的本事连一成都没发挥出来,便被王梦熊以拳对拳给打服了,手肿得跟馒头似的连连摆手认输。好在王梦熊没下死手,要不然这条胳膊就彻底废掉了。 王梦熊观察了一下,除了一个叫陆欣阳的少林好手之外,其余的少年都是经验不足,花架子居多。船越一珍并没有弟子上场,虹口道场派出的是一个叫桥本一夫的少年。他也轻松用柔术击败了对手,晋级下一轮。 第129章 半场对决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接下来的比赛的激烈程度比之首场比赛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时候每前进一步,既能为门派长脸,还能得到丰厚的奖励,自己也收获巨大的荣誉,所以不但选手们更加用心,出手越来越重,便是那些坐在主席台上的大师们,也不像一开始时候的云淡风轻,而是不同程度地表露出紧张担忧之色。那个宣布大会开始的老者来自南少林,名叫路朝元。他是莆田少林寺的俗家弟子,这次南北少林共同选出一个年幼的选手陆欣阳,就是他的嫡孙子,自幼被他送到南少林习武,因而能够在本次比赛中大放异彩。 只是随着比赛的进行,除了陆欣阳之外还有两匹黑马。一个是虹口道场的桥本一夫,还有就是精武体育会的王帆。这两个少年,一个武艺庞杂,除了柔术之外还精通合气道、少林寺拳法、综合格斗术等等。很多对手都是因为轻视他,被他突然用出的其他门派的招数打了个措手不及,遗憾失败。至于另外一个,年纪最小,却拳术最为霸道。很难相信这么瘦小的身躯居然藏着如此巨大的力量。那些敢于和他硬碰硬的对手都被他以力破力一一击败,若非这小子收手快,只怕到现在已经出现不少死伤。还有一个叫李泉的虽然基础不错,但是和这两匹黑马相比,就没有那么大的光环,只能说不错而已。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选手被淘汰,陆欣阳接下来要面对的强硬对手就在桥本一夫和王帆中产生。这两个无论碰到哪一个,陆欣阳都不敢轻言取胜。不过在路朝元看来,如果能让他替陆欣阳选择,宁愿面对奇招频出的桥本一夫,也不愿意早早碰到王帆。只要稳扎稳打,桥本一夫的招数并不见得占多大优势。但是碰上王帆这个怪胎,什么花招都没用,完全是一力降十会式的碾压。 内心纠结的路朝元手捻着胡须,焦急地等着最终的分组。因为过于紧张,在听到王帆的对手是桥本一夫时,忍不住将胡须揪下来几根,疼得眼角直抽搐。不过这时候他却顾不得心疼自己的白胡须,开始考虑一会儿指点嫡孙如何应对王帆的霸道拳法。 陆欣阳和李泉的比赛首先进行,不过在诸位武学大师看来,结局已定。虽然李泉陆续击败了各路门派弟子,但其人已经是十四周岁,功架路数已定,只能靠日后慢慢打磨经验才能更进一步。不像陆欣阳、桥本一夫、王帆三人,一个比一个小,那个叫王帆的精武体育会弟子居然还不足八岁,潜力巨大。要说这场交流比赛的最终胜者,一定会在这三人中间产生。所以第二场半决赛,其实也可以看做是冠军赛。只要胜者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顺利击败对手,那么面对战胜李泉的陆欣阳,胜算巨大。如果是一场惨胜,面对以逸待劳的陆欣阳,恐怕冠军究竟落到哪一派,谁都不能轻下结论。 趁着场上陆欣阳和李泉打的热闹,虹口道场的人把主席台上的船越义珍请下来,希望他在桥本一夫和王帆比赛之前指点一下自家选手,毕竟同是一国之人,谁都不希望输。 桥本一夫也听说过船越义珍的名头,他也十分头疼接下来面对的对手王梦熊。如果没有这个小子,他有十足的把握击败陆欣阳。可是看了几场王梦熊的比赛后,他对自己的信心越来越少,反而对自己的运气产生越来越大的怀疑。虹口道场的消息是精武体育会之前根本就没有这么强的弟子,让他根本就没有准备。还有就是自己的好运气在面对这个叫王帆的对手之前已经用光,提前遇到这个对手只能归咎于运气太差。倘若让他面对李泉、陆欣阳面对王帆,最少也能拿个亚军回国。如果陆欣阳爆发一下与王帆拼成两败俱伤之势,那几乎可以看到冠军在向他招手。 “说来说去,还是运气太差。”桥本一夫自顾自地下着总结,然后一脸期待地看向船越义珍,希望能够听到击败对手的好办法。 船越义珍此次到沪上,是希望能够和华夏国的顶级武术家交流一番,从而促进他的唐手最后的大成。不过他到了之后才知道,沪上最厉害的华夏国武术大师霍元甲,早在八年前就被虹口白渡桥开办秋野医院的秋野医生用烂肺药毒死。当然这些倭国人对外是绝不承认的,只是船越义珍虽然来自琉球,不过在他们看来都是一家人,所以也不隐瞒。 船越义珍虽然十分不齿这些家伙的下作手段,但他也没必要为一个死去八年的华夏国人得罪这些军部培养起来的家伙,更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惹华夏国人痛骂。精武体育会的人一直说武术教练霍元甲师父是被秋野害死,不过没有任何证据,更没有一个倭国人对外承认,所以具体的死因还是一段公案。 失望之余的船越义珍本打算到京师探访号称南北大侠的杜心五,哪知道忽然听说虹口道场要参加在精武体育会举办的交流大赛。这本来是华夏国武林人士组织的本国武术界的南北大赛,没想到虹口道场得到消息后,极其强硬地提出参加要求。并提出虹口道场也是沪上武林一份子,有权参加这个比赛。倘若把虹口道场排除在外,要么是怕了,要么就是瞧不起日出之国,他们会向大使馆和淞沪护军使提出抗议。 被这些家伙的无赖打法恶心得要吐的精武体育会权衡再三,方答应了虹口道场的请求。原本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够年龄的人选,虽然入门晚、年岁小,但是用来交流足够。结果虹口道场这么一闹,霍东阁便把主意打到了王梦熊身上,反而起到了奇兵作用。 船越义珍看着桥本一夫,微微摇了摇头道:“你对上那个陆欣阳,苦战获胜。对上那个王帆,必输无疑。” “船越先生,他们还没开始比,怎么就轻易下此结论?若真的如此,还请您给一夫出个主意,怎样才能战胜王帆。” “是啊,先生,咱们都是一个国家的人,总不能让华夏人把一夫打败,而您还袖手旁观吧?” “先生,请您一定帮帮一夫,拜托了!” 船越义珍有些无奈,看着同样期待的桥本一夫,缓缓说道:“那个王帆天生神力,又不知道修习了什么至刚至阳的功法,桥本涉猎虽多,但过于庞杂,没能做到技精于一,所以遇到这种专精一技的对手正好受到克制。要想增加胜算,除非……” 虹口道场的人鸦雀无声,期待能从船越义珍嘴里听到让大家满意的答案。 “除非,桥本一夫能够找到对方的罩门。这种至刚至阳的功夫,通常会有一个脆弱的罩门。只要能找到它并击中,便可一战而定。我观此子注重保护的位置有两个。一个是百会、一个是会阴,如能在这两个要穴下手,肯定能够试出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先生大才,我等佩服。” “多谢先生指点,一夫一定不负大家重托。” 陆欣阳顺利击败李泉之后,很快第二场半决赛比赛的时间到了。王梦熊和桥本一夫依次走到场地中央,双方四面抱了一下拳,便拉开姿势准备比赛。 “比赛开始!” 裁判员一声令下,王梦熊与桥本一郎的比赛正式开始。第一个动手的居然是王梦熊,他这时候拿出真正的自然门功夫,脚下穿花插柳般欺向前,又是一拳捣出,劲风凛冽。 第130章 痛下杀手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梦熊这一招大出众人意外,便是船越义珍、路朝元、霍东阁这样的武术大家也认为王梦熊会固守中堂,以逸待劳地等待桥本一夫的进攻。哪知道碰上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少年,之前的种种预测全部落空,让这些人生出难受至极的想法。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船越义珍虽然是琉球人,但这孙子兵法始计篇还是背的很熟。这个时候他不知道为何头脑中自然浮现出整篇文章,尤其是后面这句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正是眼前这个叫王帆的少年真实写照。 “华夏有言,自古英雄出少年,诚不我欺也!” 不提这老先生在这里浮想联翩、颇多感慨,最难受的应该是场地中的桥本一夫。他其实是军部专门选中的少年种子,自小就有各路门派的教练教导他们这些种子各种功夫。相对普通人而言,他们这些人起步就比别人高,又是相当于倾国之力培养,所以养成了他们目高于顶的态度。这次来沪游历,其实也存着让他这颗种子露脸生根的念头。哪知道一个陆欣阳让他感觉遇到了对手,又出来一个妖孽王帆,彻底让他从高高在上的神坛跌入了谷底。王梦熊这出其不意的一拳,更是直接将他的骄傲打入十八层地狱。 “八格牙路,怎么可能?莫非这家伙看穿了我的路数,先下手为强想把我速战速决地解决掉?” 想到这里,桥本一夫仿佛瞬间脑洞大开,找到了正确答案。“一定是这样,对手之前和被淘汰的家伙比赛耗尽了力气,故意装着没事儿人似的。现在他怕比赛时间拖延下去对他不利,所以改换了打法,妄图快速结束比赛好有机会对付陆欣阳。那么我就一定要稳、跟他耗下去,胜利肯定属于我!” 自以为洞悉先机的桥本一夫忘了船越义珍的嘱咐,同时改变打法,躲来闪去地成了彻底防守一方。 “蠢货,先前还有一丝的胜算,如今被那个王帆带动节奏,牵住了牛鼻子,只怕这战斗也会很快结束。 船越义珍这样想,另外两个武术大师同样升起了这个念头。他们现在仿佛看到了最终的结果,高兴之余已经期待最后陆欣阳和王帆的比赛。 “加油,一夫。打败这个可恶的家伙,你就是最出色的!” “一夫,按照船越先生教的,找他的罩门,别像个缩头乌龟似的。” “桥本,你如果败了,就自己向军部请罪,不要让你的失败成为华国人口中的笑柄!” 虽然这些话都是用倭国语喊出来的,但是架不住王梦熊这个穿越者身份,不但听得一清二楚,而且其中的意思全部能够听懂。 “娘西皮的,这么个小崽子居然和倭国军部扯上关系,看来这个军部还真是无孔不入呀!不过要想找到老子的罩门,那就等下辈子再找吧,这辈子估计是没机会了!” 那些虹口道场的人要是知道几句话便暴露了这么多秘密,更让王梦熊起了杀心,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了。不过这时候他们个个都以为只要激起桥本一夫的斗志,加上船越先生的指点,肯定能够击败精武体育会派出的小娃娃。所以这个时候心情激荡,声音震天,反而成为大家侧目的焦点。 “这帮倭国人在大喊大叫什么?” “不知道,咱们这里有又没有通译,谁知道他们在干嘛?或许集体抽风了呢!” “不对,他们肯定以为这个桥本一夫要赢了,在为他加油呢。兄弟们,咱们虽然来自不同门派,但都是炎黄子孙。不能让倭国人比下去,让我们一起为精武体育会的王帆加油好不好?” “王帆加油!王帆必胜!王帆加油!王帆必胜……” 这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就连场外看热闹的居民也跟着这些弟子们喊了起来,很快就将虹口道场的声音彻底盖住。船越义珍虽然判断出桥本一夫的失败,但是对这些华夏人的反应还是吃了一惊。“虽说现如今华夏上邦军阀割据、内乱不止,可在面对外来威胁的时候,他们还是会紧紧团结在一起,爆发出巨大的热情与斗志。看来这个国家文明薪火传承5000余年,不是没有道理的。若我琉球民众能像他们这样万众一心,何愁故国不复?” 场外的一切对王梦熊来说恍如未觉,丝毫不受影响,下手毫不迟疑,一拳接着一拳,将桥本一夫的防守彻底破掉,开始四下里游走寻找机会。 桥本一夫听到虹口道场那些人的吼叫,心里更加着急。游走之时已经重点照顾王梦熊的百会和会**位。经过他短暂观察,发现这个王帆对于会阴的防守要多于对百会的防守,当下觉得已经找对罩门,于是毫不犹豫地使出两败俱伤的招数,打算拼着挨对手一拳,也要打中罩门,取得胜利。至于能不能面对陆欣阳,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来得好,老子跟你演戏这么长时间,这个小小鬼子终于上钩了!”王梦熊心中暗喜,故意放开下半身空门,引诱桥本一郎采用懒驴打滚的姿势,抢入空门。 “就是现在!” 桥本一夫成功抢进对手的空门,面对暴露在眼前的罩门,毫不犹豫地用合气道最具威力的坐技,双手直取会阴大穴。王梦熊足下用力,翻身一式飞龙在天翻在半空,变成头下脚上的姿势,利用下坠的力量和挥拳的力量相叠加,重重一拳击向对手面门。 这一拳王梦熊蓄势很久,一拳挥出隐隐有风雷之势。桥本一夫见对手的罩门消失,不敢继续进攻,连忙用双臂格挡在面前。如果不加格挡被对手重拳直接击打在面部,以对手表现出的力量,这一拳下去,受伤都是小事,没准这脑袋就像西瓜一样被打得四分五裂。 砰的一声,王梦熊一拳打在桥本一夫的手掌,带动手掌又打在对手脑门,直接将手掌打骨折,头部受到强烈震荡,直接晕了过去。随即借力翻身,稳稳地落在空地上,气不长出面不改色,引来精武体育会弟子们的疯狂叫好。 “嗖……” 一道声音刺破空气,快如闪电般冲向王梦熊的后脑。 “小心……”霍东阁第一时间发现不对,一边冲出一边提醒道。 “八格牙路,居然在背后用手里剑偷袭,真是武士之耻!我船越义珍怎么会与这样的人为伍!” “好胆,居然敢暗算于我!” 王梦熊永远不会因为一时的胜利而放松对倭国人的警惕,因为熟知历史的他知道,这些倭国人从来就没有什么底线,什么事情都可能干出来。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还用暗箭伤人,无耻凶残到这般地步,再次刷新了他对小鬼子的认知。 说时迟那时快,王梦熊转身一个鞭腿,脚底与袭来的手里剑相撞,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声音,这把手里剑转身以更快的速度原路返回,直接刺入一个目瞪口呆的虹口道场弟子胸前,绽放出鲜艳的红色花朵。 第131章 龙争虎斗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虹口道场死了人,对于这些惯于耍威风、横行霸道的倭国人来说就好像死了老娘一样,泼天的大事。不过现场众多观众,还有他们的代表船越义珍大师,都知道死的那家伙一点都不冤。从古自今,武林中人对这种背后暗箭伤人的举动深恶痛绝,恨不得人人喊打。如今虹口道场那个死鬼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干出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来,没引得众人群起而攻之,已经算得上对他们照顾了,居然反过来要精武体育会惩治杀人凶手,那纯粹是给脸不要脸了。 霍东阁拍着胸脯对王梦熊说道:“师弟,不要担心。倘若虹口道场信口雌黄,要让你摊上官司,师兄拼了命不要也要保你平安。” 王梦熊在回击那背后伤人的家伙的那一瞬间就知道结果,如果不是他,换个人都有可能受伤甚至死亡。既然如此,还和这帮鬼子讲什么道理,直接打死了事。至于倭国人这个时候在沪上,还掀不起什么风浪。更何况还有楚一公的关系,官司打到淞沪护军使那里,也能说上话。 虹口道场的主事之人也知道理亏,不过他们蛮横惯了,不肯就此罢手,在嚷嚷着要告官的同时,还一起到船越义珍那里央求他做主。船越义珍对这些家伙颠倒黑白的本事很是服气,不过他本身是琉球人,与这些军部培养的家伙本不是一家人,更没有什么同仇敌忾的心情。不过既然主事之人求他做主,不说点什么也怕这些家伙到军部那里胡说八道,当即点了点头道:“虽然我们这边死了一个弟子,但当时的情形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即使在琉球,这样的行径也是不被允许的。若是真的追究起来,人家告你们教徒不严,草菅人命,破坏武术交流,最终把这个卑鄙行径算到虹口道场的头上,那就不是个人的生死问题,而是代表整个国家形象的大问题。要是因而影响军部的计划,只怕你们虹口道场也担不起这样的责任吧?” 有道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船越义珍除了追究武道精义,别无所求,因而对军部扶植起来的虹口道场并不在乎。更何况他这番话也拿住了虹口道场的软肋,若是真的闹起来,怎么看舆论都不会在他们这边,热动军部不高兴,那这个道场能不能办下去还真说不准。 “这样啊!那就听船越先生一回,暂时放精武体育会一马。不过先生您能不能替我们出手教训一下那小子,哪怕打伤他一只手也好,也算替我们死去的弟子出口气。” “八嘎!说什么蠢话!我五十岁的人了,难道还要向一个八岁的孩子出手不成?这番话传出去,都会让武林中人笑话。你们虹口道场不要脸,我琉球唐手大师的脸面还是要的!” 船越义珍脸都黑了,骂起人来毫不留情面。刚刚那虹口道场的主事人被他骂得连连鞠躬道歉,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见闹事的虹口道场的人被船越义珍一力压服,交流大会的支持人也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反正死的又不是华夏人,只要他们不再闹事,老老实实地呆着就行。 “下面就是本次南北武林交流大会最激动人心的一刻,由代表精武体育会出战的王帆对代表南少林出战c的陆欣阳。双方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最终对决即刻开始!” 陆欣阳慢慢走近场地,脑海里还想着爷爷的交待。“那个叫王帆的似乎是练过横练的功夫,肯定有罩门存在。刚刚那小鬼子已经试探出会阴穴有可能是罩门,只是被他顷刻间乾坤颠倒,把那罩门藏在了上面让小鬼子失去了下手的机会。你接下来用尽一切手段攻击那个部位。只要逼着他认输就好,千万不要出手伤人。要是罩门被破,他这一身的功夫便会废掉了,咱们可不能做出那种缺德的事情来。” 反观精武体育会这边,以刘从云为首的众多弟子们众星捧月般把王梦熊簇拥到场边。有拿毛巾的、有递水的、扇风的、夸赞的,简直都要把王梦熊埋在人群里。 霍东阁伸手一个排云破月推开众人,搂着王梦熊的肩膀道:“小师弟,你和我说实话,这一战有没有把握?我看那南少林的陆大师已经耳提面命地交待他孙子不少事情,若是你的罩门被他破掉,那你……?” “罩门?什么罩门?”王梦熊笑着向霍东阁眨了眨眼,随后转身下场,没有一丝犹豫。 “难道……?”霍东阁不知道王梦熊这眨眼真正想表达什么意思,如果真是想他猜测那样,接下来该担心的就不是王帆,反而是陆欣阳。想到这里,他连忙喊道:“师弟,可别再伤人了。毕竟都是一家人,点到为止。” 这话喊的有些声音过大,被对面的陆欣阳听见,差点没被气昏头。“刚刚爷爷还嘱咐别下重手,对方居然要求那小孩子别伤了自己。难道我就这么不堪一击?” 原本打算按照爷爷说的蓄力三分,这下子陆欣阳决定使出十成十的力量,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孩子,也给精武体育会的人瞧瞧小看人是什么下场。 随着裁判一声喊,冠亚军争夺战开始。陆欣阳吸取桥本一夫的教训,主动迎上来进攻。他仗着人高马大,拳打脚踢手抓头槌肩撞,几乎把全身都变成了攻击的手段。这和刚刚桥本一夫的繁多武术种类相仿,一个是精通数种技艺,一个则是把浑身都变成武器。种种攻击手段都盯着王梦熊的下盘,摆明了要破他的罩门。 “娘西皮,原本给桥本一夫准备的鱼饵,结果他还没有完全吞掉就彻底拜了。没想到这个陆欣阳也追着鱼饵乱咬,这要不给他吃,还以为我多瞧不起他呢。” 王梦熊不再纠结抛不抛鱼饵给大鱼的问题,而是按部就班地应对陆欣阳的进攻,渐渐将下盘暴露在他的面前。 “既然你不肯认输,那就让我打得你认输!” 陆欣阳决心一下,开始动用他最拿手的技艺-少林心意把。武林中有言:太极奸,八卦滑,最恨最毒心意把。心意把的毒就在于招招致残、把把致命。打的全都是要害,比如百会、人中、太阳、喉结、丹田、会阴。这次他把天地人三才调集刹那间化整为一地攻向王梦熊的会阴穴,一股冷风随之而来,让周围的人看得惊呼不已。 “鱼儿上钩,收网!” 王梦熊双膝一夹,重重一记炮拳捣出,在陆欣阳堪堪击中自己的会阴穴的同时打在对方的左心室位置,顿时就将他打的闭过气,整个人飞了起来。 一个胡须飘飘的老者飞身追了过去,在陆欣阳快要落地之际把他接住。转身看向王梦熊道:“他也打中了你的会阴穴,为什么你会没事?” 王梦熊潇洒起身,抖了抖身上打斗中沾染的灰尘,微微笑道:“或许是他累得没劲了,软绵绵的当然没事。” “放屁!” 第132章 真正交流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梦熊与陆欣阳一战,草草收尾。陆欣阳的爷爷虽然知道这小子说话不实,可比武这玩意纯粹看个人本事,考的也是眼力。先前他们爷孙都笃定桥本一夫看破了王梦熊的破绽,只是运气不好没有成功。如今比武的结果却切切实实地打了老爷子的脸,什么罩门、什么故意保护的会阴穴,通通都是套路。人家专程给小鬼子挖的一个坑,没想到爷孙二人却上赶着送上门来。实力有差距、眼力又不济,这最终的决战,输的确实不冤。这其实不是少林心意把比不过自然门的大力神功,而是王梦熊避实击虚、虚虚实实的战术运用得当。是一种智商上的碾压,不是哪种功夫等级更高的原因。 南北武林交流会顺利落下帷幕,虽然出现了虹口道场这种小插曲,但是结果令人振奋。代表精武体育会的王帆成为冠军,也让大家对精武体育会这种不拘于门派局限、只为强身健体的这种方式有了更深入一层的了解。有几个门派的掌门人面对着霍东阁趁机抛出的橄榄枝,尝试着应允下来,出任精武体育会的特聘教练。他们觉得随着精武体育会的扩大,也就能够间接扩大自家门派的影响,双赢之结果,何乐而不为呢! 王梦熊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被刘从云引到一个隐秘的小型练功室。在那里他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盘膝坐在地上,等待他的到来。 “船越先生,怎么会是您?” 比赛结束王梦熊本来想尽快离开,结果霍东阁师兄却叮嘱他先去见一个人。他本来以为这个人会是刘振声,那是霍元甲师叔的大弟子,得到了霍元甲迷踪拳的真传。因为南洋那边有人邀请他去考察设立精武体育会分会,所以一直不在沪上。哪知道跟着刘从云到了这里,居然看到了唐手大师船越义珍,还真是出乎意料。不过看在他帮助压服虹口道场众人的情分上,见上一面也无所谓。 “王帆小朋友,是我恳请霍东阁师父请你过来见上一面。我从琉球到京都,又远渡重洋来到沪上,就是为了见识更多的武林技艺,增长阅历,圆满我对唐手的理论。刚刚看了你和桥本一夫的比武,应该说是见猎心喜,当时就想和你切磋一下。只是大庭广众之下,我这个年纪主动向一个后辈出手,未免有些为老不尊,所以想在私下里与你交流一下,希望你能够成全!” 话语刚落,船越义珍起身向王梦熊深深鞠了一躬,这么大年纪,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显得诚意十足。 “当不得先生如此大礼,其实您想和我交手,也正是我心所向往之事。师父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能和船越义珍这样的唐手大师交流武学经验,其实是我占了大便宜,收获更多吧!” 人家以礼相待,王梦熊也不能用看待鬼子的眼光看待这位老人。他心里明白,有些人追求武道精髓,看重的是博彩众家之长,而不是不同民族之间那些仇杀,或者是虹口道场那样蝇营狗苟的勾当。既然老先生以诚相待,他也不好端架子。毕竟华夏礼仪之邦,总不能让一个外人比下去。 两个人都不是拖沓性格,说比武交流当即就拉开了架势,一旁的刘从云既担心又兴奋,眼珠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精彩瞬间。 唐手大师不是浪得虚名、王梦熊当然也拿出了真正的本事。拳来腿往相交数下,两个人瞬间分开,看着对方,起了惺惺相惜之心。 “小朋友,你这个不是精武体育会的迷踪拳吧?” 船越义珍揉了揉酸痛的胳膊,既心惊于王梦熊的力量,又对他真实的拳路产生了怀疑。 “大师好眼力,我这个确实不是霍元甲师叔的迷踪拳,而是恩师杜心五所传的自然门拳法。” 王梦熊对船越义珍的本事也很佩服,他自从习武以来,除了面对师父杜心五有这种挫败感,其他时候都是一拳下去无往而不利。遇见船越义珍的唐手,这才知道世界之大,艺无止境的道理。船越义珍把单纯的技艺升华到一个理论的高度,相当于独立开创了一门武学。虽然他也是借鉴了很多门类的武学技艺融为一体,但是向桥本一夫那样就是大杂烩,到了船越这里就是一门新技艺。 “自然门拳法?我到沪上虽然时日尚短,但是早就听闻南北大侠杜心五的名头。若不是这场交流比赛,恐怕早就动身去京师拜访他。没想到你居然是杜心五大侠的徒弟。有徒如此,杜大侠的本事可想而知。如今我心愿已了,就不去拜会他,请你有时间带我向他表达尊敬之情。明日一早,我就坐船返回琉球闭关,好好沉淀总结经验,希望将来能够在我的家乡再次见到你。” 两个人罢手之后,便互道珍重。船越义珍从此回到琉球潜心专研,终于成为一代名师。在他的影响下,一些柔术、剑道的大师也对唐手产生浓厚的兴趣,对推广唐手起到了巨大作用。五年后,倭国各大学纷纷设立唐手部,后来改名空手道,成为赫赫有名的武术流派。 王梦熊回到家中,不断地揣摩和船越义珍交手的过程,深有感悟。后来他特意写信将自己的感悟告诉了杜心五师父,表示在某一方面,唐手其实与自然门的崇尚自然之义有相似之处,可以互相借鉴。 过了一段时间,杜心五师父的回信到了。他在信中肯定了王梦熊的想法,觉得很有开创性。可惜不能和这个叫船越义珍的人一会,不然能够更好地感受到王梦熊的想法。他勉励王梦熊不要拘泥门户之见,吸收各路武术精华,开创自己独有的拳法,这样才能成为宗师,否则永远都是武师。随同书信而来的还有一个消息,那就是王梦熊在京师期间结识的一位大人物即将东山再起,重新登上这个国家的领导之位。 当日的申报在头版头条刊登了北洋之虎重掌京师的消息,皖系军阀重新登上政治舞台。王梦熊并没有看到报纸,他依旧沉浸在西壁文集描述的恢宏世界中,吸收着道藏得精华,不知不觉间,一股新的能量在身体的各个部位开始滋生,而他却浑然不自觉。 第133章 凶宅杀人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沪上豪宅无数,当然也有一些闹鬼宅子的传说。不过只在民间市井流传,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打发闲极无聊的心境,对于那些有钱人家来说,这都是小市民阶层的无稽之谈,登不得大雅之堂。然而对于福双路69号,无论是沪上的精英阶层、富商大贾,还是升斗小民、市井无赖,这所宅子都是一个禁忌,谈之色变,仿佛动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生怕那东西会降临在谈论者的身上。 不过今晚这座远近闻名的闹鬼宅子却多了两位客人,他们黑巾蒙面,手里拿着马灯,穿行在各个废弃的房间之内,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找到了!” 一个高个子蒙面人惊喜地喊道,在灯光的照耀下,他的手中的一张全家福的照片泛着斑驳的黄色,显得十分的古老陈旧。 “嘘,小声点,你是想把那东西招来么?” 矮个子的同伙有些不满,在训斥完高个子之后,他从高个子手里接过镜框,把照片举到眼前。照片里有一个相貌俊逸的外国人,旁边是他漂亮的夫人。两个人中间是一个身着水手服,戴着水手帽的小男孩,手里捧着一条长长的帆船模型,笑得非常开心。虽然照片有些泛黄,可是当初摄影师发挥了高超的摄影水准,将丈夫的绅士风范、夫人的迷人风情、小男孩发自内心的喜悦瞬间捕捉,留下最美好的一幕。 “应该是这张照片,和雇主描述的一模一样。只是我有些好奇,咱们这么顺利就找到照片,并不见得有多困难,为什么没有人早早完成这个任务?” 矮个子的问题让不善于动脑的高个子犯了难,他歪头想了想,迟疑地说道:“或许那些人眼睛都瞎了,连这么明显的东西都找不到。这好像就是专门为咱们兄弟准备的,神灵保佑,等拿到钱后,一定要好好买柱香去城隍庙里拜一拜秦裕伯城隍爷。” “胡说,总之这里有古怪,福双路69号的传说不是空穴来风,咱们兄弟还是赶紧拿东西走人,这鬼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脖子后面冒凉风,好像有人在吹气似的。” 矮个子说完,伸手在脖子后面摸了一把,手背分明清晰感觉到气流的抚动,冷冰冰的,有些刺骨。 高个子把手中的马灯提起,向着矮个子的身后照去,忽然间瞪大了眼睛,指着他身后道:“金哥,你……你……后面?” “妈的,郑老三你说话吞吞吐吐的,快说,老子后面怎么了?难道还有人不成?” “人没有,鬼,倒是有一个。妈呀……” 高个子正说话间,忽然见到那矮个子金哥后面漂浮的小男孩惨白的眼角忽然流下两行血泪,惨白的眼珠子忽然变成了全黑的瞳孔,不断地放大,好像能看进他的心里。 任谁胆子再大,看见一个和照片上男孩一样打扮,据说已经死去近二十年的鬼魂出现在眼前,总会被吓得惊慌失措,转身就逃。矮个子根本不敢回头,他下意识地选择相信郑老三所说,跟在他后面就跑出了房间。 “等等我,你这个小赤佬,你跑的那么快干什么?” “金哥,我怕,自然跑得就快!” 两个人跑了半天,看见后面没有脏东西追来,慢慢停下脚步,气喘如牛地一屁股坐在楼梯上,再也不肯挪动半步。矮个子的马灯早就跑没丢了,他现在紧紧跟着高个子,生怕这个郑老三把他丢下。 “金哥,这宅子有几层啊?怎么感觉跑了半天还没跑出去呀?” 郑老三的问题让金哥一怔,迟疑地回答道:“从外面看,只有三层。咱们是在三楼的主卧室找到的照片,按理说现在早就到一楼了。你把马灯抬起来,我看看?” 马灯的光晕把四周照的朦朦胧胧,使得二人能够看清周围一部分情景。只是向上看去是盘旋向上的楼梯,向下望去还是楼梯,根本不像只有三层的样子,仿佛上不着天、下不接地,永远没有尽头。 “郑老三,快他妈站起来,接着往下跑,老子就不信,就这高的楼梯,还会出不去。” 咚咚的脚步声重新在楼梯间响起,仿佛整个楼就剩下这一个声音。就连平时马路上的打更声、树叶沙沙声都消失掉。 “金哥,你快看,这是什么?” 郑老三停住脚步,看向脚边那个明亮的物件。 “我的马灯?不可能,我明明丢在上面的楼梯上,怎么会在下面出现?有鬼、一定有鬼!” 郑老三心中害怕,便不再去管发呆的金哥,而是飞快地越过地上的马灯,继续向下面跑去。可是等他绕过几次楼梯转角,赫然发现下面的楼梯口处一个人影正在发呆,脚下是闪着昏黄光芒的马灯。听见他的脚步声,那矮个男子回头望了过来,有些奇怪地问道:“老三,你怎么又从上边下来了?” 郑老三从楼梯的缝隙向上望,隐约看见矮个男子正回头向上说着什么。等他转过头来,却发现金哥正在楼梯口处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见鬼了……金哥……,你他妈是人是鬼?怎么会有两个你?” “你才是鬼呢,说着什么鬼话?老子就一个人,难道还有第二个不成?” 矮个子金哥捡起地上的马灯,快步跑了上来,顺着郑老三的视线向上看,却什么也没发现,愤然骂道:“你他妈可别吓我,刚刚丢下老子跑路的账还没和你算呢。你说,从哪儿绕到我上面去的?” 郑老三虽然偶尔有些憨,但不代表他傻。听了金哥的话,只觉得毛骨悚然,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似的。“金哥,我保证没有故意绕到你上面来,你往下面走,我站在这儿保证不动,你看看能不能在下面碰见另外一个我?” 金哥看了看他,“你老老实实地站着,我下去看看。” 说完,提着马灯向下跑去。刚刚拐过一个楼梯转角,真的发现高个子郑老三还在向下面的楼梯瞧呢! “啊……” 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回荡在三层的小洋楼中。一个路过的更夫听见这声尖叫,停住脚步,向里面望去,隐约看见二楼的一处窗子透着光亮,再仔细看,仿佛里面有个惨白脸色的男孩子的脸慢慢浮现在玻璃窗上,漆黑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猛地盯住了更夫的眼睛。 “妈呀!” “咣当……” 更夫丢掉了手里吃饭的家伙,撒腿就跑,动作敏捷完全不像60多岁的老人,转瞬就跑得无影无踪。 第二日一早,王梦熊便从报童贩卖的《申报》特版上看到了福双路69号又增添了两个冤魂的新闻。 第134章 找上门来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申报》向来都是重视新闻报道的真实性,很少能够看到这种玄之又玄的新闻消息。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福双路69号的影响力,就连报社的主编也认可了事件的真实性,哪怕是放在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那也是间接承认了福双路69号的凶名。到了学堂之后,平日里认真温习功课的同学也都暂时放下学业,开始说起关于69号的新老消息,这让王梦熊对这所凶宅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据说这个宅子是一对来华夏国传教的教士夫妇所建,当时有教士夫妇和小女儿一家三口,加上他们夫妇二人在华夏国内传教时收养的十个孩子共同居住在这里。不过有一年春节的时候,其中一位被收养的男孩子凶性大发,连续杀害了教士和多位兄弟姐妹后跳楼自杀,最后只剩下教士妻子和女儿幸存。后来教士妻子带着女儿回了不列颠,这里被租了出去。 第二年,租户因为用火不慎,引起意外失火,活活将自己和家人烧死在楼里,又平添了数条人命。往后因为无人敢租下这里,房子被空置,成了乞丐的乐园。不过好景不长,这些乞丐因为拐卖好人家的孩子弄残废之后强迫乞讨,终于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家,被一夜之间团灭,据说被吊死的乞丐顺着走廊排成一排,把负责收殓的人都吓了个半死。 等到民国初年的时候,教士的大女儿带着新婚的丈夫回到这里,才又让这所空宅重新有了人气。当时没有国人敢于去应聘佣人,那对英伦夫妇只好从国内以及南洋等地雇佣了人手,就此居住下来。 哪知道好景不长,他们的孩子因为玩帆船导致溺水,当时没有人及时发现,以至于孩子溺死在池塘里,年仅6岁。三个月后,失去孩子的母亲跳楼自杀。一年后,思念亲人成疾的丈夫郁郁寡欢之下吞枪自杀,佣人们吓得四处流散,这所凶宅又成了无人居住的宅院。不论白天黑夜,无人敢靠近这里。即使打更的老头总是说这里面偶尔还能看到灯火,肯定有人住。不过却没人相信他的话,只是作为里面有鬼的证据让这所宅子的凶名更盛,成就了福双路69号的传奇。 王梦熊最近看西壁文集,知道很多事情不能用常理解释。何况他也不是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情,知道有一些特殊的存在。总之他很快就将这个新闻丢在脑后,重新开启正常的学习状态。 只是这件事情在他这里被轻轻放下,在另一处却又被重新提起。楚公馆客厅,一个长相甜美、金发碧眼的少女正在和楚一公交谈。楚老爷那个侄子楚明则在一旁作陪,看样子他和那少女相熟得很,不时插句话,眼睛里充满喜爱之情。 “这么说,露丝小姐是打算回来继承父母留下的家业来了?你就不怕那是所凶宅,根本住不得人吗?” 楚一公能够这么问,显然是知道福双路69号的传说。尤其是新闻刚刚报道那里面又死了两个人,算起来累计到现在,那里面大大小小死亡的人数已经超过26人,凶宅之说,名副其实。 露丝就是当年那个传教士的小女儿,她这次回来也是因为母亲去世,只剩下孤身一人。忽然想起父母在华夏国沪上还有一座老房子,她在这里慢慢度过了美丽的童年,若不是那场意外,她还会和父母兄弟姐妹一起幸福地生活在这里。她的姐姐继承了这里,据说还有了一个小男孩。可惜全家人都出了意外,让她连投奔的亲人都没有了。 “楚爷爷当年也认识我父亲,包括姐姐一家出了意外也帮忙处理过丧事。所以这次来是有事相求,还请爷爷看在和我父母相识一场的情分上帮我一把!” 楚一公有些奇怪,搞不清这个当年的小女孩想要他提供什么样的帮助。“露丝,看在诺威尔教士的面子上,你如果是需要钱的话,尽管开口?” 叫露丝的少女连连摆手道:“NO、NO、NO,楚爷爷,我想您误会了。我不缺钱,我缺的是一件能够顺利继承姐姐这所房子的证明。那个证明,是当年姐姐去世前给我留下的授权书。她在给我的信中告诉我,她把东西藏在了全家福照片的后面。” “露丝小姐,我虽然帮助你姐姐一家办理丧事,可房子里面的东西我分文未动。有些东西可能被佣人偷走,不过其它东西肯定还被封在房子里。你说的那个照片估计也在里面,毕竟佣人们也会挑值钱的东西拿,不会动那个的。你只要进去找,估计很快就能找到!” “事情非常奇怪,我在白天的时候曾经进入过那里,除了厚厚的灰尘,和房子腐败的味道、褪了颜色的家具,一些过时的衣物,我并没有找到那个全家福相框。喏,就是这张,这是姐姐在信中寄给我的母亲的全家福照片。” 楚明从露丝手中接过照片,把它递给了楚一公。楚一公仔细看去,照片上是他熟悉布朗夫妇和他们的儿子乔纳斯。当时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可能是这一家三口最快乐的时光,没想到因为孩子溺水而死,这个家彻底废掉死绝。 “既然没找到,会不会是被佣人拿走了?” “不会,我曾经雇了一个人让他晚上去找。结果那个人好不容易从里面逃出来,告诉我找到了相框,就是无法带出来。话说完他就自己掐住自己的喉咙,差点没死掉,现在还住在医院里不能说话。实不相瞒,报纸上说的那两个冤死鬼,是我最近花钱雇佣的。没想到东西没到手,又白白害了那两个人的性命。” “既然这样,那露丝小姐找我的目的是什么?毕竟我可不会捉鬼!” 楚一公说完,一下子想起那个叫王帆的孩子,心道这个叫露丝的少女,不会是想通过我找王帆吧? 果然,露丝展颜一笑道:“楚爷爷,听说您认识一位叫王帆的高人,最能捉鬼降魔,可不可以帮我把他找来,替我去一次68号把东西找出来?” 楚一公猛然抬头看向自己的侄子楚明,那楚明被他看得低下头去,一副心虚模样。得了,不用问也知道,王帆的信息肯定是这个小子泄露出去的。 “我可以帮你问问,他答不答应,我可不敢保证!” 第135章 谈拢价钱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答应,怎么不答应!” 楚一公的邀请对于王梦熊来说,还是颇具分量。不管怎样,潜藏在他身后的淞沪护军使卢永祥可是实打实的皖系军阀实力派。 即便王梦熊还认识皖系那个最大的头子段大帅,可县官不如现管,在上海滩这个地界,卢大帅才是当之无愧的王。至少能够顺利入股永安公司,扯出的这张虎皮起了巨大的作用。 本着和楚一公搞好关系,就是和那位搞好关系的心理,王梦熊在给楚一公施完最后一针后,便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楚一公转述露丝小姐的请求。守在一旁的楚思思和楚宝宝听到这个神奇的小哥哥还要出马探秘福双路69号,顿时燃起熊熊希冀之火,央求着爷爷打算跟随小哥哥一起去看热闹。 楚一公虽然对这两个孙儿辈的孩子宠爱有加,但还不至于失去理性。毕竟福双路69的凶名气焰滔天,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都搭进去了。他这次若不是因为怜惜露丝父母双亡、孤苦伶仃,这才向王梦熊小神医开口。当然,这也和他亲眼见证过小神医的神奇,或者叫小神仙更为合适。这也是对王梦熊能力的认可,如果他觉得有把握便接下这个请求。如果他也对福双路69号退避三舍,那么便回了露丝,不会让自己的这位恩人去冒险。 但是对于楚思思和楚宝宝来说,让他们两个跟着王梦熊一起进入福双路69号,在楚老爷子看来那不是爱孩子,而是害孩子。虽说他信任王梦熊的能力,但如果因为分心而出现任何闪失,对于他来说都是不能接受的。 “你们两个乖乖地呆在家里,不要有任何一丝去看热闹的念头。那种凶宅,王帆一个人都十分凶险,更不用说带着你们两个累赘去。你们若是真喜欢王帆哥哥,就不要去给他添乱。等事情结束,让王帆哥哥将经过慢慢讲给你们听,肯定能够满足你们的好奇心的!” 两个好奇宝宝虽然心里百般不乐意,但是楚老爷子的话他们是不敢不听的,只能嘟嘟着嘴,转而央求王梦熊,让他过后一定要把经过像讲故事一样讲给他们两个听。在他们爷孙三人心里,谁都没想过若是王梦熊失败会怎样,或许在他们的潜意识当中,这个年仅八岁的孩子带来太多神奇,字典里根本就没有失败这两个字。这种信心的养成不是一件事的成功而能左右,而是王梦熊一系列神奇的手段,比如查出楚一公中毒、比如让大家的伤病得到快速恢复、比如让鬼魂安息、揪出隐藏的坏人,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发生在他们身上或是亲眼所见,由不得任何怀疑。 露丝小姐和王梦熊的见面地点在一间咖啡厅内,陪同她来的依旧是楚一公的侄子楚明。虽然露丝小姐对王梦熊的年纪比较吃惊,但是在楚明的极力推荐下,又因为自己所雇佣人员的失败,让她不得不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这个被说得神奇的孩子身上。不错,虽然露丝自己也不过14岁,可她怎么看都觉得王梦熊就是一个孩子。只是这个孩子相貌清秀好看、举止稳重,就连喝咖啡的动作也都是那样的娴熟自然,就好像他生下来便每日喝着咖啡、吃着西餐长大的。明知道这种想法比较荒谬,可露丝小姐心中却是始终坚持这样的看法。 “或许这个孩子上一辈子是不列颠的某位绅士吧?” 露丝这样想着,却又为这种不敬上帝的想法而羞愧。毕竟在教会那里被灌输的是灵魂要么归于上帝,要么沦为地狱撒旦的食量,这种转世而生的想法,只在那些野蛮人中才存在。 王梦熊只扫了一眼,便将照片上一家三口的相貌神态表情刻印在脑海里。此刻他把手中的咖啡勺子轻轻敲了一下,放在一旁,端起咖啡深深嗅了一口香气,慢慢尝了一口,让咖啡的液体溢过唇齿、滚过舌尖、流经喉部,慢慢咽到肚子里。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想起和一个女孩子一同在星巴克喝咖啡的场景,那种味道和这个虽然相近,但物是人非事事休,眼前也不是那个明眸皓齿的少女,而是换成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孩。 “筱敏……”这个名字又从记忆深处泛起,把他的脑海中曾经刻意遗忘的记忆重新串起来,形成一幕幕飞快闪过的画面,好似幻灯片一样,让他心里的伤疤再次被揭开,带来一阵阵血淋淋的伤痛。 “王帆,王帆,你怎么了?” 楚明注意到王梦熊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闭着眼睛视乎很痛苦的样子,仍不住开口叫道。他为了赢得露丝小姐的欢心可是做了不少的努力,都没让心中的女神在意,只有这一次介绍王梦熊给她认识,才真正让女神重视起来。倘若这个时候王梦熊有什么意外,让女神的事情泡汤,那所有前期的努力都成了无用功,怎么能让他接受这样的结果。 “没事儿,走神了,突然想起一个人来!”王梦熊摆摆手示意自己没问题,重新向露丝说道:“照片我已经看过了,如果真的还在房子里,我会尽力给你拿出来。只是世事无常,我不会给你打这个包票。若是成功了,那是你我的幸运。若是不成功,我的损失不用你负责,但是该付的酬劳一个都不能少。” “这个自然,拿到照片背后的东西,我会额外增加三成的酬劳。如果不成功,或者有什么不幸发生,我会将说好的酬劳转给楚一公先生,让他交给你的家人!” “那就这样吧,谢谢你的咖啡,它让我想起了一些美好的事情。等我的消息,我会再联络你的!” 王梦熊点头示意之后,快步走出了咖啡店。露丝小姐看着他消失的背影,仍不住说道:“密斯特楚,我还是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你说他真的只有八岁么?为什么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在和一位二十岁的英伦绅士坐在一起喝着咖啡,谈论着事情。上帝啊!这种感觉很诡异,好像除了那个孩子之外,整个世界都开始不正常了!” 楚明点了点头,深有同感。但是他其实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在楚公馆,王梦熊给他带来的震撼比之眼前这样还要巨大。“这孩子早熟,不能以常理推断。总之你就把他当做同龄人或者更大一些的人来看待准没错,这样你的心理落差会恢复正常,才能更好地与他相处。” “我还是觉得头晕,密斯特楚,咱们还是找一间酒吧喝点什么吧。我觉得酒精能让我麻木的神经变得清醒些!” “天哪,露丝。你成年了么?哪个酒吧会卖给你酒?” “我没成年,可这不是还有你吗?不要跟我说你也没成年的鬼话,这里是你的地盘,我不管,就要喝一杯!” “好吧,但是只能喝一杯。否则被伯父知道我请你喝酒,怕是要挨骂的!” “走吧,一点不绅士,还不如个孩子!” 第136章 自制符篆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王梦熊在亲自探秘福双路69号之前还有一些必要的准备工作要做。沪上有一条街,专门贩卖各种香烛、纸钱、元宝、冥器等物品,说白了就是专门为那些信徒们准备,毕竟死人钱要比活人钱好挣的多,还没有人会因为产品不合格的原因回来找后账。 按照西壁文集中的描述,他找了一家老字号的门店,选择购买了上好的符纸、朱砂,还有一些品相上佳的五帝钱。倘若一般人来购买,没准儿店家会拿出一些次品或者干脆就是假货来糊弄。毕竟王梦熊看着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而且十分眼生,这些店家哪怕是百年老店,也不介意顺便杀个羊牯、发一笔小财。不过跟随柳一清在天桥和琉璃厂都混迹过,过手过眼的古董早就超过普通人所能接触到的范畴,店家这些小把戏在王梦熊眼中根本就无所遁形。 那店伙计被客人当面指出问题也不是头一次,厚着脸皮将次品假货收好,转身拿出真正的上品五帝钱来让王梦熊挑选。便是那一旁假寐的老板,也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线,观察着这个生面孔的孩子,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哪儿个竞争对手派过来砸场子的。 王梦熊也不为己甚,小小震慑一下对方就好,让他不要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就好欺负。要知道这次是去大名鼎鼎的福双路69号,如果到时候拿出的法器是假货,一旦里面真的有什么邪门的东西,那可就会被坑死。 “这枚、这枚,还有这几枚,我都要了!” 或许是伙计看出来王梦熊不好糊弄,这次拿出来的都是真品。当然真品也分层次,这就要看客人的眼力,价格上都是一样的贵,能挑选到上品优品,也是客人的运气。 老板在一旁再也装不下去了,假装被声音吵醒,伸了个懒腰,慢慢踱步过来,看着王梦熊选出的两套五帝钱,仍不住心疼。“客人好眼力,这十枚五帝钱还是我当初亲自收到手,混杂在这么大堆的铜钱当中一直没被挑走。没想到客人一次就把我这里的好货打包,看来这次生意还是亏大了!” 王梦熊听力无双,早就知道那老板在装睡。他其实对有的铜钱也拿不准,可是架不住这个老板门清啊!他只需把看好的铜钱拿在手中向上对着光线品鉴,剩下的就交给这个老板来判断。只要是他心跳和呼吸加快,眼皮子眨动厉害的铜钱,肯定都是好东西。不过这一招在天桥和琉璃厂那里只用过几次就不好使,因为那些老板和掌柜的对他的名声和眼力已经很熟悉,一些好货都藏起来,或者往死里要价,根本不给他捡漏的机会。 “老板说笑了,做生意讲求的是你情我愿,无所谓亏不亏的。其实还是老板你这店中精品多,要不然都是下品,我眼力再好也是没用。” 那老板见客人不再纠缠先前伙计拿假货骗人的事情,也就不再介意这品上品的五帝钱被挑走,反而主动拿出一把五色线,向王梦熊推荐道:“我看客人是想用这些铜钱串成五帝化煞钱,不知打算用什么颜色的绳子来穿?要不用这黄色的如何?这是帝王色,五行又是属土,土生金,或许能提高五帝钱的功效。” 老板的建议一般人听来或许很在理,不过读过西壁文集的王梦熊却不这样认为。他摇了摇头道:“土多金埋、土薄金杂。这一点丝线太薄,薄土不生强金,适得其反。还是用红色的绳子穿吧,红色属火,微火炼金,非常合适。” “那你这两串五帝钱要不要去龙华寺开开光?我听说那里历史悠久,高僧大德较多,一定很灵验!” 老板也是好心提醒王梦熊,他看出来了,这孩子买五帝钱绝不是为了把玩,而是真有用处。 王梦熊摇摇头,“这五帝钱本是俗物,与僧道不沾边,纯粹是借助帝王贵气。若是强行开光,反而失了效力!” 老板一听,这孩子还是行家,说得句句在理,看来自己那点水平和这位小客人相比差远了,便不再瞎建议,主动用红绳子将两串五帝钱按照顺、康、雍、乾、嘉的顺序穿好递与王梦熊。 王梦熊又挑了一管上好狼毫制作的符笔,全部结清价钱,带着东西扬长而去。那伙计看着自家老板仍旧向外面打量着,忍不住问道:“老板,这孩子莫不是那个地方出来的?否则他怎么会懂这么多?” 老板也拿不准,没好气地说道:“你以后招子放亮点,千万不要随便得罪这类人士。咱们做买卖平安为主、发财为次,要是因为以次充好得罪他招来报复,我这棺材本固然会赔光,你的下场更好不到哪儿里去。你没见斜对街那个黄老板,因为得罪了来自湘西的言家之人,店铺被烧为平地,到现在官府都没抓到凶手。所以咱们还是小心些好,你那些勾当就不要再做,免得因为一点小钱把命搭掉!” “老板您说的是,全听您的!”伙计表面答应,心下却不以为然。“要是不宰客分点辛苦钱,就凭老板给的那点薪水,怎么够养家糊口?怎么够去湘妃楼看相好的小桃红?” 离开这里之后,王梦熊直接坐上黄包车回到家里。这个时间大家都在休息,在为晚上的演出养精蓄锐。睡眼朦胧的顾传祺听见门响,跑过来和他打声招呼又去睡回笼觉,只留下他一个人躲在小房间中,做着精心的准备。 无论是捉鬼驱魔还是画符作法,对于王梦熊来说都是一窍不通。上一次误打误撞帮了楚一公,其实还是因为他气血旺盛,才能不为障所谜、不为邪所侵。至于真正的捉鬼降魔的本领,还是在阅读过西壁文集之后才头一次照葫芦画瓢学就得手段。 上好的黄裱纸铺在桌子上,砚台中已经研磨好了朱砂。王梦熊极力闭上眼睛观想那个令他印象深刻的符篆,大约一刻钟之后,他蓦然睁开眼睛,眼里依旧残留着那道符篆闪烁的痕迹。手中的狼毫笔重重蘸满朱砂,笔走龙蛇般在黄裱纸上行走,一气呵成般画出了记忆中的符篆。在这个符篆吧被画成之际,一道红光闪过,让整个符篆顷刻间浮现在纸面,转瞬又恢复原状,依旧成为一张普普通通的鬼画符。 画好一张符篆之后,王梦熊自觉消耗很大。但是为了探秘,他也顾不得休息,趁着脑海中那道符篆的印象犹在,一鼓作气又书画了五张之后,终于眼睛里符篆的影子彻底隐去,手中的狼毫笔再也握不住,掉落在砚台中,溅起几滴朱砂,让后面那些未来得及书写的黄裱纸彻底被污染。 “看来已经到了我能力的极限,也就从侧面说明这道符篆的等级程度之高,消耗精力之大。反正隐隐感觉这东西有用,就让那福双路69号来检验一下这道符篆真正的的作用吧!” 第137章 登堂入室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看着手中已经画好的五道符篆,王梦熊不但没有觉得数量稀少,反而欣喜若狂。这种东西他只是本能的觉得有用处,并不奢望能一次性成功这么多道。如今有五道符篆在手,虽不知具体威力和作用,可就是莫名地觉得心里有了底气,对福双路69号一行有了初步的把握。 “好东西啊!等恢复精力之后最好能多多储备一些。有道是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哪怕是备而不用,那也是值得的!” 外面的天色已渐正午,阳光正盛之时。王梦熊没想到画这几张符篆居然消耗了这么长时间,好在他本打算趁阳气最足的时候去探访那个凶宅,此时动身正是好时机。简单收拾了一个挎包,装上这次准备的东西,王梦熊出了门,坐上黄包车,去往福双路1号。 若是可以,他也想直接坐车到福双路69号,可那车夫只肯到福双路50号。再往前走,死活不肯,哪怕给再多的车钱也不去。“小朋友,不是叔叔不想挣这份钱,实在是家里还有老少几口人等着我养。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哪怕是大病一场,一家就有可能吃不上饭。能送到这里已经是我的极限,要是其他人,连福双路都不肯来。我劝你最好也能打消去那里的念头,有不少慕名来这里游玩的人都在回到家中后得了重病,你小小年纪,一旦出了意外,你家大人又该何等伤心。如果你同意,叔叔可以把你拉回去,回程的费用分文不取,你看行不行?” 王梦熊谢过车夫的一番好意,又多付了几个铜板将他打发掉。他可不是来这里游玩,而是专程来这里取东西的。若是能在不惊动里面的邪物将东西拿到手最好,要是非搞出什么幺蛾子,他手里的符篆可不是那些江湖术士骗人的鬼画符,而是印象中可以压服妖物、荡平海潮的大杀器。对付凶宅邪物,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感觉。即使只是照葫芦画瓢,威力打几个折扣,保护自身不被邪物侵袭还是很有信心。 从福双路50号开始,王梦熊越向前走越觉得阴凉。眼下正午刚过,骄阳余威犹在。虽然这里的树木因为长时间无人打理疯狂生长,形成浓郁的树荫有关系,但也不至于降温如此迅速。“看来那里面的影响范围已经超过了院子本身,四百米外都能感受到,阴气之重,可想而知!” 浓密的林荫街道上只有王梦熊一个人,脚下的水泥马路因为疏于打扫,灰尘和杂物较多,以至于每一步下去都能留下清晰的脚印。在他的观察下,除了两道车辙印,还有一行步履虚浮的脚印之外,并无其他痕迹。直到走到福双路69号正门的时候,才在对面的马路上发现几行凌乱的脚印。有两行脚印消失在院墙的墙根处,并没有出来的痕迹。路边还扔着一个打更的梆子,无人认领。 王梦熊估计这便是报纸上所说那两个新增添的冤魂所为,至于那行凌乱脚印,则是更夫留下,看来更夫警惕性很高,发现不对直接撒腿跑掉,这才不至于步了那两个死鬼的后尘。 院门深锁,但是新换了锁头,只有那铁链还是锈迹斑斑,显然有年头了。王梦熊眼尖,透过铁门的栅栏在里面的草地上发现了被损坏的锁头,锈迹斑斑的样子显然和那铁链一同经受了风雨的洗礼。 虽然没有新锁的钥匙,但这也难不住他。那两行脚印消失地方的院墙上,铁制的防盗尖刺被掰掉,很容易从这里进入。王梦熊微微后退两步,迅速向墙壁冲去,借着冲力在墙壁中间蹬了一下,身体像鹞子般飞上了墙头。四下除了荒草并无任何异样,他便纵身落下,几步出了草丛,沿着蔓草丛生的石板路向三层洋楼走去。 起风了。 明明天上的骄阳似火,但在院子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热度。仿佛有一层阴霾笼罩在宅院上空,既遮蔽了阳光,又掀动了风势。 起初是微风抚动荒草摇曳,渐渐开始摇动树梢。等到王梦熊走到洋楼门前的时候,已经变成狂风大作,卷起杂草树叶和砂石,劈头盖脸地向他吹过来。有些飞沙击打在洋楼的玻璃上,发出啪啪的响声,混杂着风声的尖啸,仿佛世界的末日。 “可笑,这点手段还吓不到我!” 王梦熊微微运转大力神功,不但无视那狂风击打,更在丹田处迅速升起一股暖意,直达全身,让不断往身体里侵袭的阴冷气息如烹烈火,快速消散,再也不敢发动侵袭。 一个面色苍白的小男孩脸庞在三层楼最西侧的窗户上浮现,又慢慢消退。不过那双幽黑眼珠短暂的一瞥还是迅速引起王梦熊的警觉,他抬头向西侧的三楼窗户望去,只看见被风吹动的窗帘,其他毫无所见。 “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在注视我,否则我周身的灵觉不会被快速调动起来。会是什么呢?是装神弄鬼的活人?还是恋栈不去的鬼物?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不来主动惹我,便井水不犯河水,拿到东西走人。要是想像对付那些死在这里的人一样来害我,老子人也杀过、鬼也灭过,不差再结下因果,一并打杀!” 王梦熊来到楼门前,伸出手掌试探地推了一下。哪知道房门根本没锁,被他轻轻推开,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原本他打算暴力破门而入,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结果,与设想反差太大,让他顿时起了疑心。“要说是昨天拉尸体的人员忘记锁门,似乎有点说不过去。这么凶名赫赫的宅院,哪怕是为了避免其他人误入,也会锁上门。没道理外面的大铁门特意换上新锁,而这里却不上锁。有趣,有趣!看来里面不管是什么东西,都知道我来了。这样想来,阳光不阳光的对这里没什么影响,亏老子还在烈日下坐了好久的车到这里,白白遭罪了!” 进了洋楼之内,仿佛进入另外一个世界。身后呼啸的狂风依旧肆虐,但就在门外,不敢越雷池一步。除了他自己的心跳,王梦熊没有听见一丝其他的声音。那本该风沙敲打窗子的的声音也消失不见,除了跟王梦熊一起照射进来的日光,这门外的任何一切都无法影响到里面。 第138章 昨日重现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借助身后的阳光,王梦熊惊奇地发现这本该破败不堪的大厅居然保持着高度的整洁。大理石地砖清可鉴人,楼梯上铺的红地毯依旧那么的鲜艳。一旁的墙角处摆放的落地钟依旧来回地摆动着,只是听不到一点机械的走动,仿佛那只是个虚幻的影子。 身后吱吱呀呀的声音又重新响起,这是除了心跳和呼吸,屋子里唯一能够听到的声音。 王梦熊不用回头便知道怎么回事,肯定是屋子里的存在用不知名的手段将房门关闭。这种以往恐怖电影中用烂了的桥段已经不能让他产生惊吓的刺激,毕竟多年观看恐怖片的经历让他承受惊吓的程度大大提升,那些脑洞大开的导演想出的吓死人不偿命的桥段比之这里面的存在来说花样手段多得多,就算现在让王梦熊来导演,他也敢保证会将这些民国时期的观众吓出心脏病来。 “小儿科的把戏,在我面前就不要卖弄了。”王梦熊大声地说道,也不管那些个存在能否听见。话音未落,身后的房门重重关上,整个客厅的光线一下子暗淡下来。好在还有玻璃窗透进的一点光亮,不至于让房间彻底陷入黑暗。对于别人来说还是有些障碍,但对于王梦熊来说,有一点光足矣,他达不到虚室生白的程度,但是借助一点光线,还是会看清屋内的一切。 等了一会儿,屋子里再没其他异动,王梦熊便不再理会,开始在一楼的房间内逐个房间搜寻起来。 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张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外国男子油画肖像,对称三角形宽折高翻领的燕尾服配上白色衬衫和同样白色领结,把这个一头金色卷发的中年男子衬托得英气勃勃。或许这类家族肖像除了自家人外没什么市场,这张肖像油画还能历经沧桑地保留下来。“也有可能同样是虚幻的,毕竟那自鸣钟就不是实物。如果这油画是真实的,那也想必是重要的受到那无名存在重视和保护之物。否则不可能在成为乞丐窝之后还能堂而皇之地挂在墙上,如果那样,就不是华夏国的乞丐。” 以王梦熊的速度,一楼的客厅和其他几个房间很快就被他快速搜寻了一遍。很多东西明明摆在那里,可是他真的伸手去摸的时候,还是会发现手指穿透的只是空气,哪怕是精美的金银器皿、古董瓷器,都毫无例外的是虚假的投影。 好在他不是奔着发财的目的来的,在接连触碰到几个值钱的东西成为虚物以后,便放弃了打秋风的想法,专心致志地开始找起那个镜框来。 顺着楼梯上到二楼。两侧的走廊静悄悄的,除了他手中的马灯之外,什么都没发现。这个马灯不知道是被谁遗弃到二楼的楼梯转角,若不是被他不小心踢到发出哐当的声音,或许就错过了这件实物。 本来借助一点窗户外面透入的微光,王梦熊可以不用这类马灯照明便可行走自如。不过想了想之后,他还是用火柴将马灯重新点燃,举在身前慢慢地查看。有道是兵不厌诈,有些底牌还是透露的越少越好。万一那隐藏起来的东西上当,主动暴露,岂不更好? 二楼的卧室较多,搜寻起来很是费劲。就在王梦熊在一间明显的儿童房间查看的时候,他忽然听见楼下正门开门的声音,紧接着听到一声女人的抱怨。“亲爱的,这场风刮的太奇怪,毫无来由,还这么猛烈。可惜我刚刚做好的新裙子,可能又要洗一洗才能穿出去!” 声音软糯好听,但是一些发音明显有些生硬,明显不是地方口音,反而像是初学国语的老外,在王梦熊听来,莫名地有些亲切感觉。毕竟后世大学交流生众多,大家生硬的普通话发音倒是出奇的一致。 王梦熊快步跑到楼梯口那里,向下面打量。刚刚昏暗的大厅现在却变得灯火通明,有一个衣着靓丽的金发女郎正用手帕拍打着身上的灰尘。瀑布般垂下的金发好似闪闪发光的绸缎,碧眼高鼻、唇红齿白,天生的一个美人胚子。 那女子一抬头,猛然看见楼梯口的王梦熊,顿时脸上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宝贝,到妈妈这儿来!” “我去,什么情况?”王梦熊下意识的想躲起来,可心旌摇荡之下,脑海中迅速敲响的警铃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自己已经穿越重生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可能。那么这女子是在对谁说话?难道她认错人了? 就在他胡乱猜测之际,周身莫名感觉一冷,仿佛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穿透过去,蹬蹬蹬地跑下楼梯。 一个6岁左右外国小男孩就这样从他眼前跑下楼梯,飞扑向那女子的怀抱。本来那女子还在心疼漂亮的裙子被狂风弄脏,见到男孩扑过来,双臂一环便将他抱起,也不管那鞋子蹭到裙子会不会变得更脏。 “亨利,妈妈就是和爸爸去参加一个宴会,怎么弄得好像好几天没见似的。告诉妈妈,想我了么?有没有做噩梦?” 那小男孩把脸蛋贴在母亲胸前,双手紧紧搂住她的脖颈生怕一松手他的妈妈便会消失。见妈妈询问,下意识地向楼梯上看去。王梦熊这次仍旧没有躲避,他不知道为什么能看到这对母子,但显然这对母子无法看见他。 男孩的目光越过空间的距离,定定地向上望去,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连忙扭回头,把脸埋在母亲的胸口,嘴里呜呜哭道:“妈妈,我怕。有个哥哥一直在吓我!” 王梦熊好奇地顺着男孩看的方向抬头上望,却发现了一个面色惨白的男孩正一脸嫉妒地看着楼下。忽然间一转眼珠,黑洞洞的眼睛瞬间盯住他,瞳孔不住地放大,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似的。 “娘希皮的,这个不是虚的,他能看见我!” 王梦熊头皮一麻,整个人顿时紧张起来,纵身扑向三楼,手里还顺便抽出一张符篆,打算追上这男孩子后便将符篆用上。因为他在直觉中发现这个家伙有可能是整个凶宅的关键,只要能把他搞定,所谓的凶宅便会水露石出、真相大白。 以王梦熊现在的速度,不可谓不快,然而就一眨眼的时间,那男孩已经消失在空气中,仿佛刚刚只是一个幻觉。再回到一楼的时候,那对母子和明亮的灯光一起消失在黑暗中,留下依旧阴森森空旷的大厅。 第139章 遇鬼打墙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看着一楼发生的变化,王梦熊只是在心中冷冷一笑,并没有任何恐惧之感。对于这种扰乱视觉、听觉,重构曾经发生过情景的小把戏,他之前在楚一公的家里又不是没见识过,根本算不得有多恐怖。就是有些奇怪,如果这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为什么没有看到那个男主人出现,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刚刚那位金发女士进门之后所说的话,绝不是对孩子说的,而是对她的丈夫所说。可是王梦熊在这期间只听到了母亲和孩子的对话,却一句都没听到男主人,也就是露丝小姐的姐夫的一言半语。 “有意思,难道对这对母子来说,那男人是真实存在,而对自己来说,那男人就是虚幻的不成?” 想不明白的事情,王梦熊也不再浪费脑细胞去想。反正无论什么情况,该来的终究会来,躲是躲不掉,逃避更不是他的性格。自然门崇尚顺其自然不假,可杜心五师父传授拳法的时候说过,武道一途在于穷精猛进、一往无前。有什么障碍自当一一破除,不留遗憾。练武是这样,对待事物也依然如此。 王梦熊迈步重新回到二楼,将刚刚遗漏掉的几个房间逐一检查了一遍,并没有任何发现。从进来到现在,除了刚刚发生的一幕显得很突兀之外,整栋楼房有一些不正常之处。好在他不是来破案的,就是来找个东西。倘若东西到手,大家自会井水不犯河水。要是东西没到手,或者有什么想阻碍他完成任务的存在打算搞事情,那这手中的符篆可不是当摆设用的。譬如后世一些国家,核武器放在手里总也不用,别人慢慢就会对其产生轻视,认为不过如此。倘若随便扔出去用上一两颗,尝到滋味之后必然会受到尊重。那东洋倭国人便是如此,挨了两颗核**之后便老实起来,舔起美爹来如痴如醉,浑然忘了挨炸的事情。 一无所获的他看了看三楼的楼梯,轻轻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要走到这一步,不管上面有什么,总得去面对。否则回去之后见到露丝,总不能说半途而废,任务没完成吧!即使现在他想要半途而废,估计那上面的存在也不会放过他,昨天那两个死去的贼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拿定主意的王梦熊脚步不再迟疑,大步向楼梯上走去。 或许是楼上那存在感受到了王梦熊的决心,或许是王梦熊肆无忌惮的做法激怒了它,原本寂静空旷的房间突然之间呼啸声大作。孩子们的哭喊声、大人们的怒骂声,还有一个阴森可怖的男人发出夜枭般的奸笑声。 一团火焰在三楼的转角处突兀的燃起,明黄色的光焰将周围的黑暗驱散,像是舞动的火焰精灵,顺着墙壁和地毯,向楼梯处蔓延过来。 “又是幻觉?” 王梦熊有些不相信,实在是刚刚经历过的景象让他对自己的眼睛产生了怀疑。可是眼睛可以被欺骗,嗅觉不会也被欺骗吧?火焰虽然燃烧无声,但那刺鼻的烟火味道向鼻子中袭来,害得他忍不住咳嗽两声。随之而来的,是层层的热浪。 “靠,这是真的着火了!” 王梦熊本要迈上三楼的脚步停了下来,弯腰抓住楼梯上铺就的地毯,用力一掀,将一大块地毯从楼梯过道上撕了下来,两只手高举地毯,不进反退般重新冲上三楼。 那火焰初燃,蔓延的速度并不是很快。王梦熊挥动的地毯啪啪抽打在着火的位置,掀起狂风,直接将火焰扑灭。王梦熊紧张的心情稍稍缓解,还多亏了这地毯是纯羊毛所编。据说100%羊毛地毯阻燃效果可以达到B1级别,用在他的手里,不比消防毯的效果差。 哪知道三楼的火被他扑灭,一楼又开始冒出了火光。那哭喊声突然变得撕心裂肺,更有几个浑身冒着火焰的人影在一楼楼梯口闪过。有人大声喊道:“快来人啊,着火了,救命啊!” 还有人喝骂道:“是哪个王八蛋把门给锁上了,这是存心要烧死我们啊!” “帮主,想想办法吧,我可不想被烧死。” “快砸破玻璃,从窗户往外跑!” “他娘哎,怎么这玻璃比锤子还硬,砸不开啊!” 人声鼎沸、惨叫声不绝于耳。那种烟火味中夹杂着烤肉的味道,让王梦熊一下子想到了烤人肉,不禁一阵恶心。 声势闹得越大,王梦熊却逐渐镇定下来。毕竟这是赫赫有名的福双路69号,可不是什么菜市场,更不是什么乞丐窝。想到乞丐窝,他一下子想起当初听来的这里被乞丐占据后失火的事情。“原来还是幻像,只不过能够做到这种声光电和气味一致效果的幻像的存在,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王梦熊心里把幻像看破,这种通过不知名方式作用大脑的幻像自动消失。楼梯的地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丝毫没有被撕破熏黑的痕迹。一二楼的楼梯位置又重新陷入黑暗之中,那些声音也一同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他手里的马灯依旧散发着光亮,把影子映照在墙壁上,拉得长长。 “就只会这点把戏么?” 王梦熊心中想着,对弄出这种把戏的存在表示深深的鄙视。他不知道,若是普通人遇到这些,恐怕就不会以为是什么把戏,吓都快吓死了。 接下来的搜索很是顺利,在一个宽大的房间的梳妆台上,他如愿以偿地找到了那个放置一家三口照片的镜框。镜框是被扣在梳妆台上的,玻璃都有好几道裂纹,只是由于做工结实,到现在为止还能保持不散架。 将镜框放进随身带来的挎包中,王梦熊心生去意。从刚刚经历的种种环境看,这存在的手段还很多,没准儿还藏着什么大招没放。若能就此离开,各不损失和相欠,那就再好不过。 从房间出来,他步伐很快,找到楼梯口后便一路向下小跑着来到二楼。接下来几个大跨步,又来到一楼。 “不对!怎么一楼还有向下的楼梯?难道还有刚刚没注意到的地下室不成?” 王梦熊试探着又向下走了一层,赫然发现还有一层向下的楼梯。从楼梯的缝隙间探看,那曲折向下的楼梯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尽头。 “娘希皮,这他娘的是遇到了鬼打墙!” 第140章 一段咒语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鬼打墙这种传说中高大尚的东西王梦熊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果这里不是凶名赫赫的福双路69号,他还真想试探着玩下去,看看能不能弄明白原理。万一以后作弄一下哪个看不顺眼的家伙,或许能用得上。只是毕竟现在是他一个人在这鬼屋子,未知不可测可能性太大,总有一种无法掌控的感觉。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拿出一道符篆,向眼前的楼梯扔去。 碰的一声,好似凭空起了炸雷,又像是敲响了巨鼓,就连眼前的空气都仿佛是起了涟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扩散。然而这种波动来得快去得也快,眨眼间便一切恢复原样,只有那道符篆飘飘荡荡地落在楼梯上,死人似的不再有任何反应。 “这……他娘的是什么情况?怎么会毫无效果?” 王梦熊心中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托大了,没有经过实践检验的东西就是不可靠,亏自己还费了那么大的精力来制作它。看来这个龙虎山天师一脉的传人也不可靠,所谓的《西壁文集》更是坑人的玩意!” 所谓道消一尺,魔张一丈。那暗中觊觎的存在见王梦熊接连无视他的幻像,以为这位敢孤身前来凶宅的少年必定心有所持,肯定有什么厉害的手段。哪儿知道一个鬼打墙便试出对方的深浅,得意之余便不再躲藏,而是直接现出身影,打算先尽情嘲笑对方,再用手段杀死他。 一阵阴风吹来,便是王梦熊手中的防风马灯也被压得火焰一沉,忽明忽暗了一下。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男孩子忽然出现在下面的楼梯口处,妖异的黑眼珠向上看过来,把那张仿佛刮了大白墙灰的脸蛋子暴露在王梦熊眼前。 “哈哈哈,我当是一个多厉害的主儿,原来只不过是一个棒槌。连我小小的鬼打墙都破不了,还学人家来驱魔捉鬼,真是自不量力!” 一直躲藏的家伙忽然现身,大大出乎王梦熊的意料 。不过只要略一思考,王梦熊便明白这家伙出来的原因。敢情对方是见自己的符篆无效,忍不住出来耍威风、看笑话来了!“只是真当老子就这一点手段不成?没有西壁文集的时候,老子还不是照样见一个打一个,见两个打一双!” 收起手中的符篆,王梦熊也不想和这类阴狠狡诈的家伙套近乎,微微运起大力神功,口绽春雷般吆喝了一声,聚集周身气血,猛地一拳捣出,空气都仿佛被炸裂开来,直奔对方的面部而去。 “你的招式没用,根本就打不到我。最算能打到也伤不了我,纯粹白费力气。” 那男孩嘴上说得简单,身体却仿佛提前感受到了莫名的威胁,飘然而退,根本不给王梦熊可乘之机。 王梦熊拳风四溢,没有伤到对方,结果又换来对方的嘲笑,心中微微恼怒,却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蓄势已久的劲气突破了拳头的束缚,裹着一股热流,继续奔着对方的胸部而去。 男孩正得意之时,却不知道危险悄悄降临。那股劲气普一相接他的衣物,便好似星火燎原般,直接从胸部烧起,让男孩发出惊天怒吼。 大力神功由王梦熊这个童男子使出来,对付这类阴邪最为管用。不过对方为祸多年,害人的本事非同小可。刚刚是猝不及防输了一招,很快就反应过来,阴气大盛之下,瞬间熄了胸前火焰,衣服转瞬间又变得完好无损。 王梦熊知道大力神功管用,心中稍安,嘴上依旧不饶人道:“怎么样?滋味如何?藏头露尾的家伙也敢出来讨打,你说你得多贱?” 男孩虽然装着清风明月、波澜不惊,其实被那火烧到了一点神魄,痛彻心扉。结果听了王梦熊的话,一下子又被戳中了心底痛处,面色瞬间狰狞,两只眼睛慢慢滑出两行血泪。 “你找死!” “我呸!就凭你这贱种,有那本事早就使出来,还会在这儿耍嘴皮子!”王梦熊大学里也是当过辩手的人物,心思活络灵敏,很快就抓住对方的痛脚,穷追猛打。 “我……”男孩欲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又被王梦熊打断。 “我什么我?就凭你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能看出来你有多贱。当初为人你不懂得珍惜,小小年纪便成了鬼。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做鬼,是为一贱。做了鬼之后不去投胎转世,重新做人,反而躲在这里偷偷害人性命。做鬼都不大大方方,是为第二贱。老子进来这么久,你又装神又弄鬼的,手段尽出却差点被老子烧成焦炭,你说你是不是一个倒霉鬼!是为第三贱。被老子骂了半天,屁都不敢放一个,天生犯贱受气的命,是为第四贱。脸涂的煞白、嘴弄得通红,男不男女不女……” 王梦熊语速飞快,根本不给对方插嘴反驳的时间。正要说道对方第五贱的时候,那男孩已经被气得亡命一般裹挟着团团黑雾扑了过来,伴随着阴风呼啸,直接把他的话堵住。 “娘西皮,再不过来,老子嘴皮子都要干巴了,快没词儿了。如今刺激得对方主动送上门来,正好发挥大力神功的威力!” 心思如电转,手上的功夫却毫不迟疑,踏步如山岳、出拳似流星,猛地向那黑雾中砸去。 “啊……” 黑雾中传来一声惨叫,随即那团黑雾飞快消失在上方的楼梯处,重新融入黑暗,再也不肯出现。 “小样儿的,跑的倒快,要不然老子骂不死你,打还能打的死你!”王梦熊看着男孩消失得地方,轻啐一句,便重新举起马灯,研究怎样破解这鬼打墙。 地下那道符篆被他重新捡起,又依样试探了两次。每次都能看见景物浮动,却又总是功亏一篑,仿佛差了点什么。反复两次之后,那符篆居然无风自燃,化成飞灰消散。 “差在什么地方呢?难道是我的材料有问题?梦里那道可镇沧海的符篆好像是用金属制成的铁牌,我这个却是黄裱纸。不过咱也没要求达到那个效果,能破除迷障、镇压个把小鬼邪物就成。或者是画的线条不对,和那真正的符篆有偏差?不过这也不可能,那道符篆自从做过那场梦之后便镌刻在脑海中,画的时候比对过,分毫不差的呀!” 王梦熊正在大伤脑筋、自言自语之际,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你少念了一段咒语!” “谁?谁在那里?” 第141章 霹雳手段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虽然因为思考破除鬼打墙的问题,注意力相对集中,但是王梦熊的警惕之心犹在,还是分出一些精力关注着周围的变化。那个凶恶的小男孩比较阴险狡诈,出现的方式花样繁多,不得不防。但是刚刚这一句话明显异于那个男孩,口音独特、没有那种阴冷气息,属于比较中听的范畴。不过他环顾四周,除了自己之外鬼影子都不见一个,那么这个声音是如何被他听到的呢? “咦?你居然能听见我说话!这可太好了。这么久了,我总于找到能和我说话的人了。你不用四下找,找也找不到。还有你也别东张西望,别说话,要是被那个坏蛋看到听到,起了疑心,我可就帮不到你了!” 声音再次响起,王梦熊这才发觉,原来这声音居然不是通过耳朵听到,反而是直接传递到脑海里,被意识感知到。这种手段说起来很简单,无非是发出一段脑电波,被频道相同的人接收到,自动转化为声音信息。好比电台播放的电波,被收音机在某个特定频段捕捉,放出音乐。其实刚刚那男孩子也是这样,只不过他的能力比较高级,不但制造出声音,还能制造出幻境,如同真的对话一样。 “好吧,那我就在脑中想,你能感觉到么?” 半天没得到回应,看来这种脑电波还是单向的。不过这样一来,也让王梦熊彻底放下心来。毕竟他的脑海里藏着大秘密,就连自家师父都不知道。王梦熊决定把穿越而来的事情彻底烂在肚子里,谁都不告诉,这其实才是他最大的底牌。来自后世的他熟知历史的走向,甚至个别人物、事件的详细状况都了如指掌。这个时空的历史脉络和他来的那个世界一脉相承,有个别差异但不影响大势。反正在目前看来,并没有因为王梦熊这个小小蝴蝶的潜入扇起什么波澜。 ”你听我说,你手中的那种符篆之前来过这里的道士也用过,不过他们不是像你这样抛起来就什么都不管,而是在嘴里念着咒语。通常在念完咒语之后,那符篆才管用。可惜那些道士本领低微,都被那个坏蛋吓跑了!” “原来还需要咒语!只是我这道符篆是从书上看到、梦中得来,根本就没配什么咒语口诀啊?难不成还要我现编一个?” 想到这里,王梦熊果断拿出第二张符篆,嘴里模仿电视中看到的道人做法形象大声地喊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符篆被他掷于空中,又形成波纹震荡,飘然而落。观其声势,比之最初那道符篆作用有限。 “不对,肯定不是这个。”在他看来,这东西就像是一把锁头,只能用一把钥匙来开,根本不会存在什么****的可能。如果瞎蒙一把都能蒙对,那运气可就逆天了,显然王梦熊的好运气在穿越的时候已经用尽,再也不是什么命运垂青之人。 王梦熊竭尽全力地去想,这关乎着能不能完成任务,更关乎自家性命。可惜那西壁文集已经被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几乎都能背下来。然而无论怎么回忆,都找不到咒语口诀的踪迹。 “你快点想出来吧,我怕时间一长,那坏蛋过来查看就会发现我!” “想出来了么?” “你可真笨,比那道士还笨!” “你就不能……” 这声音说的多了,便被王梦熊听出说话之人年龄不大,不过这声音入脑,让他根本不能集中注意力。他实在忍受不了,大声喊道:“闭嘴!” 那声音只停顿了两秒,又开始说道:“你的脾气比妈妈差多了,就比爸爸好一点!” “还有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你不想活命从这里出去了?” “我昨天看见两个人就在楼梯这里活活累死了,我可不希望你也这样!” 这话痨孩子可能好久没与人交谈,好容易遇到能听到他声音的王梦熊,话匣子打开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王梦熊觉得这孩子莫不是唐僧转世,就凭这话痨趋势,不比把牛妖都说上吊唐三藏差多少。他不想搭理这孩子,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忘了这孩子根本就没出现过。 不过这一闭上眼睛,他忽然警醒知道去哪里找符篆口诀。就在那日梦中,那使用符篆之人在符篆入水之后嘴里嘟囔着什么。当时他没在意,以为只要有仿制的符篆就可以,现在想来,那个道士嘴里分明念的就是咒语口诀。 “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那细节都在脑海里,慢慢还原……” 王梦熊的识海慢慢涨潮,升起云雾。在云雾中渐渐演化出那日钱塘潮边,那道士祭起符篆入水,随后嘴里念念有词的场景。他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在识海中却紧盯道士的嘴唇,一字一句原样在口中复述道:“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按行五岳,八海闻知。魔王束手,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qi)常存。急急如律令!” 你别说,还真有急急如律令。看来他刚刚蒙的那一下也对了一部分。 随着最后一段咒语口诀念完,王梦熊手上那道符篆无风自起,飘上半空中突然放射出道道金光。空中一声炸雷,将整个楼梯空间炸出一道道裂纹,随即像破碎的镜片一般,纷纷掉落在地消失不见,露出后面灰尘密布的楼梯通道,恰好是在二楼的中间位置。王梦熊举起马灯,几步之间便吓到一楼,来到当初进来时的大厅。 之前看到的光滑大理石地板在灯光照耀下布满灰尘和杂物,还有一些凌乱的脚印。从里面看那楼房的大门,满是漆黑的手印,和不知道涂抹什么恶心的东西。 王梦熊这时候才放下心来,看这情景,别说那鬼打墙,便是一开始的幻术,也被这符篆轻松破去。“看来不能小瞧自家绘就的符篆,只要掌握了方法,威力不说移山镇海,但是破除鬼物的幻术,还是非常轻松的!” 在那道符篆炸雷般响起的时候,一个漆黑的空间内躲藏的黑影再次痛苦地嚎叫起来,刚刚恢复的身体又遭到重创,连笼罩在他身子周围的黑影都明显消散了一大团。“这是什么手段?居然将我所有的布置全部破掉!不能让他跑掉,要是69号夜间跑出了活人,那这里还是什么凶宅?宽且那人还带走了一样东西……” 王梦熊只是来取东西,也不是专程来驱鬼,既然门就在那里,走出去便是,犯不着和那鬼物斗气。哪知道他刚走到门口,背后又传来那鬼气森森的声音。 “站住,你想不想要他的命了!” 王梦熊回身看去,却见那鬼男孩站在二楼的楼梯处,手里抓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那男孩眼睛紧闭,手脚下垂,像是失去了知觉。 第142章 自投罗网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梦熊的手已经按在了门把手上,似乎只要他狠下心来,轻轻一推便可离开这个凶宅,完成任务回家,该睡觉就蒙头大睡,该上学就愉快求学。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与这死鬼井水不犯河水。只是他看着那个闭着眼睛不知道死活的小男孩,心中有些不忍。虽然那鬼男孩没说这孩子是谁,但他心里已经确定,这个肯定就是暗地里指导自己用咒语口诀破除鬼打墙的那个孩子。 杜心五老爷子行走江湖奉行的一个信条就是恩仇必报,快意江湖。他也是这样灌输的王梦熊,“滴水之恩报之以涌泉”。这孩子与他而言,岂止是滴水之恩,简直就是救命之恩。虽然在鬼打墙内短时间那鬼男孩不能拿他怎么样,可是时间一长可就不好说。 “真是讨厌的家伙,非要把那些坏人的桥段用个遍不可。现在就是自己想走也走不了,心意不顺,以后这自然拳就没法再练下去。除非他回来找到这个男孩,破除心中迷障,功夫才能有长进。 “我知道他是谁,说吧,你想怎样?” 王梦熊因为还剩下三张符篆,又知道了咒语口诀,心中底气十足,根本不惧怕这个鬼男孩。只不过无利不起早,除掉这家伙对他什么好处没有,属于白做工,没人会付工钱。露丝小姐倒是肯出这部分钱,可惜两个人只说起拿到镜框后的东西给多少酬劳,根本没想到除掉这里面脏东西的价钱。如果事后没人承认,除掉这东西也没有任何证据,那岂不是亏大了。 看着对面鬼气森森的男孩,王梦熊只觉得面对的是一堆哗哗作响的大洋。如果有人委托,那干掉这家伙就能顺利爆出金币。要是像现在这样被动交手,一不小心干掉对方只是杀掉一个白身,毛都不会打出来。 “人生就像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王梦熊看着对方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看见一出正在上演的悲剧,心内无比憋屈,恨不得一拳打在那张小白脸上,给他打成人面桃花开! “我想怎么样?我想要你去死!” 那鬼男孩见王梦熊投鼠忌器的样子,知道自己用这个叫亨利的小男孩做要挟简直是太对了。他也害怕王梦熊又拿出破除他邪术的符篆。事实证明,那东西不但管用,直接作用在他身上,恐怕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化为飞灰。现在则不然,如果对方动用那符篆攻击自己,肯定会连同亨利一同干掉。别以为亨利的小动作他不知道,只不过当时他在疗伤,来不及找他算账。现在手里握住亨利的命脉,等于间接拿捏住对面那个可恶的男孩子,新仇旧恨一起算! 手里明明有大杀器,却不能使用,还得应付这鬼男孩疯狗一般的进攻,王梦熊只能忍住郁闷,用大力神功为弦、以自然拳意为箭,拿身体做弓,拼命向那鬼男孩的身上射去。 不这么做不行啊!那鬼男孩速度比他快,还不时地用手中男孩的身体来做挡箭牌。如果用以往自然拳猛烈的招式,别说打在男孩身上,就是擦上边,以自然拳蕴含的阳刚爆裂之气,这男孩怕是会被一拳打散魂魄。现在他把大面积杀伤的拳法,改成了刺客一样的箭法,只要逮住机会便精攻于一点,既避免误伤那个男孩,也能时不时地给鬼男孩造成一点伤害。 有道是聚少成多,这么零敲散打下来,那个鬼男孩的身体像是被打漏的筛子一般,到处冒着黑气。那些黑气其实是鬼男孩用积聚而来的怨气转化的法力,没消散一点便会彻底损失一点,不会自动补充,只能再去辛苦筹集。眼下福双路69号凶名大噪,过往路人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会主动上门成为怨死鬼。除了那些心怀鬼胎之人,鬼男孩已经好久没有得到补充,一直都是宝贵的很。如今和王梦熊对战这么久,他的法力损失已经达到了让他心疼若死的地步。 物理伤害对他来说如同蚊子叮了一口,别看浑身开了一个个口子,实则没什么影响。但是那气箭之上蕴含的炽烈阳气,却生生把他的法力幻化的身体一点一点的侵蚀掉,这才是最大的伤害。 “你还敢还手?”鬼男孩被打急眼了,看着不时抽冷子给自己来一下子的王梦熊吼道。 “娘西皮,老子不还手还让你使劲儿打呀!是你缺心眼还是你傻呀,能不能说点人话?哦,忘了。你他娘根本就是一个赖皮鬼,哪里会说人话,我承认我有点高估你了!” 王梦熊知道这鬼东西受不得言语刺激,故意用话去撩拨他。那鬼男孩果然上当,忽然又想起对方变着花样骂他贱种的前事,顿时气蒙了心,双手幻化出锋利的尖爪,把手中的男孩往身后一抛,合身扑了过去。这是他最大的绝招,也曾经靠着这一招杀了几个臭道士。如今气恼之下,全然不顾可能遇到的反击,黑烟滚滚之下将王梦熊团团包裹在里面,无数个被他害死的鬼魂在黑烟之中浮现,鬼声啾啾、阴风怒号,凶险无比。 王梦熊见自己小小的激将法奏效,暗自欣喜。没想到这鬼男孩放出大招,将他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那些凶恶厉鬼出没期间,鬼气熏天,便是阳气十足的身子也变得发冷,连忙运转气劲,将侵入身体的阴气化掉,这才重新暖和起来。至于那个被扔在一旁的孩子,根本没时间去理会,只希望他自求多福了。 那鬼男孩的声音在黑暗的烟气中响起,“杀了他,谁杀了他我就立下鬼誓,让谁喝他的血、吸他的阳气,放还谁的轮回锁,给谁投胎做人的机会!” 这句话一出,阴森的鬼气起码重了三倍。有些出工不出力,根本就是磨洋工的鬼魂也开始面目狰狞,疯狂地攻击起王梦熊来。谁让重新获得轮回锁,得到投胎做人的机会太过诱人了呢!要知道有了轮回锁,便相当于有了鬼门关的通行证、六道轮回的单程票。以往这些被鬼男孩杀死的怨鬼都被他把轮回锁搜走,不让这些人投胎,控制在身体里滋养自身阴魂。如今这鬼男孩肯许下这样的誓言,可见对这个外来的男孩恶念有多深。鬼誓不可违,这可不是谎言。 随着身上的伤痕增加、寒气渐重,王梦熊顾不得许多,偷偷把那三张符篆一起扣在手中,嘴里飞快地念着咒语口诀。“天地自然,秽气分散……” “不好,快上,不要让他念完!” 鬼男孩一听便知道王梦熊在干什么,眼下这些鬼东西听到他开出的赏格都疯了,根本不让他有抽身的机会。想再用那男孩来要挟对方,时间上来不及了! 恶鬼们一阵躁动,带来更大的疯狂。王梦熊也去了最后一层负担,凡是攻击自己的绝不是什么好鬼,那就不算杀错。“……急急如律令!” 轰隆隆的雷声在漆黑的夜里连续响了三下,福双路69号方圆五里范围内的人们都有份听到。他们纷纷探出头去窗外张望,但见月朗星明,一丝云彩都没有,又哪里来的雷声呢? 第143章 人鬼殊途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这一夜福双路69号周围的人家几乎没有人能够睡好,因为只要闭上眼睛似乎那雷声就轰隆隆地在耳边响起。等到惊醒之后才发现只有睁着眼睛不睡觉,那轰隆隆的雷声才不会被听到。等到第二日一早,很多出门的邻里互相见面时,才发现不仅是自己一个人,几乎每个人都顶着黑眼圈,无精打采的去逛市场、遛弯。 本来晴天夜里打雷已经稀奇,等大家互相聊天发现无法入梦之后,这种奇怪的事情就像风一样传了出去。不仅又给福双路69号蒙上一层恐怖的面纱,还造成十多户人家集体迁走,宁可折价卖掉房子,也不愿再和这凶宅作伴。其实如果这些人能够有些耐心,只需再过数日,堆积在这里的煞气便会彻底散去。王梦熊还是低估了三张符篆的能量,配合着他的符咒口诀,不但一举将那鬼男孩轰杀,而且余威连绵数日之久,将凶宅累积近20年的凶煞怨气一股荡平。这个时候如果靠近房子,也不会感觉到森森鬼气,反而因为雷霆镇海的缘故,空气中充满了欣欣向荣的勃勃生机。 顺利带着镜框回到家中,顾家班的众人还在大世界表演没回来。王梦熊把那镜框摆在床头,看着照片里面那个拿着帆船的小男孩,忽然笑了起来。“出来吧,这里没有外人,那坏蛋也被我彻底轰碎三魂七魄,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段怯生生的声音无端出现在王梦熊的脑海,眼前慢慢浮现出一道闪烁不定的影子。那影子出现后便快速向后退去,到了不能再退的墙边之后方听了下来。 “你身上的阳气太重,离你越近就越炽热,身子就好像白雪遇到三伏天,有那种要被烤化的感觉。” 王梦熊暗自一笑,并没有告诉小男孩是怎么知道他藏身在镜框照片之中。其实那种情况下他根本顾不得小男孩这个恩人,只求把鬼男孩灭掉。等到发现不光是鬼男孩,连躺在一旁受创不起的小男孩也同样不见。那符篆虽然制作的寒酸,但该有的功能威力一样不少。受到使用人心意的驱使,自会寻找主要目标,尽可能不会伤及无辜。如今小男孩不见,他回到家中后却凭借识海隐隐感受到小男孩的气息,对方肯定是跟随他一同来到这里。 从福双路69号那里,他只取了一物,就是眼前的镜框和照片。如今对方气息犹存,说明肯定藏身于唯一能和69号扯上关系的镜框。 “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说说你今后的打算吧?总不能一辈子躲到这镜框里面。你就不想早日投胎得到解脱么?” “我的轮回锁被那个坏蛋收走,被轰得渣滓不剩。所以我既不能像那个坏蛋一样为祸四邻,也不能转世投胎。不赖上你,我难道还真成了孤魂野鬼呀!” 两句就把小男孩诈得说了实话,王梦熊也不在意是不是临时养了一个小家伙。他看着镜框皱眉道:“我姑且相信你一次,不过你也得早做打算。这里面毕竟人来人往,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你也知道吧!” “晓得啦,晓得啦。你可真啰嗦。要是我能找到更适宜的藏身地点,坚决不会赖在这里的! 又聊了一会儿,顺便把那个鬼男孩的底细也探查出来。原来那个鬼男孩姓汪,自小便杀了人之后被父母遗弃,只好到社会上厮混。遇到露丝小姐的父母之后被顺利救出收养,成为一切悲剧的***。后来这家伙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居然杀了和自己同屋,以及被这对夫妇收养的其他孩子。直到闻讯赶来的男主人也被鬼男孩一同杀之后,躲无可躲的露丝妈妈抱着她从后院的一楼门窗附近跳窗逃走,这才躲过一劫。 等到亨利的父母接收这栋小洋楼之后,灾难再次发生。亨利因为独自在池塘玩帆船不幸溺水,孩子的母亲也就是露丝的姐姐因为伤心过度选择了自杀。一年后露丝的姐夫也吞枪自杀,这才让房子重新成为凶宅。 “我猜这里发生的所有死亡时间都不是意外,背后都有那姓汪的鬼男孩的影子吧?” 王梦熊只需看见那鬼男孩养鬼自重的声势,便知道他当初干了些什么。这样问亨利,不过是最后确定一下。 “那坏蛋在折磨那些被他杀死的人的时候承认,这都是他亲自动的手。只有我却实在是个意外,这也是他一直无法将我像其他人那样奴役的原因。不过没有轮回锁,我们怎么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更无法离开这栋死亡之地。” “那你爸爸妈妈呢?他们也被奴役了么?” 王梦熊害怕自己那道符篆连亨利的爸爸妈妈一同灭掉,害这可怜的孩子做鬼都成了孤儿,因而有此一问。 眼前的小男孩微微摇头,脸上绽放出幸福灿烂的笑容。“他们两个都去了天堂。我偷偷给那坏蛋捣乱,让他来不及对我父母的灵魂下手,便化作白光上了天堂。” 这孩子发自内心的喜悦让王梦熊看了心酸,都说父母为了孩子可以做任何事情,有些时候这孩子为父母做的未见少多少。尤其是亨利,他舍弃亲人团聚的机会,只为父母不落入那鬼男孩的魔抓,丝毫不顾自己陷入长久的孤独。不过那男孩的父母真的是他干扰的原因么?王梦熊猜测可能和他们的信仰有关系。毕竟在之前还有那教士也就是小男孩的姥爷,那可是实打实信奉耶稣的,所以也没落入魔抓,否则怎会认不出小男孩来。 “那你有什么 打算,一直留在照片中么?你的小姨回来了,明天我便去见她,你们可以亲人团聚,虽然是人鬼殊途,可总比一个亲人都没有的好。“ 男孩摇摇头,脸上现出的一丝喜色也很快消失。“不会见面了!因为没时间了!” 原来小男孩并非没有受到符篆的伤害,只是在王梦熊的控制下主要威力都对着鬼男孩和他奴役的手下,小男孩亨利只是受到一丝波及。他逃到镜框中隐藏也是感受到了凶宅里绵绵不绝的惊雷的威力。留在那里迟早变成飞灰。离开后还有成为地府孤魂野鬼的机会。 “离开家,我就得不到阴气的滋养,在这里停留不住,得马上走了。谢谢小哥哥为我的父母亲人报了仇,也请你替我告诉露丝阿姨,我们都很想她。希望下辈子还有成为一家人的机会!再见了,小哥哥,谢谢你……” 小男孩的影子越来越淡,直到消失不见。王梦熊不知道这是真实发生还是脑海中的幻觉。反正那镜框端端正正地摆在桌子上,作不了假。 “明天,希望会是一个好天气。” 熬了一夜耗费精力的他很快睡去,梦境里隐隐听见惊雷之声。不过这已经影响不了他的睡眠,很快就发乎了轻微的打鼾声。 第144章 浮想联翩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第二天一大早,王梦熊再次光顾了街角的咖啡店。因为来的有些早,露丝还没出现,便点了一杯红茶和一块面包,当做自己的早餐。咖啡店的报架上放着最新出的《申报》,供客人自取观阅。他拿起来随手翻看,上面有两个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凶宅祸事不断,夜半雷声扰民……” 这分明说的是昨夜的福双路69号,没想到申报报馆里面还有这样八卦的记者,除了开头这两句说得像模像样,再往后纯属胡编乱造。不过这等神鬼异事,当不得真。倘若非要论个真假,便落了下乘,争辩不出最后的结果。 比之这娱乐八卦式的新闻,真正引起王梦熊重视的是另外一则新闻。“……湘省立会之风渐重,有毛姓、蔡姓、萧姓学子20余人据《礼记》所云’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亲民,在止于至善‘,立会曰新民学会,以革新学术,砥砺品行,改良人心风俗为宗旨,然其志虽洁,其行能坚守本心,历经世事时移而不变乎!” “原来那位大神终于开始出手搅动天下了!那些学子当中,后世耳熟能详的就有七、八个,不过最后活下来的也就一两个,看来光有信仰不够,还得有技巧和保护自我的能力,这样才能坚持到最后,看见新世界的曙光!” 王梦熊正在慨叹着,却被一只素手从手上抢走了报纸。 “你一个小孩子,却像老夫子一样摇头晃脑地看着报纸。我倒要看看你读的是什么,能这么吸引你!” 伸**去报纸的是迟到的露丝小姐,这回又和上次的打扮不同,穿着一条素白的长裙,戴着宽边插花的帽子,有一种英伦少女之美。 “露丝小姐,我们的报纸都是竖排的,从右向左读,而且还是国文字体,你一个西方不列颠人士,知道怎么看?能看懂不?” 露丝小姐其实是认识几个汉字的,不过繁体字笔画繁多,又都是竖着排列,这样她就看着发懵,又和西方从左到右的读报方式不同,只看了几个字便放下了手中的报纸。 “哦买噶,这太难了,不知道你们国家的报馆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想让像我这样的外国人看懂么?” “NONONO,露丝小姐,其实我猜他们是为了照顾你们的情绪,反正也不认识几个字,搞得难一些显得责任在他不在你,便可心安理得的放弃在这无聊的新闻上浪费生命,更能有更多的时间去打扮,这样我们才能欣赏到容貌与衣着相匹配,优雅与礼貌融于一身的露丝小姐吧!” 王梦熊纯粹是嘴上撩闲,那露丝小姐起初听得目瞪口呆,旋即想起这只不过是一个八岁的男孩,心里慢慢涌起的一丝悸动强行被她压了下去。 “你一个小孩子,跟谁学的这么皮?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你在看什么,还是说说,东西到手没有?” 露丝小姐轻轻把帽子摘下,放在桌子一角。那帽子上插的花朵还带着馨香,仿佛刚刚采摘下来。 王梦熊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连你也失败了吗?我就知道不该抱什么希望,好在你没事,能够平安回来,这也算是万幸!” 露丝嘴上安慰着王梦熊,心里的失望却溢于言表。她虽然不希望听到失败的消息,可是那凶宅的风险她也相当了解,对于王梦熊能够平安无事地回来很佩服,心中的失落感渐渐少了许多,开始出言安慰起王梦熊来。 “那个,我摇头是因为你给的价钱少了,和我实际付出的不相符,需要加钱!” 王梦熊一边说着,一边从书包中掏出那个全家福相框,放在桌子上,慢慢推了过去。 露丝听他这么解释,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你这个孩子,弄得我这心七上八下的,跳得厉害!” 王梦熊看见她手抚胸口,按在那两处丰腴山丘之上,心里没来由地一荡,连忙把眼睛移开。心里暗自道:“七上八下形容得好,这是对某项运动的真实计数,至于厉害不厉害,那就得将来问问你老公了,我是没指望了!” 想到这里,从他内心里又浮现出一个同样吸引他目光的所在,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让他情不自禁地将眼前的金发少女与一个明媚如夏日阳光的少女身影重合到一起,忍不住轻轻吐出两个字。 “筱敏……” “喂喂,王帆,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露丝在王梦熊眼前挥着手,见他没反应,连忙把手放在他的额头试了试体温。“体温微凉,没发烧啊!怎么开始迷糊起来,难道是昨夜进了凶宅,带来的后遗症?” 那同样微凉的手指搭在王梦熊的额头,身体的自然反应让他飞快地从记忆深入回过神来,有些抱歉地说道:“没事,就是突然想起一个和你一样美丽的女孩子。不过露丝小姐是不是应该去洗个手啊?我在你手上闻到了强烈的脂粉香气。难道说你早上起来把香粉胭脂都涂在手上了么?” 王梦熊故意在逗弄露丝,用以掩盖刚刚短暂的失神。他知道那不是脂粉香,而是青春少女自带的体香。自从习练自然门的拳术以来,他在排出体内污垢的同时,嗅觉、听觉变得越发的敏锐,各种味道一闻便知出处。好在这个时代青山绿水犹在,那种被污染的地方不多,尚可接受。否则他就得用上和杜心五师父学的闭气功夫,来抵挡异味对嗅觉的冲击。那个体香当然不在抵挡的范畴之列,让他浮想联翩一下,就当昨夜的利息。 “小孩子,跟人学坏了啊!姐姐我天生丽质,根本不需要施胭脂水粉。敢吃姐姐的豆腐,你可得做好被姐姐赖上的心里准备。要知道姐姐举目无亲,就指望着拿到姐姐留给我的授权书,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话说回来,你既然嫌钱少,为什么还要把这相框推给姐姐!” 露丝拿起那个放在桌子上的镜框,看着和自己手里面一模一样的照片,确定这就是姐姐说的那个藏着授权书的镜框,不是王梦熊随便找来糊弄自己的假货。 “人无信不立,既然答应了,东西又拿到手,自然先交给你,完成交易。不过我说的钱不够是指另外一件事情,你想听吗?” “讲!” “我猜你拿到授权书后,无论是住还是售,都需要找人把那房子彻底打扫一下吧?无论是什么脏东西,只要存在,就会影响住宿、更影响销售。” 露丝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不把脏东西除掉,住是不敢去住,卖也没人敢买,这是个问题。 “要是我说已经帮你把屋子打扫干净,即可放心去住,有可顺利销售,这是不是应该另行加钱啊?” “你说的是真的?”露丝看着王梦熊,有些不敢相信。那房子据说请过不少大师做法驱魔,最后都无功而返,还有死在里面的。王梦熊一个小孩子,虽然被人传的很厉害,但是能从脏东西眼皮子地下偷东西和把脏东西清除掉,那代表的意义是绝不一样的。 “千真万确,不信我就带你去瞧瞧!” 第145章 眼见为实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好!虽然我相信你不会骗我,但是不亲眼所见我还是不放心。况且没有你陪着,我也不敢去那里,不管那脏东西还在不在!”露丝说的很实在,并不像国内某些女性扭捏作态,估计这也和她在不列颠受的教育有关。华夏女性讲究含蓄、贤良淑德,而外国妞儿则追求自由奔放,感情炽热,敢爱敢恨。这种性格其实很对王梦熊的脾气,和他后世的女友筱敏非常相似。只是现在他自觉年纪幼小,虽然在幼小的身体里面装的是一个成熟的心灵,终究表面的差距太大,让他根本没往深里去想。 两个人简单吃了一点东西,叫了一辆黄包车,一同坐了上去,前往福双路69号。因为是大白天,又提前说好半路放下即可,这黄包车夫再三确定之后便开始拉着车慢跑起来。 这种小型号的黄包车其实是为了拉那种独自出行的客人准备,因为有些些人喜欢两个人挤在一起,多数人却喜欢独自坐车,享受宽松的舒适感。王梦熊本打算叫两辆车,可露丝小姐二话不说就将他拽上了自己坐的黄包车,丝毫不在意两个人的身子紧紧挤在一起,并随着车身的摇晃聚散分合。 王梦熊鼻子极其灵敏,始终有那种好闻的体香撩动他的嗅觉,紧密接触之下有一种星火燎原的感觉,吓得他闭上眼睛,不断地回忆起筱敏的脸庞,来给冲动的身体泼冷水。哪知道闭上眼睛之后,筱敏的面容还没等清晰,却忽然像走马灯似的快速交替,蓦地定格在一张宜喜宜嗔的脸庞,赫然是永安公司的四小姐郭黛西的面孔! “怎么可能?” 王梦熊浑身打了一个冷战,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冰冷袭上心头。若是想到的是筱敏,那是一种带着忧伤的甜蜜。倘若不知不觉在心中居然有人把筱敏的身影替换掉,是谁不要紧,关键在于这种趋势。他有些害怕,怕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后世的记忆会慢慢消散,尤其是关于筱敏的记忆,那是他最宝贵的财富,也是他赖以生存的信念保证。从后世离开到停留在现在的民国,他总坚信一定会和心爱的筱敏再次见面,不管这希望有多么渺茫,他都默默地坚信这一点。 “你怎么……打哆嗦了?是因为穿的太少感染了风寒?” 露丝感受到他身体的异样,关心地问了一句。见王梦熊闭着眼睛,似乎想到可怕的事情,连忙伸手将他揽入怀中,用自己的胸膛给这小孩带来温暖。 那团山丘把王梦熊的脑袋紧紧夹住,让他的呼吸开始不顺畅,明显有些变粗。好在这种刺激阴差阳错之下把王梦熊脑海中的丽影冲散,让他从患得患失中清醒过来,随即发觉自己的脑袋究竟来了何处,气息变得不均匀,但脑海中其他一些杂念全被这一大团山丘所驱离,整个世界只剩下两团丰腴的山峰。 “一双明月贴胸前,紫禁葡萄碧玉圆。” 不知道是谁写的诗句,不过眼下王梦熊词汇贫乏,只能用隐约记得的这两句诗来表述所有的感觉。 见王梦熊不再打哆嗦,露丝觉得是自己的方法奏效,搂得更加紧。若不是王梦熊气脉悠长,只要一丝的空气存在便能闭气好久,只怕不等到福双路69号,在半路上就出了人命案。若是被那个《申报》的八卦记者知晓,又会写出类似“男孩偷香窃玉、少女大胸闷杀”的博眼球新闻,成为笑谈。 黄包车夫确实是尽了力,他收到露丝付的车钱后,撒腿拉着车跑得飞快,生怕停留这里的时间长惹上脏东西。露丝还打算多给些钱让车夫等在这里,哪知道车夫没等她开口便跑没影了,所以只是哎了一声,便一脸无奈地看着王梦熊。“一会儿我怎么送你回去上学?这里根本叫不到车,得走很远才会看到有黄包车路过。” 王梦熊见她因为这个无奈,知道她心中为自己好,不过叫不到车更好,否则他怕对方再按照来时那样做,那会憋出内伤的。 “放心,等看完了房子,我便跑着去上学。以前上学也是这样的,最近事情较多,身子有些懒,分量长了不少,还真需要多跑跑路,减减肥!” 露丝好笑地看着他的身板,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逗自己开心。刚刚她把王梦熊搂在怀里的时候可是感觉得出,这个小孩子虽然年纪小,但是身上的肌肉却非常饱满有力,根本不需要什么减肥。况且现在民国时期,军阀连年混战,百姓们经常饿着肚子流离失所。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家庭,都不会营养丰富到可以把小孩子弄成小胖子的地步。“减肥?这和这个孩子的身体半点都不搭边吧!” 见露丝露出笑容,比之刚刚临时的不开心,王梦熊便知已经达到目的。当下也不解释更多,直接直福双路69号而来。 昨夜风声雷声不断,街道附近的人被惊醒之后便开始胡思而乱想。早上一出门的时候,发现路上的行人都互相交流着对夜里雷声的看法,偶尔还会纷纷给凶宅添上一点神秘。等远远地望见一辆黄包车拉着一男一女两个人来到福双路,纷纷觉得奇怪。不知道是眼花了还是说有人胆子太大,居然会到这种阴气冲天的街道上来。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其中一位还是洋妞,难道外国佬便不用害怕本土的鬼不成? 王梦熊和露丝到大院门前使劲儿敲了敲门,做个样子。那眼尖行人开始大声喊叫起来:“小娃娃,快回来,那是凶宅,去不得,会出人命的!” “那里刚刚死过两个人,以前死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为了你们性命着想,赶紧跑回来!” 王梦熊听到众人的呼喊,毫不在意。他看了看露丝,问道:“现在还想知道结果么?” “想,我要亲眼验证一下。” “那好,既然你坚持,那就开始把!” 王梦熊把袖中藏起的小刀刷地亮了出来,用刀尖在锁眼处别了几下,啪地一声打开了锁扣,将铁链子卸了下来。露丝从包里抽出手来,将配好的钥匙举在半空,正好赶上他用刀子撬开把门的铁将军,忍不住吐槽道:“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生孩子!” 王梦熊回答的很干脆,将手中的铁链子随手人在一旁。 “去!” 露丝被噎得直翻白眼,不再理会他,伸手推开门,抢先迈步走了进去。 王梦熊跟在后面往前走,忽然见她停住不动,连忙一侧身从她身边饶了过去。 “怎么不走了?” “累,走不快!” 王梦熊知道她言不由衷,明明是害怕,却找了一个傻子都不会相信的理由。 “那好,跟在我后面,我带你看看什么叫做奇迹!” 露丝心中暗喜,知道这小孩没有揭穿自己是因为害怕才停下的。这回变成是她亦步亦趋地跟在王梦熊身后,不敢拉开太长的距离。 第146章 都不简单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露丝小的时候就是在福双路69号度过,当然知道这里的情况。这次来到沪上,也曾来过一次,不过都是在铁门外透过缝隙匆匆地看了一眼,就被楚明催促着离开,根本没有好好观察。然而就是那匆匆一瞥,也让她知道这里面变成什么样子。 这次跟在王梦熊身后,第一印象便是整个院子都焕发着勃勃生机,这是春的气息。原本笼罩在院落里的阴霾雾气彻底消散,近处的草地、院旁的玉兰树,远处的洋楼都变得如此清晰。空气中弥漫着绿草的气息,还有白玉兰花盛开的芳香。 这株白玉兰树是教士夫妇住进洋楼的第一年手植,算来今年已经有近20年的树龄。当年第一次开放的时候,露丝便喜欢上了这种满树都开放着白色的花朵、满庭院都能闻到芳香的感觉。时隔多年,再次看到、嗅到白玉兰,让她恍然想起当年的教士父亲将她高高抱起,折枝轻嗅玉兰花树的情景。 上一次看,那玉兰花树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连花骨朵都不曾打,只有消瘦的枝条在风中萧瑟。这才几天不见,居然繁盛至如此程度,确实是让露丝大吃一惊。 眼尖的她忽然看见草地上有只老鼠翻着肚子躺在那里,明显已经翘辫子。脚下的水泥路上偶尔还有一些蟑螂、苍翼的尸体,散落在各处,仿佛被烧焦了一般,黑乎乎的。 “嗡嗡嗡……”寻声看去,居然是几只勤劳的蜜蜂,循着香味飞来,在空中跳出优美的舞姿,降落在玉兰花树上,辛勤地忙碌着。 这种情况对于也凶宅闻名的福双路69号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奇迹。无论白天黑夜,以往这里都是死气沉沉,除了城狐社鼠、蟑螂苍蝇这类东西,什么蝴蝶、蜜蜂、飞鸟是决计不会在这里出现的。 “别看了,这外面的景致你将来会有大把的时间来看,咱们还是先进楼里看看吧!” 王梦熊虽然也惊奇这一夜之间的转变,但他要给露丝看得可不是外面这些。整栋楼房在经过他三道符篆的轰击下,阴晦之气一扫而空,原本岁月斑驳的痕迹在彻底显露的同时,还会有一些相应的变化,这才是他要给露丝看的奇迹。 露丝贪婪地看了几眼,转过身恋恋不舍地跟在王梦熊的后面进了小洋楼。这里面她太熟悉了,几乎每个角落都留下了她和哥哥姐姐们的身影。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她惊讶地发现,这里虽然因为年久失修,一些地砖破损、墙面脱落、木制家具变了颜色多了刮痕之外,其他的一切都给她一种崭新感觉。没有老房子的腐朽味道,没有蛛网密布、脏乱差的想象中画面,就连地面和各种家具、墙壁的表面,居然连灰尘都没有。仿佛这里被人精心打扫过,一尘不染。虽然地上还有一些胡乱堆放的杂物提醒她,这里确实没有人收拾打扫过,可能做到这种骨子里的洁净,那种给感官带来的冲击非常巨大。 “这是怎么做到的?”露丝紧紧拉着王梦熊的手臂,连声追问。她内心虽然觉得这一切都和这个一路搂在怀里的小男孩有关,可因为太过匪夷所思,她还是想听到他亲口承认才会相信。 “怎么做到的?这是一个秘密。不过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吃亏的原因。你付的价钱只是拿到东西,如今这里你也看到,我敢保证,这栋楼房、宅院,那些脏东西都被我从头到尾涤荡了一遍,一个不留。而且将来这里面也再也不会出现类似的脏东西。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奇迹,值不值得加价钱?” 露丝下意识地点着头,嘴里喃喃道:“当然算是一个奇迹,值得加……” 她忽然停住说话,抬头看着王梦熊道:“加什么?” “工钱啊!或者说是报酬、酬金、佣金,无论是什么,总之不能让我做无用功吧?” 露丝忽然狡黠地笑道:“你说的这些,是不是得有合同才能支付?哪怕是口头约定也好。只是,我好想不记得和你有过这样的合同或者是约定,那么想来我也没有必要因为这些支付你额外的报酬,对不对?” “这个……” 王梦熊一时语迟,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是啊,对于西方人来说,他们看重的是一种契约精神。只要有合同、有约定,那么按照合同和约定支付酬劳天经地义、无可厚非。倘若没有这些,想让他们凭良心来做事,那几乎是让撒旦改信上帝,几乎是不可能的。不像是在华夏国内,为人处世讲诚信,还讲良心。毕竟几千年来灌输的便是仁义礼智信,道德放在首位。如果昧着良心做事,是会被骂缺德,指脊梁骨的。 露丝见王梦熊郁闷无奈的样子,心中好笑。接触虽短,但这个小男孩带给她的震撼却是相当巨大,几乎是一个惊雷接着一个惊雷。无论是楚明传的神乎其神的医术、降鬼驱魔的巫术、还有侧面打听来的勇猛绝伦的武术,澄衷学堂名列前茅的学术,似乎没有他不会的,每一项都做到最好。现在见到这小孩吃瘪,心里无端地平衡了许多,觉得他不再离自己那么遥远,而是如同邻家弟弟一般,那种在路上搂着他、呵护他的感觉重新又回到了身上。 “放心吧,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看把你给吓得。不过有一点我得和你说实话,除了先前支付给你的报酬之外,我浑身上下已经没有多少钱了。这么大的房子要继承、打扫,哦这个省掉了一大部分,还有请佣人、收拾庭院、购买必要的生活用品,天哪!你能相信我住进这里之后便要破产了么?” 王梦熊看着露丝用手捂着额头痛苦的样子,脸都黑了。这小娘子手段还是真的够丰富,商人的精明、律师的无情、少女的娇憨、影帝级别的 演技,让他明明知道对方的话十句有九句是假,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单买卖做的,要大亏啊!我那三张熬心费力的符篆,怕是要白瞎了!” 想到这里,王梦熊转身便向外走去。“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不就是不想付账,老子不要了,就当全心全意为人民……,不对,为了国际友人,做贡献了!” “喂喂,你要去哪儿?这楼上我还没看完,你走了我害怕!” 露丝嘴上说着害怕,其实内心笃定得很。从院子的异常和屋子的洁净程度,她便断定这里的脏东西却是被这个神奇的小孩子消灭掉了。只是她不想失去这个印象不错的弟弟,所以故意拿这个借口挽留他。 “露丝姐姐,你就别演戏了。这里连苍蝇都不剩一个,你知道根本不用害怕。我还是一个学生,时候不早应该去学堂了。这里叫不到黄包车,我得抓紧时间跑很远才能保证不迟到,先生的板子不会因为我陪你这个美女就放过我的手掌心的!” “原来不是生气,那就好!放心吧,姐姐不朝你借钱。等我安顿好了以后,会还你这个人情的。现在让我和你一起走吧,我也要去一次楚公馆,专程谢谢楚伯伯!” 王梦熊狐疑地看着她道:“你去见楚一公,不单是为了感谢吧,还有什么目的?” 露丝眨了眨眼睛道:“借钱!” 第147章 南北和谈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这么说,你是打算在这里住,而不是把它处理掉?” 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露丝一说借钱,王梦熊就猜到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刚刚她的那些话并不都是演戏哭穷,而是真的需要这些开支才能维持这么大宅子的运转。作为教士夫妇生前好友,楚一公还真有可能拿出这部分钱来。即使他不肯,他那个叫楚明的侄子估计也是会肯的。 “当然留下了,毕竟这里有我童年的印记,还有和爸爸妈妈度过的美好时光。现在我在不列颠一没亲人二没财产,我打算就把这里作为我的家!哪怕是借钱,我也会维持下去。” 露丝确实是发自内心地喜欢上了这里,虽然美好的回忆夹杂着痛苦,可还是幸福居多。另外就是这里的勃勃生机吸引了她,让她觉得哪怕是能天天呼吸到这里的空气,也值得在这里扎根。 “那你今后怎么办?这个宅子一年下来开支不是什么小数目,总不能靠借钱拆东墙补西墙度日吧?” 王梦熊这话其实一半原因是关心,另一半则惦记着自己这次的酬劳。要是露丝小姐只出不进,别说良心大发额外支付他报酬,就是楚老爷的本钱,都会折进去。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等我安顿好便申请去中西女塾教授英文。那里的创办人是美利坚卫理会驻沪传教士林乐知先生,也是爸爸的生前挚友。我去找他做做工作,肯定没问题。” 露丝所说的中西女塾,在沪上非常有名,创办于1892年。至少王梦熊知道那里就读的孩子家庭几乎个个都是非富即贵,比如大名鼎鼎的宋霭,宋庆,宋美,就先后在那里读过书。这样的学校向来财大气粗,估计教工的薪水足够她来维持日常开支,或许自家的报酬也能有了着落。 两个人分开之前,王梦熊还是给露丝留下了景定成的联系方式。 他有两方面的担心,一是福双路69号毕竟是曾经的凶宅,要是只靠露丝自己去招佣人,估计会一个都招不到。国人对于这类凶宅茶余饭后谈论可以,若是置身于此,恐怕没有人敢这么做。要不说这个露丝是个傻大胆,凭借对王梦熊的信任就敢长期住在这里,那得多粗的神经啊!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外人的觊觎。即便是凶宅的时候,还有一群乞丐将这里霸占。若是凶宅变成正常的宅院,不要说这么大的院落会值一大笔钱,就是这福双路周围的房子价格,也会水涨船高。露丝孤身一人,哪怕是不列颠国的公民,可在上海滩,也算不得什么。有了景定成的联系方式,露丝一旦求助,便可动用斧头帮的力量。 回到澄衷学堂时间有些晚,不过任课的先生看见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也不忍心苛责,况且王梦熊成绩非常好,与同学友善,一直深得各学科先生喜爱。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先生不好给学生留下坏印象,仍然伸出戒尺,在他的手掌上打了三下,便叫他回到座位上。 王梦熊虽然有大力神功护体,不在乎这顿打,但是先生的板子重拿轻放还是能感觉出来,便配合着做出疼痛的样子,让先生大赞孺子可教也! 同桌是一位小胖子,名字叫吴钩明,据说这个名字还是他父亲读到李太白的侠客行,开篇第一句“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中原样扒下来的。他平时与王梦熊交好,知道他身体虽然看着瘦弱,但是抗击打能力超强。先生这三个板子下来,他要是若无其事还好,现在这故意皱眉头的样子,明显有假。 王梦熊看见小胖子挤眉弄眼的样子,知道这家伙鬼心眼多,看出了端倪。不过为了照顾大家的情绪,还是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大家都是聪明人,心领神会,相视一笑便专心听先生的讲解。 连着数日,风平浪静,就连报纸上的新闻也都是老样子。无非是南北互怼,谁也不让谁。今天你打我,明天我偷袭你,双方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不过总体上还是北方占优。毕竟现在段大帅重掌大权,手下士兵如狼似虎,借助官府大义,调动各路人马多路进攻南方,从者如云。 不过这种胶着局面在4月24日被打破。王梦熊看到申报的消息,知道现在直系曹大帅手下悍将、第三师师长吴子玉率部占领了衡阳。他一下子想起了那个在汉阳火车站遇到的中年将领,知道这一次此人大放光彩,距离直系入主中原的步伐又近了一步。然而好景不长,因为段大帅居然不顾吴子玉的赫赫战功,强行把湘督军及兼任行政长官的职务授予了皖系张尧,使得曹、吴大为不满,占领衡阳之后便停步不前。5月底,曹大帅擅自回师津门,6月中旬私自与桂林排出的代表签订停火协定,握手言和。这看着愈演愈烈的局面,居然偃旗息鼓,战火熄灭了! 沪上的投机商们这回纷纷骂娘,直叫曹大帅不够意思。本来嘛,大家看准机会都屯了许多货物,就等着战火愈演愈烈,趁机抛售挣个两三倍利润。哪知道停火协定一签署,物价直线下跌,很多投机商来不及卖出手中存货,直接把物资砸在手里。一些银号钱庄纷纷前来催债,引得商人们纷纷吐血甩卖,让物价更是雪上加霜,已经有人破产跳楼,成为报纸上的新闻。 斧头帮也囤积了不少物资,但是在王梦熊的提醒下在雪崩来临之前便已经出逃,赚的虽然不多,但是相比那些跳楼的,仍旧让王亚樵庆幸不已,对王梦熊的建议越发看重。期间露丝小姐真的找到景定成,帮助她出头解决了雇佣佣人和打发那些吸血之人。虽然斧头帮的大佬们没有出面,但是其声威日盛,隐隐盖过青红两帮的势头,还是让那些眼红之人退避三舍,再也不敢去欺负一个外国弱女子。便是佣人们也纷纷前来见工,一时之间福双路69号成了热门之地。 这一年的夏日如期而至,北面这些大佬们暂时瓜分好了既得利益消停不少,南方又开始乱了起来。5月4日,孙先生提出辞呈,并发表了辞职通电。20日,南方选举唐仪、唐尧、孙先生、武芳、林怿、陆廷、岑煊七人为总裁,以岑煊为首席总裁。改组后的南方完全由西南派系所控制。孙先生眼见报负难酬,又不愿意同流合污,愤然离开,连带着手下那个郭姓将领也辞职不干,辗转回到东北。 第148章 流感来袭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时间回溯到年初,美利坚国堪萨斯州莱利堡军营。 在一间厨房内,厨师库柏正在为士兵们准备晚餐。今天的主菜是土豆炖猪肉,蔬菜沙拉、牛肉炖番茄,还有其他一些配菜。这次来这里训练的士兵们马上就要结束训练任务,投入到欧洲战场,统一归潘兴将军指挥。这顿晚宴既是庆祝、也是告别。所以厨师库柏得到军营长官的指示,提前从乡下采购了几大口肥猪,准备改善伙食。 早上杀猪的时候,库柏有些奇怪。这几口肥猪不像平时杀猪时候的那些猪挣扎得那样厉害,好像有些打蔫儿,相当配合。不过杀都杀了,晚上就该进入到士兵的肚子里去,所以他也没过多考虑,只是打算下次去那个农场的时候警告一下农场主鲍勃,不要以次充好,否则就不在他那里采购任何东西了。 经过精心准备,看着锅里面炖的猪肉和土豆散发出香气,库柏打开锅盖,打算看一下炖肉是否熟烂。哪知道在掀开锅盖的一瞬间,被那热气一熏,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喷嚏。 有时候只要开了头,后面就会一个接着一个喷嚏打着。直到这些饭菜都被端到餐桌上的时候,厨师库柏才停止打喷嚏。他觉得身上有些冷,头部昏沉不适,和助手交代几句,匆匆吃了一点饭菜,便回到自己的床上,裹着厚厚的棉被开始打哆嗦。当晚军营里的军医过来帮他看了看,叮嘱他多喝点热水,注意保暖和休息,便又去往士兵宿舍,因为那里有几个士兵也出现了和厨师库柏一样的症状。 当晚军医在自己的日记上写到:“……该死的厨师库柏得了感冒,又要吃几天他那个助手煮的猪食了,但愿他早点好起来。士兵里面有几个感冒轻微症状,不过小伙子们身体都不错,只要多喝些热水就能挺过来,不像那个库柏,这么大人了,体质都不如一群孩子。明天,希望一切都能好起来,毕竟他们要踏上欧洲的战场,投入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去,愿上帝保佑他们!……” 几天后,一些原本要出发去往欧洲的莱利堡的小伙子们没能如愿。整个军营里面有522名士兵病倒,占到了整个培训士兵的三分之一。好在剩下的那三分之二士兵没出现感冒症状,随着运兵船开始横渡大西洋到达欧洲前线。一路上他们这条船幸运地躲过了德国潜艇的追杀,也成功地将身上的流感病毒带到了欧洲前线。 4月法兰西传出爆发流行性感冒、5月份西班牙、6月份不列颠岛,不过经过医生们的诊治,认为只是普通流感,没有多严重,不值得大惊小怪。 6月的沪上码头,一艘艘货船、邮轮到岸。一些码头苦力连忙在工头的带领下搭起跳板,准备从上面搬运货物。一名外国船员脸色发青地在甲板上吹着风,嘴里不停地在咳嗽。一名路过他身边的苦力偷看了一眼,发现他捂住嘴的手掌居然带着鲜红的血色。 “这家伙……,莫不是肺痨?” 想到这里,这名苦力脸都被吓白了,在那个船员凶恶的眼光注视下,连滚带爬地跑去找码头老大,报告他发现的情况。码头老大心头一紧,连忙找到船长询问,船上是不是有肺痨病人。肺痨病是华夏人的叫法,在西方这种病被称为肺部结核。船长知道他的船员在上船之前都经过身体检查,像肺部结核这种传染病是坚决不允许上船的,因而断然否认。 “只不过是轻微的流感,没什么大不了的!” 码头老大得到船长的保证,心里有了底,便继续安排苦力们装卸货物。至于报信的那个苦力,赏了他三倍的日工钱,提前打发回家,免得影响苦力们的士气。 就这样,后世震惊全世界的西班牙流感,悄悄登录上海滩,进而在一两年之内席卷整个华夏国。 王梦熊是在六月中旬去澄衷学堂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以往满勤的课堂学生居然缺席达到一半左右,这在学堂开办以来是非常少见的情况。等他下课之后找先生询问,才知道这些学生都是因为一个原因请了假,假条上都是一个理由-偶感风寒。 王梦熊嗤之以鼻,不就是普通感冒嘛,偏要弄出这么文绉绉的称谓。不过仔细一想也不对,一两个风寒叫感冒,若是有多达一二百名学生得了风寒,那就是流行感冒了。想到这里,他忽然一惊,自己居然忘了这么一件重要的事情。没错,就在1918年,全世界程度的瘟疫-西班牙大流感爆发。其实叫西班牙流感还真是冤枉人家了,在这之前这场流感最先在美利坚军营爆发,后来又在不列颠和法兰西爆发。只不过这三个国家的**为了不影响士兵的士气,偷偷把这件事情掩盖。反而是西班牙国王阿方索十三世比较实诚,主动承认自己被感染,结果这场流感被命名为西班牙大流感,其实应该叫美利坚大流感才对。 这就像后世的新冠肺炎病毒,种种研究都将矛头指向美利坚德特里克堡生化基地,但是那个特不靠谱的家伙偏偏叫华国病毒一样,都是故意甩锅。 “得琢磨一下做点什么,要知道这场流感疫情下来,全世界5亿人感染,死了4000多万人,比第一次世界大战战亡总人数还多。据说一战结束就和这场流感有关系,毕竟防疫都防不过来,谁特妈的还有心思打仗啊!” 放学后,王梦熊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去到斧头帮那里找到了景定成。 “什么?你怀疑这可能是一场流行全世界的瘟疫?可为什么我看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对这场瘟疫只字不提呢?” 景定成不是怀疑王梦熊的判断,毕竟他的医术可是有传承,并且得到他亲眼认可的。不过瘟疫这种消息,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发布的。要不然引起恐慌,造成的后果,不是某个人就能负担得起。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对外去说,这不是找你来商量一下,看看从个人角度,能为咱们普通老百姓做点什么。这次风寒来势汹汹,致死率特别高,死的人会很多。国外那些人死多少我不管,可国内老百姓多死一个我都心疼!” 王梦熊说完,看着景定成,如果不是王亚樵有事外出,斧头帮只有景定成坐镇,他都不会这么多废话。 “若是真的,可得好好研究一下。不光是加强帮里弟兄们的防护,可以悄悄放出风声,提醒沪上的老百姓。不过一定要做得隐蔽,免得被**的人查到是我们做得!” “好,就这么办。具体措施,咱们再好好合计合计!” 第149章 吹哨之人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孔家在沪上的宅院,偌大的地方现在没剩下几个人。孔熙夫妇回了晋省,孔令侃便成了当家做主之人。留下来的老管家根本降不住这个惹祸精,只能是跟在他身后帮忙平息鸡飞狗跳的局面。不过今天这位少爷很是安静,居然在客厅里有模有样地会见来访的客人。 “大哥,你可是有日子没来,兄弟我甚是想念!” 看着拱手抱拳,极力装成一家之主的孔令侃,王梦熊扑哧一笑道:“行了,咱们哥俩那是过命的交情,你就不要和我扯这一套。还肾是想念,你咋不说腰子也很想念呢?” 孔令侃严肃认真的脸顿时绷不住了,哈哈大笑道:“王帆大哥,你说的话我就是爱听。没错,肾就是腰子,腰子就是肾。成,以后我就这么问候别人,看他能不能听懂!” “行了,别闹了,咱们说正事儿!”王梦熊看着这个不着调的孔家小弟,不由一阵头疼。用中二少年来形容他还真是高抬,就这水平,顶多是幼儿园大班。两兄弟开开玩笑那叫增进感情,倘若这么去问候长辈、亲朋,还不得让人以为是青山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呀! “哦,是不是有什么发财的买卖要照顾小弟啊?” 最近孔令侃手头有些紧,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孔熙夫妇回晋省之前,怕他乱花钱,特意将他的私房钱收缴,统一交给管家保管。要想花钱不是不可以,只要有正确的理由,经管家电请孔熙之后可以随便花。孔令侃哪有什么正当理由,整天惦记着听戏耍钱、斗鸡养狗、要么就是装大头下馆子,这理由能拿得出手么?要是跟着王帆赚点小钱,不但腰杆子硬起来,孔家老爹会觉得孩子出息了,能办正经事儿。 王梦熊当然知道这孩子是什么样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找上门。有些事情可以和景定成直说,但到了孔令侃这里,你和他说为国为民显然不现实,但是要说怎么赚钱,肯定感兴趣。 “有个消息,不知是真是假。但是这消息一旦属实,那么我们就可以提前运作一下,到时候可以赚回至少三倍的利润。” “是什么消息?”孔令侃怦然心动,这真是瞌睡送枕头,心想事成啊!正缺钱花,这位大哥便有消息奉送。他可是知道王梦熊的本事,无论是杀人还是赚钱,都远远超出了同龄人,便是自家父亲也暗地里夸过他很多次。 “快说吧,别卖关子了。我还不知道你,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没有十分的把握,你是不会拿出来说的。” 孔令侃的不耐烦从侧面可以看出他对王梦熊的信任,这让他对此行的把握又增加了一分。 老管家见自家少爷要和王梦熊谈大事,连忙将侍立一旁的女佣人打发出去,免得走漏了消息。不过就在他也要出门避嫌的时候,被王梦熊叫住。 “老管家不是外人,况且孔叔叔不在,也需要您帮令侃做一个决定,就留下一同听听。” 其实王梦熊巴不得听到消息的人越多才好,不过那样刻意而为,倒显得有些假。所以在佣人出去之后便让老管家留下,即时不经意间卖个好,又能多一个传递消息的途径,何乐而不为呢。 “据内部可靠消息,流行于欧美,且致死率非常高的流感疫情已经在沪上出现。按照现在地方官员的德性,这种传染性极强的疾病一旦没有提前做好预防控制工作,短时间内就会扩散到全国。如果我们能够提前囤积一批专治风寒的药材,把它运输到几个重要城市。那么一旦疫情爆发,有两个好处。一是奇货可居。这种能够救命的药材关键时刻翻几倍、十几倍都是可能的。第二是行善积德。咱们提前把药材囤积,免得疫情爆发缺医少药,你想想能够救多少老百姓的性命。况且咱们也不涨那么多价,固定三倍利润,绝不再坐地起价发国难财!这种一举两得的生意,不知道你肯不肯做、敢不敢做?” 孔令侃还没来得及表示,老管家听完心里就是一哆嗦。他年级大了,经历过的事情远比这两个小孩子要多。在这个时代,饥荒、战争、水旱灾害总能留下一些活路,大不了背井离乡去逃难,舍得下脸面去讨一口饭吃也会有活路。但是瘟疫则不然,一旦爆发,不管你有钱没钱、不管你贫富贵贱,瘟疫面前一视同仁。一场瘟疫下来,十室九空、白骨露于野的惨状遍地皆是。 “要是消息属实,得马上给晋省的老爷去电告知,另外还得给留在晋省的家人去个信儿,有备才能无患!” 王梦熊看见老管家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不管怎么样,已经有个消息发散源出现。 孔令侃兴奋地说道:“肯,怎么不肯。这种好事若是不肯、不敢,那就成傻瓜。不过,这消息太过惊人,我还是不敢相信。王帆哥,你可得有十足把握才行,要不然赔点钱无所谓,让当官的说咱们妖言惑众、扰乱民心,这罪名非同小可!” “据说的消息,准确率定是很高,但什么事情都不可能十拿九稳。风险与收益是成正比的,你不冒点风险,就想获取数倍收益,这等好事也轮不到你我!” 王梦熊虽然能肯定这个消息千真万确,但是做事留有余地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万一事后追查起消息来源,完全可以说是听路人交谈而来。不过他也知道,一旦疫情爆发,官员们抗疫都来不及,哪还顾得谁放出的消息? 不过为了逼真,他还是特意嘱咐道:“这个消息蕴含的商机、含金量你也能体会得到,谁提前出手都是名利双收的事情。所以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等咱们的药材采购、分地点储备到位,即便消息泄露出去,咱们还是能够抢得先机,好处占了大头。切记切记,不要外传!” 孔令侃连连点头,忽然回头看向老管家。“你也听见我王帆哥哥的话了吧?若是消息外泄,我第一个拿你是问!” 老管家连连摇手道:“我年老体衰、眼花耳聋,什么都没听见!” 王梦熊暗自冷笑:“老家伙,故意装聋作哑,跟我玩心眼呢。不过这次设套,你主动钻了进来,就怕你不往外传递消息!” 当天王梦熊和孔令侃商定双方各自出资,又分别用斧头帮和孔公馆的资产做抵押,向银行借了大笔贷款。随即派出人员大肆地在全国各大药材集散地进行采购,一时之间许多商家手里的货物都变得紧缺,纷纷加大了采购力度。哪知道两天后,一股更大的资金席卷而来,使治疗风寒的药材迅速见底断货,不管价格翻了几倍,根本就是有价无市。 与此同时,一个关于全球大流感的消息不胫而走,普通老百姓都知道去药铺抓两幅药备着,生活物资也同样储备了不少。 第150章 果断出手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虚高的药材市场引来各路资本大鳄血腥的追逐,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纷纷用出,引起更大的血雨腥风。因为下手早,囤积了大批药材的斧头帮和孔令侃委托的药材储存点引起了这些大鳄们的关注目光,各地纷纷来电请示,发现形迹可疑之人在药材囤放点附近出没,王梦熊敏锐地感觉到风暴来临的气息。 “什么?现在就要出手?”王梦熊的建议让孔令侃惊讶不已,他心有不甘地说道:“可是真正的疫情还没有来临,我觉得这价格还有继续上涨的空间啊?” 王梦熊缓缓摇了摇头,道:“你不懂,如果现在不出手,再等些时日,恐怕会人货两空,别说收益,便是老本都会蚀空。” 别看斧头帮在沪上风生水起,旁人轻易不敢招惹。然而在那些资本大鳄面前,却弱小的犹如婴儿。所谓官商勾结,那便是资本到了一定程度的必然。否则有财无势,徒遭觊觎。有势无财,权势不彰。民国期间有钱的不少,可真要是论起富贵之家,又有谁能与蒋宋孔陈这四大家相提并论?可眼下四大家族,除了宋家底蕴丰厚些,其余三家仍是蹒跚起步阶段。只要掌握了至高无上的权利,所谓富贵,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些王梦熊都没有向孔令侃解释,因为这都是因为他握有历史的脉络,能够先人一步知道别人发迹的手段才知晓的结果。倘若如此解释,岂不让人当做忽悠人的神棍? “我来问你,眼下全国各地,谁权势滔天、一言九鼎?” 孔令侃一怔,仔细想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若是民国之前你这么问我,我肯定会说是紫禁城的那位。不过眼下,莫非是京师的段执政?” “错,即便是段大帅,那也是颇多掣肘,根本达不到一言九鼎的程度。况且眼下南北虽然暂时风平浪静,可双方陈兵数十万、饮马长江边,谁都想说了算,你能说段大帅的命令能通达江南么?” “这个……确实不能。那你说说,现在各地谁说了算?” 孔令侃对于伤脑筋的问题向来是不愿意费那个事,直接又原样把球踢回到王梦熊脚下。 “你呀,就是不愿意好好动动脑子!其实你没发觉,无论你到了那里,真正说话管用的,还是那些和官府、军阀勾结到一起的官商。他们提供钱财给官府和军阀,作为回报,那些人手中的权力便会为其所用。现在盯上咱们那些货物的,便是这些人。一旦他们露出贪婪嘴脸,丝毫不顾忌吃相难看,那批货物,便成了打狗的肉包子,一去不返了!” 孔令侃被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认真想了想期间的可能,无奈地发现,倘若真如王梦熊所说,那确实无力回天,血本无归了。 “出手,必须马上出手。哪怕晚了一分钟,我这心里都不托底。要知道那可是我瞒着老爹偷偷把房子抵押借的钱。要是亏掉,老爹还不扒了我的皮啊!” 王梦熊微微一咧嘴,不着痕迹地看了在一旁偷听的老管家一眼,心道:“若说孔熙不知道这小子的做法,谁信呐!有这么一个老家伙在身旁,只怕连孔令侃晚上说了什么梦话那边也会第一时间知晓。不过这正是老子希望的,现在占的便宜越多,将来绑的就越狠!” 想到未来能和国府的财神爷绑在一起,王梦熊心里乐开了花。“要是再和宋家关系更进一步……” 想到这里,他眼前忽然出现那个令人头疼的宋家三小姐,忍不住在心里把刚刚的念头抹去。那一位精明至极,可不是轻易招惹的。还是让娘西皮那位承受吧! 两个人计议已定,孔令侃当即安排老管家立即去电报局拍发电报,让各地囤货之人宁可少赚点,也要将手中货物全部出清。只是等老管家走了之后,孔令侃犹自心有不甘道:“这么好的发财机会,好不容易遇到却又被迫放弃。比之那些官商所赚,咱们还是赚的太少啊!若是日后有机会,老子也要做一个官商。不为别的,就为了出一口今日所受的恶气!” 王梦熊忽然呆住,“老天,日后大名鼎鼎的扬子公司,不会因为我今日之举煽动所致吧?如果是这样,那我来到民国,是本该如此,还是蝴蝶效应呢?真伤脑筋!算了,不想了,不管老子参不参与,这种事情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不过见老管家短时间内不能回来,王梦熊又偷偷给孔令侃出了一个主意。这件事却是要求他亲自去做,不能假手于人。 “什么?你要我囤积大蒜?那玩意能挣几个钱?先前那板蓝根、柴胡、川贝等等还能用得上,吃大蒜和治疗流感有什么关系?” 孔令侃这番话让王梦熊嗤之以鼻,“小样的,大蒜能挣几个钱?你是不知道后世那些炒客们在’豆你玩、蒜你狠、糖高宗、油高祖‘中赚的利润有多少。关键是大蒜中蕴含的大蒜素,这才是最值钱之处。” “兄弟,我这么和你说吧,过去闹瘟疫、闹僵尸什么的,普通老百姓拿大蒜来辟邪,这个听说过吧?” “嗯,这个听说过。不过,这不是小说、故事里才会有的吗?真正的老百姓,谁会信这个?” “空穴未必不会来风,如果真没用,老百姓又怎么会口口相传这么多年?便是那鬼怪无稽之谈,我都亲眼见识过好几个,你能说那也是讲故事、编瞎话么?” 王梦熊这话可不是毫无根据,后世证明,大蒜中含有的大蒜素,能够消炎抗菌,增强免疫力。无论是生吃、泡醋泡酒,还是提取大蒜油、大蒜素,功效都十分显著。只是眼下老百姓只知道这玩意调味、辟邪,并不知道其中确实的药理和功效,所以价格便宜,用处很少。 “那成,只要哥哥说的,我便相信。等那批药材出手之后,我就亲自安排他们采购大蒜。” 王梦熊点点头,对孔令侃的态度非常满意,这也是他找孔令侃合作的原因。听话、执行力强,又遗传了孔熙的精明,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商业合作伙伴。否则他大可以去找楚一公、郭氏兄弟、宋家的公子合作,或许资本更丰厚,回报更多,但决计没有眼前这个小弟好用。一个不好,没准会被人家连皮带骨头给吞了! 王梦熊的当机立断,让那些资本大鳄转移了视线,化解了迫在眉睫的危机。孔熙得到老管家的提示也果断抽手,结算下来也挣得盆满钵盈,跟着他操作的那些人也是皆大欢喜。至于两个人接下来收购大蒜的举动,让大家看不懂,又没有老管家的提示,只好当做这二人的无聊之举,不再跟风。但是日后大蒜在疫区发挥作用,价格飞涨,这些人才追悔莫及,把大腿拍青了不说,还把老管家一顿埋怨。 第151章 有物混成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倭国北海道,一个偏远的村庄的道路旁。 浓郁的树荫下,一个身着黑色和服的男子躺在草席上,痛苦地**着。他的周围胡乱地放了一个陶瓷碗,里面空空如也。有几个饭团子放在一张油纸上,引来一群苍蝇围在饭团子周围打转,即便那男子就躺在一旁偶尔有气无力地挥挥手撵着它们,也不肯飞远,在空中盘旋几秒钟的时间,就又飞落下来,争抢着这难得的食物。 一个身着黑色学生装、戴着学生帽,一看就是游学学生打扮的青年背着一个挎包从远方慢慢走了过来。他看见路边这男子非常痛苦的样子,忍不住上前问道:“请问,你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去村里喊人来帮助你!” 男子正疼痛难忍之际,忽然听见有人说话,连忙睁开眼睛,露出希冀的神色道:“水,给我水!我已经渴了一整天了!再没有水喝,就要渴死了!” 青年见他嘴唇龟裂、皮肤粗糙蜡黄,看起来说的是事实,连忙去翻弄挎包,打算把自己带的水壶拿出来。地下那男子见他这个样子,浑浊的眼睛射出渴望的目光,勉强支撑着抬起上半身,向青年伸出手臂。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村庄路口跑出一个老汉,一边挥着手一边大声的喊着什么。因为距离还远,又是下风向,所以那青年依稀听见不要不要的喊叫。 ”不要什么?难道是不要理这个病人?就是送他喝口水,至于这样么?难道这村庄里面的人都是冷血么!” 青年人虽然不解和不齿,但手中的水壶却停止递出,侧着耳朵仔细地分辨。“快离开,不要和他接触,他得的病是传染性极高的西班牙大流感!” 随着那老汉的不断接近,青年人听清了喊叫的内容,脸色大变,刷地向后退了几大步,拉开与那躺着的男子的距离。 青年名叫全云天,是关西财阀全锦堂的儿子。他这次独自离开家到处游历,感受各地的风土人情,一晃已经半年之久。不过越是游历,他越是觉得这山山水水都特别逼仄,就好像胸中积聚一口气,想要发泄却总是不能尽情,堵着相当地难受。 就在他渡海来到北海道不久,他也接触到了老汉口中所说的大流感。这种流感有别于以前的流感,传染率和死亡率特别高,而且越是年轻人越容易感染,死的更快。看的死亡多了,他也就起了深深的警惧之心,再也不是不当回事儿的态度。能躲则躲,尽量不接触病人。哪知道这次走了眼,这个树荫下躺着的男子症状和他了解的不一样,所以才放松了警惕。 老汉跑到全云天身边,气喘吁吁道:“少年人,我远远看见你过来,就知道不好,喊你你也不听,幸亏你行事小心,才没有着这坏小子的道。他得了病被我们村赶出好几天了,始终赖在这里不走。村子的人都知道他的情况,没有人搭理他。他就向过路人下手,不是要吃的就是要喝的,也不说自己得了病,已经害了好几个路人好心不得好报被他感染。” 全云天看向地上那男子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同时也暗自庆幸这村子还有好心人在,否则一旦被感染死在外面,连给自己收尸的人都没有。 “老丈,村中的病人多么?是不是就这么一个病人?” 全云天也想问一下村中情况,免得贸然踏入死地。 那老汉轻轻摇头道:“村中现在没有病人,除了他这个病人之外,其余的都死掉了。你跟我来,登上侧面的那个山坡,便会明白。” 全云天随着老汉左转前行,登上一个不大的小山坡,眼前的景象吓了他一大跳。山坡的背面是密密麻麻的新起坟茔,竖起的简单木制的墓碑还露着白色的木制原色,放眼望去,如同白色的枪阵,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如果把视角向上拉,在更辽阔的天空俯视大地,类似这样的场所遍地都是,仿佛一块块癣芥,镶在苍穹之下。越过日本海,一直过了辽东湾,登陆神州大地,在从北向南、自西向东的广袤土地上,到处蔓延。 北方重镇哈尔滨,这个号称东方莫斯科、东方小巴黎的国际性商埠,如今已经成了一座死气沉沉的死城。八年前这座城市刚刚经历过一场流行性鼠疫疾病,要不是剑桥大学医学博士武连德,这座城市就会被废掉。这才过去八年,很多家庭还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就又一次迎来新的打击。 上百万人口的大城市,感染流感的居然有40多万。每天教堂的送葬钟声都会响起,每时每刻都有吹着唢呐、戴着白色孝布走过街头送葬的人群。 在传染病防治医院,那个曾经拯救过这个城市的武连德博士又回到这里,他正在和同事们召开防疫会议。 “虽然这次疫情依然很重,感染面积超过40%,但好在市场上治疗流感的药材充足,就连普通百姓家中都提前储存了不少中药,所以总体的致死率要远远低于国外。我的朋友从倭国、东南亚发来电报,他们那里的致死率已经超过了5%,而我们这里不足0.9%,这才是不幸中的万幸!” “话虽然没错,可是武博士,很多药材的价格太过离谱,别说普通患病的,就连城里的大富之家,也都嚷嚷着快吃不起药了!” 一个穿白大褂的大夫失望地说道。 “是啊,虽然前期靠着及时投放的药材顶住了流感最凶猛的攻势,可真要把这个传染病控制住,缺钱少药才是我们最大的难题!我会积极向上面申请抗疫资金,也希望大家能够发动社会各界踊跃捐款,只有多管齐下,我们才会看到成功的希望!” 武连德说完,在座的医生们纷纷点头。一个戴眼镜的大夫欲言又止,被武连德看见,连忙说道:“孙医生,我看你好像有话要说,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这个时候,需要我们群力群策,或许你的一句话,可以救活上万条性命!” 孙医生连忙起身说道:“武博士,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在负责防疫的区域发现了一个新现象,很多病人没有钱买药,但是他们居然很快地好起来。虽然也有个别死亡的,但总体说来,活下来的要远远高于死亡的。” “哦,有这种事情。他们没有吃药,怎么能抵抗住流感的进攻?” “我观察了好久,才发现他们不知从哪里听说的,普通的大蒜能够让得病的人很快的好起来,那些没得病的,也能够通过吃大蒜降低得病的概率。” 武连德闻听大喜,一把抓住孙医生的手腕,“你确定?要知道这样的消息若是真的,你就是万家生佛,全国人民都会感激你的!” 孙医生坚定地点了点头,看着武连德的眼睛说道:“我很确定!而且我发现越是在疫区,那里的大蒜供应越发的充足。这种情况绝不是巧合,我怀疑有人提前囤积了大蒜并将它运到了疫区。相比那涨成天价的药材,现在仍然平价供应的大蒜才是我们应大力推广的神药!” “不错!”武连德激动地拍了拍孙医生的肩膀,“我这就跟你去你负责的疫区,如能确定效果,我会以我的名义在报纸上公布这个消息。到那个时候,相信全国的疫情结束的日子就不会太远了!” 第152章 深藏功名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两天后,有一个劲爆的消息从东北哈尔滨一直席卷传播到琼州。从不夜城上海滩一路传递到成都府。著名的传染病专家、医学博士武连德亲自发声,声称对抗这次席卷全球的西班牙大流感,华夏民众餐桌上最常见、最普通的一物-大蒜,可以有效预防和治疗这种流感,成功率高达78%。 消息一出,举国震动,便是段执政也亲自打电话给武连德询问消息的真伪。得到武连德肯定的答复后,由官府主导的宣传也轰轰烈烈地展开。就连正在对抗北洋的南方革命军,也暂停进攻的脚步,开始在控制区宣传和北洋同样的论调。一时之间,蒜价飞涨,颇有洛阳纸贵的趋势。好在这东西太过普通常见,产量大,好贮存,也好运输,再怎么炒作投机,价格也能让普通老百姓经受得起。一时之间,餐桌上、工作中,嚼大蒜成了一种时尚,各种变着花样的吃蒜方法纷纷涌现。人们互相见面,要是不掏出口袋里的几瓣大蒜谦让一下,你都不好意思跟人搭话。 别人怎么样孔令侃不管,现在的他只想看见说都仰天大笑三声,以表达喜悦显摆之情。便是普通的斧头帮帮众,最近的兜里除了大蒜,还多了不少的银洋。脸上的自信洋溢、信心爆棚,便是挥动斧头和其他帮派抢起地盘来也是虎虎生风。一些和斧头帮作对的帮派纷纷猜测这斧头帮帮主好大的手笔,连最普通的喽啰都在动手前给嗑药,面对这样的狗大户,谁特妈的能挡住啊!一时之间,斧头帮风头无二。 银行的贷款早就被还上,剩下的回款则全部都是利润。斧头帮的房契和孔公馆的房契如今和着两张花旗银行的支票分别摆在景定成和孔令侃面前。开始孔令侃还埋怨王梦熊平价销售大蒜的策略,结果武连德博士研究结果一公开,大蒜的价格瞬间翻倍,挣的钱一点不比那些高价出售药材商人少。要知道这东西买价低、数量大,往往相差一分便在总体上增厚数万的利润。 看着茶几上那道房契和写着一连串零的花旗银行的支票,老管家肠子都快悔青了,一脸怨念地看着王梦熊,就差没把怨气直接喷到他脸上了。作为人老成精的家伙,自家的少爷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是清楚。这种暗度陈仓的办法肯定是王梦熊想出来的,而且能忍住不告诉他,亲自给外面的伙计下命令,这个主意也必是王梦熊所出。虽然家人无恙,也跟着吃到了肉、喝到了汤水,但是老管家就是心里不舒服。因为孔熙的怨念可不像他这么忍着,若不是隔着电话线,都能喷到他脸上、直接灌进肚子里。 王梦熊灵觉多强悍,老管家的怨气当然能够感觉到。不过感觉到是一回事儿,放不放在心上却又是另一回事儿。这次作为吹哨之人,老管家想必也收获了不少。人贵在感恩、知足,有多大肚子就应该点多少饭菜。若是不知进退硬吃下去,撑着了事小,撑破了肚子可是会要人命的! “大哥,我算看出来了,这今后要是做什么生意,还是和你一起合伙最稳妥。你这一出手,比别人几辈子挣的都多。如今我也是有身家的人了,不如咱们哥俩联起手来,在这上海滩干上一番事业如何?” 一次次的胜利让孔令侃对王梦熊的崇拜之情达到了涛涛江水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他现在就想着怎么抱住王帆哥哥的大腿,怎么让老爹刮目相看。至于王梦熊能不能每次都神机妙算,无往而不利,那就不在他考虑的范畴之内。 “哦?这就成了有身家的人了?我觉得你这身家,在伯母回来之后肯定会大幅缩水,到时候你的身家不会比之前好多少。等过了伯母这一关,你再和我讨论在上海滩闯荡出一番事业天地的事情吧!” 王梦熊这话是有根据的,绝不是为了打击孔小弟胡乱说的。孔熙虽然是晋省商家出身,可他的财产多数都是在娶了宋霭之后才攒下,这里边宋家大姐的贡献极大,也就掌握了家中的财政大权。一些小数目,宋大姐看不上眼,也许会轻轻放过。如今孔令侃跟着王梦熊一番操作下来,挣得如此大的蛋糕,那位会忍住不吃,鬼才相信! “大哥,你……这也太能打击人了!” 孔令侃瞬间被从人生赢家打落成孔家小正太,他也知道王梦熊说的没错。自家母亲什么样,做儿子的最知晓。何况这次除了动用私房钱之外,还偷偷将孔公馆抵押了出去。若说母亲不知道,那就是自欺欺人了。无论是之前囤积药材赚的,还是这次抛售大蒜赚的,只怕连小数点是多少那位母亲大人都会清清楚楚。想到这里,他同样幽怨地看了老管家一眼,把老家伙看得是毛骨悚然,心知这王家少爷一句话,让自家少爷把自己给恨上了。“可这能够怨我么?我吃的、喝的、拿的、住的,哪个不是老爷太太提供的?若是不主动汇报,等他们二位回来,我还能在孔家呆下去么?算了,做奴才就得有做奴才的觉悟,无论少爷怎么想,我今后还是会这么做的。” 一番励志之下,老管家居然迅速调整了心态,想象着夫人若是能够把这次小少爷挣的钱掌握在手,今后得宠的地位估计无人能撼动。孔令侃的怨气很快被他无视,私下了已经把草稿打好,就等着一会儿出门给夫人拍个电报,绝不让令侃少爷攒下的一分一厘的私房钱漏网。 沪上的疫情渐渐消退,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虽然在疫情期间王梦熊没有出手救治过一例流感病人,但几乎半数的华夏神州都要承受他的恩德。然而热闹的是武连德他们,王梦熊除了收获一笔巨大的财富,什么都没有。走在大街上的他忽然伸手在长衫的下摆一撩,潇洒地往身后一甩,昂首挺胸大步向前走去,脑海里配合着浮现一句古诗: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 “哎呀,你这小孩子怎么走路的,踩到我的脚了!” 一声娇嗲的吴侬软语让王梦熊从烈烈古风的意境中回到了大街上,看着面前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旗袍女子正弯腰揉着脚,连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我光顾着看你的花容月貌,没顾得上看你的脚!话说回来,姐姐你长的可真好看,就像图画中的仙女似的。你可不可以等我几年?” 那女子本生着气,被王梦熊几句话夸得心里脸上全部开了花,一边捂嘴笑着一边好奇地问道:“等你几年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等我长到和你一样大的时候,好抬着花轿来娶你啊!” “小家伙,等你长大,姐姐也老了,青春不再,恐怕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那女子摸了摸王梦熊的寸头,又在他粉嫩的脸蛋上狠狠掐了一把,这才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 王梦熊摸了摸脸,暗道好险。幸亏顶着小孩子的面孔,及时使出杀手锏,要不然踩到这等美女的小脚,恐怕不会轻易脱身,要知道他的脚力很重,没看到那女子的脚都瘸了么! 第153章 挑拨是非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随着斧头帮资金的充足,各项福利流水似的发了下去。原本就是穷苦人为了自保成立的这么个组织,没想到除了不受欺负之外,还有这多的好处。一些早期加入帮中的成员逐渐成了骨干,更多的新成员为了享受到诸般好处纷纷加入,造成斧头帮的势力短短半年之间膨胀了好几倍。 为了防止良莠不齐,损害帮会形象,王亚樵采纳了景定成的建议,把帮中弟子分成了几个级别。核心层次就是王梦熊、王亚樵、景定成三个巨头。只是王梦熊的真实身份只有寥寥几人才能知道,普通帮众只以为他是景定成的侄子。其次是帮中最早一批打天下的老兄弟,和王亚樵同甘苦共患难过,忠诚度极高。第三层是在多次行动中涌现出来的干将,他们虽然加入时间段,但是已经成为斧头帮骨干,每个人都是敢打敢杀、独当一面的人物。这之外便是高级帮众,他们是相对庞大的一部分,被王亚樵分散到上海滩的各个街道,每个人手下都控制着几十个弟兄,管辖着一条或者数条街道的权利。最后就是最基层的帮众,他们听从高级帮众的领导,承担着收保护费、看场子、打架、探听消息、经营买卖等工作。 王梦熊想起后世曾经看过香岛拍的一部电影,名字叫无间道。他虽然记不得具体的剧情,但是向警方内部派遣无间的招数还是印象深刻。他让景定成从新招收的一些帮众之中仔细甄别出一些身家清白、粗通文墨、胆大心细的年轻人,亲自对他们进行培训,把记忆中军统的那一套原样照搬灌输给他们,随后将这些人派到警局、巡捕房、电报局、银行、洋行等多个行业和部门进行提前渗透。仰仗着庞大的资金支持,这些人从基层起步,一步一步渗透进各个行业,逐渐站稳了脚跟。 这些人的全部资料都被王梦熊记在了脑子里,除了景定成手中有一份备份档案之外,其余所有的信息都被抹去,仿佛斧头帮从来就没有这些年轻人似的。这些人之间分成三个组,每组之间错开时间培训,相互之间从不曾碰过面。即便是一个组的成员,也只是记得代号,不知道真正的身份,更不知道分别被派遣到什么地方。 有那些表现突出的学员,被王梦熊借助无往而不利的金条开道,在要害部门干得风生水起,很快就崭露头角。更多的学员则如同一粒粒冬眠的种子,深藏于地下,等待合适时间就会被唤醒,破土而出,发挥关键作用。这唤醒种子的权利,被王梦熊全权接管,成为他手中掌控的一股最神秘的力量。 斧头帮强劲的发展势头,已经让某些人坐立不安,产生了深深的忌惮。尤其是上海滩最大的青红二帮,在争抢地盘的时候与斧头帮或多或少产生了摩擦。斧头帮的帮众都特别团结,有什么事情大家互相帮助,一呼百应,加上帮众个个悍不畏死,所以摩擦的结果往往是青红两帮吃亏的时候居多。一些吃了亏的家伙便把状子告到了帮中大佬那里,打算让大佬出头找回场子。哪知道这些大佬们活的够久、享福够多,对自家性命金贵得很,谁也不愿意因为一点小事惹祸上身。 “袁师叔,您做为大字辈的老头子,不能眼看着小辈们受欺负而不出头吧?那斧头帮频频捞过界,还打着造福百姓的幌子,坏了我们不少黄赌毒的生意。特妈的青帮不做这样买卖,那还能叫青帮么?改成青黄不接帮好了!” 发牢骚的是一个通字辈的小老大,他父亲虽然也是大字辈中人,奈何天不假年,死的早,让他没了靠山。闻听大字辈的袁师叔来到了沪上,连忙找上门来,求袁师叔做主。 所谓的袁师叔其实年龄比这个通字辈的小老大年纪还小五六岁,但是人家在青帮的辈分高,属于大字辈的前辈。比这个青帮大字辈身份更重的,是人家父亲的身份。虽说袁项城已经故去整整两年多,但是架不住门生故吏极多,而且大多数身居高位。现在的京师掌权的段大帅,就是他老人家手下三杰之一,号称北洋之虎。作为袁项城的二儿子、民国有名的四大公子之一的袁寒云,谁敢不给面子? 袁寒云其实常年居住在津门,那里梨园多,京戏票友不少,他时常叫上几个票友,唱一出《游园惊梦》,自得其乐。这次来沪,主要是想散散心,可不是为了什么狗屁倒灶、打打杀杀的事情而来。 “小老大,你袁师叔我这个大字辈怎么来的你晓得的吧?我就是花钱买了个名头,偶尔开开香堂收两个徒弟过过瘾。况且沪上有中华共进会的堂口在,你不去求他们,找我这么一个孤家寡人做什么?” 袁寒云说的中华共进会,是辛亥革命期间沪上青帮成立的堂口,在民国三年受雇刺杀了宋钝初之后名声大噪。不过随着南方革命人的势头日盛,怕人家打到沪上之后翻老账,这个堂口人丁稀少,逐渐萧条。 通字辈的小老大被袁师叔这么一说,低头不语。其实这个中华共进会当年刺杀宋钝初,背后的雇主便是袁寒云的老子袁项城。虽然大总统本人和历任京师执政均予以否认,可这个通字辈的后代却听其父交代过事情的原委,最为清楚不过。可人家老子不承认、儿子也装糊涂,他总不好总提这个茬口,让袁师叔心中不爽吧?所以哪怕对方提起中华共进会,那也不能接这个盘子。 小老大的态度倒是让袁寒云满意,觉得既然他没去找中华共进会,只是求到自己头上,若是就这么打发掉,显得不近情面,不讲道义,想了想说道:“好在我在沪上还得多住些日子,在这大东旅馆你随时都能找到我。等我忙完事情,你便拿着我的名帖,替我把斧头帮当家的约来吃顿便饭,我帮你协调一下,可好?” “好好好!有袁师叔出马,想必一定能够圆满解决问题!” 袁寒云其实来沪上没什么大事,就是在家里呆久了,原配夫人刘梅看他花钱看得严,对于大手大脚惯了的他觉得相当不自在。他便携了四姨太于佩文来沪上耍耍,权当散心。 送走了小老大,正要关上房门,一阵高跟鞋的声音传了过来。他抬眼一看,见到一个身穿花色旗袍、眉目如画的女子一瘸一拐地从走廊那边走了过来,看见他站在这里还以为专程来这里等她,喜出望外地奔了过来,投怀送抱道:“寒云,你有心,让你久等了!” 袁寒云不能说我这是刚送完客人,就势搂住她,心疼道:“佩文,是谁把你弄成这样?告诉我,我找人替你出这口气!” 一提起这件事,于佩文的脚似乎也不疼了,眉开眼笑道:“寒云,你不知道,有个高高帅帅的男孩子,大约八岁多,叫我漂亮的姐姐,还要我等他几年,长大之后抬着花轿来娶我呢!” 如果王梦熊在这里,必然会认得出,这个袁寒云的四姨太于佩文,便是被他一脚踩伤的眉目如画旗袍女。 第154章 谁家少年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进入夏季,澄衷学堂的校园里绿树成荫、繁花盛开,比之外面的公园景致丝毫不逊色。王梦熊一个人躺在花树旁的长条木椅上,听着知了的叫声,享受着夏日午后的好时光。远处的操场之上,一些学生们正在慢跑。这一节课是体育课,自从请来教体育的老师从不知名的渠道知道王梦熊在精武体育会的赫赫战绩之后,每次上课的时候便主动给他放了假,可以随心所欲地自由活动。 有了特权的王梦熊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既能偷懒,又可以顺便打击一下同班同学们脆弱的心灵,这种恶趣味成了他小小的消遣方式,丝毫不顾及远处那一道道羡慕嫉妒哀怨生气等等含义颇多的目光。“不遭人妒是庸才,每一个天才的内心深处当真是寂寞如雪啊!” 就在他眼睛半睁半闭、自得其乐之际,一道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停在长条木椅的后边。那人静静地站着,除了呼吸之声,一言不发。 “梅九教授,想要找我随便派个人过来便是,能劳动您屈尊前来,想必是有什么大事儿发生吧?” 景定成狐疑地在他身后挥了挥手,确定他不是在后面又长了一只眼睛之外,忍不住叹道:“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很奇怪,你是怎么从脚步声中听出来是我的?” 王梦熊哈哈大笑道:“我纯粹是混乱猜出来的,猜对了没有奖励,猜错了也不损失什么,何乐而不为呢!” 景定成知道王梦熊没有说实话,心里暗道信你才怪!王梦熊也不管他相不相信,反正自己的底牌能不暴露就坚决不暴露。只有关键时候拿出来才叫底牌,否则一切手段尽是被人看破,那就只能处处失了先机,陷入被动。其实他是记住了景定成走路的声音。每个人走路都有自己独特的方式,声音也决计不会相同。别人说话他听过一遍之后,再次说话便能分辨出这个说话的声音是谁的,屡试不爽。 “确实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久光兄做不得主,便派我过来问问你,如何处理。” 若是从前有人这么捧小孩子,景定成绝对会看不惯,或许也会有荒唐至极的感觉。然而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如果谁最了解王梦熊,非他莫属。从沪上初见、到斧头帮成立、两人同上京师、再到爆炒药材和大蒜,一桩桩、一件件,给他平添了信心。现在他成了王梦熊坚强的拥趸,在后世妥妥的一个熊粉!可以说除了王亚樵,他把王梦熊在他心目中的等级暗自提了好几个档次等级。因为他清楚,这个小孩子身上藏着诸多的秘密。往往你认为已经看透他,结果呢?从好学生、到武林高手,从小神医又变成神通广大的捉妖降魔的法师,始终底牌不断。 “说吧,这节课很快就要结束,下一场的任课老师可不像体育老师这么好说话!”王梦熊的意思显而易见,有话直说,不要耽搁时间。别看斧头帮在上海滩大名鼎鼎,可是对于学堂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莘莘学子和诸位先生来说,书本上的知识才是老大,至于景定成这个江湖大佬,在这里受人尊敬的身份是他那个京师大学教授的名头,而不是斧头帮大佬的名头。 景定成苦笑了一下,明白他说的未挑明之意,连忙将来意合盘托出,免得一会儿校方真的来赶人,面子上不好看。 “你是说,这位二公子要和斧头帮吃讲茶?这可是一件新鲜事儿,不是说这位主儿就是一个票友,加入青帮大字辈纯属玩票性质,不会真的参与江湖中的打打杀杀吗?” 上海滩各种传闻每天都不少,可是关于袁二公子的传闻因为真实而又稀奇引得无数的市井闲人追捧这样的消息。比如二公子又带着小桃红出席昆曲票友聚会,粉墨登场集体自嗨了;或者因为手头紧张,卖字筹得大洋数万了;还有就是带着四姨太在先施百货一掷千金只为博得佳人一笑了。种种故事比那些小报记者编的还荒唐,但细数起来,居然每一项都是真实发生。不过从来没听说袁二公子亲自下场参与江湖中事的,算起来这斧头帮能把这位爷破例引出来,还真的不一般呢! “我起先也不信,还以为是哪个恶作剧,搬出这位的名头来骗人。哪知道他们居然拿出了袁二爷的名帖,上面有袁二爷亲手写就愿与斧头帮主事之人一会,共赏一出大戏长生殿。我和久光都是粗人,对这类咿咿呀呀的东西不懂,想到你学问庞杂,因而商议请你陪着久光一起去,是群英会还是鸿门宴,总得去了才知道!” “原来是这样,有意思!” 王梦熊知道这位袁二公子虽然五毒俱全,但是为人气节还是颇高的。当初袁项城登基,权势滔天之际,这位居然带头反对他老子,可谓一大奇闻。等到大总统皇帝梦醒,驾鹤西游之后,这位爷并没有靠着老爷子的余荫到他的门生故吏那里打秋风,而是卖字换金,活得逍遥自在。 “这样的机会不可错过,能够见识一下名满天下的民国四大公子之一袁寒云,便是赶鸭子上架也要去得!不知道具体时间是?” “就在明晚七点,地点是博物院路临近不列颠领事馆的兰心大戏院,九号包厢。” “好,等六点的时候你派车到大世界来接我,我就当做你的侄儿,去看看眼界!” 第二天晚上六点,景定成亲自带着司机来接王梦熊。因为要出席这种比较有意义的场合,王梦熊脱下了旧式长衫,换上了三件套的黑色西装,白衬衫上打着红色领结,远远一见,仿似翩翩美少年,相当出彩。 景定成仔细瞧了半天,方把目光收回,忍不住叹道:“你这个模样要说是我的侄儿,恐怕会有很多人不相信。” “叔叔说的哪里话,岂不闻以貌取人失之子羽,那袁二公子风流倜傥之人,金枝玉叶身份,怎会犯如此错误。不过你今天这件西装熨烫的很好,比之平时至少精神数倍,看来袁二公子的名头就连梅九教授也不得不高度重视啊!” 两人互相取笑了一下,便静下心来,一路坐车直奔兰心大戏院。 第155章 王后对兵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兰心大戏院其实是一个专门上演西洋戏剧的现代式剧院,英文名叫Lyceum Theat e,木质结构的建筑,最早是专供不列颠侨民组成的爱美剧社演出话剧。后来同治十年3月也就是19871毁于大火,现在这栋砖瓦建筑是后来重建的。这次能够在专演话剧的剧场上演华国的京剧长生殿,不消说这其中袁二公子出力不小。 王梦熊和景定成来的时候,门口已经稀稀落落没几个等待入场的观众。一个短衫打扮的小平头等在那里,看见景定成下了车,忙跑过来问好。 “景教授,王帮主已经进去,就等您二位了。” 王梦熊一听这对方这么称呼就知道他不是斧头帮的弟兄。斧头帮成立之初,王亚樵就提出帮内无论大小皆是兄弟。他们会喊王大哥、景大哥,绝不会叫他们的职务。 从外面看,这个新建的兰心大戏院属于典型的意大利文艺复兴风格的建筑,讲究秩序和比例,拥有严谨的立面和平面构图以及从古典建筑中继承下来的柱式系统,是欧洲继哥特式建筑之后出现的另外一种建筑风格。 正端详学习之际,王梦熊被景定成抓住了衣袖,别拽边央求道:“小祖宗,这东西什么时候看不行,偏要这个时候看?还是抓紧时间和我进去吧,久光能等,那袁二爷岂是能等的?” 王梦熊不好让景定成着急,恋恋不舍地又打量几眼,便任由他拉着衣袖迈步向里面走去。他是心疼自己这身几乎没有机会穿的西装,万一因为不小心被景定成扯坏了,虽然不心疼,但是穿着破衣服去见袁寒云,未免太不尊重人家。好歹对方也曾经是皇家贵胄,名满天下的四公子之一,仪表不端,于礼不合。 今天这个晚场,戏迷们来了不少人,楼下虽然很大,但是一些相熟的人说着悄悄话,慢慢就变成了喧哗,引得楼上包厢的客人投下不悦的目光。 王梦熊跟在景定成的身后,被那个小平头引着上楼。这种嘈杂的环境对他来说却有着说不出来的亲切,仿佛去电影院看电影,在电影未放映之前的喧闹。 以袁二爷的派头,订的包厢自然是最大最好的位置。外面环侍的小弟连忙把房门推开,让三个人进入包厢。那领路之人把二人引到紧挨着王亚樵的位置坐下,便向袁二爷和自家小老大告退,从外面把包厢门轻轻关上。 看着几个人表面熟络的模样,必是已经相互介绍过。王亚樵见景定成和王梦熊都来了,便向袁寒云介绍自家兄弟。 “袁二爷,这位便是我的至交好友,京师大学的景定成景梅九,旁边的是他的侄儿辈,特意跟着来见见世面的王帆。” 侧过身来,王亚樵便隆重向景定成和王亚樵介绍袁二爷。“这位便是青帮大字辈的袁寒云袁爷,他此番能邀请咱们爷们来看戏,是莫大的面子,也是荣幸,你们两个都过来给袁二爷见个礼!” 王梦熊跟着景定成站起身,向主位上的袁寒云拱手施礼。趁此机会,他也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位身份不一般,个性十足的袁二公子。从外貌看大约30上下,只是而立之年,没想到已经被人称二爷了。梳着民国时期常见的中分短发,相貌清秀,眼睛周围虽然有些肿,但是一双眸子却很有神,一看便是高智商的人物。那袁寒云正要客套一下便让他二人落座,哪知道旁边忽然又一人尖声说道:“且慢!” 那声音虽然尖细,但是音色圆润,字正腔圆,令人闻知如同心上被熨斗熨烫过,暖热、舒适,不禁心驰神往。周围几个人的眼睛顿时被这声音吸引,齐刷刷地抬头去看。只有王梦熊暗道一声糟糕,挪动着脚步,悄悄躲在景定成的身后。怎知他年纪虽小,可这经年锻炼的身板却半点不小。偏又赶上景定成身材瘦弱,居然不能完全遮蔽他,以至于左藏右躲都能露出半边肩膀来。 袁二爷身旁的座位上缓缓站起一个身着素白旗袍的女子,挽着发髻,插着碧玉簪,眉目如画的样子像极了各类画报之上的封面女郎。那女子面含春水、眼光流波,定定地看着景定成身后,言语中既有惊喜又有得意。“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打算要抬着花轿来娶我的少年么?景教授,这孩子是你的侄子?” 能跟着袁二爷一同前来听戏,其人身份可想而知,最大的可能便是报纸上描述的让二爷在先施百货一掷千金购物的四姨太于佩文。这样的美女,想来必是袁二爷的心头好,要不然也不能来沪上还带着她。若是因为王梦熊的胡说八道惹恼了他,那袁二爷爱屋及乌之下,必然会带着怒气打压斧头帮。 王亚樵连忙站起,对着袁二爷抱拳道:“袁爷,小孩子不懂事,若是冒犯了……” 王梦熊却是不能让他说下去示了弱,不再躲避,从景定成身后站出来,假装刚刚看见某人似的,一脸惊喜道:“晚上临来的时候,大世界门口摆着算命摊的江瞎子就拉着我的手说我今天必遇贵人。我还琢磨着这贵人二字是指袁二爷,没想到却是应在了漂亮的姐姐身上。上次一别,实在是挂念得紧,不知道姐姐的脚好了没有?如果没好,恰好弟弟我还有一个小神医的名头,可以替姐姐看看,聊表歉意!” 若是换一个青年人这么说,早被袁二爷叫人绑了沉入黄浦江。可说话之人变成了王梦熊,众人不但不为他担心,反而均饶有兴致地看着包厢中冤家路窄而碰面的美女和少年,不知道这出戏有没有接下来要上演的长生殿大戏好看。 袁二爷知道四姨太的遭遇,也知道那孩子除了让于佩文脚痛了很久,更多的是带给他一天的快乐。因为四姨太一直没有孩子,所以见到古灵精怪的王梦熊,自然而然地起了母爱之情,不住地后悔没当场抓住那孩子强任个干儿子。没想到一个吃讲茶的场合,本该剑拔弩张,却遇到了这孩子,想来这四姨太必定处处护着此人,连带着对斧头帮也会颇多照顾。 “看来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命运,也说明这孩子与佩文有缘份。只能跟小老大说声对不起了,毕竟理不亲人还亲,这一家人总得护着一家人不是!” 第156章 磕头认亲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寒云,你瞧,我说的没错吧?这孩子现在这么小,还在学堂读书,嘴巴甜起来却能腻死人。长得帅,还有本事,若是大了,怕是会让无数的女孩子为之疯狂。估计到时候,就忘了要抬着花轿娶我的事情。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自古红颜多薄命、负心多是读书人‘!” 于佩文这番话虽然是玩笑,但是打击面却挺宽,因为在座的还有景定成这么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听了之后面露尴尬,直道这次是遭了无妄之灾。 王梦熊若不是因为景定成的缘故,根本不必理会美丽小姐姐的话。因为那话一半是感叹自身,一半纯粹是为了调侃。不过现在他却不得不发声,替读书人争个名分。 “小姐姐此言差矣!读书人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订立的目标更是宏远博大。宋朝理学大家张载张横渠先生有句话说得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便是读书人的志向,怎么能因为少数人的负心之举而全盘否定普天下的读书人呢?我自己不敢自夸,至少眼前的景叔叔是这样的人吧?” 别人不消说,至少景定成听了不禁拍案叫绝。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仿佛天地正气滚滚,扑面而来。对于向往凭借自身之力改变这个国家和民族命运的他来说,产生了极大的共鸣,句句说到了他的心里,刚刚因为于佩文的一番话产生的不舒服之感彻底烟消云散,胸膛也不自觉的挺了起来。 袁寒云少时聪慧,通读四书五经、擅长诗词歌赋、书法略有小成、喜好文玩戏曲,除了那五毒之外拿不出手,也可以说是个读书之人,听了王梦熊所言一样是心生感触。横渠先生这番话几乎每个自诩为读书人都听说过,当初他父亲袁项城登基称帝,是为洪宪皇帝。他便从为生民立命的角度进行过劝阻和反对,至今因为这件事受到天下人的尊敬。思及于此,他连忙站起来道:“佩文对这孩子十分喜爱,已经和我说了数次若有缘分相见便打算认个干亲。如今她心中欢喜,但口不择言,若是有不当之处,权当妇人之见,景教授想必也不会放在心上,你这个侄儿也是少年英豪,大家都坐下,听戏要紧,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谈!” 自家男人发话,于佩文不好再辩解,略带歉意地看了景定成一眼,便亲自过来将王梦熊揪到她的身旁,加了张锦凳,陪着她说话。见此情景,袁二爷和斧头帮两位大佬无不面露微笑,互相气氛融洽。只有另外一旁的小老大心中发凉口中发苦,直道今日借袁二爷之势压服斧头帮的谋划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没见人家无论是姐弟还是母子,都聊得火热,眼见便是一家人了。 一道清越的笛声响起,楼下的场子里变得鸦雀无声,好戏上演了。 丝竹之声随即响起,舞台景色变幻,演员们粉墨登场,长生殿正式开演。 王梦熊在笛声响起的时候便把耳朵竖起,眼睛瞪的大大,仿佛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于佩文一直看着他,心中说不出的喜爱。见到他这个表情,连忙关心地问道:“怎么了王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没有不舒服。”王梦熊好不容易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不好意思道:“姐姐我只是有些惊讶,难道说沪上的京剧和京师的不一样,不用二胡锣鼓,改用笛子丝竹了么?” 于佩文扑哧一笑,一旁关注两人对话的袁二爷则是哈哈大笑。王梦熊尴尬地看着二人的表现,心知自己可能是犯了个低级错误,“怎么,是我说错什么话么?” 于佩文狠狠瞪了自家男人一眼,连声安慰道:“没事,别理他。有道是笑话人不如人,谁也不是生而知之,什么都会,有些东西不知道也属正常!” 袁二爷哈哈两声便被四姨太的眼神截住,连忙解释道:“对对,佩文说的有道理,是我的错。我来为王帆解释一下,也算是卖弄一下吧!其实这出长生殿,有很多版本,当然也有很多剧种上演。今天演出的是昆曲,其实与京戏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只是一个喜好用丝竹配乐,一个则是运用京胡等起板。” 王梦熊恍然大悟,原来这中间还有这么个弯弯绕,自己因为不了解居然闹了个大笑话。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没看见一旁的王亚樵王大哥也是一脸懵逼的样子,估计也和自己犯了同样的错误。 “袁爷懂的真多,受教了!” “别叫我袁爷袁爷的,叫的都生份了。我看佩文对你甚为喜爱,她膝下无子,娘家又没有什么亲人,不如今天由我做主,让她认你做个义子干儿,你看如何?行得行不得?” 舞台上上演的是什么众人都已经不再关心,所有人的眼睛虽然看似盯着楼下的大戏,但是耳朵却齐刷刷竖起,等着听王梦熊的回答。其中尤以于佩文心情最为忐忑激动,既希望从此多了一个亲人,又担心从这孩子口中听到否定的答复。 “唉……” 王梦熊这一下叹气让众人心中一紧,便是景定成也是心中一哆嗦,误以为他要拒绝,恨不得马上把他叫到身边捂住他的嘴,替他答应下来。那个小老大也是眼睛放光,心里不住地再喊:“不要答应、不要答应……” 袁二爷神色一愣,于佩文则是面色一暗。王梦熊一见似乎自己有点做过头了,连忙又说道:“原本我是想长大了抬着花轿来娶姐姐的,这样一来,姐姐没娶成,辈分又平白矮了一截,唉……” 这第二声“唉”字含义与众人第一声听到的效果截然相反,王亚樵和景定成放下心来,小老大则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底,心中拔凉。 “这是……答应我了?”于佩文心中有些不确定,看向自家男人,希望能听到一声肯定。 “不错,答应了。佩文,如今你除了我之外,又多了一个亲人!” “干妈在上,孩儿给您磕头!” 王梦熊起身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于佩文叩了三个响头。这亲戚认得心甘情愿,如今自己的身份也不再是孤儿,在这异世界醒来,第一次有了亲人。 第157章 唇枪舌剑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唱不尽兴亡梦幻,弹不尽悲伤感叹。大古里凄凉满眼对江山!我只待拨繁弦传幽怨,翻别调写愁烦,慢慢地把天宝当年遗事弹。” 台上的老生咿咿呀呀的唱着,曲调苍凉悲壮,颇为感人。袁二爷忍不住击节赞叹,摇头晃脑,沉醉其中。等老伶工李龟年的弹词唱完,方把手中的折扇缓缓放在一旁,看着王亚樵等人,轻轻咳嗽一声。 王亚樵知道这是袁二爷要谈正事儿,连忙微微欠起身,以示尊重。 “久光老弟,你虽然不是我青帮中人,但是作为一帮之主多少有些了解。如今青帮家大业大,需要养活的兄弟越来越多,所以一些地盘连同地盘上的生意对我们来说尤为重要。” 袁二爷看着一旁的于佩文和王梦熊母慈子孝的亲密场面,一些原本要说的重话却是说不出口,想了想又道:“小老大是我同辈兄弟的儿子,既然求到我这个做叔叔的头上,我也不好卷了死去兄弟的面子,邀请你们二位来就是看看有没有化干戈为玉帛的办法。毕竟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一点小摩擦,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要争执谁对谁错,握手言和,可好?” 小老大一听急了,连忙分辨道:“二爷说的轻巧,把我手下弟兄打伤了二十多人,住进医院的也有十多个,这样也叫一点小摩擦?” “怎么?你有意见?我说错了,是吗?” 袁二爷对王亚樵和颜悦色,那是看在四姨太于佩文新认的干儿子的面子。毕竟这孩子是斧头帮二当家景定成的侄子,而且这么重要的场合能够带这孩子来开眼界,可见对他的宠爱。爱屋及乌的关系,也不能对斧头帮过于苛责。可这个小老大算什么东西?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哪儿有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情。 心中的厌恶之情愈重,这脸色可就阴了下来。“要是你认为我说错,那么我就抽身出来,两不相帮,免得有人说我偏颇,白白落得埋怨。” 袁二爷这一撂挑子,小老大首先就受不了。要是单凭他自己手下的能力,遇到斧头帮这些硬茬子,那就像老鼠遇见猫一样,恨不得绕着走。没有袁二爷撑腰,他怎么敢大马金刀地坐在这里和王亚樵谈条件。 “二爷,您可别这样,您怎么会错,错都在我,是我没约束好手下弟兄们,和斧头帮的弟兄起了小摩擦。王帮主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弟兄们有眼无珠冲撞了您的手下。我不敢奢望斧头帮给弟兄们出医药费,只求二爷说合一下,把被抢走的那六个街的地盘还给我们就成。” “你说什么?”王亚樵拍着桌椅扶手便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小老大。“什么你的地盘?抢到手里就是老子的。你的弟兄住了院,我的弟兄也挂了彩。更何况如果不是你们先挑事儿抢走我们2条街的看场子的生意,我们怎么会主动去砸你的场子!” “咦?小老大,你可没说是你们主动去挑衅人家的,反而说是斧头帮的人无理取闹在先的!” 袁二爷一听便听出小老大之前隐瞒之处,脸色一沉问道:“今天王帮主在这儿,咱们就把话说开,究竟是谁说了谎,你们二位总得有人给我个交代!” 景定成之前也做了功课,对于斧头帮和小老大的手下抢地盘的事情弄了个清楚。他向着袁二爷微微拱手道:“袁二爷,这事情要想弄清楚很容易,我们提前找了十来个证人,就等在附近的茶馆。如果您愿意听,我可以现在就把他们都叫过来,您放心,这些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当然还有巡捕房的人,他们都不是我们帮中之人,你一问便知真相如何!” 袁寒云一听便知道景定成没有说谎,否则也不敢有这个底气带十多位证人上来。他看着小老大,意兴阑珊地问道:“他们肯让证人当面对质,你呢?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证据?若是光靠你一面之词,我是不信的!” 小老大一时语塞,脑子一片空白。“这是特妈的吃讲茶呀还是包公断案?咱们道上解决问题,不都是看谁的势力大、拳头硬、背景足么?要是都这么弄,那都去打官司好了,犯得着请出您这位大爷么?” 王梦熊虽然陪着新出炉的干妈看戏,但是耳朵一直听着这边的动静。见那个小老大沉默不语,知道这位是心虚,忍不住又火上浇油了一把。 “我听说江湖好汉行事,向来是明刀明枪、心直口快,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若是沉默不语,不是理屈词穷,便是心怀鬼胎。干妈,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于佩文现在只觉得自己认的这个干儿子千好万好,不管他说什么,哪怕说月亮从来就不是圆的,她也会点头同意好好好。至于寒云同意不同意,那还不得由着她么。 王梦熊这神补一刀捅出,直接把小老大的心脏弄了个对穿,心不但凉而且已经死掉。他现在有些后悔,若是当初没头脑发热,寻到袁二公子下榻的大东旅馆该有多好。眼下哪里是给自己找个大靠山,而是找了个五指山,这巴掌使劲儿抽的他脑袋嗡嗡地,彻底抽傻。 “王帮主,今天我彻底认栽。一切全凭袁二爷定夺,我无话可说。” 这家伙反应也算可以,摆出一副青皮光棍的模样,把问题推给了袁二爷。要是袁二爷向着斧头帮,他便出去宣扬袁二爷拉偏架,胳膊肘往外拐,不向着青帮弟兄。若是袁二爷向着他,估计这种可能性不大,只希望他两不相帮,日后可以再找个场子把里子面子一起夺回来。 袁二爷一瞧这小子是跟要耍臭无赖,想把问题都推过来,过后指不定怎么编瞎话造谣。不过要讲耍无赖,谁还能赖过天津卫的那些人。他在那里耳濡目染之下,对各种赖皮手段门清儿,哪里还在乎小老大这么幼稚的玩法。 第158章 一心寻仇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如此,我便做个主,给你们二位提供一个凭运气解决问题的办法。看见身后这道门没有,咱们谁也不要动,也不得出声。一会儿你们两个猜猜,第一个进来的是男还是女。谁猜对了,这条件就随便由他开,只要不过分,事情就这么定了。小老大,别说袁二爷不照顾你,这一次你先来选!” 袁二爷说完,看着小老大,语气庄重,仿佛如果听到什么反对的话便要发怒一般。 小老大脑袋瓜子飞快地转着,思考着这个办法的利弊。想要再出言反对,看见袁二爷那黑脸模样,想必是不可能了,否则他在承受斧头帮压力前,第一个迎来的便是袁二爷的怒火。还是先琢磨一下谁有可能第一个进来吧。他想了想,觉得这里的戏院包厢都是男服务生,根本没有女服务员。要是什么酒吧夜总会之类的地方,那就应该首先猜女的。但是在这里,若是没有外力干扰,肯定是男的进来的概率大。没想到二爷表面上打压,其实心里还是向着他的。 “我选男的先进来!” “好,小老大已经选完,赌的是男的先进来。王帮主,你的选择呢?” 王亚樵也知道这家老外开得戏院,一会儿男服务员进来的概率最大,即便第一个进来的不是他们,而是袁二爷带来的手下,那也是一水的男性。如果正好赶上有什么急事儿找袁二爷,也是这些人先进来。想来想去,忽然觉得这会不会是袁二爷做的局,故意让他们弟兄上钩? 他正犹豫要不要掀桌子彻底撕破脸之际,忽然注意到王梦熊居然看着他微微点头,嘴唇向一旁的于佩文努着,虽未发声,但那意思分明是让他选女的。 出于对王梦熊的绝对信任,王亚樵下定了决心,哈哈一笑道:“我也没什么可挑的,就剩下女的可选。如此大家各凭运气,看看最后谁胜谁负。袁二爷果然是袁二爷,这吃讲茶的方式也别具一格!今天也算开了眼界,不虚此行。如此我也全凭袁二爷做主,若是败了,任凭他提条件!” “好!和王帮主说话就是痛快,不想有些人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男人!” 袁二爷故意看了小老大一眼,眼里的不屑和轻蔑表露无遗。但是这个时候小老大却还误以为对方是在演戏,不但不以为恼,反而暗自偷笑,等下看斧头帮输了怎么任人宰割。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舞台上的戏唱得越发的动听,包厢内的几个人的心思却全都不在那上面。耳畔的丝足之声全都刻意被过滤掉,只是竖起耳朵用心地听着外面走廊的动静。 春明茶馆在兰心大戏院的转角斜对面,是一个面向大众消费的店铺。往日里这个时间段,茶馆都快要打烊,伙计早就该把门板拿出来,等最后一个客人走了之后便上好门板收工歇息。哪知道今天晚上,不知道是什么风把一些男女老少形态各异的人凑到了一起,就围坐在茶桌旁,不管认识不认识地唠着家常,品着茶水。那茶虽然不错,可是看这些人牛饮的模样,根本不是什么上档次的茶客。“老掌柜,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这些人还赖在这里?你看那些茶杯,泡的茶叶都没了颜色,还一个劲儿地要加水加水,分明不懂品茶嘛!” 老掌柜停下手中噼里啪啦拨打的算盘,低头从戴着的眼镜上边沿看了大堂中十多位客人,有看了看伙计,小声说道:“咱们开茶馆的,顾客便是衣食父母,哪有客人没喝完茶就往外撵的道理。何况这些人的茶钱早就有人会过,叮嘱咱们哪怕他们想要换新茶也是可以的,茶钱足够他们喝好几轮的!” “咦,掌柜的,那你咋不提醒他们,别光添水,也换换新茶呢?” “嘘,嘘……,小声点。客人们不说,咱们权当不知道,那会账的人也没交代提醒他们。要是新茶能省下,那又是一笔收入,足够咱们两个去城隍庙夜市那吃顿好吃的了!” 两个人在这里嘀嘀咕咕,客人们仍旧有滋有味地喝着寡淡的茶水,吃着桌子上摆放的各色小茶点。他们早就被告知,此次过来作证,回去后每人都有一份丰厚的报酬。倘若用不上他们,那便坐在春明茶馆喝茶,每过半个小时,人均增加一块大洋!一块大洋啊!普通人家一个月的花销。如今只要屁股稳坐半个小时便能获得,哪怕是喝白开水,这些人也会甘之如饴。 因为许愿的人是最近风头正劲的斧头帮高级帮众,这些人也不怕时候赖账。他们从下午6点的时候便到了这里,算算时间,额外两块大洋便要到手。老掌柜以为能从这些人身上省下新茶钱,殊不知人家每喝两壶茶水,一块大洋就到了手,谁还会在乎那点茶叶小钱!何况他们是真的不知道斧头帮的人有这样的交代,否则以这些人的性格,绝不会让掌柜的把便宜占去便是。 茶馆的角落里还有一个与这些组团来的客人格格不入的茶客,他身着灰色长衫,头上的礼帽压得低低,便是在茶桌旁品着茶水也没有摘下。他可不像那些茶客牛饮,而是点了一壶太湖碧螺春,在慢慢细品。 不多时一个同样戴着礼帽的黑衣汉子从外面进来,略一打量便径直走向角落里的茶客。他从茶客手中取了一袋东西,把手中的字条交给对方,转身便走。伙计本打算过去招呼客人,可见这后来的客人把脸挡的严严实实,连年龄大小相貌都看不清,刚哎了一句,客人已经转身出了茶馆,好像身后有人要杀了他似的。 “伙计,算账!” 角落里的客人忽然出声,将小二的眼神从街道上拉回。动作麻利地跑了过去,却看见客人的杯子中还剩下半杯汤色碧绿的茶水。等客人结账走出后,伙计好奇地晃了晃茶壶,里面明显还剩下半壶茶水。 “这个客人也够奇怪的,看着他品茶品的有滋有味,哪知道剩下半壶茶水不喝就走了。要知道这半壶茶水价格不菲,这可是客人点名道姓要的太湖碧螺春呐!” 伙计舍不得把这半壶茶水扔掉,拿了两个茶杯,跑到掌柜那里一起喝起来,反正大堂的客人不走,他们也别想走。 谢幕云出了茶馆,下意识地把礼帽又向下压了压,看向马路斜对面的兰心大戏院,那里面丝竹声阵阵,显得非常的热闹。若不是得了确切的消息,知道仇人所在的包厢号码,她还不至于走的这么匆忙。 “可惜了那半壶太湖碧螺春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春明茶馆,居然还存有这样的好货色。若是这次刺杀仇人全身而退,还有再来喝茶的机会。若是一旦失手,那……” 想到失手的后果,她浑身打了一个冷战,但很快为母报仇的想法刺激着她,让她坚定了信心,畏惧之心被她转瞬间抛到了脑后。“自古红颜多薄命,负心每是读书人!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读书人更甚。若不是那人多读了几天书,又怎会花言巧语哄骗了母亲?” 想到母亲在告诉她实情之后便因感染风寒去世的场景,从外地习武归来的谢幕云恨不得找到那个负心汉在他的胸膛上狠狠戳上数刀,哪怕同归于尽也值得。要知道母亲一个人把她养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没想到好日子要来了,却被一个负心汉给骗了身子和积蓄,更是因为怕传染流感而把母亲无情地抛弃,让她受尽痛苦而去。 “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不能让花光盘缠得来的消息落空,再也没有钱来买第二次对方行踪的消息了,所以这次一定要成功!” 谢幕云看了看手中的纸条,上面只写了一个9字。这是那负心汉所在包厢的号码,她所要做的就是假扮服务生轻轻推门进去,趁其不备杀了对方便逃走。 因为舞台上的情节渐入佳境,戏院里看戏的观众都静了下来,只顾着欣赏表演,所以只有丝竹声和婉转的昆曲唱腔回荡在走廊里。 谢幕云到了二楼,正想往里走,忽然对面来了一个黑衣男子,打扮与给她消息的男子类似,但绝不是那个人,很可能就是那个负心汉的手下。为了在杀人前不被其他人照面,她转身推开身后的一道房门进去,顺手把门关上。 “你是谁?怎么会到这里来?” 一个怯怯的女孩声音问道。她转回头看去,发现这里是一个小小的休息室,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手中抱着一个精美的皮包坐在那里,正看着她。 “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在这?” 谢幕云的气场面对这小姑娘显得极为强大,让小姑娘忘了自己的问题,转而解释道:“我是夫人的随从,带着夫人的药。再过一会儿就是夫人吃药的时间了,我得把药给夫人送过去。” 谢幕云心中一动,问道:“你夫人在几号包厢?” “9号包厢……” 砰的一个手刀,这少女便软倒在沙发椅上。谢幕云看了看少女娇小的身材,明显那衣裳不适合她,便取了墙上挂着的服务员的衣物换上,拿了包中的一瓶西药,转身而出关上房门,摸了摸袖口的匕首,大踏步向9号包厢而去。 第159章 种种巧合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兰心大戏院二楼6号包厢,方影渠也无心看戏,脸色阴沉似水,心中恼怒万分。包厢内有几个黑衣汉子,环侍在一旁。一个黑衣汉子被捆绑着跪在地上,嘴里堵着一块白毛巾,惊恐万分地看着他,露出哀求的神色。 一个长相一般,面带刻薄模样的妇人坐在方影渠旁边,恶狠狠地说道:“老公,对付这种吃里扒外的家伙,何必弄得这么麻烦?不如把他和他老婆孩子直接沉到黄浦江里喂鱼虾,免得还要出棺材钱!” 别看方影渠在外面倜傥风流、颇有文名,实际上面对这个老婆,乖得像个小猫一样。原因其实很简单,当初他穷小子一个,只不过多读了两天书,在这上海滩别说混出名堂,就连温饱都难以保证。要不是他这个老婆王八看绿豆似的看上了他,让他攀上了季氏的高枝,就没有今天能够随时花天酒地、到哪儿都有人捧着的地位。 今天他这个老婆突然带人闯进6号包厢,把他吓得半死,还以为老婆是来捉奸的呢。好在他前些日子因为怕被传染,与那生病的小寡妇断了联系,还没来得及找新欢,否则被这悍妇堵在包厢,脸面全无不说,一顿皮肉之苦定会跑不了。 不过他看到那个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的汉子之后,有些惊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因为有事情要办的跟班会被绑起来,又被带到这里。等到他老婆和他解释了一番之后,他才明白事情的始末。 “原来她已经染病死掉了,一个在外漂泊多年的女儿回来要杀了自己替母报仇!”方影渠觉得很委屈,“上海滩逢场作戏的人多了去,为什么是我?以前一直听她说有个叫谢幕云的女儿,但是从未见过。没想到居然是要来寻仇的时候才有机会见上一面,也不知这个女儿有没有她母亲的风采?” 要不说这个方影渠就是个斯文败类,把人家母亲丢弃不管任之染病死亡,危机来临的时候不是想着怎么应对居然又在心里惦记上了人家的女儿。果然是渣到底、坏到家了。 他老婆显然知道自家丈夫什么德行,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使劲拧了起来。“色迷心窍、死到临头不自知的家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在动那龌龊的念头。这个家伙已经把你包厢的号码告诉了那个谢幕云,没准儿下一秒钟进来的就是她。我今儿个要不是带着人手过来,老娘明个就该替你收尸!” 看着周围那几个黑衣汉子,手里面都提着匕首,方影渠内心稍安,忍不住上前重重踹了地上那汉子一脚,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特妈的二五仔,吃我的拿我的,为了几个臭钱居然出卖我。等抓住那个谢幕云,斩草除根之后,一定要送他们一家子一起上路。” 包厢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地上那汉子因为吃痛哼叫着,但是被毛巾堵住嘴,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的声音。七八个人同样无心看戏,紧紧盯住房门,举着手中明晃晃的匕首,等着有人把房门推开。 华夏国内的建筑,门牌号码喜欢用天字一号、地字二号等等汉字标注。但是这种西洋建筑,则习惯地用阿拉伯数字来区分房间的号码。当初那个黑衣汉子把写着阿拉伯数字的字条递给谢幕云的时候,根本没考虑那么多,只是想当然的认为我给你的是6号。哪知道从谢幕云那个角度,看到的却是数字9。她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对方递过来让我看到的是几,那包厢的号码必然是几。阴差阳错之下,她已经轻轻走过了6号包厢,马上到了9号包厢的门口。 包厢里面众人心情不一,从面相表露出来就是小老大认为有袁二爷暗度陈仓,一定稳操胜券。王亚樵对王梦熊是绝对的信任,一样是胸有成竹。袁二爷和于佩文相视一笑,都知道马上要到了吃药的时间,那第一个进来的必是女仆。景定成则不住地分析那一边胜算会多一些,进来是男性的概率有多大?女性的概率有多大?甚至打算万一输了,是不是真的答应对方的一切无理要求。只有王梦熊没有把输赢放在心上,依旧是把注意力放在周围的环境上。 这种环形剧场,有些包厢其实是可以看清其他包厢的。比如他注意到5号包厢有个年轻人,虽然独自坐在那里看戏,但是身后却站立两个马弁,身上扎着武装带,斜垮着手枪和弹药包。即便别人都在看戏,他们两个却是一丝不苟,眼光不停地在楼下的观众和周围的包厢内搜寻,显得十分警惕。 “这个大概是某个长官家的公子哥,看那马弁训练有素的样子,显然他老子的身份不一般,否则不会这么警惕。” 做出这个判断后,王梦熊的视线向旁边移过去,忽然看到了6号包厢剑拔弩张的情况。 “这些人看着门口如临大敌的模样,倒是和自己所在的9号包厢类似。不过那个包厢明显是张网以待,不知道谁会闯进去。而9号包厢这里,却纯粹是一场赌局。只不过从干妈于佩文那里得到的暗示,想必进来是女性的概率非常大。不过赌局这东西,从来没有什么十拿九稳的事情。即使进来的是个男的也不打紧,有时候绝对的实力可以碾压一切。大不了把抢到手的地盘先还回去,等过些日子,再抢回来便是。袁二爷的根儿在京津,上海滩这里他就是个过客,总有一天会离开的!” 打定主意的王梦熊不再关注周围的一切,而是饶有兴致地研究起舞台上杨玉环的扮相来。以他后世的眼光,来看这种由男子扮演的贵妃娘娘,总有一种看女妖表演的感觉。 “谁说民国闭塞,我看在这一点上,咱们国家明显是走在潮流的前面嘛!上推1000多年的大唐天宝元年,那就是世界的中心,就好似台下上演的桥段,每一幕都透着香艳!” 王梦熊在这里脑子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而6号包厢的方影渠则紧张的大脑一片空白。因为他分明听见包厢门上响起了轻轻的敲击声,随后房门被从外面轻轻打开,一个侍者打扮的男子手里托着一个木制方盘,上面摆放着几条热乎乎毛巾。 几个黑衣汉子一拥而上,将这个尚未搞清状况就被按在地上的侍者用匕首逼住了周身要害。那侍者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一动也不敢动,语带哭腔道:“各位好汉,我就是想送个毛巾,赚点小费。这样不犯法吧?” 方影渠的老婆在一旁恶狠狠地说道:“别被她骗了,摘下她的假发,扒了她的衣服,看她现不现出原形?” 几个手下听见老板娘的命令,纷纷上手。那侍者的头发都被薅掉几丛,也没发现什么假发。倒是身上的衣服扒的很痛快,除了内裤之外不剩什么,一只白条鸡新鲜出炉。 “夫人,恐怕弄错了,这人不是女扮男装,好像真的是戏院的服务生!” 6号包厢的动静暂时将王梦熊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等到他发现不过是一场闹剧之后,便不再关注那里。反而是隔壁5号包厢的马弁听见动静,一个贴近墙壁,一个拔枪站在门旁边,表现出足够的警惕与重视。 笃笃笃,那边刚刚消停下来,王梦熊所在包厢的房门被轻轻敲响。 包房内无人出声,因为赌局规定在外面的人进来之前,谁若是出声便是坏了规矩,自动输掉这场赌局。 外面那人除了隐约听见戏曲的声音,其他动静都没听见,以为屋内的人都沉迷于看戏,无暇理会敲门,便慢慢用力拉开一条门缝,人影一闪便进了包厢,身手利落干净,一丝杂音都没发出。 进来这人戴着压低帽檐的黑色礼帽,身穿侍者的衣物,左手里拿着一瓶西药,右手则握着一把雪亮的匕首,怎么看都极度的不协调。不过他略一打量便发现,本以为偷偷进来无人关注,行刺之后便逃走。哪知道一屋子的人除了那个小孩子在看戏,其他的人无论男女都在看向自己。 “进来的是个男的,我赢了!袁二爷,你可得替我做主,让王帮主承认他输了!” 小老大得意忘形之际,根本没注意这个侍者有什么怪异之处。反正不管这个侍者打算干什么,只要他是个带把儿的,这场赌局他就赢定了。 王亚樵和袁二爷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察觉出不对劲之处。因为这里是袁二爷的包厢,所以还是由袁二爷出头问话。 “你是谁?手里拿着我夫人的药,还握着一把匕首,你想干什么?” 进来的这个怪异侍者就是打算为母报仇的谢幕云,她没见过方影渠,但是听母亲描述过对方的长相。瘦瘦的身材,中分的头发,戴着眼镜,一副文化人的模样。眼前这个问话的男子各个方面都与母亲所说相吻合,心中立刻确信对方就是此行的目标。 “我是替夫人送药的,至于这个,当然是用来取你狗命的!” 谢幕云话语轻柔自然,一边说着一边向前移动着脚步。等到这段话说完,脚下一用力,整个身子飞扑过去,手中的匕首径直扎向了袁二爷的脖颈处。这里血脉丰富,只要中上一刀便会造成大出血,凭现在的医疗手段,等医生来了,人已经流血死掉,根本没时间救治。 第160章 水落石出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袁二爷是一个典型的公子哥出身,从小就被过继给大姨太沈氏受到万千宠爱。当年也有奇人异士想要拍袁项城的马屁,主动提出要教授二公子武艺。不过在他知道学武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遭受很多常人难以想象之苦的时候,就问那个毛遂自荐的师傅。学了他的武艺,有什么好处? “你可以不受别人欺负,还能有个健康的体魄,受到赏识之后,名利双收。”那武者如是回答。 当时袁二爷就翻脸了,手中的长刀一扔,差点没扎到武师的脚。“秦师傅,你觉得就凭我是袁项城的儿子,有人敢欺负我吗?我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至于健康的体魄,我宁愿舒舒服服花天酒地地过日子,哪怕成了短命鬼也甘之如饴。要是这么辛苦一辈子,身体健康又能如何?名利?名利我伸手可得,还用费劲巴力地练习这个玩意?” 一句话,武师只能说孺子不可教也地辞职不干,袁二爷自此以后随心顺意,成了纨绔子弟的领头羊,五毒俱全的小能手。 如今看着对面那快如闪电扑过来的雪亮刀尖,袁二爷心里有那么一丝后悔,但随即又被他从内心中赶了出去。“虽然今日可能因为不明不白的原因死在这里,但是过了这么多年快活逍遥的日子也是值得。只可惜家中收藏的那些古董字画,怕是要被那个傻娘们通通卖掉了!” 生死关头,袁二爷考虑的不是自身安危,反而是家中那些花费巨资和精力收藏的古董,人生至此,可谓收藏界的痴绝。 包厢内的这些人,以王梦熊的武力值最高。本来以他的本领,能够轻易地制服这个刺客,保证袁二爷的安全。只是刚刚他的注意力全被6号包厢中发生的那出闹剧所吸引,心神不在此间,所以在反应上慢了半拍。其实还有另外一层原因,便是以袁二爷的身份地位,飞扬跋扈的事情做了很多,但是与人结仇的事情却没有做过。即使做过,凭袁项城的滔天权势,早就彻底解决掉麻烦,根本不会留下后患。还有就是他知道后世的历史脉络走向,知道袁二爷虽然42岁便英年早逝,但决计不是现在被刺杀,而是死于猩红热病。 景定成就是一介书生,遇到这种情况彻底麻爪儿。小老大光顾着高兴,赢了斧头帮的赌局,琢磨着索要哪些地盘和实惠。只有王亚樵,虽然也因为意外输掉赌局而情绪低落,但他一直关注进来之人,反而比王梦熊反应快了一步。 作为斧头帮的帮主,出门身上不带两把斧头那简直就像剃头的师父不带上剃刀一样不可想象。虽然有名满天下的袁二公子在场,打是打不起来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怀中揣了一把精致的手斧。这把斧头不是用来比拼对砍,而是抽冷子扔出去,飞斧伤人。 那服务生提着明晃晃的匕首进来之时,王亚樵的手已经快速伸到怀里握住了斧头把。等到对方飞身扑向袁二爷的时候,王亚樵怕攻击对方被躲过去,便把攻击的目标瞄准了那把匕首。飞斧甩出打中匕首的侧面,在把匕首打落的同时,他一脚踢了出去,却与对方及时伸出的左手碰到了一起。那瓶西药被高高踢起,谢幕云也借着王亚樵的脚力侧飞了出去,恰好落在刚刚转身面对她的王梦熊面前。 见到仇人已经被那几个人护在身后,其中一个人的身手并不比自己插多少,谢幕云心中对这次寻仇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她注意到眼前这个孩子打扮得如此帅气,又能够和仇人一起亲密看戏,理所当然地判断他必是方影渠的儿子。“杀不了老的,就把小的扣为人质,快速脱身为上策。等到将来寻到机会,再来寻仇便是。不信那方银渠能够天天让人守在身边,毕竟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看见对方攻进来的手架,王梦熊判断这家伙练的是咏春拳。虽然他有无数个方法可以躲过对方的擒拿而反制住对方,但是那成虎爪锁扣过来的手掌细嫩,招式到位却不蕴丝毫劲气,知道对方只是想拿个人质并无杀人之心,索性不闪不躲,任由对方扣住咽喉。 袁二爷刚从生死之间逃过一劫,正庆幸又能继续花天酒地眠花宿柳的生活,就见对方又将四姨太于佩文新任的干儿子给掳为人质。于佩文没见到刚刚那生死悬于一发的场面,但见她刚刚任的干儿子落到这个凶狠的服务生手中,心急万分,忍不住拽住袁二爷的手臂道:“寒云,你快想想办法,救救王帆吧!” 一旁的小老大见袁二爷的危机解除,也是惊出一身冷汗。若是因为替他出头,吃讲茶的时候出了事,甚至丢了性命,不说刚刚赢得的赌局,恐怕连他的性命都会被那些青帮大佬们给废掉。这时候连忙自告奋勇地站出来,掏出怀中的匕首,对着袁二爷说道:“袁二爷,您放心,我这就上去替你收拾掉对方。不管他什么来头,敢动您袁二爷,那就是跟青帮数十万弟兄们过不去。不管怎么样,他今天是死定了!” “别冲动,王帆还在对方手里,别伤着孩子,看看他有什么条件再说?” 只有景定成和王亚樵最为镇定,他们是知道王梦熊的身手,就凭他在精武体育会的上乘表现,一个手无寸铁的毛贼敢挟持他,活腻味了不是!只是袁二爷和他的四姨太不晓得王梦熊的本事,心中紧张还能替这个刚刚认的干儿子着想,殊为不易。 这些人当中只有谢幕云越听越糊涂,她看了看手中的王梦熊,又看了看戴着眼镜的袁二爷,瞬间头大。“这个是你的儿子?叫王帆?” “对呀,难道你和王帆有仇?他还是个孩子,怎么会惹到你母亲?” 袁二爷自然是想起刚刚这个杀手扬言要替母报仇的话,所以觉得奇怪。 “他们叫你袁二爷?” “没错,我是袁二爷!” “你叫袁二爷,你的这个孩子叫王帆?” “怎么啦?干儿子不行啊!”一提到王帆,于佩文心中勇气倍增,忍不住出言顶撞起对方。 谢幕云有些理解,手指忍不住又放松了许多,如同虚设。“那个……,所谓的袁二爷不会是你的外号吧?你的真名其实是叫方影渠?” “屁话!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叫袁寒云,因为辈分高,家中又排行第二,所以大家给面子叫我袁二爷。至于你说的什么方影渠,老子听都没听说过!” 小老大在一旁连忙插言道:“袁二爷,我知道这个方影渠,为人贪花好色,始乱终弃,是上海滩闻人季云清季老爷的一个不入流的女婿。我来之前恰巧在走廊中碰到他,他也在二楼看戏,不过他是在6号包厢,我觉得您老没必要搭理这么个没品的家伙,所以就没和您说!” 谢幕云看着众人的神色,觉得多方人多势众,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骗她,觉得她可能是闹了个乌龙。“6号包厢,9号包厢,原来如此,是我弄反了,也怪那个给情报的人,多写一句能死啊!” 可不是么,要是多写一句,谢幕云必然不会弄错地点和目标,不过也会一脚踏进方影渠老婆安排的陷阱。结果就是她和那个泄露消息的汉子一家全被沉进黄浦江,白白肥了鱼虾,真的就是个死局。 王梦熊结合6号包厢发生的事故,和眼前所见,知道这个姑娘肯定是因为数字颠倒弄出了乌龙。听小老大评价那个叫方影渠的为人,知道单单凭这么几句话,就可以断定那家伙死有余辜,不怪这姑娘宁可同归于尽也要寻他报仇。原本他就不打算出手,现在搞清原因,更是熄了这个念头。感觉脖子上那只手越来越松软无力,他连忙向前探了一下头,提醒这姑娘不要溜号,免得人质都要跑掉。 谢幕云感觉到王梦熊的举动,手指下意识收紧,重新将王梦熊控制在手中。 “一场误会,认错人了。失礼之处,日后定会道歉赔偿。眼下我有人质在手,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亲生的,如果你们在意他的性命,就请让开一条道路。等我平安脱身,自会放了他!” 虽然她刻意压着嗓音说话,但是手掌的细嫩程度和身上的香味,以及6号包厢那里在找一个女刺客,王梦熊已经判断出她是女扮男装来行刺方影渠的。如此一来,刚刚那场赌局,虽然出了点意外,却是王亚樵赢了! 有于佩文的面子,袁二爷自然不会为难这个刺客。对方和那个什么方影渠有仇,又不是和他袁二爷有仇。既然解开这个结,大家都没什么损失,便是放对方一马又能如何?冤家宜解不宜结,给对方一个活路,又能给方影渠这个人渣添堵,何乐而不为! 袁二爷一挥手,众人自然让开一条去路。谢幕云扣着王梦熊的喉咙,慢慢移动到包厢的门口。就在她打开房门要出去的时候,王梦熊扭动了一下脖子,轻轻抱怨道:“姐姐,你弄得我好疼,能不能轻点?” “姐姐……?”众人的眼睛瞬间盯住谢幕云。 谢幕云左手摘掉礼帽,一头秀发乌云般飘散下来垂到肩上,大方承认道:“没错,小女子谢幕云,感谢各位高义,后会有期!” 第161章 香艳手段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谢幕云挟持着王梦熊出了包厢,随即一把抱起他,沿着走廊快速向着出口跑去。包厢内的于佩云央求袁二爷马上派人去找,务必保障干儿子王帆的生命安全。小老大却没了刚刚自告奋勇的精神头,而是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嘴里喃喃道:“怎么会是个女的?明明是男的才对!” 袁二爷看了看他,知道这小子受到很大打击。毕竟从大喜到大悲,不是谁都能接受这种刺激的。他对王亚樵说道:“王帮主、景教授,今天出了这档子事,真是对不住二位。要不是因为我爱听昆曲,也不会把地方选在这儿,也就不把你们的侄儿弄丢了。不过我看那个谢幕云是个明白人,知道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很快就会把王帆放掉。我向二位保证,如果她不遵守诺言,伤了你们的侄儿,佩云的干儿子,哪怕天涯海角,我青帮数十万弟兄也会找到她,替孩子报这个仇!” 王亚樵和景定成连声感谢,纷纷表示任凭袁二爷做主,又称那谢幕云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一定会让王帆平安归来云云。 袁二爷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至于这场赌局,最终的结果也出来了,看来运气还是站在了斧头帮一边。愿赌服输,我也同样保证小老大这里会遵守约定。只是希望二位能够看在我的薄面,适可而止,不要赶尽杀绝才是。须知多一个朋友便多一条路,江湖上山不转水转,总有碰面的时候,斧头帮与青帮之间互相退让一步,共同发财岂不两全其美?” “袁二爷说的很有道理,我们兄弟二人回去之后也定会约束手下,让他们见好就收,不会再得寸进尺,为难小老大。” 因为心念王梦熊的安全,众人也无心看戏,留了联系方式之后便纷纷离开兰心大戏院,各自回去安排人手,满世界地寻找被掳走的王梦熊。 话分两头,再说一说故意被谢幕云带走的王梦熊。他虽然是八岁小孩子的身体,可灵魂却是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被当做小孩子似的抱在怀里,嗅着鼻翼之间传过来的香气,虽然生理上没什么反应,但在心理上却是一种挑逗与折磨。 之前是那英伦女子露丝,现在又来了个女侠谢幕云,同样温香暖玉在怀,却因为身体原因备受煎熬,王梦熊忍不住想,“这是不是老天爷替赵筱敏给他设置的考验?只是这考验不但来得有些频,从时间点上未免太早了点。哪怕过了十四岁也好,那时候希望这种考验,便如同暴风雨一般,来得更猛烈些吧!” 出了兰心大戏院,谢幕云显然也留有后手。她直接穿过两个小巷,找到一辆黑色的轿车,打开门钻进车子,便连声催促道:“小七,快开车!” 前面那个司机嗯了一声,一踩油门,汽车便从小巷中蹿了出去,很快驶上大马路,向着城外方向开去。 车子向前飞奔,车里的谢幕云紧张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看着怀里的王梦熊,满脸通红、额头见汉的模样,以为这孩子是被吓着了才会这样,连忙安慰道:“别怕,姐姐不会害你。等快出城的时候,我就找个地方把你放下。你也算大孩子了,能自己找到家吧?要是找不到,你就留在原地不要动,我会让小七回头就通知青帮的人,让他们告诉那个袁二爷来接你。” 王梦熊心说你那只眼睛看见我害怕了?我这不是害怕,而是被你抱的紧紧的给刺激的。“唉,这小身板,这小心脏,就是见不得美女,受不得刺激!筱敏啊筱敏,你可得明鉴,我这都是被逼无奈,从来不是主动的呀!” 黑色的小轿车快速向前行驶,沉默很久的轿车内忽然有了说话声。不过这次却不是谢幕云和王梦熊,而是开车的司机小七。 “师姐,我们好像被人跟踪了!” 谢幕云和王梦熊同时回头向车后看去,却是另外一辆高级轿车,紧紧跟在车子后面。透过风挡玻璃,能够看到开车的是一个当兵的,旁边坐着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谢幕云不知道那位公子哥是谁,但是王梦熊的记性好,只看一眼便认出,这个青年就是刚刚在兰心大戏院5号包厢的观众。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紧追着谢幕云的车子不放。“难道是谢幕云的追求者?可是看她迷茫的神色,也不像啊!总不会是遇到一位见义勇为的热血青年,路见不平一声吼,风风火火跟着走吧?” 谢幕云没见过后面车中的年轻人,可那车里有好几个当兵的,她虽然胆子大,敢只凭匕首就敢孤身刺杀仇人,但是枪子儿的厉害她是知道的,即便是传授她武艺的师父,也不敢说可以凭借武艺对抗这种盒子炮。 “小七,先不要停车,直接出城,看看后面的车是否还跟着咱们!” “是,师姐!” 司机小七答应着,加大油门,车子冒出一阵黑烟,飞驰而去。 后面这辆车上,那年轻人见前面的车子加速,想要把他们甩掉,忍不住催促道:“小林,你可是老司机了,给我爹开了好几年的车。这要是被人甩掉,我看你以后还吹不吹牛了!” 那司机眼睛一瞪,一边加速一边回答道:“嘉少爷,您就瞧好吧,要是被前面那二把刀司机把我甩掉,回去我就和卢师长请辞,不给他开车,主动去当个马夫,替他洗马。” 这个嘉少爷不是什么假少爷,而是淞沪护军使卢永祥的公子卢小嘉。他也是一个有名的花花公子,平时爱听戏曲。这次也是听说在兰心大戏院居然破天荒地上演国人的昆曲,因而凑个热闹去开开眼。他知道这幕后组织者是谁,赫赫有名的袁二爷。他卢小嘉虽然被称为公子,但和人家袁项城的真正公子相比,差的不是一段两段的。这次听戏之余,还能一睹袁二爷的风采,也算一举两得。 他在5号包厢,袁二爷在9号包厢,这在讲究的人眼中那是最好的两个包厢。九五至尊啊!人家袁二爷的老爷子真的登基为帝过,选择9号包厢名副其实。他作为卢永祥的儿子,也不能太寒酸,所以就选择了5号包厢。至于隔壁的6号包厢是谁,里面有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他通通不关心,只是一会儿关注着台上的演员,一会儿又关注着9号包厢的动静,忙的是不亦乐乎。 刚刚9号包厢发生的事情他都历历在目,那杀手挟持一个小孩子做人质的情景也被他看在眼里。等到杀手一离开包厢,他就立刻带着手下冲出包厢,打算将杀手拦住,救下那个明显和袁二爷关系匪浅的孩子,这样一来,就有了接近袁二爷的理由。哪知道那女杀手跑的飞快,他只来得及看个消失在楼梯口处的背影。 不甘失去机会的卢小嘉一面派一个马弁紧紧跟在女杀手的身后,另一面则带着车子在周围转着圈子,等待发现目标。后来马弁跑出来,看见车子连忙招手给司机指明了跟踪的目标,这才有了现在紧追不放的事情发生。 出城后的道路明显不如城里,坑坑洼洼不说,这道路还有不少弯儿,有时候前面的车子被树林挡住,只能凭借扬起的灰尘和黑烟来保证不跟丢。 小七看着后面越来越近的车辆,有些担心,连忙对谢幕云喊道:“师姐,一会到前面的弯路,后面车子看不见咱们的时候,你就带着孩子跳车,藏在树丛中,我负责把追踪的人引开。即便被他们撵上,无凭无据的,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谢幕云也知道听小七的话马上跳车才是上策,爽快地说道:“好,就这么办。想来他们的目标是我,不会拿你怎么样,你只要咬死不承认就行。保重啊师弟,等我脱身之后便去找你!” 车子到下一个转弯后,小七将车速降低,谢幕云果断打开车门,抱着王梦熊跳下车子,在路边打了一个滚,始终把他护在怀里,没伤到一丝一毫。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便蹿进树林,寻了个草坑伏了进去,双手不自觉地把王梦熊紧紧搂住。 很快,卢小嘉的车子在十几秒的时间便通过这个弯道,循着烟尘追了下去,根本没发现他们要找的人就藏在路边的草坑中。 虽然姿势很香艳,但是对于王梦熊来说已经考虑的不是这个,而是生存的大事。他躺在地上,脸部被一双硕大的胸部紧紧包裹住,加上谢幕云身体的重量,连缝隙都没有。幸亏是他有徐矮师的内外呼吸之法,换了其他孩子,就凭这女杀手心大的模样,肯定会被捂死。 “喂喂,车子都走了,你还不起来,你是打算憋死我吗?” 谢幕云心神一直放在呼啸而过的车上,根本没有考虑被她压在身下的王梦熊会有被香艳杀死的可能。听见身子底下传来呜呜呜的说话声,却不知道那小孩在说些什么,连忙欠起身,看着憋得满脸通红的王梦熊,忍不住又道:“咦,你这孩子,怎么又是满脸通红的?莫不是生病了呀?” 第162章 意外相识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什么生病了,我明明是要被你憋死好不了?” 谢幕云不自觉的沪上腔调,让王梦熊的回答也带着沪上男人特有的方言。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树林里新鲜的空气,虽然这空气中还散发着道路上的灰尘和汽车尾气的味道,远不如那怀中的香气吸引人,可一个能活命,一个去致命,怎样选择,傻子都知道。若不是怕出手伤了这个孝女子,他刚刚都要动用大力神功了。 谢幕云恍然,想起刚刚的情景,还真是这样。她有些不好意思道:“那真是不好意思,确实是我疏忽,险些害了你。不过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刚刚你明明有机会呼救,为什么不喊呢?我忘记要把你的嘴捂上,那可是你自救的好机会呀?” “呼救?让刚刚那车中的傻瓜来救我?亏你想得出来!” 王梦熊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和草棍儿,整了整领结,露出一副迷人的微笑。“我不用别人来救我的命,我的命从到了这个世界开始,就掌握在我自己手里,任何人要想拿走,不付出代价是绝对不行地!” 此时的王梦熊给人的感觉就如同一头小绵羊露出了锋利的牙齿,突然间一个华丽的转身,变成了一只凶狠的饿狼。谢暮云一时之间有些错愕,嘴巴张得大大,手指着王梦熊,说不出话来。 树林中烟尘渐渐消散,那种草木欣欣、暗香涌动的味道弥漫于整个空气中,让人感觉到安静与舒适的同时,也能起到一定程度缓解焦虑的作用。然而此刻林间的两个人却剑拔弩张,渐渐摆出了动手的姿势。 “没想到,我居然看走了眼。只是我很好奇,既然你会国术,看起来也颇为自信,为什么你当时不反抗,那种情况下你们人多势众,我根本不能把你挟持住,岂不比你现在冒险和我动手的胜算来的大么?“” 王梦熊轻轻挪动了一下脚尖,让它始终对着慢慢移动身影的谢暮云,嘴里自信地说道:“我若是在那时动手,你又怎么会平安逃脱?恐怕你还不知道那里面都是什么人吧?被你误认为是方影渠的人是青帮大字辈的人物,其实他另外的身份比这个还令人震惊。” “另外是什么身份?”虽然尽量不愿被王梦熊牵着鼻子走,但是女人家好奇心性,还是让谢暮云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的父亲便是已经辞世的民国大总统,洪宪皇帝袁项城,这回你知道他的身份了吧?还有那个出手打掉你的匕首的那位,是上海滩风头正劲的斧头帮帮主王亚樵。旁边那位像二傻子似的家伙,也是青帮的一个香堂小老大。没有我这个人质,你能活着出来都算万幸。” “这么说来,你是主动送到我的手上,故意让我抓住的?咱们两个无亲无故,你为什么要帮我?”谢暮云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孩子说的话,虽然从内心角度上看,她已经承认对方所说的事实,可嘴上还是带着疑问。 王梦熊感觉到她内心的动摇,趁热打铁道:“为什么要帮你?纯粹是因为我看那个方影渠不顺眼,想给他找点麻烦而已。另外我也不想让一个立志为母报仇的孝女因为不长脑子走错了房间便失去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如此,你满意了么?” 谢暮云咬牙说道:“空口无凭,还是手上见真章。打赢了我,自然会信你。要是输给我,任凭你说的天花乱坠,我还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还真是一个倔强的家伙,不到黄河不死心呐!”王梦熊心里暗叹,手上却好不松懈,一个简单的冲拳,将谢暮云疾风暴雨般的咏春小架破开,反身一脚踢出,与她的侧踢腿碰到一起,当时就将谢暮云踢得凌空飞了出去。 “好大的力气!”谢暮云不住地揉着手脚,感叹对方的力量根本不像小孩子所该拥有的,心中渐渐明白,恐怕刚刚顺利脱身,真的是这个小家伙的功劳,不过现在她已经不敢再将对方看做是小孩子,而是当成一个真正的对手。习武之人最高兴的,便是遇好的对手。咏春拳讲求实战,能够和越多越强的对手实战,就能不断那你磨砺自身的拳术,在技艺上才能快速的提高,达到以战养战的目的 。 “好小子,再来!” 谢暮云这一回不再收手,而是把师父传授的全部咏春拳技毫无保留地施展出来。王梦熊也是同样受益匪浅,自然门的拳术能够大成,也是当年徐矮师和杜心五两代人在江湖中生生打出来的。每多见识一种拳术,她也自觉对自然门的拳术理解更加深了一步,所以这一次尽量收着力气,生怕把这个难得的对手一拳打残。此消彼长之下,两个人再次的交手变得互有回合、势均力敌。自然奇招频出,精彩不断,可惜除了他们两个人,并无其他观众看到这么精彩的场面,有些可惜。 虽然看着王梦熊的身材较小,但是他的力气大、气脉悠长又没使出全力,所以打斗了半天仍旧如闲庭信步般应付自如 。反过来看谢暮云本就是女性气力小时间越长对她越是不利很快就气喘吁吁地耗尽力气 。 “算了,不和你打了!我承认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凭你的身手 ,我当时确实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谢暮云有些沮丧 ,她在师兄弟姐妹当中是最受师父夸赞的那个 。师父经常说凭她的悟性、还有勤学苦练的劲头儿,在同龄人当中可谓无敌手 。哪里知道没在同龄人,面对着这个比之她小了十多岁的孩子,如果对方使出全力她早就落败支撑不了几个回合 。 “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想要我做什么?我可不相信无缘无故的爱和恨,总得有理由的吧?” 见打服了对方,王梦熊也及时收手。掏出上衣口袋的白手帕递给对方擦汗 ,微笑着回答道: “你说的没错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也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我想让你替我掌握一批人手,负责在他们和我之间的消息传递 。作为回报 ,你那个仇人方影渠,我会把他抓到你的面前,让你亲手杀了他替你娘报仇雪恨了,如何?” 谢暮云眼睛一亮,擦汗的手也马上停了下来 。“此话当真?那个家伙人多势众 ,这次又起了防备之心 ,想要抓住他 ,非常困难!” “对你来说困难的事情,对于我来说未必如此 。要讲人多势众 ,他能比青帮和斧头帮加在一起的人多吗?你刚刚也看见了 ,我不但是青帮大佬袁二爷的干儿子,还是斧头帮帮主王亚樵的侄子 ,有这层关系 ,想要在上海滩抓一个不入流的人渣女婿 ,又有何难? ” “说得也是 ,好吧 ,那我就答应你,等到我大仇得报 ,今后这条命 ,就卖给你 !” 两个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便又匆匆分开 。谢暮云心急自家的师弟小七 ,生怕他被那些当兵的追上出什么意外 。王梦熊则是着急赶回去 ,免得让这个新认的干妈惦记顺便也制止青帮和斧头帮对谢暮云的追杀 。否则这边计划还没执行那边人就被自家人给干掉 ,岂不白费这么多工夫! 虽然这离城不远,但是人的两条腿怎么也不能和汽车的轮子相比。刚刚那司机小七为了躲开追兵,猛踩油门, 确实走出去好大一段距离。王梦熊走了半天听见身后汽车喇叭响,连忙避让到路边。哪知道那辆车子不但没超过去反而缓缓停在了他的身旁。 “小朋友 ,要搭车么?” “搭车,怎么不搭!就这么一段,都快要把我给累死。” 王梦熊并不害怕遇到什么拐,反而在他的印象里拐子遇到他都没什么好下。何况他也认出车上坐着的那位年轻人就是之前坐在那号包厢的那位也是刚刚跟在谢暮云身后紧追不舍的那。不管怎么说,能够见义勇为的人通常都不是什么坏人。 “小朋友,你是刚刚被那个女人给掳走又给放掉的吧?” 卢小嘉带人追上那辆车子,发现司机一直装傻充愣知道中了金蝉脱壳之计,连忙带人往回赶,果然在半路上找到了那个孩子。虽然没抓到那个女刺客但是有了这个孩子也能和袁二爷扯上关系,也算不虚此行 。不过在他看到这孩子的反应之后,他才忽然醒起,恐怕这个孩子也不是什么普通孩子 。换了任何一个孩子,能在历经这么凶险的场面还能如此镇静大摇大摆地在道路上走,人家车一停就上车,丝毫没有任何惧怕,普通的孩子决计做不到这一点。 想到这一点,卢小嘉忽然问道:“小朋友,你能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么?” “当然可以,我叫王帆!” “王帆?这和名字怎么那么熟悉的!让我好好想想,一定是有人和我提起过。会是谁呢?” 卢小嘉猛然想起是谁告诉过他这个名字,而且当时还听了这个叫王帆的神奇故事。“楚明,是楚明告诉我。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那个替楚伯伯治病驱鬼的小神医! ” “你是淞沪护军使府上的卢公子?” 第163章 于无声处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梦熊为什么这么快就叫出卢小嘉的名字,是因为他知道,在整个上海滩能叫出他这个小神医的名头,还知道他替楚一公驱过鬼的人寥寥无几。尤其是出行的时候还带着马弁,除了楚一公的好友淞沪护军使一家人,他想不出还有别人。正是因为他借着淞沪护军使的名头顺利的入股了永安公司,所以对卢氏父子有过认真的调查。结合后世的记忆,王梦熊可以百分之百地判断这个青年人就是日后和张大帅的公子张良、孙先生的公子孙科,还有段大帅的公子段宏业并称为四公子的卢小嘉。 “你认得我?” 卢小嘉这次纯粹是适逢其会,毕竟袁二爷的名头太响亮,以至于卢护军使也需要小心伺候这位,生怕因为招待不周惹了卢公子不高兴。毕竟北方还在袁项城手下把持之下,惹了袁二爷,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会受到强烈的群起而攻之。 “我不认得你,但是我知道你的大名。另外知道我这个小神医名头,带着马弁,还从楚明那里得知我的消息,并且称楚一公为伯伯的,我想不出还有别人,只能是你,卢小嘉公子。” 王梦熊的分析让卢小嘉对他顿时另眼相看,有些事情说出来容易,要是没有经过缜密的分析,是不会轻易得出正确的结论。眼前这个孩子从他的片言只语中迅速推断出他的身份,说明什么?说明这个孩子头脑极其聪明,逻辑分析能力超强,难怪能在女绑匪的手下毫发无伤地逃脱。他可不认为这孩子是被放掉的,毕竟那女刺客泄露了名字和行踪,在青帮和斧头帮庞大的势力网范围内,短时间的逃脱不代表长时间的安全,手里没有够分量的人质,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你是怎么逃脱的?” 卢小嘉对这个非常感兴趣,毕竟在那种情况下,任何一个绑匪都会对这个人质严加看管。即使在他的穷追不舍之下,对方仍有余力进行金蝉脱壳,显然不会在看管人质这个小问题上出现失误。这样一来,王梦熊能够成功逃脱,让他大感兴趣,也在隐隐之中起了学习的念头。毕竟对方只是一个孩子尚能够做到,若是他日后遇到这种情况,是不是也能原样复制一下。 王梦熊没有立刻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握成拳,快速向虚空中打了一拳。一阵刺耳的音爆在狭小的轿车内部响起,让开车的司机都吓了一跳,一脚踩住刹车,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前倾,差点撞到头。 “你……你居然会国术?”卢小嘉结结巴巴地说道,心中充满了震惊。他作为卢护军使的公子,对于江湖的奇人异士的手段并不陌生。但就是因为了解所以才难以置信。刚刚那种一拳击出,在空气中产生音爆的手段他曾亲眼见多。那是一个行走江湖多年的老拳师,受邀到护军使府上做客。因为拗不过众人的商请,所以当众表演了一下。那手法与面前这个叫王帆的小神医刚刚那出一模一样,也是一拳击出产生音爆。据老拳师的解释,没有多年的苦修,拳头没有产生400斤的冲击力,就达不到这种效果。 “这种打出音爆的程度,需要的力量惊人,你这么一个小孩,居然能做到这一点?难怪!我知道你是怎么逃脱的了。也不对,凭你的这个本事,那女绑匪猝不及防之下,非常有可能被你一拳打死。不是你从她手里逃脱,而是她在你手里捡了一条命才对!” 卢小嘉虽然是一个浪荡公子,但是不代表他没脑子。王梦熊一拳击出,一句话都没说,就让他猜到了事实的真相,这也让王梦熊对他刮目相看。“能在历史上留名,能在上海滩闯出名号,个个都不是庸才,不能等闲视之啊!” 卢小嘉因为这一拳改变了对王梦熊小神医的印象,他先前还以为对方只是医术精湛、精通驱鬼术,没想到对方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这种高手可不是那种自封的高手,而是能够达到那个老拳师一拳打死一头牛标准的高手。王梦熊同样因为卢小嘉的一句话收起了轻视之心,转而重视起来,打算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趁机解决那个方影渠的问题。 “该杀!这等人渣败类,出现在上海滩,简直是我们淞沪护军使管辖地界的耻辱。” 在听了王梦熊一番解释之后,卢小嘉破口大骂,表现出强烈的正义感。其实不光是不齿对方的行为,而且还有一层原因,便是大家同样都是花间嬉戏、浪荡江湖中人,有方影渠这样的败类存在,简直是打了大家的脸面。按照卢小嘉的想法,感情合则聚,不合则散。允许男人处处留情,但是绝不应该始乱终弃。对于这种坏了规矩的人,一定要狠狠处置,起到杀一儆百的目的。 “王帆兄弟,既然你想替那个谢幕云出头,收拾这个斯文败类,一定要算上哥哥我一份。不亲眼见到这个家伙得到报应,我心意难平!” 一番话下来,卢小嘉对这个孩子的所作所为愈加的喜爱,同时也为了和袁二爷攀上一层关系,所以表现得越来越亲密,直接上升到哥哥弟弟的程度。 王梦熊也没有拒绝他这么叫,毕竟这个叫卢小嘉的公子哥没听说过有什么恶名。流传最广的无非是两件事,一个是花了1000大洋雇佣斧头帮的王亚樵派人暗杀了他父亲原来的一个不听使唤的手下,淞沪警察厅长官徐国梁,还有就是绑架了上海滩大亨黄金荣。这两件事情都是事出有因,算不得他胡作非为。至于那种欺压良善、鱼肉百姓的事情,听都没听说过一件。所以王梦熊并不反感对方这种自来熟的口气,反而顺着他的意思说道:“成,既然哥哥这么说,那也是帮衬小弟。咱们哥俩好好合计合计,看看怎么才能把这个方影渠抓住,让他遭到报应!” 车子里加上司机还有三个人,他们听着这两个刚刚认识的小哥俩商量着怎么抓人杀人的手段,禁不住直起鸡皮疙瘩。大少爷虽然浪荡了些,但是还从没有出手杀过人。那小孩子虽然岁数小,但是杀人的手段一点不比那些老江湖差。这两个人凑到一起,谁要是惹到他们两个,只能怨叹流年不利、惹祸上身吧! 卢小嘉让车子把王梦熊直接送到了斧头帮的总部,随即和他约好了再次联络的时间,便坐车离开。王梦熊则从后门进了斧头帮的宅院,直接上了二楼。果然,王亚樵和景定成两个人正有滋有味地喝着香茗,等着他呢! “你们两个,就一点不替我担心?那可是杀手唉!” 王梦熊也折腾的有点渴,坐下来毫不客气的倒上一大杯茶水,咕咚咕咚地喝了进去,长出一口气道:“好茶!” “你那是牛饮,哪里喝得出好来?”景定成毫不客气地揭穿他,丝毫不留情面。“况且,你刚刚还少说了一个字!” “什么字?难道非得让我说茶好喝么?”王梦熊有些反应不过来景定成的话中意思,猜测道。 “是个女字!女杀手,这一点很重要!”说道这里,景定成和王亚樵哈哈大笑,终于抓到这小子的小辫子了。虽然这小辫子在他们看来是,但若是和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说这是小辫子,只怕没人会同意。 “你们两个思想有问题的家伙,这种事情能和我这么个小孩子说么?再说女杀手怎么了?女杀手就不是杀手,杀不得人么?不关心我的安危,反倒是总惦记着弄出点花边新闻来,这是你们作为斧头帮大佬应该做的事情吗?这明明是小报记者才应该考虑的事情,对吧?” 景定成才不在乎王梦熊怎么辩解,他也知道论口才两个人加到一起都不是王梦熊的对手,所以只是在口头取笑一下,便把这件事情甩在脑后,根本不听他的解释。郁闷的王梦熊说了半天,这两个家伙装傻充愣,仿佛没听见他说话似的,终于明白这两个家伙打的什么主意,彻底放弃道:“算了算了,你们两个够狠!我认栽。还是说说我被女杀手掳走之后的事情吧?我那新任的干妈没着急吧?” 说道正事儿,两个大佬也不再笑话他,转而详细地将后续的处理手段说与他听。王亚樵提醒道:“你最好给你的那个干妈去个电话,免得她惦记。” 王梦熊点头称是,也顾不得夜深打扰,按照对方留给王亚樵的联系方式,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大东旅馆,随后又通过分机接入到袁二爷的房间。 等到放下电话,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虽然于佩文有些唠叨,但是王梦熊不但不烦,反而有了一丝淡淡的感动。对于他来说,本以为失去了家庭的温暖,更失去了母爱。无论是后世还是今生,母亲、家庭对于他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梦境。梦醒之后了无踪迹,徒惹伤心。所以他平时从不去想这种令人伤感的事情。如今于佩文泛滥的母性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宝贵财富,以至于他有一种做梦的感觉,也让他发誓要好好珍视守护好这段突如其来的亲情。 第164章 张网捕鱼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打完这个电话,王梦熊彻底放下心来。白天发生的一幕让他对这个叫于佩文的女人产生了一丝依恋。这是一种刻印到脑海中的感觉,对于他来讲,既带着一丝新鲜,又有一种熟悉,仿佛这辈子真的有这么个女人同样对待过他。虽然对于袁二爷的身份地位,他并不在乎,也不想攀附什么,但是对于新认的这个干妈来讲,似乎从此刻成为他生命中又一个重要的女人。为什么说又呢?因为那个两世相隔的赵筱敏,才是第一个重要的女人。 在他打电话的时候,王亚樵和景定成都很识趣地没去打扰他。等他一放下电话,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围了过来。王亚樵询问道:“那边怎么说?” 王梦熊回答道: “干妈说了,只要我人平安就好,不要去考虑女杀手的事情。毕竟我还是一个孩子,上学读书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王亚樵和景定成不约而同地撇了撇嘴,在他们的心中,这个叫王帆的孩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小孩子,而是一个思想成熟、手段高超,无论是做生意还是混江湖,精明凌厉的手段都远远超过了他们两个。不过有这样的人作为斧头帮幕后的龙头老大,必然能够带领他们在偌大的上海滩开创一片崭新壮丽的事业来。这对于同样心怀梦想的两个人来说,是最重要的,也是理所当然的选择。何况有王梦熊在,那些出谋划策伤脑筋的事情都交给他,两个人只负责打打杀杀的,生活不要**逸哦! 一看这两个家伙的表情,王梦雄就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不过眼下他心情正好,也就懒得理会这两个家伙。只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该收拾的人一定要尽快收拾。 “王大哥,眼下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发动帮中兄弟,尽早摸清那个叫做方影渠的家伙的底细,包括住在那儿,从事什么行当,家人关系,日常活动规律等等。这些事情咱们和青帮小老大的人都在做,就看谁先拿到消息。那个小老大是因为谢暮云的出现让他输了赌局怀恨在心,想要趁她再次出现的时候伺机报复她,咱们则是想要帮助她,为民除害。有些人想要做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不付出代价,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老天爷不收他的命,咱们收。至于后续的计划,最好现在就商量商量,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惹麻烦上身,又能迅速除掉这个人渣,给谢慕云母亲报仇。” “好,就这么办。” “说的对,让那样的人渣多活一天,我都觉得是同样生而为人的耻辱!” 斧头帮总部小洋楼的灯光亮了一夜。三个巨头在楼上商量着除害计划,其他帮众则被撒了出去,满城打探着消息,随即又经过筛选汇总,提交到总部为计划的制定提供依据。经过一夜的商量、讨论,修改,再商量、讨论、修改、充实完善行动环节的过程,一个部署周密,环环相扣的计划新鲜出炉。两个大人早就睁不开眼睛,各自回房间补觉。王梦熊则迎着微亮的天光,跑步回家。 在凌晨四点大上海的街道上,王梦熊尽情的奔跑着,呼喊着,发泄着一夜的疲惫,激动着昨夜的经历。在他跑过的街道两旁,一些楼房紧闭的窗户被纷纷打开,传来里面那些沪上女人独有的问候。”要死了,是哪个小赤佬,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王梦熊可不在乎他们在他身后说什么骂什么,反正他已经跑远,装作听不着。 经过这难得的宣泄,仿佛熬夜失去的精气神儿又重新回到了身上。就连他奔跑的脚步,也愈发的轻快。等到了家中,正赶上顾传祺在做早餐。看着他从外面刚刚跑回来,漂亮的西服弄得皱皱巴巴的,忍不住训道:“臭小子,一夜未归,你这是干嘛去了?浑身弄得脏兮兮的,难道是在野地里面睡得觉吗?你不知道我和哥哥都惦记了你一夜,根本没有休息好。你说你打算彻夜不归,能不能打个电话回来报个平安?即使真的有什么事情,我们也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对付顾传祺的唠叨,王梦熊早就总结出了经验。他一边嘴里”姐姐,姐姐”的叫着,一边上去用手敲打着顾传祺的肩膀。并且使出后世按摩的手法,帮她揉着脖颈和肩膀。就这么几下,却次次按摩到了关键的穴位,让同样一夜未睡的顾传祺浑身都透着舒服。”好了,好了。你这个小马屁精,快去屋里歇着。等饭好了,姐姐就叫你。不过你可要记住,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啊!好在你这次是被我逮到,要是哥哥遇到你,肯定又是一堆大道理等着你。他可不像我,这么几下就被你打发掉了!” 躺在自己的房间床上,嗅着厨房里传出的熬煮菜粥散发出来的香气,王梦熊缓缓闭上眼睛,精神难得地放松下来,慢慢进入了梦乡。 于此同时,在另外一栋精致住宅里,方影渠却被从噩梦中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的那个精明凶悍的老婆睡在他的身边,鼾声如雷,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 再也无法继续休息的方影渠索性起床穿衣,坐在书房的沙发椅上点燃了手中的香烟,借以舒缓因为噩梦带来的紧张情绪。这次因为消息灵通,提早做好了准备,本打算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那个女人带来的麻烦,哪知道最后那个女杀手居然阴差阳错地走错了房间,反倒被她逃过一劫。上海滩发生的事情从来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当9号包厢出现混乱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注意到了那里的变化。方影渠虽然是一个斯文败类,可秦桧还有三个好朋友呢,他也不例外。时候就有人把消息通报给他,让他觉得谢幕云那个死丫头居然能够在袁二爷和斧头帮王亚樵的眼皮底下逃脱,简直是不可思议。除了深深嫉妒对方的好运气,心里面也多了一丝惶恐。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方影渠是亏心事做的太多了,已经到了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咬的程度,这花天酒地的前半生毫无心理负担地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昨夜的那场噩梦彻底让这个烂人感觉到了恐惧。 从进入梦境,那些曾经被他抛弃的、伤害的、落井下石乃至亲自动手杀掉的所有人全部一一出现,他们用手抓、用脚踢、用牙咬,用手边能够利用的一切东西砸向他,每次到了最后都是一把雪亮的刀尖刺向他的喉咙。那一次次换着花样的折磨,一次次同样的死亡经历,让这个烂人内心筑起保护自己的篱笆彻底崩溃。恐惧如同潮水排山倒海而来,占据了他每一丝的念头,侵入身上每一粒细胞。仿佛睁开眼睛,死亡就会在下一秒钟降临。 香烟在手指上无声地燃烧着,冒着袅袅青烟。烟气慢慢幻化成一个逐渐扩大的眼圈,透过眼圈,一丝雪亮的刀光仿佛闪电般从虚无中穿透而来,直直地刺入他的眼睛,从前脑穿入,在后脑上突兀地冒出一截带着红白之物的刀尖。 “啊!”的一声,方银渠从梦中醒来,只觉得头部剧痛难忍,找来镜子照了照,看到完好无损的脑袋,这才深深出了一口气,感觉头也不那么疼了。 “这样下去没被那个死丫头杀死,也快要被噩梦吓死。” 方影渠想到搬家躲到乡下去,可他舍不得眼前好不容易获得的生活。不过不想放弃目前舒适的生活,那就只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只要杀了那死丫头,便会一了百了!” 他恶狠狠地想着,骨子里凶残的一面占据了上风,使他暂时战胜了恐惧,开始琢磨着如何下手,才能大海捞针般把那个祸源找出来,抹除掉。 “或许打电话过来的那位青帮小老大会是一个不错的人选,那个人从来不是朋友,但目前来看也不是敌人。青帮有人、老子手里有钱,这两样一旦结合,不信挖不出来那死丫头!到了老子手里,一定不会让她痛快地死去。听说那死丫头和她死去的母亲模样相似,临时之前说不定还可以让老子找回当初在她娘身上获取的快乐!” 方影渠在心里转着龌龊不堪的念头,重新抄起了电话。他已经决定,不听到那死丫头的死讯,他是不会再离开这所戒备森严的住宅。小心无大错,除非天塌了下来才会出去。可天会真的塌下来么?当然不会,所以他是不会离开这个安全的场所,去到外面面对那无处不在的刀光。 “做起了缩头乌龟?这人渣倒也不傻,还跟那个小老大搞在一起。不过这种情况也不是没设想到,有专门针对这种情况的计划。既然他不肯从乌龟壳里出来,那就砸碎他的乌龟壳,看他躲到哪儿去!” 王梦熊请了假,重新回到斧头帮的总部。在这里他要亲自坐镇指挥,协调各方面力量关系,给方影渠编织一张走投无路、无处可逃的巨网,慢慢地落了下去。 第165章 拉开序幕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早上六点整,季大亨旗下的渔人码头已经开始人头攒动。这里主要是为出海捕鱼的渔船提供停靠的场所,也因而在码头上形成了一个海产品交易批发市场。城里一些鱼市的老板、小贩每天都会准时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第一时间买到种类繁多、质优价廉的海产品。为了做生意赚钱,他们都不顾形象地等在岸边,总想着能够第一个采购到心仪的海鲜产品。要知道靠近海洋,沪上的民众不管贫富,平时的餐桌之上或多或少总会摆上一条烧制好的鱼类,满足一下他们经年累月养成的口腹之欲。 季氏的人管理着码头和批发市场,只要有船靠岸,有海鲜买卖,他们就有源源不断的收入。通过这些产业的造血功能,成就了季大亨庞大的商业帝国。作为季氏的女婿,方影渠就是这里受到季氏委派的最高管理者。不过平时这些具体的工作都由他的手下负责,根本用不着他出手。要不然他也没有闲暇时间用来拈花惹草,做出那么多肮脏事情来。 今天这里与往日一样不见主要管理者的身影,但是在市场旁边的一间办公室内,三个管理者正额头冒汗,不断拨打着永远打不通的电话,心急如焚。 “怎么样?还是无法接通么?” 其中一个小个儿管事一边问他的同事,一边掏出脏兮兮的手帕擦汗。那汗珠子倒是擦掉,可那黑一道、黄一道的印记却留在了额头。只是大家都在着急,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的花脸。 “还是不行,一点信号都没有。会不会是电话坏了?或者电话线出了问题?” 打电话的是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管理者,他慢慢放下听筒,摇着头说着心里的猜测。 “不行,得马上把情况通知方经理。这种情况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也做不了主,还是得请他来解决。毕竟他也是季氏的女婿,说话分量比咱们哥仨重。” “我去,我这就开车去方经理的家中去找他。” 有了自告奋勇的人,另外两个人喜出望外,连忙送上不值钱的夸赞,期望他能快速把方经理接过来。等那位管理者开车离开码头之后,年长的和矮个的管事又不约而同地看着窗外。在办公室这个角度,透过玻璃窗便可以清楚地看见市场和码头情况。以往那种千帆林立、人声嘈杂的局面,今天仿佛约好了似的通通不见。偶尔有一两只在海上打鱼的小舢板回到码头,很快那点鱼获就被一抢而空,更多人的则连挤都挤不进去。 更远的海洋中,几辆船舷涂着缉私标志的快艇游弋在进入码头必经的航线附近,船上的大喇叭不断地喊着,因为收到淞沪护军使传来的消息,渔人码头极有可能被人放了数枚***,让这些姗姗归来的渔船不要进入渔人码头,转投其他码头,不要耽误了卖鱼的时间,否则价格便会掉得很厉害,影响到这一船船的收益。 有了缉私船的通知,这些回来晚的渔船出于安全考虑,纷纷改变航线,临时停靠离这里不远的码头。虽然那里不在季氏控制之下,但对于渔民来说,停在哪个码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把这一船的鱼获尽快卖出去,没准还能出一次海,增加一部分收入。 这些船当中也有季氏自营的渔船,他们远远看着码头上等着的人群,没发现缉私船所说有***可能造成的混乱场面,认为对方在说谎,因而不信邪地要闯入巷道返港。这次缉私船可不是拿大喇叭喊,而是直接架上枪炮,向天鸣枪示警之后,便强行登船,以查验缉私的名义将渔船扣押,直接就将其他蠢蠢欲动的船只震慑住,纷纷掉头逃离这片海域。 一个缉私船上的水警看着干干净净的航道,小心地问着自家的上司。“陈队长,咱们这么做,万一被季家知道了,会不会过后找弟兄们的麻烦?人家每年可没少给咱们孝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地道?” “啪”的一个耳光,陈队长这一下下手挺狠。他也是为了树立权威,要不然随便阿猫阿狗都来质疑他,那今后还怎么带弟兄,还怎么服众! “你特妈是不是傻?平时没事大烟抽多了吧?敢质疑老子的决定!我告诉你,今天这件事是卢公子手下亲自交办的。和淞沪护军使相比,那什么季家屁都不是。你要是不想干了就赶紧给老子滚,免得耽误老子替卢公子做事情!” 挨打的水警捂着脸,看着陈队长,嘴里还说着含混不清的话。“陈……队长,你说的可是……卢小嘉卢公子?” “这特妈不是废话吗?看来打你这一巴掌你还真不冤!上海滩除了卢小嘉,还有哪个敢叫卢公子?这趟差事要是办好了,咱们弟兄们就能在卢公子面前挂上号,说不定哪天老子就带着你们全都上了岸,就不用整天风里雨里这么遭罪,天天闻这股子海腥味!” 这帮水警最大的心愿便是能上岸,安安心心地踩着坚实的土地,稳稳当当地过着作威作福的小日子。整天在海上缉私,都是一帮打鱼的能有什么油水?真正那些走私的大佬,又岂是他们这些小水警能够动得的?人家早就打通了上面的关系,敢查扣他们,等着停职开除吧! 陈队长一番话迅速鼓舞了士气,就是挨了一记耳光的那个家伙,也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脯,眼睛里冒出熊熊烈火。“跟着陈队长就是抱住卢公子的大腿,往后上岸升值加薪不是没有可能。这趟差事一定要办好,可不能放过一条船过去!虽然不知道这季氏怎么得罪了卢公子,但是老子又不是季氏的儿子,管他那个!” “喂喂……,对面的那只小舢板,赶紧停下来。老子让你停你就停,哪来那么多废话!我们怀疑你这只船上藏有大量走私军火,立即停船接受检查。要是还不停下,老子就开炮了!” 划船的船老大见这些缉私船只拦截那些大中型渔船,放过了一些小舢板,以为自己也可以顺利通过。哪知道转眼的工夫,这帮水狗子就变了态度。“就我这小船,一共就那么点地方,堆着两筐海鱼,怎么能看出来藏有大量的走私军火?更何况还要拿炮来轰,这是真不打算给活路啊!” 心里骂归骂,船老大还是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水狗子们的人品。不但乖乖停下,还主动把两筐鱼倒在扁平的船舱上面,好让他们看到,除了鱼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渔人码头外,一个工装打扮的小哥将老虎钳子收起,对着旁边的一个揣着斧头的汉子说道:“五哥,事情已经办妥,除了电话线,还有电线、水管线,通通被我掐断。” “喏,给你!”斧头帮的汉子直接扔过来一枚闪着银色光芒的大洋,被那工装小哥一把抓住。“拿着钱去吃点早餐,权当这一早上的辛苦费。” “谢谢五哥!给你们干活真是痛快,今后有这样的好事情,记得一定要关照小弟!” “晓得了,晓得了,啰嗦!赶紧走,别让他们查到你。” “放心吧,五哥,我干的活,别人只会认为是自然原因造成的,绝不会看出是人为因素!走了!” 同样的场景发生在季氏在上海滩的各处产业,一些告急的消息雪片似的飞向季氏的总部,让被从睡梦中叫醒的季氏家主怒火万丈却又不知道缘由。 “赶紧派出人手去打听,怎么会突然间有这么多针对我们的人?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要你们不惜人手、不惜钱财,也要给我打听到消息,究竟是谁在针对我们季氏!快去,快去!” 季氏到底还是有一些底蕴,加上王梦熊有意放松对其的消息封锁,所以很快季家的家主得到了确实可靠的消息。 “这么说,这次黑白两道针对我们的行动其实是对着方影渠那家伙去的?我们季家只不过遭到了池鱼之灾?” “消息是一个和季家要好的家族传过来的,人家说这次看在两家历来的良好关系才冒着风险告诉咱们的,否则整个上海滩都受到警告,没人敢传消息给咱们的。他们还说,这次传消息过来,曾经在祖上欠咱们季家的人情便算还完,今后桥归桥路归路,两家再无瓜葛!” “混账!真是混账。没想到一个不入流的女婿,居然会给我季家带来天大的祸事。眼下只有壮士断……呸,那个人渣也能称得上是腕,只能叫挤出脓包,刮骨疗毒。舍了他一个,保住整个季家!只是有一点我弄不明白,对方如此大的力量,杀了他方影渠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何必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究竟是多大的仇恨,为了什么呢?” “为了让那小子尝尝众叛亲离、走投无路的滋味,如果一下弄死他,未免太便宜他了!”王梦熊对着坐在他对面的谢幕云,微笑着说道。 这个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半,阳光正好的时候。斜照进来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熠熠生辉。但是坐在他对面的谢幕云却觉得一丝冰冷的寒意从内心深处升起,浸入骨髓。“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眼前这个小孩,那种后果想来可怕至极,哪怕这次是为了给母亲报仇!” 第166章 走投无路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码头管事的找到方影渠的住宅,这个当起缩头乌龟的家伙才知道他所管理的码头市场居然出了如此大事。别看这家伙在女人面前人模狗样、态度骄横,可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他只不过是季氏养的一条狗而已。高兴了人家丢根骨头给他,看着他摇着尾巴的样子,博得一笑。若是不高兴了,直接免去他的总经理职务,断了他的财路,那他就会一下子被从天堂打回原形,活得会连狗都不如。 “混账,这种事情,怎么不早告诉我?” 虽然知道这些手下肯定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他,这么晚找上门来必定是事出有因。然而惯于在下级面前耍威风的他还是厉声训斥,以此来掩盖内心的恐惧。这种事情假如处理不好,被季氏知道,或许现在已经知道,季氏家族那么一大家子人,总会有羡慕他的位置,打算同样做狗的人巴不得他出事,好顶上这个位置。 “方老板,不是我们不想马上通知您,可打了很多遍电话,总是打不通。后来我们试着打别的电话也不通,才知道电话线被人剪断了。” “码头的电话线断了,难道不会出了码头找个其他电话来打?那样也比你赶到这里要快得多吧?” “老板,这个我怎么会想不到。可是一样打不通,这回却是你家的电话坏掉了!” “什么?” 方影渠连忙拿起电话验证,不一会就放下电话。还真是同样坏掉了,难怪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家族那边居然连问都不问。不是他们装着不知道,恐怕那电话都已经打了无数次,自己没接到而已。 “快快快,备车,立即去渔人码头!” 方影渠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外面还有谢幕云那死丫头的威胁,坐上车,带足人手,开始向码头方向驶去。与谢幕云的潜在刺杀相比,码头上的事情更重要,那可是他的立身资本。没了现在的职位,失掉了固定及灰色的收入,还怎么维持现在花天酒地、挥金如土的生活。 车到半路,马路上黑压压的人群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这些穿着各式各样服装,各类人都有的人群还打着横幅和标语,喊着有气无力的口号。方影渠让手下打开窗子,总算能够听到这帮人都在喊什么。 “无良资本家,剥削穷工友!” “不涨工资,绝不开工!” “争取妇女合法地位,保证女性工作权利!” “同工同酬,不许性别歧视!” “誓死争取、天天六一!” 喊这个口号的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跨着一个木头箱子,手里举着一个小彩旗用力挥舞,喊着这个能够让他极度振奋的口号。 方影渠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他冲着那孩子招手,手指尖夹着一块铜板。那孩子眼前一亮,连忙跑了过来,点头哈腰道:“老板侬好,侬要檫皮鞋不?” 方影渠一听便知,原来这孩子是擦皮鞋的。他把手里的铜板扬了扬,问道:“孩子,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这块铜板就是你的,不用你擦皮鞋!” “先生侬问好了!” “谁让你们到这里游行示威的?你可不要说是自发的,我都听见了,就那边那个八十几的阿婆还喊着保证工作权利,她那个样子,谁会雇她干活,难道请回家当祖宗供起来么?还有你,天天过六一,亏你想得出来!说吧,谁让你们来的?什么目的?” 那孩子伸出两根手指,“老板,侬这是两个问题好不了?得两块铜板才行?” 方影渠也不废话,从手下那里要来一把铜板,放在手心里。“说吧,只要说实话,这些都是你的!” “哎呦,老板,侬好大方拉!我说,我说!这一带的老大放出话来,只要上街面上游行喊口号,随便喊什么都行,坚持一个上午,每个人中午都可以去悦华楼饭店领一份外卖。哎呦我跟老板您讲,他家的生意老好的,能够吃上他家的外面,我现在想想都要流口水的!” 方影渠把手中的铜板尽数扔给了擦皮鞋的孩子,脸色阴沉下来,对着司机喊道:“掉头,走另外一条路去码头!” 他也明白,人家既然对码头下手,虽然不知道对方打算干什么,但是路上使出一些手段,阻止他前往还是很容易的。何况这种手段已经用了不少,包括剪断码头和家中的电话线。看来人家不光知道他是码头的总经理,甚至连他家的住址都摸得清清楚楚。 方影渠不是没怀疑过谢幕云,不过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即逝。他知道谢幕云的母亲就是一个普通的寡妇,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位高权重的亲戚。这么大的手笔,不会是那个死丫头能做出来的。对于那个死丫头来说,一刀毙命是最好的选择,何必弄得这么麻烦? 郊外的一处路边茶馆,王梦熊和谢幕云坐在这里悠然地喝着茶水。只是两个人喝茶却倒了三杯茶水。几个斧头帮的弟兄散落在周围,警惕地望着四周。茶馆的老板战战兢兢地伺候着这两位带着凶神恶煞来偏僻路边喝茶的客人,生怕他们一不高兴,把刚到手的两块袁大头又收了回去。 谢幕云问道:“王帆,你这么做会不会打草惊蛇?要是让他知道最终是我想要他的命,他会不会扔掉一切躲起来,再也不露面?” 王梦熊笑道,“怎么会,他这种自诩聪明的家伙,越是大阵仗,他越是不会往你的身上想。我猜他这个时候肯定会想这些人会不会想对季氏下手,拿他先开刀。如果他能够在码头验证这一点,那么对于整个季氏来说,他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事实上,急于赶到码头的方影渠还真的就这么想的。他可不认为自己一个季氏的普通管事会有这么大的势力要对付他。只要赶到码头,查明对方的身份,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季家家主那个老混蛋来处理。反正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在顶,大不了一起死,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在方影渠的车子因故饶路的时候,还有一辆高级轿车飞速地驶过上海滩的街道,一路出城,很快就到了王梦熊喝茶的茶馆。车上跳下来一位年轻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卢小嘉卢公子。 王梦熊主动迎了上去,微笑着说道:“卢大哥,没想到你的速度这么快。那家伙到这里还早,不如一起品藏一下野茶的风味,等着鱼儿上钩如何?” 卢小嘉点点头,看向坐在一旁桌子上喝茶的谢幕云,“我猜这位就是打算为母报仇的谢幕云谢小姐吧?你的勇气和孝心让我佩服、佩服万分,自愧不如啊!” 谢幕云狐疑地站起身,看着这位西装革履、风度翩翩、面容依稀有些熟悉的年轻人,有些不解对方为什么会认得她。她可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名人,会让这位出门坐着高级车子,还带着两个随身马弁的公子哥一眼就能认出来。想到刚刚那两个马弁,她一下子想起对方是谁了。 “您是……昨天开着车子追我的人!” “不错,谢小姐好记性,只是昨天模糊一面,居然能够马上认出我!” 王梦熊走了过来,替谢幕云正式介绍。“这位是淞沪护军使府上的卢小嘉卢公子,昨天他追你,也是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来着。不过在他知道了你的事后,很是愤慨,主动提出帮忙。所以这次能够把方影渠逼出乌龟壳,卢大哥出力很大,你应该好好谢谢他!” “谢谢你,卢大哥。我这么叫你,你不会介意吧?”谢幕云主动伸出手,表示自己的谢意。卢小嘉见识过不少女孩,不过都是什么交际花、舞女、小家碧玉什么的,像谢幕云这种豪爽的江湖儿女还是初次遇见。只是微微一愣后很快同样伸出手,与谢幕云白嫩的手掌握在一起。 “和王帆一样叫我卢大哥挺好,听着亲切,就像一家人似的。至于谢谢就不必了,我相信除了我之外,任何心中还有一点良知的人都会为你抱不平的。能够帮你完成心愿,他们想做却没这个机会,我只是恰逢其会,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罢了,当不得谢!” “要谢谢的!像卢大哥这样身份地位的人能够替我这么一个乡下出身的野丫头出头,万中无一。只是我也就是说说而已,而卢大哥却已经为我做了这么多。所谓大恩不言谢,就容我以茶代酒,敬卢大哥一杯!” 卢小嘉惊讶地转头看着王梦熊,兴奋地说道:“这不接触不知道,等见面听了谢小姐的讲话才知道,原来世上真有像红拂女、十三妹这样的江湖奇女子。我原以为谢小姐刀子厉害,没想到这嘴巴比刀子还要厉害。这杯酒,我喝了!” “我陪你们两个一杯!” “干!” 三个人一同将茶杯中的渐凉的茶水一饮而尽,仿佛那就是浓浓的烈酒一样。 言谈正浓的时候,一个斧头帮的帮众跑了过来报告。“王帆少爷,方影渠那家伙的车,来了!” 第167章 自投罗网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诸事不顺的方影渠心里像着了火,五脏六腑都要被烤焦。如果仅仅是车辆绕个远,他也能接受,可这没等出城区,一路上发生的事情都要把他的肺气炸了。小轿车在第一个路口经过的时候,一个慢吞吞过马路的老太太突然加速,恰到好处地被车子刮蹭到,整个人都飞了出去。一个路人赶紧把老太太扶着坐了起来,用白色手帕捂住她仍旧流血的伤口,不停地安慰。 这种情形对于方影渠来说很常见,他打发手下过去留给那老太太几块大洋去看医生,便又开车前行。不过这之后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稀奇古怪的事情频频发生。车子被不明飞行物砸坏了风挡玻璃,停车查看的时候车身又被泼了五颜六色的油漆。最可气的是在郊外的土路上居然被一头红了眼的黄牛从正面顶在车头上,车子虽然仍旧能开,但是那模样实在是惨不忍睹。不但如此,他们还被迫赔了一头牛钱。因为着急赶路,没人去管那头受伤的黄牛。在他们还没走远的时候,那头自杀的黄牛又被那个赶牛的村民叫来几个棒小伙直接杀掉现场卖肉,又赚了一大笔钱。 几个保镖谁都不敢说话,生怕惹祸上身。就连那码头的管事,也低头不语,干脆假装看不见。 “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到?” 方影渠心里没有发泄的地方,忍不住拿司机开刀。他觉得那些人越是想阻拦他,就应该尽快赶到码头。所以对开得慢腾腾的司机,尤为不满。 “老板,风挡玻璃裂纹了,视线不清不敢开快,万一又撞到牛……” “胡扯,哪来那么多疯牛让你撞。听我的,不要管那些,用最快的速度到码头,重重有赏!” “好,有老板您这句话,我就放开速度了。前面有个茶馆,过了茶馆往左就能拐到去往码头的宽阔大路。差不多十分钟就能到,您坐稳!” 司机猛踩油门,加大马力,已经能够模糊看到前面那个茶馆,车辆突然左扭右拐,失去平衡。司机技术还算可以,猛地踩住刹车停在了路边。下车查看才发现四个轱辘瘪了两个。仔细检查,居然在两个瘪瘪的轮胎上找到了五个马蹄钉,难怪会彻底没了气。 “老板,需要等一会儿才能补好轮胎。要不,您先去前面那个茶馆坐一会儿,喝杯茶,消消火气。等我把轮胎补好就教您?” “要尽快弄好,码头那里再不去,我怕出更大的篓子!” 交代了一句,方影渠便带着另外那个管事向茶馆走去。两个保镖则留下来帮助司机修车。他们远远的看去,茶馆目前就三个客人。两大一小,看起来就好像一家人。 王梦熊向谢幕云眨了眨眼睛,提醒道:“我可是手段用尽,把人送到你的面前。是煎炒烹炸、还是炖煮生烤,怎么摆弄都由着你。” 谢幕云点了点头,摸了摸怀中的匕首,眼圈一红道:“放心,等这件事情结束,答应你的事情绝不反悔。” “答应什么了?” 卢小嘉期期艾艾地问道,他对谢幕云的印象良好,生怕这位奇女子为了报仇胡乱答应王梦熊的条件。 “若是过于苛刻,不做也罢。我一样可以帮助你,分文不取,什么条件都不提!” “卢大哥,没你这样明目张胆挖墙角的。你就好好看戏,我相信谢姐姐千金一诺,不会临时变卦的!” 谢幕云对王梦熊这话十分认同,点头道:“王帆说的对,我虽非季布,也知道一诺千金。不过还是谢谢卢大哥的好意,这是我个人的选择,无论怎样都不后悔!” 三个人说着悄悄话,方影渠已经带着管事走过来,寻了一个看着相对干净的桌子坐下。管事的不能让方总经理干这种小事,连忙主动拍了拍桌子喊道:“小二,客人上门,还不出来招待?” 那茶馆老板从那些汉子和马弁躲起来的动作就已经猜到必是他们等的人到了,知道这里马上就会发生流血事件,哪里敢去趟这个浑水,在里面磨蹭着不愿意出去。一个斧头帮的兄弟把手中雪亮的斧头扬了扬,又向对面看了一眼。对面的灶台旁一个女子正带着一个孩子蜷缩在那里,一只手搂住那孩子,另一只手则捂住孩子的嘴巴,生怕他哭出声来惹怒拿着斧头的恶人。 眼见自家老婆孩子受到无声的威胁,怎么选择茶馆老板自然会做。他立即扯着脖子喊了一声,“客官稍待,等这壶水一开就出来。” 话音未落,水壶发出轻鸣,热气从壶嘴中突突地冒出来,顶得茶壶盖乱响。 很快茶馆老板提着水壶和茶叶跑出来,先用热水冲洗了茶杯,随即在桌子上的茶壶中放入新茶叶,注入热水。 “两位客官别着急,稍等片刻就好!我这里都是新茶好茶,配上新烧开的山泉水,味道绝了!况且小店绝不会拿陈茶糊弄客人,等一会客官尝尝,就知道我是不是在吹牛了!” “山野之地,那里会有什么好茶。一个路边茶馆也敢夸下这种海口?不是吹牛又会是什么?” 方影渠看着对面那一家人,有男有女有孩子,衣着得体,明显透着贵气,有心搭讪,却不好毛遂自荐,只好先拿老板说事,也显摆一下他的见识。 王梦熊在旁边听了,忍不住讥笑道:“野有遗贤同寂寞,心无块垒自清香!这山野之地,难道就不能有好茶了?茶好不好主要看心情,要是心中龌龊的事情多了,只怕喝的是蜂蜜也会味同黄连。” “说的好!”卢小嘉凑趣似的拍着巴掌,“所谓坏事做尽、总会遭报应。” “你们说什么?”管事的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看着王梦熊他们,恐吓道:“你们知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这是方影渠方大老板,上海滩跺跺脚都得抖上三抖的人物。你们几个乡巴佬,得罪了方老板,现在就要遭报应!” 守什么人,学什么人。管事的在方影渠手下干久了,自然学会了他的跋扈,为了在老板面前表现一下,主动发起挑衅。 方影渠点了点头,这个手下用得还算趁手。若不是对方话中有话,含沙射影让他心有余虑,打算借着管事试探一下对方,只怕他马上就要喊来保镖,对这一家子人下死手了。 王梦熊和卢小嘉都不再说话,一起看向谢幕云。他们两个挑起由头,接下来就看谢幕云的了。毕竟这场大戏她才是主角,几万人忙来忙去的,还不是为了她能够快意恩仇么!至于那个跳梁小丑的话,根本没人理会。便如行路遇到犬吠,不能放下手段,转而能去跟狗较劲。 谢幕云慢慢走到方影渠面前,脸色毫无半点变化,在她心中,眼前这个人已经是个死人,关键是让他怎么个死法。 “你这个跺跺脚上海滩抖三抖的人物,还认得我么?” 装着斯文人,慢慢倒着茶水的方影渠放下手中的茶壶,看了看这个美丽又带着一丝熟悉的女子,有些不确定。 “小姐你不要听他瞎说,我虽然略有能力,但还达不到那种程度。但是对付一般乡下的野小子,还是有一定把握的。看小姐清丽可人,怎么会这么早就嫁人了呢?殊为可惜。要是不嫌弃,就坐下来喝杯茶,我方影渠愿意交朋友,特别是小姐这样的,我也认识不少,改天可以介绍小姐认识认识。或许一起喝杯酒、吃顿高档西餐,看看戏什么,也算是不枉路边相识一场。” “你这张嘴巴还真是会花言巧语,我相信一定有不少女人上当受骗之后,被你弃之如敝履。不过姓方的,你这一套对我丝毫不起作用。因为我不是和你搭讪叙旧,而是想听听,死到临头,你对那些被你欺骗、抛弃、伤害过的女人有没有过一丝的后悔?” 谢幕云说完,把手伸进怀中,慢慢掏出匕首,出鞘之后刀尖雪亮,映照着她同样雪白的脸色,让人为止惊心。 管事的看见匕首便吓得躲到一旁,脚步挪动着想往保镖那里跑。哪知道唰地一声,一把飞刀插在他的脚下,吓得他不敢再挪动半步。 王梦熊慢慢走了过去,从他的脚下拔出飞刀。在手指间挽了几个刀花,瞬间藏了起来。“你要是聪明点呢,就老老实实地在一旁等着,顺便看看热闹。要是耍小聪明呢?就去那边叫人,一起跟你们方老板陪葬。我觉得你不傻,知道怎么选,对吧?” “小英雄,我知道怎么选,我保证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管事的一看这是江湖仇杀,立马知道怎么选择。“那方影渠自己惹得祸事,凭什么让老子跟着受牵连。这小英雄的飞刀耍得神出鬼没,杀自己还不跟玩似的,还是老实听话,保命要紧。” 此时方影渠终于从眼前女子的话语中、熟悉的面相中猜出来对方的身份,猛地站起身向后退,便退便用手指着对方,大声说道:“你……你是谢幕云!是那个女杀手,你是想杀我替母报仇!” “看来还不笨,虽然像个傻子似的主动送上门来,还知道大喊大叫吸引你的保镖过来。不过你怕是枉费心机了。不如你回头看看,看看你那保镖会不会舍命过来救你?” 谢幕云说完,也不继续向前逼迫对方,反而停下脚步,给他回头的机会。 方影渠连忙回头看向自己的车子,却发现那里的两个保镖加上一个司机都老老实实地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在他们周围围着一群拿着斧头的汉子,手中的斧头正悬在保镖和司机的头顶。 王梦熊高声喊道:“谢姐姐,夜长容易梦多。早干完活早点收工回家,不要让黑白无常在黄泉路上久等!” 第168章 镜花水月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梦熊这话在方影渠听来,仿似晴天霹雳,简直就是催命符一般,吓得他魂飞胆散。有心向外逃跑,可脚下却如同筛糠,不住地打哆嗦。如果不是他强撑着,只怕早就软瘫在地上,站都站不住。“这哪里是什么孩子?分明是上辈子的仇人、这辈子的勾死鬼。只有旁边那位年轻人没有说话,看着又像是一个大有身份之人,或许可以哀求一下他?” 想到这里,方影渠顾不得脸面,扑通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哀求道:“谢姑娘,求你大人有大量,饶我一命吧。你娘那里我会亲自到她的坟前,向他认罪。还有这位公子,一看您就是善良之人,求您大发慈悲,让谢姑娘饶我一命。我今后一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倘若有半句谎言,天打五雷轰!” 他一边说着,一边屈膝向前爬行,很快就抱住了卢小嘉的大腿,苦苦哀求。谢幕云没想到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居然能做出这等姿势,手中的匕首比了半天,却是无法对这个人渣无赖挥出刀去。 卢小嘉气极反笑,抬起脚来使劲儿一抖,将方影渠抖脱出去。右边的大脚一起,重重踢在对方胸膛,直接踢飞了出去。“特妈的,看老子面善以为老子耳根子软,好骗是怎地?老子从来就不承认自己是什么烂好人,但是和你这样的人渣相比,感觉叫老子好人也没错。不过就凭你这个德性,连最后一点做人的骨气都没有了,比癞皮狗还不如。谢小姐要是不忍动手,老子发发慈悲,可以送你一程!” 说着话,卢小嘉居然从裤袋中掏出一把手枪来,对着倒在地上的方影渠比划了两下。这把枪十分短小,枪身表面刻着精致的花纹,握把呈银白色,分明是象牙镶嵌,正是上层人士包括妇女们非常喜爱的勃朗宁M1906。王梦熊认得这把枪是因为景定成身上的那把手枪与这个型号一样,只不过不像这个看着精致。 “卢大哥,你可小心点别走了火!把这家伙从家里弄到这儿,咱们大家都出了力、费了不少工夫。要是被你这么一枪打死,白费了工夫不说,还便宜了这家伙,当心谢姐姐找你算账!” “是啊,卢大哥。这为母报仇的事情,还是让我亲自动手吧。你放心,无论这个畜生说什么,我都当他在放屁。反正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卢小嘉也只是掏枪来吓唬一下,真要是抢了谢幕云的买卖,他也怕这个女杀手事后找他算账。总不能帮忙出力,最后成了仇人。所以他做出一副从善如流的样子,把袖珍手枪收起,重新露出看戏的表情。 眼见最后的表演被无情的戳穿,方影渠这回彻底死心,再也不装出可怜相,反而在地上一滚,滚出茶棚到了外面的土路,爬起来撒腿就跑。看着矫健的姿势,飞快的速度,果然是被巨大的死亡阴影生生逼出了潜力。 “都不要拦着,让他跑!” 王梦熊一句话,周围纷纷现身的斧头帮的人马重新隐藏起来,放开方影渠逃跑的路线。这家伙一见无人拦阻,更是铆足了劲儿,两腿来回迈步得更加快速,眼看着就要掏出十米开外。 一道人影从茶棚下面蹿了出去,仿佛一道清风,从大家的视线中掠过,向着方影渠逃跑的方向追去。几个呼吸间便后发先至,追到了方影渠的身后。方影渠也听见后方追来的脚步声,奈何他有心加快速度,却又力不从心,紧张之下泄了一口气,连现在的速度也无法保持,被后面的人快步赶上。 一道突兀的手臂从身后出现在胸前,雪亮的刀尖缠绕在脖颈,从左向右轻轻挥动。方影渠只觉脖颈一凉,一道血线喷涌而出。有心想喊疼,但是喉咙中灌进空气和血液,根本就发不出声,继续向前奔跑了两步之后,一头栽倒在地,腾起一阵灰尘。 谢幕云提着滴血的匕首慢慢走到他身边,一手抓住他的头发,另外一只手则用匕首沿着那道伤口用力,生生将方影渠的人头割了下来。一个斧头帮的帮众拿来一只木盒,帮助她把人头装起。其余的人则用一只麻袋将无头尸首装了起来,抬到藏起来的车上拉走。等待这个袋子的结果,不是黄浦江低喂鱼,就是农家地里肥田,也算是为这一方天地所做的最后一点贡献。 一座无名坟墓前,摆放着供品香烛。方影渠的人头便和那供品一道摆放在一起,犹自在他的脸上透露着恐惧与害怕。至于那时节后没后悔,只有老天才知道。 祭拜完母亲,这个一路坚强的女子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王梦熊伸手一推,便将卢小嘉推到她的身边。卢小嘉回头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伸出手将谢幕云搂进怀中,安慰道:“谢小姐,人死不能复生,况且大仇得报,伯母想必也能含笑九泉,还请节哀,不要哭坏了身子!” 有一双臂膀依靠,谢幕云索性伏在卢小嘉的肩头,痛快地哭了出来。多日郁结于心的怨气,便在这眼泪与哭声中慢慢消散,等到她醒起这是在卢小嘉的怀中,眼泪已经打湿了他的肩膀,突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止住哭泣,将手帕掏出,替他擦拭着肩头的泪水。 “谢小姐,没关系。一件衣服而已,回头买件新的便是。只要你没事便好,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谢幕云红着脸将手帕收起,点头应是。三个人走下山坡的时候,谢幕云回头望去,但见夕阳晚照、林鸦归巢,一层薄薄的雾气升起,光线变幻间仿佛是母亲的面孔在微笑着送别她。等到定睛再看,又什么都看不到,只剩下云淡风轻,荒冢掩映,所来之径,翠微苍横。 回去的路上,王梦熊回头对谢幕云道:“那个方影渠的手下和管事,都已经受到淞沪护军使府上和斧头帮的警告。有敢于泄露半点消息的,就带着全家和去和他们老板地下作伴。至于那个季家,我们不接着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就应该谢天谢地谢谢你了!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一个自由的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担心法官和警察来找你。不过咱们当初说好的条件,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谢幕云猛地抬头,大声说道:“当然记得,怎么?王帆,你居然怀疑我的诚信?” “不是怀疑,只是提个醒。实在是上海滩鱼龙混杂,不讲诚信的人太多了。那么按照约定,我可以先给你放半个月的假,让你好好散散心。等你彻底修养好了之后,再来大世界找我!” “不用那么长时间,七天足够我处理完所有的事情。等七天后,我就不叫你王帆,叫你老板!” 回到家里,王帆没有早早上床休息,而是好好梳理了一天的经历。在这次张网捕鱼的行动中,他看到了斧头帮的行动效率,也发现了一些漏洞和疏忽的地方。另外一些得失和后续收尾的工作,还要仔细考虑。等明天见了王亚樵,再和他细细分说。至于季家那里,也要趁着这个机会,借着淞沪护军使的名头,狠狠地咬下一口肉来。否则出动两大帮派、又借用了卢小嘉的力量,没有一点好处分润,岂不是让大家白忙一场?日后再有这种事情,谁还愿意无偿帮忙! 同样没有睡觉的还有卢小嘉和谢幕云两个人。 卢小嘉号称民国四公子之一,那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偏偏今晚总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眼前总是浮现出一张忽而英气勃勃、忽而梨花带雨的面孔。想着当时温香软玉在怀,自己居然忘了好好体会一下其中的滋味,他恨不得使劲儿抽自己一巴掌。“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忽然头脑中冒出这么两句诗来,让他忍不住“呸”了自己一口。“我可是卢小嘉,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号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儿,怎么会为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子伤春悲秋至此?可是那样性格的女子还真的是第一次见,若能朝夕相伴,倒也有趣的很!” 思来想去的卢小嘉慢慢进入梦乡,做了一个香艳无比的梦境。只是这个梦却不是和白天相见的谢幕云度过,而是那些经历过的女人走马灯似的出现在他的梦里。然而奇怪的是这个梦虽然和春梦沾上点边,但其实应该叫噩梦。因为无论怎么做,一到紧要关头,总会有一道雪亮的刀光掠过,接着就是一个提着人头的女子,出现在他的床头,定定地看着他和别的女人翻云覆雨。 “谢幕云!” 卢小嘉一下子便从梦中惊醒,摸了摸床上的被子,湿漉漉的,看来这噩梦不断,身上的汗也没少出。 谢幕云仍然没有睡觉,她此刻的脑海中恰巧浮现出卢小嘉的样子。“别人都说他是一个浪荡公子哥,可和他相处,却一点看不出来。自己从未在人前掉过眼泪,为何能够在他的肩膀上哭个痛快?难道……” 她不敢再想,赶紧蒙上被子睡觉。可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床满地溜达,直到深夜才上床,这次才酣然入梦。 第169章 明天来临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上海滩不会因任何人睡不着觉而停住向前的脚步,这个黎明还是随着破晓的天光如期而来。季家家主一大早就被敲门声惊醒,等他穿好衣服,到了客厅,就见他那个不受宠的姨太太生的二女儿哭天抹泪地等在那里,看见他之后便扑了过来,央求他去帮忙,让警局立案找一找失踪一天一夜的方影渠。 “哦?你已经去警局报过案了?他们怎么说?” 季家家主不着痕迹地把这个女儿的手拿开,坐到了沙发上,端起了下人早就沏好的参茶,一边喝着,一边随口问道。 “是啊,爸爸!我们家影渠一大早就被码头管事的叫走,说是出了事情要着急处理。中午饭没回来吃,打电话还坏了。我就坐车亲自去码头找,结果人家说他根本就没去。我也没看见那个来找他的管事,一打听,人家说他乡下老娘病重,从我家出来就坐车回乡下去了。我也没有他的地址,根本找不见。” “最奇怪的是,连司机和保镖们都异口同声地说他们半路坐车,遇到游行的人群无法通行,影渠就让他们等着,自己进入人群想办法。结果人群散了也没见到他回来,就回来找我,要不他经常不回来吃饭,我怎么会去码头找他。” “那你去报警,警察怎么会不立案?” 方太太哭着说道:“人家说他参加非法游行,不抓他已经算客气了,这还是看在季氏家族的面子。至于他失踪了,有可能是畏罪潜逃。这不是胡说八道么?那么多人游行不抓,凭什么抓影渠一个过路的!我琢磨着,是不是影渠遇到了那个一心想要杀他的谢幕云?人群那么混乱,正好下手。说不定把人杀了,尸首也给带走了!” 方太太这么猜测,虽然过程都没猜对,但是结果还真是惊人的准确。季家家主当然知道方影渠是怎么死的,那些司机保镖虽然怕斧头帮和淞沪护军使日后的威胁报复,但是季家家主却是眼前的威胁。他们虽然没亲眼看见谢幕云杀人,但是当时那种情况,人肯定是落入她手里。按照谢幕云宁可孤身刺杀方影渠,哪怕是同归于尽都不在乎的样子,落入她的手里,结果可以想象。 季家家主心里明镜似的,知道现在人肯定没了。从对方放弃对季家产业攻击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了结果。只是这个女儿虽然不受待见,但好歹也是自己的种。要怪就怪那个方影渠,****也就罢了,偏偏还在疫情期间始乱终弃,让人家含恨而死。本来一个平民百姓,死便死了,也没什么。但是谁叫人家有个孝心的女儿,还有那么大的势力愿意为她出头。 想到这里,季家家主一下子想起那个女儿背后的势力。“无利不起早,没有哪个势力会愿意免费做这种得罪人的事情。谢幕云能给他们什么?就算她的身子是金子打的,掰成小块都不够分。值钱的不是她,是她的大义名分。是方影渠作为季家之人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情后应该拿出来的赔偿。哪怕他那条烂命已经被人拿走了,这个赔偿也不能少!” “这个坑爹的家伙,死不足惜,死有余辜啊!” “爸爸,你说什么?” 方太太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出现了幻听。但是刚刚那句话还言犹在耳,让她停住了哭泣,直愣愣地看着自己这个冷血的父亲,有些不敢相信。“你怎么能这么说影渠?他是你的女婿,我的丈夫,孩子的爹。虽然您不待见他,但他这么多年为咱们季家做牛做马,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你怎么能咒他去死?” “哼!” 季家家主重重地将茶杯放在了茶几上,鼻子哼了一句,眼睛瞪得溜圆,看着方太太说道:“我怎么就不能这么说?他这次捅出的篓子、惹出的事端,已经把我们季家快要逼到了绝路。你别以为他死了就一了百了,没那么容易,人家可不会因为他死了就放过咱们。眼下是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满足那些人的胃口,要不然,你身上穿的、家里用的、还有住的洋房花园,通通都是别人的。你那个死鬼老公,就算是再死千百遍,也不能弥补咱们季家的损失。你说说,你是愿意为一个死人出头,最后一贫如洗,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安心回家过你的小日子?” 方太太绝不是什么贞烈女子,更不是和方影渠有多大的感情。她只是觉得作为季家的女婿,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想到要是不依不饶的后果,想到以后会变得和她最看不起的那些穷鬼们一样生活,她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哆嗦,根本不敢再想下去。“是啊!老公死掉了可以再找一个,但是钱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只要有钱,什么男人找不到?” “爸爸,我……听你的!” “这就对了!现在回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要想着报仇的事情,好好把你那两个孩子拉扯大。至于生活费,我会让人给你送去,虽说不能和从前大手大脚比,但也能让你衣食无忧。” 打发了方太太,季家家主开始四处打电话。这通电话不是找人报复,而是找人说合,试探对方的底线。不管怎么样,季家的财富肯定会大幅缩水。但是不管怎么说,只要人还在、家族的根本产业在,将来总会有东山再起的时候。要是撕破了脸,惹来雷霆般的打击,那样季家就会在上海滩无立足之地,彻底成了历史。 王梦熊照例在上学堂的路上买了一份报纸,从头到尾仔细看了看,没发现提到方影渠被杀以及关于女杀手的话题,反而是报纸上登出的一个广告引起了他的注意。“先施公司马应彪先生爱女得了怪病,重金征求中外名医。倘若有妙手回春,必不吝报酬、不惜代价!!!” 别看王梦熊被人叫做小神医,可他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针灸一道博大精深,他还在入门阶段。况且只凭银针就想着像后世小说中吹嘘的能包治百病,那纯粹是意淫,瞎扯蛋。至于光凭医书医理,师父讲的病例便开中药方给人看病,那更是庸医误人,不是救人而是杀人。要知道高明的中医圣手给同样病症的病人开的药方都不一样,因人而异。就像鬼谷子王诩,座下弟子众多,每个人都是因材施教,否则也不能教出孙膑、庞涓、白起、李牧那样的兵法大家,还有苏秦、张仪那样的纵横家。帮助勾践复国的谋略家范蠡、外交家毛遂、养生家徐福,商家吕不韦、法家商鞅等等。 想到鬼谷子,王梦熊一下子想到了自己从京师那里淘来的宝贝元青花,忍不住又是一阵大乐,转眼就将《申报》刊登的这则广告抛在了脑后。不过一想到大东旅社住的那位,和他相比自己还是一个穷人,便又把咧开的嘴巴闭上,打算着放学后便去那里看看干妈,顺便看看袁二爷的收藏。“据说他收藏的《落水兰亭贴》很是不错,不知道和他收藏王羲之的告姜道帖相比,谁又更胜一筹?不用说,一个是摹本,一个是真迹,当然是自家的东西更胜一筹!只是不能让这东西见光,否则招人惦记!” 胡思乱想之下,王梦熊跑过街道,看了看永安百货楼上的大东旅社,想着能压过那位二皇子一筹,便又开心起来。 这一年的八月,又快到了桂花香飘、满城风絮的季节。有一个少女躺在柔软的大床的上,看着窗外的桂花树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白花。她从下人那里知道这种桂花树叫四季桂,一年四季都开花,不像那种丹桂或者金桂、银桂,非得九到十月份才开花。 “想要嗅到桂花的香气,还要等一个多月,不知道我的生命还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少女一边伤感,一边挪动了一下身子。一股疼痛瞬间涌遍全身,让她忍不住哼了一声,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这个破身子,连动一下都疼得要死,若是真到了桂花香飘的时节,能够解除痛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少女正这样想着,卧室的门被轻敲了两下,随即一个少女推门进来,看见她便喊道:“锦超姐姐,我来看你了,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人看到报上的广告自告奋勇的过来。” 少女名字叫马锦超,是先施公司的老板马应彪的女儿。她看着进来的这个少女说道:“黛西,你不陪你的林爽哥哥,跑到我这里做什么?” 郭黛西撇了撇嘴道:“他呀,整天就琢磨着跟着郭伯伯学做生意,一点都不好玩。况且过两天我就要去中西女塾上学,在学校里住宿,就不能过来看你,所以趁现在还有时间,所以过来看看。” 马锦超微微摇头道:“黛西,你这个法子不好,报纸的广告都登了快一个礼拜,也没见你说的那个小神医毛遂自荐,一点也没有财迷的样子,是不是他没什么真本事,害怕露馅,所以根本不敢来试试?” “怎么会?我爸爸都打听过,说他不但会捉鬼,还会治病救人。连那个坐轮椅的楚一公,都被他治好了,现在跟正常人一样健步如飞呢!” “对了,我忘了他叫什么名字,你能再说一下么?”马锦超躺在床上,看着这个活波可爱的妹妹,没话找话地陪着她聊着天。 “他叫王帆,不过他更愿意别人叫他小刀王帆,真是奇怪!” 第170章 美人计成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澄衷学堂内,国文老师正在讲解易经。“……仰以观於天文,俯以察於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 “这段话的意思就是说,抬头观察天文,低头观察地理,所以明白黑暗明亮的缘故!” 王梦熊虽然竭力认真地去听,但是怎么理解这段话都觉得像是在说神机妙算的诸葛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会摆七星借命大阵,穿梭于阴阳两界。若是只能分辨明暗,岂不把诸葛卧龙的本事说小? “这个老师肯定没见过活生生的鬼出没,否则决计不能这样曲解话中的含义。” 王梦熊忽然打了一个冷战,正在琢磨是哪个家伙在背后说我的坏话,耳边突然听到班级里居然安静下来。心事不好的他连忙收束好心神,装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戴着厚厚眼睛的国文老师在他的书桌前停了下来,看着他原本一副生气的模样,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面带微笑道:“王帆,上课还敢溜号,说明你把老师讲的都已经学会弄痛了。很好!那你就给我解释一下,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是什么意思?” 王梦熊一听便傻了眼,看向隔壁的小胖,那小子两手一摆,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不过先生有问学生必有答,这可是澄衷学堂一贯尊师重道的良好学风。他也顾不得一大帮幸灾乐祸的同学等着看笑话,站起身来,凭着自己的理解回答道:“类似世事我曾抗争,成败不必在我的意思吧?” 老师沉默了一下,他也没想到这个走神的好学生居然用这么一段有哲理的话来曲解孔圣人的话。之前他没听过,所以还不觉得有多好。可是越是打算挑一挑毛病,发现居然无法反驳。 “你先坐下吧!这话虽然说的很对,但不是夫子的本意。原句应该这么理解,就是不凭空臆断,不武断绝对,不固执拘泥,不自以为是。你啊,就是犯了毋我的毛病,还是应该认真听讲才行。” 教训完这个好学生,国文老师便像是打了 胜仗一样,得意地翘起了小胡子,连走回讲台的脚步都变得轻盈。 王梦熊一听,“这是老师在变着法儿地说我有点自以为是,这不是冤枉人么。只不过溜溜号,犯得着拿夫子的话给我设套么?等等,夫子的话!” 他连忙冲着老师的背影喊道:“先生,您这话也不是易经里的原话呀,怎么拿来考我?” 夫子得意地在讲台上回转身,哈哈大笑道:“这是论语中孔圣人的原话,怎么就考不得?况且我也没说是易经的内容,是你想多了!” “靠!这个老师,还带这么整的,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周围的学生哄笑起来,既是看优等生王帆的笑话,又是暗自羡慕,从来不苟言笑的先生居然和他开起了玩笑,这差距是越来越大,哪怕这次是先生戏耍了王帆。 先施公司马应彪的掌上明珠还是不肯放过郭黛西,这个小表妹要是去了中西女塾,那么今后来看她的日子更加的屈指可数,想要再次见面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到那时候。“黛西,既然那小神医不肯自投罗网,不如你亲自出马,把他带到我这里。凭你这么个美人胚子,那个臭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呀!” 郭黛西被这个表姐说得脸色微红,心中却美滋滋的。不知道为什么,很长时间看不到那个臭小子,连永安百货开业这么大的事情也没见他来,也不晓得这家伙在忙什么。她一个小女生,也不好意思叫林爽哥哥陪着去找王梦熊玩,恰好表姐突然得了怪病,药石无医,她便偷偷给马景超出了个主意。在申报上打广告,肯定会能把那个家伙吸引来。 哪知道这么多天过去,无论是杏林国手,还是江湖郎中,来了不少都纷纷铩羽而归,根本看不出表姐得的是什么病症。不知道病因,自然就不会下药。国手们爱惜声誉,不肯开方子。那些江湖郎中胆子小,害怕胡乱开方下药丢了自己的性命,更是在骗的一两块路费、吃了一顿好吃的便溜之大吉。但是广告还得打,因为最想要引出的那个小孩子还没来。不过随着病情的加重,还有郭黛西要去中西女塾读书,不想再拖下去的马锦超忍不住出言激将,果然这个小表妹便上了当。 “为了姐姐能够好起来,我便舍下面子不要,绑也要把他绑过来。不过可不是像姐姐说的那样勾引他,羞死人了!” 当天傍晚放学后,王梦熊本打算去大东旅社看一下干妈于佩文,结果一出门便看见了那个叫黛西的小美人。最近事情有些多,他已经很长时间没看见这个丫头了。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找到了学校门口。王梦熊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能够把这个小美人给迷得像小粉丝般等在门口就是为了看两眼、见一面。 “黛西妹妹,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是不是有事儿相求啊?先说好,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就免开尊口。有什么好处关照,那就痛快说出来!” 郭黛西原本想直接相求,让他去给马锦超姐姐看看病,算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哪知道话还未说便被堵了回来,一时倒愣住了,只剩下小胸脯上下起伏,显然被噎得不轻。 “咦!真被我说中了。看来还真的是有时相求,而且还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我说黛西妹妹,你都知道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何苦说出来难为我呢?女人何苦为难……男人!” 一时不察,王梦熊好悬没说出那句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的话,好在及时悬崖勒马,没自己给自己变了性别。这年月连皇帝都推翻了,谁还愿意上赶着去当太监啊! “王帆!小刀王帆……” 郭黛西头一句还气势汹汹,第二句就带着一丝拍马屁的味道。 “王帆哥哥,求求你。你号称小神医,没有治不了的病症……” “停!打住。” 王梦熊一下子便联想到那张登载在《申报》上的广告,把它和眼前郭黛西的半截子话联想起来,忍不住头疼,试探着问道:“你,该不会把我卖给先施公司马应彪了吧?” “绝对没有!”郭黛西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转口说道:“我把你卖给了他的女儿,我的表姐马锦超。” 这不废话吗,王梦熊心中一阵哀叹。“虚名误人,虚名误人!怕啥就真的来啥。都打算装聋作哑,不掺和医疗界的事情,可躲了初一没躲过十五,被人堵在校门口,进退不得。” “黛西妹妹,要不我领着你去吃点酒酿圆子,咱们把这件事儿忘了行不?” “坚决不可以!我已经向锦超姐姐夸下海口,今天你就当给我一个面子,不至于让我在姐姐面前抬不起头来吧?” 郭黛西说完,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眼泪瞬间涌到眼眶里,不停地打着转,摇摇欲坠。 “天哪!这么小的年龄,跟老子使美人计!我这走南闯北的,还会吃你这一套!哼,实在是门缝里瞧人,把人瞧扁了!” 半个时辰之后,还挎着书包的王梦熊就坐到了马锦超的床前,一只手握着对方冰凉的手掌,另外的两根手指搭在她手腕之上,认认真真地把刘天一师父教的手段拿了出来,仔细地诊断。 “脉象虚滑紊乱,气机不畅。但是外表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却又牵一发而动全身,疼痛难忍。这特妈的是什么毛病?刘天一师父从来没说过呀!” 看着王梦熊凝重的表情,马锦超心中一沉。“连黛西表妹夸得天花乱坠的小神医都看不出毛病,看来此番是凶多吉少。” “王帆哥哥,怎么样?锦超姐姐得的是什么病?有救么?” 郭黛西的一连串问题让王梦熊无言以答,“说我还没看出来,这是实话,说出来却掉价。说你这外表如好人,头脑如常人,没有病,那人家移动一下便疼痛难忍是怎么一回事儿?难难难,实在是难!” “王帆哥哥,时好时坏,你倒是说话呀?” “是啊,小神医,我这病还有没有救,你给我一个痛快话。总是抱着希望又接连失望,比之身体的疼痛还要折磨人!” 马锦超和郭黛西的催促让王梦熊更是不敢胡乱下判断,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情。想了想,他对马锦超说道:“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见客厅的沙发旁的桌子上摆了一个电话机,我能先去打个电话吗?” “可以,没问题。黛西,你带着你的王帆哥哥去客厅打电话,但是要看住他,千万别让他溜了。” 王梦熊把这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权当耳边风,他倒是想跑,可是能悄悄跑掉么?别看郭黛西领着他进来畅通无阻,可那必是主人知晓下了命令的结果。如果想要中途溜走,主人家的保镖护院可不是白养着吃闲饭的。虽然这些人根本挡不住他,但是因为这件小事坏了两家的交情,惹了一身的骚气,却不值得。 第171章 蛊毒作祟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京师杜心五的住处,刘天一拿着电话不住地点头。王梦熊的这个电话让他知道了最近很多京师国医莫名消失又再次出现,个个变得唉声叹气的原因。不过那些人都认为他就是一个走江湖的郎中,没什么神奇手段,因而没人告诉他这里面的门道儿。现在想来,这帮家伙却是偷偷去了沪上,替那个得了怪病的马锦超看病,却又什么名堂没看出来,铩羽而归。 刘天一承认在医学理论方面,自己这野路子确实比不上这些数辈传承下来的杏林高手。但是要讲谁见过的疑难杂症多,这些高手大家自然就不如他这个跑遍十万大山、走遍南疆的游方郎中。在自然原始、蛮夷之地的南疆,什么稀奇古怪的病症都可能遇到过,还真有和王梦熊电话中描述类似的病症。 “师父,我也听说过一些类似的病症。比如西方医学所言的渐冻症,也是身子无法动弹,但是却没有剧痛的感觉。另外像那种民间所言的蛇盘疮,虽说一碰便痛,但却不耽误行走。” 说到这里,王梦熊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您老人家见多识广,也肯定见识过那种祝由科大夫给人看病的手段。您说,会不会这个马小姐遭到厌胜之术,被人下了手段暗算?但是要么为钱、要么为仇,她一个千金小姐,哪儿来的仇人?也没人来借着治病来要挟报酬,您说奇不奇怪?” 刘天一想了想,断然摇头否定。“厌胜之术虽然看似症状差不多,但是不说如今很多人不会用这个邪门方术,即使真的会用,产生的后果和你说描述的还有很大区别。你说的症状倒是让我想起昔年陪着师父行走苗疆,遇到的一个中了绝**的病人类似。如果在南疆,可以在晚上八点作用将芭蕉树砍断,用舌头去舔芭蕉心。第二天早晨去看,如果被砍断的芭蕉树又吐了新苗,说明不是蛊毒,否则便是。当然,沪上可能没有种芭蕉树的地方,你也可以用另外一种办法来验看。把鸡蛋煮熟,去掉蛋黄只留蛋白部分,放入那姑娘的嘴里含着。十分钟后取出来,如果鸡蛋白变成了黑色,便中了蛊毒。” “师父,这个办法好。简单实用,我这就去办。” 放下电话,不等王梦熊吩咐,郭黛西已经在一旁听了个真切,主动跑去厨房,指挥着佣人煮了好几个熟鸡蛋,这才亲自端到马锦超的闺房。 王梦熊陪着她把这些个煮鸡蛋全部剥好,留下一个蛋白在一旁的盘中等待降温,剩下的几个却被他和郭黛西两个人毫不客气地分而食之。中间因为剩下最后一个,郭黛西有些不好意思和他抢,结果进了他的肚子。 “你还是哥哥呢,也不主动让我一让?” 郭黛西不好意思抢最后一个鸡蛋,但是却好意思说出来打击他,让一旁观看的马锦超不禁莞尔。以她的眼光,岂不看出是王梦熊故意在气这个小表妹。“分明就是两个孩子嘛!天真无邪、童趣十足。看来这个小神医虽然被小表妹夸得神奇,但是骨子里还是少年,也不知道他的手段医术能不能管用。” 因为牵动了一下神经,无意之间挪动了一下身子,那种非人的剧痛又突然袭来。不过由于看见了弄清病因的希望,所以这次马锦超并没有叫出声来,而是任由密密麻麻的汗珠子从额头花落,让一旁注意观察她的王梦熊也暗自佩服。 “时间差不多,不那么烫嘴,可以含在嘴里了!” 王梦熊将小半个鸡蛋白放入马锦超张开的嘴巴里,示意她闭上嘴巴含住蛋白。一旁的郭黛西拿出一个从下人那里商借来的怀表,打开盖子,看着秒针一格格的走过,掐着时间。其实要是知道她借怀表是为了治病,马家的主人恨不得送上十个八个更高档的怀表给她。不过王梦熊这次特意交代不要声张,所以马应彪老爷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只是嘱咐下人一切都听表小姐的话。就算是煮鸡蛋、要怀表这样的古怪事情,也没有哪个下人询问问什么,都是主动配合。 “时间到了!” 郭黛西抬起头,把眼睛从怀表上挪开,看着王梦熊提醒道。王梦熊连忙伸出手放在马锦超的嘴边,等着她张开嘴巴,不待她吐出便伸手取了出来。三双眼睛瞬间集中到王梦熊手上的鸡蛋白,随着他手掌的转动,看得越发的清楚。 “真的黑了!” “谁敢给我下蛊?” “师父的手段还是真的厉害,看来这医术手段可以短时间学会,但是这经验的积累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好在现在通了电话,相当于多了一个远程会诊的手段。要不然凭自己的本事,只怕落得和其他人一样灰溜溜失败回家的下场!” 有了正确的判断,王梦熊连忙又回到电话旁,将验证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守在电话那端的刘天一师父。 “师父,接下来怎么办?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还得您老全面教授才行!” “治疗的手段倒是不难,难得是这蛊毒必有控制之人。一旦察觉你灭杀了他的蛊毒,肯定会控制着蛊毒做出鱼死网破的勾当。如果不把这个人找出来,单纯灭杀蛊毒,恐怕会让那姑娘面临更大的危险。再说即使这次侥幸在对方没反应过来之前将蛊毒彻底灭杀,难保不会第二次、第三次下毒。只有千日做贼、哪儿有千日防贼的?所以你别着急治病,还是想着怎么把下蛊之人和幕后黑手找出来,把祸根彻底拔除,才是一劳永逸的治病之法!” 刘天一的说法让王梦醒深以为然,这等恶毒手段倘若不加以铲除,不光是对马锦超,便是对他自己也是一个威胁。蛊毒之道,在于防不胜防。若是有这样的人物存在,日后招惹了别人,譬如前些日子的季氏家族,很可能会被重金诱惑拿来对付他。王梦熊可不认为大力神功能够做到百毒不侵,何况还有亲戚、朋友,他们更是无法防备。 “看来蛊毒这种手段早就销声匿迹不是没有道理的,任何一个正常人遇到这种手段都会尽可能灭杀,免得时刻都觉得生命受到威胁。师父说控制这蛊毒之人必然在方圆百米之内,这倒是一个找出那施毒和幕后之人的线索。” 当晚马应彪老爷的书房之内,亮了很长时间的灯。那些原本想像平日一般进书房服侍的下人全被门神一样的郭黛西挡在门外。等到王梦熊告辞走出房门,郭黛西才拉着他的手,挺胸抬头的离开,仿佛做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王梦熊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又去了斧头帮总部。在那里和王亚樵商量了一下具体行动计划,这才坐着郭黛西的车子回到住处。 第二日一早,一个沪上有名的西医大夫带着背着大箱子的助手进了马应彪的公馆。在对躺在床上的马锦超用听诊器听了半天,又刺了一滴鲜血,用随身携带的显微镜化验了一番,终于当着阖府上下的面宣布,马锦超小姐这种病在西方医学的角度来讲,是一种叫做渐冻症的病症。只不过她这次所得不是普通的渐冻症,而是急冻症。但是找到了病因,便有办法医治。所以从今天中午之后,便会由医院的救护车前来将马锦超小姐转运到他的医院。估计不会很久,马小姐便会痊愈回家。 这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让大家纷纷给这位年轻的西医大夫鼓起了掌,拍红了巴掌。马老爷更是欣喜若狂,当场拿出三百大洋奖励了大夫和随来的助手。并且宣布马锦超小姐痊愈之日,还会在这个基础上翻上百倍奖励。一时之间,有不少听到消息的仆人对这个西医大夫产生了强烈的嫉妒。要知道,那可是整整3万块大洋。像他们这种下人,哪怕是干上一辈子都挣不到的财富。 不等到中午,斧头帮的眼线便将这期间出入马应彪公馆的人员、行动轨迹、接触人员的详细情况放到了王梦熊的面前。他把这些情报一股脑地推给了景定成,有这个苦力不用,却要浪费自家的脑细胞,这等事情王梦熊自觉做不出来。好在景定成对于浪费脑细胞的事情从不在意,反而乐在其中。他把这些情报分门别类的汇总,一些可疑的人员慢慢浮出了水面。 等到救护车到了马家公馆,将马锦超抬上救护车后,除了随行的马应彪和郭黛西,其他人一个不带,这让暗中躲藏的人慌了手脚。一些等在马公馆附近的陌生人纷纷出现,开始采用各种手段追踪这辆救护车。等到救护车进了广慈医院后,那些跟踪的车辆才陆续消失不见,只是医院的门诊大厅多了很多陌生面孔。他们大多数不是为了来看病,而是变着法的打听刚刚进来的救护车运来的病人住在什么地方。这等事关病人的隐私情况护士小姐如何肯告诉他们,最后生气得把这些陌生人轰走,这才恢复了正常的医院秩序。 第172章 锁定真身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很快,景定成就将各方的消息汇总梳理出来,放到了王梦熊的面前。 “王帆,你这个计策非常之好,牵一发而动全身。马家小姐一动,什么牛鬼蛇神都跑出来了。这里面去掉一些望风的小毛贼,还剩下三路人马。有一路是惠罗百货雇佣的明月楼的人马,属他们这些人跟得最紧,丝毫不忌讳被咱们发现;还有一路是港岛大新百货的经理蔡昌的手下,这个蔡昌目前也在沪上先施公司任董事。最后一路是先施公司的司理黄炳南的人马,他这个人原来是广州先施公司的司理,去年沪上先施公司开张,被马应彪聘为董事兼正司理。这里面惠罗百货是洋鬼子开的,剩下的那两个人可都是先施公司内部的人,还是粤省香山县的老乡。” 王梦熊看着资料,忽然问道:“这里面那一路的人马出现过苗疆打扮的人物?” 景定成想了想,用手指重重点在了惠罗百货的名字上。“这家百货公司是英国商人开办的,通常只接待他们的侨民,轻易不接受咱们华国人进入购物。按理说他们中不会有苗疆打扮的人出现。但是他们因为自身人种的关系,做盯梢打探的时候太碍眼,几乎很容易就被会被人发现,所以这帮洋鬼子特意雇佣了明月楼的杀手。明月楼是专司密探杀人越货的主儿,手下人马天南地北哪儿都有,因而有一两个苗疆人物出现,毫不奇怪。剩下的两路人马虽然多是生面孔,但是确实没有苗疆的人物出现。” “百米范围之内,确实没有其他生人出现了么?” 王梦熊有些不放心,反复确认这一点。因为要是想要杀死蛊毒,必须一次性解决问题,万不可以有漏网之鱼,那样马锦超的性命才会有保障。 “这个我可以肯定,如今那所医院的周围百米范围之内,所有潜在威胁都已经被我斧头帮的人马锁定,只待一声令下,同时进行打击,绝不会有漏网之鱼!” 别人的保证王梦熊根本不会相信,但是景定成这样心细如发之人说出来,还是非常具有说服力。他不由得点点头,算是对这番保证给予认可。“先不要行动,再等一下,等我到了医院附近之后,看到我发信号再行动。我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一点疑问没有摸清,令我隐隐感到不安。” 王梦熊说完,亲自带着景定成坐车驶往医院。王亚樵因为要坐镇斧头帮,所以没有一起前去,但是作为居中协调的总指挥部,他在这里发挥的作用不比亲自去往现场的王梦熊和景定成二人少。 王梦熊虽然觉得这些情报搜集的很仔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第六感觉总是在不断地提醒他,再等等、再看看。这要是其他人这么说,他还不一定会相信。但是他对自己的第六感非常有自信,这一路走来,从来没有欺骗过他。 到了医院,王梦熊直接到了马锦超所在的特护病房。这里面的防卫任务已经被斧头帮精英队员所接管,除了马应彪,他的妻子霍庆棠、以及郭黛西之外,其他人根本无法接近这里。 王梦熊简单将景定成的分析情况告知了马应彪,这位年近花甲的老人满脸不可置信。“均泰与炳南是我相交多年的老朋友,虽然因为公司经营理念有所分歧,但是决计不会做出这种下作手段。至于惠罗公司,他们的经理曾经找过我,要入股沪上的先施,我没有同意。没准儿是他们?欲求不满,做出针对我女儿下毒的事情来。一定是这样,应该重点盯住他们!” 王梦熊摇摇头,说道:“马老先生,所谓人心隔肚皮,你的判断是否准确,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好在我还有一个计划,等一个我邀请的人来到之后,或许就会水落石出的。” 马应彪侧面了解过王梦熊,知道这个小小年纪的学生仔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要不然也不会听从他的计划把马锦超转到这家医院。要知道在这一路上,因为转院难免造成的移动,马锦超这个掌上明珠额外承受了许多不该承受的痛苦。 好在这个等待的时间不长,一个同样值得马老先生信赖的大人物的姨太太到场,还带来一位关键的人物。王梦熊主动迎上前去,躬身施礼道:“干妈,您来了!我说的那个人,就是跟您一起来的这位吧?” 于佩文先和马应彪夫妇见过礼,然后弯下腰在王梦熊的脸蛋上狠狠地亲了一口,这才放过他,介绍身后蒙着斗篷的神秘女子。“这位是袁素青,外子寒云认识的一位老朋友。想来想去,只有他才能满足你的条件,所以我和他假借到楼下看病,从四楼的病房下到三层,不会有别人看到。” 那神秘女子解开斗篷,却让大家吃了一惊。原来无论是看打扮还是听名字,大家想当然地认为这个叫袁素青的是位女性,哪知道露出真容才发现,对方不是“她”而是“他”,从喉结处便能分辨出来。当然如果不是特意提醒,这个他还真的会被误会成她。 “袁先生是应外子寒云的请托,特意过来帮忙的。你们别看他现在这个样子,等他看过马小姐之后,化起妆来,你们就晓得为什么他会被人叫做千面郎君。” 于佩文虽然这样说,但是眼见为实,没看到最后的结果,大家还是无法相信。好在这位袁素青先生是个行动派,在王梦熊陪着进入屏风后的病床旁不久,两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王梦熊走在前面大家都认得,但是跟在他后面的那个穿着病服的少女却让众人大吃一惊。 “锦超,你……你怎么出来了?你这是好了?” 作为父母,爱护子女的心向来是不计付出,苍天可鉴。自从爱女得了怪病之后,霍庆棠终日以泪洗面,恨不得代替女儿生病。现在女儿好端端出现在他们面前,能不激动吗?脚步向前打算抱住女儿,哪知道这个马锦超忽然后退,被王梦熊及时将霍庆棠拦住。“马夫人,您看错了,这个不是您的女儿,这位是袁素青先生!” 他特意在先生那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提醒这位千万别抱住男子,闹出笑话。 马应彪知道王梦熊的计划,搂住自家夫人防止她向前。仔细地打量一番,啧啧称奇道:“太像了,如果不说话,简直就和锦超一个模子扒出来的。我对小神医越来越有信心,我也对袁先生的神奇技艺佩服万分。” 很快,关于三楼特护病房的那个刚刚住进来的马家千金小姐的事情在整个医院前台不胫而走。什么大小姐并不同意治疗,马夫人爱女心切要带她回家,主治大夫不敢打包票百分之百治愈病人,马老爷子拗不过夫人和女儿,马上要带着家人打道回府。流言之下,真假莫辨。但是当一个手推车从走廊中推出来,马应彪夫妇陪着那个露着脸的爱女一同上了救护车出了医院,那些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才又突然地从医院大厅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那病状都瞬间好转或者消失,一时之间的冷清让前台的女护士有些不适应,看着除了打扫卫生的大爷,没剩下两个病人的大厅,摇了摇头,又安心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三楼病房内,王梦熊没有随同马应彪夫妇离开,而是把这个特护病房当做临时指挥部,听着四面八方打进来的电话汇总的消息。 “1号位置可疑人员撤走、2号位置可疑人员撤走……全部可疑人员撤走,周围百米范围之内,再无可疑人员。” 景定成看着王梦熊,疑惑地说道:“王帆,按照你的判断,那施放蛊毒的人与马小姐体内的蛊毒必然会有心灵感应。如今真的马小姐还在这里,那些人却随着袁素青先生一同离开,莫非你的判断除了问题,没有什么蛊毒?没有什么可疑人员?” 王梦熊再次调虎离山,就是为了让真正施毒的人留下来,这样就能从大量的可疑人员中精确地将他找出来。要是同时动手将这些人控制住而不是杀掉,以那些苗疆人士神秘莫测的施毒手段,让蛊毒发作有可能一个念头的事情,根本不用动手。 “再次核查周围百米范围之内的人士,凡是在马锦超小姐入住医院后出现的不属于这家医院原有的人员,都给我报过来。” 王梦熊不相信那个施毒之人会离开,因为真正的马锦超还好好躺在身后的病床上,由郭黛西负责照顾。一个人无论怎样掩饰自己,总会露出破绽,关键在于能不能及时发现。 很快,一个伪装成护士的斧头帮姐妹传递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消息到三楼。有个打扫卫生的大爷在这段时间出现在医院大厅,直到现在也没离开,反而沿着楼梯向楼上而来。 王梦熊心头的警铃大作,终于在脸上露出了笑容。“你们都不要轻举妄动,对方一身是毒,你们不是对手,还是由我亲自来解决吧!” “王帆,小心!” “王帆哥哥,你一定能行。” “小神医,我等着你来救我,千万保重!” 第173章 出人意料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随着袁素青假扮的马锦超的离开,一部分斧头帮的弟兄们作为随同保护人员,也一并离开。王梦熊也是害怕出现意外情况,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别自己在这边钓鱼,那头马应彪两口子再让人劫走,那笑话可就闹大了! 特护病房在医院三楼的里侧,相比其他病房,这里的房间宽大、医疗及生活设施齐全,是医院专门为那些既有身份地位、又不差钱的主儿准备的。原本这一层住的病人也很多,但是因为王梦熊将这里选择为主战场,因而提前通过医院将其他病人用各种理由分散到其他楼层的病房。当然也有一些搅牙的病人和家属,不愿意搬离,非得要医院给个说法。这时候有斧头帮的弟兄们就一手拿着钞票、一手挥动着雪亮的斧头,客客气气地把病人劝走。所以现在其他病房里面的病人和家属,包括大夫和护士,全都是斧头帮的人马伪装。 王梦熊手里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嗑着一边向三楼的楼梯处迎了过去。走廊上偶尔有医生和护士经过,但他们都是行色匆匆,根本无人理会这个嗑瓜子的孩子。 “这批专门训练的人员素质比前几批要好,心理素质和随机应变的能力有了很大的提高。等过些日子谢幕云接收之后,还应该要求她多下一番工夫,提高一下这些人员的战斗能力。”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在表面上看,就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调皮地在走廊里闲逛,手里的瓜子皮还随地乱扔,丝毫不顾及旁人的眼光。若是在后世,这样的熊孩子肯定会受到父母的训斥、师长的指责、舆论的谴责,可是现在这个时代,大家自身都在挣扎着混日子,谁会在乎一个孩子的言行? 快要到楼梯口的时候,一个一身工装打扮的老头子拿着扫帚和木箱子正好从二楼上来,装模作样地在走廊里扫着灰尘和垃圾,一双眼睛偶尔抬起向两侧的病房瞥了一眼,瞬间又低下头,认认真真地打扫着卫生。 王梦熊就如同一个真正的熊孩子一般,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似的,围着老头装垃圾的木箱子打起了转转。手里的瓜子皮仿佛找到了目标,被他纷纷扔向了木箱。然而瓜子皮重量太轻、他的准头又是那样的糟糕,也至于根本没有几粒落尽箱子内,全都像雪花似的纷纷洒洒地落在箱子周围,让老头的劳动成功化为乌有。 “孩子,莫调皮,当心爷爷揍你!” 那带着帽子的老头向王梦熊扬了扬扫帚,眼睛里闪现出他这个年龄不该拥有的精光。趁着和王梦熊说话,他直起腰来,借机又向走廊的尽头观察了一下,发现有两个斧头帮弟兄守在外面的特护病房,更是精光爆闪,转而又暗淡下来,恢复了老年人该有的浑浊眼神。 “娘西皮地,要不是老子近距离看着,还真不好判断。现在露出马脚,想要再缩回去,没门!” 王梦熊拿出一副熊孩子该有的模样,斜眼看着老头,手中的瓜子皮毫不客气地照样扔过去。这回他却不是瞄着那木箱子,而是直接扔在了老头的身前身后,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道:“哪里来的老家伙,还敢冒充老子的爷爷教训老子。呸,也不打听打听,小爷在家里的地位,即便是真爷爷,也不敢管我,你又算老几?哪儿凉快就哪儿呆着,当心惹火了小爷一拳下去给你打个乌眼青,反倒让人笑话我欺负一个老家伙!” 那老头子模样的人闻言一愣,他恐怕从来没有见过像王梦熊这样的熊孩子,被他这番话一刺激,顿时眼睛泛起了凶光。 “老子从那十万大山里的苗疆都能混出了凶名,没想到在这十里洋场的上海滩却被一个小崽子如此欺辱。这口气要是不出,日后还怎么敲诈那先施公司的马老板?又怎么能凭借这手养蛊放毒的本领在这花花世界立足。” 想到这里,这个凶人顿时恶向胆边生,瞧见那特护病房门口的警卫没注意到这边,袖子偷偷一抖,一只绿背寸长的蜈蚣便从袖子里面爬到了他的手背上,顺着指缝钻进了他攥起来的空拳之内躲藏起来。老头放下手中的扫帚,伸手去抓王梦熊,嘴里故意喊道:“小孩子没教养,不懂得尊老爱幼,长大了肯定变坏。我就替你家中的长辈教训教训你,让你吃个亏学个乖!也好早点改邪归正,走上正途!” 王梦熊虽然内心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可表面上依旧是松松垮垮,毫不在乎的神色。任由老头子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服领子,将自己提在了对方面前。那老头子用身子遮挡住周围可能会探视的目光,空拳慢慢摊开,露出里面的绿背蜈蚣,慢慢伸向王梦熊的嘴巴。那蜈蚣仿佛能听懂不知名方式的指挥,顺着老头子的手掌快速向前爬去,目标赫然是王梦熊的嘴巴。 老头子的狞笑还残留在嘴边,渴望看到一个惊慌失措的孩子表情,结果让他失望了。王梦熊同样露出了邪邪的笑意,张嘴忽地一吹,那早就被他运起的自然门呼吸气劲全数转吸为呼,一口气劲儿吹出,把那绿背蜈蚣直接吹得翻了身,飞起在半空中,啪地打在老头子的脸上。 幸好这个绿背蜈蚣是老家伙所豢养之物,每日用自己的血液喂食,早就心意相通。如果是普通人,这被劲风吹得迷糊的绿背蜈蚣肯定会使命一口,管他是谁先咬了再说。 老家伙方自庆幸这畜生懂得谁是它的主人,并不胡乱撕咬,心里忽然想到一点。“为何这小鬼毫无惧色,还将我这绿背蜈蚣轻易吹飞?不好……” 老家伙瞬间想到了特护病房内感应到的毒虫的宿主马锦超,想到了这些人来来回回地折腾所为何来,还不是为了把他找出来痛下死手嘛? “坏了!这回有点大意了。行走江湖最难惹的红脸蛋、梳小辫、吃药片的几个人物当中,那扎小辫的说的不就是眼前这种小孩子吗?” 王梦熊先前已经差不多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如今见到对方连绿背蜈蚣这样恶心的毒虫都弄了出来,如何还不敢肯定对方就是那施毒之人。趁着对方失神的一刹那,早就溜到手掌中的飞刀瞬间被握紧,手腕翻飞间那把雪亮的飞刀被他单手紧握,狠狠扎进了老头子的太阳穴。 若是常人,就凭这一下便会彻底了账。王梦熊深怕这类毒人有什么后招,须知百毒之虫死而不僵。在老家伙松手落地的一刹那,一记端端正正的冲拳击出,如同擂鼓一样将自己的劲气拳术关注在拳头上,重重击打在对方的心脏处。那被畜养多时的气劲顺着拳意相交处奔涌着灌入老家伙的心脏,瞬间爆发,直接将对方的心脏打碎。外表却丝毫不见异样,只是七窍间流出紫红色的鲜血,恐怖吓人。 那绿背蜈蚣瞬间失去了与主人间的心灵联系,正要逃窜之际,一只大脚从天而降,正好将它踩住,狠狠一碾,成为一滩肉泥,步上了它家主人的后尘。 电光石火间灭杀了两条生命,王梦熊却来不及思考过多,他现在要做的却是要和死神抢时间,马上将病房内马锦超体内的蛊毒清除掉。若是时间长了,被那蛊毒察觉到失去了限制,就在马锦超的体内造反,再要想救回马锦超的性命,可就比登天还难。 走廊两侧的病房中涌出好几个斧头帮的好手,由他们负责清理现场,掩盖杀人的痕迹。王梦熊则拿了一个小腕,拔出飞刀,将那老头子的口鼻中溢出的鲜血收集了半碗,随即端进了特护病房。 特护病房之内,马锦超正躺在床上两眼失神地看着天花板数着星星,一旁的郭黛西则满脸心疼神色陪在身旁。从马小姐额头上湿漉漉的汗珠来看,刚刚那蛊毒肯定察觉到什么,开始试探着做起妖来。 “王帆哥哥,怎么样?那个大坏蛋,解决掉了么?” 郭黛西只觉得现在进来的王梦熊与刚刚出去的王梦熊有些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出来。出于对马锦超的关心,她就把这种不一样很快抛到了脑后,开始询问起战斗的结果。事关马锦超的安危,屋子里没有出去,自然无法看见结果的人全都竖起了耳朵,打算听王梦熊亲口回答。只有景定成隐隐觉得,与刚才相比,王梦熊身上多了些煞气,又有一丝血腥气。等他看到王梦熊手中装着鲜血的小碗,才暗自想到那丝血腥气的来路。 ”一切都很顺利,下面还差最后关键一步。我要你们大家都不要出声,有什么事儿都先忍着,等我把那毒虫引诱出来后,你们才能出声,明白了没有?“ 王梦熊神情肃穆,病房中人晓得这件事儿的重要性,纷纷点头,果然不再发出声音。 第174章 消灭蛊毒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王梦熊从自己随身带来的挎包中掏出一小瓶香油。这可是他按照刘天一师父口授亲手榨制,里面添加了不少名贵的中药材和香料。如今他把这瓶香油与刚刚收集来的那个施毒之人身上的鲜血混在一起,搅拌均匀后,便用一个铁丝架架起,底部放上酒精灯点燃炙烤。 很快,随着小瓷碗被渐渐加热,里面混合后的液体慢慢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气。整个病房之内的人全都忍不住用鼻子轻嗅,陶醉万分。这里面尤其是马锦超的表现最为突出,她的脸色赤红,头部摆来摆去,循着香味看向那只小碗,眼神中露出渴求之色。 王梦熊把小碗端起放在她病床头一侧的床头柜上,嘴里轻轻吹气,将那袅袅升起的烟柱向马锦超的口鼻中吹去。好像马锦超的身体里面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似的,那香气居然丝毫不外泄,百川归海般被她的口鼻吸入。 可是因为距离上的关系,香气虽然很多,但是供应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吸入的速度。陶醉其中闭上眼睛躺在病床上的马锦超没有看到,从她的口鼻和耳朵中,无数黑色的小点仿佛蚂蚁搬家般从她的体内涌出,顺着床铺爬到地上,又沿着床头柜的一侧爬到了小腕附近,被那香气一熏,纷纷像是喝醉了一样倒在小碗的周围。后续的黑点则越过这些前辈的身体,继续向瓷碗涌来,很快便钻入瓷碗,不肯再出来。 随着前队进入小瓷碗,这些后队已经跨过地板,向床头柜上攀爬。原本闭着眼睛的马锦超慢慢睁开眼睛,侧脸看见这令人惊奇的一幕,忍不住想叫出声来。好在她突然醒起王梦熊刚刚的嘱咐,立刻用手将自己的嘴巴捂住。只是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大的动作,居然没有引起一丝的疼痛,恍然觉得这回是被小神医彻底治好,虽然不能痛痛快快地哭出声,可这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等到那所有的黑点全都密密麻麻地在瓷碗中堆积了厚厚的一层之后,王梦熊将酒精灯打开,把剩余的酒精全都倒入碗中,顺手把点燃的棉线做的灯捻也扔了进去,整个瓷碗瞬间燃起大火,火苗冒出四五寸之高。一股黑色的浓烟升起,夹杂在青烟之中,不过被王梦熊双手抱球般的劲气围住,丝毫不外泄,最后经过火焰的反复灼烧,化为普通的白色烟雾,这才让他打开屏障,顺着打开的窗户,散入外面的空气之中。 众人纷纷围了过来,看着病床上捂着嘴巴哭泣的少女,不明所以。但是因为王梦熊没有发话,大家还是不敢出声,只有郭黛西取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替自家表姐擦拭着幸福的眼泪。 “好了,那些毒虫已经被彻底消灭,保证一丝一毫都不会剩下,我师父说过,只要闻见过混着主人鲜血的招魂香一次,没有哪个蛊毒会拒绝这种诱惑。” “如今施毒的人已经被我除去,马小姐身上蛊毒涓滴不剩,已经彻底好转,没有任何危险。下一步,便是彻底摸清那施毒者的身份,找到他对马小姐出手的原因,进而找到幕后真正的黑手!” 景定成有些惊讶,“那家伙不是独来独往?还有幕后指使?” “当然!”王梦熊肯定地答道,“没有人指使,就凭一个在苗疆那穷山恶水滚打多年的家伙,会在刚来上海滩不久就能摸清马老板的身家,还能准确地找到这家医院?” 景定成点头称是,这个道理说出来大家都会明白。上海滩可不是什么小县城,这么大的地界,人口这么多,没有人指点,那施毒者恐怕连门路都摸不到,就会被上海滩的各种势力一口吞掉,连渣子都不会剩,即使施放蛊毒的本事再大,也不如普通小毛贼在他后脑勺狠狠敲上一记板砖的本事强上多少。 虽然卧床时间很长,影响了部分肌肉神经的正常功能,但是马锦超还是在郭黛西的搀扶下从病床上做起来,穿上拖鞋来到王梦熊的身旁。她由衷地感谢道:“谢谢你,小神医。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恐怕我很快就要被折磨死。见识过你的神奇手段之后,我现在越发觉得小神医这个名字叫起来理直气壮,毫无负担。还要感谢景教授,以及斧头帮的诸位弟兄。因为我的事情,让大家费心了,我也衷心谢谢你们!” 王梦熊心里对这些民国的名媛还是比较佩服的,这些大家闺秀不愧是大家闺秀,这身子骨刚好,就能尽到礼数,而且还面面俱到,家教和自身素养缺一不可。 “表姐,表姐,还有我呢?我也有份唉!” 郭黛西见自家表姐病情好转,心情也是跟着雀跃不已。见马锦超表姐感谢这个感谢那个,唯独漏了自己,忍不住摇动着她表姐的胳膊,主动要求得到表扬。 “你啊,王帆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表姐的福星。要不是你推荐,并且主动把人绑来替表姐看病,只怕现在表姐还躺在病床上,说不定什么时候便毒发身亡,再也见不到小黛西了呢!” “哈哈,我是表姐的福星。王帆哥哥,你听见了没有?你说说,是救命恩人大呢,还是救命的福星大?”郭黛西向着王梦熊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言语间带着丝丝得意与自豪。 “当然是福星大咯!一个是天上的神仙,一个是凡间的郎中,天地云泥之别,就不用多解释了吧?” “哼,算你识相。不过你也很不错了。再接再厉,争取把那些坏蛋全揪出来,一个也别放过!” 王梦熊轻轻咳嗽一声,一脸正色地对着马锦超说道:“马小姐,这个……这个治病的价钱咱们事先已经谈妥,但是这个私家侦探还兼着打手这块的价格,是不是也先谈谈?其实穷觉得做生意就得向令尊马老爷开的先施公司那样,一切都是不二价。因为我提供的也是最好的服务,当然这个价格也不能和普通人一样是不?要不然也掉了令尊的身份,也配不上马小姐金枝玉叶的身份,是不?” 马锦超神情错愕,她以为这位小神医是认真的,仔细看了看王梦熊的神情,又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故意逗弄自家这个小表妹。“小神医,我知道你不是认真的,是在开玩笑对不对?你放心,无论你要价多高,我阿爸都会在你的要价上加上五成,毕竟他的宝贝女儿才是真正无价的宝贝,其他东西都是可以用金钱衡量出来的,唯独我不会!” 王梦熊心中大定,暗自说道:“其实我还真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不过难得遇见这么爽快的主儿,这生意做得,还要做得敞亮些,没准儿马老爷一高兴,这多加的五成会不会变成七成、十成?这还真不好说!” 王梦熊在听取替那老家伙收尸的弟兄汇报的时候,得到确实消息的马应彪霍庆棠夫妇又偷偷赶了回来。见到几乎痊愈的女儿,他们两口子高兴极了,纷纷冲到王梦熊的身边,不住地说着感谢的话语。马老爷到底是财大气粗,直接告诉王梦熊,“此次事了,除了报纸上的赏金翻倍之外,额外赞助10万大洋,就当答谢斧头帮和袁二爷夫妇的谢礼。今后王帆就是先施公司最尊贵的客人,无论是港岛、羊城还是沪上,无论哪个先施,待遇不变!” 王梦熊暗自高兴,“什么是狗大户,这就是狗大户!10万大洋,说送出了就送出来,眉毛都不皱一下。所谓最尊贵的客人,其实就是获得了先施公司高级VIP的资格。可惜先施百货的东西不打折、不讨价还价,否则用这个身份,偶尔去先施百货装装B,也是蛮好的一件事情。” 马锦超张罗着要出院回家,马老爷则过来征求王梦熊的意见,毕竟这位才是宝贝女儿的主治大夫,那个什么西医大夫,只会拿着听筒装模作样,要么说什么不可思议、人间奇迹,哪里像眼前这位小神医,允文允武,还会治疗各种疑难杂症,能不能回家,还得他说了算。 “马老爷,我也不瞒你,刚刚从那个施毒之人身上搜到了一件东西,想必您过目之后便能猜出这个人幕后的主使。如果不把这个人揪出来,那么今天这样的事情没准还会发生。死了一个施毒的,还会有下药的、刺杀的、制造车祸的、直接动手恶心人的,这等事情很可能都会一一出现,所以这后续还要您拿个主意,是我们尽起斧头帮的弟兄来个一劳永逸,还是您用其他手段解决掉,这样令爱才能从这个病房回家,否则我可不想看到一个经我千辛万苦治好的病人又被这些阴谋诡计、下作手段暗害!” “小神医,就按照你说的办。锦超就在这里多呆些日子,我看看你手里的东西再做决定,总之这件事必须有个了解!如果讲道理不能解决,那就如你所说动刀动斧子。哪怕是耗费万金,我也要确保我女儿的绝对安全!” 这一刻马应彪老爷子不是那个和气生财的大老板,而是变成了一只欲择人而噬的大老虎,护犊之心呼之欲出。 第175章 巨大补偿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看到马应彪一个快花甲之年的老头子,涉及到宝贝女儿而显露出的这种气势,王梦熊不禁想到一句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眼前这位先施公司的老板虽然没有战国时期赵太后的权势,但在疼爱孩子这方面,却是一点也不差。为了替马锦超一绝后患,逼着马老板都恨不得亲自上马提刀杀人了! 王梦熊不再卖关子,而是直接将那个物件掏出来,递给马应彪。那是一个腕表,十字标志,椭圆形黄金表壳,表圈和表盘都是珐琅釉彩花朵装饰,饰有12个阿拉伯数字时刻。 “这是……江诗丹顿,来自瑞士的名表。沪上这里还没有哪个国人会戴这种表,我只在港岛的时候见到港督和洋鬼子们戴过。原来如此,我知道了。谋害我家锦超的肯定是惠罗百货的人,当初那个要购买我们公司股份的就是他们。没想到这些来自不列颠的家伙贼心不死,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实在是卑鄙无耻下流混蛋!” 马应彪的反应不出王梦熊的意料,他相信以马老板见多识广的眼光,肯定能够看出来这种表不是一两个先施公司的股东们能够玩得起的。“别看那些家伙能够花得起钱,但是不一定有这种欣赏眼光。除了那些惠罗百货的不列颠佬,没人会专程购买瑞士的江诗丹顿来戴。” 其实王梦熊这么判断还是有些武断,江诗丹顿这个品牌在国内目前还不起眼,但在1904年的时候,清朝驻法兰西巴黎大使孙宝琦到访日内瓦的时候就一次性购买了两块黄金珐琅猎表,一块上面印着法兰西玛丽安东尼皇后的肖像,另外一块则印的是两只白天鹅。只不过原本是山东巡抚的孙宝琦因为独立十三天后又取消独立,沦为清朝遗老遗少们的笑柄,目前正在盐署署办的任上厮混。 “能随手把这种高档手表送出的,除了洋鬼子之外,我也想不到还会有其他人。”王梦熊赞同马应彪的判断,随即又问道:“那么现在,你还打算先礼后兵么?” 涉及到外国人,哪怕马应彪一肚子的火气,他也不敢贸然下决定。要知道这个时候的上海滩,虽然先施百货看着生意红火,但是与惠罗百货相比,还是一个新手。无论是底蕴还是势力,都不能相提并论。 “我亲自去找他们那个老板亨利班扬谈谈,要是不给我足够的补偿和保证,大不了沪上的先施公司我退出不干了,也要出这口恶气!” 思来想去还是女儿的性命重要,马应彪叮嘱王梦熊再等等,等他和那个亨利班扬见面之后再决定是战是和。毕竟这个时候洋鬼子的身份地位还是颇受官方重视,闹出人命来,死的是国人还好,死的要是洋大人,那还不闹出邦交风波! 景定成还是有些想不明白,见马应彪风风火火地去和洋鬼子谈判,便凑到王梦熊身边发问。“你说要是这出戏是洋鬼子演的,那什么蔡昌、黄炳南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总不能一切都用凑巧、恰逢其会来解释吧?” “这有何难?”王梦熊解释道:“马老板这个先施公司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先施,而是好几家合伙的买卖。那个惠罗百货提出入股意见被拒绝,他们两个肯定知情。马老板的爱女得了怪病,无论如何都值得关注。要是有人通过马老板的女儿打先施公司的主意,作为股东之一,是不是需要时刻掌握消息,方便他们迅速做出决定。要知道马老板的股份,不光是洋鬼子惦记,内部人也会惦记的。只不过区别在于洋鬼子是螳螂捕蝉,他们两个想做黄雀在后罢了!” “哦,我明白了。说白了就是两个等着捡便宜的,直接动手没那个胆子,主动放弃却又心有不甘!什么玩意!做生意做成这样,还真应了那句,无奸不商!” 景定成解了心疑之后,便带着斧头帮的弟兄们退出了医院。按照王梦熊的安排,他们需要汇合其余的兄弟,盯紧惠罗百货的上上下下,一旦马应彪和那个亨利班扬谈不拢,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们出场了。 惠罗百货的会议室内,马应彪只带了一个保镖就闯到了这里。当着那个亨利班扬的面,他把从王梦熊那里拿过来的黄金腕表直接扔在了桌子上。“密斯特班扬,我想你认得这个东西,明白自己做过什么,也很清楚我想要干什么。现在,我就想问你一句,你打算怎么来保证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相信?” 亨利班扬是一个满脸胡子的英伦佬,在之前还怡然自得地抽着雪茄,面带微笑地看着兴师问罪的马应彪。在他心里,起初还以为对方终于受不了压力,主动将股份送上,所以一直很期待。毕竟先施公司的业绩在那里摆着,那就是一个会下金蛋的鸡。能够占上一大股,或者说买下全部股份,那可比费尽心思去推销惠罗百货的商品要经济实惠的多。 不过在看到这块黄金腕表之后,班扬先生失去了微笑和镇定,反而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出来,伸手拿过腕表,仔细地看了看,确实是他曾经最心爱的那一块。他像是接了一个烫手山芋似的,又一把把它扔到了桌子上,仿佛那是一个不祥之物。 “这块表,你是从哪弄来的?” “我特妈的!”马应彪的怒火腾地一下就冒了上来,“你小子跟我装蒜?假装不认识?这个东西要不是你送给那个施毒的家伙,还能自己张腿跑到人家的手腕上么?” “骚瑞,骚瑞,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认得这块手表这是瑞士江思丹顿公司四年前出的新款,是我的太太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我的。可是后来这块表被一个华国人看上,强行从我这里抢走。要是不把这块手表给他,我就会被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绿色的毛毛虫子咬死。我亲眼看见,我的一个员工因为不小心碰到他,就被这个绿毛虫子咬了一口,整个人都变黑了。幸亏那个人给他吃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才让他活下来,现在还在家养病呢!” “你要不是图谋我的股份,想要找人对付我,那个玩毒的家伙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你的生日纪念礼物也不会被抢走!” 亨利班扬后知后觉地问道:“你……你能拿到那个人因为喜爱从我手腕上抢走的东西,说明你们已经见过他并且制服了他?要不然这个东西根本不会在你的手里?” 说到那个施毒人的下场,马应彪又想起了那个小神医的霹雳手段,说话间仿佛都增加了不少的底气。“你说的那个家伙,已经死的不能再死,被切成块扔到苏州河喂鱼虾了。如果你还想着仗着他下毒的手段威胁我和我的女儿,那么那个人的下场就是你惠罗百货公司上上下下的下场。”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这番话,一个洋鬼子跑到会议室,对着亨利班扬耳语了几句。 “what?” 亨利班扬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连忙走到会议室的落地窗前向外张望。马应彪被他的举动弄的迷糊,还以为这家伙打算跳窗自杀,连忙跟了过来,先抓住他的胳膊,然后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顿时喜出望外,说道:“看见没?看见没?你要是还敢跟老子打马虎眼,那外面的数百个好汉便会杀进来。你想想到时候的后果,一定不愿意让那种情况发生吧?” 亨利班扬彻底心凉,举步维艰地回到刚刚的位置上,两只手向桌子上一摊,低头认错。“马先生,你赢了。我以我祖母的名字起誓,我的道歉绝对是最真诚的,而且我和我的公司都不会再对您和您的家人起任何的歹念。我会作出足够多的让你满意的补偿,不但是为了您的女儿遭受的痛苦,也感谢您能把那个魔鬼除掉!上帝啊,那样的家伙,简直就不是人,是撒旦、魔鬼!” 马应彪先让保镖出去和外面斧头帮的话事人景定成教授说一声,这边的谈判已经开始,请他们耐心等待,一出结果就告诉他们。另一边,他在了解原委之后开始狮子大开口,为自己的女儿,也为斧头帮的弟兄争取足够的利益。通过谈判,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亨利班扬先生的生日礼物会跑到施毒人的手上。 原来惠罗百货的购买股份的建议被拒绝后,不甘心的亨利班扬就通过自己的华国雇员联系到了明月楼的势力。当时他的打算是尽量吓唬吓唬马老板和他的家人,争取把老家伙重新逼到谈判桌上来攫取更大的利益。不过明月楼因为新进入伙了一个新人,还带来两个苗疆少数民族打扮的助手。这个人听说惠罗百货要对付先施百货的马应彪,便自告奋勇地前来。哪知道就在这个会议室,那家伙一眼就相中了亨利班扬的手表,施放毒物将手表夺走,接着才又施展手段让马锦超中了蛊毒。接下来的情况马应彪已经能猜的出来,所以现在就是好好谈补偿。至于明月楼,那自然由亨利班扬处理,要不然这个补偿的价钱,可就又要翻倍。 第176 一轮明月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面对着斧头帮强大的人员压力,还有底气十足的马应彪,亨利班杨彻底屈服,对马应彪的条件几乎全盘接受。收获满满的马应彪离开惠罗百货,只剩下这个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的亨利班扬先生瘫坐在会客室的座椅上,苦思冥想怎么应对董事会的问询和责罚。即使这样,他仍旧不后悔。毕竟能够把那个玩毛毛虫的毒人都轻而易举消灭掉,而且能发动上百号黑道帮派中人将惠罗百货团团围住,这样的人和势力不是他一个人所能扛起。 “不对,凭什么董事会要来质询我?” 亨利班扬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坐了起来,他想起来临走之前马应彪所说的话。“亨利先生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您相当于救了整个惠罗百货员工的性命。在我们国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可是大功德、大福音,相信就算是你们所信赖的上帝知道了您的做法,也会心怀感激的!” “对呀!我不但不应该害怕,相反还应该主动去见那些家伙。我为惠罗百货做出这么大的贡献,不说颁给我骑士勋章,至少在金钱上也得补偿我吧?” 很快,亨利班扬像打了鸡血似的恢复过来,带着等在会客室外面脸色难看的小秘书,开始在公司内部巡查。没见到一名员工,班扬先生都在心里默念,“这是我从魔鬼手中拯救下来的羔羊,上帝保佑!” 小秘书只知道那个华国人走后,自家的老板先是像一条被打断脊梁的狗,后来又变成了趾高气扬的公鸡,在公司里四处游荡,看见每个人都露出绿油油的目光,眼珠子瞪得溜圆,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 “原来班扬先生是这样的人,不光年龄、美丑都不挑,现在居然连性别都不挑了!有机会我一定要告诉那几个要好的小姐妹,以后看见他一定躲得远远,免得被这样的家伙惦记上!” ---- 收到景定成传回来的消息,王梦熊带着马锦超和郭黛西稍稍花了一下装,从医院的后门溜出去,上了早就停在那里的汽车返回马应彪购置的另外一处秘密房产。至于医院和家里,还同时营造着假象。即使有明月楼的人在监视,相信他们一时半刻也摸不清这里面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即便这些家伙孤注一掷,同时发起攻击,也注定会落空。 这所秘密宅院是马应彪偷偷购置,为了应对非常时刻有个落脚的地点。毕竟时局动荡,谁也不敢保证上海滩就不会打仗。即便是京师,那也是时常不短地换着主人,何况这列强环伺、军阀乱战不止的上海滩,这么大块的肥肉,总会有人惦记着,为了未雨绸缪,有个藏身之所就变得非常必要。 房间虽然比不上马公馆宽敞阔气,但是里面的一应设施俱全。并且身处公共租界内部,起码没有那么多闹事的地痞流氓。王梦熊本来打算安排几个斧头帮的弟兄在这附近守着,自己则回去主持大局。可两个女孩子胆子小的很,根本不放他走。郭黛西直接就拽住了王帆哥哥的胳膊,像个树袋熊似的缠在他的身上。那马家小姐虽然没有明说,但看着郭黛西胡闹却不制止的样子,想来心里也是不舍得让他走。 “好还好,既然这样,那我就守在这里陪你们一晚。等明日大局已定,你们就各自回家,不用再提心吊胆。不过我要守在电话机旁指挥,你们两个便去房间里面休息。不要害怕,由我守在这儿,哪怕是天王老子也别想进来打扰到二位小姐的好梦!” 有了王梦熊的亲口保证,又看到他真的守在电话机旁等着电话响,郭黛西也不想打扰王帆哥哥办正事,便怏怏地陪着马锦超回到卧室,两个人挤到一张床上,盖着被子,听着外面客厅中王梦熊打电话的声音,很快就搂着马锦超熟睡过去。马锦超一边拍着小表妹的身子,一边侧耳倾听这外面房间王梦熊或高或低、或恬淡或激昂的声音,想着这个小神医身上和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嘴边含着微笑,再没有平日里的疼痛和担惊受怕,慢慢也睡了过去。 听到卧室里的呼吸声从紊乱到平静,两股呼吸均匀,王梦熊知道那两个女孩子已经彻底进入梦乡,他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轻放缓。“什么明月楼的杀手不好惹?难道上海滩除了青帮和斧头帮之外,还有第三个不能惹的组织么?你们现在要做的是把那些外围落单的家伙全都找出来,等明早我亲自带人到了明月楼的老巢之后,你们再动手。至于那块最难啃的骨头,就交给我好了。我觉得最近嘴巴有点淡,正好拿他们开开胃口!” 王亚樵看了看一脸无奈的景定成,笑着说道:“梅九,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能做老大么?就是做什么事情瞻前顾后想得太多,反而做起事来就显得缩手缩脚。要知道咱们混江湖的,整天就是把脑袋别在腰上,没准哪天醒来就发现脑袋丢了。所以江湖中人快意恩仇不是没有根据的,因为你不知道能不能有充裕的时间让你去报恩、让你去复仇。再说偌大的上海滩,咱们斧头帮人没有青帮多、武器没有其他帮派精良,凭什么能立足于此?凭的就是敢打敢杀、悍不畏死的精神头。要是没了这个,斧头帮早就不知道被人灭了多少回了!” 景定成苦笑道:“我也知道应该如此,可明月楼那帮杀手,阴狠狡诈不说,杀人的手段千奇百怪,让人防不胜防。咱们要去硬啃下来,没有一定的死伤,怕是不好收场。我这也是心疼,毕竟每一名弟兄都是咱们帮中缺一不可的人才,家中还有妻儿老小、兄弟姐妹,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他们家里人交代?” “是啊,争斗一启,死伤难免。这也是王帆兄弟非要让大伙等着他明天亲自出手的原因。我信得过他,不会拿弟兄们的性命去冒险,一切等到明天一早,不就水落石出了么?” 当夜斧头帮紧锣密鼓的准备着,一些阴暗角落当中细小的交锋也有不少。不过因为得了嘱咐,斧头帮的人马通常都是点到即止,并没有求追不舍,死缠烂打,这让游荡在外面的明月楼的人马以为不过是小摩擦,因而也就没放在心上。该花天酒地还是一如就往,该吃喝漂赌照样是弄得昏天黑地,就连明月楼的总部,也都习以为常,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打牌喝酒,好不热闹。 这里面有两个苗疆打扮的汉子,却始终有些心神不宁。他们这次是从家乡出来到上海滩来打拼,心中充满了忐忑和激动。本来在苗疆学习施毒,讨生活,也很满足。但是被那个汉人师兄一忽悠,两个人也想见见十里洋场的繁华景象,就跟着师兄偷偷跑出苗疆,来到他曾经路过的上海滩来开开眼界。 初来乍到,两兄弟不光衣着打扮让人看不起,便是土里土气的乡音也遭人笑话。好在有汉人师兄出马,放出了他养了十多年的绿背蜈蚣,狠狠教训了那些胆敢看不起他们的人,这才让大家由看不起转为惧怕和尊敬。三个人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过上了汉人师兄所说的神仙般的好日子。 不过自从加入了明月楼,三个人多少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压抑。这里面的家伙个个凶恶阴狠,手段一点不比汉人师兄差。好在这些人了解蛊毒的厉害,轻易也不来招惹他们。但是白吃白喝的日子虽好,也不是汉人师兄想要的。他迫切想要干一票大的,好让明月楼的大当家刮目相看。 “师兄已经两天没有回来了,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其中一个三师弟忍不住问道,他虽然吃着鸡腿,喝着烈酒,但是还是心中不安,因而向二师兄请教。 “不会,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他要想随时控制蛊毒,就必须离宿主在百米的范围之内。两天的时间并不算长,我记得以前和师兄一起出去,曾经连续熬了五天没合眼,好在结果是那宿主被蛊毒破腹而出,死的相当凄惨,我和师兄也得了好大一笔金钱,要不然咱们今天还在十万大山里面打转转,哪里来的路费让咱们到这个花花世界来享受?” “师兄教训的是,不过我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师兄的本领那么高强,他的绿背蜈蚣在整个苗疆来说都是数一数二的,不会出什么问题,真的有可能是我喝多了,也想多了。来来来,师兄我敬你一杯,等大师兄回来,咱们一起听他的好消息!” 两个人很快就将桌子上的酒喝光,即使是在苗疆培养出来的好酒量,也架不住这么喝,很快双双醉倒,鼾声如雷。 明月楼的老大路过这里,听见两个人说的酒话,毫不在意。他觉得吸收那个施毒的家伙入伙是他最得意的一笔。“这次买卖得手之后,还要多放那家伙出去干上几票,好好打响明月楼的名头。免得在上海滩都是什么青帮、斧头帮,谁还会将明月楼放在眼里?” 第177章 疯狂杀戮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经过一夜的胡天黑地,明月楼中的阿猫阿狗都已经熬不住,趁着天还没亮,纷纷找到各自的床铺上去补觉。而那些早早睡下的杀手们,只能在梦里嘀咕一句,骂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扰了他的好梦。等到一番折腾之后,除了几个暗地放哨的伏桩,全数进入梦乡,呼噜声、磨牙声、说梦话的声音不绝于耳。 黎明前正是天光未亮、普通人好梦正酣之际,对于王梦熊来说却是动手的最佳时机。四更时分,他便离开了马应彪的秘密私宅,坐上了一个年轻司机开的黑色轿车。 “那几个暗中保护马小姐和郭小姐的人都就位了么?” 王梦熊忽然开口问道,车内除了他就是司机,这番话明显是在问询对方。 “教官,这次是暮云小姐亲自带着女队队员进入房间保护,周围还有几个弟兄暗中潜伏。没有您的命令,胆敢闯进去的人格杀勿论!” 年轻司机一边专心致志地开着车,一边恭恭敬敬地回答着,言语之中带着杀气和自信。 “我记得你,你是第一期的沈浪,训练的时候表现得中规中矩,很好!我记得当时你的母亲似乎有些哮喘的毛病,和我请过几次假。不知道我给你母亲配制的药方吃了没有?好没好妆?” 王梦熊现在的记忆力比之从前那是天壤之别,只要是见过一两次面,这个人的所有细节几乎就像写入磁盘一样刻印到脑海里,轻易不会忘记。凡是称呼他为教官的,肯定是暗中训练的几期斧头帮的清白弟子,表现得特别优秀的早就放了出去,潜藏到各行各业。这个叫沈浪的因为表现得不那么突出,所以才会被留了下来,进入到斧头帮的服务保障大队,成为一名司机。 不过别小看这个司机的身份,那也是优中选优,一大帮人竞争下来的结果。首先是忠心,这是最重要的。那些孑然一身的反而不能入选。用王梦熊的话来讲,如果司机了无牵挂,那么面对足够的诱惑,立场就不会那么坚定,很容易被攻破心理防线。只有那些有亲人羁绊,还要有孝心的人才会真正做到忠心耿耿,不起二心。其次业务要精通。车技要好、懂得车辆的简单修理,平时注意车辆的保养,保证关键时刻不会因为车辆和车技的关系掉链子。第三才是要身手好、心思灵活。所以这个叫沈浪的年轻人能够被景定成派来专门接送王梦熊,说明他也是经过层层筛选才能做到这个位置。 “教官,没想到您还记得我,还记得我那个生病的老娘。”沈浪平时可没这么多话,多看多做少说就是眼前这个小教官亲口传授。只是第一次被景定成派到教官身边出任务,难免心情激荡,多说了几句。 “您给配制的那个药简直神了!我娘吃了一个疗程、八天的时间,说话唠嗑中气十足,一丝气喘的迹象都没有。周围的邻居都说给我娘看病的是个神医,说她老人家运气好,有菩萨保佑。要不是保密纪律,我肯定会说不是什么菩萨保佑,而是教官您的医术高明,您才是我们一家的活菩萨!” 王梦熊点点头,这种病症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即便是普通的大夫也能治。关键在配制的那几味药材上,恐怕没有第二个大夫舍得在治疗小小的哮喘病上下那么大的血本。当然这话他不必向沈浪说明,能慢慢了解自然好,否则即便是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无非是少收到几句感谢而已,于他不损分毫。 接下来沈浪不敢再多言,专心致志地开着车。王梦熊趁机在车上假寐了一会儿,把精气神调整到最佳状态,准备在接下来围歼明月楼的关键战役中发挥重要作用。 沈浪的时间掐的刚刚好,黎明之前,黑色的轿车熄着灯,仿佛一个幽灵,慢慢驶入一个弄堂里。这里面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斧头帮战斗队员,带队的正是景定成。看见王梦熊的车子到了,立刻迎了上来。 “王帆,刚刚外面观察的弟兄发来信号。里面的人除了一个放哨的,全部睡着了。是不是马上就开始行动?我好给那些外围的兄弟发信号,让他们那头同时行动!” 王梦熊走下车,随手从景定成手里接过一个沉重的家伙。这是一个单筒望远镜,铜制镜身,大约半米长,重达6或7斤左右。镜身上刻着一行英文,虽然天色尚未见亮,但是在王梦熊的眼中却是清晰可辩。 “这是英伦货,是用在火炮上的八倍瞄准镜,教授,你从哪儿弄到这么一个笨重玩意?” 景定成脸色难得的红了一下,不过天色暗淡,没人发现这一点。“还不是你要的急,那种轻便的双筒望远镜不好找,只好从一个走私军火的贩子手里淘弄到它。话说有这么个东西给你使就不错了,你整个上海滩打听打听?哪个帮派会准备望远镜这种东西?咱们之间动刀动枪,都得贴身肉搏才行,谁会想到用这个东西去观察?又不是打仗!” 几个离得近的帮众一阵轻笑,他们刚刚出于好奇也用了一下这玩意,不过那个重量用来双手托持观察目标,虽然清晰度提高,可这手腕却受不了,都觉得得不偿失。不过看见王梦熊单手毫不费力地提起铜制望远镜放在眼前观察着明月楼的驻地,他们都停止了发笑。这个小老板的臂力太惊人,他们觉得不适合的东西,对于王梦熊来说,轻巧得像根灯草,毫不费力,仿佛就是为他准备的一样。 虽然这东西不带后世望远镜那种夜视功能,但是随着黎明破晓的光亮到来,在王梦熊的仔细观察下,那些明面上、暗地里的放哨人员都被他一一找了出来。 “教授,你们来半天了,一共发现有几名暗哨?” “明面上有两个,暗地里有三个,一共五个!” 王梦熊摇了摇头,单手把望远镜托住,示意景定成过来自己看。 “注意十点钟方向,在那个假山下面的一个孔洞。” 景定成认真看了看那个孔洞,没看出什么问题。他刚要离开望远镜,忽然看到那个孔洞居然快速地闭合了一下。 “他娘的,居然是一只观察的眼睛。要不是这家伙眨了一下眼,我还真不知道哪里还藏着一个人。” 王梦熊把望远镜收了起来,直接扔给一旁的沈浪。“你陪着景教授呆在车上,哪儿都不许去,更不能到明月楼里去。留下几个弟兄帮景教授发信号,其余的都跟在我的后面。等我和第一小组的人把明暗岗哨干掉后,再大举进攻。记住一点,不要心慈手软,不要有妇人之仁。那里面无论是老人妇女还是小孩,都是江湖中手段凶残的杀手。跟他们讲公平仁义,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 “出发!” 一群黑衣人在王梦熊的率领下,从四面八方将明月楼的驻地团团围住。王梦熊一马当先地从墙头上翻入院子当中,身形似狸猫般向着那个院子西侧的假山处接近。其余几个行动组的成员虽然做不到像他那样轻松翻越,但是简单撘个人梯,还是很轻松地跟着进了院子。 王梦熊快要接近假山的时候,忽然从侧面飞出一个黑影,腾身在半空之中,向着他的脖颈处扑了过来。黑影尚未到近前,一股腥臭味和热气就被王梦熊的灵敏嗅觉捕捉到。 “好个畜生!跟老子玩这套,偷偷摸摸下口!” 王梦熊心中暗骂,但是之前观察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这条恶犬,早就做好了准备。在那条恶犬张着大嘴咬来的时候,手中握紧的飞刀已经在大力神功的加持下向切豆腐一般刺穿了这条恶犬的脑子,连临死的呜咽都没发出来,被他用另外一只手顺势接住,轻轻放在草地上,一丝声响都没有。那个假山中藏着的暗哨丝毫没有察觉这边的动静,仍旧警惕地打量着大门的方向。殊不知王梦熊他们根本就是从偏僻的位置翻墙而入,正好是他视线的盲点。 草地上偶尔的几声虫豸蛙鸣,很好地掩护了王梦熊接近的声音。绕道假山后面的王梦熊一眼就看到一个露出草地的脑袋贴在假山的孔洞处,仍旧兢兢业业地执行这放哨的任务。 或许是突然停止的蛙鸣提醒了这个放哨的杀手,或许是王梦熊飞刀上残留的血气让他嗅到,感觉有些不妙的暗哨正要把头缩回地下敲响警钟,王梦熊已经像一团乌云笼罩在他头部的上空,雪亮的刀尖带着下扑之势狠狠贯入了他的头顶,和那条狗一同作伴去了。 解决了最隐蔽的暗哨,剩下的几个明暗岗哨在王梦熊的带领下很快被清除。眼前的明月楼,就像是一个被剥去重重衣裳的大姑娘,毫不设防地呈现在斧头帮众人面前。 “发信号,大举进攻!” 王梦熊说完,第一个冲了进去。身后行动小队的一名队员将手中的两个小红旗交叉摇了几下后,将旗子往地上一扔,从腰间掏出斧头,跟在小队的身后也冲了进去。明月楼外的院墙像下饺子般扑下来无数的黑影,手中提着雪亮的斧头,一声不吭从四面八方向整个明月楼的小洋楼里扑去。 今夜过后,明月常在,而世上再无明月楼! 第178章 厚颜无耻 - 密战之见龙在田 - 风中橡树 凭着对气味的独特感知,王梦熊一路长驱直入,直奔那两个一身毒物缠绕的苗疆人士所在而去。期间遇上一些不开眼的家伙,一拳下去就解决问题,手下无一合之敌。至于其余的杀手,只要不阻挡他前进的步伐,也懒得理会,自有后面跟进的斧头帮战斗人员处理,比之那些主动献身拦路的人,多活些时间罢了。 因为有王梦熊这样国术高手的凿穿冲进,明月楼的很多预警手段都没来得及用上便被他一一破除。所以直到他一路杀到三楼那两个苗疆兄弟身旁的时候,整个明月楼才从寂静当中苏醒过来,响起了乱哄哄的吵闹和示警声。只不过为时已晚,整个杀手比较集中的三楼以下区域,已经尸横遍地,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那两个苗疆的汉子对血腥气味十分敏感,很快就发觉楼下的不对,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居然让自己从醉酒状态很快变得清醒。两个人率先冲出房间,一眼就看到了王梦熊。在他们看来,明月楼出现一个小孩子,毫不奇怪,因为这里的杀手各式各样,别说小孩子,就是七老八十的老妪,也许就是要命的杀手。但是嗅到王梦熊身上浓重的血腥气,两个汉子彼此对望了一眼,同时从腰间抽出了雪亮的苗刀。 王梦熊看了看手上的飞刀,那上面已经被血浆封住,腥气冲天,难怪会被对面这两个家伙察觉。索性将飞刀收入衣袖,大大方方地面对二人道:“苗疆来的?” 那两个汉子本想立刻动手,哪知道王梦熊主动将飞刀收起的举动让他们产生了迷惑。无论是谁,只要大敌当前,肯定会牢牢攥住趁手的武器才对。哪儿有主动收起,以空手对人的?“难道这个奇怪的小孩子也是明月楼的杀手,不是入侵的敌人?” 这么一想,两个汉子本已经酝酿起来的气势微微有些松懈,露出一丝破绽。王梦熊虽然收起了匕首,那是因为他最趁手的武器就是拳头。一身的气机不停地流转,时刻等待着攻击的契机。对面的圆润的布防本来没有破绽,如今被他一句话,扰乱了心神,出现了缺口,气机牵引之下,自然门最厉害的大力神功如同水银泻地般找到了发泄的出处,带着破风般声音的拳头已经瞬间使出,在两个汉子中门大开的胸前长驱直入,狠狠砸在其中一名汉子的胸膛。 那汉子不禁露出狞笑,仿佛窥见了这个小孩子悲惨的命运。在苗疆纵横多年,别人经年累月都在玩毒,他却不然,除了玩毒之外,更多地是锻炼自身。所以要讲身体的强横与抗打击能力,他也是数一数二的。一个小孩子的拳头,能有多大的分量?打到身上不疼不痒,只要拖得片刻,自家兄弟配合默契的苗刀就会顺势削掉这个小孩子的脑袋。 汉子的所有如意算盘在王梦熊的拳头印在他胸膛的那一刻起便彻底落空,脸部的笑容凝结,整个人已经失去了生机。王梦熊这一拳打在了他的胸膛处,不但打断了三根肋骨,更重要的是汹涌而出的气劲直接将他的内腑捣成了浆糊。外表虽然无恙,可重要的五脏六腑已经失去了功能,变成了一锅杂碎。 王梦熊一拳解决掉其中的一个汉子,身子一矮向前蹿去,抱住死去的这个家伙的身体回身把他挡在身前。另外那名汉子与自家兄弟配合多年,苗刀已经如闪电般划过空气,奔着王梦熊的脑袋削去。谁知道眨眼的时间,变成了自家兄弟的面带微笑的脑袋转到了面前。那汉子收手已经来不及,雪亮的苗刀已经带起一道血光,一颗面带笑容的人头飞在半空当中,显得异常的诡异。 那误杀了同伴的汉子来不及心疼,脚下用力向后暴退。他这种狭长的苗刀在走廊中施展得很不方便,一击不中之下就想迅速拉开与对手的距离,好让招式不至于用老。哪知道王梦熊在杜心五的悉心教导之下,对这种贴身肉搏的手段极为擅长,根本不给他拉开距离的机会,脚下如绕桩、身子如跗骨之蛆紧紧贴住对方,密如雨点的拳头持续地打出,一口气打了十二拳,方才收手。 那汉子被王梦熊这十二拳彻底打醒,苗刀落地、嘴角溢出鲜血的同时总算是想明白了,“我跟对手这个明显的国术高手比拼刀术拳法,纯粹是拿己之短博对手之长!这不是自己找死么?老子出身苗疆,这放毒的手段才是专长,眼下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便着了对手的道儿,真是够憋屈的。” 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无论有什么怨念,都不在王梦熊考虑范围之内。眼下整个明月楼喊杀声四起,显然已经惊动到了那位楼主。就是不知道这个号称肩挑明月、妙手追魂的家伙是不是像外面传说的那么厉害?他可是为这个杀手大佬精心准备了一件礼物,待会儿可要及时地送出才好。 明月楼的老大名字叫王朗,这个朗在他经常吹嘘的时候总是被说成是朗月清辉的朗。江湖给他起的外号叫肩挑明月,不是因为他人品好,纯粹只是把朗字拆开,有一个月字而已。但是妙手追魂这个名号可不是虚的玩意,而是实打实的本领。这家伙据他自己说是出身北少林,号称习练的是七十二绝技,尤其擅长的是阴拳功。这种功夫又叫井拳功,份属阴柔,俗称阴手。据说可以一拳击出有数百斤的力量,还可以凌空出拳,中者立毙。不过这个王朗达没达到这种程度,和他交过手的家伙都死掉了,也就无从得知。 王梦熊看过这个王朗的详细资料,因而对他的印象深刻。他现在一拳击出,三百斤左右的力量肯定有,但是要想达到后世拳王的四五百斤的力量,还得慢慢熬时间,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至于这个叫王朗的家伙吹嘘有数百斤的力量,他是不信的。但是这个阴手能做到明月楼的老大,手上的功夫必定不俗,能智取绝不蛮干。 明月楼的杀声慢慢平息,只剩下个别漏网之鱼还在垂死挣扎。几只阿猫阿狗围在王朗的身边,怒火万丈地看着对面黑压压的斧头帮众。虽然这些家伙杀起人来不眨眼睛,但是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面对着斧头帮帮众不讲道理的围杀,这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家伙全都被杀怕了,个个身上带伤地躲在自家老大身后,等着“肩挑明月、妙手追魂”力挽狂澜。 滴答,滴答。 这是斧头帮帮众手上的斧头在向下滴着血迹,密密麻麻如春雨一般。从一楼杀到五楼,把这些剩下的明月楼杀手逼到了一起苟延残喘,这些斧头上个个都是沾满了血迹。王朗看着这些血迹,想到这都是自家兄弟身上的,忍不住脸部抽搐,怒火中烧。只是他虽然号称妙手追魂,也打死了几个围着他砍杀的帮众,但是遇见这些悍不畏死的家伙,即便如他这般强横之人,也是处处带伤,心惊肉跳,总觉得今日只怕是要大祸临头,死在这里。 “你们是什么人?我明月楼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挣的也是辛苦钱。你们要是替那些死在我们手上的人报仇,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应该去找那些雇主才对,为什么会找上我们?” 虽然这番话未必有用,但是王朗需要时间回气,也期待那两个用毒的家伙能突然杀出来,所以他不得不问出这么幼稚的对话。若是明月楼和对手易地而处,恐怕什么废话都不说,直接开干就完了。 “呦呵?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明月楼,一个给钱就杀人的组织居然也跟我们讲起了道理,这事儿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王梦熊慢慢从斧头帮帮众闪开的一条通道中走了出来,看着对面这几个残兵败将,语带讽刺地说道。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冤有头债有主。只是你那个雇主我们也找过了,若不是他们提供消息,我们也不能马上找上门来。说起来还真得感谢一下惠罗百货的人,识时务,该低头就低头,能当孙子绝不充大爷。不像你们,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拎不清事实。老子想要杀你,还需要什么理由么?” 斧头帮帮众一阵大笑,王梦熊这话说到了他们心里。作为刀头上添血、混迹江湖的人来说,道义要讲、道理要听,真要想动手杀人,干就完了,哪儿那么多顾虑! 王朗心中焦急,知道那两个依仗恐怕凶多吉少。人家既然从惠罗百货那知道了消息,想要赖账也是不可能,恐怕那个施毒最厉害的家伙两天没有消息,只怕也是跟他那两个兄弟作伴去了。 “好好好,你说的没错。这个世界就是谁的拳头硬谁就有道理。不知道你敢不敢跟我单挑?你们赢了任凭处置,我们赢了就放我们一条生路,如何?” 王朗这个如意算盘打的很响,奈何遇到了王梦熊,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出言讥诮道:“你是说单挑?是你一个挑我们大家,还是我们大家挑你们大家?如果你想说的是和我单挑,那你一个江湖名宿居然要单挑我一个小孩子,这种混账话亏你也说得出口?” 明月楼那几个漏网之鱼全都被王梦熊说的面红耳赤,低头不语。只有王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回答道:“江湖无老少,即便是小孩子,在我明月楼也承担大任。你就说愿不愿意单挑吧?要是混战下去,我们拼个鱼死网破,找几个垫背的还是很容易的!” “好,这么无耻的话你都能说出来,我就成全你!”王梦熊本打算不动用那个东西,如今这个老家伙居然拿斧头帮弟兄的性命来要挟他,说不得只好动用那个大杀器了。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