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4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5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6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7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九 阿星回到学校,上晚自习的铃声刚刚响落,同学们陆续向教室走去。他也带着课本径直去了教室。 第二天下午放学后,阿星带上平日里自己摘录的笔记和化学课本往医院赶去。到了住院楼,胡玲玲的病房门关着,他刚要举手敲门,里面突然传出了说话声,似乎是一男一女在争论什么,还有一个女生压抑的哭泣声。不用细听也知道哭泣的女孩就是胡玲玲。 阿星在门外彷徨,拿不定主意自己是否该进去? 这时只听一个男子声音说道:“玲玲跟一个同学交往很正常,他们之间的友谊是纯洁的,无可厚非。你也不必小题大作。” 另一个女子声音说道:“他们之间超出了一般同学的友谊。不信你问玲玲。他们之间已经产生了感情,继续发展下去是很危险的,难道你不知道吗?”一听就知道是胡玲玲的母亲。 胡玲玲大声吼起来:“如果你们连我交一个朋友都要管,我就没必要再活下去了。”说完,放声大哭。 中年男子柔声安慰:“玲玲乖,玲玲最听爸爸的话了,你妈也只是随便说说,你不必当真。” 胡玲玲哭着说道:“妈昨晚就跟我争论了大半夜,她说阿星是穷小子,跟他交往辱没了你们的脸!” 胡玲玲的母亲冷笑道:“不是么?听你说他的父母也就是大山里砍柴种地的农民,跟我们比起来,哼哼・・・・・・” 中年男人低声喝斥:“书会,别越说越离谱。古话说的好‘自古英才出寒家。’农民的孩子怎么啦?我们的老前辈又有几个是地主老财出身的?” …… 阿星没有再听下去,毅然转身离开。现在已过了打晚饭的时间,回到学校已经没有晚饭可吃了。他到街边的馒头店里买了五个馒头当晚饭。 进入初冬,日子已经很短,太阳落尽没多久便已是黄昏。他一边走一边啃馒头,也不理会路人鄙视的目光。回到学校,他已啃完了五个馒头。他到大锅炉旁接了一口缸开水,径直往教室走去。 他往书抽里放书包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两盒饼干,还有一罐健力宝。饼干上放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组座,两个作业今晚必须做好。李伟东。”他往后看去,不见李伟东的踪影,也不知这家伙干什么去了?他的心情很不好,但他不是一个有了烦恼就影响学习的人。出身贫寒,什么侮辱性的话他都“享受”过了,今晚也不是第一次。 今晚的作业并不艰巨,虽要完成四个作业,但都科目相同,另两份作业照着誊抄就可以了。 下自习的铃声还没响,他已经完成了四个作业。 今晚一组的作业完成情况很好,晚自习结束,所有同学都把作业交到了阿星的手上(胡玲玲除外)。 阿星把两沓作业分别交到两个任课教师的宿舍,然后到水龙头边洗漱。待他回到宿舍,邻床的李伟东已经在打呼噜。 阿星推了推李伟东:“胖子,两个作业我都帮你完成了。” 李伟东眼睛也没睁就从被窝里扔出一盒云烟,口齿不清的说道:“谢谢,再犒劳你一盒云烟。” 阿星笑着接过,把烟压在枕头下。 阿星睡在床上,胡玲玲与自己相处的过程一幕幕映现在脑海中,他扪心自问:“难道我们真的相爱了?”他暗暗告诫自己:“我必须与她保持距离,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天马行空的胡乱想了一阵,也不知到什么时候才昏昏睡去。 十 连续三天阿星都没有再去医院给胡玲玲补习功课,他的心里平静了些。可是第四天下午张欣老师却单独找他谈话:“我今天去看玲玲的时候她告诉我,你已经三天没有去给他补习功课了。这是怎么回事?” 阿星:“没事。这几天有些忙,作业太多嘛。无暇顾及她了。” 张老师看着阿星的眼睛说:“阿星,遇到一个好朋友不容易,我希望你珍惜这份纯洁的友谊。” 阿星低下了头,不敢和张欣的目光相对:“我知道,但有些苦张老师您是体会不到的。” 张欣老师笑道:“我也是从学生时代走过来的,怎么体会不到?她的爸爸妈妈都回去了,只有她一个人在医院里。你必须去给她补习功课。” 阿星:“张老师,您就不怕我们这样接触下去会有不好的结果?” 张欣拍了拍阿星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阿星,我相信你,也相信玲玲。上中学的时候不能谈恋爱,如果陷进去了,那无异于玩火**,自毁前程。所以,你们要把握好尺度。纯洁的友谊能使彼此间相互勉励,共同提高……” 阿星点了点头:“我知道。” 张老师对犹豫不决的阿星说:“去吧,你和玲玲都是我深寄予希望的学生。晚饭你就在医院里吃好了,玲玲的父母都很有钱,你帮他们的女儿补习功课,吃一顿饭是应该的,心里不用有负担。玲玲什么都跟我说了,你的自尊心就是太强。” 阿星还在踌躇:“我,还是吃了饭再去吧!” 张欣老师向阿星挥了挥手:“去吧,玲玲还在医院里等着你。你呀,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过偏执古怪。” 在张欣老师的催逼下,阿星只好收拾起书包向医院走去,一路上他心里很不好受,究竟怎么回事他也闹不清,只是觉得心头堵得慌。 走近医院,果然看到玲玲在医院大门外走来走去的张望,想来确实是在等他。 胡玲玲背向着阿星,并没看到已近在门口的他。 阿星在胡玲玲身后“嗨”了一声。胡玲玲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清是他,“嘤咛”一声就往他的怀里扑来。阿星侧身闪过,用双手扶住玲玲前冲的身子:“玲玲,别这样,你要学会控制自己。” 玲玲哭了起来:“你要我怎么控制?你都三天没有来看我了,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来?你跟我说!” 阿星黯然神伤,但又怎能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他只好不住的向胡玲玲道歉:“对不起,玲玲,这几天的作业特别多,没顾上来看你。真的对不起。” 闹了一阵,胡玲玲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她是个聪颖懂事的女孩,向阿星撒娇哭闹,只是为了宣泄一下压抑已久的思念。她举起手捋了捋短发,低声说:“我知道。我知道你要做两个人的作业,你的确很苦很累。但我真的很想你,你知道吗?今天张老师来看我的时候我什么都跟她说了,我妈虽然反对我们交往,但我爸是支持我们的,他临走的时候还特意给张老师打了电话,叮嘱张老师一定要派你来给我补习功课。” 阿星点了点头:“我知道。其实,那晚上我来过了,隐约知道了个大概。” 胡玲玲诧异的看着阿星:“你来过了?这么说你是因为听了我妈的话而从此不来看我?” 阿星点头:“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也不全是。”说着,放开扶住玲玲身子的手给她递去一张纸巾:“先把泪擦了,像个花猫似的成什么样子?” 胡玲玲有些不好意思:“花猫就花猫呗,我才不怕丑。只要你不嫌弃。” 阿星抬头遥望天际,悠悠说道:“外表的丑美对我来说无关紧要,但是,做人一定要把心态调平衡了。” 胡玲玲擦干了泪水,两人向病房走去。 回到病房,胡玲玲问阿星:“阿星,你想吃什么?医院里的饭菜和学校里的差不多就一个样,但比学校里的要清淡些。” 阿星:“吃什么都可以。你坐在这里就好,我去打饭菜。” 胡玲玲:“我们一起去打吧,整日躲在病房里也真闷得慌。” 阿星:“好吧,你的伤口也好些了,打了饭菜我们就在外面吃。” 两人到医院餐厅打饭,胡玲玲不顾阿星的阻止要了好多的菜,阿星说道:“何必要那么多菜?随便吃一点就可以了。” 胡玲玲嘟着嘴:“人家才刚刚做完手术,身体虚得很。难道不需要补一补?” 阿星说不过她,只好任由她去。阿星明白胡玲玲的好意,这全是为了他,但他也不好说什么。反正人家做东,客随主便了。 两人端着打来的饭菜到一个草坪上去吃,吃饭的时候胡玲玲吃得很少,她每吃一口饭菜都要停一下,很多时间都在看着阿星吃。吃完饭,两人返回病房补习功课。补习了一阵,胡玲玲说:“有点累,你扶我在床上躺一会儿。” 阿星:“现在不用扶了吧?” 胡玲玲:“难道扶我一下都不行?” 阿星只好依言将胡玲玲扶着躺下。这次胡玲玲没有说要躺在阿星怀里,只让他坐在床边就行。胡玲玲问阿星:“阿星,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无耻?” 阿星摇头:“不,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纯洁无瑕的天使。” 胡玲玲不信:“你是在哄我开心吧?” 阿星:“信不信由你。别人怎么看你我不知道,但你在我心目中确实是这样。” 胡玲玲盯着阿星的眼睛说:“我可不想在你的眼中成为遥不可及的圣女。” 阿星笑:“是人都有七情六欲,没有七情六欲就不正常了。做个好女人会让人倾慕,做个圣女就悲哀了。你说是不是?” 胡玲玲也笑:“就是嘛,我在别人眼中成为不容侵犯的圣女是可以的,但在你心目中成了圣女那我就悲哀了。”一语双关。 阿星转移话题:“现在我们不讨论这个好不好?谈谈别的?” 胡玲玲:“谈什么?人生?理想?可这些也离不开爱情呀。” 阿星:“也不是不能谈爱情,但现在我们都还年轻,还不到谈论爱情的时候,实现了理想再谈爱情不迟。” 胡玲玲:“别那么少年老成好不好?年轻人就需要朝气蓬勃。” 阿星:“一码归一码,我也不是少年老成,但我们必须面对现实。纯洁的友谊能够使人奋进,一旦友谊进入胶着状态,我们的学习就要退步了。” 胡玲玲妥协:“我也说不过你。好吧,那我们换个话题,你想报考什么学校?” 阿星:“这个我还没想好,到时再说吧。” 胡玲玲:“你看,要谈理想的是你,回过头来迷茫的也是你。你难道就没有什么理想目标?” 阿星:“有啊,我的理想就是成为一个伟大的作家,让全世界的文学爱好者都能读到我的作品。” 胡玲玲:“那你现在就开始努力啊。” 阿星:“我一直在努力。”说着,抬腕看了看电子表:“啊哟,都已经六点四十五了,我要赶紧走了。” 胡玲玲恳求:“要不今晚就在这里陪我,别去上晚自习了。” 阿星:“不行,还有两个作业没做呢。” 胡玲玲依依不舍的看着阿星:“今晚做好明天补交不行吗?” 阿星:“我是组长,我都做不好别人会怎么看?再说我还要回去收交作业的。” 胡玲玲:“那我明天就要求出院。” 阿星劝道:“多在医院住两天吧,回到学校你的伤口会发炎的。” 胡玲玲:“我多注意些就是了,尽量少运动。” 阿星:“手术到今天还不足一个星期的,医生会允许你出院吗?” 胡玲玲:“明天就有七天了嘛,为什么不行?记得明天中午来接我哦。” 阿星:“要不我通知胡校长来接你?” 胡玲玲瞪了阿星一眼:“干嘛?你为什么不来接我?记住,你要上午请两节课的假提前过来。” 阿星只好答应了。 第二天上午,阿星请了两节课的假提前过去,到了医院胡玲玲还在打点滴。见到阿星,胡玲玲抱歉的说:“对不起,阿星,医生坚执要我住到明天才让我出院。” 阿星:“没关系,多住一天对你有好处。”他心里早有所准备,把下午要上的课本都带来了。 胡玲玲看着阿星的脸:“阿星,你不会在心里怪我吧?” 阿星:“在医院多住几天对你有好处,我怎么会怪你呢。” 胡玲玲:“今天你就在这里陪我,好吗?” 阿星:“好的。” 胡玲玲指了指床头柜:“那里有水果,你削一个苹果来吃。” 阿星削了一个苹果递给她:“吃吧。” 胡玲玲:“一人一半。” 阿星切了一半给她,另一半就自己吃了。 点滴快要打完了,阿星问:“还有没有?” 胡玲玲:“应该还有一瓶吧。” 阿星:“我去喊护士来给你换药液。” 胡玲玲:“不用,摁一下这个铃他们就来换了。”说着,抬起右手在床头的按钮上摁了一下,护士果然马上就来更换药液。 黄昏,阿星返回学校上晚自习。 第二天中午,阿星再次请假到医院接胡玲玲出院。阿星到医院的时候,胡玲玲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 吃过午饭,阿星把胡玲玲的东西全部收拾好装在袋子里,两人到医院门口雇了个三轮摩托车返回学校。 回到学校,高二(3)班的同学都向胡玲玲祝贺康复回校。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英语课,张欣老师按时来到教室。师生相互问好后,她走下讲台叮嘱胡玲玲:“玲玲,你能上几节课就上几节课,不用请假,你的伤还没有痊愈,不能硬撑,知道吗?” 胡玲玲点了点头:“知道了。谢谢张老师。” 下午放学打晚饭的时候,胡玲玲叫住阿星:“阿星,今晚你去打饭好么?” 阿星一愣:“当然是我去打饭。怎么啦?” 胡玲玲:“你要打几份?” 阿星:“两份呀。” 胡玲玲嗔道:“呆瓜,你的钱够供我吃喝么?喏,把钱拿去。”说着,向阿星递去十块钱。 阿星尴尬的笑笑,接过钱:“你想吃什么?” 胡玲玲:“就是我平日里吃的啦,减去辣椒炒瘦肉,加两个鸡蛋,还有一碗米汤。” 阿星拿上餐具去打饭,从餐厅出来的时候,胡玲玲已站在餐厅外等他。 胡玲玲:“还是去我们第一次吃饭的地方吧。” 阿星:“好。” 两人在铺好的废报纸上坐下,阿星把打饭剩下的六块钱递还胡玲玲:“玲玲,打饭菜用去四块,剩下的六块还给你。” 胡玲玲不接钱:“这是明天的早点钱和午饭钱,你就不用还给我。” 阿星把钱复又放进衣袋里,并扣好扣子:“我们吃饭吧。” 胡玲玲:“把你的饭盒拿过来。” 阿星:“干什么?” 胡玲玲:“叫你拿过来你就拿过来,怎么那么多话?” 阿星把饭盒递了过去,胡玲玲夹了两个鸡蛋在阿星的饭盒里。 阿星阻止道:“别,这是你的鸡蛋。” 胡玲玲笑道:“傻瓜,我又不是猪,吃得了那么多?拿着,开始吃饭。” 阿星不再客气,接过饭盒吃起来。 胡玲玲知道她请阿星吃饭阿星一定不肯,是以她要阿星去打饭,然后照顾他两个鸡蛋。 吃完饭,两人喝米汤。胡玲玲叹道:“原来我不知道米汤这么好喝。起初看到别人喝米汤我也不在意,直到后来看到你也在喝,我才来了兴趣。” 阿星:“穷人有穷人的活法,好多穷人都把米汤泡在饭里当菜吃……” 突然有一个粗嗓门在身后接过了阿星的话:“香甜的米汤当然好喝了,那可是大米的精华。呵呵,打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 两人都吓了一跳,转回头看时,却是胖子李伟东。胡玲玲骂道:“死胖子,你想吓死人啊?这么财大气粗的**也会知道米汤好喝?” 李伟东嬉皮笑脸的说道:“当然知道啦。”看到胡玲玲的脸色有些不悦,又一本正经的说道:“生气啦嫂子?是小弟的不是了,小弟在这里给哥哥嫂子赔不是了。”说着,向阿星和胡玲玲鞠了一躬。 胡玲玲笑个不停,阿星严肃的教训李伟东:“胖子,你刚才胡说些什么?” 李伟东一脸无辜相:“没说什么呀?我在向你们问好,这有什么不对么?” 胡玲玲的心情很好,并不生李伟东的气:“算啦阿星,胖子也是开玩笑的,就别跟他计较了。” 阿星满脸不悦:“谁是你的哥哥嫂子?你给我说清楚。” 李伟东顺着胡玲玲的竿子往上爬:“组座,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人家嫂子都默认了,你装什么熊?” 阿星愈发恼怒:“看我凑死你!”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上窜了起来,李伟东见势头不对,闪身退到了胡玲玲身后。 胡玲玲站起来阻止:“你们别再闹啦,吵得人心烦!” 阿星余怒未消:“这种玩笑怎么能随便乱开?还‘哥哥嫂子’,我们什么时候成夫妻了?” 李伟东笑道:“‘未婚夫妻’,这样说不算过份吧?妈的,全校学生都把你们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了,我表姑还是包庇你们,不让我们乱说。” 阿星默然,也是啊,非亲非故的一对异性青年时常泡在一起,别人不说那还真是怪事了。 见阿星保持了沉默,李伟东笑道:“哥,承认了吧?还跟我装熊呢。嫂子病了,你去照顾,这很正常,别人在背后胡乱议论你们的时候我还掌了他们的嘴。” 阿星真是哭笑不得,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胡玲玲安慰阿星:“你也不用太烦恼,事情总会澄清的。” 阿星:“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人言可畏啊,谣言这样传下去会在学校里造成不良影响的。” 李伟东“呸”了一声:“这种小事会造成什么影响?只要你们不把孩子生在学校里,谁会追究你们的狗屁责任?” 阿星怒道:“越说越不成体统了,你是不是真的找打?” 李伟东:“别。别人说的可比这难听。” 胡玲玲忍不住问道:“别人怎么说?” 李伟东:“这个,这个,确实难听,我说出来你们可不许生气。” 胡玲玲:“你说吧,我们不生气就是。” 李伟东把眼睛望向阿星:“哥,那你呢?” 阿星:“说吧。” 李伟东:“那我可说了啊。别人说嫂子住院是打胎去了,要不怎么偏偏是组座送的医院?” 阿星早料到了会有这么个闲话,这时反而不气了。 胡玲玲的一张小脸顿时臊得通红:“真是瞎说,我才转来这个学校两个月,就是真和阿星谈恋爱,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有了孩子。” 李伟东:“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我说就算嫂子一来就与组座好上,也不至于几天就那个,即使那个了,也不会那么快就有了孩子。” 阿星捏紧拳头骂道:“真是胡扯蛋!” 胡玲玲低着头向阿星道歉:“阿星,对不起,都是我牵累了你。” 阿星无奈的摇了摇头:“无所谓了,这也不是你的错。” 第8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十一 上晚自习的时候,阿星的大脑一片混乱,偏偏今晚有三个作业要做。本来李伟东求他帮忙完成作业,但他都推了。 才完成了两个作业,下自习的铃声已经响了。好多同学都只完成了两个作业,但阿星不同,他是一组的组长,必须做好榜样。他只好加班完成另一个作业。 把另一个作业完成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 胡玲玲由于身体虚弱,只上了一节晚自习就去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阿星准时起床。跑完了早操,他去买早点,自己要了两个馒头,又给胡玲玲买了两个面包、还有一小瓶牛奶。胡玲玲来上早自习的时候,阿星已经把自己的馒头吃了。见胡玲玲到来,向她递去面包和牛奶:“玲玲,你的面包和牛奶。” 胡玲玲只接了一个面包和牛奶:“另一个面包你吃了吧,我吃不了那么多。” 阿星:“谢了。”他把另一个面包又放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早自习结束,阿星抱着收拢的三沓作业本到各个任课教师的宿舍去交作业。到胡桂昌副校长的宿舍交物理作业时,胡校长热情的请他坐下,并破例给他泡了一杯绿茶。阿星有些惴惴不安,也不知这副校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胡副校长在他的对面坐下,拧开茶杯盖子喝了口茶,笑意盈盈的对他说:“昨晚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时候玲玲来找过我,她说你们的交往在学校里引起了一些非议,说什么的都有,你心里可能很不好受。假的传言真不了,虽然难听些,但也不影响什么,希望你不要把这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一如既往的搞好学习,继续帮助玲玲。我们都相信你们之间的友谊是纯洁的,根本就不是别人说的那样。” 阿星站起来说道:“请老师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些不愉快而影响学习,更不会因为听到这些难听的话而不帮助玲玲。” 胡桂昌竖起了大拇指:“好样的阿星,老师相信你。”说着,指了指那杯绿茶:“喝了吧,那可是龙井,倒掉可惜。” 阿星:“好,谢谢老师。”说着,端起茶杯喝光了茶水,咂了咂嘴,觉得这茶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也就和永昌产的尼诺茶差不多。说是龙井,也就是一个牌子罢了。 午饭的时候阿星照例去打饭,胡玲玲又向他递来一块钱:“比昨晚再多加一个回锅肉。我在老地方等你。” 阿星:“好的。” 他把饭菜端到那里,胡玲玲已铺好报纸坐在那里等待。 下午上课的时候,张欣老师又把一百二十块钱递给阿星:“你阿爸已经把这学期的生活费都汇给我了,并叮嘱我按月如数给你发放。” 阿星疑惑的看着张欣老师手中的钱:“我阿爸把钱都汇给您了?他们一下子哪儿来这么多钱?我给家里写了好几封信,但都没有收到回信,他们怎么会突然给您汇来这么多钱?” 张欣正想着该如何解释才不会让阿星怀疑,胡玲玲回过头说道:“唉,你怀疑什么呀?张老师拿着汇款单去邮局取钱的时候还是我跟着一起去的。叔叔是怕一下子汇给你那么多钱你带不住,这才托付张老师代为保管发放的。对吧,张老师?” 张欣连忙点头:“对嘛,家里不给你写信是因为怕打扰你的学习。” 阿星将信将疑的接过张欣老师递过的钱,心里却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十二 阿星做了一个星期的“保姆”,胡玲玲的伤口已基本痊愈,饭菜由她自己去打,阿星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虽然有不好的议论,但他们依然一起吃饭一起学习,期中考试的时候,阿星名列全班第一,胡玲玲排在第二。值得骄傲的是胡玲玲有两科全级第一,一科是英语,另一科是化学。 时光就这样在忙忙碌碌的学习中流逝,转眼已至期末。同学们都抓紧复习,希望期末能够考个好成绩。 张欣老师写给阿星家里的信迟迟没有回复,也不知阿星的家里收到了没有。无奈,张老师只好一封接一封的给阿星家里写信,每一封信都是同一个内容:“叔叔,阿姨,你们好! “我是阿星的班主任张欣。在这里,我首先问一问阿姨的病好些没有?希望你们赶紧到医院治一治,拖长了就不好治了。另外,我还有一个喜讯要告诉你们,阿星这两学期的书学费和生活费已经解决了,我们要感谢那些好心的学生和敬业的老师,是他们给了阿星继续读下去的机会。 “阿星这个寒假也许就不回去了,他可能要在这里当一段时间的家教,每天的报酬是五元。还有,你们给阿星写一封信,不要提及阿姨摔伤的事,给他报个家里平安,让他安心学习。你们每个月都给他写一封信,信中就说生活费已经寄给我了,让我发放给他。 “最后预祝阿姨早日康复,阖家春节快乐! 县一中高二(3)班班主任张欣” 在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张欣老师和阿星同时收到了阿星家里寄来的信。在给张欣老师的回信中这样写道:“张老师,您好! “您的六封来信我们昨日才同时收到,村公所的领导也太不负责任了,您寄来三个月的信他们竟然压了那么久。我们真诚的向您致歉! “得知您为阿星解决了书学费和生活费,我们十分高兴,也十分感谢您对阿星的厚爱。 “孩子他妈(阿星的母亲)的病情没有多少好转,至今仍不能下地走路。请了好多医生医治,但都没有效果。 “阿星的事情您帮安排就是了,不回家过节也没关系。我已经写了一封信给他,让他不要挂念家里。 “我们全家对同学们和老师们的恩德没齿难忘,无以回报,在此向所有关心阿星的好人致敬! “最后,我们全家向张老师致敬、鞠躬! ……” 给阿星的信中则写道:“阿星,你这学期的学习成绩怎么样?张老师写信来告诉我们,说她已经给你找了一份差事,帮人做家教,每天的报酬是五块。你要知恩图报,千万别辜负了张老师对你的栽培。你要好好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如果有一天出人头地了,一定要报答张老师的厚恩。 “家里一切都很好,不要挂念。你的生活费我们已经汇给张老师了,让她发放给你……” 学校放假了,张欣老师带着阿星去应聘家教,孩子的父母对阿星很满意,因为孩子的父亲是张欣老师的远房亲戚,和阿星也是老乡。 家教开始了,那男孩子很是调皮,起初老是不听阿星的话,后来阿星摸懂了孩子的脾气,慢慢的引导他,几天下来,居然和阿星打得火热,渐渐的对学习产生了兴趣。孩子的父母见平日顽皮捣蛋的儿子在阿星的调教下发生了很大改变,对阿星的态度更加和蔼。 放假后三天,胡玲玲被她的母亲接回了明甸。 阿星晚上回学校睡觉,一早就到男孩子家给男孩子辅导功课。孩子的父母都在县政府上班,工作很忙。好多时候阿星都是家教兼“保姆”,——既教孩子学习,还帮他们家做饭拖地。夫妻俩见阿星如此勤快,心里很是高兴,只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又一天早晨,阿星到男孩家的时候,家里多了一个相貌俊秀的女孩,看上去年龄也和自己差不多。 在攀谈中得知,这女孩名叫兰花,是这家男主人的侄女。家在明珠乡的金鸡村,父亲是金鸡村的村长。 兰花问阿星:“你家在哪里?” 阿星:“我家在明珠乡高岗村。” 兰花:“这么说我们是老乡啰?” 阿星点了点头:“你在哪里上学?” 兰花:“我在县二中,今年刚上高一。初中的时候就在二中。” …… 寒假的日子很短,转眼已到春节,阿星就在那男孩家与他们一起过了。春节过后没几天,胡玲玲就从明甸赶回了学校。因为她知道阿星这个寒假没有回家过春节。 胡玲玲返回学校后,就住在胡副校长的宿舍里(胡副校长并没有返校)。 阿星白天到孩子家做家教,晚上回学校与胡玲玲一同复习功课,谈天说地,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一天吃午饭的时候,兰花问阿星:“近来你干嘛老是来得迟回去得早?总是来去匆匆的样子?” 阿星:“当初我来得早是因为叔叔阿姨要去上班,东东(男孩子的名)没人带,我需要帮着带东东。现在由你带着东东,我可以来得迟些,回去得早些。” 兰花“哦”了一声,抱怨道:“这不公平,为什么我来了你就要迟到早归?我只不过是来串亲戚的,又不是来做保姆。” 阿星笑道:“谁让你是东东的姐姐?姐姐带弟弟天经地义,你有什么好说的?” 兰花一时语塞,找不到反击的理由……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星和胡玲玲的感情在独处中不断加深,阿星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但他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第9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十三 二月二十四号,县一中准时开学。有一件让人意料不到的事,张欣老师被县政府调去担任政府外事主任。因为张欣老师的英语是全县独一无二的。另一个原因是她的表哥李专员想趁着手中有权先提拔提拔自己的表妹。 张欣老师走的时候,好多同学都流下了依依不舍的泪水,特别是阿星和胡玲玲,他们心里的难过是别人无法体会到的。张欣老师也舍不得同学们,但调令如山,她必须服从组织的安排。在级别上来说,她是高升了,这也是张欣走向政坛的第一步。 开学的时候,李伟东也已转学到了市立一中。高二(3)班没了这个调皮捣蛋的胖子,同学们觉得似乎少了些许情趣。 张欣老师走了,由高二(3)班的语文老师方浩接任班主任,方浩虽有才华,但他性格孤僻,很难和同学们沟通。 张欣把阿星的生活费和书学费委托胡桂昌副校长管理,交了书学费后,胡桂昌每月给阿星发放一百二十块的生活费。 人生路上,都有不如意的事发生。坎坷不平的路,总是在等待着那些往岔路口走的人。 张欣老师调到县政府外事处不久,在一次出差途中遭遇车祸,左腿小腿骨粉碎性断裂,右臂受伤。坏消息传到县一中,好多老师都为昔日同事遭遇这样的惨祸心痛不已。高二(3)班的同学听到这个消息,有好多人都放声痛哭。 阿星和胡玲玲是张欣老师心目中最好的学生,张欣老师也是阿星和胡玲玲心目中最好的老师。听到这个坏消息,两人心里都很难过,好在他们相互安慰,内心的痛苦共同分担。他们都很想去看看张老师,但张老师远在省城住院治疗,他们只有在心里默默的为张欣老师祝福,祝她早日康复! 阿星和胡玲玲的感情不断在加深,都说理智能够控制感情,但两个活生生的恋人粘在一起,谁又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感情?他们心里都有了这种感觉,别人就更看得出来。好在他们的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老师们也不说什么。高二(3)班的这对“尖子恋人”在全校无人不知谁人不晓。 方浩老师性格内向怪癖,不善于正确的引导学生,发生这样的传言他也不知该怎样去应对。他的想法是:“阿星和胡玲玲的学习成绩都很好,在全级来说是数一数二的尖子,这样的尖子生,只要不出事,就由他们去吧。再说,胡玲玲是胡副校长的侄女,真要出了什么事,胡副校长也会管的。我也不用过多的去操心。” 转眼,夏天到了。星期六下午没课,胡玲玲约阿星到街心公园去玩,阿星同意了。两人买了墨镜,戴上大檐帽,沿着河边一直往前走。沿河两岸绿柳成林,芳草鲜花竟相争辉,好多情侣都在这里游玩,说着悄悄话,目无旁人的拥抱接吻。阿星看到这些场景,脸上有些发烧,只好低着头快步前行。胡玲玲在后面喊道:“阿星,走那么快干什么?我累了,在草地上休息一会儿吧?” 阿星停下脚步转回身去:“玲玲,我们还是赶紧走,这地方不适合我们。” 胡玲玲嗔道:“有什么不适合的?别人都能在这里,为什么我们就不能?” 阿星指了指那些热吻中的情侣:“你看看,这不是我们呆的地方。” 胡玲玲笑道:“真是个古董。今天我们不是学生身份,怕什么?” 阿星一愣:“不是学生身份?那我们是什么身份?” 胡玲玲走近阿星招手:“你低下头来我告诉你!” 阿星:“干嘛低下头?我又不是聋子,你这样说我也听得见。” 胡玲玲突然伸手勾住阿星的脖子,伸嘴就往阿星的唇上吻去,阿星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推,没想到这一推却推在了胡玲玲那翘挺的胸脯上,只好赶紧缩手,胡玲玲乘势扑入了他的怀里。两人的胸脯紧紧的贴在了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心跳;两人的唇粘在了一起,地球停止了转动,时光为此停留,青春的火花在此绽放。两人双双倒在了浓密的柳林里……阿星感受着胡玲玲那温热绵软的唇,紧贴着胡玲玲那富有弹性的胸,理智告诉他,伊甸园的禁果是不能随便偷吃的,一旦偷吃了禁果,作为学生的他们,将会跌入万劫不复的十八层地狱。 阿星理智的推开胡玲玲,翻身坐了起来。胡玲玲星目半闭,一动不动的躺在草地上。很显然,她也在理智与情感之间挣扎。她是个优秀的好女孩,绝不是随便的人,只不过在一时冲动下才做出了出格的举动。 阿星使劲甩甩头,清醒一下有些迷糊的大脑,用手扶了扶微微下滑的墨镜,又把掉在地上的大檐帽捡起来戴在头上。他做了个深呼吸,对胡玲玲说:“玲玲,我们到图书馆看看好吗?” 胡玲玲“嗯”了一声,没有马上起来,她还在理着纷乱的思绪。过了好一阵,胡玲玲才翻身坐起,用手捋了捋有些凌乱的齐耳短发,把大檐帽端端正正的卡在头上。伸手拉了拉阿星的衣袖:“我们走吧。” 阿星:“好。” 两人沿着河边的路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他们走得很慢,都低着头,想着各自的心事。胡玲玲低声对阿星说:“你,不怪我吧?” 阿星拉过胡玲玲那绵软的小手握着,轻轻的说:“我为什么要怪你?你能够喜欢我是我阿星这辈子最幸福的事。说实话,我也爱你,但现在我们都只是一名中学生,我们不能做出这种事情。玲玲,我们是走不到一起的。我们的起点不一样,终点也不会一样。现在我们在一起,只不过是命运的安排让我们共同走过这一段路。你的未来和我的未来,那是不一样的。我的阿妈骨折瘫痪在床,仅靠我阿爸一人是无论如何也供不起我上大学的。我要感谢你们,感谢老师们又让我多读了一年书,我真的很感谢你们对我的关心。” 胡玲玲双手握住阿星的手:“你都知道了?” 阿星点了点头:“那天张老师为我募捐,她隐瞒了大部分同学,也隐瞒了我。但你和梁正天是事先的知情者。我知道你们的好心,更知道张老师的一番苦心。她这个寒假不让我回去的原因我也知道了。唉,这学期已是我的最后读书生涯了,但我还是十分感激那些所有关心我的好人。” 胡玲玲紧紧的依偎在阿星的怀里:“阿星,不管用什么法子,我绝不让你中途辍学。你辍学了,我会伤心死的。你知道吗?现在我的生活中已经不能没有你,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阿星轻轻叹了口气,把胡玲玲拥抱在怀里:“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满足了。”说着说着,两行清泪悄然滑落脸颊,泪水滴在玲玲扬起的脸庞上。 玲玲伸手摘下阿星的墨镜,用绵软的小手帮阿星擦去泪水,她的泪珠也在不知不觉间滑落。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不到伤心处。”阿星心里的苦向谁诉说?谁能伸出援助的双手让他实现理想?现实是残酷的,上天的安排注定一个人该走什么样的路。 两颗年轻的心贴在一起,倾听着彼此的心声。 阿星在踏进县一中的第一天,就有了随时辍学的心理准备,他心里是平静的,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是上天让他遇到了胡玲玲,并且会与胡玲玲产生很深的感情,让他感悟一次生离的碎心之痛。 胡玲玲转学来永昌县一中,为的只是逃避母亲的唠叨,争取所谓的一点自由,没想到却与阿星有了这段不该有的爱情。一切的一切,谁都没有错,阴差阳错全是上天的安排。 产生了不该有的爱情,两个年轻人注定要承受撕心裂肺的痛。 十四 方浩不会像张欣一样再为阿星第二次募捐,阿星的学子生涯走到了尽头。期末考试结束,阿星到胡桂昌副校长的办公室去要求辍学。胡桂昌的心情也很沉重,但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读完高中又能怎样?上大学的费用有谁来承担?阿星家中的重担谁能与之分担?既然无力助他,只能尊重他的选择。胡桂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阿星,这是张欣老师交给我的募捐所得剩款,还有五百八十块。你拿出来点一点。” 阿星心里一酸,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接过信封,他向胡桂昌深深鞠了一躬:“胡老师,谢谢您们对我一直以来的关心,学生无以为报,大恩大德,学生这辈子都不敢忘记!” 胡桂昌的眼睛也湿了,站起身来拍了拍阿星的肩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是多么舍不得这样一个好学生离开学校,一棵正在成长的好苗子就此夭折,他心里怎能不痛?千言万语,全憋在了心里,但说多少话能抵过一沓沓票子?他不是万能的上帝,他只是一个平凡而辛勤的园丁,面对阿星如此艰难的处境,他第一次感到了无能为力的悲哀。 人生离合,浮萍聚散,拧碎了千千万万颗心,阿星和胡玲玲也是为此受伤的人。 阿星和胡玲玲都买了同一天的回家车票,他们一同去的车站,一同在候车厅内等待。他们相对而坐,目无旁人的把四只手交叠在一起。什么都不说,就这样久久的相互凝视。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是那样的短暂,开往明甸的班车就要出发了,检票员在扩音器里喊道:“九点五十分开往明甸的班车就要出发了,请旅客们抓紧时间登车。”检票员的声音在候车厅里回荡,可阿星和胡玲玲没有一点反应,也不知过了几分钟,扩音器里再次响起检票员的声音:“开往明甸的班车就要出发了,请十五号座位的旅客赶紧登车。”阿星低头看了看攥在手里的车票,这才发现检票员所喊的十五号座位的旅客就是胡玲玲。他赶紧拿起胡玲玲的行李向开往明甸的班车走去。刚把胡玲玲安顿好,班车就徐徐开动了。 阿星站在地上向车里的胡玲玲挥手,胡玲玲目不转睛的看着阿星,班车缓缓驶出了车站,胡玲玲终于忍不住双手掩面嚎啕大哭。开往明甸的班车已出站好久,阿星还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向着车站出口不停的挥手…… 阴差阳错的相逢,令人心碎的别离。走了,走了,“浮萍聚散本无端”。谁能医愈这两颗寂寥失落的心? 阿星辍学回家了,从此走向令他陌生的社会。 第10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住着洋房、别墅,开着奔驰、宝马的人他是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为五斗米而折腰、为五块钱而放弃尊严的辛酸和无奈。 人们都说幸福与否取决于心境和满足。但,那些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理论家。倘若他真要过到连最起码填饱肚子和维持基本健康的权利都没有,他就不会发表那些纯属劝慰人的无稽之谈。 对于阿星这样的青年人来说,他没有言说幸福痛苦的权利,他所能想的只是如何才能不饿肚子?明天的衣食该怎样解决?父母体弱多病,他只能跟父亲一道挑起与他年龄不符的担子。谁都知道寒窗苦读为的是奔一个好的前程,上了两年高中的阿星别无选择,因为交不起学费和没有生活费,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辍学回家干活。 当他背着沉重的行李回到家里时,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感伤,真想放声大哭一场。在自己的房中放置好行李刚想到阿妈的房中去看看,却看到阿爸背着一大捆柴从外面回来。 身体孱弱的阿爸放下沉重的柴捆,用衣袖揩了揩满是汗水的脸。 阿星站在堂屋前跟阿爸说话:“阿爸,回来了!” 看到一年没见的儿子,阿爸满脸欣喜:“啊,我儿子回来啦。累了吧?”阿爸边笑边向阿星走来:“看看,一年不见,长得比阿爸都高了。”走到阿星面前,举起手摸了摸阿星的头。 阿星的眼眶湿润了,他就是在阿爸的这种抚爱下长大的。现在他长得比自己的阿爸都高了,可体弱多病的阿爸还要不辞辛劳的供养自己和弟弟。阿星握住阿爸那跟枯树皮一样粗糙的手歉疚的说:“阿爸,您辛苦了。阿妈有没有好些?” 阿爸摇摇头叹了口气:“唉,我辛苦一点没关系,可你阿妈瘫在床上不会动了,害得你读不了书。” 阿星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他怕阿爸更难受。强忍住泪水笑了笑:“咳,不读就不读了,不读书也不怎么样。噢,我去看看阿妈,您先歇歇,回头我做饭。”说着,迈步向阿妈的卧室走去。 阿妈在房里听到了他们父子俩的说话声,问道:“是阿星回来了么?” 阿星已走到阿妈的卧室门外:“回来了。阿妈,您好点没?”说着,推门走了进去。 阿妈瘫在床上说道:“疼是不怎么疼了,就是不会下地走路。” 阿星坐在阿妈的床边,把手伸进被子下捏了捏阿妈那瘦骨嶙峋的腿,问道:“阿妈,有没有知觉?” 阿妈点了点头:“有一点。你捏的时候感觉闷闷的,很麻木。” 阿星安慰阿妈:“阿妈,只要有知觉就还有希望。我一定要找个医术高明的医生治好您。” 阿妈神色黯然:“怕是治不好啰,我瘫了倒没关系,但害得你不能读书,阿妈心里好难受。” 阿星:“阿妈,您就别说这些了,不读书也不怎么样,在我们这样偏僻的大山里,我的同龄人中又有几个在读书?他们不也活得好好的吗?只要勤勤恳恳的干,总不至于饿肚子。现在当务之急是治好您的病,把您的病治好了,比什么都强。” 阿妈:“没关系喽,没关系喽,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唉,只是苦了你……”说着说着,流下泪来。 阿星心里也很难过,怕再说下去越发难以控制情绪,连忙岔开了话题:“阿妈,您饿了吧?我赶紧给您做饭去。——哦,我忘了,从永昌回来的时候我给您们买了蛋糕,我去拿一点给您吃。”刚到门外,他的弟弟阿金也赶着牛回来了。 阿星笑着跟弟弟说:“放牛回来啦!” 阿金很高兴,笑着答:“回来了。哥,你什么时候到家的?” 阿星:“在你前面一点点到的家。你也真是赶得巧,赶紧把牛关好,洗洗手吃蛋糕。” 阿金把牛关进圈里,赶紧洗手,边洗手边问阿星:“哥,你哪里来的钱买蛋糕啊?是不是我的那个‘姐’给买的?” 阿星一愣:“哪个‘姐’?” 阿金拿起衣角揩湿漉漉的手,笑道:“就是那个玲姐姐。你就别装了,她给我们家里写过好几封信呢。” 阿星从包里取出蛋糕扬了扬:“你是不是不想吃蛋糕?” 阿金瞪大了眼睛:“干嘛?” 阿星:“你再胡说我就不给你吃蛋糕。” 阿金:“别,不吃也无所谓。反正玲姐姐确实给我们家里写过信,还问阿妈的病好些没?做人不能没良心,我们都知道玲姐姐对你好,我才跟你这样说。” 阿星的心里刀扎般痛了一下,对于阿金的这番话,他无言以对,他确实欠了胡玲玲好多好多,但又有什么办法?他默默的掰了一块蛋糕给阿金,又默默的给阿爸阿妈分发。阿金奇怪的看着阿星:“哥,你怎么不高兴了?为什么不吃蛋糕?” 阿星强装笑颜:“我在城里经常吃,已经吃腻了。” 阿妈在卧室里说:“这么好吃的蛋糕怎么会吃腻呢?嗯,嗯,真甜,真好吃。” 阿星笑道:“阿妈,我还给你留了一块,想吃了我再拿给您。” 阿妈:“你吃了吧,我就不信你吃腻了。阿妈知道你是舍不得吃。” 阿金掰了一小块递给阿星:“哥,吃一小块吧。” 阿星不接:“我不要,你们吃吧。我去做饭。” 阿爸在厨房里边吃蛋糕边说:“不用不用,我做饭就行了。你们兄弟俩也有一年没见了,就让你们高高兴兴的絮叨絮叨。阿金,吃了蛋糕帮阿爸把猪喂喂,剩下的就由我来做了。” 阿金:“好嘞。” 阿金边吃蛋糕边和阿星小声嘀咕:“哥,玲姐姐写信来说这个暑假她要跟你一起来,怎么没有来呀?” 阿星伸手敲了一下阿金的脑门:“仙女与樵夫一起过日子那是神话,你知道吗?” 阿金摸了摸被阿星敲痛的脑门:“玲姐姐是仙女?你是樵夫?不见得吧?玲姐姐那么爱你。” 阿星板起了脸:“又胡说了?喂猪去。” 阿金赶紧闪:“好好好,我怕了你。也不知发的什么神经?这么凶。” 听到兄弟俩的吵闹声,阿爸赶紧从厨房里走出来:“怎么啦这是?兄弟俩不见了一年,不好好说话吵个什么劲?” 阿星笑道:“没吵没吵。我和阿金闹着玩呢。对吧阿金?”说着,向阿金直使眼色。 阿金不理会,小声嘟哝:“我又没说错话,干嘛对我这么凶?” 阿爸对阿星说:“阿金跟你讲的话我也听到了。他也没说错。玲玲对你真的很好,她给我们写了好多信,还给我们汇来过两百块钱,说是给你阿妈买点好吃的。唉,只是你阿爸阿妈太没本事……” 阿星无话可说,以胡玲玲的性格,给他的家里寄钱这也是他意料中的事。但在学校的时候胡玲玲跟他只字未提。他从上衣袋里拿出胡桂昌副校长交给他的五百八十块钱递给阿爸:“阿爸,这是张老师为我募捐用剩的580块钱,您收好。” 阿爸接钱的双手在发颤,翕动着嘴唇喃喃低语:“阿星,是阿爸没本事,是阿爸没本事啊,阿爸对不起你。” 第11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阿星:“说什么呢阿爸?您跟阿妈把我和阿金喂养到这么大,您们也够辛苦了。” 阿妈在卧室里哭泣:“你不怪我们我们心里更难受。张老师说得没错,你是一棵好苗子,是我们耽误了你的前途。” 阿星走进卧室安慰自己的母亲:“阿妈,我不怪您们。我能上两年高中已经很不错了。真的,我们这里的好多孩子连初中都没得上就回家干活了。比起他们来我算幸运了,您们就别再自责。” 阿妈叹了口气,爱怜的看着阿星。阿金凑到阿星跟前说:“哥,要不我回家干活?你继续念书。你学习比我好,比我更有前途!” 阿星摸了摸阿金的头,笑道:“小傻瓜,你现在才多大啊?你干得了活么?好好读你的书,哥和阿爸干活供你。” …… 吃了晚饭,阿星跟阿爸商量:“阿爸,我们还是先找个好医生治阿妈的病。――趁着手里还有点钱。” 阿爸沉默了一阵,说道:“是该找个好医生,可这邻近的医生我都找遍了啊,根本就不见效。” 阿星:“我听说金鸡村的村长知道一个秘方,外敷内服相结合,曾经治好过几个瘫痪的病人。要不我们去找他来给阿妈治治?” 阿爸:“你是说……宋、宋什么来着?” 阿星:“宋大宏。” 阿爸一拍脑袋:“对对对,是宋大宏。看我这记性。他还是我的同学呢。”顿了顿,又说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秘方?我怎么没听人说起过?” 阿星:“我去做家教的时候听说的。我就是在他弟弟家做的家教。” 阿爸:“他弟弟是……?” 阿星:“他弟弟叫宋大伟,在县政府工作。” 阿爸点了点头:“哦,是大伟,我们读六年级的时候他还小呢。”想了想,又说:“不对,你去做家教的时候应该还不知道你阿妈摔伤的事,他怎么会告诉你?” 阿星:“这事不是他告诉我的。大宏叔叔的女儿也在县城读书,我去做家教的时候她来串亲戚,闲聊中得知她阿爸会治瘫痪的病。” 阿爸:“哦,是这样。是大宏的女儿告诉你?” 阿星:“是的,他的女儿叫兰花。兰花跟我说她的阿爸曾经治好过瘫痪三年的病人,所以我想请大宏叔叔来给我阿妈治治看。” 阿爸点了点头:“好,明天一早我就到金鸡村去请他。” 第二天一早,阿爸吃了一点东西就匆匆上路了。阿星兄弟俩在家里做家务。 黄昏时分,阿爸疲惫的独自一人回到了家里。 阿星:“阿爸,没请到宋叔吗?” 阿爸叹了口气:“唉,没遇到你宋叔啊,她女儿说是到县城里串亲戚去了。三天后才回来。” 阿星给阿爸端来泡好的茶:“阿爸,您喝茶。今天请不到也没关系,等他回来后我们再去请。” 阿爸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我已经告诉大宏的女儿我是她爸的同学老段,一回来就让他准备药材。” 阿星:“那您有没有给兰花说清楚阿妈的病情?” 阿爸:“我已经给大宏写了一封详细的信,请那小姑娘转交于他。想来不会有问题的。” 阿星:“嗯,这样最可靠。如果兰花用口头转告的话可能会说不清楚,但宋叔看了您亲自写的信就不会出纰漏了。” 阿爸:“我也是这样想。” 阿星已经做好了饭,把碗筷摆上桌准备吃饭:“阿爸,饿了吧?他们家有没有给您做午饭?” 阿爸把凳子挪到饭桌旁:“做了。那小姑娘人长得漂亮,心地也好。我一说是她爸的老同学她就去做饭了,还特意炒了几个菜招待我。” 阿星“噢”了一声,沉默不语。 阿金用手捅了阿星一下,笑道:“哥,是不是想玲姐姐了?” 阿爸训斥阿金:“去去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金嘟着嘴坐在一旁不说话了。 阿星给阿妈盛了饭端到阿妈房里:“阿妈,吃饭了。” 阿妈在床上坐起身接过饭碗:“你阿爸没请到医生么?” 阿星点了点头:“说是上县城串亲戚去了,三天后才回来。” 阿妈幽幽叹了口气:“唉,也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请不到也没关系啦。” 阿星安慰阿妈:“阿妈,您会好起来的,您一定要有信心。” 阿妈不再说话,默默地开始吃饭。 阿星回到厨房,阿爸正跟阿金谈论那个女孩:“那女孩很懂事。年纪比你哥小一些,不过也小不到哪儿去,说是在县城读高中。” 阿星坐到饭桌旁:“是的,她在县二中读书,名叫兰花,属蛇的,比我小一岁。” 阿爸:“你咋知道那姑娘呢?” 阿星:“我不是跟您说起过嘛,我做家教的时候认识的。男主人宋大伟就是她的叔。” 阿爸笑道:“看我这记性。是嘛,你跟我说她的叔是大伟,大宏会医病还是她告诉你的。”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大宏读书的时候在我们班里是年龄最小的,学习成绩也不怎么好,想不到现在居然混得那么风光。” 阿星:“嗯,一个人要成功,一是靠先天的聪明,二是靠后天的努力,如果没有后天的努力,就是再怎么聪明的人也干不出什么名堂来。” 阿爸边吃饭边说:“后天的努力当然也是一个因素,关键是他的运气比较好么。” 阿星:“运气好?” 阿爸:“就是嘛。我们高小刚毕业,就开始了,农村的孩子大部分都没上成初中。” 阿金:“为啥?” 阿爸:“你想想,学校里的老师都被红卫兵当作臭老九揪出去批斗去了,还有谁来给学生上课?宋大宏的父亲是公社里的小组组长,他凭借手中的权力把自己的儿子送到了县农中学习。毕业后宋大宏就理所当然的去了公社吃公门饭。” 阿星:“阿爸,我不是听您说您也曾去公社干过么?” 阿金在一旁插嘴:“我阿爸屁股尖嘛,到哪里都呆不长。去好几个单位干过,但都没呆长。是不是阿爸?” 阿爸:“那个时代时局动乱么,像我们这种人,到哪里干都要受别人的气。” 阿金“嗤嗤”的笑:“老实人么,到哪里都玩不赢别人。” 阿爸并不否认:“就是。老实人不吃亏那是骗人的。无论在什么年代,老实人都是要吃亏的。” 这时,阿妈在房里喊:“阿星,把饭碗拿到厨房里去。” 阿星“哎”了一声,快步走到阿妈房中:“阿妈,我再给您盛一点饭菜来吧?” 阿妈摇了摇头:“不要了,整天不动,肚子也不饿。再说,刚刚才吃过你买回来的蛋糕。” 阿星接过阿妈递来的碗筷:“那我给您倒一杯开水过来。” 阿妈“嗯”了一声。 晚饭后,父子三人坐在火塘边说话。 阿星:“下次我去请宋叔。” 阿爸:“你又没去过他家,离我们那么远,你找得到么?更重要的是还要渡筏过江。” 阿金跃跃欲试的说:“我跟哥去,一定找得到。” 阿爸:“好是好,但你宋叔的家比金鸡村的村公所还要远呢。” 阿金:“没事啦,路在嘴上么。我们会问别人的。” 阿爸在阿金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小家伙就是逞能。你跟着去可以,但你必须听哥的话。” 阿金:“这个不用您操心,我自然听哥的话。” 第四天天还没破晓,阿爸就早早起床为兄弟俩准备早饭,还为他们准备了一大壶凉开水。 红彤彤的太阳刚在东山头上露脸,阿星就带着阿金出发了。兄弟俩一路往东,向金鸡村赶去。到了江边,兄弟俩随着等候在那里的人一起渡筏过江,一直沿着江边往南走,而后又沿着一条小河逆流而上。到了金鸡村,阿星问一个在路旁放羊的大伯:“大伯,您知道宋村长的家在哪里吗?” 那位大伯告诉兄弟俩:“他家离村公所还有一段路,到村公所问问就知道了,也许他就在村公所里。你认不认得村公所?” 阿星点了点头:“我知道村公所在哪里。谢谢您了大伯。” 大伯:“不用不用。那你们去啊。” 阿星:“大伯再见。” 阿星带着阿金径直往村公所赶去。到了村公所,宋大宏并不在村里,支书告诉他们:“宋村长到一个寨子处理一起纠纷,你们可以直接去他家里等。” 阿星:“叔,去村长家的路该怎么走?” 支书指着东面的一个寨子:“你们一直往东,顺路数进去第四户就是村长家。其实也不难找,寨子里房屋建设得最好的就是他家。” 阿星谢过支书,兄弟俩向东边的寨子走去。果然,顺路数进去第四户是全寨子最好的房子,阿星举手敲门,来开门的是兰花。 兰花有些意外:“是阿星,你会找到我家?” 阿星笑了笑:“问着来的嘛。” 兰花:“快进来。”兰花带他们到客厅坐下,又向厨房里喊:“阿妈,我有个同学来了。” 一个阿姨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热情的给兄弟俩泡茶。 阿星道谢:“谢谢阿姨。” 兰花的妈妈很客气:“不谢不谢。兰花,拿些瓜子出来招待你的同学。” 兰花:“知道了。” 兰花拿出一些瓜子和水果摆在茶几上:“你们吃啊,别拘束。” 阿星笑道:“谢谢了,真不好意思。” 兰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虽然我们不在一个学校读书,但我们也可以算是同学。再说,我们不是相处过一段时间吗?”说着,拿起一个桔子递给阿金:“小兄弟,吃桔子。” 阿金把眼睛看向阿星,阿星微微点头,阿金才谢着接过:“谢谢兰花姐。” 兰花一愣:“你认识我?” 阿金笑道:“我哥认识你。” 兰花一想,抿嘴笑了:“这小兄弟挺聪明。” 绕了一圈,阿星才切入正题:“不知宋叔什么时候才回来?” 兰花:“你要找我阿爸?” 阿星:“是啊。我们就是来找宋叔的。” 兰花:“段伯是你阿爸?” 阿星点了点头:“是的。我们都是同一个目的。” 兰花:“我阿爸昨晚回来看了段伯给他写的信,连夜就准备好了药材。即使你们今天不来,他也准备去你家了。” 兰花:“大娘瘫痪多长时间了?那天我也没仔细问段伯。” 阿星:“嗯,应该有七八个月了吧。” 兰花:“这么说,你到我二叔家给东东做家教的时候大娘就已经瘫痪了?” 阿星:“是的。但当时我并不知道。” 兰花:“怎么会不知道?段伯没有写信告诉你么?” 阿星:“主要是我的班主任不想让我知道,怕影响我学习……”接着就给兰花讲了为什么放寒假的时候会留在县城做家教的原因。最后说道:“……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张欣老师和胡副校长隐瞒了我很久。” 兰花:“就算你当时就知道了大娘的情况也没用。” 阿星:“是的。如果我不去给东东做家教,我也不会知道宋叔会治这种骨伤病。” 兰花:“所以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阿星叹道:“是啊,上苍总在冥冥中左右着人的命运。” 兰花:“你也不用难过,这是大娘命中该有此劫难。” 阿星:“无奈之下也只有这样想了。” 正聊着,宋大宏满头大汗的走进门来。 兰花:“我阿爸回来了。” 阿星赶紧迎出去打招呼:“宋叔回来了!” 宋大宏微笑着和他打招呼:“回来了。你是……?” 兰花介绍道:“他叫阿星,是我的同学。也是段伯的儿子。” 宋大宏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哦,原来是老段的儿子。其实,昨晚我就已经准备好了药材,你们不来我也要去你家的。刚要出发,西山寨出了一起纠纷,喊我去调解,这才耽误了。” 兰花给宋大宏泡上茶:“阿爸,喝茶。” 宋大宏点了点头,问兰花:“阿星和你是同班同学?” 兰花:“按理我们应该是同学,但我们不在同一个学校读书。” 宋大宏:“哦……?” 阿星解释:“如果兰花初中不去县城读的话,我们应该是校友。” 宋大宏:“那么你现在……?” 阿星淡淡的说:“原来在县一中,现在辍学了。” 兰花大惊:“什么?辍学了?干嘛辍学?” 阿星:“不为什么,阿爸没法供养我们一家人。” 兰花跺脚叹息:“可惜了,那么好的成绩!” 宋大宏也深表惋惜:“唉,正是青春好年华。” 兰花的阿妈在厨房里喊:“兰花,带你的同学来吃饭了。” 宋大宏对阿星兄弟俩说:“走,吃饭去。” 阿星:“你们吃吧,我们不饿。” 阿金也赶紧说:“对对对,我们在半路上买过馒头吃。” 兰花不由分说就拽起阿星的胳膊:“走,干嘛不吃饭?” 两兄弟只好起身跟着兰花一家去吃饭。 桌上的菜肴很丰盛,看得出,兰花的阿妈为招待他们特意多加了几个菜。 吃过饭,已是中午十二点半。稍事休息,宋大宏就带上准备好的药材与阿星兄弟俩上路了。 太阳从西山边坠了下去,余晖染红了天际的晚霞。阿星兄弟俩和宋大宏也赶到了家里。 阿爸和宋大宏两个老同学相见,免不了唏嘘叹息。喝茶休息了一会儿,开始吃饭。――阿爸早就做好了饭,杀了一只大公鸡招待宋大宏。晚饭后,已是黄昏。阿金毕竟年纪尚小,奔波了一天,疲累至极,洗了脚就上床睡下了。宋大宏不顾疲累,忙着煎药。阿星则在一个小石臼里捣用于外敷的草药。两个多小时后,一切安排停当。宋大宏给阿妈检查腰部的伤,发现腰部并没有骨折的迹象,断裂的股骨已经接好了,只是有些错位。断裂的部位起了一个大大的包。 宋大宏沉吟道:“腰部并没有问题,可能是经络出现暂时阻塞,导致肌肉和神经萎缩。” 阿星问道:“有没有希望?” 宋大宏郑重的回答:“我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下地走路应该没有问题。”接着又说:“腰部外敷的草药一剂就可以了,主要是针灸和内服为主。” 宋大宏对阿星的阿妈说:“嫂子,这草药有点难吃,但你必须坚持每天服三次。一个月后我又来给你做一次针灸。” 阿妈感激的说:“谢谢大宏兄弟了。只要能下地走路,什么难吃的药我都可以吃。” 宋大宏给阿妈包上外敷的草药,又让她服下煎好的草药汤。伺候阿妈睡下,阿星和宋大宏回厨房休息。 阿爸打水让宋大宏和阿星洗手。 洗了手和脚,一起坐在火塘边喝茶抽烟。阿爸问宋大宏:“大宏,阿星他妈有没有好的希望?” 宋大宏:“嗯,勉强下地走路应该没问题,只是时间要长一些。毕竟伤情拖得太长。” 阿爸难过的自责:“这都怪我,找了几个庸医,一个也不管用。把股骨也接错位了。唉,当时也不知道你会医这个病,要是早知道,孩子他妈也不至于拖成现在这个结果了。” 阿星:“阿妈能勉强下地走路已经很好,您也不用想那么多。” 宋大宏也劝道:“对对对,虽然嫂子落下了终生残疾,但不至于瘫痪。这是嫂子的命数,该有此难。” 阿爸点了点头:“是啊,现在也只能这样想了。唉,命苦哟。” 宋大宏:“老同学,你也不用太难过。谁知道明天又会出现什么奇迹?那也说不定啊。” 第12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阿爸:“这个奇迹就全靠你了,我们把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 宋大宏:“我全力施为吧。当然,嫂子也必须有信心。” 阿星:“宋叔您放心。我一定让我阿妈配合您的治疗。” 东拉西扯的聊了一阵,阿星铺床安排宋大宏休息。 第二天,宋大宏向阿星嘱咐了一番服药期间应该注意的饮食禁忌,又拿出另外几包草药交给阿爸:“老同学,这些药和现在服用的就一样。煎药的方法你已经知道了。每天坚持让嫂子服三次。服药期间不要吃酸冷的东西,还有,花椒也不能吃。” 阿爸点头答应。 吃过饭,宋大宏就告辞回去。本来阿星说要相送,但宋大宏谢绝了:“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一个月后你也不用来接我,只要有空闲我就来了。” 一个月后,宋大宏果然带着针灸用的银针和另外几剂药来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阿妈的病体好了许多。第三次针灸后,阿妈已能够颤巍巍的站在地上。全家人见阿妈能够站起来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宋大宏也感到很欣慰,毕竟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也帮助了一家应该帮助的人。三个月后,已是凉风袭人的中秋。阿妈已经能够拄着拐棍慢慢行走。宋大宏送来最后一剂草药,顺便也来给阿妈做最后一次针灸。他跟阿星父子俩说:“眼看进入秋收了,家里也开始忙起来。如果服了这些药嫂子的病还没好,阿星再来接我。” 阿星:“好的。” 阿爸高兴的对宋大宏说:“大宏,你的药确实神奇,你看,阿星他妈已经好了很多。” 宋大宏笑道:“这都是大家努力的结果。” 宋大宏给阿妈做了最后一次针灸,阿妈感觉又好了许多。不用拐棍也能勉强行走了。阿星一家对宋大宏的感激之情自是难以言表。 阿星给宋大宏送去八百六十块钱,但宋大宏不肯全要,只收了三百六十块的药材成本费。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学生又已收假了几个月,可阿星却觉得时光是那么的难熬,恍如过了一个世纪。 阿星辍学回家了整整一年多,他的同班同学已经高考结束进入了新的学校学习。胡玲玲给他写来第一封信,信件用最大号的牛皮信封寄来,里面的信足有三十页,还有一本精致的日记本。翻开里面的信笺,娟秀而熟悉的字一行行映入阿星的眼帘。字里行间浸满了玲玲对自己深深的思念。玲玲在信里告诉他,第二学期开学她就转到了保山市一中,再也不想回到没有阿星的班里。她在信里写道:“……你是我的精神支柱、你是我的精神依托,没你的日子,我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什么才是自己该做的事情?漫长的学海生涯,我度日如年,没了那份执着的信念,理想变得毫无意义……我求我的爸爸帮我转学,离开那个曾经让我痴狂让我哭让我笑、让我终生留恋却又伤心欲绝的地方……回忆起我们共同学习的一年,心里是多么的温馨和甜蜜。但,想想没你的日子,不知我是否还能够继续熬过那漫长的光阴?只有在夜里梦到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才觉得我还活着,生活还有灿烂的阳光……”阿星翻开一页页玲玲用血泪向他倾诉的思念,心潮起伏,许久无法平静。 躺在床上,翻开玲玲给自己寄来的笔记本,那是玲玲一年来的日记。每一篇日记里都有思念阿星的话语,日记笔迹工整,并无错字漏字,上面丝毫没有改动过的痕迹。可以看出,那是从原始日记里重新誊抄下来寄给他的。其中有几篇日记是回忆性质的,上面记录了她和阿星在河边柳林里缠绵旖旎的一幕:“……那是个夏天的周末,我约阿星出去玩。我们买了大檐帽和太阳镜,无拘无束的行走在街上,穿过街心花园,然后又沿着河边经过一片柳林。那里浓荫匝地,鲜花怒放,树下的石桌旁有好多青年情侣在喁喁低语,碧绿的草地上,一对对情侣在目无旁人的拥抱接吻,看着低头匆匆往前的阿星,心里有一种想让他拥吻的冲动。我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孩,但跟阿星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也许那就是别人所说的爱情。当爱情来临,再怎么矜持的人也会不能自已……如果那天我真的与阿星发生了什么,――偷吃了伊甸园的禁果,无论后果会是什么,现在想来,我都会无怨无悔。或许,如果我真的与阿星发生了什么,我就不会与他分开,不管以后的日子多么难熬,我都会一直坚持下去。只要能跟阿星生活在一起,即使让我退学或是被学校开除,我都不会懊悔……”阿星摇头苦笑,轻轻自言自语:“我的傻丫头哟,如果那天我们真的发生了什么,我就把你带进了万劫不复的地狱。不会懊悔?那只是你一时冲动的想法罢了。”他继续翻看后面的日记,里面有一段他们分别时的描述:“……那天,是我这辈子最最难忘最最痛苦的日子,我和阿星默默的等候在车站的候车厅里,我们目无旁人的把四只手握在一起,感受着彼此心间的苦痛,传递着彼此的心声。我多么希望时光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开往彼此家乡的班车永远都不来,就让我们这样静静的静静的坐在候车厅里……该来的,它终究会来,我只觉得过了短短的一刻,开往明甸的班车就要出发了。当检票员在扩音喇叭里喊道‘九点五十分开往明甸的班车马上就要出发了,请十五号座位的旅客赶紧登车。’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检票员喊的‘十五号座位的旅客’就是我,但阿星却清楚的意识到了,他默默的拿起我的行李往候车厅的出口走去,我才茫茫然的站了起来跟了出去。当班车徐徐开动的刹那,我的心撕裂般痛了起来。看着车下不停向我挥手的阿星,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接着就放声大哭起来。我不理会旁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我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心里的痛苦和心酸,我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深深的深深的爱着阿星……往日回明甸,只想快快的到车站,看到在车站里等候自己的母亲。可是那天我却怎么也不想回到明甸,只想让班车绕一圈又再次转回不是故乡的永昌――那里有我牵挂的人,有我永远都不想离开的人……”看着看着,阿星的泪水不由自主的滑落在枕上…… 身体的伤痛再怎么严重,终究只是一个外在的创口,在药物和时间的治疗下会慢慢的愈合,但心里的伤痛却无法用药物的治疗得到痊愈,它需要时光的不断流逝来忘却,忘却是治疗心伤的最好良药。说要忘却却又是那么的难,除非你失忆了,或者,大脑停止了思维。除此以外,要忘却是不可能的。除非……除非怎么样阿星也不知道。他心里除了思念的伤痛,还有失落和迷茫。浑浑噩噩的虚度着岁月。 阿爸阿妈看着整日愁眉苦脸茶饭不思的阿星,心里暗暗着急,却也无从安慰。 一天晚上,阿爸从外面做客回来,在火塘边跟阿星商量:“今天我遇到了夏荣光,乡邮电所的夏所长……”阿星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并没有在听阿爸说什么。 阿爸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阿星,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他问我,不,是问你肯不肯到邮电所当邮递员?” 阿星“哦”了一声,漫不经心的问道:“多少钱一个月?” 阿爸:“他说,一百二十块一个月。” 阿星摇了摇头:“不去。” 阿爸:“他说一个月可以让你回家十天。” 阿星:“这么说,干二十天就可以?” 阿爸点了点头:“就是。” 阿星:“这么算下来一天也就六块钱,报酬太少。” 阿爸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去锻炼锻炼,也许能转正,那样就出人头地了。” 阿星有些黯然:“高中都没毕业,出人头地?不可能,没机会的。” 阿爸:“要不,我跟你大舅说说,去当兵?” 阿星:“我的眼睛深度近视,当兵也没机会。” 阿爸:“事在人为嘛,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阿星不同意:“当兵是要打枪的,准心和把心都看不清,怎么打枪?视力有问题,到了部队只会受苦,我不想丢人现眼。” 阿爸:“你大舅是边防武警总队的,新兵下连后我求他把你调到总队机关。你的成绩那么好,考个军校没问题。” 阿星被阿爸说动了心:“好是好,就怕体检的时候被视力检测这一关给刷下来了。” 阿爸:“到县武装部活动活动,或许能过了这一关。” 阿星:“可体检是由县医院负责的。” 阿爸笑道:“傻孩子,你刚走入社会,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官场上千变万化的复杂关系不是你能从书本上学到的。” 阿星觉得有一丝希望:“那就试试!” 阿爸当夜就给阿星的大舅写了一封长信,千嘱咐万恳求的请大舅子无论如何帮阿星这个忙。阿星的大舅在接到信的当天就给自己的老战友――县武装部的郭政委打了电话,向郭政委大略的介绍了阿星的情况,郭政委满口答应帮忙。阿星的大舅考虑了一阵,觉得还不怎么稳妥,又给县医院的一位医生朋友打了电话,那位医生朋友也满口答应帮忙,虽然他不参加武装部的征兵体检,但检测视力的那位医生跟他是铁杆哥们,只要他一句话,没有过不了的坎。打完招呼,阿星的大舅给阿星回了一封快递信,告诉他一切已经安排妥当,让他放心去应征就是。 征兵工作如期开始,阿星满怀希望的踏上了应征的旅途。乡人武部的初检并不是很严格,阿星算是勉强过了关。三天后,阿星随同经过乡人武部初检的十几个青年到县人武部参加正式体检。阿星顺利通过了外检、五官初检、后来进入视力检测。负责视力检测的李医生一看阿星递过的体检表,便知道眼前的小伙子就是同事所托的人。检测了四次,阿星的视力还不到1。0。李医生轻轻的对阿星说:“小伙子,等会儿我再给你填表。”说着,就把阿星的体检表放到了抽屉里。按照应征体检惯例,凡是医生把体检表放入抽屉里压住的应征者都属于这一科不合格了。这一科不合格,应征者也就失去了再体检下几科的资格。在一旁监督的郭政委见老战友所托的小伙子出了问题,赶紧过来察看。他微笑着对李医生说:“李医生,刚才检测视力的那个小伙子是个高材生,情况有些特殊,按规定放宽一些没问题。如果双目视力达到1。2,部队就可以让他入伍。他是未来的军官培养对象,指挥打战和蹲机关的指挥官嘛,戴副眼镜也没什么,只要能看清字就行。拿枪打战那是士兵做的事,你说对不对?”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负责检测视力的李医生也不好跟武装部的大政委说明白情况,更不能当众说出阿星的视力还达不到1。0,如果自己稍微向武装部政委透露点什么事情或许会有转机,可事情一旦泄露,自己就得背上受贿的罪名,那可是要受严重处分的,他可不敢干这个冒险事。听武装部政委这样说,知道阿星跟这个政委也是熟人,心里虽有些担心,但他也只好默不作声的从抽屉里拿出阿星的体检表递给郭政委,接着就谦恭的退到了一旁。他虽然知道郭政委能够一手遮天,但有些事情如果当众露了馅儿,你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郭政委接过体检表的刹那,他以为郭政委要直接给阿星填合格,这时看到郭政委煞有介事的开始给阿星检测视力,李医生的心里凉了,知道阿星的仕途就要坏在这个好心帮忙的郭政委手里。李医生的担心成了事实,三次检测下来,阿星的视力还不到1。0。检测结束,阿星的一颗心也沉到了谷底。 郭政委送阿星上车回家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他:“小伙子,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就不信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出头的路千万条,我希望你在其他领域干出一番事业,不要让所有关心你的人失望!” 阿星对郭政委说了好多违心的感谢话,然后就返身登上了回家的客车。回到家里,他跟阿爸阿妈打了声招呼就进了自己的房间。阿爸阿妈一看阿星的脸色就知道阿星应征的事泡了汤,心里也暗暗难过。阿星放下身上的背包,看到书桌上有一封信。看了看信封落款,知道是胡玲玲刚给自己寄来的。他坐在椅上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看起来。胡玲玲在信里告诉他:“……由于第一学期老是调整不好心态总是想着你,学习成绩直线下降,后来复习稍有成效,但收获甚微,最后以两分之差与清华无缘,报了上海的复旦……现在我已到上海,正努力适应着新的学习环境……我希望你不要消沉,努力实现你的文学梦。我对你有信心,也相信你有这份实力。我期待着在全国各期刊上看到你写的文章,早日登上神圣的文学殿堂……”看完胡玲玲给自己写的信,阿星心里的那份难受,自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把信笺塞进信封里,然后打开抽屉把信件放拢那个大号的牛皮纸信封。起身走到窗前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把失落的伤痛深深的压在心底。 他刚回到书桌前准备给胡玲玲写回信,阿爸在门外喊:“阿星,吃饭了。” 阿星应了一声,起身向厨房走去。 吃了晚饭,阿爸阿妈在厨房里收洗碗筷,阿星洗了脚后就回房间给胡玲玲写回信。 第二天,阿星到邮电所寄信,恰好碰到夏所长在办公室里办业务。夏所长边给他信封上贴邮票边问他:“阿星,我跟你阿爸说的事你考虑过没有?” 阿星一愣:“什么事?” 夏所长:“你阿爸没告诉你?” 阿星这才明白过来:“哦,你是说让我到这里当邮递员的事?” 夏所长点了点头:“对嘛,你考虑得怎么样?愿不愿意到邮电所来干?” 阿星:“我想过了,就是报酬低了些。” 夏所长:“来这里锻炼锻炼嘛,以后再干别的。一个月可以休息十天的。” 阿星:“嗯,我还没想好,让我再考虑考虑。毕竟一个月才一百二十块。” 夏所长:“临时工工资都这样,我大儿子在供销社干也就这么多。我给他买了蓝印户口,当时说是能转成正式职工,可是,都干了三年多还是没转正,一点消息都没有。唉!” 阿星笑道:“现在好多红印户口都下岗了,蓝印户口要转成正式职工恐怕有些难。” …… 办理好寄信手续,夏所长指了指椅子对阿星说:“你坐,我给你泡杯茶,我们好好谈谈。” 阿星在椅子上坐下:“谢谢!” 夏所长给阿星泡了杯茶,自己也在阿星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现在这些孩子,脾气倔得很,大学没考上,又不愿呆在家里。我小儿子就这样在四处游荡着,天天乱花我的钱。” 阿星:“那你就让他到邮电所来跟你干呀,父子俩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夏所长皱着眉头说:“有好多事情你不知道,其一:邮电所的临时工没有转正指标,干得再长也没用;其二:我的这个儿子不听我使唤,跟我在一起只会给我添乱。如果他都不听我的话,我还怎么使唤其他员工?你说是不是?” 阿星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现在有好多孩子都不肯听父母的话,与父母在一起总有叛逆和对抗心理,把父母看作敌人一样。” 夏所长看着阿星问道:“你也是这样?” 阿星笑道:“我是例外。因为我父母体弱多病,自幼我就有一种为家庭尽责的心态,所以我觉得能听到父母的教诲和使唤是一件令人幸福的事。” 夏所长叹息:“唉,真是难得,现在像你这样的孩子已经不多了。” 阿星一笑:“我是贫苦人家走出来的孩子,与其他孩子有些不一样。其实,我也没什么长处,倔起来连我的父母都拿我没办法。”说着,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偏西。转头对夏所长说:“夏所长,我要走了,如果再聊下去我就得摸夜路了。” 第13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夏所长站了起来:“哦,那个,来邮电所的事……?” 阿星:“再说吧,容我再考虑几天。” 夏所长点了点头:“至多三天。” 阿星想了想:“嗯,两天后我就给你答复。” 夏所长:“好。” 两天后,阿星到邮电所投寄写好的诗稿,顺便给夏所长一个答复。 办了诗稿邮件投寄手续,夏所长问他:“考虑得怎么样了?” 阿星:“我想这样,你们多辛苦一些日子,那份差事你就另找一个人。” 夏所长有些不悦:“唉,我是看着你踏实才一再要你来这里的,――别的孩子想来的很多,但我不放心。” 阿星:“那你就找一个做事踏实、年龄稍大点的。” 夏所长一脸无奈:“唉,我跟你还真说不转。我还是跟你阿爸商量商量,顺便今晚回趟家。” 喝了杯茶,两人就上路了。――夏所长跟阿星是邻寨的。 夏所长没有回家就直接跟阿星去了家里。两人进家的时候阿妈已经做好了饭菜,见夏所长要在自家吃晚饭,阿妈又拖着病残的身子多炒了两个菜。 吃了饭,夏所长与阿星一家在火塘边拉家常。 夏所长给阿爸递过一根没带过滤嘴的春城牌香烟:“兄弟,抽烟。” 阿爸接过香烟尴尬的笑笑:“我只抽草烟(自己种植晾晒干的一种烟草,也就是旱烟),不好意思拿出来招待你哟。” 夏所长:“嗨,都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自家兄弟,又何必那么客气?再说了,我也抽不起好烟,这是低档次的了。”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愁眉紧锁。 阿爸笑道:“怎么啦?哥,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夏所长苦着脸说道:“兄弟你有所不知,各有各的难处呀。别人见我在邮电所拿着一两千的工资,以为我的日子有多好过?其实,我自己的苦只有我自己知道。” 阿爸吸了一口烟:“哦,你有苦?你有什么苦呀?” 夏所长“呼”的吐出了一个大大的烟圈:“不都是我那两个儿子给我闹的吗?唉,你说,我一个干老头抽着一块钱一包的青蛙皮(指没带过滤嘴的春城牌香烟,因为包装烟卷的纸盒是绿色的,故而有人把这种烟称作青蛙皮),两个小子却抽七块一盒的云烟,他们没本事挣一分钱,却要用我几倍的钱,我供得起他们么我?我和老伴都勒紧裤带过日子了,他们还不知足,老是抱怨这样不好那样不够的。唉,再这样下去我和孩子他妈都要喝西北风了。” 阿爸把已经抽得很短的烟蒂扔进火塘里:“是啊,现在的孩子都被父母惯坏了,不像我们年轻的时候那么懂事了。” 夏所长又给阿爸递了根烟:“我说你就别跟着叫苦了,像阿星和阿金那么听话的孩子,现在还有多少?” 阿爸看了一眼低头想事的阿星,脸上现出了笑容:“嗯,我说的是现在社会上的普遍现象,不是指我家那俩小子。不过,也不知以后会成什么样子?你说是不是?” 夏所长:“你就谝吧你。现在已经这么好,将来又会差到哪儿去?俗话说‘人看从小’一个人成不成器小时候就看得出来了。” 阿爸:“话是这么说,人总是会变的嘛。” 夏所长看看渐渐黑下来的天,说道:“还是言归正传,我想和你商量商量让阿星去邮电所的事。――你同意不同意?” 阿爸:“我嘛,当然同意了。可是,孩子的事现在我们也管不了了。我们没本事供他上学已经觉得对不起他,我们不能再强迫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了吧?你说是不是?” 夏所长无奈:“那好吧,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又聊了一阵,夏所长告辞回家。 阿爸问正在洗脚的阿星:“你真不愿意去邮电所?” 阿星点了点头:“嗯。” 阿爸:“不愿意就算了,我们也不勉强你。爱做什么你自己拿主意吧。” …… 一年后的一天,阿星到邮电所给胡玲玲寄信,夏所长又跟阿星谈起了让他去邮电所的事:“阿星,有没有想通?” 阿星一愣:“啊,想通什么?” 夏所长:“就是,让你到邮电所来的事啊。” 阿星挠了挠头:“这个,你们不是已经找了一个吗?” 夏所长:“唉,那小子是我们忙不过来的情况下胡乱找的,实在没法用。” 阿星:“好好调教他呀。” 夏所长摇着头说:“调教不过来的,朽木不可雕了。” 阿星:“撵走了?” 夏所长点了点头:“撵走了。不撵走可会把我气死的。” 阿星:“我还没想好。” 夏所长看着阿星想主意,突然灵机一动:“阿星,你喜欢文学么?” 阿星点了点头:“喜欢。” 夏所长觉得有了一丝希望,继续说道:“嗯,我们这里有人订阅好多文学期刊,如果你来这里干的话,可以得到免费阅读的机会。” 阿星“嗯”了一声,低头沉思。 夏所长继续向阿星施放糖衣炮弹:“还有,你不是喜欢写作投稿么?如果来这里干,寄信投稿就方便很多,也不用你来回跑。” 阿星想了想:“嗯,好吧,那我就来干一段时间试试。” 夏所长高兴了:“好好好,这就对了嘛。你什么时候来?” 阿星:“两天后就来。” 夏所长:“一言为定,可不许反悔。” 阿星笑道:“不会反悔的。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会来干一段时间。” 夏所长看着阿星问:“你今年几岁?” 阿星不解:“你问这个干嘛?” 夏所长:“如果满十八岁的话我们就签个合同。” 阿星:“签订合同有什么好处?” 夏所长:“怕你跑了呗。签订了合同你就跑不了了。” 阿星笑道:“我答应你最低在这里干三个月。至于合同,我是不会跟你签的。” 夏所长:“为什么?” 阿星:“因为我不想在这里呆太长。连你都说了嘛,在这里干不会有前途。” 夏所长作了让步:“好,这些以后再说。你先来干起吧。” 阿星点了点头:“好。” 两天后,阿星背着铺盖行李到邮电所报到。夏所长让他跟另一个邮递员同住一间宿舍。另一个邮递员名叫阿宝,长他七岁,已经结婚。 第二天,夏所长安排他跟阿宝到高岗村一线跑班。高岗村这一线是他的家乡,不用阿宝带他去他也能自己去,但投递的程序需要熟悉一下。再说,这一线有六个村,有几个村的领导他不认识,阿宝带他去也好相互认识一下,免得他去村公所投递报刊信件的时候连饭也吃不上。阿宝干了三年的邮递员,已经跟十个村的领导混得很熟。 阿宝是黑惠江畔长大的土著彝家汉子,生性耿直,但寡言少语。阿星跟他相处时间不长,还摸不准他的脾性。看到高大魁梧的黑大汉时常板着张脸,心里有些发怵。 在路上,阿星问一句,他答一句,阿星若不问,阿宝就什么也不说,只顾低着头赶路。 到了投递报刊信件的第一站――中美村,村领导看着面孔陌生的阿星问阿宝:“这小伙子是新来的吗?” 阿宝“嗯”了一声,端起桌上的茶杯“嘘溜嘘溜”的喝茶。 阿星正等着阿宝给自己介绍村里的领导相互认识呢,没想到他却什么也不说了。没法子,他只好向村领导作自我介绍:“我叫阿星,刚来邮电所,以后还请各位领导多多关照。” 村长倒也客气:“好说好说。”又介绍道:“我是村长,名叫罗伟忠,那个矮矮的汉子是文书罗胡杨,支书胡金红今天回家了,下次来的时候你们再相互认识吧。” 喝了一会儿茶,开始办理报刊信件投递手续。办好后两人就背起邮包赶往第二站三河村。三河村是阿星的第二故乡,他的外婆家就在三河村,他小的时候有一半时间住在外婆家,这里的人无论大小他都认识。村里的领导也都是跟阿星沾亲带故的老熟人,自是不用阿宝给他介绍。喝茶休息了一阵,当村长的堂舅留他们在村里吃午饭。 办理好投递手续,两人又向高岗村进发。高岗村是阿星的故乡,村领导不用说都是熟人。 另外三个村的领导阿星都不认识,阿星以自我介绍的方式结识了一部分村领导。当然,也有一部分村领导很摆架子,阿星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觉得很尴尬。 跑完六个村返回邮电所,已是第二天下午六点。 夏所长笑着问一脸疲惫的阿星:“累吗?” 阿星:“有点。” 夏所长:“慢慢就适应了,你们刚跑完的这条线足有八十公里,所里规定行程两天。” 阿星:“江外的那条线呢?” 夏所长:“江外的那条线行程一天,四十五公里。” 阿星:“嗯,那来回就有九十公里,恐怕有些吃力。” 夏所长点了点头:“是有点吃力,但你和阿宝轮换着跑,习惯后也就不会感到吃力了。” 吃了晚饭,疲惫之极的阿星就早早上床休息了。待他一觉醒来,窗外已是阳光遍地,再看阿宝的床,铺盖都已折叠得整整齐齐。阿星赶紧一骨碌爬起来去洗漱。他刚整理好被子,阿宝已背着两个邮包从楼上走了下来。向他递过邮包和一个军用水壶:“喏,背上,出发了。” 阿星看着军用水壶不解的问:“还要自己带水去?” “到了江外你就知道了。”阿宝说完,自顾自的走出了邮电所大门。阿星只好赶紧跟了上去。经过街道,两人买了几个馒头边吃边赶路。到了江边,**辣的太阳已经开始炙烤沿江两岸。阿宝向江那边喊了一声:“喂――宏哥,邮电所的到江外投递报刊,过来渡筏了!” 江那边的宏哥应了一声,在竹筏上发动柴油机,用竹篙撑动竹筏缓缓向这边驶来。 阿星问阿宝:“宝哥,渡一次多少钱?” 阿宝:“我们不用付钱,渡筏子过江的费用由邮电局直接和他们结算。” 阿星:“怎么算?” 阿宝:“可能是按年结算吧。如果是普通百姓和其他人,必须凑足三十块钱他们才渡。也就是说他们渡一次必须收三十块钱。” 阿星:“如果人数多呢?” 阿宝:“那就每人出两块钱。但渡一次不能超过三十人。这是有规定的。” 阿星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我去过几次金鸡村,渡江的时候付的钱都不一样,起先我还以为是那渡筏子的人乱收我的钱呢。” 阿宝:“最多的时候你付过多少钱?” 阿星:“十块。因为只有三个人嘛。” 阿宝:“这就对了。” 两人说着话,竹筏已经驶到了他们面前。两人跳上竹筏,竹筏又缓缓向江那边驶去。宏哥看着阿星问道:“你是刚来的吧?以前没有见过你。” 阿星点了点头:“是的,我叫阿星。今天第一次出江外。” 宏哥问阿星:“你家在哪儿?” 阿星:“高岗村。” 宏哥点了点头。 阿星问宏哥:“宏哥,邮电局一年给你们多少钱?” 宏哥边掌舵边回答:“四百。” 阿星:“无论渡多少次都是四百?” 宏哥:“是的。不过,政府每年另外还给我们补贴六百。” 阿星:“嗯,那算起来也有一千了。” 过了江,两人沿着江坡往上爬,那坡路越爬越陡,才刚爬了一小段,阿星就觉得口渴难耐,拿下水壶喝了几口,才觉得舒服了些。 阿宝转回头看了一眼气喘吁吁的阿星:“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准备水了吧?” 阿星喘着粗气说:“知道了。江外这条线山高坡陡天气热,更要命的是这里几乎没有可以喝的山泉水。” 阿宝:“对了。你可要省着点喝,现在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而且天气会越来越热。” 阿星点了点头,复又把水壶挂回肩上。 又爬了一段路,天气果然越来越热,口干舌燥的阿星忍不住拿下肩上的水壶又喝了几口。 阿宝生在江边长在江边,已经习惯了这种酷热的气候,脑门上虽然挂满汗珠子,依然健步如飞。阿星的衣裤已全被汗水浸湿,看着远去的阿宝,只好咬咬牙又跟了上去。 才到半山腰,阿星的水壶已是空空如也,又渴又累的阿星实在想坐下来歇歇,但四周都是光秃秃的红土坡,偶尔有几棵低矮的灌木,那还是带刺儿的。虽有好多岩石,但都是刀砍斧削般的尖利,根本就没法坐在上面。没坐下休息的地方,阿星只好鼓劲跟在阿宝后面。 好不容易看到路边有一块黑褐色的平整的岩石,阿星一屁股坐了下去。刚坐下,就被岩石烫得跳了起来:“啊呀,这岩石怎么会那么烫?” 听到阿星的惨叫声,走在前面的阿宝驻足回过头来,看到阿星满脸痛苦的抚摸屁股,笑道:“那岩石少说也有七八十度,不烫才怪。” 阿星这是第一次看到阿宝笑,那口整齐的牙,润洁得像白玉。阿宝返身走近阿星,伸手卸下他肩上的邮包挎在自己肩上:“走吧。记住了,以后遇到这么骄烈的太阳千万不能坐在岩石上。” 阿星默默的点了点头。 走了几步,阿宝又笑着说:“那黑褐色的岩石热起来足可以烤熟玉米粒呢。你摸摸看,你的屁股烤熟了没有?” 一句幽默的玩笑,逗得阿星哈哈大笑:“你怎么知道岩石可以烤熟玉米?” 阿宝边走边告诉他:“我小时候经常在江边放猪,一天,把一个用来喂猪的干玉米棒子放在一块黑褐色的岩石上,然后我就到江里游泳,等我游泳上岸,那个放在岩石上的玉米棒子竟然发出了一股焦香,我用手指抠了几粒玉米试着放进嘴里咀嚼,居然香喷喷的。原来,挨着岩石的部分玉米粒已经被岩石给烤熟了。以后的几天,我就把散玉米粒撒在岩石上,待我游泳上岸,那些散玉米粒都已经香喷喷的了。” 阿宝的这个说法可能有点夸张,阿星将信将疑,但那岩石确实很烫,他刚刚才吃过苦头。 阿星问阿宝:“宝哥,哪里可以乘凉歇歇呀?” 阿宝:“再走十分钟。上面有棵大青树,我们在树下乘凉歇歇。” 跟阿宝相处了几天,阿星发现他的话渐渐地多了起来,感觉到这是个皮冷心热的彝家汉子。 又捱了一段路,终于到达个稍微平坦的地方,那儿果然有棵枝繁叶茂的大青树。 两人坐在大青树下休息,阿宝向阿星递过水壶:“喝吧,我知道你的水壶已经空了。” 阿星不好意思的笑:“是早空了。不过,还是你喝吧。” 阿宝板着脸:“叫你喝你就喝,怎么那么扭捏?像个娘们似的!” 阿星不再客气,接过水壶就往自己的嘴里倒水。“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把水壶递还阿宝:“你喝吧。我喝够了。” 阿宝这才接过水壶喝了起来。一口气灌下去,把壶里的水喝得一滴不剩。他抹了抹嘴笑道:“这回不怕了,很快就到黑拉姆村公所了。” 歇了一阵,两人又继续赶路。 到了一个小山包,下面是一大片黑压压的寨子。阿星叹道:“原来黑拉姆寨子藏在这个小山包下面,怪不得在远处看不到这里有人家。” 阿宝:“这里是最古老的土著彝族聚居地,也是明珠乡最穷的村落。” 阿星:“就没有富裕一点的人家?” 阿宝:“那倒不是。全明珠乡最有钱的人还是在这里。我说他们最穷是指整体而言。” 说着话,两人已走下小山包进入了稀疏的黑拉姆村寨。经过一条小溪涧,阿宝突然吼了一嗓子:“呜呼嗨――呜呼嗨――”喊声在溪涧两端回响,声音是那么的清越、嘹亮、悠远。 阿宝这一嗓子吼出去,溪涧那边也传来个脆生生的女音:“呜呼嗨――溪边阿哥是哪个?格是有心找妹来?” 阿宝想都没想就跟那个女的对起山歌来:“山边小妹是哪个?哥是有心找妹来。” 阿星笑着鼓掌:“真好听。” 溪那边又传来另一种腔调的山歌:“哥你不说名来不说姓,咋叫阿妹报名来?” 阿宝笑着应道:“小哥没有名来没有姓,不用究根问到底。” 山那边的姑娘可能生了气,唱道:“家里既有婆娘在,何必四处惹花草?” 阿星笑着问阿宝:“你又没有告诉他你已经结婚,她怎知道你家里有婆娘?” 阿宝笑道:“这是彝家人对山歌的规矩,如果对方推诿不愿透露姓名,这说明只是唱着玩玩;若是说自己没名没姓,便是告诉对方自己已经结婚或是已经有了心上人。” 阿星:“原来对山歌还有这些讲究。” 跨过小溪涧,两人继续向最大的寨子走去。阿星看着眼前的大寨子叹息:“想不到山顶上居然还有这么平坦的地方,这地方足有十多平方里吧?” 阿宝:“这个寨子是我们明珠乡最大的寨子,也是清一色的土著彝族,有很多老人和孩子都不通汉语。” 阿星:“我虽是南诏后裔正宗彝族,却不会说彝家土话。黑拉姆村的领导也说彝家土话吧?” 阿宝:“多数时间都说土话,但他们都通汉语的。特别是年轻一代,基本都通汉语。就像刚才跟我对山歌的姑娘,说的汉语绝对字正腔圆。” 阿星:“这个我听到了。只要是进过学校的,无论成绩优劣,说一口流利的汉语是不成问题的。宝哥,你会说土话么?” 阿宝:“我是黑惠江畔正宗的土著彝族,不会说土话岂不被人笑话?你放心,我会慢慢的教你一些简单的土话,到了这里也好跟土家人交流。” 阿星:“是该学学土话,到时候自己被人用土话骂了还在傻笑。” 阿宝:“只要你肯学,土话也没什么难学的。” 两人边说边走,已经进入了黑拉姆大寨子。这里的整体生活环境确实要比明珠乡的其它几个村要差一些,就拿生活用水和做饭用柴来说,就要比阿星的家乡艰难许多。 居住的房舍也是参差不齐,富裕的人家住着做工精巧的四合院,而贫穷的人家却还住着茅草房。有的人家连好点的大门也没有,仅用一块篾皮编成的篱笆挡在两堵矮墙间,那就算是大门了。 阿星:“这里的贫富悬殊很大。” 阿宝点了点头:“是啊,富裕的那些人有的是做小生意的,有的是挖矿石的,还有的干脆到信用社贷款,再以高利贷的方式放给穷苦人,其中牟取暴利。” 阿星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新鲜的话题:“从信用社把款贷出来再放给穷苦人?难道穷苦人自己不会到信用社贷低息款用吗?偏要借高息款?” 阿宝深深的叹了口气:“唉,你年纪太轻,有好多事情你还不知道。你以为信用社的贷款是那么好贷的?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一个个都是在门缝里看人的势利小人。平常老百姓到信用社贷款,他们理都不理,今天说明天贷给你,明天又说后天贷给你,等你后天去的时候他们又说款已经贷完了,等下批贷款来的时候再说。老百姓都是手头紧了才去贷款,可他们一拖再拖硬是不给你。难啊,老百姓要用一点信用社的钱真是太难了。” 阿星:“可那些放高利贷的人又是怎么贷出来的款呢?” 阿宝:“你想想,那些放高利贷的人肯定都是头脑灵活的人,他们今天请信用社的主任吃饭,明天请信用社的信贷员喝酒,一来二去就跟信用社的头头脑脑们混熟了。他们要借大笔的款子,只需轻轻的给主任和信贷员送一个红包便轻而易举的贷出来了。手续都不用你去办,他们全给你办好了。你直接去提款就行。即便不熟信用社的人也可以贷到款,只要你肯给他们送大红包。俗话说‘逮狐狸用羊油作饵。’那些贪婪的狐狸吃了你送的羊油,自然也乐于为你效劳。反正钱又不是自己的,用国家的钱使自己的腰包鼓起来,又何乐而不为呢?” 阿星越听越气愤:“真是没有法纪了,难道就没有人管这些事?” 阿宝:“有人管啊。但信贷政策信用社里的人比你更懂,你根本钻不了他们的空子,要想与他们办事,最好的东西就是用钞票去打动他。一般普通百姓贷的款数目都很小,又不划算给他们送红包,他们便想尽办法刁难去贷款的百姓,明明保险柜里有钱,但他们不给你贷你也没办法。尝尽了贷款苦头的老百姓只好调转方向去贷私人高息款,因为私人好说话,手续也没那么麻烦,只需立一个借据签上名加按手印就可以把钱拿走。只是,好多借了高息款的穷苦人都越来越穷,因为他们的血汗都被那些放高利贷的人给榨干了啊。” 阿星:“这么说,放高利贷的罪魁祸首就是信用社的那些吸血鬼了?” 阿宝:“也不全是。有的是自己赚了一点钱后开始用自己的钱去赚更多的钱。这样来钱快,也不辛苦,只要你的手段够狠!” 阿星摇头叹息,默然不语。 这时,他们经过一户只有一间茅草正屋的人家,院场上蒿草茂盛,只有通向堂屋的一条路上光踏踏的没有长草。就这一点还可以看出这间茅屋里有人居住着。 阿宝指了指这间茅屋对阿星说:“这户人家就是因为借了高利贷才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阿星:“人都跑了?” 阿宝:“没全跑,还住着两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儿子和儿媳都拖儿带女的连夜外出躲债去了,至今杳无音讯。” 阿星:“到哪里去了?” 阿宝摇了摇头:“不知道。债主每年都要带上打手上这里跟两个老人讨债,但年逾古稀的两个老人哪里有什么钱还他们啊?无奈之下只好把包产田地和山林抵押给债主。后来村领导干预了这件事,债主才又把很少的一小部分田地还给两个老人耕种。” 阿星:“年逾古稀的老人还要自己种田地养活自己?” 阿宝:“不然怎么办啊?人活着总是要吃饭的,政府也照顾不了那么多,大部分衣食还得靠自己解决。唉,偏偏这两个老人就只有这个独儿子。” 阿星:“他们的儿子为什么要借高利贷?” 阿宝:“听村里人说倒也不是吃喝嫖赌借的高利贷,只因为那年媳妇难产需要住院,手头又没钱,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求人借了高利贷。没成想一年后连本带息已是一万几。你想想,每年才一两千块收入的家庭要去挣还一万几千块钱需要几年?难道就不需要家庭日常生活开支了?” 阿星:“当初借了多少?” 阿宝:“听说是五千。五分的息啊,一年下来利息比本子还高出了两千多。” …… 阿星跟着阿宝又走了一段路,阿宝径往寨子中间的一个院落走去。阿星以为阿宝是要到百姓家讨水喝,于是站在大门口等他。阿宝进了院子发现阿星没跟来,转身向他招手:“进来呀,村公所到了。” 阿星将信将疑的迈步走了进去,不停的打量那三间陈旧的房子。看到阿星怀疑的眼神,阿宝笑着说:“我怎么会骗你?你看,村公所的牌子在那里竖着呢。”说着,用手指向堂屋门口。阿星顺着阿宝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块写着:“明珠乡黑拉姆村公所”的牌子,这才彻底相信了这就是黑拉姆村公所,――中华人民共和国最基层的政府。 堂屋前还竖着一块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某年某月某日字邵文村长值班”几个字。 阿星想:“这黑拉姆村确实与其它几个村有些不同。” 阿星四处打量的时候,阿宝用土话喊了句什么,堂屋里马上有人用土话回应,接着,一个精神矍铄的黑皮肤老头从门口伸出头来。 阿星跟阿宝走近堂屋,看到里面有些缺胳膊少腿的木制桌凳,桌上堆着整整齐齐的报刊文件,看来这堂屋就是村公所的办公室兼会议室了。阿宝用土话跟那个老头说着什么,老头看着阿星不住的点头。想来阿宝是用土话向那老头介绍关于阿星的情况。最后阿宝用汉语说道:“……阿星不懂土话,还请赵叔跟另几位领导介绍一下有关阿星的情况,他初进邮电所,人生地不熟的,希望您们多多照顾他。” 第14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阿宝又指着壮老头向阿星介绍:“这位就是黑拉姆村支书,我们都喊他赵叔。” 阿星向支书点头问好:“赵叔好!” 支书不住的点头,用生硬的汉语说:“好,好。阿宝告诉我你不会说土话,你不是彝族吗?” 阿星有些尴尬:“我也是正宗的南诏彝族后裔,现在却成了不会说彝族话的彝族。真是不好意思,让赵叔见笑了。” 赵叔和蔼的笑了:“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没关系没关系,不会可以慢慢学的。年轻人嘛,什么都来得及学。不像我们,老喽,什么都学不进去喽。来来来,先喝杯茶休息会儿。” 顶着炎炎烈日走了半天,阿星又感到口渴难耐,看到院子里有个石水缸,里面好像有水,转身准备去打凉水喝,阿宝赶紧拉住了他,把嘴凑在他耳边轻轻说:“那凉水不能喝,喝了会拉肚子的。” 阿星一怔,停下了脚步。 两人进去坐在凳子上,赵叔端出一大壶茶倒给他们:“我知道你们口渴,早就给你们准备了一大壶茶,来来来,喝吧。喝过茶又吃饭。” 阿星感激的接过大碗茶:“谢谢赵叔。说实话我们还真渴了。”说着就把一大碗茶全喝了下去。喝完茶,抹了抹嘴:“啊,好舒服。” 阿宝也把一大碗茶喝了,眼睛盯着阿星看。 阿星:“你看我干什么?” 阿宝淡淡一笑:“没什么。我觉得你跟我刚出道时很像。” 阿星一愣:“很像?是不是不经世事、看上去一副很傻的样子?” 阿宝:“我也一样。” 阿星:“宝哥,赵叔怎知道我们要来?” 赵叔笑道:“阿宝昨晚就给我打过电话了。为了给你们准备午饭,我跑了好几家人呢。” 阿星疑惑的看着支书:“您跑了好几家人?为什么?” 赵叔解释:“我们这里好多人家都没有鸡,这只鸡是我跑了好几家人才买来的,唉,我们这里落后嘛,什么都难买。鹅和鸭子倒是有的,只是整弄起来太麻烦。”见阿星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赵叔又补充了两句:“我们这里天气热,常闹鸡瘟,养鸡的人不多。” 阿星明白了赵叔的意思,心里对赵叔油然升起了敬意。是啊,我们的土著彝族是那样热情,热情起来就像天上的太阳;我们的土著彝族是那样质朴无私,质朴无私得就像这方养育土著彝族的红土地。 吃饭的时候,阿宝问赵叔:“赵叔,村长怎么不在?” 赵叔:“是喽,村长到巍山去了,今天我代他值班。” 阿宝点了点头:“我就说嘛,在黑板上我明明看到了他的名字。” 出于尊重阿星,赵叔不再用土话跟阿宝交谈,尽量用生硬而拗口的汉语和他们说话。 吃过饭聊了会儿天,茶也喝得差不多了,阿宝拿出一大壶高度烧酒递给赵叔:“赵叔,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赵叔连忙摆手:“这怎么可以呢?这太不好意思了嘛?” 阿宝硬是把一大壶酒塞在赵叔手里:“如果您不收下,从此我们就不在这里吃饭。” 赵叔这才收下了:“好好好,我收下就是了嘛。你呀,就是关心赵叔。” 办了投递手续,两人向赵叔辞别,又向金鸡村赶去。这时正值中午,阳光比任何时候都烈,好在这一路去都很平坦,还有些大树,实在热了,就在树下乘凉休息。进入金鸡村地界,树木逐渐多了起来,气温也没有黑拉姆村高了。遇到一条溪涧,阿宝用手掬水喝。阿星皱眉问道:“宝哥,你不是说这里的生水不能喝么?怎么你又喝上了?” 阿宝笑道:“经过黑拉姆寨子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那些水塘里有些什么?” 阿星:“嗯,好像有些鸭子和鹅在里面,其中几个水塘里好像还泡着水牛和猪。不过,这些与喝水有什么关系?” 阿宝:“怎会没有关系?他们喝的水就是从那些塘里挑回去的。” 阿星:“可那塘里的水看上去是浑浊的。” 阿宝:“早上是清的。” 阿星:“我明白了。早上村民们就把晚上澄清的水挑好,白天便让畜生在水塘里洗澡嬉戏。” 阿宝点了点头:“就是,他们喝的就是那些塘里的水。白天用的水他们早上就挑好了,一般情况下白天他们是不挑水的。” 阿星:“如果遇到白天需要用水怎么办?” 阿宝:“如果哪天谁家需要用水,就专门有一个人在水塘边守着,不让那些畜生进水塘。” 阿星:“难道村公所里的领导也喝那塘里的水?” 阿宝:“就是,别的地方也没有水呀。” 阿星:“为什么就不砌几个专门用来吃喝的水池呢?” 阿宝:“这个问题你只能去问黑拉姆村的领导。” 阿星哑然失笑:“也是哦,我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一个小小的农民,去管那么多的事!” 阿宝:“话不能这么说,关心民生总是好的,只是我们没有能力去做我们觉得应该做的事。” 阿星发现阿宝平日沉默寡言,但在关键事情上还是有独到见解的。 两人边走边谈论一些所见所闻,不知不觉已进了金鸡村。进了村公所,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阿星的眼帘——兰花。 看到阿星背着邮包跟在阿宝身后,兰花猜到了几分:“你去了邮电所?” 阿星点了点头:“是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兰花嫣然一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阿宝在一旁对阿星说:“兰花在这里当赤脚医生(村医),三个月前就来了。怎么,你们认识?” 阿星:“我们三年前就认识了。” 阿宝“哦”了一声。 两人随兰花走进村公所的会议室,在藤椅上坐了下去。兰花给两人泡茶:“你们喝茶。” 先端了一杯递给阿宝,阿宝点点头接过,把茶杯放在会议桌上。 又把另一杯递给阿星,阿星连忙起身:“谢谢。” 兰花瞪了阿星一眼:“宝哥都不谢,你为啥那样客气?” 阿宝赶紧补上一句:“谢谢兰花。” 兰花“噗嗤”一声笑了:“哦,一路来的,相互学得很快嘛。宝哥,不是我说你,‘谢谢’两个字今天从你嘴里吐出来我觉得还挺新鲜的。” 阿宝一本正经的说:“以前的确不会,现在会了。” 兰花“唧唧咯咯”的笑了起来。 阿星用手在兰花面前晃了晃:“打住!” 兰花果然停了下来,瞪着阿星:“干嘛?人家笑你也要管?” 阿星:“怕你一直笑下去我没说话机会。” 兰花:“你要说什么?” 阿星:“宋叔和阿姨好吗?” 兰花也一本正经的样子说:“托您的福,家父家母身体安康。” 阿星:“托福不敢当,记挂倒是真的。”看着兰花,想起了什么:“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当上了村医?” 兰花的脸红了,低下头说道:“有什么不对的?大学没考上,又不想呆在家里,就只好到这里混混啰。” 阿星心里暗暗自责:“人家没考上大学心里肯定很难过,我干嘛要去戳人家的伤疤?”这样想着,便好一阵子不说话。 兰花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沉默不语的阿星。 阿宝本就沉默寡言,这时两个小青年又在说些自己不便插口的话题,便借故离开了。 阿宝走了出去,阿星依然在皱着眉头想事情。 兰花看着阿星笑:“又怎么啦?你不是有很多话要说吗?” 阿星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掩饰自己的失态:“不是啦,我是在想,嗯,宋叔对我家的大恩大德。” 兰花盯着阿星的眼睛:“沉默了半天就想出这么一句低智商的谎言?” 阿星笑了起来:“就是。” 兰花:“我不信。” 阿星:“这我可没办法。” 兰花不再追根究底,换了个话题:“大娘的病好点了吗?有机会我去看看她。” 阿星:“谢谢你的关心。我阿妈已经好了很多,最起码能扫扫地做做饭了。” 兰花:“我也为大娘感到高兴,希望她能够继续康复。” 阿星:“这都多亏了宋叔的精心治疗。” 兰花凝视着阿星的脸:“阿星……” 阿星:“往下说呀。” 兰花:“你准备在邮电所干多长时间?” 阿星:“这个,不好说嘛。也许三个月,也许一年,但决不会干得太长。” 兰花:“为什么?” 阿星:“不为什么,没前途呗。” 兰花:“你是把邮电所当作跳脚石?” 阿星:“也不一定。当然,有机会的话我还是要把握的。” 兰花:“嗯,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阿星:“不知道。但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一条路——踏踏实实做农民。” 兰花:“你觉得做农民会有出息?” 阿星:“不可能。但别无选择。” 兰花叹息:“是啊,本来你的前途比我光明,——成绩那么好。但现在我们是同路人了。” 阿星:“不,现在你的前途比我光明。” 兰花不解的看着阿星:“比你光明?说来听听。” 阿星:“其一:你的家庭条件比我好;其二:你长得漂亮,将来找个好老公没问题。” 兰花:“你认为这就是我比你前途光明的条件?” 阿星:“嗯。” 兰花嘴一撇:“哼,这算什么前途光明?纯粹就是在安慰一个哭啼的三岁孩子。” 阿星:“不管你怎么想,人活着总要有个理想,这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回。” 兰花:“那你的理想是什么?” 阿星:“当一个作家,过清苦的日子。” 兰花:“就这么简单?” 阿星:“不简单。也许我的这个理想纯粹就是幻想。但我愿为这个理想耗尽我毕生的心血。” 兰花沉思了一阵,抬起头说道:“也是,学无止境嘛,钻研了这个,这辈子就很难过上富足的生活了。” 阿星:“因为我只是个农民,放下锄头拿起笔,注定就是一条不归路。” 兰花:“人各有志,古人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世间之大,各有所求。” 阿星看着兰花:“你说我的这个理想是不是很傻?” 兰花:“不觉得。” 阿星:“为什么?” 兰花:“刚才说了,人各有志。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你有这个决心,你的理想就一定能实现。” 阿星:“但愿吧。” 阿宝提着一壶烧开的水进来,不解的问阿星:“但愿什么?” 阿星:“当一个作家的理想能够实现。” 阿宝“哦”了一声,便缄口不语。阿宝虽读过几年书,对文学一道却不甚感兴趣,当不当作家于他来说是个毫不相干的话题。 兰花:“阿星,除了当作家你还有什么理想?” 阿星:“名不一定得,但起码的温饱问题还是要考虑的。你说对吧?” 兰花笑道:“这个问题恐怕连不会说话的哑巴也在考虑,这算什么理想?” 正说着,村支书从会议室门口走了进来,阿星和阿宝站起来跟支书打招呼:“支书回来了?” 支书也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你们坐你们坐,”他的目光停留在阿星脸上:“这小伙子面熟得很,好像在哪里见过?” 阿星笑道:“支书好记性,一年之前我和弟弟来找宋叔,曾到村公所问过您。” 支书一拍脑门:“哦,对了,那天你们来找老宋,是我给你们指的道。你今天也是来找老宋的?” 兰花抢着替阿星回答:“阿星到邮电所干一段时间的邮递员,今天宝哥带他第一次出班。” 支书点头:“原来是这样。” 阿星和支书握手:“以后还请支书多多关照。” 支书笑着说:“相互关照吧,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在金鸡村吃过晚饭,已是下午六点半。支书对阿宝说:“今晚你们就别回去了,你已经习惯了,可能没什么;但阿星刚刚开始跑路,一个来回他可能吃不消。” 阿宝望向阿星征求意见。 阿星会意:“宝哥,你怎么着我就怎么着。” 阿宝:“那好,我跟夏所长打个电话,今晚我们就不回去了。” 看到阿星要在金鸡村歇宿,兰花很是高兴:“太好了,今晚我们就好好聊聊。” 支书看着一脸灿烂的兰花,笑问:“他们在这里你就那么高兴?平时有人在这里歇宿我看你可不那么高兴啊?” 兰花脸一红,嗔怪道:“说什么呢张叔?阿星的阿爸是我阿爸的老同学,我跟阿星又是老同学,你说这关系……” 支书笑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们渊源深,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小丫头,看把你急的?” 兰花笑了起来:“这才像话嘛。” 晚上,阿星和兰花聊了半夜才休息。 第二天天刚亮,兰花就到阿星的房间敲门:“起来起来,吃早点了。” 第15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阿星起床洗脸,然后吃兰花给他们做的早点。支书和阿宝看出点什么,各人端了一碗面条到会议室去吃,厨房里就剩下阿星和兰花。阿星也觉得他们神色怪怪的,但他也只好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吃面条的时候,兰花从锅里又捞出一个鸡蛋放在阿星碗里:“吃吧。” 阿星:“这,不好吧?” 兰花瞪了阿星一眼:“有什么不好?我是看在你的面上才早起做早点,要不然,我才不耐烦呢。他们是沾了你的光了。” 阿星:“怪不得。” 兰花:“怪不得什么?” 阿星:“怪不得他们的眼神怪怪的,还故意躲到了一边去。” 兰花脸上飞起两朵红云,用手打了阿星一下:“别自作多情。乖乖吃你的面。” 阿星:“你会错意了,我不是自作多情,我……” 兰花赶紧夹起一个鸡蛋塞进阿星张开的嘴里:“吃吧,怎么那么多话?” 阿星一愣,这不是玲玲经常跟自己说的话吗?玲玲那可爱的面孔又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他的心里突然一阵刺痛。 见阿星咬着鸡蛋呆在那里,兰花也不知他是怎么回事,不解的问阿星:“怎么啦,干嘛不吃?不好吃么?” 阿星连忙收回心神:“好吃,怎么会不好吃呢?你也吃啊。” 兰花这才坐下端起碗来慢慢的夹起几根面条喂进自己的嘴里,眼睛却始终看着阿星…… 吃完了面,阿星和阿宝赶紧收拾启程。兰花把他们送出村口,看着阿星说:“你下次到金鸡村出班先跟我打个电话。” 阿星:“好的。” 阿宝故意笑着逗兰花:“那我呢?” 兰花:“你就不用了。” 阿宝:“为什么我就不用打呢?” 兰花突然笑道:“你干嘛要给我打电话啊?” 这倒把阿宝给问住了,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阿星向兰花挥手:“再见!” 兰花也挥手:“再见!” …… 回邮电所的路上,阿宝对阿星说:“阿星,兰花那小丫头心眼真多,跟她结了婚你可要注意点。” 阿星愕然:“结婚?跟谁结婚?” 阿宝:“傻了吧,还会跟谁?不就是你跟兰花。” 阿星笑了起来:“你的神经也太敏感了吧?随便看到个姑娘就跟我结婚?” 阿宝:“我是认真的。我和支书都是过来人了,看得出那小丫头喜欢你。俗话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纸。’她喜欢你的话,要把你追上是很容易的事。” 阿星:“你就那么肯定?” 阿宝肯定的点了点头。 阿星长叹一声,什么也不说了。 阿宝也不知阿星因何叹气,但又不好问,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回到了邮电所。 吃过午饭,夏所长安排话务员杨哥教阿星交接电话业务(也就是总机室总机呼叫对转交接业务),这是个艰巨的学习任务,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弄熟悉的。好在阿星悟性不差,学习了一个下午,基本弄懂了总机操作原理,话务员杨哥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 第二天,阿宝休息,阿星继续跟邮电所的杨哥学习总机转机交接呼叫业务。刚开始的时候他坐在一旁看着话务员转接,下午的时候他就套上耳机开始实习,话务员杨哥看着他手忙脚乱的交接电话,坐在一旁“呵呵”的笑,偏偏那天的电话又非常的多,忙乱了一阵,交接错了几个电话。打电话的人骂了起来:“你们邮电所的总机室是怎么搞的?怎么允许一个不懂业务的人在总机处胡闹?” 阿星赶紧摘下耳机递给话务员:“杨哥,还是你来吧,我交接错了几个电话,他们都开始骂娘了,还说我是一个闲人在胡闹。” 杨哥笑着接过耳机套在头上,开始熟练的操作。阿星目不转睛的盯着话务员如何操作,把各个操作规程和各条线路的插孔默默地记在心里。晚饭的时候,夏所长问阿星:“学得怎么样?” 阿星叹道:“唉,恐怕得再学一段时间。” 话务员杨哥笑道:“你已经学得很快啦,昨天才给你讲了一下基本操作原理,今天就已经会接对百分之六十的电话。” 阿星:“可是我操作的时候发现你一直在旁边呵呵的笑,那你笑什么啊?” 杨哥:“看到你手忙脚乱又很着急的样子,我当然好笑了。我笑并不代表我心里对你不满意。如果我对你不满意,我要指着你骂了。对吧宝哥?” 阿宝阴着脸说:“可不是?我跟你学话务的时候可没少挨你骂。” 杨哥指着阿宝笑了起来:“瞧瞧,还跟我记上仇了。我叫你宝哥是因为你长我半岁,按名分来说你可是我徒弟呢。徒弟就是这么跟师傅说话的?” 夏所长和阿星哈哈大笑起来,宝哥也跟着嘿嘿的笑。 电线员罗哥看着阿星说:“你骄傲什么?在这里就数你最小,我们会的你还什么都不会呢。” 阿星:“我没说什么啊,你为什么说我骄傲?” 罗哥板着脸说:“瞧你刚才笑的,那不是骄傲是什么?” 阿星有些窝火,但他是新来的,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低头吃饭。夏所长看了罗哥一眼,罗哥回瞪,毫不示弱。 杨哥打圆场,连忙把话题扯开:“好啦好啦,赶紧吃饭,吃了饭我们打扑克。” 阿星:“都去打扑克了,谁看总机室?” 罗哥:“自然是你。” 宝哥:“我看总机吧,阿星刚来他还不熟悉。” 罗哥:“正因为不熟悉才要让他多锻炼嘛。” 杨哥:“我和宝哥轮换着守总机吧,每人守一个小时。” 打扑克的时候罗哥一再找阿星的茬,阿星都忍了,但他那倔脾气也上来了,心想:“你先嚣张着,等我业务熟悉了,我要好好的整整你,总有机会的。” 玩了会儿,由于阿星心情不好,他自动要求去看守总机,换阿宝来玩扑克。他还没走进总机室,阿宝就在总机室里叫他:“阿星,快来接电话。” 阿星走进总机室,阿宝把耳机递给他,小声对他说:“是兰花打来的。” 阿星接过耳机套在头上,耳机里传来兰花的声音:“阿星,是你吗?” 阿星故意不说话。 兰花急了,大声喊道:“阿星,是你吗?” 阿星这才笑了起来:“是我。” 就在这时,有外线打进电话,阿星对兰花说:“等等,有外线打进电话,我先帮他转机。” 兰花:“你已经开始学习总机业务啦?” 阿星“嗯”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帮别人转接电话。 办完总机转接呼叫业务,阿星继续跟兰花聊天。兰花问道:“你什么时候来金鸡村出班?” 阿星:“不是昨天才从金鸡村回来的嘛?怎么可能天天出金鸡村的班呢?” 兰花:“明天是不是明珠赶集?” 阿星:“好像是的。” 兰花:“明天我想来赶集。” 阿星:“想来就来呀。” 兰花:“那你来江边接我。” 阿星:“这可不行,逢到赶集这天我们很忙的。今晚报刊邮件就要从班车上带出来,明天早上我们要分发邮件,送乡直单位的报纸信件,还要办理邮寄业务。” 兰花有些不高兴:“难道抽那么点时间都不行?” 阿星抱歉的说:“兰花,你要理解我。我是刚来的,他们盯我盯得很紧,稍有懈怠他们就要找我的茬。真的对不起。” 兰花:“嗯,那我明天来找你。” 阿星:“明天来邮电所吃饭。” 兰花:“好的。” 阿星还要说什么,杨哥走进总机室对阿星说:“阿星,邮件到了,你们几个去抬邮件。” 阿星对着话筒说:“对不起,有点事情,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说。再见!” 兰花:“明天见!” 阿星摘下耳机递给杨哥,走出总机室跟阿宝去抬邮件报刊。这次的报刊邮件很多,足有四大袋。 晚上,阿星跟阿宝分装各个村的报刊邮件,分装了几个村,已是第二天的凌晨零点多,两人歇手休息。剩下的就只好留到第二天再分装了。乡直单位的报刊信件由夏所长亲自分装。阿星在分装高岗村的报刊信件时,发现自己也有一个沉甸甸的大信封,看了看信封最下栏的落款,是胡玲玲寄来的。 分装了大半夜的报刊信件,阿星感觉很疲累,顾不上看胡玲玲寄来的邮件就蒙头大睡。他醒来的时候已是七点四十几分。他赶紧起床洗漱,待他赶到报刊分装室,阿宝已经分装了一个村的报刊信件。阿星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阿宝说:“睡过头了。” 阿宝转过头说:“现在我们还是合作关系,因为我们还没有分班;到时候分了班,我们就各装各的报刊了。” 阿星:“什么叫分班?” 阿宝:“就是各跑各的线路。” 阿星:“那怎么分法?” 阿宝:“江外一条线,另外就是三河高岗一条线,我们各跑一条线。” 阿星边分装报刊边说:“夏所长不是说我们轮换着跑么?” 阿宝:“虽然是轮换着跑,但线路还是要分出来的。我们是四天跑一班,比如说这班我跑江外这条线,那么江外这条线的报刊信件由我来分装;那么高岗村那条线就由你去跑,报刊信件由你去分装,投递清单和投递目录也由你去誊抄分列。” 阿星:“我明白了。分装报刊吃力的那个跑起来要轻松些;分装报刊轻松的那个跑起来要吃力些。” 阿宝点了点头:“对于我来说都无所谓了。任你选哪条线都行。” 阿星:“我当然要选高岗村的这条线了,我的家在那边。” 阿宝突然笑道:“你就不想着你的另一半?” 阿星:“我没有另一半,现在来说我还是一个整体。” 阿宝:“确定?” 阿星:“当然确定。” 阿宝:“那今天让你去江边接她的那一位呢?” 阿星一愣:“你怎么会知道?” 阿宝诡秘的一笑,故不做声。 阿星:“哦,我知道了,你在外面偷听我们说话。” 阿宝:“说什么呢?我还没那么无聊。是兰花今天早上打电话来的,说她已经从金鸡村出发了。去吧,这点报刊我分装就可以了,你还是赶紧去接你的另一半吧。” 阿星:“不用吧?她又不是不长着腿。” 阿宝:“去吧,到时候她又要怪我没告诉你。” 阿星:“你真要我去?” 阿宝点了点头:“嗯。快去吧。” 阿星只好迈步走出报刊分装室往江边赶去。待他赶到江边,江那边已是人声鼎沸,赶着渡筏子的人群在不停的争执。兰花正在过江的筏子上,看到阿星已在江边等候,向他挥手招呼。 阿星也向兰花挥手。 竹筏在江边停下,兰花跳下筏子向他走来。 阿星看了看兰花,只见她一身蓝白相间的碎花衣裤,秀发飞扬,比去金鸡村的时候又要漂亮好多。 阿星问道:“你要办什么事吗?” 兰花生气了:“不办什么事就不能来赶集么?” 阿星也觉得自己问得实在无聊,连忙向兰花赔礼:“对不起兰花,我问得实在无聊。” 兰花:“走吧。” 阿星跟在兰花后面往街上走。 默不作声的走了一阵,兰花转回头说:“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我来赶集你不高兴?” 阿星笑道:“我不会说话,怕说出话来又惹你不高兴。” 兰花:“那你就说一些能让我高兴的话题。” 阿星:“走吧,我们还是先回邮电所吃饭。别的以后再说好不好?” 兰花一笑:“看来你是饿了?” 阿星:“当然饿了,昨晚分装报刊信件到深夜,今天早上又没有吃早点。” 两人赶到邮电所,夏所长已经把饭菜摆在了桌上。见阿星回来,都坐到桌旁开始吃饭。夏所长和阿宝都认识兰花,只有杨哥和罗哥没有和兰花见过面。吃饭的时候阿宝和夏所长不停的给兰花夹菜添饭,甚是殷勤。杨哥是结了婚的,只有罗哥是大龄单身青年。看到兰花那么漂亮,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就在大家都要吃完饭的时候,罗哥把一盘剩菜全部倒在阿星的碗里,笑着说:“阿星都饿了好几年,现在该好好补补了。” 这本是他的骄纵情性,平时这么做也没多少人跟他计较,但今天的行为却招来兰花的一顿臭骂:“我看饿了好几年的人是你!你爹妈可能是营养不良,才会生下你这么个低智商低素质的人!!” 罗哥的一张脸涨得通红,想要发作,但好多人都看着他,他只好摔下盘子走出了厨房。 兰花看着身材矮小的罗哥走出厨房,把阿星的剩菜使劲的倒在罗哥用过的碗里:“侏儒一样的人,智商又那么低,你爹妈真该喂猪一样把你好好喂喂!!” 罗哥听了兰花的话更是生气,“砰”的一声就摔上了自己的宿舍门。 兰花也是余怒未消,喊道:“嗨呀呀,那样的人怎么还在单位里混呢?他该去跟武大郎学学卖烧饼!” 阿星阻止兰花:“算了算了,罗哥就那脾气,你就别跟他计较了。” 夏所长也劝道:“算了,他是被父母惯坏了。” 兰花:“他的父母是干什么的?” 夏所长:“他阿爸是供销社的主任,阿妈是财政所的会计。” 兰花:“怪不得他那么嚣张。这种寄生虫就该好好的教训教训他。” 夏所长:“他是正规的中专毕业,对什么人都看不惯。刚进邮电所的时候还时常跟我顶牛,有一次还差点打了我。” 兰花叹息:“唉,双职工竟会生了这么个儿子,真是悲哀。” 吃过午饭,阿星到乡直单位去投递报刊信件,兰花则到街上溜达。 第16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阿星送完报纸,到街上找兰花,只见她正在一个发屋染发。做完头发,她问阿星:“好不好看?” 阿星皱着眉说:“乌黑飘柔的头发多好?干嘛偏要染成黄色?” 兰花:“不好看?” 阿星心想:“她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干涉人家的爱好?”想到这里,又笑着说:“只要你喜欢,别人看着漂亮就行。我是一个思想比较传统保守的人,我的观念不一定适合别人的喜好。” 兰花盯着阿星的眼睛:“你真的不喜欢?” 阿星笑道:“不必在乎我怎么看。” 兰花幽幽说道:“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就不染发了,永远都不染!”这个承诺,兰花确实做到了,直到她生命的终点。 两人回到邮电所,兰花跟阿星进了宿舍。看到里面有两张床,兰花问阿星:“你们是两个人住一间房?” 阿星点了点头:“是的。邮电所的历来传统就是这样,除了那三个正式员工独住一间宿舍外,临时工都是两人住一间房。”说着话,给兰花泡了杯茶:“你喝茶。” 兰花接过茶杯放在书桌上,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去:“你明天去金鸡村那条线吗?” 阿星:“分班的时候宝哥跟我说他去金鸡村的那条线。” 兰花:“你跟他说说,你去金鸡村的那条线吧。我们今天就一起回去。” 阿星:“不行啊,我们已经把投递清单和信件目录都誊抄好了,不能改变的。” 兰花低头沉思,心不在焉的拿过书桌上的茶杯往口中喂去,没想到那茶水还挺烫,她的唇被茶水烫了一下,“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阿星赶紧起身走了过去:“烫伤了吗?让我看看。” 兰花笑道:“没有,只是烫了嘴唇一下。”说着,把茶杯又放回桌上,眼睛看着阿星:“我,想去看看大娘。” 阿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哪个大娘?” 兰花“扑哧”一笑:“我要去看我那生病的大娘。” 阿星明白了:“真是不好意思。我代我阿妈谢谢你了。” 兰花看着阿星的眼睛:“你同不同意我去?” 阿星有为难:“这,这个,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要跑六个村的,你看……” 兰花:“不同意就算了。” 阿星的心境是复杂的,他的家庭条件远远比不上兰花家,加之自己的情愫还在胡玲玲身上,他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虽然明白自己和胡玲玲不可能走到一起,但要一下子割舍这段感情是说什么也做不到的。兰花看着皱眉沉默的阿星,生气的站起来走出了宿舍。阿星木然的坐在床上,心潮起伏:昨晚还收到玲玲寄来的邮件,虽然不知道寄来了什么?但猜得到那肯定是玲玲对自己的一份思念。再说自己还年轻,什么也没有,如果就那样稀里糊涂的和兰花发展下去,只会把自己带进一个更加窘迫的困境……想想这样,想想那样,兰花出去了好一阵他也没理出一个头绪来。他又想道:“虽然这样做有点不近人情,但对自己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她走了就走了吧,反正还有机会向她道歉……”正想着,兰花又走了进来,还顺手关上了宿舍门。 阿星坐在床沿上浑然不觉。 兰花走到阿星面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阿星回过神来:“哦,坐呀,别站着。” 兰花坐回椅上悠悠叹了口气。 阿星看着兰花真诚的说:“兰花,我们是好朋友,也可以说是好兄妹,毕竟我们的老一辈就有了渊源;我们都还年轻,还有好多的路要走。你是一个美丽善良的好女孩,我们应该相互关心,相互照顾,相互勉励实现自己的理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兰花那阴沉的表情开始有了笑容:“你一直发呆就是想着这些事?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我二叔家第一次与你相遇,我的心里就隐隐对你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感觉我也说不清。跟我相处了几年的人,就像是擦肩而过的路人,无论发生了多少事情,还是共同度过了多少艰难曲折,无论当时的情景是多么的惊心动魄、轰轰烈烈,往后却没了感动的激情,随着时光的流逝,当时觉得多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却会逐渐的遗忘在心灵的角落,慢慢的慢慢的,那些往事会被当时觉得毫不起眼,毫不感动的小事所取代,而那些小事往往会在心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阿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说完,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凝视着阿星,像要看穿阿星的胸膛、直看到内心的最深处。 阿星真是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本是要委婉的向兰花说明现在还不能往深处发展,都还年轻,正是奔前程的时候,没想到兰花会错了自己的意,反而使自己的意思变得更加暧昧。阿星无言以对,他在想该如何再向兰花解释清楚自己的意思。想来想去,越想越糊涂,真不知是自己变得越来越笨还是这种事情越说越不明白。阿星想了一阵,还是想不到合适的语言。 兰花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是在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于是红着脸向他表白:“你也不必难为情,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在你离开村公所后我就一直心神不宁,脑海中总是浮现着你的音容笑貌。我明白,我才知道我已经……嗨,反正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阿星在心里苦笑:“我当然明白,连傻子也听得出你的意思。我就是因为明白了你的意思才上下为难,你会错了我的意,让我更加尴尬。我要怎样说你才能明白?对你说我还爱着玲玲,心里还容不下你?不行不行,这样说不但会伤了你的心,还会让你笑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越想越乱,手足无措间,把放在枕头下的邮件给翻弄到了地上。 兰花一步窜过来就把邮件拿到了手里,她挨着阿星在床沿上坐下,翻来覆去的看着邮件的正反两面:“啊呀,从上海复旦大学寄来的耶,嗯,寄邮件的人是个女的,字迹娟秀,小巧玲珑,胡玲玲,有意思。哎,”说着,用肘碰了碰阿星:“胡玲玲是什么人?” 阿星:“同学。” 兰花心痒难耐,很想拆开来看一看,用手指在封口处慢慢的抠着:“能不能拆开来看看?” 阿星心想:“这样也好,是你自己要看的,我可没有伤害你的意思。或许你看了这个邮件后会自动放弃。”这样想着,点头答应了她。 兰花再度审视阿星的表情:“你就不怕泄密?” 阿星:“本来就没什么秘密,想看就看吧。” 兰花把头靠近阿星,继续盯着阿星的眼睛:“真的?” 阿星:“真的。” 兰花:“那我可拆开了哦?” 阿星点了点头:“嗯。” 兰花真个把邮件给拆开了,里面是一本《上海文艺》文学期刊,还有七页信笺,上面写满了娟秀的字。兰花扬了扬信笺:“我能不能看?” 阿星:“看吧。如果不让你看我就不会让你把信封拆开了。” 兰花犹豫着要不要看:“这样做不会侵犯了你的**吧?” 阿星:“我没有**。”说着,拿过《上海文艺》文学期刊翻看起来。一瞟目录,胡玲玲的名字赫然映入眼帘。阿星又是高兴又是惭愧:高兴的是从不做文学梦的胡玲玲居然已在国家级文学期刊上发表了诗歌;惭愧的是自小就立志要当大作家的自己却没有在大刊物上发表过一篇像样的作品。那是首短诗,题目是《顽石》,下面的题注是:写给我今生今世最牵挂的人。诗里面写道: 顽石,你是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头; 顽石,你是一块默默无闻的石头; 顽石,你是一块被人遗忘的石头; 顽石,你是一块没人为之雕琢的石头; 顽石,也许你, 价值连城; 可惜,没有大师把你雕琢, 雕琢,做成大器; 顽石, 就当你被世俗的眼光所鄙视、 金钱和物欲所困扰、 势利的小人所唾弃的时候, 我正用心, 用心把你雕琢,雕琢; 然后把你, 把你深深地, 深深地嵌在我的心里。 阿星摇头苦笑:“想不到我在你心里成了一块被世人遗忘的顽石,是啊,玉不琢不成器,就算是一块好玉,不被人发现雕琢成器,他还是一块石头。” 阿星看诗的时候,兰花在看玲玲写给阿星的信,看着看着,兰花的眼泪滴答滴答的掉了下来,泪珠滴在洁白的信笺上,把信笺淹湿了好大一片。阿星只顾看着文学期刊上的文章,捉摸着玲玲为他写的《顽石》,浑没注意到兰花的表情变化,待他抬起头来,兰花手中的信纸已被眼泪淹得一塌糊涂。这时,兰花也看完了玲玲写给阿星的信,发现自己的眼泪已把手中的信纸淹湿好大一片,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阿星:“真对不起,我把你的信给糟蹋了。真的对不起。” 阿星淡然一笑:“没关系的。这封信被你的眼泪一泡,就更有价值了。” 兰花用异样的目光看着阿星:“真的?” 阿星点头:“真的。” 兰花悠悠叹道:“想不到你与胡玲玲有过这么纯洁、这么悲催的爱情故事,我还是头一次读到这么感人,这么令人心碎的情书,如果女主角换作是我,不知结局会是什么样子?” 阿星:“所以,没有结局的爱情最好不要产生,局外人看着精彩的爱情故事主人公一般都会伤得很重,――把心伤到滴血。” 兰花看着阿星坚定的说:“不,看了这封纯洁悲催的情书,我觉得更应该去看看大娘。不管结局如何,我决定向胡玲玲挑战,向不理我的阿星进攻!我郑重宣布:明天我就跟着阿星去高岗村!” “啊……?”阿星看着兰花说不出话来。 第17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阿星让兰花看胡玲玲写给自己的信,本是要她知难而退,让她对自己死了这份心。谁知个性倔强的兰花看了胡玲玲写来的信之后激发了她的斗志,不退反进,这使阿星更加尴尬和无奈。 兰花直白的挑衅让阿星心里乱成一团糟,也不知该怎样去应对这件事?他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对面的窗外,一只色彩斑斓的小鸟在桉树上蹦来跳去的闹个不停…… 兰花看着身旁出神的阿星,伸手在他的胳膊上轻轻的碰了碰:“哎,哎,发什么呆?” 阿星这才回过神来:“哦……” 兰花递过胡玲玲写来的信:“喏,给你。等不及了吧?” 阿星默默的接过信把信纸折好放进了信封里。 阿星的举动令兰花大惑不解,她原以为自己只要递过胡玲玲写来的信阿星就会迫不及待的去看,阿星不跟她要信是因为不好意思,没想到阿星却看也不看就把信放进了信封里。兰花诧异的看着阿星:“你,就不看看老情人给你写的信?” 阿星淡淡一笑:“我已经看过了。” 兰花一愣:“跟我一起看的?” 阿星点了点头。 其实,阿星并没有跟兰花一起看胡玲玲写来的那封信,但他和胡玲玲心意相通,读了胡玲玲为自己写的那首诗和寄来的《上海文艺》就已经知道了胡玲玲要对自己说些什么和让自己做些什么。是以无须再看那封信的内容。 当然,这些兰花是不会知道的。 见阿星不说话,兰花的目光盯在了阿星手里的《上海文艺》上,用肘碰了一下阿星:“哎,胡玲玲在信里说她为你写了一首诗,刊发在《上海文艺》上,能不能给我看看?” 阿星点头:“当然可以。”说着,把书递了过去。 兰花接过《上海文艺》,轻轻的翻到胡玲玲为阿星所写的短诗《顽石》,低声读了起来:“《顽石》,写给我今生今世最牵挂的人。”她侧过头看着阿星的眼睛:“胡玲玲说,这首诗是‘写给我今生今世最牵挂的人’,你是今生今世最让她牵挂的的那个人吗?” 阿星默然无语。 兰花低下头继续读道:“顽石,你是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头;顽石,你是一块默默无闻的石头;顽石,你是一块被人遗忘的石头;顽石,你是一块没人为之雕琢的石头;顽石,也许你,价值连城,可惜,没有大师把你雕琢;雕琢,雕琢做成大器;顽石,就当你被世俗的眼光所鄙视、金钱和物欲所困扰、势利的小人所唾弃的时候,我正用心,用心把你雕琢,雕琢;然后把你,把你深深地,深深地嵌在我的心里。”读到结尾,兰花看了看表情木然的阿星,一字一句的说道:“胡玲玲要‘用心的把你雕琢,雕琢,然后把你,把你深深地,深深地嵌在我的心里。’我是要‘倾心的把你改变,改变,然后把你,把你牢牢地,牢牢地攥在我的手里。’” 阿星苦笑道:“如果我真的可以任你们改变,我也真不想做现在的自己。可是,我是不能被任何人改变了。命运之神已经把我定格为农民,我这辈子就注定只能踏踏实实的做个农民。你明白吗?我也想改变我自己,但我改变不了,真的改变不了!!” 兰花:“要想改变自己就去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从头开始再去追寻另一个梦。” 阿星:“人生苦短,又有几个十年可以再从头开始?就算现在开始努力,我已经错过了人生关键的一步。我拿什么作为从头开始的阶梯?我往哪条路走才是阳光大道?你说说看。” 兰花被阿星问得张口结舌,想了一阵,才说道:“你刚才说的那些,我们以后再慢慢讨论。现在我们先谈谈你、胡玲玲以及我之间的关系。” 阿星:“谈什么?” 兰花:“定位关系呀。你想想,你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农民,就算你有远大的志向,有远大的理想,但你实现得了吗?即便你的理想实现了,那又如何?你的农民身份有可能被改变吗?你依旧还是一个清贫的农民作家;我们又去分析胡玲玲,虽然她的家庭背景我不知道,――但你是知道的,对吧?我们姑且不去谈论她的家庭背景,我们先谈谈她的身份。她现在是一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就算她出身农家,那又如何?将来她的身份已经不是农民,至少是一个研究生。你说一个农民和研究生可能有未来吗?就算你们现在爱得轰轰烈烈爱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永不变心、相互把对方嵌在自己的心里,但那又能怎样?做人是要面对现实的,总不能活在虚无缥缈的幻想之中吧?又说说我,现在是一个高考落榜的落魄女孩,如你所说,我已经被命运之神定格为一个农民,先不说家庭方面的你长我短,也先不说我们人品方面的你长我短,就‘身份’这一点来说,我们俩是适合做朋友甚至做夫妻的,你仔细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阿星默然,他当然明白兰花说的这些,在他和胡玲玲刚刚相处的时候他就想到这些了,只是他一直在自己骗自己、没有勇气把这层关系捅破罢了。兰花说得没错,就算自己和胡玲玲爱得死去活来爱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永不变心,那又能怎样?自己一个身份卑微的农民,去奢望什么名门贵族的婚姻? 这次兰花也没有再说话,默默的从阿星手中拿过信封把《上海文艺》塞进信封里,然后把信封放在床上。兰花看了一眼沉默的阿星,低下头,把两只手握在一起,十指紧紧交扣,手指动了动,却没有松开,而是握得更紧。她再次抬起头来看着阿星,缓缓说道:“阿星,我,想听你的一句真心话。” 阿星侧头看向身旁的兰花:“你要我说什么?” 兰花起身站在阿星面前,眼睛直直的看着阿星的脸:“阿星,你爱胡玲玲吗?” 阿星毫不犹豫的回答:“爱。但现在我们仅仅只是天各一方的朋友而已。” 兰花:“你觉得你们有可能走到一起吗?” 阿星摇了摇头:“不可能。” 兰花:“那你还要为这份遥遥无期的爱恋守护一辈子?” 阿星:“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之前也没有必要去想这些。” 兰花:“那现在呢?” 阿星:“我正在考虑。” 兰花猛然握住了阿星的双手:“阿星,我相信这是你的真心话,我在你的脸上已经看出来了,只是想在你的口中验证一下而已,你果然没骗我。” 阿星惨然一笑:“我为什么要骗你?我有必要骗别人吗?我,一直以来都在骗着我自己,我知道我和玲玲是决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但我心里实在放不下她。” 兰花:“得不到的人、或者东西,都必须放下。否则,只会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 阿星:“遇到你之前,我没有必要去想这些。” 兰花:“就算我不出现,你以后也必然要面对这些困扰,这只是时间的迟早而已。” 阿星:“我不否认。但我宁愿玲玲在我之前作出另外的抉择。” 兰花:“你和玲玲天各一方,你就那么肯定玲玲直到现在还没有自己心仪的男孩?或是直到现在玲玲还没有被其他优秀的男孩子追求?退一步说,即使这样,以你们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你觉得你们继续这样交往下去有多少意义?” 阿星:“有些事情你是不会懂的。我承认,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感情这东西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他也有着自己的爱恋情愫。更何况我们是新一代的知识青年,对感情来说很看重也很执着,说放就放下,那又谈何容易?” 兰花:“这些我们以后再讨论好不好?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你到底同不同意我跟你去?” 阿星点头:“同意啊,怎么不同意?说不定你跟我去了以后会自动放弃我。” 兰花:“如果我不放弃呢?” 阿星笑了起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感情这东西是勉强不来的。” 兰花看了看宿舍,笑问:“那我今晚睡哪里?” 阿星:“这个不用你操心,总不会把你撂在外面挨饿受冻……”阿星的话还没说完,阿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今晚我回家,你就把兰花留在这里吧。” 阿星和兰花都被吓了一跳,同时,脸上都开始发烧。兰花在阿星的床沿上坐了下去,小声嘟哝:“干嘛不进来说话?吓人一跳。” 阿宝在门外笑道:“哈哈,你们关着门呢,我怎么敢进来?难不成要搅黄你们的好事?” 阿星一愣:“什么?关着门?什么时候关上的门?”说着,从床沿上站了起来。 兰花红着脸小声说:“是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不经意关上的。”兰花说“不经意”其实是托词,是欲盖弥彰。阿星心里明白,兰花第二次进来是准备和他再次谈判,她是怕被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而故意关上的门。 阿星打开门,对站在门外的阿宝说:“进来吧。难道不会敲门?” 阿宝笑着走了进来:“你俩唧唧咕咕的也不知说些什么,来了三次愣是不见开门。” 阿星见阿宝身上背着邮包和军用水壶,问:“你今晚就出发?” 阿宝笑道:“今晚回趟家,明早从家里出发,顺路。”说着,看了看坐在阿星床沿上的兰花:“再说,我得给你们腾地方。我不走,你们也不方便啊。”说完,对阿星做了个鬼脸。 阿星瞪阿宝:“想嫂子了就直说,挂什么狗屎人情?还给我们腾地方呢。” 阿宝:“啊哟哟,你看你看,这猪八戒还倒打一耙。唉,算了,人不领情阴功在。我还是成全你们吧。” 兰花低着头不吱声,一张俏脸红到了耳根旁。 阿宝又看了一眼满脸红霞的兰花,笑道:“如果不是需要回宿舍拿点东西,我还真不忍心来打扰你们。”别有用意的对阿星笑道:“回来的路上还嘴硬呢,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被阿宝戳到了软处,阿星只好默不作声。 兰花低着头问道:“没说错什么?” 阿宝笑道:“这是我和阿星之间的秘密,你就没必要知道了。”边说边从自己的橱柜中拿出些糖果放在邮包里,又对阿星说:“你到街上买些吃的回来吧,我就不掠人之美抢着帮你招待客人了。啊,不对,是你的,――女朋友。” 阿星:“这个不用你吩咐,我早就买来了。” 阿宝笑道:“哦,那就好那就好,省得样样都要我帮你去操心。” 阿星:“好啦好啦,你还是操操你自己的心吧。嫂子在家里都等得不耐烦了,你还是赶紧回家吧。” 阿宝挎上邮包往外走:“不用你催,我自会走。”突然回头一笑:“祝你俩一晚好梦!” 兰花喊道:“你和嫂子才一晚好梦呢。” 阿星和兰花在宿舍里谈论,不知不觉已是晚饭时间。话务员杨哥在餐厅里喊:“阿星,赶紧带你的女朋友来吃饭。” 阿星应道:“好嘞,这就来。”转身拉了拉兰花的手:“走吧,去吃饭。” 兰花看着阿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星有些莫名其妙,不解的看着兰花:“你笑什么?” 兰花边站起来边说道:“你那么想跟我撇清关系,别人说我是你的女朋友你为什么不辩解呢?” 阿星边走边说道:“这种事情越辩越黑,不辩反而省事。” 兰花跟在阿星后面往餐厅走,在后面低声说:“嗯,情场老手,已经有经验了。” 兰花说这话的时候阿星已经跨进了餐厅,他也不再说什么。 第18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夏所长见他们进来,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下吃饭。” 阿星和兰花坐在同一条长凳上。坐在兰花侧面的罗哥气鼓鼓的瞪了兰花一眼,弄了一大碗饭菜独自一人到总机室去吃。看着罗哥离去的背影,兰花抿嘴一笑:“这罗大郎倒也识趣。”说着,看向夏所长:“夏伯伯,看来以后我是不能再到你们的邮电所里吃饭啦,影响你们同事之间的关系啊。” 夏所长笑道:“没关系嘛,又没有多大的矛盾,过段时间就好了。其实,他的心肠也不坏,只是脾气有点古怪而已。” 兰花:“他的心肠好不好跟我没关系,我又不跟他相处。” 杨哥笑道:“就是嘛,你跟阿星好好相处就行了,又何必跟他相处呢。” 兰花的脸红了:“杨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夏所长为兰花遮羞,赶紧岔开话题:“好啦好啦,还是先吃饭。吃了饭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吃完了饭,兰花和阿星收洗碗筷餐具(邮电所里没有固定的做饭人,也就是员工轮换着做饭和自理卫生。),杨哥到总机室值班,夏所长则到信件收发室去办理业务。 收拾好厨房,阿星到报刊分装室整理即将投递的报刊信件、誊抄信件目录清单,兰花不时在一旁帮忙。全部准备完毕,已是晚上九点。两人回到宿舍,阿星拿出信笺和笔准备给胡玲玲写回信。兰花坐在一旁看着。阿星笑道:“我和玲玲现在还是恋人关系,你认为我写信的时候你在一旁看着,这,合适吗?” 兰花:“我已经跟你讲明白了,要怎样去做那是你的事情。现在我必须监视你们交往的全过程,要不,我怎么才能让你的心从她的身上收回来?” 阿星:“你就不觉得,你这样做其实很无聊吗?” 兰花:“这怎么是无聊?作为一个上了战场的战士,怎么能够再怕流血牺牲?即使是飞蛾扑火,我也认了。” 阿星摇头苦笑:“我怕伤害到你。” 兰花坚决的说:“已经豁出去了,不怕你怎么伤害我。” 阿星看着兰花真诚的说:“为了我,你不值得。真的,有一天你会懊悔你今天所做的一切,因为,我不值得你爱!” 兰花:“值不值得爱你,这取决于我的意念。” 阿星真的无话可说了,开始埋头写信:“玲玲,你好! “来信收悉。得知你在大学生涯里又重获新生希望,我心里深感欣慰。同时,也祝贺你。 “看到你为我写的那首诗,我心里真是百感交集。没想到从不做文学梦的你竟于我之前登上了更高的文学殿堂,为你骄傲的同时,我心里又感到诸多失落和惭愧,直到如今,我还没有在一家大型刊物上发表过一篇像样的文章。从你的身上,映出了我那颓废之极、毫无进取的灵魂。就如你诗中所说,我是一块默默无闻的顽石,却不是价值连城。只不过是一块顽而不化、不可为之雕琢成器的石头罢了。 “回首诸多往事,心底涌起无限温馨,但那些都是过去的美好回忆了,以后不可能再现昔日的辉煌和骄傲……” 兰花以手支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阿星所写的一字一句,她的脸与阿星的脸贴得是那样的近,幽幽如兰麝馨香的气息不时的喷向阿星的脸颊,在阿星的鼻孔周围隐隐缭绕。 信将写到一半,阿星不经意的一侧头,脸颊撞在兰花的鼻子上。兰花捂着鼻子说:“干嘛?都把人家的鼻子弄疼了。” 阿星歉意的笑笑:“真不好意思。你能不能把脸稍微移开那么一点点?你那醉人的气息都令我有些眩晕了。” 兰花:“我就是要离你那么近,直到把你的心也熏得眩晕。” 阿星看着兰花开玩笑:“把我的心熏晕了,你就被我伤害了。你一定要把握好尺度哦。我可不是清心寡欲的神仙。” 兰花的脸红了:“噢,终于承认了。你也就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伪君子罢了。” 阿星笑道:“你说对了,岂止是个伪君子?我还是一个龌龊之极的混蛋。真的。好多时候都只是理智控制着,不然,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我都干得出来,任何男人的潜意识里都有着肮脏卑鄙的一面,只不过在男人虚伪的面孔下隐藏得很深罢了。如果哪天我兽性大发,那就把你给糟蹋了,所以,你可一定要小心哦。” 兰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得是那样的开心,那样的天真无邪,灿烂得像阳春二月的桃花。 阿星傻傻的看着兰花,看着兰花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心里的那根弦紧紧的绷了一下。他赶紧低下头去,收回心神继续给胡玲玲写信“……记得有一次你曾问我我的理想是什么?我说我的理想就是成为一个伟大的作家,让全世界的人都能读到我的作品。现在想起来,我的这个理想是那么的幼稚,那么的狂妄可笑,慢说我成不了作家,即使成了作家,那又怎样?归根结底还是一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走向社会,面对现实,才体会到实现不了的理想其实就是幻想……” 写完了回信,把信重又读了一遍,觉得有几处措辞不恰当的地方,拿笔改了改。兰花聚精会神的看着阿星的一举一动,脸上看不出丝毫的醋意,却充满了自信的神情。阿星拿起信笺递给兰花:“要不要审阅一遍?” 兰花笑道:“不用了。我都已经把你写的内容背熟了。” 阿星:“就没有一点点其它想法?” 兰花摇了摇头:“没有。我敢肯定的说,你和胡玲玲的爱情是不会有结果的。” 阿星把写好的信折好放进信封里:“我们的爱情早就结束了。现在往来的信件也只是朋友间的相互问候和相互勉励的话语罢了。” 兰花:“‘多情却被无情锁。’若要爱情地久天长,必须经过命运之神的审批和同意。有时候,爱恋之花不一定都会结出果实。” 阿星:“是啊,既然不能结果就最好不要开花,免得再经历一次刻骨铭心的碎心之痛。” 兰花:“纵然不能结果,却能给生命历程中留下一抹凄美的记忆。人的一生,最终的结局就是死亡。其实,结局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的一生走过了什么样的路?经历了什么样的历程?在走过的历程中去感悟生命的价值,在生活中去品尝酸甜苦辣的味道。至于死亡,那是平等的,任何人都要经历的,只是时间的迟早而已。” 阿星点头:“所以,要把握好每走出的一步。因为人生苦短,不必要去品尝那些无谓的苦果。” …… 又聊了一阵,两人洗脚休息。兰花睡在阿星的床上,阿星到话务员杨哥的宿舍去睡,杨哥睡在总机室值班。 第二天天刚亮,阿星就到街上去买早点,买回早点,兰花已经洗漱完毕。吃过早点,阿星背上沉重的邮包带着兰花出发。 兰花虽是女孩子,但她是农村长大的,走山路对她来说已是习以为常了,阿星背着个大邮包跟在她后面还有点赶不上她。去中美村的路虽没有江外的路陡峭,毕竟是崎岖的山路,走了一阵,阿星就开始气喘嘘嘘。上次他跟阿宝出班,是两个人背六个村的报刊邮件,这次由他一个人背六个村的报刊邮件,把他累得够呛。 走了一阵,到达一个树荫匝地的路段,他对兰花说:“歇歇吧,有点走不动了。” 兰花回头笑道:“二十岁的小伙子,背四五十斤的东西也累?” 阿星笑着调侃:“我们山里人都说‘讨个江外婆,胜过买匹骡。’你是江外婆,要不你背上邮包走一段路试试?” 兰花走回来在阿星背上狠狠的捶了一拳:“真是要死了,竟然说出这么缺德的话。我们江外人难道就低人一等了?” 阿星放下邮包一屁股坐在邮包上,喘着粗气笑道:“说你们是骡子,那是夸你们能干呢。又何必生气?” 兰花“哼”了一声,用双手拽直阿星的腿坐在阿星的大腿上:“我就先让你这匹骡子驮驮我这个大小姐。” 阿星“啊哟”一声叫了出来:“你是想压断我的腿啊?”使劲把腿收了收,这一收腿,却把兰花抱在了怀里。 两人的身体是第一次接触,虽有薄薄的衣服相隔,双方都有一种异样的感应。兰花把头靠在阿星的脑门上,轻轻问道:“你和胡玲玲谈恋爱的时候是不是经常抱着她啊?” 阿星:“又胡说了。我成天抱着个女孩还不被人笑死?” 兰花:“我就不信你从来没有抱过她。” 阿星:“那倒也不是,她生病的时候我曾经背着她送她到医院。” 兰花转过头看着阿星的眼睛:“难道就没有发生过别的?” 阿星:“难道你和别人发生过什么?” 兰花:“你吃醋了?” 阿星笑道:“我干嘛要吃醋?” 兰花:“我不信。” 阿星:“你是我的什么人?我吃你的醋算是怎么回事?” 兰花:“你就一点都不在乎?” 阿星一愣:“我?在乎什么?” 兰花:“别装了,凭你的智商,不至于连这句话的意思也听不出来吧?” 阿星:“我只在乎现在和以后,至于对方以前发生过什么,我没兴趣,也不想知道。” 兰花:“可我却在乎你的全部,包括你的从前、现在、将来。” 阿星:“随你怎么在乎。――我们走吧。”说着,用手推了推兰花的身子。 兰花没有起来的意思,懒洋洋的问道:“离中美村还有多远啊?” 阿星:“嗯,还有三公里多吧,翻过这座山,再顺着山梁走一段路就到了。” 兰花这才慢吞吞的站了起来:“那走吧。要不要我帮你背邮包?” 阿星笑道:“不用,走好你的路就行了,我的大小姐。” …… 两人边说边走,终于到达中美村公所。阿星是第二次到中美村,那天在办公室里值班的村干部阿星不认识。那村干部身材魁梧得像铁塔,古铜色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阿星礼貌的问那个坐在办公桌旁的村干部:“领导贵姓?” 村干部用疑惑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打量:“你们是……?” 阿星把身后的邮包卸下来放在办公桌上:“我是邮电所里新来的,第二次到中美村投递报刊信件。” 村干部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哦,你就是阿星吧?” 阿星点了点头:“是的。想必您就是胡支书吧?” 村干部点了点头,目光停留在兰花身上:“嗯,这小姑娘好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兰花微笑着上前跟那个村干部打招呼:“胡叔叔好。” 阿星诧异的看着兰花:“你认识胡支书?” 兰花点了点头:“嗯,胡叔叔三年前曾到我家作客,我就是那时认识他的。” 胡支书:“啊,想起来了,你是老宋的女儿。叫什么花来着?” 兰花:“我叫兰花。” 胡支书:“对对。啊,你也去了邮电所?” 兰花摇头:“没有。我跟阿星四处转转。” 胡支书边给他们泡茶边问道:“四处转转?检查工作的?” 兰花:“不是。” 阿星笑着解释:“兰花是我的同学,我约她到家里去玩。” 胡支书点了点头:“哦。”胡支书给他们泡好茶,在他们的对面坐下:“你们喝茶。” 阿星:“谢谢。” 胡支书问阿星:“你家在哪里?” 阿星:“高岗村。” …… 阿星和兰花边喝茶边跟胡支书聊了一阵,投递了报刊邮件,阿星和兰花继续出发。下午四点,已经到达高岗村。 五点多,阿星带着兰花回到了家里。兰花不停地打量阿星家的房子,又不时的点头。阿星看着兰花笑道:“傻眼了吧?这房子又破又旧,黑黢黢的,比起你家那金碧辉煌的大白院子来真是天上地下了。” 兰花也笑:“我又不是来看家产,何必那么紧张?” 阿星在自己的卧室里放好邮包,又给兰花递了张凳子:“坐下歇歇吧。也把你累得够呛了。” 兰花嫣然一笑:“也真奇怪了,今天我一点都不觉得累。”说着,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观看。 阿星打了洗脸水放在兰花面前:“洗把脸吧,我们的宋大小姐都变成了花脸猫。” 兰花洗过脸,把毛巾递给阿星:“你也擦一下吧。” 阿星的阿爸阿妈都不在家,也不知去了哪儿。两人喝茶休息了一会,阿星起身到厨房去生火煮饭。 刚把饭煮上,阿妈背着一小篮猪草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大门。兰花一看,就猜到进来的肯定是阿星的阿妈,赶紧起身去接下阿妈背上的猪草篮子:“啊,大娘回来了?” 阿妈用衣角揩了揩脸上的汗,眼睛不停的在兰花身上打量:“啊,姑娘是……?” 阿星在一旁介绍:“阿妈,她就是宋叔的女儿兰花。” 阿妈拉起兰花的手高兴的说:“啊,真是贵客。看看,多漂亮,又懂事。这么乖巧的姑娘。你阿爸阿妈都好吗?” 兰花:“都好。大伯到哪儿去了?” 阿妈:“你大伯到山上放牛去了。唉,也不知你要跟阿星一起来,什么都没准备。鸡也没捉好,现在可能捉不到了。”转过头对阿星说:“阿星,你到楼上把火腿拿下来,赶紧煮上,现在还来得及。” 阿星应了一声,“噔噔噔”的跑到楼上去拿火腿。拿下火腿砍开洗干净,然后放在锅里煮上。锅里的水刚沸腾,阿爸也赶着牛回来了。 阿星的阿爸看到一个年轻的姑娘在跟老伴拉家常,起初也不在意,直到兰花起身跟他打招呼他才看清是老同学的女儿:“啊,是兰花啊,刚到的?” 兰花点了点头:“是的,刚到。” 阿爸关好牛,吩咐阿星:“阿星,你把猪喂喂。我来做饭。” 阿星:“好。饭我已经煮好了。火腿肉也煮上了,现在炒几个菜就可以。您先喝茶休息会儿吧。”说着,给阿爸泡了杯茶。 阿爸洗了手坐到兰花对面问道:“你阿爸阿妈都好吗?” 兰花点头:“都好。” 阿爸叹息:“唉,你阿爸和我是三年的同学,转眼已过去了四十年,这时间可真过得快啊。” 兰花:“俗话说‘一天难过一年好过’这话一点不假,转眼我们都快二十的人了。” 阿妈拉着兰花的手问道:“兰花,你读大学了吧?” 兰花:“没读,考不上嘛。” 阿爸:“不读就不读罢,我那俩儿子也没读成。” 兰花想起了什么,问道:“哦,阿金兄弟呢?怎么没看见他?” 阿爸:“他嘛,高中都没上就跟着他舅舅去了省城,现在到蒙自当兵去了。” 兰花:“阿星也没跟我说这些。” 阿星喂好猪走了过来,恰好听到兰花说的话,接口道:“你也没问,我怎么跟你说?” 第19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阿妈看看阿星,又看看兰花,再抬头看看自家黑黢黢的房子,轻轻叹了口气。 稍事休息,阿爸起身进厨房去烧菜。 兰花看了看阿妈,问道:“大娘,您叹什么气呀?” 阿妈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难过的说道:“我儿子阿星命苦呀,他本来有好前途的,都被我们给耽误了,都怪我们没本事啊。” 阿星在阿妈身旁坐下:“阿妈,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现在不是过得好好的吗?又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什么?” 阿妈爱怜的看着阿星:“你的事一直是阿妈的心结,阿妈一辈子都感到歉疚。” 阿星笑道:“歉疚的是您儿子我,您们二老哪里愧疚于我了?” 阿妈:“我知道你懂事,明白事理,但我们做父母的没尽到责任,心里始终不好受。” 阿星:“您就别再想这些了,现在您能够下地走路,能够自由的在外面呼吸新鲜的空气,这比什么都强。如果您这辈子从此就瘫痪在床不会动了,那做儿子的就难赎其罪了……”正说着,阿爸在厨房里喊道:“阿星,你去菜地里拔些葱和芫荽回来。” 阿星应声走了出去。阿星拿回葱和芫荽,阿爸又做了道凉菜。 吃了晚饭,兰花对阿星说:“阿星,我们到外面走走好吗?” 阿星:“好的。” 出了门,阿星带着兰花往田间小路走去。两人边走边谈论着一些读书时的往事。聊着聊着,兰花转移话题问阿星:“阿星,你和胡玲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恋爱的?” 阿星:“我们不谈这个好不好?” 兰花:“逃避未必能够忘却。” 阿星:“虽然未必能够忘却,但起码能保持心情平静。” 兰花:“那好,我们就谈谈别的。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阿星:“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能有什么大的作为?也就是做一日和尚撞一天钟。过一天算一天吧。” 兰花:“我看你意志有些消沉,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得有个人生目标,做人总不能一辈子什么都不干。比如说,入个党,将来到村上混个小芝麻官当当什么的。” 阿星:“我们的本家阿顺叔是高岗村党支部的委员,他也建议我入个党,将来慢慢的发展做点事,但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我真的很讨厌那些烦人的琐事。今天去管张三和李四的纠纷,明天又去安排上面下达的任务。我只想清清静静的过日子,写写作,种种庄稼,过闲云野鹤的逍遥日子。” 兰花:“可是,生活是免不了要和别人打交道的,与人打交道就需要有身份有地位,这个社会不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现在我们生活在这个现实的社会,就要考虑现实的事情。我们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就得在这样的环境里找到适合自己生存的优越条件,而这个优越条件就是高人一头,让人需要你,离不开你,进而敬仰你。而这些都离不开两个字:权力。” 阿星:“可是,有些事情是想到做不到的。你说的这些也挺有道理的,因为你阿爸是多年的村官,对这些你有着深切的体会,也有着独到的见解。但我总觉得我不适合做这些繁杂的农村工作。” 兰花:“我们身为农民,永远离不开这个需要做繁杂工作的环境。你想想,我们中国有着九亿多农民,这九亿多农民需要有多少基层村干部去管理和领导?就不说做个万人之上的人上人,做个千人之上的人上人,总是可以去争取的。等着天上掉馅饼是不可能的,好多事情需要自己去努力的争取。你连这样的志向、思想准备都没有,即使给你个村长当,你也不会当好的。” 阿星叹息:“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我对‘权力’两个字不感兴趣,终究会跟这两个字无缘。我虽然涉世不深,但也深谙其中的人生关窍。好多人在年轻的时候都好高骛远,对一些小芝麻官嗤之以鼻,可是回过头想去争取的时候却为时已晚。但是,我在社交方面是个低智商,对管理和领导农民确实没有信心。” 兰花:“什么都可以学习的,经验来自实践,能力来自锻炼,失败是成功之母。只要你有这个志向,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什么难关都可以闯过,你缺乏的只是信心和勇气。鲁迅说过‘这世上本没有路,只不过走的人多了变成了路。’这条路已经有多少人走过了,你只要学着别人怎么走?在走的时候不断地探索和感悟,就可以走出一条属于你自己的路。好多路都是在自己执着的追求和不断努力中走出来的,总是趑趄不前,即使有路,你也不会到达成功的彼岸。” 阿星眼望远方,思索着兰花说的话,但人生目标却还是那么模糊。太阳从西山边坠了下去,落日的余晖染红了西边的天际,翠绿的群山顿时黯然失色。阿星不由自主的吟出李商隐的诗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兰花轻轻地说道:“太阳落下去了,明天还会再升起来;人的意志消沉下去了,他就永远没有再升起来的机会。” 阿星:“是啊,人的意志消沉了,他就没有再升起来的机会;一旦人生目标出现了偏差,他的终点就将和别人大不相同。也许,这就是我只能做一个伤春悲秋的文人的原因。” 兰花:“人生目标是可以重新确立的。人是活的,事物是死的,什么事情都有可能被人改变。我们是初升的朝阳,并非将要落下的夕阳。我们共同努力,去开辟我们认为不可能走通的路。” 阿星明白兰花的意思,更明白兰花的一番苦心。这已不是单纯的讨论人生志向,她是在关注自己的命运和教导自己该怎样去做。他怎么也没想到涉世未深的兰花在人生价值取向方面会比自己成熟那么多。他转过头重新打量眼前的女孩:长长的秀发,用一个红色的蝴蝶结扎住,然后顺滑的垂至腰际,身材略微要比胡玲玲矮一些,一身合体的碎花衣裤勾勒出身体的完美曲线;一双丹凤眼眼角微微上翘,柳眉的尾端没有随着中部的弯弧往下垂而是随着眼角微微上扬,秀直的鼻子下是一张新月形的小口,这样的五官长在白皙的瓜子脸上,更显妩媚。跟清纯大方的胡玲玲相比,兰花的心机也更胜一筹。 兰花见阿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哎,你那样看着我干什么?好像不认识似的。” 阿星定定的看着兰花的脸说:“兰花,我们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兰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为什么?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阿星幽幽说道:“因为,我有这种预感。” 兰花:“还是因为胡玲玲的缘故?” 阿星摇了摇头:“不,不是因为玲玲。” 兰花:“那,又是因为什么?” 阿星:“具体原因我也说不上来,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不可能走到一起,在各方面来说我们的人生观点不一样,如果走到了一起,早晚还是要发生意见分歧。人生价值取向方面你是对的,就这一点来说,你就比我强好多。我的个性很倔强,不可能与一个比自己强的伴侣生活在一起,这只是诸多原因中的一点。” 兰花不解的看着阿星:“就因为这个荒唐而又没有根据的预感、直觉,你就要不留情面的拒我于千里之外?” 阿星:“我的心里很乱,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说着,抬头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对兰花说:“天就要黑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兰花的倔劲上来了,伸手拽住阿星的衣角不让走:“不行,你必须给我说个清楚,否则,你就陪我在这里坐到天亮。”边说边把他拉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自己也坐了下去。 阿星温言相劝:“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些问题我们有的是时间讨论。好不好?” 兰花转过身背对阿星:“不回去。回去我也睡不着。与其回去生闷气,还不如在外面把话给说清楚了。” 阿星笑道;“我们之间又没有多大矛盾,有什么可说清楚的?” 兰花用肘撞了阿星一下:“啊哟哟,矛盾是你提出来的耶,现在又说没矛盾?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话有多可笑?” 阿星转身把兰花的身体扳转过来面对着自己:“看着我。我跟你说啊,我们之间这不叫矛盾,只是我们交流的时候你的观点令我有些吃惊,坦白点说,从你的言谈举止间你让我觉得你的统治欲很强,这让我产生了恐惧心理,我是一个不想被人统治的人,所以……” 兰花抢过了话:“所什么以?你要真不想被别人统治,就要学会去统治别人!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统治别人的人,另一种是甘于现状被人统治的人;如果你不甘心被别人统治,你就要想方设法征服别人让别人受你统治。既无心去统治别人又不甘心被别人统治,这个世界上有这种人吗?这个世界永远就是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历朝历代都是这样,除非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阿星苦笑道:“还真被你说对了,我也觉得我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我却偏偏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迟早是要被这个社会淘汰的。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我也曾极力的强迫我自己,告诉我自己必须去学会统治别人,或是耐下心来让人统治,但我实在学不会,也做不到。” 兰花被阿星的话气得满脸通红,指着阿星:“你,你真是,是一个矛盾的人。” 阿星:“你说得对,我就是一个矛盾的人、不可救药的人、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人、不能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的人!有时候我在想,像我这种没用的人,上帝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个世界?既然让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为什们又不让我的人生价值取向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 兰花瞪大了眼睛看着阿星,像是在看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怪物,良久,才悠悠说道:“亏你读书的时候成绩那么好。你到底是怎么学进那些知识的?像你这样的人,学到再多知识又有什么用?” 阿星笑道:“那倒也未必,并非不喜欢政治就是废物,就是另类。例如好多科学家、专家学者、作家等等就不怎么涉足政治,你总不能说他们也是废物、是另类人群吧?” 兰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也没说你是废物、是另类人群,我只是说你的人生价值取向有问题。仔细想想,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人各有志,不能一概而论。” 阿星:“我只是对政治不感兴趣,在社交方面缺乏灵活性。并非是茫茫黑夜中迷失了方向的羔羊。” 兰花:“那你为什么说我们不可能走到一起?” 阿星:“刚才我不是说了吗,就因为我们的人生价值取向不一样呀。” 兰花悠悠说道:“这个世界在变,我们生活的环境在变,人也在变。别人都会变,你为什么就那么固执?我们都还年轻,什么都还来得及从头开始,包括我们的未来。你为什么总是无情的打击我,拒绝我?这么不把我当回事?难道我在你眼中就那么的不堪?那么令你讨厌?难道我就没有值得你喜欢的一面?” 阿星:“你要让我怎么说你才会明白?你在我心里价值千金,真的,正因为你在我心里价值千金才让我自惭形秽。我们的人生价值取向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将来我们的思想差异只会越来越大,完全统一不了。我们谈论的时候,在另一个领域里我从你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我会认真的考虑你提的建议,我会试着改变我自己。” 听到阿星这么说,兰花才回嗔作喜:“这就对了嘛。我说过我要‘倾心的把你、把你改变,然后把你牢牢地、牢牢地攥在我的手里。’” ……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完全黑了,两人乘着熹微的星光,手牵着手摸回家里。 回到家里,阿妈已经在厨房里给他们备好了洗脚水。兰花向阿妈道谢:“谢谢大娘了。还劳烦您给我们准备洗脚水,真是不好意思。” 阿妈笑道:“这是应该的嘛,有什么好谢的呢?你是贵客,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你多多担待……” 兰花连忙说:“哎呀呀,大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晚辈,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还跟我这么……”话没说完,自知失言,赶紧住口,一张脸红得像公鸡冠子。为了掩饰自己那羞赧的样子,连忙把拧干的毛巾蒙在脸上假装擦脸。 阿妈听出了兰花话里的含义,喜滋滋的说:“我们如果成了一家人,那我这辈子就死而无憾了,只是我家太穷,怕委屈了你。” 兰花边洗脸边说道:“财富是人挣成的,现在穷些又有什么关系?” 第20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这时,阿星从自己的卧室里拿了双自己的拖鞋给兰花:“将就着穿一下吧,也没有适合你的鞋子。” 兰花嫣然一笑:“穿你的也没关系嘛。谢谢了啊。” 阿星看着一脸灿烂的兰花有些奇怪:“咦,怎么突然这么客气起来?是不是我阿妈跟你说了什么?” 阿妈笑着说道:“我说啊,如果我儿子娶了兰花这样的媳妇,你阿妈这辈子就死而无憾了。” 兰花眼神怪怪的看了阿星一眼,低下头去。 阿星用手挠着头:“阿妈,您是昏了吧?兰花怎么可能做你的儿媳妇呢?” 阿妈:“阿妈是真高兴啊,只要兰花不嫌弃,这个儿媳妇我是要定了。”顿了顿,又说道:“我也不怕兰花知道,我就当着兰花的面把话给说清楚。我知道你心里还放不下玲玲,玲玲也对你很好,可是……” 阿星连忙打断阿妈的话:“阿妈,您就赶紧去睡吧。别净说胡话。” 阿妈不依:“别打断我的话。你都已经二十的人了,必须考虑自己的将来了。你想想,虽然你和玲玲都相互喜欢着对方,但你们可能成为为夫妻吗?先不说玲玲的父母是大官,就说现在玲玲的身份,人家可是大学生,将来是要吃公家饭拿工资的。你配得上人家吗?人家那做大官的父母会接受你这个农民女婿?……” 阿爸在隔壁听到老伴的话,赶紧过来阻止:“哎,我说阿星他妈,我们去休息了,让孩子说说话看看电视,你总是这么唠叨,也不怕兰花笑话?” 兰花连忙说:“没事没事,我怎么会笑话大娘呢。” 阿妈站起身来准备回卧室:“兰花,那我们就先去休息了,你跟阿星说说话看看电视,困了就让阿星带你到客房去睡,床铺我已经铺好了。唉,我家阿星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内向不会招待人,你多担待些,别往心里去,啊。” 兰花:“我不会跟阿星计较的。那,大伯大娘您们休息。” 阿妈临进卧室,又回头吩咐阿星:“阿星,电视机旁有吃的东西,待会儿你拿给兰花吃啊。” 阿星:“知道了。” 洗了脚,阿星带兰花到堂屋去看电视。两人边喝茶边嗑着瓜子。这时电视中正播着一个都市言情剧,剧中的一个富家公子爱上了一个贫穷的洗衣女,富家公子的父母却用尽一切手段阻止这对热恋的情人交往。 兰花跟阿星议论剧情:“现在的电视剧,无论是武侠片还是生活片都离不开爱情。武侠片里的男主角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爱情都是美女爱英雄,多少美女围着一个英雄转,为这个英雄争得死去活来;言情剧都是富人爱穷人,要么是富家公子爱上贫家女,要么是富家千金爱上一个身无分文的穷书生,到头来都是穷的一方被富豪人家伤得肢体残缺,惨不忍睹。这都是千篇一律的爱情故事,即使不看最后一集也可以猜到故事如何结局。” 阿星笑道:“这就是你跟我谈论的现实主义。现在的社会就是这么现实,虽然不尽真实,起码也反映着生活中的一小部分层面。” 兰花:“我就奇怪了,编剧为什么一定都要选择一些贫富悬殊的人来作为剧中的主角,演绎的都是同一种类型的结局?” 阿星:“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无论是作家还是编剧,他们向人讲述的故事都要经过几个阶段,首先是开端、相逢,再设置矛盾,解决矛盾,然后就是结局。剧中主要焦点是矛盾,矛盾是故事发展趋向的巅峰,如果没有高低差距很大的矛盾,就很难把故事的情节很深很曲折的发展下去。矛盾是个对立的东西,设置矛盾是最令作家和编剧头痛的关键问题。而‘贫与富’本来就是对立的,他们的结合大多都会存在矛盾,所以他们就把最容易的对立点建立在贫富悬殊上。解决矛盾只是一个过程。如果是现实主义的作品,结局与矛盾是相辅相成的,它永远都脱不出生活的常规逻辑。” 兰花:“我看离奇曲折的情节、催人泪下的爱情结局只是为了吸引观众的眼球而已。如果现实中真有人过到那种生活,那真是生不如死了。” 阿星:“那倒也不是。艺术是来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的产物,作家和编剧所要向读者和观众展现的是生活中只有百分之一的生活现象,如果把百分之九十九的生活现象展现给读者和观众的话,那就显得平淡无奇,活像一杯没有味道的温暾水了。” 兰花:“这个我不太懂。但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阿星:“所以说,经过艺术处理的东西虽有一点点生活层面的代表性,但都只是很小面积的一部分,好多都已失去了生活的真实性。有些作品像借尸还魂,我们也不必太把它当回事。” 兰花点了点头:“嗯。” 两人又东拉西扯的聊了一阵,关掉电视各自休息。 第二天早上,阿星和兰花起床的时候阿爸已经做好了早点,是彝家人最常吃也最爱吃的带馅大汤圆。 吃了早点,阿星对阿爸说:“阿爸,我带兰花去放牛,您和阿妈在家里做午饭。我已和夏所长请过假,今天在家休息,明天再去另外三个村投递报刊信件,然后返回邮电所。” 阿爸:“好嘛。” 兰花对阿星说:“我出来的时候没有跟家里说过,不知我阿爸阿妈会不会着急?” 阿星笑道:“到三河村公所的时候我已经给宋叔打过电话,告诉他你要跟我到家里玩几天。” 兰花:“我阿爸怎么说?” 阿星学着宋大宏的语气:“宋叔说:‘好吧,我知道了。’” 兰花笑:“熊样。” 阿星:“谁是熊?” 兰花:“阿星。” 阿妈在一旁跟兰花说:“我家阿星就这性格脾气,事情办了他也从不跟人说一声。唉,生成的脾性,怎么也改不过来。” 兰花笑:“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阿星和兰花赶着牛群到了山上,两人坐在一棵松树下,照看着在山坡上吃草的牛儿。兰花把头倚在阿星的肩上,眼睛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悠悠说道:“我们江外有一个习俗,男方去女方家提亲的时候,如果女方家招待男方的是面条,那么是表示女方同意,面条代表着婚姻天长地久;如果女方家煮一锅汤圆招待去提亲的男方,则代表女方不同意,让提亲的人赶紧滚蛋。” 阿星笑道:“这个习俗我也曾听别人说起过,但我们这里不怎么讲究。我们这里的汤圆代表着团团圆圆,里面的糖馅则象征着真心实意,日子甜甜蜜蜜。” 兰花:“你是在哄我开心吧?” 阿星笑道:“你又不是来向我提亲,跟我谈这个做什么?” 兰花板起脸假装生气:“找死啊,你敢取笑我?”说着,伸手在阿星的胳肢窝里呵痒痒。 阿星笑着躲开…… 阿星和兰花赶着牛回到家里的时候,阿爸阿妈已经把饭菜摆在桌上等待他们回来。 吃了午饭,阿爸对阿星说:“今天我去玉米地里除草,你还是带着兰花去放牛。” 晚上,阿爸杀了只鸡招待兰花。 第二天一早,阿爸早早就起了床,为阿星和兰花准备早餐。吃过早餐,阿爸向阿星递过一个黄灿灿的鸡蛋煎饼:“带着路上吃。水我已经帮你放在邮包里了,渴了就拿出来喝。” 阿星接过煎饼放在邮包里:“知道了。” 兰花跟阿妈告别:“再见了,大娘。” 阿妈拉着兰花的手依依不舍的说:“兰花,大娘真舍不得你走。以后有空一定要来看我们啊。” 兰花微笑着说:“以后我会常来看您们的。您们要多保重身体。” 阿爸:“回去代我们向你的阿爸阿妈捎个好。” 兰花点了点头:“我会的。再见,大伯,大娘。” “再见” …… 中午,两人到嘉察村公所。趁着阿星跟村长在凉棚下喝茶聊天的间隙,兰花溜到村办公室里给自己的阿爸打了个电话。打完电话,兰花从办公室里出来对阿星说:“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就赶紧办手续出发。” 阿星点了点头:“好。” 投递了嘉察村的报刊信件,阿星带着兰花又直奔第二站…… 两人返回邮电所的时候,已是下午六点半。同事们已经吃了晚饭,阿星只好带兰花到街上的小饭馆里去吃。 第二天是街天,报刊信件已经从班车上带了出来。回到邮电所,兰花到会议室里去看电视,阿星则到报刊分装室去分装报刊邮件。他分装完乡直单位的报刊邮件,阿宝也回到了邮电所。这个班期由阿星去江外那条线,阿宝去高岗村的那条线。阿宝一进报刊分装室就笑着问阿星:“搞定了没有?” 第21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阿星一愣:“搞定什么?” 阿宝:“兰花呀。” 阿星:“怎么算是搞定?” 阿宝:“就是确没确定关系。” 阿星:“没有。” 阿宝叹息:“唉,那么好的机会你也没搞定。你是怎么想的?” 阿星:“暂时还不想考虑个人问题。” 阿宝开始分装高岗村一线的报刊信件:“一个字没提?” 阿星:“没有。” 阿宝:“你把兰花拐走了,宋叔急得睡不着觉,我跟他解释了一番他心里才踏实了些。” 阿星:“你跟他解释什么?” 阿宝:“就是你跟兰花的关系呀。” 阿星:“怎么解释?” 阿宝笑:“就说你俩已经确立了恋爱关系,说你迟早是他的女婿,不用那么担心。” 阿星:“简直是胡扯。到三河村的时候我已经打电话告诉过他。他怎么会担心?我说你看上去那么老实的个人,编起谎话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阿宝:“这样如花似玉的个大姑娘,谁见了会不动心?更何况她是跟你这个花心的大帅哥在一起,一点即燃的**呀,作为父亲的宋叔能放得下心来吗?” 阿星瞪了阿宝一眼:“你就贫吧你。宋叔和我是几年的老熟人了,他怎么会胡思乱想?就算他心里有点想法,又怎么会告诉你?” 阿宝:“信不信由你。反正你以后会知道的。你想想看,做父母的有谁会不关心自己的儿女?你们又没有办过任何合法手续,万一不小心搞出什么事来你让他们做父母的如何收场?” 阿星:“那,宋叔究竟跟你说什么了?” 阿宝故意卖关子:“哦,现在开始急了?我偏不告诉你。” 阿星淡淡一笑:“我才不急呢。平日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不说拉倒。”说完,走出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兰花站在报刊分装室门口等他。见他回来,兰花问道:“你去了哪里?” 阿星:“去上厕所。不看电视了?” 兰花:“我有点困,不想看了。再说,也没有好看的节目。” 阿星:“那好,洗了脚你先休息。” 兰花把嘴凑在阿星的耳边小声问:“今晚宝哥回来了,我睡哪儿啊?” 没想到阿宝的耳朵贼尖,兰花的话被他听见了,故作为难的说道:“是啊,今晚我睡哪儿呢?难不成要做一晚上的电灯泡?” 兰花脸一红:“你,你睡你的床呀。” 阿宝:“对呀。可是,你跟阿星睡在我身旁我怎么睡得着?那还不让我难受死?” 兰花顿时脸红过耳,转身就走:“不跟你说了。羞死人。” 阿宝在后面笑:“啊呀,会羞死啊?会羞死你来找阿星做什么?” 阿星走近阿宝说道:“宝哥,兰花脸皮薄,你就别再取笑她了。” 阿宝:“啊,心疼了?心疼了就赶紧把人家名正言顺的弄到手。这非亲非故的你把人家大姑娘抱在怀里算怎么回事?我跟你说啊,兰花是个好姑娘,心眼虽多,但聪明善良,容貌嘛,摆在你面前了,也不用我跟你多说。现在我可告诉你,宋叔的意思是让你先向他家提亲,这女大不中留啊。她的心拴在了你身上,他们做父母的也开始担心了。你不要再脚踩两只船了,那个上海什么大学的什么玲玲,那个与你不合适。哥告诉你,我们只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癞蛤蟆最好不要想着天上飞的,我们还是脚踏实地来点实惠的。” 阿星:“你怎么会知道我脚踩两只船?” 阿宝:“那天你和兰花在宿舍里辩论了半天,我也听了个大概。兄弟,听哥一句话,有艳福是好的,但玩过头了到时会落得一场空。你要好好把握机会,这样好的姑娘已经不多,不要再把兰花弄丢了,可惜啊。” 阿星:“可是,我……” 阿宝:“别再可是了,赶紧去招呼兰花。报刊分装不完可以明天再分装。好姑娘可只有一个。去吧,今晚我在总机室值班,你就睡在我的床上。明白我的意思吗?” 阿星大囧:“这,不好吧?” 阿宝催促:“快去,有什么不好的?都是新时代的青年,还那么迂腐。不过,你可要把握好分寸,别搞出事来。” “知道了。”阿星转身走了出去。回到宿舍,兰花已经打好了洗脚水,却不洗脚,坐在椅子上发愣。阿星有些奇怪:“干嘛?为什么不洗脚?” 兰花回过神来:“哦,我在等你洗脚。” 阿星:“你洗就行了,不用等我。” 兰花:“没热水了。——只有吃的一点开水。我不想再去烧水。” 阿星:“那你先洗。你洗好了我再洗。” 兰花:“一起洗吧,等会儿水就凉了。” 阿星从自己的床下拿出两双拖鞋放在洗脚盆旁:“那好,洗吧。” 兰花脱了鞋子把脚伸进洗脚盆里,搅了一下:“嗯,正合适,赶紧把脚伸进来。” 阿星也脱了鞋把脚伸了进去,可那洗脚盆根本容不下四只脚,两双脚一起伸进去,盆里的水就溢了出来。阿星:“还是你先洗吧。”说着,就把脚往外挪。兰花赶紧伸手按住了阿星的脚:“别动。我把一只脚放在下面,你也把一只脚放在下面,你的一只脚踩在我的那只脚上,我的一只脚踩在你的那只脚上,这样就可以了。” 阿星皱了皱眉:“这样怎么洗?” 兰花笑道:“就这样洗呀,你帮我洗,我帮你洗。” 阿星嘟哝:“搞什么嘛?” 兰花:“就这样呗。”说着就伸手轻轻的帮阿星搓起脚来。她搓得那样专注,那样用心,从脚趾头慢慢的往上移动,直搓到阿星的脚后跟……阿星也弯下身子帮兰花搓脚,从白嫩的脚趾头然后慢慢的往上移动……两人弯下的头挨在一起,脸颊相互摩擦,痒痒的,每动一下都相互牵动着对方的敏感神经……阿星觉得很不自然,弯下身子搓了一阵,便直起了身子:“这样的洗法也太辛苦……” 兰花没有直起身子,抬头看着阿星的脸:“我觉得帮你洗脚是一种享受,如果,我们能够永远一起这样洗脚,那该多好。” 阿星无语。 兰花又低下头继续帮阿星洗脚:“阿星……” 阿星也弯下身去继续帮兰花搓另一只脚:“什么?” 兰花:“我阿爸说让你明天去我家。” 阿星:“我们后天才出班的。不过,我可以明天下午就和你一起出江外,顺便把你送回去。” 兰花:“后天就在我家休息。” 阿星:“后天我要赶回邮电所的。” 兰花已经把阿星的一双脚都洗好了,直起身子看着阿星:“我阿爸已经帮你请过假了。可以大后天回来。这次你可以不去黑拉姆村。” 阿星:“为什么?宋叔刚才给你打过电话?” 兰花:“嗯,在嘉察村公所的时候我给阿爸打电话,阿爸说明天要宰一只羊,请黑拉姆村的赵支书去吃饭,你可以把报刊信件交给赵支书让他带回黑拉姆村。” 阿星笑道:“看来你已经帮我安排好一切了?” 兰花低下头用牙咬了咬下唇,说:“没办法,我的整颗心都附在了你身上。” 阿星心里“怦”的动了一下,动静似乎还挺大,究竟怎么回事他也说不清,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心弦吧。他是被兰花的这句话触动了那根寂寥很久的心弦了。阿星看着兰花:“不过年不过节的宰什么羊?要请多少人去吃饭?” 兰花:“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弟弟高考有望,为他庆祝吧?” 阿星:“你弟弟在哪儿上高中?” 兰花:“就是你的母校。” 阿星点头:“哦,那我们还是校友呢。” 兰花:“我弟弟低我一届。成绩比我要好一点。我和你去的那天他们已经高考结束了,想必现在已经回到了家里。” 两人穿上拖鞋,兰花问阿星:“报刊有没有分装好了?” 阿星:“还有一个村没结束。” 兰花:“那我们赶紧去分装。明天一早就出发。” 阿星:“这,有些不好吧?夏所长好像回家了,明天是街天,挺忙的,如果我一早就跟你走了,宝哥会有想法的。” 兰花倒了洗脚水,拽起阿星的手就往报刊分装室走:“赶紧去分装。我向宝哥求情。” 到了报刊分装室,兰花给阿宝泡了杯茶递过去:“宝哥,辛苦了,喝杯茶吧。” 阿宝接过茶杯放在桌上,眼睛看向阿星:“哟,兰花都知道关心人了。阿星,你好福气呀。” 阿星只顾分装报刊,就像没听见。 兰花翻开报刊帮阿宝分装,边分装边问阿宝:“宝哥,你还有几个村的报刊没有弄完?” 阿宝:“只有三个村了。” 兰花:“啊,那我们今晚连夜加班可以完成任务。” 阿宝诧异的看着兰花:“今天分不完可以明天分装呀,何必一定要今晚分装完呢?” 兰花笑了:“明天早上你还另有任务的,这个工作必须今晚完成。” 阿宝一愣:“什么任务?” 兰花:“我告诉你啊,明天一早阿星就要跟我去了,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的。所以,分装报刊的任务必须今晚完成。你明白了吗?” 阿宝:“我就说嘛,又是给我泡茶,又是帮我分装报纸,原来是有求于我,要不,怎么就突然转性了呢?” 阿星在一旁笑而不语。 兰花:“宝哥,话不能这么说,我们都是老熟人了,相互帮忙是应该的,你不要老揪住人家的一点小辫子就不肯放手。山不转水转,你也会有需要我帮忙的一天,你说对吧?” 阿宝笑道:“你看你看,这么心急?你是怕阿星被那个上海什么大学的什么玲玲抢走了吧?我告诉你,不用那么心急,是你的就是你的,别人抢不走;不是你的你强求也没用。” 兰花:“这我知道。所以,有些事情得赶紧办一办。” 阿宝:“什么?要赶紧办一办?说风就是雨,这还来得挺快。什么时候办?” 阿星转过头对阿宝说:“别听兰花瞎掰。没有的事。” 兰花笑道:“宝哥,一切由我操办,下个月请你吃喜糖。不好意思,明天你就先辛苦一下,过几天再让阿星还你个人情。” 阿宝:“不行不行,这怎么可以呢?公是公私是私,公私要分明。人是你借去的,这个人情必须由你来还。” 兰花笑:“好好好,我还就我还,这个帐先记我头上。到时我加倍还你。” 三人边说笑边分装,十一点不到一刻,所有报刊信件全部分装完毕。高岗村一线六个村的报刊邮件投递目录清单由阿宝去做,江外一条线的报刊邮件投递目录清单,阿星准备拿到兰花家去做。 处理好该投递的报刊和信件,阿星和兰花回宿舍休息。 当晚,兰花和阿星第一次睡在同一间宿舍里,由于白天太过疲累,睡下没多久两人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第二天一早,阿星准备了两大壶凉开水,背上邮包就和兰花出发了。途中经过街道,在街上买了早点,两人边吃边赶路。上午十点,兰花和阿星赶到了金宝村。离兰花家老远,阿星就闻到了羊毛烧焦的糊味儿。走近家门,果然看到几个人正在兰花家大门外烧着火烤羊,见兰花带着阿星回去,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小伙子微笑着上前迎接:“姐,你们回来啦。” 兰花上前拉住小伙子的手笑眯眯的说:“什么时候到的家?考得好不好?” 小伙子笑了笑:“也就一般般啦。估计考个一本应该没问题。” 兰花兴奋的把小伙子介绍给阿星:“阿星,这就是我弟弟小刚。” 第22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阿星上前跟小伙子握手:“你好。我叫阿星。听你姐说,你也是一中的学生。我们应该算是校友。” 小刚点了点头:“是的。这样算起来我是你的学弟。”说着,牵起阿星的手往家里走:“先进家喝茶休息一下。” 走进家门,宋大宏夫妇也非常热情的接待了阿星。 阿星随小刚走进客厅喝茶休息,兰花则到自己的卧室换了套天蓝色的衣服,然后躲进厨房唧唧咕咕的和自己的母亲说悄悄话。 休息了一阵,帮忙宰羊的人也把羊整弄好了,兰花的阿妈和兰花的婶子摆好碗筷端出饭菜吃午饭。 吃过午饭,宋大宏亲自下厨,把一只肥羊砍开剁好放在一口大锅里。午后,有人陆续到来,宋大宏父子俩忙着接待来客。阿星忙完业务,也和宋大宏父子俩一道招待来客。下午三点多,黑拉姆村的赵支书和两个中年人一起来到了宋大宏家,看到阿星和宋大宏父子一同迎客,赵支书有些不解,问阿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和大宏是亲戚?” 宋大宏解释:“哦,阿星和我女儿是同学,是兰花约他来家里玩的。顺便来村上投递报刊邮件。” 赵支书点了点头:“哦哦,原来是这样啊。”看阿星的眼神却有点奇怪。 阿星微笑着跟赵支书打招呼:“赵叔,待会儿我想麻烦您一件事。” 赵支书:“什么麻不麻烦的?只要赵叔能办到的,你尽管说就是了。” 阿星:“待会儿我想请赵叔帮我把黑拉姆村的报刊邮件带回去,这次我就不到黑拉姆村去了。” 赵叔:“好嘛好嘛。这又不是什么麻烦事,顺便。”说着,指了指身旁的两个中年男人给阿星介绍:“这是字村长,这是文书张国良。” 阿星微笑着一一和字村长和张文书握手:“你好你好,我是邮电所新来的阿星。往后还请各位领导多多关照。” 字村长:“好说好说。” 张文书:“应该的应该的。相互关照吧。” 客厅里在座的客人基本都和赵支书等人认识,相互寒暄打招呼。打过招呼,众人都重新坐下喝茶聊天,抽烟的抽烟,喝酒的喝酒,玩牌的玩牌,乱哄哄的好不热闹。客人越来越多,所有的客人都带着礼物来,不一会儿,客厅外就堆成了一座小山。阿星有些尴尬,他是空着手来的,想补件礼物,却又不知这里有没有卖货物的店铺? 阿星走到客厅外向厨房里的小刚招手,小刚向他走来,他对小刚说:“我们到外面看看。”小刚点了点头。到了大门外。他问小刚:“你们寨子里有没有卖东西的店铺?” 小刚挺聪明,一听就猜到了阿星的心思,犹豫了一下,说道:“以前没有,现在,好像也没有吧?” 阿星:“到底有没有?” 小刚:“我也有两年没回家了,不知现在有没有?”小刚正说着,兰花也跟了出来:“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小刚背着阿星向兰花使眼色:“我跟阿星哥说我们这里没有小卖铺。姐,我们这里没有小卖铺吧?” 兰花会意:“哦,是啊,没有。有户人家说要开个便民小店,不知开张了没有?” 阿星察觉这姐弟俩话中有猫腻,知他们没有对自己说实话,于是也装作相信的样子说:“没有就算了。我们进去吧。”心里却在想:“小刚已经知道了我的心思,他们肯定不会跟我说实话,待会儿我独自悄悄溜出去到寨子里问问。” 阿星随兰花姐弟俩到客厅里坐了一下,乘着姐弟俩出去的间隙,他也悄悄的溜出了大门。高月寨子很大也很密集。好多人家都养着狗,而且还是身高体壮的那种大土狗。阿星走到一户人家门口,驻足向里面张望了一下,那条睡在门口的大黄狗立即向他狂吠起来,听到伙伴的吠声,又有三条狗循着声音向这边跑来。这是一个十字路口,四边宽阔,却是寨子的中心点,听到同伴不停的狂吠,又有四五条狗伙伴向阿星围来。阿星心里很后悔,对付狗的最好武器就是棍子,可这里光秃秃的连一块石头也没有。围观参战的狗越来越多,它们把阿星团团围住,不停的向阿星狂吠。有几条胆大凶猛的公狗渐渐向阿星逼近,龇牙咧嘴的向阿星进攻。阿星手无寸铁,只好赤手空拳的驱赶向自己进攻的狗群。见阿星空着手对它们造不成威胁,狗群越来越向阿星逼近,有几条狗还开始张口咬向阿星挥出的拳头和踢出的脚,阿星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左挪右闪的躲避狗群的进攻,一时之间凶险万状,搞得他十分狼狈。有几次自己的脚还差点被狗咬上。阿星心里开始惊惧起来,边对付狗群边苦思脱身良策,就在这时,一条凶猛的大黑狗向他猛扑过来,差点就咬在自己的胸上。阿星挥起一拳打在狗脖子上,大黑狗嗷叫一声落在地上。他的一股豪气在胸中激荡,惊惧变成了满腔怒火,决心跟狗群拼死一战。他大吼一声,身子凌空跃起,双脚直向那条大黑狗的头顶踏落。狗群见阿星猛然跃起,一时之间都停止了吠叫,抬头望着身子凌空的阿星。阿星的双脚准确无误的踏在那条黑狗的头上,黑狗当即倒地,“嗷嗷”哀叫。 狗群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向阿星反攻。阿星不给狗群喘息的机会,身子再次凌空跃起,双脚又踏向一条冲在最前面的一条大花狗头上,大花狗也哀叫倒地。那些狗又愣了一下,阿星飞起一脚踢离自己最近的一条狗,那条狗被阿星踢中肚腹,飞出四五尺远居然没有倒地,“嗷嗷”叫着夹起尾巴飞奔离去。这时,那两条被他踏倒的狗都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狺狺”叫着慢慢退去。其它狗见同伴受挫,心里产生了惧意,虽然在吠叫,但脚步却在往后慢慢退却。阿星怒火未熄,飞起一脚又踢在一条白狗的脖子上,那条白狗被踢得站立起来,嗷叫一声转身逃跑,其它狗群也四散奔逃。眨眼功夫,那些狗跑出好远。看着惊慌失措夹起尾巴逃跑的狗群,阿星哈哈大笑,胸中的那团怒火随着欢快的笑声烟消云散。 阿星随手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又伸手去捋黏糊糊的耷拉在脑门上的头发,一摸之下,才发现自己的脑门已经湿得一塌糊涂。刚掏出手帕想擦一擦满脸的汗水,身后突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转回身一看,却是兰花向自己走来。阿星一愣,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兰花笑道:“来看你跟狗打架呀。想不到你的打狗技巧还不错,没有打狗棍居然还把那些狗打得四散奔逃。丐帮的洪七公有降龙十八掌,你有降狗十八脚,够厉害的,创下历史记录了。”说着拿出手帕替阿星擦汗:“啊哟,看来这跟狗打架还是挺辛苦的,流了一身的汗。” 阿星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笑着:“好险,差点被狗咬到,如果再不反击,恐怕我身上的肉要喂到狗的嘴里了。” 兰花嗔道:“没事到处跑干嘛?我们这里家家都养着狗,寨子又密集,只要有一条狗吠起来,马上就会有很多狗跑出来参战。今天算你运气,躲过一劫。” 阿星不屑的一笑:“哼,即使被咬上一口,我也要宰掉几条狗,幸亏它们跑得快,要不我还真想宰了它们。” 兰花帮阿星擦干满脸的汗,扬了扬湿漉漉的手帕:“看看,打倒四条狗就湿了一条手帕,再打下去就要流血了,还逞能?人家武松名扬天下那是打虎,你打狗还能算英雄?记住,以后不许再冒险、害我担心了。” 阿星:“那,难不成要我站着眼睁睁的被狗群活活给撕喽?” 兰花:“不是说让你活活的被狗咬,我是要你凡事小心些。”说着,伸手帮阿星整理凌乱的衬衫:“看看,背心和衬衫都汗湿了。唉,让我说什么好呢?你呀。” 阿星无言以对。 兰花见阿星看着自己不说话,笑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到寨子里来要干什么?我带你去。”说完,转身向前走去。 阿星默默的跟在兰花身后。 阿星跟着兰花转过一个拐角,看到前面有一个“便民小店”,里面稀稀疏疏的陈列着一些小物件。 小卖店的老大娘见兰花走过来,和她打招呼:“兰花,有空来大娘这里看看?” 兰花笑道:“是啊,今天得空来看看您。” 老大娘打量兰花身后的阿星:“兰花,这小伙子是你家亲戚?” 兰花一愣:“啊?哦,对对,我家远房表哥。” 老大娘仔细打量了阿星一阵,摇了摇头:“不对,你家亲戚我大都认识,这小伙子面生得很。” 兰花笑道:“好啦好啦,他是我同学,第一次来这里。” 老大娘看着阿星不住点头:“嗯,不错,挺俊的,跟你挺般配。” 兰花:“大娘,你都看上啦?” 老大娘:“我看上有什么用?那不是你的么?我家小翠可没你这福气。” 兰花跟老大娘闲聊,阿星在货架上仔细挑选商品。挑来选去,没有一样是拿得出手的。阿星对老大娘说:“大娘,给我拿条春城带把(带把就是过滤嘴)烟,再拿两瓶高度的白酒。” 老大娘:“高度白酒只有散装的,春城带把只有四包,青蛙皮(不带过滤嘴的春城牌香烟)倒是有,你要不要?” 阿星:“有没有好一点的?比如红河牌香烟之类的?” 老大娘摇了摇头:“没有。” 兰花碰了碰阿星的手:“随便拿一点就可以啦。叫你别拿你偏拿,冒冒失失的跑到这里,还差点被狗给咬了。” 阿星犹豫了一下:“嗯,那就给我拿四包春城带把烟和一箱啤酒吧。” 老大娘:“啤酒只有三瓶。要不要?” 阿星咬了咬牙:“要。再拿一箱白酒,低度的也没关系。” 老大娘:“只有二十八度的,那也只有两瓶。” 阿星:“好,我全要了。多少钱?” 兰花:“我来开。” 阿星沉下脸:“我买东西你开钱?这算什么话?” 兰花见阿星面色不善,连忙道:“好好好,你开你开。” 老大娘用笔算了又算:“嗯,一共是二十九块四角。” 阿星递过三十块钱:“不用找了。” 老大娘接过钱:“那怎么可以?我们这里有五角一架的火机,你拿一个去。”说着,硬是把一个火机塞进阿星的手里。 阿星只好接过:“那就谢谢大娘了啊。” 老大娘笑道:“谢什么?还差你一角钱呢。” 老大娘那里也没有方便袋,阿星只好把五瓶酒都抱在怀里往回走。兰花跟在后面:“哎,我帮你带两瓶吧?” 阿星笑:“求之不得。”说着,把小一点的两瓶白酒递给兰花。 将要到家门口,阿星把那三瓶啤酒也塞进兰花的怀里。 兰花:“干什么?” 阿星笑道:“这么点东西我怎么拿得出手?我就进去敬客人们一支烟算了。” 兰花也笑:“五瓶酒的礼物也不算轻啦,你不用难为情。” 阿星:“还是你抱着吧。” 回到客厅,兰花把一扎酒递给宋大宏:“这是阿星买的。” 宋大宏看了一眼正在给客人敬烟的阿星:“买什么酒嘛?都是一家人。” 阿星尴尬的笑了笑:“本来应该在明珠街上买点东西来的,一时没想到。这里也没有好一点的东西,实在不好意思,让人见笑。” 宋大宏接过阿星敬来的烟:“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要搞得这么拘束。知道了吗?” 阿星点了点头。 黑拉姆村的字村长笑着问道:“老宋,这小伙子是你女婿吗?” 宋大宏一怔,随即答道;“是我的侄儿。” 字村长:“那以后呢?” 宋大宏笑道:“以后的以后嘛,只能问老天了。” 客人们听了宋大宏的话,齐声哈哈大笑。 兰花瞟了一眼阿星,红着脸赶紧跑了出去。阿星的脸上也在发烧,但他却不好离开,只好硬着头皮给所有的客人敬完烟。阿星敬完烟,赵支书拉了拉他的衣角,低声对他说:“到外面去,我跟你说句话。” 阿星点头,跟着赵支书到了外面。赵支书看着阿星说道:“阿星,你是个不错的好小伙,赵叔跟你很投缘,我就跟你提个醒。” 阿星:“赵叔,什么事?” 赵支书:“今天的客人很多,看这阵势,客人还没有来齐。按照我们土著彝族的习俗,你今晚是在劫难逃。” 阿星一惊:“怎么啦?难道还会有人找我的茬?” 赵支书点头:“我们这里好客,凡是主人的新女婿,都得向所有的客人敬酒,然后是客人回敬。我看你平时不怎么喝酒,不知你能不能挺住?” 阿星脸一红:“赵叔,您误会了,我不是宋叔的女婿。刚才宋叔不是已经跟您们解释清楚了吗?怎么您还会这样认为?” 赵支书笑:“小伙子,就因为你还不是正式的女婿,所以客人们更会拿你开刀。” 阿星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不是正式的女婿他们更要拿我开刀呢?” 赵支书:“因为他们要看看你有没有诚心?是不是真的想娶兰花做老婆?” 阿星更加糊涂了:“这跟喝酒有什么关系?” 赵支书:“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你真心爱一个人,你就会为你所爱的人上刀山下油锅,眉头也不皱一下。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阿星明白了,客人们是要用喝酒来试探阿星是否对兰花真心。说明白点就是跟客人的酒喝得越多,对兰花的爱意就越深。 这下阿星可是上下两难了,说自己不爱兰花吧,那不全是,这样说会伤兰花一家的心,先不说兰花一往情深的爱着自己,就凭宋大宏是自己家的恩人这一点来说,自己就不能做出伤害兰花的任何举动;说自己爱兰花吧,那也不全是,何况自己也喝不了那么多酒。 赵支书看着愁眉紧锁的阿星,悠悠叹了口气。 阿星问赵支书:“赵叔,您们为什么就认定我是宋叔的女婿呢?” 赵支书:“唉,这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大宏请客的第一个理由可能是小刚考上了大学;第二个理由就是把你和兰花的关系公开,我看第一个理由是宾,第二个理由才是主。” 阿星:“为什么这样说?” 赵支书:“因为孩子考上大学请客一般都是在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以后,将要开学的时候才会下请柬,但小刚好像连考分都还不知道,为小刚请客的理由实在太牵强;但我们来到这里后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因为你在这里。这就是大宏请客的真正理由。” 阿星:“可是,宋叔请的都是他的老朋友和同僚干部啊。” 赵支书笑了起来:“怎么会是这样呢?兰花的舅舅们,在县政府工作的宋大伟,大宏的表兄表弟,基本上全来了。” 阿星:“我没看到大伟叔叔啊?” 赵支书:“你认识大伟?” 阿星点了点头:“在读高中的时候认识的。” 赵支书:“你跟兰花出去的时候,大伟回来了。” 阿星沉默不语。 赵支书:“这下相信了吧?还以为赵叔骗你呢?” 阿星:“没有,我不是说赵叔骗我,只是我心里有疑团而已。” 赵支书:“不用怀疑了,事情已经很明显。现在要解决的是喝酒问题,你会不会喝酒啊?” 阿星:“我从小到大好像还没喝过酒。” 赵支书皱起了眉头:“这就有点难办了,得想个办法啊。” 阿星:“是不是找大伟叔叔商量一下?” 赵支书摇头:“不行啊,现在我们要考虑什么人可以帮你挡酒。” 阿星:“找什么人呢?在这里我也没有亲人朋友。” 赵支书:“必须找几个跟你平辈、酒量又好的人。” 阿星:“没有这样的人。赵叔,要不您就帮我跟客人说我酒精过敏不能喝酒。” 赵支书:“不行,土著彝家人怎么能找一个不能喝酒的女婿呢?这个办法行不通。” 阿星:“要不,我推说临时有事离开。反正我跟兰花也没有订过亲,宋叔也没有在亲朋好友面前表露过我与兰花的关系。这样,也不会失了宋叔的面子。” 赵支书想了想,说道:“这样做也不太妥当,虽然亲朋好友尚不知你和兰花的关系,但你宋叔的原意是要把你和兰花的事情公开,一旦你临时失踪,你宋叔心里会很恼火。” 阿星:“那,要怎样做才两全其美……”正说着话,又有十几个客人带着礼物向门口走来,阿星只好进去告诉宋大宏:“宋叔,又有十几个客人来了。” 宋大宏微笑着点了点头:“好,我们去看看。”说着,跟阿星出去迎客。那些新来的客人阿星一个也不认识,赵支书倒是认识客人中的两个,阿星和宋大宏出去的时候他已经在跟那两个熟人打着招呼。 把客人迎进客厅,宋大伟也从客房里出来与新来的客人打招呼。打完招呼,宋大伟走到阿星面前拉起阿星的手笑着说:“我回到家的时候你和兰花都不在,我就到客房里躺了一下,走了那么长的路,真把我累得够受。” 阿星:“东东和阿姨没有回来吗?” 宋大伟:“你阿姨要上班,县政府的事情有点多。东东没跟我一起回来,公路又不通到家里,车子只能到江边,这么长的路他也走不动嘛。” 阿星:“东东现在听话多了吧?” 宋大伟点了点头:“听话多了。自从你到我家教了他一段时间后,他就进步了不少。他还时常念叨着你,说是想你了。有时间的话你和兰花到家里去看看他。” 阿星有点尴尬,面上微微一红:“好的。” 宋大伟捕捉到了阿星脸上的微妙变化:“其实,兰花在读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了,你们今天走到这一步我们做长辈的也为你们高兴。本来我也脱不开身,但我哥昨天下午给我打电话说要商量一下你和兰花的事情,我就只好急着赶了回来。” 阿星一愣:“宋叔跟您这么说?不是说为小刚庆祝才请的客?” 宋大伟:“如果只是为小刚的事我就不回来了。说是为小刚庆祝,那只是一个对外人说的借口而已,我们的主要目的是商量你和兰花的事情。” 阿星:“可是,我父母什么都不知道啊。” 第23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宋大伟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哥已经什么都告诉我了。只要你和兰花的关系确定,父母方面根本不是问题。你阿爸和我哥是亲如兄弟的老同学,只要我哥主事,你阿爸什么都会听我哥安排的,你说对不对?” 阿星点了点头:“事情倒是这样,但太突然了些。” 宋大伟:“你还没有心理准备?” 阿星不否认:“是的,兰花也没有跟我具体的说。她只说今天要为小刚庆祝,宋叔请我到家里做客。” 宋大伟觉得有些事情还需沟通,又不便在客人面前说,于是把阿星带到了自己的房里。坐下后,开门见山的问阿星:“你打不打算娶兰花?” 事到如今,阿星已经没有退路,只好点头说道:“我当然想娶她。” 宋大伟:“那就好办。一切由我们安排。” 阿星看着宋大伟:“大伟叔叔……” 宋大伟:“什么?” 阿星:“我听赵支书说,这里的土著彝族很好客,特别是对主人的新女婿……”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对宋大伟说。但宋大伟已经知道了阿星的意思,笑着问阿星:“你是怕喝酒吧?” 阿星点了点头:“是的。” 宋大伟:“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我们这样……,你就不用喝那么多的酒。” 阿星听了宋大伟的话,终于放下心来,由衷的佩服宋大伟的机智:“大伟叔叔,您真厉害。这样一来,还轮不到我敬酒,客人就已经倒下了一片。” 宋大伟:“就是嘛。想让你喝醉的毕竟是那些事不干己的朋友,至于我们长辈,怎么会让你喝那么多酒呢。” 下午四点半,所请的客人都已到齐,晚饭开始。 阿星、兰花、小刚给在座的所有客人都斟上酒。斟酒完毕,宋大宏端起酒杯朗声说道:“今天,我很高兴,好多亲戚朋友都来这里相聚,为犬子祝贺,大家一起高兴高兴。我感谢各位朋友、各位同仁、各位亲戚父老对犬子的关爱。来,我们干了这一杯!” 亲戚朋友们都起身碰杯:“干!” 喝了第一杯酒,阿星和兰花又为客人斟上第二轮酒。 这次是宋大伟站了起来,他向亲戚朋友举杯说道:“今天大家能为我侄儿庆祝,我这个做叔叔的也很高兴,来,我们高高兴兴的干了这一杯!”说完,一仰头喝干了杯中的酒。 众人也喝干了杯里的酒。 第三轮酒由小刚一人给客人斟酒。 斟上酒,兰花的大舅站了起来:“今天很高兴能与各位亲朋好友聚在一起为我的外甥庆祝,为了他有一个好的前程,我们为他祝福。干杯!” 众人也站起来举杯:“干!” 酒过三巡,阿星又为客人们斟酒,斟到赵支书旁,赵支书对阿星竖起大拇指:“真有你的,小伙子。待会儿我先敬一轮。” 阿星会意的微笑,把嘴向宋大伟呶呶。赵支书明白了,这是宋大伟出的主意。 阿星斟酒斟到另一桌时,一个身材魁梧的小伙子举起了酒杯:“老表,我看你忙来忙去的也够累的,为我们的初识干一杯!” 兰花的二舅赶紧站了起来,对那小伙子笑了笑,说:“树生,你们是晚辈,我们长辈的节目还没有完成,你们的事先缓一缓。”说着,端起酒杯向在座的客人说道:“我作为小刚的二舅,看到外甥有出息,我也很高兴,为了感谢各位对小刚的关爱,我敬各位一杯!”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客人们也都举杯喝干了杯中的酒。 喝了酒,宋大宏起身说道:“各位,大家先吃饭,等会儿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向大家宣布。为小刚庆祝是宾,重大的还在后面。” 宋大宏的话一说完,好多客人都看着坐在同一条凳上吃饭的阿星和兰花议论起来。兰花用肘碰了碰阿星,小声说:“哎,等会儿你可要见机行事,那些客人会灌你酒的。” 阿星:“我知道。大伟叔叔已经都帮我安排好了。” 兰花:“你跟二叔商量过了?” 阿星点了点头:“嗯。” 兰花:“事先是谁告诉你的?” 阿星:“赵支书。” 兰花:“他怎会知道?我们的事情事先又没有向外面透过风?” 阿星:“猜的。” 兰花点了点头继续吃饭。 这时,赵支书站了起来:“各位,今天我借花献佛,向各位亲朋好友致意,我们共同为大宏能有这样的好儿子而庆祝,来,为了小刚的大好前程,我们共饮了这一杯!”说完,一仰脖子喝下了酒。 客人们都闹哄哄的站起来向宋大宏恭喜:“恭喜恭喜。” 宋大宏跟客人客套:“同喜同喜。” 乱哄哄的闹了一阵,又喝了两轮酒,宋大宏离席走向一个空位,他向阿星和兰花招手:“你们过来。” 阿星和兰花放下碗向宋大宏走去。宋大宏伸出左手拉住阿星的手,又伸出右手拉住兰花的手,三人面向在座的客人。宋大宏声音洪亮的说道:“今天,我请客的真正原因是要宣布一件关于我女儿和阿星的一件事。按照我们彝家人的风俗,首先第一个程序是男方向女方家提亲,然后是男女双方在祖宗牌位前磕头,这个叫吃小酒。吃过小酒,男女双方就要改口叫对方的阿爸阿妈,包括叔、婶、舅、舅妈以及对方的所有亲人。本来今天吃小酒的仪式必须由双方的亲人参加,但阿星和兰花的情况有些特殊,他们是多年的恋人,又是新一代的青年,所以我们就把男方亲人参加的这个仪式给免了。因为阿星的阿爸和我是多年的老朋友,一直以来都是亲如手足的感情,这个仪式就由我一手操办了。今天之前我对朋友们隐瞒兰花和阿星的事,那是因为时机还不成熟。今天我请朋友们一起来欢聚,只是请各位来做个见证,并没有别的意思。至于兰花的长辈们,那是我事先做了通知的。现在,请朋友们继续在这里吃饭喝酒,亲戚们随我到祖宗牌位前参加阿星和兰花磕头认亲仪式。”说完,牵起阿星和兰花的手向供奉着祖宗牌位的堂屋走去。 阿星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所有的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昨晚在报刊分装室,兰花虽然对阿宝说过一句“凡事都由我一手操办,下个月请你吃喜糖。”的话,但那时他以为兰花是在跟阿宝开玩笑,没想到她说的是真话。看来宋大宏一家已经策划了几天了,可他却一点都不知道。连兰花都不跟他提半个字。按照时间来算,在兰花到明珠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策划的基础,只是当时还没有敲定而已。阿星虽然年轻,但农村的习俗他还是知道的。不说提亲的时候男方家需给女方许口钱,就说这个吃小酒的仪式,男方家需要给女方针线钱、磕头钱、衣服钱、还有岳父岳母的礼仪服。他什么也没带,什么也不知道,懵懵懂懂的就跟着兰花来到了这里。宋大宏的这一突然宣布,不啻于在他头上响起了一声惊雷。他心乱如麻,还没喝酒大脑就已经一片混沌。 走进宽敞的堂屋,只见里面的祖宗牌位前香烟袅袅,香案上摆放着果品斋饭。堂屋一角摆放着一包包的糖果,香案前铺着一条红毛毯,是磕头的时候跪着用的。亲戚们陆续走进堂屋,宋大宏把一套西装和一双皮鞋递给阿星:“阿星,你到小刚的房里去把这套衣服换上,然后来磕头。”阿星迷迷糊糊的接过衣服捧在手里,思绪却还在十万八千里外遨游。 兰花的阿妈也把另一套衣服和皮鞋递给兰花:“你也赶紧去把这套衣服换上。”兰花接过衣服,看到阿星捧着衣服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动。走近阿星用手碰了碰阿星,示意他赶紧去换衣服。阿星这才回过神来:“啊,谢谢宋叔。” 宋大宏笑道:“去吧,等会儿可不能再喊我宋叔了。” 好多亲戚都掩着嘴笑起来。 只有宋大伟等几个老成持重的长辈面不改色。 小刚带着阿星到自己的房间里换衣服,他跑去打来一盆洗脚水:“阿星哥,赶紧洗脸洗脚。我帮你弄头发。”阿星洗着脚,小刚拿起梳子给阿星梳理头发。洗好脚,又把西装皮鞋换上。 十五分钟后,阿星容光焕发的走进了堂屋。亲戚中有几个年轻的,看到阿星走进,不由低声惊叹:“哇塞,这是郭富城的化身吧?简直帅呆了。” 兰花还没有来,女孩子嘛,打扮化妆当然要花很多的时间,舅妈负责梳头,幺婶负责化妆,阿妈给女儿洗脚穿鞋。几个人在兰花身上不停的盘弄,还是整整用去了半个小时。 阿星的皮鞋是黑色的,西服是米黄色的,雪白的衬衫衣领上打一条鲜红的领带;兰花的衣裳和套裙是暗红色的,脚上是一双白色的高跟皮鞋,长长地秀发盘在头顶,金黄色的发髻用一个纯银的发簪盘住,发簪尾端有一串长长地银链,头微微一动,那串银链就会不停的摇摆。看到兰花走进去,宋大伟第一个鼓掌:“啊呀,仙子下凡了,我侄女跟阿星那真是上天安排好的金童玉女。” 兰花娇羞的嗔道:“二叔。” 众亲戚一起鼓掌:“兰花,你太漂亮了,简直胜过了香港的赵雅芝。” 兰花微微弯下腰向众亲戚福了一福:“谢谢各位长辈夸奖。” 宋大宏哈哈大笑:“我家兰花今天开始懂事啦,看来我的这个决定是对的。”转头对自己的弟弟宋大伟说:“近朱者赤嘛,对吧?” 宋大伟也笑:“就是。以后兰花跟着阿星一定会学到很多,再也不用我们操心了。” 兰花的脸更红了:“二叔,您就会贬我。阿星又会比我强到哪里去?”说着,悄悄瞟了阿星一眼。 宋大伟笑道:“啊哟,我家兰花是天下第一大才女呀,可就是被没有学识的阿星迷得神魂颠倒。” 亲戚们又是一阵大笑。这时,宋大宏请来的那些朋友同事也离开饭桌来到堂屋前看热闹,不时的对阿星和兰花指指点点,悄声议论。 宋大宏清了清喉咙,说道:“今天阿星和兰花在祖宗牌位前正式订亲,阿星以后就是我的女婿了。现在让他们向列祖列宗的牌位磕头。” 阿星和兰花双双在红毛毯上跪倒,然后对着祖宗牌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两人站起身,兰花的大舅向阿星递过两套衣服:“阿星,按照我们彝家人的习俗,今天你需要给兰花两套衣服,针线钱、磕头钱、全部在里面了。你把衣服和钱亲手交给兰花。” 阿星看着那两套衣服,心里一酸,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见他流着泪不接那两套衣服,宋大宏心里也是一酸,走过去紧紧的握住阿星的手低声抚慰:“好孩子,我们知道你一直都很要强,也许我们这样做会伤到你的自尊,但这是我们彝家人的习俗。你心里不用难受,现在你也是我的儿女了,阿爸这样做是应该的。” 小刚也走过来握住阿星的手说道:“姐夫,你以后就是我的亲哥哥,我的就是你的,我的父母就是你的父母,既然阿爸这样安排,你就依了阿爸,别伤老人的心。” 这时,阿星听到兰花的阿妈在说:“兰花,今天不能哭。今天哭是不吉利的。” 宋大伟:“大嫂,兰花是心疼阿星。你就别怪孩子了。” “唉”兰花的阿妈叹了口气:“我也知道阿星身世苦,但今天这个日子是不能哭的。”说着,牵起起阿星和兰花的手看着他们:“好孩子,你们要坚强,今天是你们的大喜日子,按我们彝家人的习俗,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夫妻了,往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啊。” 阿星和兰花默默的点了点头。兰花的大舅再次把衣服递给阿星:“孩子,你把这个亲手递给兰花,你们就是夫妻了。” 阿星双手接过衣服又把衣服捧到兰花面前,兰花接过,伸嘴在阿星脸上吻了一下。宋大宏第一个叫起好来。众亲戚,还有在外面的客人一起鼓掌:“好!” 阿星默默的跪倒在宋大宏和兰花的阿妈面前,恭恭敬敬的给他们磕头。宋大宏赶紧去扶阿星:“阿星,今天不用给我们磕头。” 宋大伟在一旁说道:“哥,阿星这是在感谢你们二老,你们就接受了他的这份心意吧。” 兰花也跪下给自己的父母磕头。兰花的阿妈急了:“孩子,你这是干什么?” 第24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兰花说道:“在不磕头以前,我还不是阿星的媳妇,现在我已经成了他的媳妇,我也不再怕别人怎么笑话我。我知道你们二老这样做全是为了我,为了感谢您们,阿星给您们磕头;我也感谢您们,给您们磕头。感谢您们养育了我,又为我呕心沥血,我真的感谢您们。我和阿星一起感谢您们!”说完,又和阿星一起向自己的父母磕下头去。 兰花把衣服交给小刚:“你把衣服放到我的房里去。” 小刚去帮兰花放衣服,宋大宏指着堂屋里的那堆糖果对阿星说:“阿星,这些糖果是为你认亲准备的。我在前面给你介绍,你带着糖果跟在我后面。”说着,喊过两个侄子:“小飞,你和阿红在后面帮你姐夫递糖果。” 小飞和阿红听话的走过来站在糖果堆旁。 宋大宏又吩咐小飞和阿红:“我介绍一个人你们就递一份糖果给你姐夫。知道了吗?” 小飞和阿红点了点头。 认亲开始了,阿星和兰花双双跟在宋大宏后面,阿星手里捧着糖果。宋大宏指了指宋大伟:“这是你二叔,不用我介绍你也知道了。”阿星双手把糖果递给宋大伟,和兰花一起喊了声:“二叔。” 宋大伟答应了一声,拿出六百块钱分给阿星和兰花:“这是二叔的一点心意,你俩就收下吧。”阿星不去接钱,兰花碰了碰阿星,把嘴凑在阿星耳边悄悄说:“赶紧接过,这是礼节。” 阿星只好和兰花一起接过了宋大伟递过的钱:“谢谢二叔!” 宋大伟点了点头:“祝你们白头到老。” 阿星和兰花:“谢谢二叔。” 认亲一个接一个的进行了下去,宋大宏又指着刚才递给他衣服的大舅:“这是你大舅。” 阿星递过糖果:“大舅。” …… 宋大宏:“这是你二舅。” 阿星和兰花:“二舅” …… 认亲结束,帮忙的人们从厨房里端出了主菜:红烧羊肉。 众人重归席位,晚饭再次开始。 阿星和兰花开始给客人斟酒,斟完一巡,宋大宏端起酒杯说道:“今天,我女儿和阿星正式订亲,感谢各位同仁朋友前来助兴捧场,感谢各位亲人的厚爱,我宋大宏最后敬大家一杯。来,干了!” 男客人们都起立碰杯,向宋大宏祝贺。 接下来是宋大伟向客人敬酒…… 再接下来是兰花的大舅、二舅…… 长辈们都向客人敬完了,接下来。就轮到阿星向客人敬酒了。按彝家风俗,敬平辈或是晚辈,可以举杯向所有的人敬,以一敬十甚至可以以一敬百,但晚辈向长辈敬酒就必须一个人敬一次,不能举杯通敬。阿星拿着杯子在前走,兰花提着酒壶跟在后面。阿星走到年龄最大资历最老的赵支书跟前,兰花为赵支书和阿星斟酒,赵支书微笑着点头。斟满酒,阿星举杯对赵支书说:“赵叔,这里除了我岳父岳母等一干人外,您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您对我的关心。我先干为敬,”说着,就喝干了杯里的酒。赵支书看着阿星喝光了酒,也一口喝干杯里的酒,两人都把杯口往下倒,里面没有一滴酒流下。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阿星逐一向客人敬酒,有几个好事的人都等待着看阿星的笑话,但酒劲渐渐上来,还没等阿星敬到自己就已经开始有些头昏眼花了。 原来,先前宋大伟等人敬客人的都是五十多度的高度酒,而现在阿星敬客人的却是二十多度的低度酒,这就是赵支书和阿星喝了酒后对视大笑的原因。阿星虽然从不喝酒,但仗着年轻,喝下四十多杯后依然谈笑风生,丝毫不见醉意。号称千杯不醉的赵支书见了都暗暗佩服。 最后敬到宋大宏夫妇,从不喝酒的丈母娘也饮了一小杯女婿敬来的酒。 逐一敬完了客人的酒,阿星和兰花回归座位。 为了关照阿星,这时席上所摆放的已经全部换成了低度酒。有几个好事的年轻朋友相邀向阿星所坐的席上走来,他们每人端着一个大碗,向阿星挑衅:“新姑爷,我们祝贺你,祝贺你抢走了我们江外的一枝花。是汉子的话就跟我们喝一碗。”说话的就是那个身材魁梧的树生。阿星微笑着站了起来,示意兰花倒满两大碗酒,然后端起大碗酒对树生说:“很高兴认识你这个豪爽的彝家汉子,干了!”说完,“咕咚咕咚”的把一大碗酒一口气喝干,然后碗口朝下,示意自己碗里已经没有一滴酒。树生也不示弱,仰头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酒。接下来阿星又陪那几个找事的喝了几大碗,渐渐的开始觉得浑身燥热,伸手把领结解松了些。兰花轻轻的问他:“醉了吗?” 阿星摇了摇头:“没有。谁想再喝我还可以陪他喝。” 这时,又有两个村干部来向阿星回敬:“阿星,我们是初识,图个高兴我们喝一口。” 兰花又倒了三杯酒,阿星端起其中的一杯:“承蒙两位领导看得起,干了!”说完,又喝了一杯。 两个村干部也举杯喝光了酒。这时,有几个客人已经忍不住跑出大门狂吐,树生还想和阿星再拼一碗,但他那装了两种酒的胃已经开始翻江倒海,刚跑到大门口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在座的男人中,喝酒喝得最多的是阿星,虽然宋大宏等长辈向客人敬酒的时候兰花坚执不让他喝,但阿星向所有客人逐一敬酒的时候喝了足足四十四杯,后来又跟树生等人拼了几大碗。这时的阿星神智已经开始模糊,他只觉得自己的头好重好重,好像已经竖不起来,渐渐地,他的头靠在了兰花的肩上。见阿星已经醉得不行,兰花侧过身,让阿星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 看到好多人都开始呕吐,那些醉意朦胧、还想再向阿星挑战的客人也只好打消了再拼一杯的念头。 女客人们已经吃好了饭,开始陆续收拾席间的瓶瓶罐罐,男人们都东倒西歪的坐在饭桌旁的凳子上。太阳渐渐的从西边坠了下去,席间已经有人趴在桌上打呼噜。女人们开始忙碌着收拾桌上的剩菜剩饭,洗刷碗筷。 阿星坐在凳子上,感觉头重得厉害,迷糊中好像感到内急,便勉强挣扎着站起来向外走。醉意朦胧中,兰花搀扶着他他也没感觉到。解决了小便走出厕所,突然感觉胃里一阵翻涌,刚刚蹲下,“哇”的一下就吐了出来。兰花连忙帮他拍背:“哎呀,还说没事,都吐了。”狂吐了一阵,觉得舒服了些。兰花扶着他走到客房的床上躺下,打来一杯水让他漱口。漱过口,他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待他一觉醒来,阳光已经从窗口射了进来。 在床上坐起身摇了摇头,觉得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看了看枕边,衣裳折叠整齐的放着。再看另一张床,被褥整整齐齐,床下是兰花昨晚穿过的高跟皮鞋。他找到放在床下的皮鞋,穿好走出客房。小刚向他走来:“姐夫,好点没有?” 阿星点了点头:“好点了。只是头还有些昏。” 小刚笑道:“我还真佩服你,喝了近两公斤酒。” 阿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什么可佩服的?都喝吐了。”说着,转身向门外的厕所走去。上完厕所,他走向门口的一道高处四下张望。昨天到今天,就像做了一场梦,事情是那么突然,那么的不可思议。所有的记忆都那么清晰却又那么的遥远,仿佛这一切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而是在读一本小说自己走进了情节的幻境里。但自己身上确实穿着米黄色的西裤和黑亮的皮鞋,这一切可以证实自己绝不是在做梦。昨晚的一场大醉冻结了他的思维,虚虚一晃翻过了空白的一页。深深印在脑海中的只有自己和兰花一起向祖宗牌位磕头的一幕。没有风花雪月,没有海誓山盟,毫无思想准备就进入了庄严神圣却又像演戏的婚姻前奏。高月寨子和黑拉姆寨子一样,方圆十几里都是一个平坝,所不同的是这里山清水秀,两湾半圆形的月牙湖就是高月坝子的明珠,这里所有的一切生灵都依赖这两泓清澈的湖水繁衍生息。对于现在的阿星来说,宋大宏夫妇就是那两泓清澈的月牙湖。 命运之神常在你猝然不防的时候跟你开个玩笑,无论这个玩笑会给你带来好运或是厄运,往往都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在你身上发生。这也许就是会有那么多人相信命运的缘故。未知的人生,变幻莫测的命运,谁也无法预料自己以后走的路会是什么样子?现在上天赐予阿星的是一个橄榄作馅的馍馍,既酸又甜。远在上海的胡玲玲也许在期待着自己的那份思念,明知不可能却还依然在幻想着樵夫与公主的浪漫婚礼,自己却已在这里闪电般跟别人订了亲,也不知玲玲知道自己跟别人订亲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看着远处朦朦胧胧的群山,阿星心里一阵感伤。既然作出了抉择,无论对错与否,就要为这个抉择负责到底。昨天已然过去,现在必须面对已经发生的一切…… 阿星满腹心事的走进大门,差点撞上出来找他的兰花。兰花嗔道:“干嘛,出去这么久不进来?洗脸水都凉了。” 阿星歉意的一笑:“宿酒未醒嘛,脑袋现在还昏得厉害。” 兰花瞪了阿星一眼,低声说道:“昨晚你满口胡话。也不知你在梦里和胡玲玲干些什么?”语气中充满了愠怒。 阿星一愣:“昨晚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做梦。怎么会提到玲玲?你是诓我的吧?” 兰花哼了一声:“诓你?我干嘛诓你?我巴不得你不提胡玲玲。可是你整晚上都在说‘玲玲,请你原谅我。’” 阿星:“昨晚我确实没做梦,我向天发誓。” 兰花看到阿星着急的样子,说道:“算啦算啦,我也没要你发誓。只是以后我不想再从你的嘴里听到有关胡玲玲的话题。看你满腹心事的样子,还差点撞到我。去洗脸吧,都给你准备两遍了。” 阿星洗了脸,却不见宋大宏兄弟俩,问道:“阿爸和二叔呢?” 兰花:“阿爸去送二叔了。本来二叔临走时想跟你打声招呼,但见你睡得挺沉就没有叫醒你。” 阿星有些歉疚:“都怪我喝了那么多酒,一直睡到现在。” 兰花:“别想这些了,赶紧吃早餐。都已经九点多了。” 走进厨房,兰花的阿妈已经在桌上摆好了饭菜。 吃过早餐,阿星问兰花:“昨晚赵叔有没有把黑拉姆村的报刊信件带走?” 兰花:“带走啦。这些都是我安排的,他们都喝醉了。连投递清单都是我替他们签的名。” 阿星:“谢谢了啊。” 兰花哼了一声板着脸没说话。 阿妈在一旁笑着说:“你是舍不得阿星走才这样做的。现在装什么横?” 兰花向自己的阿妈撒娇:“阿妈。” 阿妈笑道:“好啦,我的乖女儿最懂事,也最懂得体贴人。” 小刚看了一眼阿星,又看着兰花说道:“姐,你那么舍不得离开姐夫,我看赶紧出嫁算了。” 阿妈瞪了小刚一眼:“她可是你亲姐,你就舍得你姐离开你啊?” 小刚咂了咂嘴:“嗨,是亲姐弟也迟早要分开的,只有她和我姐夫才永不分离。” 兰花伸手抱住阿星的胳膊:“那当然,我和你姐夫是永不分离的。羡慕死你。” 小刚:“啊哟哟,别那么肉麻好不好?也没见过你这样的,刚在祖宗牌位前磕过头就跑到我姐夫房里跟他睡在一起。” 阿妈在一旁训小刚:“怎么跟你姐说话的?你姐跟你姐夫睡在一起是去照顾你姐夫,你姐夫昨晚不是喝醉了吗?他从没喝过酒,昨晚醉成那样,你姐不在旁边照顾着点行吗?” 小刚:“好啦,我阿妈就是偏心。姐是您的心头肉,就我不是。” 阿妈笑道:“你不是阿妈的心头肉,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阿星和兰花笑了起来。小刚站起来就往外走:“我去写作业。” 兰花:“试都考了,写什么作业?待会儿我和你姐夫要去村公所,你跟不跟我们去?” 小刚头也不回:“谁想跟你们去当电灯泡。” 阿妈笑骂:“还真生气了?这倔小子。” 兰花牵了牵阿星的手,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阿妈,我们去村公所投递报刊,下午我们回来做晚饭。” 阿妈:“不用不用,还有昨天做好的菜,你们回来吃现成的就行。” 宋大宏和兰花都在村上,本不用直接去投递,但兰花这样说了阿星也不好多说什么。阿星也明白,兰花拉他到村公所投递报刊只是借口,目的是想和他单独呆在一起 第25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临走,阿星要把西装换下,兰花不让:“干嘛换下?看你穿着西服多帅气多精神。” 阿星只好作罢。 到了村上,只有文书在值班。文书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阿星昨晚虽与他有一面之缘,但他对这老头的印象不是太好,与他打过一声招呼就跟兰花进了卫生室。放好报刊,兰花到办公室提了一壶开水泡茶喝。泡好茶,兰花挨着阿星坐在沙发上:“记不记得昨晚你喝了多少酒?” 阿星:“据小刚说大概有两公斤吧。” 兰花:“嗯,差不多。我就奇怪了,你怎么喝得下那么多酒?” 阿星:“这不是被逼的嘛。” 兰花笑道:“也是哦。不过,你大醉一场也值了。”说着,眼睛看向阿星的脸。 阿星:“是啊,值了。什么都没出,突然就有了那么多的收获。” 兰花:“最关键的是,你得到了我这个大美人。” 阿星笑着:“没错,这是最大的收获。” 兰花:“阿星,昨天我大舅让你把衣服给我的时候你为什么哭了?” 阿星:“我也不知道,心里一酸眼泪就不争气的流出来了。” 兰花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眼睛看着阿星:“为什么心酸?” 阿星:“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酸?为什么会流泪?这短短的二十年生命历程中,我几乎没有什么甜蜜的回忆,有的只是一次次的打击和磨难,每次经历坎坷的时候我的心情都是那么平静,想的只是该如何去面对现实,如何把棘手的事情摆平,从没有心酸的感觉。真的,从来没有。这二十年中最令我心酸的就有两次:一次是我到胡副校长的办公室去要求辍学的时候;另一次就是昨天大舅让我把你们准备好的衣服和钱给你的时候。这两次心酸让我刻骨铭心,不能自已。心酸就是心酸,心酸是一种心理感觉,没有为什么,也不需要去探究为什么。” 兰花:“是啊,看到你流泪,我的泪也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我也不知当时我的心里酸不酸?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心情竟然会影响到我的心情。你忧伤我会跟着你忧伤,你快乐我会跟着你快乐。不用言语表达,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会牵动着我的心。” 阿星看着兰花:“谢谢你。兰花,真的谢谢你。” 兰花不解:“谢我什么啊?” 阿星:“谢谢你那么在乎我呀。” 兰花笑了:“我当然在乎你啊,不在乎你的话我怎么会求着我阿爸及时把我们的事情给定下来?” 阿星:“这些都是你的主意?” 兰花:“当然啦。如果不是我的主意我阿爸为什么要那么心急?还怕我嫁不出去?” 阿星:“你就不怕这么做以后会后悔?” 兰花幽幽说道:“不会。只要你真心爱我,我永远都不会后悔。‘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我阿妈说我们昨天哭会不吉利,我不相信这些鬼话。即使应验了,我也无怨无悔。”说着,把头依偎在阿星怀里。 阿星轻轻抚摸着兰花那柔滑的秀发,叹道:“傻丫头,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真的,我这人天生懦弱,这辈子不可能有什么大的作为。你跟着我你会受苦的。” 兰花伸手抚摸着阿星的脸:“我也知道我傻,所以我不在乎以后会不会过苦日子。阿星……” 阿星:“你要说什么?” 兰花:“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人生在世祸福难料。假如有一天我们因为这样的事情或是那样的事情分开了,你会不会恨我一辈子?” 阿星摇头:“不会。我永远都不会恨你。即使你作出了让我无法理解的抉择,你一定有你的理由。我这辈子都是欠债的命,别人是不会欠我的。” 兰花抬起头看着阿星的眼睛:“那,你欠胡玲玲吗?” 阿星:“现在我们不谈她好不好?” 兰花又把头移近阿星的脸:“不谈她不代表你忘了她。” 阿星:“你不是说你永远都不想从我的嘴里听到胡玲玲的名字吗?” 兰花:“那是气话。我也知道,要把一个曾经深爱过的人忘掉那是谈何容易?如果你是那样的人,说不定我也不会爱上你。” 阿星:“永远记住就是永远的伤痛。想要忘却抚平内心的伤痛却又是那么的难。” 兰花:“昙花一现的爱情虽然短暂,却是最美丽的。” 阿星:“那是游戏人生的想法。如果是个感情专一的人,没有结局的爱情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致命的伤害。” 兰花:“你说得有道理。没有结局的爱情只是局外人看着浪漫,对当事人来说,那是一次撕心裂肺的痛。” 阿星:“所以,我们一定要把握好现在,最好不要去体验撕心裂肺的痛。” 兰花:“是啊,既然作出了抉择,就一直走下去。” 两人边喝茶边聊天,从爱情聊到理想,又从理想聊到人生…… 下午四点,两人返回家里。见他们回来,兰花的阿妈说道:“现在离晚饭时间有些早,你们先吃一点饼干。你阿爸送你二叔到明珠乡,顺便去乡政府办点事,可能要晚一些才会回来。” 兰花:“阿妈,小刚去哪儿了?” 阿妈:“小刚休息了一阵就去放牛了。” 阿星:“阿妈,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阿妈笑道:“不用不用。这两天也不太忙。再说,你阿爸在村上,有什么活需要做的话,总会有人来帮忙的。” 兰花对阿星笑道:“这就是当一个小芝麻官的好处,县官不如现管。村民们时常需要我阿爸给他们办事,他们就帮我家做活。” 阿星:“这就是你鼓励我走向中国基层政坛的原因?” 兰花:“这是其中之一。” 阿星:“我可能会让你失望。” 兰花嫣然一笑:“人各有志,我不会勉强你。” 阿妈在客厅里喊:“进来吃饼干。都单独窝在一起说了大半天的悄悄话,还说不够么?” 阿星脸上一红,赶紧走了进去。 吃过饼干,阿星拿起笤帚在院子里进行大扫除,兰花站在一旁看着笑:“你还真是劳碌的命。” 阿星也笑:“一天不劳动,吃着饭都不香。” 兰花的阿妈瞪了兰花一眼:“多跟阿星学学,勤奋的人永远是快乐的。” 兰花也笑着去跟阿星扫地:“好啦好啦。这丈母娘看女婿还真是越看越顺眼。” 阿妈笑:“那当然,若看阿星不顺眼,我就不敢把你这个懒丫头送给他。” 兰花假装生气撅起了小嘴:“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你的女婿好。” 阿妈不说话,笑笑走进了厨房。 待阿星和兰花打扫好院子,小刚也赶着牛回来了。兰花家在这个寨子是最富裕的人家,房舍自然也是这个寨子最多的。人畜完全分开了,人住一个四合院,牲口又单独关在一个小院子里。不像普通人家,人畜一个院子,院场上满是畜粪。 小刚回来后,阿星在客厅里跟他了解一些母校的情况,谈论一些两人都熟悉的话题,议论几个典型的教师,评判他们的优劣,……谈起这些,两人感觉很是投缘。直到宋大宏回来,他们还在兴致勃勃的议论着那些老师的长短。宋大宏看到自己的儿子和阿星那么投缘,心里很是高兴:“你们郎舅俩谈够了没有?如果可以停一下,我们先趁这个时间吃饭。” 小刚:“姐夫,那我们先吃饭,吃了饭晚上再聊。” 阿星:“好。” 吃过晚饭,阿星和小刚又在客厅里接着聊,从议论人和事渐渐的转移到了知识方面的话题。兰花也坐在一旁不停的提出一些问题和阿星辩论。小刚虽比阿星多上了一年高中,但他觉得这个姐夫的学识确实不可小觑,由衷赞道:“姐夫,你的学识可真渊博。如果继续读下去,你的高考成绩肯定比我还好。” 兰花自豪的说:“这下你知道阿星为什么能入你姐的法眼了吧?” 小刚:“切,姐夫是姐夫,你是你。我姐夫学识高深跟你有什么关系?还在那里沾沾自喜。” 兰花把头倚在阿星肩上:“他可是我夫君,夫贵妻荣嘛。” 阿星黯然:“贵什么呀?贫贱的一介布衣罢了。” 小刚:“姐夫,你不要泄气。凭你的聪明才智,一定会干出点名堂来的。只要你有这个信心,即使大器晚成,也一定能名扬天下。” …… 当晚,阿星和小刚就睡在同一间房里,两人又聊了一阵才昏昏睡去。 第二天,阿星早早的就起了床。但兰花和阿妈起得更早,他刚洗好脸,兰花就对他说:“赶紧吃饭,吃了饭我们就出发。” 阿星一愣,随即省悟,按照彝家人的风俗,吃了小酒的当天新媳妇就要随未婚夫去婆家,但他们的情况确实特殊,这才在兰花家休息了一天。兰花不提,他还真忘了这档子事。事情来得太突然,对他来说恍若梦境,总给他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阿星:“小刚还没起来呢。”正说着,小刚已经穿好衣服走下楼来:“来了来了。你们先吃,我洗好脸就来。” 阿星走进厨房,宋大宏已经坐在饭桌旁。见他进来,指了指身侧的长凳:“你和兰花坐那儿。” 阿星点点头在宋大宏身侧坐下:“好。” 吃过早饭,太阳已经从东山头上冒了上来。高月寨子是座东朝西的,背对着东方,如果寨子里见到太阳那已是上午九点多了。 宋大宏向阿星递过给他们准备好的水和饼干:“带着路上吃。想着今天到家也不会太晚,也不用太着急。” 阿星双手接过水和饼干:“谢谢阿爸阿妈。”说着,把水壶和饼干放进邮包里。 宋大宏夫妇点了点头:“去吧。” 阿星向小刚挥手:“再见。” 小刚也向阿星和兰花挥手:“再见。” 起床的时候,兰花已换好了一身运动服和运动鞋。为长途跋涉做好了准备。中午的时候,两人赶回了邮电所。阿星跟夏所长请假:“夏所长,今天家里有点事,想跟您请两天假,后天我就赶回邮电所。下个班期我依然出江外,不耽误跑班。” 夏所长笑着看了看兰花,心里已经有数:“好吧。” 经过街道的时候,兰花到商店买礼物,阿星不让买:“不用了。买什么礼物?” 兰花笑道:“又不是给你买的,你不用管。我这是要买去孝敬我的公婆呢。” 商店的女老板认识阿星,打量了兰花一眼,笑着问阿星:“阿星,都找上对象啦?动作挺快的嘛。” 阿星笑着点了点头:“不快点不行,再慢些就找不到媳妇了。” 兰花不听阿星的劝阻硬是买了好多礼物:“喏,把这些都放在邮包里背上。” 下午五点多,阿星和兰花回到了家里。 阿爸和阿妈正在厨房里做饭,不知道阿星和兰花已经回家,只听阿妈正跟阿爸唠叨:“……我是真喜欢兰花那孩子,如果她肯做我家阿星的媳妇,我这辈子就别无他求……”阿妈的话还没说完,阿星和兰花走了进去。阿星笑道:“阿妈,我把您儿媳妇给带回来了。” 兰花上前甜甜的喊道:“阿爸,阿妈,我们回来了。” 阿妈揉了揉有些浑浊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掐了一下腿,“啊哟!这不是做梦吧?大娘刚提到你你就来了?” 第26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阿爸也是满脸疑惑,他真搞不懂兰花怎么会这样喊他们? 兰花上前拉住阿妈的手亲热的说:“阿妈,这是真的。” 阿妈愣住了:“你喊我啥?阿妈?” 阿爸不解的看着阿星:“阿星,刚才兰花喊我们啥?是不是我们耳背听错了?”说着,摸了摸耳朵。 阿星笑道:“阿爸,您们没听错,兰花在喊您们阿爸阿妈呢。” 阿妈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用枯燥的手摸着兰花那粉嫩的脸蛋:“孩子,你是在哄大娘高兴吧?” 兰花笑着摇了摇头,把眼睛望向阿星。 阿星明白兰花是让他给自己的父母解释,于是微笑着说道:“阿爸阿妈,兰花不是哄您们开心,她已经和我在祖宗牌位前磕过头了。——算是订亲了。” 阿爸瞪大了眼睛:“啥?订亲了?你们订亲了连我们都不知道?” 阿星:“这不是临时决定的嘛。时间仓促了些,没经过您们同意就把这事给办了。” 阿妈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哈哈哈,我儿子有本事啊,把儿媳妇都给我弄回来了。嗨,我说阿星他爸,你还不赶紧去捉鸡?愣在那儿干什么?” 阿爸回过神来:“哦,对对,我这是高兴糊涂了。真像做梦呢这是。阿星,赶紧跟阿爸去捉鸡。” 兰花阻止:“算啦,明天再说吧。” 阿爸:“这怎么行?儿媳妇来了,不得祭奠祭奠祖宗?不杀鸡祖宗会怪我们的。走走,阿星,快点儿。”说着,急急忙忙就走了出去。阿星也跟了出去。四处瞅了瞅,看到猪圈里正好有两只鸡在那里啄虫吃。阿爸轻轻的打开猪圈门,阿星一个箭步窜进去就逮到了一只公鸡。 阿爸在外面高兴的说:“看看,这事真是巧的,连捉只鸡都这么顺利,这是祖宗在保佑了。拿来拿来,阿爸杀鸡,你赶紧给兰花拿些吃的。”接过阿星递过的鸡,又说道:“阿星,菜地里种的早包谷已经熟了,你赶紧掰几包回来烧了给兰花吃。” 阿星答应着去了。阿星掰包谷回来,阿爸已经杀了鸡正在拔毛。那动作够麻利的,看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阿星拿着包谷走进厨房,兰花正跟阿妈在掐架豆(把架豆的边须掐掉)。看到阿星手里拿着包谷,兰花笑道:“呀,新鲜包谷都熟啦?” 阿妈笑着说:“这是二月八就种了的,刚熟。” 兰花:“我最爱吃烧包谷了。” 阿星笑道:“我这就烤了给你解馋。炭火正旺呢。”说着,就把几个包谷棒子放在炭火上烘烤。 几分钟过后,焦黄的包谷棒子就烘烤出来了。兰花接过阿星递来的包谷棒子,又把包谷棒子递给阿妈:“阿妈,您先吃。” 阿妈指了指自己的嘴:“阿妈的牙没了,嚼不动啰。乖孩子,你快吃吧,啊。” 兰花又站起来要把包谷棒子拿给阿爸,阿星拉住了她:“你就吃吧,这不是还有的吗?” 兰花重又坐了下去,向阿星挨了挨:“阿星……” 阿星笑:“又怎么啦?” 兰花:“我是说你爱不爱吃这个东西?” 阿星:“当然爱吃啊。我们从小就是吃这个东西长大的。” 兰花:“你就骗我吧,这个东西一年也就熟一次,难道另外三季你不吃饭啊?” 阿星笑道:“我跟你说,包谷刚熟呢,我们就吃新鲜的,没有新鲜包谷了,我们就烤干包谷粒吃;到了开春,我们就吃包谷面做的饭,一直又吃到新包谷成熟。你说,我们不是一年四季都在吃包谷?” 兰花:“你刚才是说从小吃新鲜包谷长大的,可没说吃包谷饭长大。” 阿星:“这不是一样么?” 兰花:“不一样。” 阿星:“别说了,赶紧吃吧。” 兰花边笑边吃起烧包谷来:“嗯,很香呢。比我们热地方种出来的要香好多。” 阿星:“我们这里气候温凉,植物生长周期长,这是第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包谷品种关系,这是黄细老品种,吃起来比较香一点。” 阿星和兰花还没吃完一个烧包谷,阿爸已经把鸡肠肚都弄好了。 兰花把另一个烧包谷递给阿爸:“阿爸,您吃烧包谷。” 阿爸摆了摆手:“我不吃。你们吃吧,我赶紧做饭。你们到堂屋看电视休息一下吧。拿了包谷到那里吃,菜饭好了我喊你们。” 阿星端着茶杯站了起来:“走,到堂屋看电视去。” 兰花拿起烧包谷跟阿星去了堂屋。 待晚饭做好,已是黄昏时分。两人看完了一集电视剧,阿爸在楼上喊:“阿星,带兰花来磕头。” 阿星:“走,去楼上磕头。” 兰花站起身来:“你们的祖宗牌位在楼上?” 阿星:“是的,我们山里的彝族和你们江外的土著彝族有些不同,祖宗牌位都供奉在楼上。” 兰花:“你们不也是土著彝族?” 阿星:“是啊,但我们是不会讲彝族话的彝族。风俗和你们有些差异。”说着话,两人已到了楼上。 阿爸阿妈已经在祖宗牌位前烧好了香,供桌上摆放着斋饭、鸡头鸡卦等祭品。阿爸阿妈首先在祖宗牌位前跪倒,然后阿星和兰花跪在阿爸阿妈后面。磕了三个头,阿爸在祖宗牌位前祈祷,也就是祈求祖宗显灵保佑阿星和兰花早生贵子白头到老之类云云。 在祖宗牌位前磕完头,阿爸和阿妈分别给兰花递过一份磕头钱。 兰花推辞不接:“阿爸阿妈,不用给我啦,留着您们自己用吧。” 阿爸生气了:“你这是不把我们当父母看吧?这点钱是我们做父母的一点心意。本来吃小酒的花销应该由我们出,但你们都完全操办了,你这次再不接磕头钱,就是看不起我们老段家了。” 阿星在一旁说道:“既然阿爸阿妈给你,你就拿着吧,这是他们做父母的应该给你这个儿媳妇的。” 兰花只好接过那两份磕头钱:“谢谢阿爸,谢谢阿妈。” 阿爸笑了起来:“这才对嘛。” 阿妈轻轻的拉起兰花的手,从兜里拿出一只白玉镯戴在兰花那白嫩的手腕上:“兰花,这是你太奶奶的嫁妆,你太奶奶把这只玉镯给你奶奶,你奶奶又把它传给了我,现在我又把它传给你。我也不知这玉镯好不好?但它是我们老段家三代相传的家宝,到你这一代已是第四代,我希望你把它继续传下去,一代接一代的传下去。啊。” 兰花默默地点了点头。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兰花看到自己手腕上的那只白玉镯闪着亮晃晃的光…… 第27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阿星和兰花从家里返回邮电所,已是下午四点。 夏所长到邮电局去开会,阿宝也出班去了,邮电所里就只有电信员罗哥和话务员杨哥在值班。吃过晚饭,阿星带兰花到报刊分装室去分装江外一线的报刊邮件。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阿星的分装技巧已经提高了不少,又有兰花在一旁帮忙,不到八点,两个村的报刊信件已全部分装完毕。分装好了报刊邮件,阿星带兰花到总机室跟话务员杨哥聊天,电线员罗哥则跑到外面去看电影。两人跟杨哥聊了一会儿天,就回到宿舍洗脚休息。兰花和阿星已经订了亲,阿宝不在,他们理所当然的睡在了一间宿舍里。当然,阿星仍旧睡在阿宝的床上。 两人边睡觉边聊天,谈谈这样,又谈谈那样,直到深夜才关灯睡去。 翌日阿星起床的时候看到天色阴沉沉的,看来很快就有一场雨。阿星知道盛夏的雨说来就来,准备好平日出班所用的东西,还特意在邮包里放了两把伞。一切准备停当,兰花也起床洗漱。洗漱完毕,两人就赶紧到街上去吃早点。 两人吃完早点返回邮电所刚要上路,大雨就瓢泼般下了起来。闪电一个接着一个,惊雷一声接着一声,电闪雷鸣中雨越下越大,看这阵势,短时间内根本就停不了。 阿星看了看天,说道:“这雨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下了,估计一时半会停不了,今天可能出不了班。” 兰花:“那怎么办?” 阿星笑道:“怎么办?凉拌啊。天在下雨,出不了班就休息呗。” 兰花随口吟道:“雨阻出行客,虎拦赶路人。” 阿星一愣,随即笑了:“哟,还吟起诗来了。那谁是虎啊?” 兰花:“黑惠江啊。下大雨了江水就会涨,水一涨渡江就成了问题。黑惠江不就成了一只拦路虎?” 阿星拍手叫绝:“妙,真是妙!你这一解释啊,什么都齐了。” 兰花笑道:“我也就是随口胡诌的,哪里齐了?” 阿星:“你看,这‘雨阻——出行客,虎拦——赶路人。’虽然字面上的对仗不怎么工整,但意境却是互相呼应的,而且还形象生动。啧啧,了不得,我老婆还是个大才女呢。” 兰花“咯咯”笑了起来:“你呀,一只下蛋母鸡在你眼里也成了金凤凰。你这是心情好了‘情人眼里出西施,花也美来人也俏。’罢了。我哪里是什么才女呀?” 阿星看着兰花的眼睛一本正经的说:“我看你还真有作诗天赋的,要不,我们联手写几篇试试?” 兰花:“我没那才。” 阿星:“趁着今天下雨,我们就创作一天。你写原稿,我来修改;我写原稿,你来修改。怎么样?今天就完成两篇作品?” 兰花:“真的试试?” 阿星:“这还能有假?笔和稿纸都是现成的,马上就可以动笔。” 兰花:“出不了班恐怕得先去做午饭,要不你那矮子同事罗大郎又要找你的茬了。” 阿星兴奋的说:“好。那我们吃了饭就开始动笔。” 兰花看着阿星笑道:“看把你高兴成那个样子。” 阿星:“当然高兴了,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嘛。” 兰花:“那我就陪你高兴高兴。我们先去做饭啰。” 阿星:“好,先去做饭。” …… 吃过午饭,瓢泼般的大雨却停了,乌云渐渐散开,太阳从云层后面露出了白亮刺眼的半个脸。兰花问阿星:“雨已经晴了,还搞不搞创作?” 阿星看了看天:“唉,既然天晴了,那我们还是先出班。创作的事以后再说。反正有的是时间。” 兰花:“对呀,到了我家还是可以创作的。后天回来就行了嘛。” 阿星:“行,听你的。不过,先得把黑拉姆村的报刊送了。” 兰花:“那是当然,摸黑回家也不怕。再说,现在还不太迟,应该不会走夜路。”说着话,两人就背上邮包带上水壶雨伞出发了。 这场雨真的好大,小路被雨水冲得沟壑纵横,泥泞不堪。没走多远,两人的运动鞋上就粘上了一层厚厚的泥巴。没办法,只好把裤腿高高卷起,一步一拽的艰难行进。到了江边,江水果然涨了不少,沙坝已经被浑浊的江水漫了。阿星在江岸这边扯起嗓子喊道:“宏哥——,邮电所的到江外投递报刊——过来渡筏——”接连喊了两遍,江那边才传来宏哥的声音:“筏子到不了浅滩——你们要镗到深水边——。”没法,阿星和兰花只好脱掉鞋子相互搀扶着往江的深处走。这沙坝本就凹凸不平,被水一漫,便看不到高低了。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镗去。渡筏子的宏哥见他们已开始镗水,便到筏子上发动柴油机,掌舵缓缓向这边驶来。这时,兰花不小心踩到了一个深坑里,差点把阿星也拽过去,阿星使劲拉兰花的手才把兰花拉到了身边。那深坑里的水直浸到兰花的腰上。兰花的裤子全部湿透,衣裳也湿了半截。她不停的咒骂:“这该死的雨,害得我全身湿透。” 阿星安慰她:“没关系,你不是还有一条裤子在我的邮包里嘛,过了江换上就行了。”说着话,两人已经渐渐靠近深水边,驻足站在江水中等待筏子靠近。筏子在离他们一米多远的地方停下,宏哥对他们笑道:“筏子过不来啦,你们得再镗过来一点。” 没法,阿星只好牵着兰花的手继续往江水深处走,这时,别说兰花,就连块头足有一米八的阿星也被江水浸到了腰上。阿星怕把邮包弄湿,拿下邮包顶在头上,牵着兰花的手慢慢的向竹筏靠近。两人好不容易爬上筏子,衣服上的的水往下唰唰直流。阿星看着宏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真够狼狈的。” 宏哥笑道:“有什么狼狈的?我在江上渡筏几年,比你们狼狈的也见过不少。兄弟,你是没经验,像遇到这种情况,你一定要把衣服脱了盘在头顶,上了筏子再把衣服穿上。” 兰花的脸红了:“那我怎么办?” 宏哥看了一眼满脸红霞的兰花,笑道:“你就没办法,谁让你是大美女?” 兰花羞得把头藏在了阿星怀里。 宏哥看了看小鸟依人般的兰花,笑着问阿星:“阿星兄弟,这大美女是你媳妇?” 阿星点了点头:“是的。” 宏哥:“这样的天气你就别把媳妇带上了,你看多麻烦啊。” 阿星:“没法子,她家在江外嘛。” 宏哥:“哦,江外?哪里?” 阿星:“金鸡村的高月寨子。她是宋大宏的女儿。” 宏哥:“噢,是宋叔的女儿啊。那她就是有名的江外一枝花了?果然名不虚传,漂亮着呢。” 兰花听宏哥说认识自己的父亲,觉得与宏哥亲近了些,把头往外探了探:“什么江外一枝花?现在是一只落汤鸡。” 宏哥哈哈大笑,他用竹篙撑动竹筏,而后放下竹篙掌舵缓缓向江那边驶去。 下了筏子,宏哥对阿星和兰花说:“要不,进屋烤烤火再走?” 阿星抬头看了看再次阴沉下来的天,说道:“不了,看来还有一场大雨。我们得赶紧走。” 宏哥:“那好,下次再聚。” 阿星:“下次再聚。” 两人穿上鞋子,到了一个僻静之处,兰花把湿裤子褪下,换上了准备的裤子。阿星没有替换的,只好穿着湿裤子赶路。没走多远,鞋子也被湿裤子淌下的水弄湿,每走一步,那鞋子都会发出“叽咯叽咯”的响声。 两人刚走到半山腰,随着一道闪电一声惊雷,那雨又瓢泼般下了起来。撑起伞赶路根本就不行,那雨随着风势前后左右乱飘,不一会儿,两人的衣裳都被随风飘洒的雨点弄湿了。走到一个背风的地方,阿星对兰花说:“我们还是蹲下来撑着伞避一避,这样走也不是办法。” 兰花点了点头:“好。” 这儿四处都是褐色的岩石,阿星找了个稍微平整些的岩石坐了下去。兰花放下伞一头钻进阿星的怀里蹲下。 阿星笑道:“干嘛?” 兰花用肘轻轻撞了阿星一下:“人家冷嘛。” 阿星用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搂住兰花的身子:“身上热烘烘的嘛,怎么会冷呢?” 兰花:“不管,我就想在你怀里。” 阿星笑:“又不是猫咪,老赖在别人怀里。” 兰花也笑:“我就是猫咪咪。” 阿星用手指在兰花的胳肢窝里呵痒痒:“丑丑猫。不怕羞。” 兰花笑:“咯咯咯,我是你老婆耶。” 阿星感叹:“稀里糊涂的我们就这样成了夫妻,真像一场梦。” 兰花:“怎么是稀里糊涂呢?这个梦我都做了好几年。” 阿星:“什么时候开始做的?” 兰花:“嗯,就是你到二叔家给东东做家教的时候呀。也不知为什么?自从遇到了你,我就想天天见到你。你来的时候我觉得总是那么缓慢,走的时候觉得你是那么匆忙。记不记得为这件事我还曾抱怨过你?” 阿星点头:“记得啊,你说‘近来你干嘛老是来得迟回去得早?总是一副来去匆匆的样子?’” 兰花:“是啊,你还记得那样清楚。起床的时候我就想见到你,睡觉的时候我还是想见到你,可你老是那么来去匆匆。为了能够与你在一起,那个春节我都没有回家过。” 阿星:“那个时候学业忙嘛,好不容易能多读几天书,当然要刻苦学习呀。”其实,春节过后阿星总是来去匆匆为的是胡玲玲,这些,又怎么能对兰花说呢。 兰花把自己绵软的身子紧紧的贴在阿星的胸前:“是啊,那个时候你多么勤奋,一有空就拿出书本来啃。我想,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深深的爱上了你这个书呆子。” 阿星:“如果我不到邮电所做这个临时邮递员的话,我们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兰花:“所以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天爷还是把你推到了我面前。” 阿星悠悠说道:“这样的相逢,这样的结合,也不知会不会有好的结局?” 兰花坚定的说:“我相信会有好结局的,我们一定要走进神圣的婚姻殿堂。除非,你抛弃了我,背叛了我。”不知为什么,兰花说到后面语气竟有些伤感。 阿星举手向天发誓:“老天爷作证,如果我今生今世背叛兰花、抛弃兰花,天打五雷轰,不得……”阿星话没说完,兰花就赶紧伸手蒙住了阿星的嘴,嗔道:“发那么毒的誓干什么?我说的是‘除非’。”说着,转过头看着阿星的眼睛:“阿星,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是一个忠诚的人,相信你会成为一个专一不二的好丈夫。”说完,一双会说话的丹凤眼含情脉脉的看着阿星。 阿星也看着兰花,默然无语。 天依然阴沉沉的,雨势已经小了好多,阿星看了看天,用手推了推怀里的兰花:“兰花,那雨晴不了,我们还是冒雨走吧。” 兰花“嗯”了一声,站起身来。 小雨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阿星和兰花撑着伞继续往黑拉姆村公所赶去。 走到大青树旁,两人在树下小憩,再次起身赶路。 到了黑拉姆村公所,当天值班的是文书。喝了杯文书给他们泡的茶,小雨还是没有要停的样子。投递过报刊邮件,两人起身要走。 文书挽留他们:“还下着雨呢,今天就别走了。” 阿星:“不行啊,我得把宋大小姐送回去呢。” 文书看了一眼兰花,笑:“兰花现在都是你媳妇了,把她带到哪里宋大哥也不会管你的。对吧兰花?” 第28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兰花:“他是想赶紧到我家里跟我一起搞创作。” 文书一愣,随即看着兰花哈哈大笑:“只要有床,哪里都可以‘搞创作’,何必一定要到你家里才能‘搞创作’?” 兰花的脸红了:“张叔,扯到哪里去了?真是老不正经。我说的是作文章,用笔写文章!你懂吧?”说着,用手比了一个写字的动作。 文书又是一愣:“写哪样文章?” 兰花:“就是诗呀小说呀之类的。跟你们做流水账有些不一样。” 文书看看阿星,又看着兰花:“你和阿星还会写诗?” 阿星笑了笑,谦虚的说:“也谈不上‘会写’,只是爱好罢了。曾经在一些二流报刊和三流刊物上发表过几篇不入流的小东西。” 文书:“啊哟哟,我还真是孤陋寡闻,我们这里出了金童玉女作家我还不知道。” 兰花“咯咯”一笑:“那你现在知道了吧?” 文书:“知道了知道了。”说着,过去握住阿星的手一副虔诚的样子:“啊,那以后还请您多多指教。” 阿星笑着说:“不敢当不敢当,都是兰花瞎吹的,让您见笑了。” 文书还是紧紧地握住阿星的手不放:“不不不,都在报纸和刊物上发表文章了,别管三流还是四流,只要写的文章变成了铅字,那就是作家了。了不起了不起。年纪轻轻就开始写文章,真是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兰花被文书这番夸张的恭维逗得笑个不停:“够了张叔,你就别再表演了,我们要出发了。” 文书这才放开了阿星的手:“哦哦,那您们慢走哪。” 阿星和兰花撑起伞笑着走出了黑拉姆村公所。 天上的云层越堆越厚,丝毫没有要放晴的迹象,阿星和兰花踏着泥泞的小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金鸡村赶去。黄昏时分,阿星和兰花终于到达金鸡村公所。当天在村上值班的计生员小赵已经吃了晚饭,饥肠辘辘的他们只好又往家里赶去。村公所离兰花的家并不远。天刚擦黑,疲惫不堪的阿星和兰花回到了家里。小刚看到他们浑身又湿又脏,笑道:“你们是在雨地里打滚呢?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兰花瞪了小刚一眼:“天上下着雨呢,你没看见么?赶紧拿套衣服给你姐夫,让他换上。”说着,自己也回房间去换衣服。 家里也已经吃了晚饭,兰花的阿妈赶紧给他们重新做饭。 他们换好衣服洗好脸和脚,到客厅里喝茶休息。没见到宋大宏,阿星问小刚:“阿爸去哪里了?” 小刚:“今天是赵支书的六十大寿,阿爸去赵支书家了。” 阿星点了点头:“哦。” 边看电视边聊了一阵,阿妈在厨房里喊:“菜饭好了,赶紧过来吃饭吧。” 吃了晚饭,在雨地里跋涉了一天的兰花和阿星就回房休息了。 当晚,宋大宏并没有回家,可能是睡在了村公所。 第二天早上,整个高月寨子都罩满了黑蒙蒙的雾霾,小雨依然淅淅沥沥的下着。兰花的阿妈做好早点,宋大宏也撑着伞从村公所赶了回来。 正在洗脸的阿星跟宋大宏打招呼:“阿爸,回来啦。” 宋大宏点了点头:“回来了。昨晚在赵支书家喝了点酒,就在村公所睡了。早上我听计生员小赵说你们昨天黄昏才到村上,还一身的泥水。累了吧?” 阿星:“是啊。还没到黑拉姆村就下起了雨,一直到这里也没停。” 宋大宏抬头看了看天色:“嗯,我看这场雨是要下好几天喽,有好长时间没下了嘛。” 宋大宏和阿星一起走进厨房,正往饭桌上摆放碗筷的兰花问宋大宏:“阿爸,昨晚又喝醉了啊?” 宋大宏在凳子上坐下:“也不怎么醉,但下雨路不好走,我就没回来。本来今早上还有点事,听小赵说你们回来了,我就回家看看。”说着,给阿星递了双筷子:“拿着,吃吧。” 阿星双手接过:“谢谢阿爸。”左右看了看,却不见小刚,转头问阿妈:“阿妈,小刚呢?” 阿妈笑道:“小刚还没起来呢。”话音刚落,小刚从门口走了进来:“你们先吃,我洗把脸。” 阿妈:“你的米线还在锅里。洗好脸你自己捞着吃。” 小刚:“好。”说着,打了洗脸水到外面去洗漱。 吃了几口米线,兰花转头问身旁的阿星:“今天你写不写?” 阿星:“吃了早点先把那些脏衣服洗洗,然后写点东西。你跟不跟我写?” 兰花点头:“写呀,都跟你说好了的。” 宋大宏看了看阿星,又看着兰花问道:“你们要写什么?” 兰花看了阿星一眼:“他说要写诗。” 宋大宏看着阿星:“你会写诗?” 阿星:“也就是爱好罢了,谈不上会写。” 宋大宏高兴的说:“年轻人有理想是好的。阿爸支持你们。” 小刚洗好脸走进了厨房:“支持什么?” 宋大宏:“支持你姐夫和你姐写作呀。” 小刚捞了米线在阿星身侧坐下,边往米线碗里放佐料边问阿星:“姐夫,你要写什么?” 阿星笑道:“写几首诗吧。” 小刚在自己的碗里搅拌作料,问:“你会写诗?” 阿星:“也就是喜欢而已,谈不上会写。” 小刚看着阿星:“哦,我记起来了,《沧江文艺》上好像刊过你的几首诗,当时我不知道你。现在想起来还真是你。”说着,往自己的口里喂米线。 兰花停下手中的筷子看向小刚:“写得怎么样?” 小刚边吃米线边回答:“唔唔,还不错。” 兰花:“什么叫作‘还不错’?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阿星笑道:“文学一道和其它行业一样,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兰花:“这么说就是中上了?” 小刚点头:“嗯,算是吧。” 阿星:“我也不擅长写诗,只是激情来了胡乱抒发一下而已。” 小刚:“姐夫,吃过早点我们共同探讨一下好不好?” 阿星点了点头:“好。吃过早点我先跟你姐洗洗衣服,洗了衣服我们再聊。” 小刚看了兰花一眼:“衣服让我姐洗就行了。你一个大男人洗什么衣服。” 阿妈在一旁说道:“这次小刚说得对,让兰花洗就行了。都是你媳妇了,衣服应该由她来洗。” 阿星:“夫妻是平等的,也不存在应不应该。再说,我从读小学开始就一直自己洗衣服,已经习惯了。” 小刚:“往后该改变这个习惯了,要不我姐会闲得慌。”小刚说完,宋大宏夫妇和阿星相对莞尔。 兰花瞪着小刚:“哼,我倒要看看你娶到个什么样的媳妇?当心到时候你媳妇让你帮她洗裤头。” 小刚:“看着吧,不会的。” 兰花:“难说啊,先别嘴硬。” 阿星:“好啦好啦,我呢,先怕一回老婆,跟你一起洗;小刚呢,你该干什么先干什么,过会儿我们研究研究文学。这样好不好?” 宋大宏:“看看,阿星多懂事。你们姐弟俩呀,就知道拌嘴。” 吃过早点,阿妈收洗碗筷。宋大宏回村上处理事情。阿星和兰花洗衣服,小刚在一旁撅着嘴看他们洗衣服,时不时冒出一句损兰花的话。 兰花毫不让步,总是反讥小刚。 洗好了衣服,三人到客厅里讨论文学。他们从法国的邋遢大文豪巴尔扎克开始谈起,又谈到雨果,然后是俄罗斯的托尔斯泰、契诃夫又谈到中国的鲁迅、茅盾、郭沫若等等,从他们的生活到作品又从作品到经历,小刚夸夸其谈,阿星认真倾听,兰花不时的插嘴打岔跟小刚辩论,不知不觉已是午饭时间。 吃过午饭,余兴未尽的小刚还是拉着阿星不放,当他的听众。当然,兰花也不甘落后,不时的与小刚争论。争论了一阵,小刚问阿星:“姐夫,你怎么一言不发呀?” 阿星笑着说:“我在听你们争论啊。你们的观点都有一定道理,不足之处你们争论的时候都被对方补齐了,我就不必要再发言。如果我有了不同的想法,到时我会提出来的。在你们的争论中我也颇受启发,正跟你们学习呢。你们请继续,继续。” 小刚:“姐夫,我也想听听你的见解。” 阿星:“关于谁的?” 小刚:“比如说现代头号文痞王朔、香港言情女作家雪米莉、还有上海的李晓等等。” 阿星:“那好,我就先谈谈言情作家雪米莉的身世。其实,雪米莉并非香港女作家……” 小刚:“那她是哪里人?” 兰花:“别打岔,让你姐夫说。” 阿星:“雪米莉并非香港人,也并非女作家,这雪米莉是四川大巴山两个男作家共同的笔名,他们之中一个叫谭力,另一个是田雁宁,雪米莉这个笔名的发起者是田雁宁,后来谭力也跟他同用这个笔名……” 小刚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什么?雪米莉是两个大男人?还是四川大巴山的?啊呀,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我还跟同学们议论说这个女作家肯定是个水性杨花的青楼女子,要不,怎么总写那些男女之事呢?雪米莉,多么娇艳的名字,到头来是两个胡子拉碴的大男人。这也太搞笑了。” 阿星:“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他们取这个娇艳笔名的原始初衷可能也是为了吸引读者。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个秘密的。” 兰花:“这个秘密也够新鲜的。这个消息传出去呀,可令那些色迷迷的男粉丝们伤心失望一阵子喽。” 小刚还沉浸在惊愕当中,连嘴都忘了合上。 阿星笑而不语。 兰花拽着阿星的手臂轻轻的摇:“你笑什么啊?” 阿星:“我不知道。” 兰花嘟起了小嘴:“真是个奇怪的人。” 阿星:“怎么是个奇怪的人呢?” 兰花:“自己明明笑了,又说不知道为什么笑。” 阿星:“是啊,连自己笑我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为什么笑?” 小刚突然说:“我知道姐夫为什么笑。” 兰花:“那你说他为什么笑啊?” 小刚:“姐夫在笑你吃那个‘雪米莉’的醋。” 兰花“咯咯”笑了:“我的傻弟弟呀,雪米莉可是两个大男人耶,我干么吃他们的醋?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的?” 小刚:“‘这个消息传出去呀,可令那些色迷迷的男粉丝们伤心失望一阵子喽。’啊哟喂,我怎么觉得醋味这么浓?是老陈醋吧?”说完,哈哈大笑。 阿星也笑。 兰花很镇定,笑着问小刚:“你怎么就知道这是老陈醋?” 小刚笑道:“两年前我曾见你在看雪米莉的书,我说这个雪米莉是什么人?记不记得当时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兰花:“记得啊,我说‘那些男生天天在看雪米莉的书,还说那雪米莉怎么怎么迷人怎么怎么漂亮,我看这雪米莉还真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竟然写出这么多勾引男人的书。’” 阿星和小刚哈哈大笑。 兰花不解的瞅了一眼小刚和阿星:“两个神经不正常的家伙。” 又东拉西扯的聊了一阵,小刚提议:“今天我们每人写一首诗,写好后轮换着修改,看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子?” 阿星:“修改的稿子必须修改者另外誊一份,保留原作者的原稿。” 兰花:“但必须有个命题。就像老师命题让学生写作文一样。” 小刚:“写什么?” 兰花:“嗯,就写昨天的情景和经历。” 小刚:“我和你们的经历又不一样,我怎么写?” 第29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阿星:“没关系,你把昨天的所见所闻和感想写成诗就行了。” 兰花:“对。但是写好后你必须把当时的意境解释清楚。” 小刚:“切,意境是靠读者自己去感悟和想象的。哪有自己写诗还要把自己写诗时的感悟和意境解释清楚的?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阿星:“你姐的意思是通过你对当时意境的解释后,可以更好地评判出这篇作品的优劣。” 兰花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小刚:“好。那我们就开始。限不限字数?” 阿星摇头:“不限。只要作品好就成。如果你可以用一句话表达清楚一件事,那你写一句也可以。” 兰花:“对,就是这个意思。” 小刚嘲笑兰花:“嘿嘿,我说你除了会附和我姐夫的‘对,就是这个意思。’外,还能不能来点新鲜的? 兰花:“新不新鲜等会儿便可见分晓。我们现在就开始。” 小刚站起身来:“我去拿稿纸和笔。”说着,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小刚拿来稿纸和笔,分发给阿星和兰花。 阿星略一思索,就开始写了起来: 雨中玫瑰 烟雨潇潇风肆行, 姣姣玫瑰情丝长; 栉风沐雨涉险路, 满腔真情为痴郎。 不畏艰难显傲骨, 堪称巾帼赛须眉。 历经风霜颜更娇, 雨中玫瑰别样红。 写完《雨中玫瑰》,想了想,又写下一首:《痴汉与玫瑰》 风紧雨急赶路忙, 水涨潭深渡江难。 豪情冲霄仰天啸。 傲睨坎坷风雨路。 缘生缘灭天注定, 痴狂只为再相逢。 千苦万难等闲看, 博得玫瑰永相随。 阿星写完诗,拿起稿纸看了看,又放下稿纸低头沉思。 兰花和小刚都还在沉思,没有下笔。看到阿星已写完初稿,兰花赶紧伸手去拿:“呀,这么快就写好啦?” 阿星笑了笑:“难不成你要模仿着我写?” 兰花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参考参考嘛。”说着,就看起了阿星写的诗稿。看着看着,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意。 阿星问:“要不要我给你解释意境?” 兰花看着阿星甜甜一笑:“不用啦,这种老妪能解的诗谁看不懂啊?” 阿星:“也是一时兴起随便写的,让你见笑了。” 兰花:“哟哟哟,这大才子还谦虚起来了。嗯,‘烟雨潇潇风肆行,姣姣玫瑰情丝长;栉风沐雨涉险路,一腔真情为痴郎。不畏艰难显傲骨,堪称巾帼赛须眉。历经风霜颜更娇,雨中玫瑰别样红。’这首《雨中玫瑰》是为我写的嘛,那是在称赞我呢。《痴汉与玫瑰》,好啊,你是痴汉我是玫瑰。‘风紧雨急赶路忙,水涨潭深渡江难。豪情冲霄仰天啸,傲睨坎坷风雨路。缘生缘灭天注定,痴狂只为再相逢。千苦万难等闲看,博得玫瑰永相随。’真是好诗。有气势,也不乏意境。为了奖励你为我写了这两首好诗,我要给你一件特别的礼物。” 阿星:“什么?” 兰花:“把脸凑过来些。” 阿星:“干嘛?” 兰花:“凑过来嘛。” 阿星把脸凑了过去,兰花撮起唇就在阿星的脸上吻了一下,吻完,笑道:“为了奖励你,送上一个亲亲的吻。” 阿星摸了摸被兰花吻过的地方,笑道:“也就是你还把它当回事罢了,我看着也不见得有多好。” 小刚瞋着兰花:“啊呀,真恶心。” 兰花:“哟呵,这小屁孩还挺管闲事的。写不出来就算了,欣赏欣赏你姐夫为你姐写的这两首《雨中玫瑰》和《痴汉与玫瑰》。喏,看看。” 小刚接过诗稿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抬头问阿星:“这就是你们昨天经历的事?我看纯粹就是赞美我姐的情诗。” 阿星点了点头。 兰花:“这叫情景交融你懂不懂?小屁孩,写不出诗来还骂我恶心呢。” 小刚又低头看了一遍,说道:“嗯,是不错,但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兰花:“哪一点差?” 小刚:“待我想想,琢磨琢磨。” 兰花:“把稿子给我。”说着就抢过了小刚手里的诗稿:“想不出来就算了,担心琢磨出脑神经衰弱来。” 小刚怒道:“你才脑神经衰弱呢。” 兰花:“我要写一首诗,不耐烦跟你啰嗦。”说着,又看了一遍阿星写好的两首诗,低头沉思片刻,就提笔写了起来。写完诗,又仔细看了一遍,拿笔改了几处自己认为不妥的地方,然后把改好的诗稿递给阿星:“大才子,看看你老婆写得如何?” 阿星笑着接过诗稿:“写好啦?那我就拜读一下我娘子的佳作。” 兰花笑道:“佳作谈不上,但能博你一句嘉奖,吾愿足矣。” 阿星:“哟,我娘子拽起文来那么雅。此作也差不到哪里去。” 兰花:“那你就看看呀。” 阿星:“肯定专心拜读。” 兰花:“贫嘴。” 阿星低下头看起兰花写的诗稿来,题目是《情系梦郎》。下面写道: 飓风萧萧淫雨狂, 江如猛虎拦路人。 潭深路遥有何惧? 自有蛟龙破万难。 玫瑰痴狂绽红颜, 只因我情系梦郎。 傲视万千英雄汉, 只为芳心早暗许。 千呼万唤郎何在? 情为之伤痛断肠。 望穿秋水苦等侯, 姗姗来迟梦中人。 看完诗稿,阿星好一阵沉默。兰花看着阿星,期待着阿星的评价。可是,好一阵也不见阿星说话,她有些急了:“到底怎样?” 阿星摇了摇头不说话。 兰花更加急了:“到底怎么样了嘛?你倒是说句话呀。” 阿星还是不说话,举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兰花大急:“你是说纯粹不值一提?” 阿星笑了:“我是说我的脑袋不行。” 兰花:“什么意思?” 阿星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唉,我自忖还有点才,谁知跟我的娘子比起来狗屁不是。” 兰花:“你越说我越糊涂了。你就不能明明白白的说吗?” 阿星一字一句的说:“好!好!!好!!!简直是绝世佳作!读了你写的这首诗,我是自惭形秽,简直无地自容了。” 兰花长长的吁了口气:“那么长时间不说话,还以为是不值一提呢。吓得我心里怦怦直跳。” 阿星:“干嘛心跳?” 兰花:“我怕你说不行啊。” 阿星:“你就那么在乎我的评判?” 兰花:“因为这首诗是我为你写的啊。你认为不行的话,我的心思不就白费了?” 阿星笑道:“行!一百个行!一千个行!!一万个行!!!如果我老婆写的诗都不行,那这个世上就没有诗人了。” 兰花笑道:“是在你眼里这样罢?” 阿星:“对呀。我为你写的诗你喜欢;你为我写的诗我喜欢,这就够了,何必在乎他人怎么看?只要我们心里都高兴,这个目的就达到了。” 兰花期待的看着阿星:“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奖励?” 阿星看了一眼小刚,有些难为情:“我也想给你奖励啊,可是小刚又要说我不要脸、恶心了。” 小刚笑:“你能当着我的面给我姐一百个吻,我就服了你。” 阿星:“你不骂我恶心?” 第30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小刚:“我那是在逗我姐呢。你们恩恩爱爱的,我怎么会有想法?开始吻,我给你数数。预备,开始!” 阿星:“不用一百个吻吧?” 小刚:“必须足一百!没有商量的余地。否则,你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阿星:“真的?” 小刚:“当然是真的。” 阿星看向兰花:“那你呢?” 兰花笑:“不用一百,十个就可以。” 小刚:“不行,必须吻足一百!三――二――一开始!” 阿星伸嘴向兰花吻去,兰花把唇凑向阿星,阿星便吻在兰花的唇上。小刚在数:“一二三四……二十、二一……三十……”正吻着,宋大宏走进了客厅,阿星赶紧停住。宋大宏笑着问:“这是干什么?” 阿星大窘,赶紧低下了头,一张脸红得快要出血。 兰花红着脸解释:“都是小刚在搞恶作剧。” 小刚笑道:“为了奖励我姐诗写得好,我让姐夫给她一百个吻。” 宋大宏笑:“真是孩子。都写了些什么?拿来让我看看。” 小刚怂恿阿星:“快,拿给阿爸看看。” 阿星:“都是我跟兰花胡乱写的。”说着,把两份诗稿递了过去。 阿星和兰花都低着头,小刚在一旁看着他俩扮鬼脸。 兰花低声还击:“到时看我怎么报复你。” 宋大宏先看阿星的诗稿,边看边不住的点头:“嗯,不错,不错,有男子汉的气概。”看完了阿星的诗稿,又看兰花的。看了,也不住的点头:“嗯,有点模仿阿星的迹象,但也自出心裁,很有新意。三首诗看上去有点像对山歌,但又比对山歌文雅。嗯,整体来说都不错。”把头转向阿星:“你二叔说得没错,近朱者赤。兰花在你的熏陶下,已逐渐走向成熟。”说着,把诗稿递给小刚:“你看看吧,有时间你也可以钻研钻研这个。” 小刚接过诗稿:“姐夫的我已经看过了。”说着,看起兰花的诗稿来。看着看着,脸上露出了笑意:“嗯,看来我老姐还不是草包,孺子可教也。连我都有点佩服了呢。”说着,向兰花竖起大拇指:“老姐,棒!” 兰花得意的笑:“那当然。”突然想起什么:“你的诗稿呢?想了这么半天,一个字都没写?难不成真的神经衰弱了?” 宋大宏在阿星对面坐了下来,兰花赶紧泡茶:“阿爸,您喝茶。” 宋大宏点了点头:“好。”又问小刚:“你也在写?拿来我看看。” 小刚:“写了,但我写的您可能看不懂。” 宋大宏:“阿爸文化低,的确不懂诗。但我认为无论写什么,能用最朴实的语言讲述清楚的文章就是好文章。写出来的东西别人看都看不懂,怎么知道这文章的好坏?”说着,把头转向阿星:“是这么个道理吧?” 阿星点了点头:“我赞同阿爸的观点。但现在的新体诗讲究四背离什么的,那些朦胧诗连我也看不懂。所以,我并不擅长写诗,只是激情来了胡乱抒发一下情怀而已。” 宋大宏:“用真情写出来的东西就是好东西,能让读者跟你产生心理共鸣。凭空编出来的东西,再怎么天花乱坠,那也是虚的,给人一种好看但不真实的感觉。” 阿星:“想不到阿爸对文学之道还有这么精辟的见解,您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根据事实编出来的东西,再怎么辞藻华丽,终究只是海市蜃楼,让人看一道虚幻的风景而已。文化文化,以文化人。那些没有实质性的文化,其实就是一个放了糖的塑料泡馍,咀嚼着虽有点甜,但吃进肚里却是没有营养不能被吸收的。” 宋大宏:“对嘛,写什么都要不故弄玄虚符合逻辑,贴近人性贴近生活,把所写的东西刻画得入木三分,这才是真正的艺术。比方说画家画一个人,却把他画成了猪的模样,那还叫艺术吗?指鹿为马,颠倒是非黑白的那叫胡闹,那不是艺术。” 小刚把自己写好的诗稿递给阿星:“姐夫,你帮我看看,写得怎么样?” 阿星接过诗稿认真看了起来,看了两遍,说道:“我对新体诗也是一知半解,可以说是一个外行。但你写的诗我觉得还是不错,空灵,有意境,如果写景的时候再融入一些情,就会锦上添花。”说着,把诗稿递给宋大宏:“阿爸,不知我说得对不对?请您看看。” 宋大宏笑着接过小刚的诗稿:“你们都是我的儿女,这才倚老卖老发表一点自己的见解。如果是别人的作品,我还真不敢妄加评论。”说着,看起小刚的诗稿来。翻来覆去的看了三四遍,摇了摇头:“不太懂。什么空灵啊之类的,对于我来说,那是一窍不通的东西。因为我没有这方面的天赋,缺乏想象力嘛。” 小刚有些沮丧:“难道我的诗就没有一点可取的地方?” 宋大宏:“也不是说你写的诗一无是处,但我确实看不太懂。这个只能看你姐夫怎么评价。” 阿星笑道:“有好多东西我还要跟小刚学习的。至于我对这首诗的评价,那是很好的,有灵气,给人一个无限的遐想空间。像我和兰花胡乱写的这几首诗,都只是以取悦对方为目的,如果寄到报社,恐怕也只是让编辑丢入废纸篓的料。” 宋大宏:“那倒也不是,如果修改修改,我看还是挺不错的。我在村上,也经常看一些征订来的文学期刊,看了那些所谓诗的东西,也不怎么样。也不知那些刊物编辑是干什么吃的?我敢说有些诗连他们自己也看不懂。乱七八糟的句子,牛头不对马嘴的组合,拼起来就像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唉,我就奇怪了,那些连他们都看不懂的东西、登在刊物上是给谁看的?难道他们就不知道刊物是给广大民众看的吗?” 小刚冒出一句:“那叫瞒目崇拜。” 兰花:“什么叫作瞒目崇拜?’ 小刚:“也就是自己不懂的东西有神秘感呗。有好多人这样认为,只要别人能弄出自己不懂的东西,那这个人就是了不起的人了。你想想,他能够创作出连自己都不懂的东西,那不是很稀奇吗?“ 阿星笑道:“把所有自己弄不懂的当作是莫测高深,那是阿q思想,我们的国人中有很多阿q。别人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别人认为什么东西好,他也认为什么东西好。这也就是所谓的亦步亦趋。鲁迅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他能把国人的灵魂解析得淋漓尽致。” 宋大宏点了点头:“我同意阿星的观点。不切实际的瞒目崇拜是很多国人的通病。” 阿星:“所以,才会有很多普通人认为是垃圾的东西在高层社会里当作宝一样的宣扬。” 小刚:“正因为如此,鲁迅才会弃医从文。唉,他的这个想法是对的,也是伟大的,但他也没有唤醒起多少依然在沉睡的国人。” 阿星:“起码,他的这个思想给少数国人的精神灌输了力量。我们国家的好多栋梁之材都曾受到过他的影响。”说着,抬腕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半。转头对兰花说:“我们去做晚饭吧。” 兰花:“肚子饿啦?” 阿星:“没饿。但总让阿妈一个人操劳这也不好嘛。” 小刚:“我也跟你们去做饭。劳动是智慧的结晶。” 兰花笑:“错啦,大学生。智慧是劳动的结晶。” 小刚:“算你对。我们走吧。” 三人走进厨房,阿妈已经在烧菜。 兰花:“阿妈,让我们来吧。您去休息一下。” 阿妈笑道:“菜还是我来做。如果你们要帮忙的话,就去把关在圈里的牲口喂喂。” 兰花分配任务:“阿星喂猪,我喂牛,小刚喂毛驴。” 小刚:“好嘞。” 三人高高兴兴的去喂牲口。喂好牲口,阿星提议去外面看看。冒着小雨走了一段泥泞的小路,四下雾霾重重,什么都看不到,小刚嘟哝:“什么也看不到,有什么可看的?” 兰花对阿星说:“我们还是回去吧?” 阿星点点头,三人又冒雨返回。 回到家里,阿妈已经做好了饭菜。吃过晚饭,一家人在客厅里讨论阿星和兰花的诗稿修改方案。阿妈没多少文化,不懂什么诗,专心致志的看她的电视剧。 讨论了一阵,兰花不同意修改:“……我觉得很好。如果句子的修辞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以稍微修改一下,至于总体意思,我不同意修改。又不拿去发表,这是我们为对方写的东西,我们满意就行。” 小刚:“按照姐的意思,不修改就不修改,你们把三首诗都同时寄到刊物编辑室,会不会发表?也许有发表的几率。” 兰花:“我不同意。我们为自己所爱的人写的诗,各自珍藏着就行,何必拿出去给别人看?” 宋大宏笑道:“随你们高兴。” 阿星:“我也觉得发表的几率不大,与其诗稿被编辑扔进废纸篓,还不如我们自己珍藏着。” 兰花:“就是嘛,让编辑糟蹋我们的感情多不值。我们还是工工整整的誊抄一遍自己留着。” 阿星:“那我们就到小刚的房间去誊抄,那儿有书桌。” 小刚:“你们的诗稿要自己留着我没意见,可是我的那份呢?” 阿星:“我们再讨论着修改。改好后我帮你投。” 第31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小刚:“那要一定啊。” 阿星:“一定。你先自己推敲。然后我们再研究着修改。” 兰花:“拿来,让我看看,到底写了什么?”说着,伸手去拿小刚的诗稿看。诗的题目是《月牙湖》,读了里面的内容不太了然,转头问阿星:“这《月牙湖》写的是什么?” 阿星:“写月牙湖的美呀。像云蒸霞蔚、凌波仙子、落英缤纷、姹紫嫣红这些词汇你总该知道的吧?” 兰花:“可是,其它的我就看不懂。” 阿星:“其它的就是空灵,靠你的想象去感悟。” 小刚:“姐夫,是不是空灵的东西太多就成了空洞啊?” 阿星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空灵虽有描写间的跳跃,跳跃的部分就是让人想象的空间;如果老是跳跃,那别人也只能跟着你跳跃了。至于跳到哪里,只有你自己知道,跟着你跳的那个人,他是不会知道的。” 小刚:“要填补那些空缺,实在费神。” 阿星:“与其劳心费力的去填补空缺,还不如另起炉灶。” 宋大宏:“你姐夫说得对,什么都要有基础底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本意都没有了,修改出再好的清词丽句又有什么意义?这样一来还不如重起炉灶。” 阿星:“阿爸说得有道理。重起炉灶的好处,是不用把思维固定在原先不好的构思上。” 小刚:“我明白了。今晚我就重写几篇,写好了姐夫帮我看看。” 阿星点头:“好的。”把头转向兰花:“我们去誊抄诗稿吧,有灵感的话我们再写一首。” 兰花:“去我房里吧,梳妆台上也可以写的。” 阿星笑道:“你房里香味太浓,不适宜创作。还是有书香味的屋子好些。” 小刚:“到我房里去吧,创作时我们还可以互相讨论。我那儿有两张书桌的,可以每人用一张。” 兰花:“那我呢?” 小刚:“你嘛,誊抄一份就可以了,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到了小刚的书房,小刚又开始埋头写诗,兰花和阿星则轮换着誊抄诗稿。誊抄好诗稿,阿星又准备写另一首,兰花就坐在一旁看,写了几个字,见兰花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有些不自在,笑道:“你别那么专注的盯着我好不好?盯得我都没灵感了。” 兰花看着阿星笑:“我就是要盯着你把这首诗写出来。我要把你写诗的全过程印在脑海里。嗯,这回你要写什么呢?” 阿星:“让我再想想。”想了一会儿,又把原来写的几个字圈了,重新换了个诗名。后来觉得这个诗名还是不好,只好放下笔沉思。搜索枯肠的想了一阵,还是理不出个头绪。转头看向身旁一脸痴痴的兰花,觉得这时的兰花是多么的娇艳动人,灵感瞬间袭来,提笔写了两个字:兰花。 兰花在一旁看到阿星写下自己的名字,不解的问:“干么写我的名字?” 阿星笑道:“因为我就要写兰花。” 兰花:“你要写我?” 阿星点了点头。 兰花嫣然:“那你就写呀。” 阿星埋头疾书: 质朴的品性, 素雅的形, 散吐的芬芳, 沁人心脾; 孱弱的身姿, 不屈的神; 娇小的花儿, 是兰的魂, 花儿的幽香, 在我心里。 写完,阿星画上了句号。 兰花问道:“这样就算写完啦?” 阿星:“写完了呀,你觉得还需要再继续下去?” 兰花:“嗯,虽然很短,但基本已表达清楚了。” 阿星:“提提批评和建议。” 兰花:“嗯,让我再想想。”眼睛盯着诗句又默念了几遍,说:“前面的句子好像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但后面两句‘花儿的幽香,在我心里。’还需斟酌斟酌,但我也想不出比这更恰当的结尾。” 阿星:“我也是这么想,究竟哪里不恰当呢?” 兰花:“幽香是闻到的,你说‘在心里’,总给人一种不太贴切的感觉。” 阿星:“但我想表达的是你永远在我心里。” 兰花:“这我知道。但‘留在心里’不一定要说‘在我心里’,你只要说出我的好,就足以表达了你心里有我。” 阿星沉吟:“嗯,那就把它改成‘幽幽的馨香,醉我心田。’你觉得好不好?” 兰花:“对,就把‘在我心里’改成‘醉我心田’,这样就贴切了。” 阿星:“那就定稿了。” 兰花:“重新誊抄吧。把原稿留给我。” 阿星:“你为什么要原稿啊?” 兰花凑近阿星轻轻的说:“因为,我要在你心里呀。” 阿星笑:“你已经在我心里了。” 兰花站起身来:“赶紧誊抄,我去看看小刚都写了些什么。” 阿星:“你不写了?” 兰花笑:“还没想好呢。等你誊抄好了我再写。”说着,向小刚的书桌旁走去。小刚写得很不顺心,兰花过去的时候看到垃圾桶里有很多揉皱的纸团。 她背着手站在小刚的书桌旁,那样子很像老师在教室里监督小学生做作业。见小刚在稿纸上刷刷的写着,兰花不忍心打扰他,又背着手转回阿星身旁:“这么快就誊抄好啦?” 阿星:“又没有几个字,分分钟的事。”顿了顿,又看着兰花说:“哎,我说你写不写?” 兰花在椅子上坐下:“写一首吧。” 阿星站起身来:“那我让你。” 兰花:“不用,你就坐在那里看着我写好了。” 阿星重又坐下:“我看着你写得出来吗?” 兰花:“我想写一首关于你和胡玲玲的诗。” 阿星一愣:“干嘛?” 兰花看着阿星说:“其实,仔细想想,我还是觉得挺对不起玲玲的。虽然你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但直到现在她依然爱着你。为了表示歉疚,我就为她写一首诗。” 阿星心里针扎般痛了一下,默然无语。 兰花拿起阿星的手握在掌中:“我知道你心里还有玲玲,但我也爱你,从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已经不能自已。如果你们有可能在一起,就是让我去死我也不会横插一杆,但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永远都不可能。既然你们不可能在一起,为什么要让我的整颗心都寂寥无依?你和她的爱情除了思念已不剩别的,你们不可能再有结合的机会。既然你们只是在守望这份遥遥无期的等待,何不作出果断抉择?人生苦短,时间是有限的,‘为爱生死相许’是说给那些痴人听的。‘生死相许’又怎样?除了内心的煎熬,以后的以后又会得到什么?还不是一声凄哀的叹息?为了弥补内心的歉疚,我想以胡玲玲的内心角度去写首诗。你同意吗?” 阿星默默的点了点头。 小刚突然回头问道:“姐夫,曾经和你恋爱过的女生叫什么?” 兰花替阿星回答:“胡玲玲。你问这个干什么?” 小刚:“哦,那你们就是整个一中都传遍了的那对尖子恋人了。” 阿星无语。 兰花呵斥小刚:“诶呀,赶紧写你的诗,写好了让你姐夫帮你看看。别净问那些跟你不相干的事。” 小刚:“我又不是问你。发什么神经?” 兰花:“你姐夫心里难受着呢,你就别再问他了。” 小刚:“既然你知道我姐夫心里难受,为什么又要旧话重提?” 兰花:“我这不是正要弥补心里的内疚吗?” 这次小刚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转回身去写自己的诗。 兰花以手支颏沉思:“嗯,拟什么题目好呢?”想了想,写下了:浮萍两个字。想了想,又写道: 两片浮萍水上漂, 心心相印情依依。 花前月下曾发誓, 生生世世不分离。 今生鸳鸯共比翼, 来世做那连理枝。 奈何流水分西东, 萍踪浪迹两相离。 东海浮萍长相思, 西海伴侣苦煎熬。 两萍相思肠欲断, 谁架鹊桥解千愁? 情丝悠悠愁绵绵, 长恨聚合遥无期。 写完,又看了一遍,把诗稿递给阿星:“看看你老婆的拙作。” 阿星:“我已经看了。那我就再仔细的欣赏一遍。” 兰花凄然:“不是欣赏,是体会。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请大才子不吝赐教。” 阿星看着兰花:“这诗是你为玲玲写的,怎么一副凄哀的神情?” 兰花幽幽叹了口气:“我们都是女人,同时爱上了一个男人,现在我是以她的心境写这首诗的。如果现在跟你在一起的是玲玲,那么孑然一身的就是我了。你说我的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阿星低头不语。 小刚写好了两首诗,拿过来给阿星看:“姐夫,帮我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就直说,并非大不了的事,不过是写着玩玩而已。” 阿星看小刚的诗稿,小刚也顺手拿起阿星和兰花的诗稿看起来。 看了两遍,小刚看着兰花笑道:“姐,你不但是个才女,还是个情圣。” 兰花:“我哪里是什么才女?不过就是受了你姐夫的影响罢了。你哪里看出我是情圣?” 小刚:“多愁善感。伤春悲秋。从你的诗里看出来的呀。” 兰花咬着下唇不说话。 见兰花不说话,小刚又说道:“现在受伤害的是胡玲玲呢,又不是你,干嘛娥眉紧蹙?” 兰花挥了挥手:“去去去,心里烦着呢,在这吵个什么劲?” 小刚委屈的嘟哝:“好端端的,不知又是哪根筋怪了?突然变得这么凶。” 看到小刚那副委屈的样子,兰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那儿瞎叨咕什么呢?” 小刚:“还‘叨咕’什么呢?好端端的我又没惹你,冲我发什么火?” 兰花:“好啦,是姐错了。姐心情不好,你就原谅姐吧。啊。” 小刚笑了起来:“这还差不多。” 阿星看了一会小刚的诗稿,拿笔改了几处自己认为不妥的地方,然后把诗稿递给小刚:“这次写得不错,很有灵气。你重新拿去誊抄一遍,然后我拿到邮电所去帮你投寄。” 小刚接过诗稿:“投到哪里?” 阿星:“《沧江文艺》编辑部吧。那儿的要求要低一些。” 小刚:“能不能发?” 阿星:“一首应该没问题。” 小刚坐下开始誊抄自己的诗稿,阿星拿过兰花刚写好的《浮萍》看。看了一会儿,说:“你把它誊抄一下。” 第32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兰花:“你誊抄吧。誊抄了寄给玲玲。” 阿星:“诗是你写的,就不用寄给玲玲了。” 兰花:“怕她伤心?” 阿星:“事情已经这样了,又何必让她徒添伤感?这诗稿我们就自己留着做个纪念吧。” 兰花:“也是,眼不见心不烦,她远在天边,就让她快快乐乐的学习吧。” 阿星深情的看着兰花,默默的点了点头。 兰花甜甜一笑:“你看我的眼神,这次是最让我心醉的。” 阿星笑:“以后我就永远用这种眼神看你。” 兰花:“那我会永远迷醉在你的眼神里。但愿这梦永远不醒。” 阿星誊抄好诗稿,把其中一份折好放进衣兜里,另一份递给兰花:“你把这份收好。” 兰花接过阿星递来的诗稿:“我们去洗脚吧。” 阿星看了一眼正在誊抄诗稿的小刚,和兰花走出了房间。 两人回兰花的房间放好诗稿,洗了脚,又回到客厅去。在沙发上坐下,宋大宏问阿星:“诗稿都誊抄好了?” 阿星:“誊抄好了。” 宋大宏:“小刚有没有接着再写?” 阿星:“又写了两首。这次写得不错,小刚挺有天赋的,只是缺乏经验,假如多写多练,肯定会有很高的成就。” 宋大宏:“这孩子挺聪明的,就是倔些,以后你慢慢开导开导他,我看他还听你的话。” 阿星:“您放心阿爸,我会和他多交流的。” 又聊了一阵,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早上,小雨转成了中雨,阿星是回不了邮电所了,但又没和夏所长请过假。没办法,只好到村公所给夏所长打电话讲明情况。夏所长批准阿星天放晴后再赶回邮电所。 两天后,天色终于放晴,阿星急着赶回了邮电所。回到邮电所,阿宝问他:“听说你上次跟兰花去就在她家里订了亲吃了小酒。够神秘的,还跟我滴水不漏呢。” 阿星解释:“也不是对你保密,只是事情有些突然,这不是临时决定的吗。” 阿宝:“分装报刊的时候兰花都跟我露了句话,说一切由她操办,下个月还请我吃喜糖。你呀,什么都不跟我说,硬是装到底。真不够哥们。” 阿星解释:“我也是到了那里才知道的,一切都是我岳父策划好了,搞了我个措手不及。如果不是他们策划周全,我还真出大洋相了。” 阿宝:“听说那天的客人很多,乡政府都有好多人去参加了。” 阿星:“嗯,有几个副乡长啊之类的人参加,那些人有好多我还不认识。别提了,那天晚上差点被他们搞死,第二天还神志不清。” 阿宝笑道:“被他们灌酒了吧?新姑爷嘛,当然要醉好几次的。” 阿星:“你也醉过?” 阿宝:“当然醉过,差点没醉死。去娶新娘的那天更要小心,稍不留神就被他们玩死。” 阿星笑道:“我要学几套防身术了,要不还真过不了那一关。” 阿宝:“最好的防身术就是练习酒量了,只要你千杯不醉,他们也拿你没办法。” 阿星:“那是笨办法。你就是酒量再好,敌得过那么多人的车轮战敬酒?我跟你说,最好的办法是联合人搞醉他们。只要他们醉了,就没力气灌你了。” 阿宝:“啊,短短的时间,开始耍心眼了。跟谁学的?是不是兰花教的?” 阿星:“吃一堑长一智,自己悟出来的。” 阿宝:“悟性还不差……” 聊了一阵,两人去做晚饭。吃了晚饭,两人开始分装报刊。正分装着报刊,话务员杨哥在总机室里喊:“阿星,兰花打来的电话。” 阿星放下手中的活到总机室接电话。一接上电话,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直到九点,两人才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 由于天气影响耽误了班期,必须明天一早出班。阿星和阿宝加班加点分装报刊,分装结束,已是晚上十一点半。 第二天一早,阿星和阿宝就分头出发,阿宝出江外,阿星到高岗村一线。黄昏时分回到家里,阿妈已经做熟了晚饭。吃过晚饭,阿星和父母聊到十点才休息。第二天一早,阿星又继续启程赶往嘉察村,一线,回到邮电所已是夜里九点多。 悠悠忽忽间,已是学生收假的日期,这次小刚去上大学,他这个做姐夫的怎么着也应该意思意思,送小刚上车的时候阿星塞了五百块钱给他。 苦闷的时光是漫长的,快乐的时光是短暂的,转眼已接近春节,在这期间,胡玲玲曾给他写来过两封问候的信,他也回信问候胡玲玲。友谊在时光荏苒中慢慢变轻,思念被流水般的光阴渐渐冲淡。阿星和胡玲玲往来的信件越来越少,问候的话语中也少了那份牵肠挂肚、魂牵梦萦的爱恋情愫。 快乐的时光就是那样的快,犹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第二年的盛夏。兰花和阿星的感情在耳鬓厮磨的相处中不断加深,爱恋情愫在不知不觉中升华。古人说一对爱侣感情深了,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阿星和兰花的感觉正好应了这句古语,只要一天不见,就觉得茶饭没味,睡觉不香。他们一起劳动,一起学习,一张桌上吃饭,一张床上睡觉,当然,他们从没越雷池一步。 一天,平素很少来邮电所的桂枝(阿宝的妻子)也抽空来到了邮电所,她和兰花是第一次见面,但两人极是投缘,谈天说地的好不高兴。吃过晚饭,两人又在阿宝和阿星的宿舍里闲聊,兰花问桂枝:“嫂子,你和宝哥结婚几年了?” 桂枝:“三年了。可是,还没有孩子?” 兰花:“你们还不想要吗?” 桂枝:“想要,就是没怀上。” 兰花:“有没有到医院看看?” 桂枝:“看了,但没检查出什么问题。” 兰花:“两人都检查过了吗?” 桂枝:“都检查过了。我想应该是婚前打过一次胎的缘故。自从那次打胎后我就再也没怀上。” 兰花:“不是去医院打的吗?” 桂枝:“没有,是吃草药打的。那草药太厉害,可能是伤到了胎盘。妹子,姐告诉你,打胎千万不能用草药,万一怀孕了,你就到医院去拿掉。现在科学发达了,趁还没怀上,赶紧去放个环。保险。” 兰花脸一红,支吾道:“哦哦。” 桂枝见兰花脸红,眼神有些怪:“哦,是不是已经放上了?也是啊,现在的年轻人多聪明,又何必姐教你呢?对吧?” 兰花的脸更红了:“没,没有。” 桂枝:“没有?那赶紧去放个环,戴上那东西保险。万一怀上,领不到结婚证的话还是得拿掉。很疼的,最好不要去受这个罪。我们女人哪,快活的时候倒没什么,一旦怀上,倒霉的还是我们。” 兰花红着脸低头不语。 桂枝见兰花不说话,笑道:“再怎么小心,不放那东西还是很危险。只要做那事,稍不留神就有了。妹子,阿星脸皮薄,明天姐就带你去医院。” 兰花红着脸嗫嚅:“我们,我们还没那个嘛。不怕的。” 桂枝有些诧异:“什么?都一张床上睡了那么久还没那个?就那么把持得住?” 兰花红着脸问桂枝:“你刚和宝哥订亲就想着那个了吗?” 桂枝笑道:“不是我想,但拒绝不了男人啊。在男人的死缠下,你就不知不觉落入他的圈套了。” 兰花又红着脸低下了头:“阿星没有纠缠我。” 桂枝:“我就不信搂着你这么个大美人睡觉会不想那个,除非他的那个东西有问题。” 兰花:“他说,他说要在结婚的时候才……跟我那个。” 桂枝:“哟,想不到看上去那么风流倜傥的个人,还有那么强的自制力。” 兰花不想再跟桂枝纠缠这这些,赶紧换了个话题:“哎,我说嫂子,你没怀上有没有去看中医?我听好多人说女人不易怀上吃中药很管事的,我们那里有个堂婶,都已经三十多岁了,吃了那个中药后没到一年就怀上了。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现在都已经一岁多了。” 桂枝:“是不是在巍山拿的药?” 兰花:“好像是的。巍山的什么街?” 桂枝:“巍山庙街。我也是在那里拿的,现在正吃着呢。难吃死了,苦得要命,还有一种怪怪的味。刚才我吃的就是那种药。” 兰花:“那药不怎么贵吧?” 桂枝:“不怎么贵。那医生还说要趁热打铁,吃那个药的时候赶紧那个。这不,我不是到这里种地来了么?”说这话的时候桂枝有些难为情。 兰花不解的问:“到这里种什么地?都过了节令了。” 桂枝低着头吃吃的笑:“不是种那个地,我们现在播的这个种可正是时候呢。” 兰花很快明白了,一张脸红得像杜鹃花。心里怦怦乱跳。 看着兰花的窘样,桂枝捂嘴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晚上,兰花对阿星说:“我们到外面去睡吧。” 阿星:“干嘛?” 兰花红着脸说:“这不是嫂子来了吗?我们得给他们腾地方。” 阿星笑道:“怕什么?以前宝哥和我们不也睡一个宿舍好几个晚上?拉上蚊帐什么都看不到。他们睡他们的,我们睡我们的,互不相干。没事。” 兰花红着脸低下头:“他们要……” 阿星:“管他呢。洗脚睡觉。” 兰花:“他们……要种地。” 阿星拉兰花洗脚:“嗨,种地那是白天的事,再说,那也是在家里种,在这里种什么地?谁告诉你的?” 兰花:“桂枝嫂子。” 阿星笑道:“她是骗你的。这两天都什么时候了?还种地?发什么神经?洗脚洗脚,洗了脚睡觉。” 兰花低着头帮阿星搓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阿星笑道:“知道了又怎样?即使他们发神经种地那也是白天的事,晚上种什么地?” 兰花:“他们就是要晚上种地。” 阿星洗好了脚穿鞋子:“神经病。”说着把洗脚水倒了。回到宿舍,阿宝和桂枝已经睡下,蚊帐拉的严严实实,悄无声息。阿星笑笑,示意兰花脱下外套放在床里面,然后自己也关灯上床。他摸索着拉好蚊帐,又用两个大夹子把蚊帐的接口处夹好,这才挨着兰花躺下。手臂碰到兰花的心口,觉得兰花的心在狂跳,他也不在意,拍了拍兰花的手臂,安慰她睡觉。 不一会儿,阿星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兰花却怎么也睡不着,紧紧闭上眼睛想睡去,但眼睛都闭得酸涩,脑中还是清清醒醒的,一点睡意也没有。闭着眼睛想起桂枝的话,不由得心里怦怦乱跳,脸在发烧。她侧过身挨向阿星,把一条腿架在阿星的腿上。用手摸了摸阿星的胸口,阿星睡得是那样的香,悠长的呼吸,平稳的心跳,一点异样也没有。她把头往阿星的脸边挪了挪,左脸贴在阿星的右脸上,又再次闭上眼睛。仔细听了听,阿宝他们那边也静悄悄的,什么响动也没有,这才昏昏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阿星似乎听到有什么声音在响,接着又听到有人在压抑的呻吟,但又不像呻吟。动静越来越大,阿星彻底醒了。是有响动,那响动是从阿宝的床上发出来的,“吱咯吱咯”“嗯、嗯嗯……”还有“呼哧呼哧”的喘息声。阿星身子一动,觉得身侧软绵绵的,热烘烘的,自己腿上是兰花软绵绵的一条腿。声响继续传来,而且越来越大。“嗯、嗯嗯、嗯……”的声音已不再压抑,是桂枝的声音。阿星浑身燥热,袭来一种莫名的东西,那东西直压向小腹……他低声嘟囔:“干嘛,那么大响动?”兰花凑在他耳边悄悄说:“他们在种地。” 第33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阿星明白了,浑身更加难受,兰花的嘴凑在他脸边吐气如兰,他再也无法克制,一翻身压在了兰花身上…… 阿宝那边传来低低窃笑:“嘻嘻,干上了。那小子。”是阿宝的声音。阿星已被带到了欲的深谷,与自己心爱的人交融,再也听不到阿宝那边的响动…… 刺眼的阳光从窗口射了进来,透过蚊帐照在阿星脸上。阿星的嘴角动了动,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脸上动,痒痒的,他伸手摸了一下,什么也没有。翻过身,还想继续再睡,兰花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起来啦,大懒猪。别人都全起来了,你还赖在床上。” 阿星一骨碌坐起身来:“啊,太阳都出了?” 兰花“咯咯”笑:“什么太阳都出了?已经升得很高啦。饭都差不多要熟了。赶紧起来洗脸。洗脸水都已经给你打好了。” 阿星长长地打了个呵欠,又伸了个懒腰:“啊,怎么会睡得这么沉?” 兰花红着脸低下头笑。 阿星赶紧穿衣,发现自己没穿短裤,一惊,赶紧四下打量,却在床角,赶紧拿过穿上。看到兰花那娇羞的模样,阿星什么都想起来了,他也红了脸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 趁着阿星洗脸,兰花赶紧扯出被单,要拿去洗。 阿星一愣:“干嘛?这被单不是刚洗过吗?” 兰花红了脸咬着下唇不说话。 阿星去拿兰花手中的被单:“让我看看,脏了吗?” 兰花递过被单点了点头。 阿星翻开一看,被单上有殷红血迹。阿星默默的把被单递给兰花,轻轻的在兰花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歉意的说:“真对不起。” 兰花低着头:“我又没怪你,干嘛说对不起?”说着,把被单放在盆里拿到外面去洗。 晾好被单,兰花到厨房里跟桂枝一起摆放碗筷。 邮电所里的员工都是男同胞,来了女家属,做饭自然是女家属的事。男同胞们便充大老爷们乐得清闲。 吃过饭,阿星又回宿舍睡午觉,桂枝拽着兰花到医院去放环。经过了昨晚那事,兰花也不敢再坚持,深怕一不小心就怀上了孩子。 阿星还没睡着,阿宝也走进宿舍来睡午觉,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阿星,坏坏的笑。 阿星不解:“笑什么?” 阿宝:“哈哈,终于干上了。” 阿星瞪了阿宝一眼:“你这个混蛋,和嫂子种地在家里种得了,干嘛要来这里种?害得我一晚上都睡不好觉。” 阿宝笑道:“你小子得感谢我,要不是我和你嫂子在这里种地,到这时你和兰花还是寺庙里的和尚尼姑呢。” 阿星:“还好意思说?真是的。把我拉下了水,还害了兰花。唉,我说你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个人,怎么就那么阴险呢?” 阿宝:“啊哟,把你领上路了倒还怪起我来了。天下有不吃腥的猫?那还真是稀奇了。哥跟你说,只要跟女人干了那事,那女人就再也不想离开你了,那是个拴马桩。” 阿星:“真是不可理喻,懒得跟你说。”说着,翻了个身把脸转向里面背对着阿宝。 阿宝也在自己的床上躺下:“嘿嘿,我倒要看看你今晚还把不把持得住?” 阿星背对着阿宝说:“只要你们别种地,我们就什么事都没有。” 阿宝:“那怎么行?我们这是正事呢。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要种个儿子续香火,你懂不懂?” 阿星:“算了,今晚我们去外面睡。大不了到旅社开个房间。” 阿宝:“随你。吃过腥的猫,那是再也改不了性。不过我跟你说,兰花刚放了环还真不能干那事,最低也要三天后,你得忍忍。” 阿星:“呸,真恶心。” 阿宝:“哈哈,恶心的事你也干了,这下倒骂起我恶心来?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阿星不再跟阿宝说话,拉过被子蒙住头睡觉。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睡到什么时候,待他醒来的时候兰花已经坐在了床边。 阿星看了看阿宝的床,阿宝床上已空。宿舍里就只有他和兰花。他把兰花慢慢拉倒睡在自己身边:“安上啦?” 兰花点了点头:“嗯。” 阿星笑了笑,低声说:“安上了就好,保险。” 兰花红着脸低声说:“嫂子说第一夜很容易怀上的,我有些担心。” 阿星:“也没那么巧,不怕的。” 兰花:“嫂子说她就是跟宝哥的第一夜怀上的。昨晚我们都做了三次……” 阿星安慰兰花:“即使怀上了也没关系,现在医学那么发达,拿掉个孩子很容易。” 兰花:“嫂子说很疼的。” 阿星:“药物加人工,没那么可怕。” 兰花:“嗯……” 这时,阿宝在外面喊:“阿星,醒了没有?醒了赶紧带兰花出来打牌。” 阿星和兰花赶紧起来,阿星答道:“醒了,这就来。”又问兰花:“你想不想打牌?” 兰花点了点头:“想。” 阿星:“那我们就去玩会儿,今天没事做,离晚饭时间还早。” 下床洗了把脸,就带着兰花到常打牌的树下去集合。他和兰花到的时候,阿宝和桂枝已经在那里洗牌。站在楼上的杨哥看着他们有些不满:“我们得轮换着来,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守总机我不干。” 阿星笑道:“那你先下来打,我去守总机。” 杨哥高兴的跑了下来:“好好,那你先去辛苦会儿,过一阵我来换你。” 阿星上楼到总机室坐下,随手拿过一本文学期刊翻看起来,刚看几页,打电话的人就多了起来,他放下书忙着转接电话。两个小时后,阿宝来换他。他下去玩牌。摸了牌,杨哥笑着对他说:“你媳妇打牌太厉害,都赢了我们好几十块钱。” 兰花:“不是我厉害,也就是上的牌比较好而已。” 阿星问兰花:“总共赢了多少?” 兰花:“五六十块吧。” 又打了两圈,都是兰花自摸了,杨哥颓丧的说:“唉,两天的工资都输光了。” 阿星笑道:“那你就想办法赢回去啊。” 杨哥边摸牌边说:“再打两圈,如果还是输,就换宝哥下来打。今天手气太背,一圈都没和。” 又打了两圈,都是桂枝和兰花和了。杨哥站起身来就走:“不打了,都输了九十多块,再打下去这个月的工资都得输光光。” 阿星:“再打嘛,你的工资不是有一千多?怎么输得光?” 杨哥头也不回的往楼上走:“不能打了。一圈不和的牌,输光一千多块也是分分钟的事。” 后来阿宝下来打,阿星和桂枝各和了一圈。看看时间已是四点多,兰花和桂枝起身去做晚饭。阿宝对阿星笑道:“也不知是怎么了,兰花的手气特好,可能是昨晚你们做了那事给她带来了好运。” 阿星:“切,做那种事只会给人带来霉运。你们昨晚不也做了吗?” 这时,兰花在厨房里喊:“阿星,来帮我们杀只鸡。” 阿星一愣:“杀鸡?哪里来的鸡?我们邮电所可没杀鸡吃的惯例。” 阿宝:“是我买的,那只鸡算我请客。” 阿星笑道:“那就谢谢了啊。”说着站起身去杀鸡。 吃过晚饭,不服气的杨哥又提议玩牌。打了几圈,都是阿星和杨哥输了。正玩着,报刊邮件从班车上带了出来,便停手去分装邮件。桂枝和兰花也前去帮忙。兰花经常和阿星分装,业务已经很熟。桂枝见了,羡慕的说:“妹子,你干啥都那么厉害。我看你的业务比阿宝和阿星还熟。” 兰花笑:“厉害什么呀?我是经常跟阿星分装有了经验,如果你也经常锻炼,你就熟悉了。” 不一会儿,报刊分装完毕,投递清单也处理好了。阿星悄悄对兰花说:“今晚我们到外面去睡吧。” 兰花:“干嘛?今晚又要到外面去睡?” 阿星看着兰花笑:“他们种地会影响我们,到时我怕把持不住。” 兰花:“没事啦,昨晚都过来了,也就那么回事。” 阿星:“刚放了环不能做那事。” 兰花:“我知道。我们注意点就是了。” …… 第二天,兰花跟阿星到高岗一线出班。回到家里,已是下午六点。第二天,阿星在家里做了一天活,兰花在家里跟阿妈忙家务。第三天两人又到嘉察村一线去投递报刊。当晚回到邮电所时阿宝和桂枝已经回了家。次日逢明珠赶集,阿宝也从家里赶回了邮电所。 第二天,阿星又和兰花出江外一线去投递报刊。当晚,回到兰花家里吃晚饭。第二天早上起床,阿星看到兰花在厨房里干哕,连忙过去帮兰花拍背:“怎么啦?怎么会恶心?” 兰花:“可能是有了。” 阿妈走进厨房:“什么有了?” 兰花红着脸看了阿星一眼,阿星识趣的走了出去。 兰花跟自己的阿妈说:“我可能有了。” 阿妈:“是不是恶心了?” 兰花点了点头。 阿妈:“唉,都是我一时疏忽,应该提醒你去放个环的。” 兰花:“已经放了。” 阿妈:“什么?放了还会有?” 兰花低着头:“是做了那个才去放的嘛。” 阿妈笑道:“傻孩子,做了才去放管什么用?也没关系啦,现在这样的事还少?一个月后去拿掉就是了,也没多大点事,不用着急。” 兰花:“现在去拿不行么?” 阿妈:“什么时候有上的?” 兰花:“五天前。” 阿妈:“那可能还不行吧?后天你跟阿星到医院问问再说。” 兰花点了点头。 吃过午饭,阿星跟兰花到月牙湖边去放牲口。牲口在湖边啃着肥嫩的青草,阿星和兰花坐在湖边的草地上,兰花倚在阿星怀里。 天碧蓝碧蓝的,几丝纱般的云在上空浮游,湖水清澈见底,几尾小鱼在湖里游来游去,湖畔的绿树郁郁葱葱,不知名的花儿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身处如此幽境,顿觉心旷神怡。 兰花倚在阿星的怀里,看着天上浮游的白云轻声说:“如果我们能够一辈子这么过下去,那该有多好。” 阿星笑道:“我们不是在过着这样的日子吗?虽然我们现在的生活苦一点,但以后的光景会好起来的。不去奢求什么大富大贵,过一点惬意的小日子还是没问题的。” 兰花:“后天我们到医院问问,看能不能把孩子拿掉。” 阿星叹息:“唉,就是还没到结婚年龄,如果能领到结婚证,我真舍不得拿掉这孩子。” 兰花:“我也舍不得啊,可我们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是不能把孩子生下来的。等我们结了婚,就赶紧怀上,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好不好?” 阿星低头吻了一下兰花的脸:“好啊,到那时我们就快快乐乐的过日子。我不想再在邮电所干了,好好在家里种庄稼挣钱,把房子修修,攒点钱供孩子上学,此生别无他求,只要能跟你快快乐乐的渡过这一生,我就心满意足了。” 兰花:“我也是,只要我们能够快快乐乐的共度此生,我这辈子就没有白活了。” 阿星:“结婚后,我们闲暇之余写写作,说不定还能成为一对农民作家。一对举世瞩目的农民夫妻作家。” 兰花:“只要有这个信念,我们的理想就一定能够实现。阿星……”说到半中,却红着脸把话打住了。 第34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阿星:“你要说什么?” 兰花用手抚摸着阿星的脸颊:“那晚上你……怎么就突然……” 阿星也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宝哥两口子给闹的,害得我全身难受。对不起,兰花,跟你说好要在结婚的时候才跟你那个的,没想到一时冲动之下伤害了你。” 兰花:“这怎么是伤害呢?夫妻间发生这种事是很正常的。阿星,我……在你和我融为一体的时候,我觉得是那样的幸福,真的,那个时候我觉得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因为,你是我今生的所爱,唯一深爱的男人。” 阿星:“我也是,我觉得我是那么的幸福,此生能够娶到你这样的好媳妇,是我十辈子修来的福。”说着,低声吟道:“风紧雨急赶路忙,水涨潭深渡江难。豪情冲霄仰天啸,傲睨坎坷风雨路。缘生缘灭天注定,痴狂只为再相逢。千苦万难等闲看,博得玫瑰永相随。” 兰花也低声吟道:“飓风萧萧淫雨狂,江如猛虎拦路人。潭深路遥有何惧?自有蛟龙破万难。玫瑰痴狂绽红颜,只因我情系梦郎。傲视千万英雄汉,只为芳心早暗许。千呼万唤郎何在?情为之伤痛断肠。望穿秋水苦等侯,姗姗来迟梦中人。”两人含情脉脉的凝视着对方,火热的唇慢慢的慢慢的粘在一起,双双倒在湖边碧绿的草地上…… 从金鸡村回到明珠,阿星陪着兰花到医院去看医生,阿星坐在外面等候。兰花进办公室问妇产科医生:“张医生,怀上了孩子要多久才能拿掉?” 张医生笑道:“你不是才放了环吗?问这干嘛?” 兰花红着脸说:“孩子在放环前夜就有了。” 张医生:“什么?有了孩子才来放环?这也太离谱了。你是村医,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吗?” 兰花心里有些慌乱,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不是,就是,唉。我跟你说,就是在来放环的前晚上才做的那个事,当时来放环的时候忘了做那个试纸。如果那时候就知道有了,吃事后避孕药可能还能挽救,但那时我还不知道嘛。” 张医生:“你也太大意了。我先给你开点药,趁孩子还没在腹中成型。打掉容易。” 兰花:“那,会不会影响以后怀孕?” 张医生:“不会,这个药是安全的。就是你在一个月之内不要做太重的活,要注意休息。” 兰花:“影不影响到走路?” 张医生边开处方边说:“不影响。但不要走太长的路。暂时就跟阿星住在邮电所。唉,你也真是的,既然这样你要事先做准备呀,现在搞出这个麻烦事。” 兰花:“之前阿星也没跟我做那个事,但那晚上……” 张医生看着兰花笑:“那晚上怎么啦?阿星突然发情?” 兰花红着脸向张医生讲了事情的经过,张医生听后笑得前仰后俯:“这也太好笑了。改日我见了阿宝要训他一顿,他们夫妻种地,把你们这对冰清玉洁的金童玉女也拉下了水,还害你怀上了孩子。阿宝的老婆就是那天陪你来放环的那女人吧?” 兰花点了点头:“是的。”顿了顿又说道:“这事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我们是好姐妹我才告诉你的。特别是宝哥,这事不能让他知道。这种事传出去对大家都不好。” 张医生:“好啦,我的兰花大美人,这些事情我有分寸的。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哦,你吃过这个药后会疼痛一阵子,在大出血期间可能会影响刚放好的环,三天后你到医院来,我再帮你检查一下。” 兰花接过张医生开好的处方:“知道了。谢谢你了啊,张医生。” 张医生:“我们是好姐妹么,还谢什么?注意休息。再见。” 兰花嫣然一笑:“再见!” 到药房拿了药,两人返回邮电所。路上,阿星问兰花:“你有没有问医生这药该怎么吃?” 兰花笑:“傻瓜,用温开水就吞下去了,还用问怎么吃?别忘了我也是一名医生耶。” 阿星:“是啊,我这个大傻瓜。忘了我夫人是个没穿鞋的医生。” 兰花笑着把手伸进阿星的胳肢窝里:“看你还敢取笑我?我让你痒死。” 阿星笑着讨饶:“夫人饶命,大傻瓜再也不敢取笑你了。饶命啊,痒死我了。” 兰花又挠了阿星的胳肢窝一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取笑本夫人?” 阿星笑:“再也不敢了。” 兰花:“那还差不多。再敢取笑本夫人看本夫人怎么收拾你?” 两人回到邮电所,阿星倒开水让兰花吃药,兰花看着手里的小药片有些发怵:“会不会很痛啊?” 阿星吻了兰花一下:“没事,首先你自己心里要别怕,如果产生了恐惧心理,本来不疼都疼起来了。”看着兰花还在犹豫,鼓励她:“我夫人最勇敢了,这点小事没什么可怕的,乖,有我在你身边呢,” 兰花点了点头:“嗯。”说着就把小药片喂进嘴里吞了下去。 阿星拍了拍兰花的肩:“好样的。吃了药乖乖睡觉,晚饭我端到这里给你吃。” 兰花笑:“不用。如果我不去吃饭你的那些男同事会怀疑的。再说,三四个小时之内还不会太疼。” 阿星:“那好,你在这里休息,我赶紧去做饭,吃了饭你就赶紧上床休息。千万别乱动。” 兰花看着阿星笑:“我看你比我还紧张。没那么严重。” 阿星:“当然紧张啦,不紧张那是假的。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啊。” 兰花:“没事的,放心吧。我跟你去做饭。” 阿星:“不不不,别去,听话。吃了那个药不能摸凉水的。” 兰花:“我不摸凉水就是了,我坐在厨房里看着你做饭。” 阿星:“好。那走吧。” 吃了晚饭,兰花就洗脚上床躺下了。阿星一直坐在床边陪着兰花。 过了一阵,阿星问兰花:“现在有什么感觉?” 兰花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感觉。” 阿星:“觉不觉得闷?闷的话,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兰花:“好呀。你要给我讲什么故事?” 阿星:“嗯,这个故事是,女人最喜欢的一样东西。” 兰花:“那你快讲呀。” 阿星:“很久以前,一座城市的居民经常与另一座城市的居民打仗,很多年都难分胜负。两座城市一座在高地上,另一座在洼地上。处在高地上的城市首领想出了一个惨绝人寰的办法,――把高地的水库打开去湮灭洼地上的城市,结果可想而知,洼地的城市被大水围困,注定要灭亡。水库一打开,洼地上的城市居民就惊慌失措的呼叫起来。看到此情此景,放水淹城的胜利者首领作出了一个人道的姿态,――派船去营救被淹城市的落水者。 “他们派去的船只不多,只能容纳极少的一小部分人,胜利者的首领喜欢女人,所以命令士兵只能放女人上船。并要求上船的妇女只能带上自己最喜欢的一样东西。那些上船的妇女中有的带上自己的玉镯;有的带上自己的金银首饰。她们想,这样做既保住了自己的生命,又不把财产落下。 “那些妇女中唯独只有一个肩扛着自己的丈夫奋力的向船上挤去。胜利者的一名士兵拦住了这个肩扛丈夫的妇女,说道:‘船上只能上女人,不允许男人上船。’……”阿星说到这里,望着兰花问道:“你猜这个女人怎么说?” 兰花想了想,说:“丈夫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东西,其它我什么都不带,就只带走我的丈夫。” 阿星诧异的看着兰花:“你听过这个故事?” 兰花摇了摇头:“没有。” 阿星:“那你怎知道这个女人会这么说?” 兰花含情脉脉的看着阿星:“因为,处于这种境况,我也会那样做,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没了你,我活着就没有意思了。” 阿星拉过兰花的一只手握住,眼里涌出两行清泪。 兰花撑起身子用另一只手替阿星擦去泪水,把头靠在阿星的身上:“阿星,我也给你讲个故事。” 阿星:“好啊。” 兰花:“在一所大学里,教授和自己的学生们做了一个游戏。教授让同学们在黑板上写下自己最难以割舍的二十个人的名字。学生们都照着教授的话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认为最难以割舍的二十个人的名字。 “这时,教授对一位男同学说:‘请你划掉其中的一个名字。’学生毫不犹豫的划掉了一个邻居的名字。教授又说:‘请你再划掉一个。’学生又用粉笔划掉一个亲戚的名字。一直往下赶,最后黑板上只剩下四个名字,分别是父亲、母亲、妻子、孩子。这时,教授又说:‘请你再划掉一个。’教室里已经非常的静,同学们都看着教授,感觉这似乎已不再是个游戏。这时,教授对那个男同学平静的说:‘请你再划掉一个。’这个男同学迟疑着,艰难地作着选择,最后他举起粉笔,划掉了自己父母的名字。 “‘请你再划掉一个。’教授的声音再度传来。这名男同学惊呆了,他颤巍巍的举起粉笔,缓慢的划掉了孩子的名字。紧接着这名男生就‘哇’的一声哭了,哭得非常伤心。教授等那名男生稍稍平静后,问道:‘和你最亲的人应该是你的父母和孩子,因为父母是养育你的人,孩子是你亲生的,而妻子是可以重新去找的,为什么她反而是你最重要的人呢?’ “同学们都静静的看着那名男同学,等待着那名男同学的回答……”说到这里,兰花停了下来,眼睛看着阿星。 阿星缓缓说道;“那名男同学回答说‘随着时间的推移,父母会先我而去;孩子长大成人后**了,肯定也会离我而去;能真正陪伴我度过一生的,只有我的妻子。’” 听了阿星回答的结果,兰花什么也没说,在阿星脸上印下一个深情的吻。 晚上九点多,兰花的肚子开始传来阵阵疼痛,她拉着阿星的手说:“阿星,我有些痛。” 阿星爱怜的抚摸着兰花的小腹:“医生怎么说?这疼痛要经历多长时间?” 兰花:“不会太久的,有血出来就不痛了。” 阿星:“那我赶紧去准备卫生纸。” 兰花微笑:“傻瓜,这还用你准备吗?经过街道的时候我早就买好了。” 阿星:“我去拿来把它垫好,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兰花:“不用那么紧张。只是你要随时陪我上厕所。” 阿星:“这没问题。今晚我都打算不睡觉的。” 兰花:“没事……”刚说着,“哎哟”的一声喊了出来,脸色也变得有些惨白。 阿星赶紧握住兰花的手:“怎么啦?突然很疼么?” 兰花点了点头:“是的,突然一阵剧痛,看来马上要下来了。你扶我起来,我们去上厕所。” 阿星扶兰花下了床,赶紧在包里找卫生纸。找到卫生纸,又去扶兰花。兰花一笑:“不用,我自己走得动。又不是生孩子,何必那么紧张?”说着,就向厕所走去。阿星跟在后面。 邮电所里没女员工,设个女厕只是为了来办业务的女同志方便,所以阿星也不用避嫌,直接就陪着兰花进了女厕。兰花蹲了一下,发现有好多血流了出来。她对阿星说:“看来这孩子没成型,下来得快,估计今晚就下来完了。” 整晚上阿星都没有睡踏实,时刻担心着兰花会痛。 第二天早上,兰花躺在床上对他说:“已经不痛了,看来已经下来完了。” 阿星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阿弥陀佛,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兰花惨白的脸上泛着甜甜的笑:“你就那么担心啊?” 阿星:“当然啊,心肝痛了,我怎么会好受呢。我说夫人,你就在这里好好躺着,我去买早点。你想吃什么呢?” 兰花:“嗯,米线吧。” 阿星:“难道你就不想吃荷包蛋什么的?那米线酸酸辣辣的,对你的身体不好。” 第35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兰花:“那就随我老公了,我老公买什么我就吃什么。” 阿星:“那就荷包蛋了。要不要加白酒?” 兰花:“放一点吧。” 阿星弯下身在兰花脸上吻了一下:“乖乖休息,不许起来。” 兰花点了点头:“嗯。” 不一会儿,阿星就买回了荷包蛋,在书桌上放下荷包蛋,伸手要去扶兰花起来吃,兰花笑道:“不用,跟你说不用那么紧张。” 阿星递过筷子:“放在书桌上吃吧,那碗太大,恐怕有些不好端。” 兰花接过筷子点了点头:“你的筷子呢?” 阿星:“我又不坐月子,吃什么荷包蛋嘛。” 兰花:“到厨房去拿筷子,就吃一个。” 阿星:“你吃吧,我不要。” 兰花把筷子放在书桌上要出去,阿星赶紧拉住兰花的手:“赶紧吃,干什么去?” 兰花:“我想洗把脸。” 阿星:“啊哟哟,我还真是糊涂了,大美人怎能不洗脸就吃东西呢。我这就去打洗脸水。”说着,快步走了出去。 打来洗脸水,又把洗漱工具递给兰花:“洗吧。我也没洗过呢。” 兰花接过牙膏牙刷:“一起洗呀。”说着就到宿舍外面去漱口。漱了口,把洗漱工具递给阿星:“你去漱吧。” 洗了脸,兰花才看到大碗里足有八个鸡蛋,笑道:“两个人吃都吃不完,还说自己不吃。我吃得了那么多吗?” 阿星笑道:“尽量吃,多补补。要不我这‘回头一笑百媚生’的杨玉环就要成掌上跳舞的赵飞燕了。” 兰花笑:“就会哄人开心。”说着,用筷子夹起一个鸡蛋喂进阿星嘴里:“吃吧,没力气怎么伺候你夫人呢。” 阿星只好咬住鸡蛋用手把整个鸡蛋都塞进嘴里。 兰花瞋着阿星:“一人一半,怎么把整个鸡蛋都塞进去了?” 阿星嘴里含着整个鸡蛋无法说话,“唔唔”了两声,赶紧把鸡蛋嚼化咽进肚里,差点噎着,伸手摸了摸喉咙,笑道:“一人一半怎么吃?难不成要我咬了一口你再吃?” 兰花点了点头:“就是这样,我咬了一口你再吃,你咬了一口我再吃。” 阿星:“我怕你嫌脏。” 兰花红着脸笑:“你的舌头都常伸进我的嘴里搅拌,我怎么会嫌你吃过的东西脏?真是的。”说着,自己咬了一口鸡蛋,又把另一半喂进阿星的嘴里…… 三天后,阿星陪着兰花到医院去检查。 张医生说一切正常。 次日一早,阿星和兰花就到江外去投递报刊。 两天后阿星返回邮电所,因为兰花坐着月子,就不能跟阿星一起回。阿星回邮电所后,天上就开始下起了雨,那雨一天大过一天,五天后,好多地方都开始山崩地裂,四处洪水成灾。江水一涨再涨,已经满到了山脚,那滚滚洪流就像一条巨龙,翻滚着、呼啸着向东南奔去。四处洪水遍流,沟壑成了小河,小河成了大河,低洼地带已是汪洋一片,昔日沙坝已全被江水淹没,农民辛辛苦苦在沙坝上种的庄稼瞬间化为乌有。在这漫长的日子里,阿星和兰花的浓浓思念只能在电话里倾诉。七天后,连接电话线的电杆倒了,唯一的通讯工具中断,他们的思念便只能藏在彼此的心底。 暴雨接连施了十天淫威,终于停了。太阳从天空洒下了久违的光芒。两天后,水势依然凶猛,但江面上已经有了零星的渡筏过江的行人。邮电所着手准备修复通讯设施,——重新架设电话线。又两天后,阿星和邮电所的员工出江外修复倒下的电杆,顺便去看望思念已久的兰花。还没到江边,就听到有人大喊:“翻筏了,翻筏了,死了好多人。” 阿星的心突然“怦怦怦”乱跳,一种不祥的预感向他袭来,他用手按了按狂跳不已的心口,自己安慰自己:“兰花应该不会来明珠,她还没满月呢。”他随其他员工带着工具走到江边,只见筏子倒立在江那面的岸边,筏子上的柴油机吊在立起的筏子头上。整个江岸跑满了人,喊的喊,哭的哭,叫的叫,简直乱成一团。听站在这边等待过江的人说:“那边的人刚上筏,那筏子就倒转起来,轰响的柴油机突然没了声音,筏子仰天倒立,筏子上的人全部掉进了浑浊的江水里。可能都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那江水还很汹涌,不时的翻滚着惊涛巨浪。 这时,只听旁边的一个人说:“唉,可惜啊,听说金鸡村宋村长的女儿兰花也在筏子上,虽然已经打捞上来,却死了。” 阿星听了那个人说的话,心里一空,脑袋“嗡”的一下就昏了,身子缓缓倒下。站在阿星身旁的阿宝赶紧伸手去扶:“阿星——阿星——”阿星失去了知觉,如梦般觉得有人在不停的叫他,似乎有人在他的胸口使劲的摁抚,他慢慢的有了知觉,睁开眼睛,只见身旁有好多人。 见他醒来,阿宝和夏所长嘘了口长气:“总算醒过来了。” 阿星恢复知觉,一骨碌爬起来就发疯般向江里奔去:“兰——花——,兰——花——” 阿宝和一个年轻人赶紧窜进江里拉住了他:“阿星,你听我说,你要冷静!”阿星好像没听到阿宝的话,挣扎着站在江中凄厉的大喊:“兰——花——!兰——花——!你有没有听到——?兰——花——” 江那边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阿星——你要冷静——兰花已经打捞上来了——”是黑拉姆村赵支书的声音。 阿星对江那边的声音置若罔闻,继续凄厉的呼喊:“兰——花——,兰——花——,你有没有听到我在叫你——?兰花——”撕心裂肺的喊声在黑惠江岸久久回荡。 阿星被阿宝和其他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拖出了江里,把他按在离江面很远的岸上,阿星还在凄厉的嘶喊,不停的嘶喊……很多人听到他凄厉哀绝的呼唤,都忍不住落下了凄恻的泪水。 阿星喊啊喊,声音开始变得嘶哑。他不停的挣扎,阿宝和其他几个小伙子险些按不住他。嘶喊挣扎了好久,他的喊声渐渐的变得微弱,挣扎的力量也越来越小,他已经浑身麻木。看着滚滚东流的江水,一颗心如槁木死灰。一切的一切变得毫无意义。他的心已被兰花带走,他的魂已随兰花飞走,现在的阿星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邮电所的。是自己走回去的?是同事扶回去的?亦或是被人抬回去的? 躺在床上,他双眼无神的盯着惨白的帐顶,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陌生,恍如隔世。也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一天?两天?或是一个星期?他不知道。有时,只觉得嘴里有什么东西流进,又有什么东西撬开了自己的嘴巴往里塞了什么?他的嘴不动,塞进的东西就久久的在嘴里那样含着。恍惚中似乎觉得有人影在他面前晃动,似乎还有人喊着他的名字跟他说话,但一切是那么的遥远。他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映入眼睑的就只有头顶那片惨白的帐顶…… 他的身体已经僵了,完全不会动了。似乎有人在给他揉捏僵硬的手和腿,还有人在他的胸口轻轻的摁抚…… 后来,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回到了家里,也不知是怎么回去的?他的心里空空的,脑中空空的,眼里空空的,耳里也是空空的;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没看进眼里,什么也没听进耳里,一切的一切都是空空的…… 阿爸阿妈强忍着泪安慰他,他什么都没听到;阿爸阿妈摇着他的手臂老泪纵横的哭喊,他没看到。他的心死了,形销骨瘦的躯壳,已没灵魂附体…… 阿星已经没了记忆,什么都不记得,恍恍惚惚的,似乎由阿爸陪着自己到过江外,又朦朦胧胧的觉得自己去看望长眠于地下的兰花…… 新年的鞭炮声,他没听到;外面一切的一切,他什么都没看到。阿爸阿妈到哪里,他也跟着阿爸阿妈到哪里;阿爸阿妈干什么,他也跟着干什么…… 人生大哀莫过于心死。下雨了,豆大的雨点打在他的身上,他没感觉到;浑身湿得流水,他也没感觉到。炎炎烈日,狂风骤雨,已影响不到他那颗麻木的心;欢乐、哀戚、痛苦、迷茫、失望、爱恨情仇……生离的碎心之痛、死别的撕心裂肺之苦,什么都跟他无关,什么都不重要。心死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痴了,傻了,别人遇到他跟他打招呼,他只会“嘿嘿”的笑;看到别人伤心的哭,他也“嘿嘿”的笑;别人骂他是傻瓜,他也“嘿嘿”的笑;寨子里的人都说阿星疯了,说他傻了,已经彻底没救了。 阿爸阿妈看着痴痴傻傻的儿子,心里刀割般难受,却又毫无办法。一天,阿爸让他去放牛,他就去放牛,牛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牛群到别人家的地里吃庄稼,他就站在牛群旁痴痴的看着牛吃别人的庄稼。庄稼的主人看到了,叫他把牛赶出去,他就看着暴跳如雷的主人“嘿嘿”的笑。无可奈何的庄稼主人只好把牛赶到阿星的家里,生气的对他的父母亲说:“你们怎能让一个傻子去放牛呢?看看,你家的牛群把我家的庄稼都吃光了。往后我们家人要吃什么?我让他把牛赶出去,他也只是傻傻的笑。” 心酸无奈的阿爸只好赔小心向庄稼主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不对,吃了你家多少庄稼我们赔,我们赔。” 庄稼主人气呼呼的说:“赔就不用赔了,只是以后你们注意着点,别再让你们的傻儿子去放牛了。” 庄稼主人悻悻的走了,心痛欲裂的阿妈抱住呆站在地上的阿星放声恸哭:“我的儿呀,我苦命的儿,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收了我的儿媳妇?还要把我的儿变成这个模样?你说啊,到底是为了什么?!”看着哭得泪人般的阿妈,阿星站在那里“嘿嘿”傻笑。站在一旁的阿爸抹了一把心酸的泪,默默的转身去把牛群关在圈里…… 岁月悠悠,转眼又过了一个夏季,马上就到了繁忙的秋收季节。阿爸阿妈既要收庄稼,还要饲喂圈里的牲口,忙得不可开交,但又不忍心使唤什么都不知道的阿星。一天晚上,两个老人忙到天黑才回家。阿妈到菜地里拿青菜,阿爸背着一篮包谷先回了家。阿爸放下沉重的包谷,抹了抹满脸的汗水,叹息一声走向厨房准备做晚饭。走进厨房,阿爸愣住了,只见桌上已摆好了做好的饭菜,火塘里有一壶烧开的水在“哗哗”的响。饭桌上还有一杯泡好的茶。阿爸心想:“是谁给我们做的饭?难道是阿星?不可能啊,吃饭的时候都要给他盛饭呢,他怎么会想起做饭?”正想着,阿星牵着阿妈的手走进了厨房。一进厨房,阿妈就流着喜极而泣的泪对阿爸说:“阿星他爸,我儿子醒过来了,我们的儿子终于醒过来了。他不但认出了我,还说让我回来吃饭。”阿爸看着满脸忧伤的儿子,也情不自禁流下了悲喜交集的泪。 阿星指了指桌上的饭菜,说:“饭菜都做好了,您们吃吧。” 阿爸抹了把泪,问道:“那你呢?” 阿星低着头:“我不想吃。我想休息。” 阿妈:“孩子,怎么着也吃一点啊。” 阿星:“我吃不下。您们吃吧。”说着就转身走出了厨房。 二老看了看阿星那骨立形销的背影,郁郁的坐下吃饭。吃完饭,阿妈收拾碗筷,阿爸到自己的房间去拿热水瓶,准备把烧开的水倒在热水瓶里。经过阿星的房间时,看到里面亮着灯,隐隐传来压抑的恸哭声。阿爸举手敲阿星的房门:“阿星,阿星,孩子,开开门,阿爸有话跟你说。”过了好一阵,里面的哭声停住了,打开的门旁站着泪痕未干的阿星。阿爸抬脚跨进阿星的房间,只见阿星的书桌上放着一张兰花的照片。阿爸一愣,心想:“兰花的所有遗物在接阿星回来之前我不是都已经藏起来了吗?怎么这张照片会在这里出现?”看着这张照片,阿爸又想:“阿星之所以醒过来可能就是因为看到了兰花的这张照片。虽然醒过来了,但以后又会怎么样呢?他会不会想不开做傻事?唉,听天由命了。总比这么痴痴傻傻的活下去要好吧?”看了看站在身后神色忧悒的儿子,阿爸的心里愈发难受,但他必须得撑住。 他和阿星一起坐在床沿上,握着儿子的手低声问:“孩子,你是怎么找到这张照片的?” 阿星依然低着头:“在我的衣兜里。” 阿爸:“你就是看到这张照片后醒过来的?” 阿星默默地点了点头。 阿爸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孩子,你已经长大了,阿爸阿妈都老了,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呢。你要坚强。这个世上有好多的生离死别,并非你一个人经历这些。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这个世界现在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存在了。兰花已经走了,如果她泉下有知,也不希望她深爱的人变成这个样子。不在的已经不在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一个人活着,不单单是为了个人而活,人活着有时候完全是为了责任和义务而活。你看我和你阿妈都老了,阿金又不在身边,我们把养老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你要担负起赡养我们的责任和义务。如果我们都突然不在了,那没什么可说的;但如果我们老了,不会动了,却还活着,那不是要靠你来供养我们吗?兰花走了,我知道你心里的悲伤,那是别人难以体会的,这点,做父母的完全理解。但是你想想,如果你就此一蹶不振,对得起我和你阿妈么?对得起你的岳父岳母吗?他们把你当作亲儿子一样看待,也只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好好地走你的人生路。我带你到你岳父家去看兰花的坟,你岳父岳母看到你这副痴痴呆呆的样子,他们也都伤心的哭了。好儿子,既然你醒过来了,等有空了阿爸就陪你去看看你的岳父岳母,去看看兰花。啊?” 阿星点了点头:“阿爸,我想明天就去。” 阿爸:“好的好的,阿爸明天就陪你一起去。我儿子振作起来了,比做什么都重要。” 阿星:“阿爸,您不用陪我,我一个人去就可以。” 阿爸:“那怎么行呢?你刚刚醒过来,精神恍惚的一个人出门阿爸不放心。” 阿星:“没事,不会有事的。” 阿爸坚决不同意:“别的什么都可以依你,但这个绝对不行。阿爸一定要陪着你去。” 父子俩坐在床边沉默了好一阵,阿星低声问道:“阿爸,我的那口箱子呢?” 阿爸:“我怕你看到兰花的那些遗物伤心,在把你接回来之前我就把它藏起来了。既然现在你想开些了,我就把它拿回你的房间放着吧。”说着,阿爸就站起来走了出去。 阿爸藏起箱子是怕阿星睹物思人,更加伤心难过。岂不知这世上“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顽疾不用猛药是治不好的。阿星之所以醒过来,就是因为无意中在一件旧衣服里翻到了这张兰花的照片。乍一看到兰花的照片,阿星先是心里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后,那张微笑的照片便慢慢的唤醒了他的记忆。在经过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之后,阿星的脑中已不再空白,那些点点滴滴的往事渐渐的渐渐的就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阿星还在床上默默的坐着,阿爸抱着箱子走了进来:“我把兰花的所有遗物都放在箱子里了,一样都没少,包括她穿过的衣服。”阿爸把箱子放在书桌上,又走过去摸了摸阿星的头,然后转身走出去随手关上了房门。 阿星起身走到书桌旁,打开箱子把兰花的遗物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每拿出一样,他都用脸亲一下。压在箱底的是他和兰花冒雨出江外投递报刊时,在兰花家的客厅里和小刚一起写的诗稿。还有兰花与他的照片。他把诗稿和照片拿出来放在书桌上,然后又把兰花的遗物逐一理好放进箱里关上了箱盖。 第36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把箱子抱到书桌下放好,他坐在椅上翻开了诗稿和照片。看到照片上面带微笑的兰花看着自己,眼泪再次滚滚而下。模糊的泪眼,已看不清兰花的模样…… 放下照片,阿星拿起兰花亲手写的《情系梦郎》低声读起来:“飓风萧萧淫雨狂,江如猛虎拦路人。潭深路遥有何惧?自有蛟龙破万难。玫瑰痴狂绽红颜,只因我情系梦郎。傲视千万英雄汉,只为芳心早暗许。千呼万唤郎何在?情为之伤痛断肠。望穿秋水苦等侯,姗姗来迟梦中人。”读着读着,再次潸然泪下。黑惠江这只虎已不是虎“拦”赶路人”,而成了虎“吃”赶路人,这只凶残的“虎”吃了过江的人,吞噬了本该幸福的人…… 放下《情系梦郎》,他又拿起《浮萍》自言自语:“兰花,你说这首诗是你为我和玲玲写的,没想到竟成了我们的永别谶言:‘两片浮萍水上漂,心心相印情依依。花前月下曾发誓,生生世世不分离:今生鸳鸯共比翼,来世做那连理枝。奈何流水分西东,萍踪浪迹两相离。东海浮萍长相思,西海伴侣苦煎熬。两萍相思肠欲断,谁架鹊桥解千愁?悠悠情丝愁绵绵,长恨聚合遥无期。’兰花,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阴阳相隔,何时才是我们相聚的日子?……”阿星正自伤感,突然听到有人敲自己的房门,接着传来阿爸急促的声音:“阿星,阿星,快开门。” 阿星站起来去开门:“阿爸。” 看着满脸哀伤的阿星,阿爸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了口:“阿星,村上有人来通知,说你外公已经不行了,我和你阿妈得连夜赶去你小舅家。你的两个阿舅还等着我们去见你外公最后一面,然后才能把你外公入殓。” 阿星一呆:“什么?外公不行了?怎会这么突然?” 阿爸摇了摇头:“唉,不突然了。你糊涂了一年,你外公就病了一年。他还不知道你已经醒过来,他这是遗憾九泉了。” 阿星难过的问:“外公是为了我才病的?” 阿爸:“那倒也不全是,他本来就有心脏病,得知你成了这个样子,他就一病不起。唉,他老人家临终前最牵挂的人就是你了。” 阿星默然,怔怔的又流下泪来。 阿爸安慰他:“别难过了,老人总是要走的。如果他老人家在天有灵得知你已经醒过来了,在泉下的他也会感到欣慰的。” 阿星边揩泪水边哽咽着说:“阿妈腿脚不好,还是我跟您去吧。去见外公最后一面。” 阿爸叹了口气,想了想,又说道:“我也知道你想见你外公最后一面,但你阿妈是他的女儿,按我们彝家风俗,阿爸入殓女儿不参加是不合适的。现在你刚好些,一个人在家要知道自己照顾自己。啊。” 阿星点了点头:“那您们路上小心些。” 阿爸:“你阿妈已经走了,我得赶紧追她去。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除了喂喂牲口,做你的饭吃,别的就不用管。闷了就打开电视看看,别老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我得走了。”说完,点着手电筒就跑出了大门。 阿星走出去关好大门,又踽踽返回房间坐在椅子上发呆。回忆起外公生前对自己的种种关怀,心里阵阵难受。旧伤未愈,新伤又增。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就像放在沸腾的油锅里煎一般难受。 默默的坐了一阵,他拿出稿纸和笔准备写一首缅怀兰花的诗。想了想,写道: 情殇 一 一抹彩霞天际飘, 消失像风无影踪; 出窍幽魂随霞飞, 渺然无踪没处寻。 魂飞心死情还在, 形若槁骸心成灰。 空留躯壳立人世, 孑然一身黯**。 二 一道艳丽的虹, 牵着深浓的情, 虹化了, 情却找不到归宿的坟…… 逝者如斯,逝者已静静的长眠于地下,独留阿星在这陌生的人世, 第37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阿星写完怀念兰花的这首《情殇》,又从书抽里拿出兰花的遗作轻声默念了几遍。读着兰花的诗,忆起兰花生前的好,凄苦的心境催出涟涟的泪。真是人生难得糊涂,清醒后的日子是那么难熬,漫漫长夜,煎熬着一颗孤苦寂寥的心。想想这样,又想想那样,心力交瘁的阿星不知不觉倒在床上睡着了。 起床的时候,阿星听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噜咕噜”的叫,这是一年来他真正的感觉到了肚子饿。走出房间望向天空,已是日上三竿。 他先到厨房生火把饭煮上,然后拿一些包谷皮去喂圈里的牛。喂好牛,又返回房间收拾昨晚放在桌上的东西。看到兰花的照片,他的心再次刀剐般难受,涌出的泪水又模糊了双眼。把兰花的诗稿和照片收拾好,揩干泪水向厨房走去。 吃过午饭,阿星赶着牛群到山上去放牧。秋收的季节特忙,山上也没几个人。牛儿在山坡上吃着草,他就静静的坐在一棵松树下发愣。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少女也赶着牛群往山坡而来。看到有牛伴出现,他家的一头大公牛“哞哞”叫着向少女赶来的牛群奔去,阿星连忙操起鞭子去阻拦。挥起鞭子使劲抽了公牛几下,受到主人责打的公牛只好又泱泱回归自己的团队。那少女痴痴的望着阿星,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喊道:“阿星哥,你好啦?” 阿星回头一看,却是本寨子姑娘玉香。他向玉香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玉香笑着问他:“你认不认识我?” 阿星:“你是玉香。” 玉香走近阿星站在阿星面前仔细的打量他:“前些日子我到你家里去玩的时候你还不认识我呢,今天怎么突然认识我了?” 阿星凄然一笑:“昨天才清醒的。” 玉香有些好奇:“你吃了什么药?怎么突然就好了?” 阿星:“没吃药,是看了一张照片。” 玉香不信:“你就别骗人了,没吃药怎么会好?看一张照片就能把病治好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阿星幽幽叹了口气,说道:“病没好,只是清醒了而已。” 玉香睁着一双扑扇扑扇的大眼看着阿星:“你生了什么病?不就是糊涂了吗?别人都说你疯了,我就从没相信过。” 阿星:“我没疯。是心病。” 玉香:“什么心病?是心脏病么?” 阿星:“你还是孩子,说了你也不懂。”说完,转身向自己的牛群走去。 玉香在他身后喊:“哎,谁是孩子?你才是孩子呢。” 阿星没有回头,走到原地方坐下。他心情不好,实在不愿跟别人多说一句话。 见他不说话,玉香向他走来:“你干嘛说我是孩子?” 阿星面无表情的说:“你就不怕疯子吗?干嘛老跟一个疯子纠缠不休?” 玉香走到他面前笑道:“嘻嘻,我才不信你是疯子呢。告诉你,这招对我没用,就不用吓唬我了。” 阿星默然不语,把身子斜倚在松树干上,眼睛望向高耸入云的山峰想心事。 玉香又向他走近一步:“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么?” 阿星索性闭上了眼睛。 玉香讨了个没趣,转身离开。 阿星倚在松树干上刚迷迷糊糊睡去,突然听到“哞哞”“哞哞”的公牛叫声,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家的公牛向玉香家的一头公牛冲去。要阻拦已然不及,只好拿起鞭子赶紧追去。待他赶到,两头公牛已经开始头对着头打架了。阿星挥起鞭子在自家公牛身上抽了几鞭,公牛根本就不当回事,继续跟玉香家的公牛打架。这时,坐在树下的玉香也见到了打架的公牛,连忙向这边跑来。两头公牛打架打红了眼,越来越凶猛。玉香家的公牛已经被阿星家的公牛撞掉了一只角,可那头公牛还在顽强的跟阿星家的公牛搏斗。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玉香无助的望向阿星:“阿星哥,怎么办?我家的牛会不会被撞死啊?”就在这时,玉香家的公牛不敌逃窜,直向玉香冲去。阿星顾不上多想,一步过去就把玉香推开,自己却被玉香家的公牛撞倒在地。自家的公牛去追赶玉香家的公牛,一脚踏在他的大腿上。两头公牛追逐着跑远了,阿星的大腿钻心疼痛。他已经站不起来,躺在地上用手去抚摸伤处,钻心的疼痛令他全身抽搐,他咬着牙硬是不哼出一声。 被阿星推出去的玉香倒下时额头撞在一个小土堆上,很是疼痛,摸了摸额头刚坐起身,就看到阿星躺在地上痛苦的挣扎。她来不及站起来,连忙快速的爬到阿星身旁问道:“阿星哥,你被我家的牛踏伤了么?” 阿星摇了摇头,他已痛得说不出话,黄豆大的汗珠瞬间从脸上滚落下来。玉香向阿星的腿上看去,只见有殷红的鲜血从阿星的裤腿上渗了出来。玉香慌了,连忙伸手去摸阿星的伤腿:“阿星哥,被牛踏到了大腿吗?” 阿星点了点头。伤口有血流出,疼痛稍微减轻了些。他用肘撑着地下,勉强坐了起来。那条伤腿却没法收回来,只好就那样伸着。玉香看着阿星的伤腿急得流下泪来。阿星强忍剧痛安慰她:“没事,只是伤到了大腿的内侧肌肉,骨头没断。过几天就好了。” 玉香抽泣着说:“要是你的这条腿残了该怎么办呀?” 阿星咬了咬牙,挣扎着站起身来:“你放心,不会残的。我要赶紧回家处理一下伤口。”说着,拖起那条伤腿一跳一跳的去找拐棍。 伤腿拖过的地面上,留下一条殷红的血线。 玉香回过神来,忙去搀扶阿星:“阿星哥,你要去哪里?” 阿星:“我要去找一根木柴作拐棍。” 玉香连忙说:“那我去找,你站在这里别动。” 他确实走不动,只好站在那里点了点头:“好,谢谢你了。” 玉香:“你是为了我才伤成这样的,我都不知该说什么了,你还谢我?”说着就赶紧去找木棍。找了一阵,在松树下看到根结实些的松树枝。用手掰去枝桠,拿来递给阿星:“阿星哥,你看行不行?” 阿星点了点头:“只要能撑住我的身体就行。谢谢了啊。” 玉香有些不高兴:“你一再说谢谢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不应该这样做吗?” 阿星:“那就不谢了。” 玉香:“唉,我说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幽默。” 阿星:“那你要我说什么?” 玉香撅起了嘴:“好啦好啦,我送你回家。” 阿星:“不用,你不是还要放你家的牛吗?”说着,就去吆喝自家的牛群。 玉香一句话也不说,拿起鞭子默默的帮他把牛赶上。 见玉香把自家的牛赶上了,阿星就一跳一跳的跟在牛群后面。待他大汗淋漓的回到家里,玉香已经帮他关好了牛。玉香还要为他处理伤口,阿星不让:“不用管我,你赶紧去照看自己的牛群。何况还有两头打架的公牛生死未卜呢。” 玉香想想也是,就离开了。 阿星一瘸一拐的到厨房里拿了些松树木炭,把炭碾成粉末放在碗里。然后又找了件布质较柔软的破衣服撕成布条,准备用来包扎伤口。 他褪下裤子清洗伤口的时候,才看到自己的大腿内侧已被牛蹄踏破好大个口子,看来是被牛蹄尖所伤。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要不是踏在大腿内侧而是踏在大腿正面的话,自己的腿骨就要被牛蹄踏断了。他看了看伤口的深度,用手掬起盐水往伤口泼去,一阵剧痛又传遍全身。咬着牙洗好伤口,便把碾好的炭粉均匀的撒在伤口上,然后又用布条紧紧的缠住伤口。处理停当,觉得疼痛减轻了些。喝茶休息了一会,就拄着拐棍准备去找那头因打架跑远的公牛。试着走了几步,伤口还是疼得厉害,他只好又坐下休息。该怎么办呢?阿爸阿妈都不在家里,公牛在外面撒野可是会闯祸的。他强忍疼痛再次起身往外走,刚到大门口,自家的公牛却“哞哞”叫着回来了。后面跟着气喘嘘嘘、满面通红的玉香。 阿星向玉香道谢:“谢谢你了玉香,辛苦了。” 玉香喘着粗气说:“谢什么?我不去找怎么行?你可是为我受的伤。”说着,打开圈门把公牛关了起来。 阿星拄着拐棍要给玉香搬凳子请她坐,玉香赶紧阻止:“别,我自己来就好。” 到堂屋里坐下,阿星又要给玉香泡茶,玉香说:“不用,喝口凉水就行了。” 阿星把桌上的一大杯凉开水递过去:“那你喝,这是凉开水。” 玉香接过水仰头就喝下,放下杯子,笑道:“追了一阵撒野的牛,还真的渴了。” 阿星感激地说:“多亏了你。要不我还真追不回这头该死的牛。” 玉香:“你是为了救我才被牛所伤,我心里也不好受。” 直到这时阿星才看到玉香额头上有个淤青的包:“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第38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玉香摸了摸额头:“哦,可能是被你推开的时候撞在地上的。” 阿星歉意地说:“也是我太急,推得猛了些,害你受伤。” 玉香笑道:“总比被牛伤到要好罢?” 阿星:“有没有把你家的牛赶回去?” 玉香低下头:“赶回去了。” 阿星发现玉香的神色有些不对:“是不是挨家里人骂了?” 玉香连忙摇头:“没,没有。” 阿星:“别瞒我了。我看你神色有些不对,肯定是挨家里人骂了。” 玉香低下头小声说:“我阿爸问我牛角是怎么掉的?我,我说不知道。” 阿星:“总得给家里人个说法的,怎么瞒得住?” 玉香仍低着头:“我就说不知道,待我看到的时候牛角已经掉了。” 阿星:“那牛角好端端的怎么会掉?你也太幼稚了。即使说真话也没关系的,牛打架的时候谁又拦得住?” 玉香:“我,我就说不知道,他们也拿我没办法。”玉香说这话的时候,眼里似乎噙着委屈的泪。 阿星叹了口气,看着玉香不说话。 为阿星,玉香确实受了很大委屈,但她不跟阿星说。也是事有凑巧,两头公牛打架的时候老中(玉香的阿爸)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山上砍柴,他看到了事情的全过程。玉香赶牛回去的时候老中故意问玉香:“我家的牛角是怎么掉的?” 玉香回答:“我不知道。” 老中:“你真不知道?” 玉香仍说:“不知道。” 在玉香的一再否认下,老中勃然大怒:“跟一个疯子放牛不出事才怪。你干嘛要跟他一起放?你就不会离那个疯子远点儿?” 玉香也生气了:“阿星哥不是疯子,为了我,他还受了伤。要不是他救我,我早被牛踏伤了。” 老中气呼呼的骂道:“活该。那疯子死了都跟我们没关系!” 玉香惊愕的看着自己的父亲:“阿爸,你怎能这么说?难道他就不是人?他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老中冷笑道:“他是被自家的牛踏伤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还维护他?” 玉香一愣:“您,您怎么知道他是被自家的牛所伤?” 老中气呼呼的说:“我都看到啦,两头公牛打架的时候我就在对面的山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你还敢骗我?真是气死我了。” 玉香:“可是,他是为了救我才被牛踏伤的。” 老中:“活该,那疯子死了最好。” 玉香转身就往外走:“我要替阿星哥去找回那头跑失的公牛。” 老中愤怒的仰起了巴掌:“你……” 倔强的玉香跑出了大门。就这样,她怀着感恩的心替阿星找回了这头在外面撒野的公牛…… 坐了一阵,不见阿星的父母,玉香问阿星:“大伯和大娘呢?怎么不见他们?” 阿星难过的说:“我外公去世了,他们去了我小舅家。安葬了我外公才回来。” 玉香:“什么时候去世的?” 阿星:“昨晚。” 玉香:“这么说就你一个人在家里?” 阿星点了点头。 玉香站起身来:“那我去给你做饭,帮你喂猪。” 阿星艰难的站起来:“哦,不必,我自己来就行。你替我找回牛就已很不好意思,怎能再麻烦你呢?” 玉香看着举步维艰的阿星:“你就坐着吧,我帮你做好晚饭喂了猪就走。”说着就走了出去。 见人家那么热心帮自己,阿星也不好过于推阻,只好拄着拐棍跟玉香到了厨房。生好火,玉香问阿星:“米放在哪里?” 阿星指了指橱柜:“米在橱柜里,煮两碗米的饭。” 玉香:“煮两碗米的饭?你吃得了那么多?” 阿星:“两个人的饭。” 玉香:“除了你还有谁?” 阿星:“你。” 玉香笑道:“我不跟你吃饭。帮你做好饭我就走。” 阿星:“那就赶紧走。” 玉香一愣:“赶紧走?谁?” 阿星:“你。” 玉香愕然:“干嘛?” 阿星:“不跟我吃饭就走。” 玉香去淘米煮饭:“真是个怪人。” 阿星:“既然好心帮我就得在我这儿吃饭。” 玉香把饭煮上准备喂猪:“好啦,吃就吃。――猪食在哪里?” 阿星:“猪食已在猪槽里,把猪放出来让它们吃就行。” 玉香走出去喂猪,阿星拿过菜盆掐架豆须。 玉香把猪放出来在槽里吃食,又走进厨房做饭。看到阿星正掐架豆须,也搬了张小凳子坐下和阿星一起掐架豆须:“阿星哥……” 阿星:“嗯……” 玉香:“你是为什么生的病?” 阿星:“兰花。” 玉香不解:“什么兰花?” “唉”阿星叹了口气:“她,不在了。” 玉香:“兰花不在你就病了?” 阿星点了点头。 玉香:“为什么?” 阿星:“因为她是我的心。心不在了,我就病了。” 玉香不明白阿星说什么,低声嘟哝:“真是个奇怪的人。” 阿星:“我说你还是个孩子,你不会懂的。” 玉香:“都已经十九岁了,还是孩子?为一棵兰花你就病了?” 阿星:“不是一棵兰花,她是一个人。她是我最心爱的女人。” 这下玉香明白了:“你是说嫂子的名字叫兰花?” 阿星点了点头。 玉香:“听说嫂子很漂亮,别人都说她是江外一枝花,可惜,她来你家的时候我从没碰到过她。” 阿星又叹了口气不说话。 玉香又看着阿星说道:“你是不想提到她?” 阿星:“不是不想提,只是提到她我就心痛。” 兰花:“是我没说明白,我也是这个意思。” 阿星:“我知道。” 饭好了,玉香问阿星:“阿星哥,这菜要怎么个吃法?” 阿星:“再配些土豆和南瓜,来个杂烩。腊肉也在橱柜里。” 玉香先去把猪关好,又来做菜。 两人吃过晚饭,已是黄昏。玉香临走,对阿星说:“阿星哥,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多保重身体。明天早上我还来帮你做午饭。” 阿星向离去的玉香挥手:“再见。” 玉香:“再见。” 第二天,阿星还恹恹的躺在床上,玉香已在外面敲门:“阿星哥,开门。” 阿星连忙坐起身来穿好衣服,拄上床边的拐棍去开门。玉香一进门就问道:“昨晚有没有很痛?” 阿星:“有点痛。” 玉香边往厨房走边说:“这时才起床,是痛得睡不着觉了吧?” 阿星:“不是为了腿上的伤,是心里的痛。” 玉香:“去的已经去了,你就别再想那么多。” “唉”阿星叹了口气:“魂飞心死情还在,形若槁骸心成灰。” 玉香虽是初中毕业,对文学一道却不懂多少,对阿星吟出的诗句不甚明白,无言以对,摇摇头径自走进了厨房。 吃过午饭,玉香替阿星喂好牲口,又返回家里去照料自家的牛群。家人对玉香的举动很是不满,却也拿我行我素的玉香没办法。 玉香家离阿星家并不远,相距不过七八分钟的路。 日影西斜,玉香关好自家的牛群又到阿星家准备给他做饭,替他照料牲口。谁知阿星已喂了牲口做好饭在等她吃饭。见阿星已做完家务,玉香转身就走。 阿星说道:“如果你不把我当朋友,以后你就别来了。” 玉香停住脚步转回身去:“什么意思?” 阿星眼里噙着泪:“自我糊涂了一年,寨子里的人都已不把我当人看。你是第一个给了我温暖的朋友。如果你也看不起我,那你就走吧,从此以后你也可以不把我当人,从此不用再跟我说一句话。” 玉香的心弦被阿星的话触动了,一时不知该走还是该留:“我,我只是来帮你的。你为我受了伤嘛。我,我不是来跟你吃饭的。” 阿星叹了口气:“如果你只是为了心里的那份内疚来帮我,这完全没必要。我只是被自家的牛所伤,你不欠我什么,真的。”说着,向玉香挥了挥手:“你走吧,你不欠我什么,以后就不用再来了。我能够自己照顾自己的。” 第39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玉香听了阿星的话,愣了一下,又返回来坐在阿星面前:“阿星哥,我不会说话,你不要怪我。” 阿星淡淡的说:“我凭什么怪你?你是我的什么人呢?一个路人能够这样帮我,我已经感到很欣慰了。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你走吧。” 听了阿星的话,玉香的眼里噙满了泪:“别人说你是疯子,我从没信过。听到别人侮辱你,我心里好难受。真的,也不知为了什么,我不愿听到别人伤害你的任何一句话。你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个英俊潇洒、谈吐幽默的阿星哥,我就知道你只是暂时糊涂,总有一天你会醒过来的,会恢复到原来的那个阿星哥。” 阿星摇摇头叹了口气:“恢复不了了,人活着,心死了。原来的那个阿星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阿星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玉香:“阿星哥,你别这么说,你会慢慢好起来的。人活着都会遇到坎坷,遇到不如意的事。过一阵你就会振作起来的,我相信你。相信你会重新做回一个自信的人。” 阿星艰难的从凳子上站起来去橱柜里拿碗筷:“吃饭吧,不管怎样,吃了饭才会活下去,你说是吧?” 玉香默默的点了点头。 吃了晚饭,时间还不太晚,玉香留下来陪阿星聊天:“阿星哥,你有没有嫂子的照片?我想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 阿星点了点头:“有。你跟我来吧。”说着起身向自己的房里走去。 阿星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照片递给玉香:“就是这些。” 玉香坐在椅子上翻看阿星递来的照片,一张一张的凝视,一句话也不说。 阿星坐在自己的床边默默地想心事。 玉香看了十几张阿星和兰花的合影,幽幽叹气。玉香一直往下翻,最后翻到了几张胡玲玲的照片,向阿星扬了扬:“阿星哥,这个留着短发的女孩是谁?咦,这女孩看上去怎会那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阿星抬起头来仔细端详玉香的脸:“嗯,她的眼睛和那对小酒窝有点像你。只是脸比你要圆一些。” 玉香笑道:“是哦,怪不得看上去似曾相识,原来是和我有点相像。嗯,这女孩年龄好像比嫂子要小一些,是你现在的恋人吗?” 阿星:“是我高中同学。她的年龄不小了,跟我同年的,比兰花大一岁,只是照相的时候年龄还小罢了。” 玉香:“是你的初恋情人吧?她现在在哪里?” 阿星点了点头:“在上海读大学,现在应该毕业了吧?” 玉香微微红着脸问:“那,你,你们已经不联系了?” 阿星:“两年没联系了。兰花出事前就没有再联系过。” 玉香:“那……这么说,你跟嫂子好上后还跟她联系过?” 阿星:“这个你没必要知道。”他的心情遭到极点,为了不让玉香再没完没了的问下去,用一句不近人情的话堵住了玉香的嘴。 玉香果然没再问他,重新拿起阿星和兰花的合影凝视:“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唉,老天也太不长眼,这么漂亮的女人他怎么就忍心收了去?太让人伤心了。” 玉香的一句叹息又勾出了阿星伤情的泪。玉香没看到阿星流泪,自顾自叹息:“唉,如果我是男人,这么漂亮的媳妇没了,我也会伤心死的……”说完,转过头去看坐在床边的阿星。这一看,见到了阿星满脸的泪,心里感到歉疚,却又一时想不到弥补的话语来安慰阿星。愣愣的看着满脸泪水的阿星,自己的泪也在不知不觉间滑落…… 两人都默默的坐着不说话,一个为已逝的爱人伤怀,另一个却不知自己因何会流泪?坐了一阵,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玉香拿出纸巾擦干眼角的泪站了起来:“阿星哥,我要走了。” 阿星这才用衣角擦了擦泪水抬起头来:“哦,那你走好。” 玉香走到门外,又停下脚步转回头说道:“阿星哥,你记住,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在暗暗的喜欢着你,永远永远。”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阿星一愣,站起来想送送玉香,却已不见了玉香的人影。阿星怅然坐下,看着桌上的那些照片,百感交集,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第二天,阿星又用盐水清洗伤口,换了一剂消炎的草药包上。 三天后,他的阿爸阿妈赶回了家里,看到阿星的腿一瘸一瘸的,阿爸问他:“孩子,你那腿怎么啦?” 阿星:“去放牛的时候被我家的牛踏伤的。” 阿爸:“唉,你把它们关在圈里喂喂就行了,干嘛赶出去放呢?伤得严重么?让阿爸看看。” 阿星:“不用看,已经好些了。外公下葬了吗?” 阿爸:“下葬了。昨天下葬的。” 阿星点了点头:“哦。”顿了顿,又说道:“阿爸,过两天我想出江外去看看兰花。” 阿爸:“行,等你腿伤好些阿爸就陪你去。” 阿妈:“去看兰花的时候给她烧些香,多给她化些纸钱。让她在天上也不缺钱花。” 阿星:“知道了。” 阿妈又叹道:“唉,我的好儿媳哟,那么乖巧善良的个孩子,说不在就不在了……”说着说着流下泪来。 一星期后,阿星在阿爸的陪同下去了江外。见阿星已恢复记忆,宋大宏夫妇也略感安慰。午饭后,阿星问宋大宏:“阿爸,那天兰花是怎么遇难的?您有没有亲眼见到?” 提到兰花,宋大宏的眼眶又湿了,兰花的阿妈在一边抽泣。宋大宏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唉,那场大雨刚刚晴过不几天,兰花就嚷着要到邮电所去找你,本想让你来家里,但电话线断了,也没法通知你。无奈之下我只好亲自送她到江边。她争着第一个上了筏子,另外一些人也跟着上去了。阿宏(渡筏的宏哥)上去发动筏子上的柴油机,柴油机刚发响,筏子下面突然有一个极大的漩涡就把江水翻腾起来,我们还没反应过来,筏子已倒立了起来,筏子上的人全都被倒进了那个漩涡里。唉,掉进漩涡里的人一个都没有生还,连深谙水性的阿宏也遇难了,听说直到三天后才在江的下游找到了尸身。整整三十二个人哟,突然就这么没了,真是百年不遇的惨事……”边说边摇头叹息。 第40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阿星:“兰花是怎么找到的?” 宋大宏用手擦了一下眼角的泪:“兰花是遇难的人中第一个浮上江面的。等待过江的人中有好几个熟识水性的小伙子,看到兰花浮上来,他们就凫水把兰花捞了上来。只是短短的十多分钟时间,兰花已经没气了……唉,老天无眼啊,怎么就这么狠心呢……”想起当时的情景,铁骨铮铮的宋大宏再次潸然泪下…… 到了兰花的坟前,心如刀绞的阿星反而没了眼泪,他的心已经痛得麻木了。他动作迟缓的给兰花烧香,又在坟前给兰花摆上准备好的果品。阿星每做一件事都那么认真,那么的小心翼翼,深怕惊动了静静的长眠于地下的爱人。给兰花烧过纸钱,他久久的站在兰花的坟前默立……当晚返回家里,已是深夜。 不该走的走了,该留的没留住。悲欢离合,起起落落,给每个人的一生增添了无限苦难,也给每个人的一生带来别样风景。 如果人的一生不经过任何风浪,一如平静的湖水,又怎能尝尽人世间的酸甜苦辣,感受冷暖交替? 每个人从娘胎里出来的时候都是一样的,只是命运之神对出生后的人有了不一样的安排。 每个人都要经历昨天,今天和明天。昨天已然过去,成败与否那都是历史。但明天会走怎样的路?那是谁也无法预料到的。做着今天该做的事,把握好今天的机遇,这就是每个人所面对的现实。 回首往事,一如翻开发黄的历史,记载着每个人跋涉的历程。 阿星也曾有着辉煌的梦想,只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使他的梦想破灭。阿星历经诸般坎坷,自然也看透了世间的人情冷暖。他跟着自己的阿爸阿妈日出而作,日落而归,默默的忍受着别人的歧视,忍受着别人的冷嘲热讽,过着自己那艰辛的日子,感受着别人没有感受过的苦楚。日复一日,月复一月,转眼他已是二十四岁的大龄青年。寨子里的同龄人都已是夫妻手牵手,他还是左手牵右手。他不羡慕别人,他的心已经给了兰花,给了自己深爱的女人。就像兰花生前所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别人现在拥有的,他曾经拥有过了,他知足了。种点庄稼,填饱肚子;挣点零花钱,去了日常开销,买件廉价的衣服穿;有了闲暇,写一点感想、读几本书,今天还活着,就去做今天该做的事。这就是他的人生。他不去想别的,也不愿去想别的。 本寨子的姑娘玉香还是时不时的往阿星家里跑,好多优秀的小伙子向她提亲,她愣是一个都没答应,一转眼已是二十一岁的大姑娘。玉香的心里只有自己暗恋已久、曾为她受过伤的阿星。虽然阿星对她总是不理不睬,但她坚信总有一天阿星会接受她的这份痴情。尽管家人对她横加阻挠,甚至百般辱骂,但她都要坚贞不渝的去追求那份别人看来十分可笑的爱情。 阿星是在龙年的冬季出生的,过了冬季的生日,他已跨进了第三轮的龙年。过完新年,庄稼地里的活还不太忙,阿星照例赶着牛群去放牛。到了山上,他把牛群牧在有草的半山腰,就拿出一本金庸的武侠小说在离牛群不远的地方看起来。正看得入神,有人在他身后“喂”了一声。 阿星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回头一看,却是玉香:“干嘛吓我啊?” 玉香在他身侧坐下:“跟你打招呼呢,没想到吓着你了。对不起啊。” 阿星淡淡一笑:“没关系。” 玉香瞪着阿星:“老是这么不阴不阳的,我都烦死了。” 阿星:“是谁惹你心烦啊?” 玉香:“不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么?” 阿星站起身来:“那我让你。”说着,就拿起地上的蓑衣向自家的牛群走去。 玉香哭了起来:“难道我就那么惹你讨厌啊?你干嘛老避着我?” 阿星一愣,转回身看着玉香:“是你说我让你心烦的,我离开还不行吗?怎么又哭上了?” 玉香边哭边说道:“我就是讨厌你,讨厌你不愿跟我在一起。” 阿星有些哭笑不得:“唉,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你还讲不讲道理?别人讥笑我,嘲讽我,歧视我,我都能忍了。可是无端端的找我岔子的,你还是第一人呢。” 玉香破涕为笑:“我就是要找你的岔子,直到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为止。” 阿星眼望远处郁郁的说:“我的心已经死了。我不愿跟任何人在一起。” 玉香又哭了起来:“你,你干嘛那么恨我啊?” 阿星看着伤心痛哭的玉香,叹了口长气,缓缓说道:“我不是恨你,真的,我不恨你。在这个寨子里,你是我唯一的女性朋友。就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不想伤害你。我的心已经死了,跟我相处你不会快乐的。已经有两个女孩离我而去,一个生离,一个死别,我不想再去品尝这些令人心碎的苦痛,也不想再去伤害一个本该幸福的女孩。” 玉香哭道:“即便被你伤害,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阿星摇摇头准备离去。 玉香用手背狠狠地擦干泪水大声说:“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阿星停下了脚步:“哦,你还会讲故事?” 玉香:“想听的话就坐下来。” 阿星返身离玉香不远的地方坐了下去:“说吧。” 玉香讲了起来:“有一个孤独的年轻人曾在感情上受了挫折,从此一蹶不振,万念俱灰,什么理想啊事业啊爱情啊,什么都不去想了,他认为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多余的累赘的东西。从此以后他就心情郁郁的终日倚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晒太阳。有一天,一位智者从他身旁经过,好奇的问他:‘年轻人,如此好的阳光,你不去做你该做的事情,懒懒散散的在这里晒太阳,岂不辜负了大好时光?’ “‘唉’年轻人叹了口气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的躯体外,我已经一无所有,又何必去劳心费力的做什么事呢?每天缅怀缅怀我那逝去的爱人,我确实没事情可做,也不想去做。’ “智者问他:‘你有没有家?’ “他说:‘与其日后要承担沉重的家庭负累,不如干脆不组建。’ “智者又问:‘你有没有朋友?’ “那个年轻人又说:‘曾经有过,现在没有。与其得到还会失去,不如干脆没有。’ “那位智者又问:‘那你有没有自己的所爱?’ “年轻人又说:‘曾经有过,但现在不想有了。与其爱过之后要承受生离死别的撕心裂肺之痛,干脆不去想它。’ “智者又问:‘那你想不想去赚钱?’ “年轻人又说:‘千金得来还复去,何必劳心费神动躯体?’ “听了年轻人的话,那位智者若有所思:‘噢,看来我得赶紧帮你找根绳子。’ “‘找绳子干嘛?’年轻人好奇的问。 “智者说:‘帮你自缢呀。’ “年轻人大吃一惊:‘你是叫我去死?’ “智者点了点头,说:‘对,有生就有死,与其生了还会死去,不如干脆就不出生。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多余的,自缢而死,不是正好合了你的人生逻辑?”说完这个故事,玉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阿星,看着他的反应。 万念俱灰,情绪低落的阿星听了玉香讲的这个故事,如遭当头棒喝,良久无语。他在仔细品味玉香给他讲的这个故事。他也知道这个故事是根据他现在的状况玉香临时杜撰出来的,但不得不承认玉香讲的不无道理。他低头静静的思索,静静的感悟玉香讲的这个故事。他想:“我曾在诗中写道‘……,豪情冲霄仰天啸,傲睨坎坷风雨路……’昔日的满腔豪情哪里去了?现在的我是‘满腹愁绪垂头悲。抬头惧怕风雨路。’了。再这样下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吗?虽然现在兰花不在了,她在泉下有知也肯定不想看到我这么萎靡不振、窝窝囊囊的消沉下去。玉香说得没错,什么东西都会失去,但失去过就不再追求,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正如那位智者所说还不如一死了断。人活着就是活一口气,宁可站着死也不去跪着生。”想到这里,向玉香投去感激的一笑:“多谢你今天给我讲了这个故事,我将会振作起来,不管以后遇到什么坎坷磨难,绝不向困难低头。” 玉香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管你接不接受我的这份感情,只要你振作起来了,我的这个故事就没有白讲,我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 阿星:“多谢你绞尽脑汁的为我杜撰了这个故事,但这个故事对我来说不啻晴天霹雳,当头棒喝,令灰心丧志的我又有了重新拼搏的勇气。” 玉香笑靥如花:“这就对了嘛。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拿得起放得下,遇到了坎坷磨难,消沉一阵子,悲观一阵子这很正常,但从此一蹶不振灰心丧志,那活着就没有意义了。” 阿星:“你说得对,好不容易来这世上走一遭,好歹也要干点名堂出来。如果碌碌无为的什么都不干就过去了一生,那跟我们放的这些长尾巴有什么两样?” 第41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玉香:“就是,做人总要有点追求的,就不说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能做到的一定要努力去实现啊。” 阿星:“从今天起我就开始规划明天的生活蓝图。” 玉香红着脸说:“把我,也规划进去。” 阿星看着玉香迟疑:“这,这恐怕……” 玉香低下头说道:“我知道我没兰花嫂子漂亮,文化也没有她高,但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阿星真诚的说:“我不是嫌你不漂亮,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玉香:“那又是为了什么?” 阿星:“因为,我配不上你。” 玉香:“你这是在找理由推诿。为自己找借口。” 阿星:“不是找借口。我跟你说,你还是黄花大闺女,我已经跟兰花有过孩子,不敢再奢望你对我的这份恩赐。” 玉香:“我不在乎。我也不会计较这些。只要你以后真心对我,我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阿星还要继续再说什么,玉香问道:“你到底同不同意跟我过一辈子?” 阿星:“我当然想跟你过一辈子。自从我糊涂了一年,寨子里有好多人都看不起我,歧视我。说实话,我也不把那些人当回事,他们纯粹就是一些在门缝里看人的可怜虫。你能够顶着这么大压力与我做朋友,真的令我很感动。能得到你的纯情,我已经很知足了。别的不敢说,在爱情方面,老天待我不薄,虽然让我尝尽生离死别之苦,但总把一个个好女人推到我的面前。只要你不嫌弃我痴我傻,不嫌弃我的家境贫寒,我当然愿意跟你在一起。如果你同意,我回家跟我的父母商量商量,马上就到你家里提亲。” 玉香低下了头,好久没说话。 阿星看着玉香:“怎么啦?又不同意了?我就说嘛,你是在哄我开心的。到关键节骨眼上,你还是要慎重考虑的。没事,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就凭你今天给我讲的这个故事,我就可以看出你是把我当作好朋友的。谢谢你今天给我上了重要的一课。让那颗死了的心又再次活了回来。你给我讲的这个故事就是一把开启心锁的钥匙,把我的心锁给打开了。做不成夫妻做个好朋友又未尝不可?你是个好姑娘,应该找个比我好的男人来疼你爱你保护你。像我,什么本事都……” 玉香抬起了头:“够了,你还有完没完?我不是犹豫,我只是不想让你到我家提亲。如果你到我家提亲,我哥嫂父母是坚决不会同意的。与其还要受他们的气,干脆就不用麻烦。今天我就把我的委屈全部都告诉你。他们仗着家里有点钱,根本就不把你放在眼里,还时常辱骂你……要不是我实在舍不得你,我早就离开了那个令我冷心透点的家。多少小伙子向我提亲,我都死活不同意,等待的就是终有一天你能够接受我……我父母哥嫂天天逼着我嫁给那个有钱的矮子老板郭树清,我就天天跟他们吵。……如果不是想天天看到你,我真想远走高飞,再也不想见到视钱如命的家人。我是认真的,你到底同不同意跟我在一起?” 阿星:“我当然同意。但,那要怎样办才好?” 玉香:“我想这样,我们先去偷偷的把婚结了。领了结婚证后如果他们还是不答应的话,我就直接跟你在一起得了,根本就不用去求他们。你看我想的这个办法行不行?” 阿星感动的看着玉香:“你真好,老天的确没有薄待我。你想得很周到。反正我们都超过了结婚年龄,要想结婚很容易的。如果我们领了结婚证他们还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的话,婚礼就在我家举行,也不用受他们的气。” 玉香:“就这样。今天已是二十七号,下个月一号我们就结婚。” 阿星:“嗯,二月只有二十八天,那就是后天了。” 玉香欢喜的点了点头:“嗯。” 阿星笑着问玉香:“难道你就不怕结了婚后我会不好好待你?” 玉香深情款款的看着阿星:“能够为一个去世的妻子死去活来的情种,只要他接受了,我就不担心他会不好好待我。”说着,两人就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真是人生如戏,没有花前月下的甜蜜浪漫,也没有海枯石烂永不变心的誓言,一个故事就把两个本该成为夫妻的年轻人拴在了一起。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阿星跟父母说起了他要跟玉香结婚的决定:“阿爸阿妈,后天我要跟玉香去结婚,您们同不同意?” 阿爸阿妈愣住了:“什么?你要跟玉香结婚了?这也太突然了吧?连亲都没去他家提过,你们后天就要结婚了?” 阿星:“我们今天商量好的。” 阿爸:“她家很有钱的,恐怕不会同意吧?他的阿爸老中和她的哥玉兴一贯都看不起我家。” 阿星笑道:“这次由不得他们了,是玉香主动跟我提出来的。” 阿妈笑道:“我早就看出玉香那丫头喜欢我家阿星。要不她怎么隔三差五的老往我家钻?那丫头不错,心眼好,不像她家里人那么势利。其实兰花还在的时候她就常来我家玩了,只是当时……”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口,原来是阿爸不停的在向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在阿星面前提起兰花。阿爸是怕阿星听到兰花的名字又伤心。阿星知道阿爸的用意,知道阿爸的良苦用心。提起兰花,他的心里确实不好受,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自听了玉香为他杜撰的那个故事,他就想开了。逝者已逝,总不可能再回到从前。活着的人总要往前走的,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他若无其事的岔开了话题:“您们同不同意我跟玉香结婚啊?” 阿爸高兴的说:“当然同意了,我儿子能够重新正视人生,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我需要去借点钱,结婚了,总得给玉香买点什么吧?原来有的那点钱,你外婆去世的时候都用光了。” 阿星:“不用。昨天我在旧衣服里翻到四百多块钱,够用了。” 阿妈也说:“嗯,我还有六十多块,那也差不多了。现在没有,就少给玉香点,等有了钱,我们再多给她点就是了。玉香那丫头挺懂事的,她也不会计较那么多。” 阿爸:“我家可以卖两头牛呢,只是没人来买。那两头母牛又要生犊子了,得赶紧把那两头淘气的公牛卖掉。” 阿星:“耕牛不能卖。耕地时要用的。” 阿爸:“耕牛当然不卖了,就卖那两头不能用来耕地的。” 第二天中午,阿星把牛赶到和玉香约好的另一座山上去放,他看了看表,已是下午一点,却还不见玉香的影子。他和玉香说好今天在这里见面的,怎么到了这时侯还不来?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还是玉香向家里人提起她跟自己的婚事后家里人坚决反对把她控制住了?他焦虑不安的看着进山的路,路上空无一人…… 阿星猜得没错,玉香确实是被家里人控制住了,却不是玉香回去说他们的事。 昨天,玉香的嫂子到山上砍柴,顺便监视玉香。无意中听到了他们商量要瞒着家人结婚。回到家里,玉香的嫂子就跟家里人说了她所听到的话。玉香的哥和阿爸听后暴跳如雷:“这死丫头简直是反了天了,竟然想背着我们跟那疯子结婚,她就做梦去吧。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吼叫了一阵,父子俩开始商量阻止玉香和阿星结婚的办法。玉香的哥玉兴说:“阿爸,我看玉香那死丫头是真的爱上那个疯子了,再这样下去他们肯定要走到一起去了。我们得想想办法。” 老中:“嗯,是得想个办法。但这么短的时间我们也不能强迫她嫁给别人啊。腿长她身上,到时她死活不愿去怎么办?总不能把她硬绑到别人家去吧?” 玉香的嫂子在一旁说道:“我听他们说后天就要去结婚,先把玉香控制两天再说。乡政府规定每月一号才办理结婚手续,只要在一号这天把玉香控制住了,其它日子他们就结不了婚。往后的事情我们再慢慢想办法。” 老中:“对,就这样办。先锁她两天。等过了这两天,我们再另想办法。” 玉兴:“玉香回来的时候我们不要在她面前提半个字。晚上她睡了以后我们就悄悄的把她的房门锁上。到时候她想出来也出不来了。” 当天晚上,他们就真的把玉香锁在了房里。第二天的饭菜都是玉香的阿妈从窗口递进去的。他们都认为玉香被锁住后肯定会跟他们大吵,没想到玉香在房里却异常的安静,该吃还吃,该喝还喝,吃过喝过就蒙头大睡。一家人都有点奇怪,以玉香刚烈的性格,怎会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玉香早有了心理准备,她随时提防着家人会这么对待自己。去睡觉的时候,她就往自己的房中悄悄的藏了一把锋利的尖刀。 第二天中午,她起来准备好身份证和几件好些儿的衣服又蒙头大睡。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起来用尖刀轻轻的把木窗的隔条削断,然后从窗口爬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玉香房里已是窗破人走。玉香的阿爸老中看到玉香脱逃,顿时大急:“这该死的丫头还真是走了,我们得赶紧到乡政府去阻止他们结婚。晚了就来不及了。”说着,脸都没洗就追了出去。玉香的哥玉兴见了,也赶紧追了出去。 待他们气喘嘘嘘的赶到明珠街子,已是中午十点半,玉香和阿星早领了结婚证在街上闲逛。 看到自己的哥和阿爸在街上气喘嘘嘘的行走,玉香毫不感到意外和惊惧,她挽着阿星的胳膊走上去跟自己的阿爸和哥打招呼:“阿爸,哥,你们来街上买东西啊?” 第42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看到玉香和阿星的那个亲热劲,老中和玉兴的肺都差点被气炸了。老中指着玉香骂道:“你这不要脸的,我们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赶紧跟我们回去,要不然,哼哼,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阿星笑着说:“叔、哥,对不住了,玉香现在已经是我的媳妇了,想要收拾她,先得过了我这一关。要打要杀,我奉陪你们到底了。”说着,在玉香脸上亲了一下。玉香看着阿星甜甜一笑。 老中气得跳了起来,指着阿星骂道:“你这个遭天杀的疯子,竟敢拐骗我的女儿,我要到法院去告你!” 阿星笑着问玉香:“玉香,是你自愿跟我结婚的,我没骗过你,对吧?” 玉香笑道:“当然了。是我拐骗你跟我结婚的。要不,让我的公公婆婆上法院告我去?”说完,两人哈哈大笑。 玉兴被阿星和玉香的戏谑之言气得七窍生烟,窜过来就揪住了阿星的衣领:“看我怎么揍死你?!”说着,一拳就向阿星的腮上打去。阿星没避让,这一拳就结结实实的打在阿星的腮上。阿星甩头吐掉嘴里的血,一掌打脱玉兴揪住自己衣领的手,指着玉兴冷笑道:“我看在玉香的份上挨你这一拳。如果你们敢再动手,今天我就让派出所的干警关你们几天。” 老中在一旁跳脚骂道:“死疯子,我一定要告你!” 阿星的嘴角挂着一丝血水,玉香伸手轻轻的替他抹去。阿星向玉香报去感激的一笑。 阿星看着老中父子俩说道:“如果你们要告的话,那得快点,我和玉香可要赶着生孩子呢。我们的年龄都大了,不抓紧点不行啊。你说是吧?玉香。” 玉香笑着点了点头:“嗯。” 老中气得颓然坐倒在地:“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怎么会生出个这么不要脸的畜生?真是丢脸啊。” 玉香笑道:“你没作孽。大善人生个小畜生出来,这很正常啊,你也不用太难过。我可以安慰安慰你,从今以后你这个大善人就再也不用认我这个小畜生了。我这个小畜生也不会再认你这个大善人。往后的日子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相干。也不用再说我这个小畜生丢了你这个大善人的脸。” 玉兴看着玉香冷笑道:“你不用嚣张,既然我们来了,你就休想跟这个疯子结婚!” 阿星从衣袋里拿出结婚证在玉兴面前晃了晃:“对不住,婚我们已经结了。你们来晚了一步。” 玉兴一愣:“你们走得那么快?” 玉香笑道:“也不怎么快了,我们凌晨两点就出发了嘛,对吧阿星哥。” 阿星笑着点了点头:“就是。”又看着玉香笑道:“哎,你好像得改改称呼。” 玉香一愣:“什么称呼?” 阿星笑:“你不能再叫我阿星哥啦,现在我可是你老公了。” 玉香:“哦,那也没关系嘛。《射雕英雄传》里的黄蓉不也叫自己的丈夫靖哥哥?” 第43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玉兴涨红了脸有气无处撒,指着阿星和玉香骂道:“不要脸的狗男女,居然在我们面前卿卿我我的。半夜三更的就跑出来结婚,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玉香笑道:“哦,我刚才要给你们讲过程来着,突然就被你打断了。”说着,看了阿星一眼,笑道:“阿星——,你昨天有没有在山上等我啊?” 阿星笑着说:“整整等了一天了。” 玉香:“是啊,本来说好要在山上跟你相会的,可是我那‘好心’的阿爸和哥却硬要把我锁在房间里‘让我休息’。我想啊,既然你们‘好心让我休息’,那我怎能那么不识好人心呢?我就该吃吃,该喝喝,该睡我还睡。到了半夜我就睡不着了,也难怪嘛,都睡了一整天了,晚上怎么还睡得着呢?想着第二天就要跟我心爱的人结婚了,从此我们就可以在一起幸幸福福的过日子。这一想啊,浑身就来了劲,带好我唯一的财产——身份证,就开始行动了,用那把锋利的尖刀在木窗隔条上轻轻的削,轻轻的削,那隔条也太不结实,才削了一会儿就被我全部给削断了。削断了隔条我要做什么啊?当然是去找我那日思夜想的阿星了。所以,我就轻轻的走出了大门,然后就到了阿星家。”说着,转头问阿星:“阿星,我在大门外唤你的时候有没有吓到你?” 阿星笑:“怎么会吓到呢?我也整夜没有睡觉,不是在等待那个心爱的人出现吗?爱人出现了,那我们就连夜上路去领结婚证啊。可是,我们也来得太早,到这里的时候天还没亮,害我们等了好几个小时。唉,这民政助理一上班啊,我们就只好赶紧办了这个结婚证啰。” 玉香:“就是嘛,领了结婚证就去美美的吃了一顿饭。啊呀,是不是一时高兴吃多了?”说着,装模作样的打了个饱嗝。 阿星和玉香哈哈大笑,阿星笑得前仰后俯,玉香笑得花枝乱颤。 老中和玉兴看着在他们面前卿卿我我,眉来眼去,又一唱一和的玉香和阿星,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毫无办法。听到玉香说吃多了,玉兴也感觉肚子有点饿,看了自己的阿爸一眼:“阿爸,我们去吃饭吧。” 老中有些窘:“你带钱了没?” 玉兴:“没带啊。你不是我家的财政部长么?家里的钱全部都是你管着呢。” 老中:“唉,都是这小畜生给闹的,一时心急就忘了带钱。唉,真是作孽呀。”说着,恨恨的盯着阿星和玉香。 玉香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向玉兴递过去:“啊哟哟,从家里到这儿有三四十里路呢,不吃点东西你们还真回不去了。喏,拿着,这是我老公给我的钱,就当请你们吃一顿饭。” 玉兴“呸”了一声:“我们就是饿死也不会要那穷疯子的半个钱。我们家里有的是钱,只是没带在身上。” 玉香拿着钱在玉兴面前扬了扬:“要不要?不要我可要放回去了。你们家里有钱那没错,可你们现在有钱吃饭吗?要不,你们就去赊一顿吃吃?” 老中看着玉兴:“这里有没有你相熟的人?” 玉兴苦着张脸说:“我连初中都没上过,小学毕业就跟你在家里干活了,这里有什么相熟的人呢?” 老中又狠狠的瞪了玉香和阿星一眼:“两个小杂种。”骂完,转过头对玉兴说:“阿爸带你去看看,说不定小饭馆的老板中有我认识的人。真不行我们就赊一顿吃吃。”说完,就带着玉兴愤愤的走了。 玉香看着离去的老中和玉兴,眼里蒙上了一层雾。 阿星对玉香说:“要不,我去买一顿给他们吃吃。” 玉香摇了摇头:“他们不会领你的情,他们恨透了你。” 阿星笑着说:“我有办法让他们吃了饭都不知道是谁替他们付的账。” 玉香:“你要怎么做?” 阿星笑道:“这整条街的饭馆老板哪个我不熟啊?只要我悄悄的跟他们打声招呼,说等会儿有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来赊饭吃的话你就赊给他们,到时候我来付账,千万别为难他们。这样就行了。” 玉香:“这样也行。唉。”说着叹了口气。 阿星:“好端端的怎么又叹气?” 玉香:“就当是最后报答他们一次哺育之恩吧。” 阿星安慰玉香:“你也别难过,如果有一天他们想通了,我们还是要去认他们的。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我的岳父舅爷啊。” 玉香挽起阿星的胳膊往前走:“你呀,就是心软。” 阿星笑道:“他不仁我不能不义啊,再怎么说,我娶了他们的女儿和妹子不是?” 阿星看到老中和玉兴进了街尾的两家饭馆,自己便带着玉香到街中间的几个小饭馆里跟饭馆老板打招呼。走进一家饭馆,他对饭馆老板说:“如果有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来赊饭吃的话就请你赊给他们吃,到时我来付账。” 饭馆老板有些奇怪:“那你亲自领他们来吃不就行了?干嘛搞得神神秘秘的跟地下活动似的?出了钱还没有人情?” 阿星笑着看了一眼身旁的玉香:“这是个秘密。你照我说的做就是了。他们点什么你就给他们上什么。另外,两瓶啤酒必须得上,你们就说这是你们送的。千万别说出我的名字和相貌,即使说,那也要等他们把饭吃了以后再说。记住了吗?” 饭馆老板点了点头:“记住了。那么多话。”这时,饭馆老板看到了阿星身旁满脸娇羞的玉香,笑着说:“好你个阿星,去了个江外一枝花,又泡上个大美人,你好有艳福啊。” 阿星有些黯然,勉强对饭馆老板笑了笑:“这是上天对我的恩赐。” 阿星跟几家饭馆的老板打好招呼,就带着玉香离开了饭馆。 老中父子俩家里虽然有钱,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土老帽。街上的饭馆老板都不认识他们,不愿把饭菜赊给面生的乡巴佬。问了街尾的两家不赊给他们,父子俩有些泄气,玉兴小声嘟哝:“真该把那死丫头的钱接来。现在搞得我们灰头土脸的好没面子。” 老中叹了口气:“唉,再到街中间的饭馆去问问吧。”说着,就迈步往街中间的第一家饭馆走去。玉兴畏畏缩缩的跟在自己的阿爸后面。父子俩一走进去,饭馆老板就热情的接待了他们:“两位,吃点什么?” 第44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老中有些尴尬:“我,我们没带钱,赊一下明天就给您送来行吗?” 饭馆老板笑道:“没事没事。你们要吃什么尽管点。额外还送你们两瓶啤酒。” 老中一愣:“会有这么好的事?唉,刚才我们问了街尾的两家饭馆,一听说我们要赊账,他们立马就放下脸让我们走人,愣是不赊给我们。老板您真是好人呐。没事,我们家里有钱,有什么你尽管上,明天我就让儿子把饭钱给您送来。” 饭馆老板笑道:“开饭馆的不怕遇到大肚汉,您们尽管吃。”说着,就让老中点菜。 老中摆了摆手:“不用点,把您们这里最好的菜全上。” 饭馆老板一愣,心想:“这俩男人还真打算狠吃一顿啊?阿星这小子可要出血了,我替他控制着点吧。”这样想着,就进去给老中父子俩做了五十多块的菜。 吃了饭,感觉口渴的父子俩又撬开啤酒猛喝。吃好喝好,老中对饭馆老板说:“老板,您算算,总共该多少钱?” 饭馆老板笑着说:“总共六十块。” 老中:“好嘞。明天我就让儿子把饭钱给您送来。” 饭馆老板笑道:“不用了。你们的饭钱阿星已经付了。本来他不让我说出他的名字,但也不知你们是他的什么人?” 老中父子俩愣在那里作声不得,老中心想:“怪不得我们一进来这老板就热情的接待我们,原来他早就收了钱。唉,现在的人哪,真是见钱眼开啊。”事已至此,父子俩只好讪讪的笑着离开了饭馆。 见玉香的阿爸和哥已出了饭馆,阿星带着玉香去给饭馆老板结账:“老板,多少钱?” 饭馆老板:“六十块。但你拿五十块就行。” 阿星:“那怎么行?多少就是多少,我怎么能让你做赔本买卖呢?”说着,硬是给饭馆老板拿了六十块钱。 饭馆老板把另外十块扔还他,板着脸说:“如果你不把我当朋友,,以后就别来这里。” 阿星笑着捡起地上的十块钱:“好啦好啦,我把这十块钱收起来还不行吗?” 饭馆老板这才笑了起来:“这才对嘛。朋友一场,该收你的,我自会收,但那点赚头我就不要了。” 阿星笑道:“那谢谢了啊。泡杯茶来喝喝。” 饭馆老板也笑:“你自己不长着手?还要我伺候你?” 阿星与饭馆老板坐着喝茶聊了一阵,有客人进来吃饭,阿星起身告辞:“那你先忙,以后再聊。” 饭馆老板:“那再见。” 阿星:“再见。” 走出饭馆,阿星对玉香说:“玉香,我们到服装店里看看吧。” 玉香:“干什么?” 阿星笑着说:“今天是你我的大喜日子,总得给你买套衣服吧?” 玉香:“家里又没钱,暂时就不要买了吧?” 阿星:“那怎么行?必须得买。不过,你老公我囊中羞涩,先买一套好看但又不很贵的衣服。你看,从今天起你就不再回那个家了,换洗衣服总要的吧?” 玉香考虑了一下:“嗯,那我们就去十九元店看看吧?那里的衣服不贵。” 阿星连忙摇头:“不行不行,今天怎么能买那儿的衣服?最低也要买一百多块一套的那种。” 玉香:“能穿就行了嘛,何必一定要买贵的?” 阿星硬是把玉香拽进了一家正规服装店,那家服装店的女老板菊芳是阿星初中时的同学,已经结婚了。这时看到阿星拽着个姑娘走进自己的店里,笑着说:“干嘛?拉拉扯扯的也不怕羞?” 阿星向菊芳介绍:“这是我老婆,让她来你这儿挑一套衣服。”指了指琳琅满目的服装,对玉香说:“挑吧,这是我老同学开的服装店,她会给我们打折的。你就挑自己喜欢的颜色和款式,然后试穿一下。” 菊芳指着服装开始口若悬河的向玉香介绍。 阿星笑道:“让我老婆自己挑吧,你就不用摇唇鼓舌的把口水都说干掉。” 菊芳瞪着阿星:“那臭脾气一点没改,主观就是那么强。” 玉香笑着问菊芳:“他读书时是个什么样子啊?” 菊芳笑道:“他呀,读书的时候仗着自己的成绩好,根本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对我们颐指气使惯了,到了今天还是用命令的口吻跟我说话。” 阿星:“啊哟哟,现在你可是身家百万的大老板了,我还敢命令你?你这不是让我难堪吗?” 两个老同学在开玩笑,玉香微笑着挑选着自己喜欢的衣服。最后她看中了一套粉红色的衣服,拿起看了看,问菊芳:“这套多少钱?” 菊芳:“这种款式是今年最流行的了,三百九十八块一套。” 阿星笑道:“别吓我,你的老同学可没那么多钱。” 玉香放下了衣服:“那我不要这套了,另外选一套。” 阿星:“喜欢就要这套吧。我让菊芳让一点。” 菊芳笑:“那肯定是要让的。先让你媳妇试穿一下。” 玉香:“算了,我不要了。另外选一套。” 阿星把衣服拿起来递给菊芳:“你带我媳妇去试一试,穿出来让我看看。” 菊芳接过衣服向玉香招手:“来吧,我们到后面试试。” 玉香犹豫着看向阿星:“算了吧?太贵了。” 阿星笑道:“难得你喜欢,去试试吧。” 玉香这才跟菊芳进去了。 玉香穿着新衣服出来了,有些害羞的看着阿星:“怎么样啊?如果不好看,这套我们就不要了。” 阿星看着穿上新衣服的玉香简直呆了:“好看好看,嗯,长发飘飘,加一张粉嫩的小脸蛋,高挑的身材配这套衣服那是红衣仙子下凡了。就这套了。” 第45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菊芳从里面走了出来:“哎呀,我就说嘛,你媳妇配这套衣服那是再好看不过了。给你们打个折,三百二十八块。” 阿星从衣兜里掏出钱数了数:“嗯,才有三百零八块嘛,不够啊。” 菊芳:“算了,我就赔十块钱。拿三百块来吧。” 阿星递过钱:“真是不好意思了。还要害你赔本。” 菊芳把钱揣进兜里:“难得你给心上人买套衣服。也算是我对你这个老同学尽一份心。” 玉香也向菊芳道谢:“那,谢谢姐了,真不好意思。” 菊芳摆了摆手:“嗨,都是自己人。虽然缺钱,但也不缺那二三十块不是?难得妹子你喜欢,你就穿着吧。” 玉香要去把新衣服换下,阿星喊住了她:“哎,别,还是穿着吧。今天是我们的大喜日子,你就穿着新衣服回去得了。也让阿爸阿妈高兴高兴。” 菊芳看着阿星:“你们今天结婚?” 阿星点了点头:“是啊。今天来领结婚证的。” 菊芳向四周的衣服看了看,然后伸手拿下左侧的一件花格女式衬衫:“嗯,马上就要到夏季了,拿一件衬衫给妹子穿。也算是我祝贺你们喜结连理。”说着,就把那件花格衬衫包装起来。 阿星连忙阻拦:“别别,这套衣服让你赔本就很不好意思了。怎能让你再破费呢?” 玉香也说:“姐,你就放着卖吧。你的好意妹子心领了,不能再要你的东西了。” 菊芳把包装好的花格衬衫塞进玉香手里:“就冲你喊我这声姐,就必须把这件衬衫收下。妹子,这衬衫也不值几个钱,就当是姐送给你的结婚礼物。” 玉香还是不肯接。 阿星在一旁说道:“既然是菊芳真心送你的,你就接着吧。别拂了她的一番好意。” 玉香这才谢着接过了衬衫:“那就谢谢姐了。真是不好意思。” 菊芳:“既然是姐真心要送你的,推三阻四的像什么话呢。” 阿星:“菊芳,那就谢谢你了。” 菊芳:“嗨,谢什么?我都说了,这是我送你们的结婚礼物。我结婚的时候你不也送礼物了吗?”说着,进去把玉香原先穿的那套衣服拿出来装在一个塑料袋里,看着玉香笑道:“阿星说得没错,今天是你们的大喜日子,就穿着新衣服回家吧。看看我妹子长得多俊,阿星真是好福气呀。” 阿星也笑:“你也丑不到哪里去。”说笑着,两人告辞出去。 玉香:“姐,再见。” 菊芳:“嗯,再见。祝你们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阿星:“谢谢。” 到了街上,玉香看着身上的新衣服小声埋怨阿星:“我都说不要了,这么贵的衣服,穿着心里也不舒服。” 阿星搂住玉香的肩:“嗨,你看我老婆穿上新衣服多漂亮?贵的衣服穿着心里才舒服啊,怎么会不舒服呢?难得给你第一次买套衣服,当然要买好一点啊。” 玉香看了看周围来往行人,赶紧拿下阿星搂住自己的手,红着脸说:“干嘛?光天化日的,搂住人家也不怕人笑话?” 阿星:“怕什么?你是我老婆,搂着自己的老婆有什么好笑话的?”说着,又伸手搂住了玉香。 玉香看了看街上的行人,又看了看阿星搂着自己的手,低下头快步往前走。 阿星:“走那么快干嘛?” 玉香:“你看看,这里往来的都是你的熟人,你也不看看别人跟你打招呼时那眼神?” 阿星:“怕什么?他们都是我的老熟人了。怎么会笑话我?” 兰花依然低着头快步走:“就是因为熟人才会笑话你啊。” 阿星收回了搂住玉香的手:“唉,真是乡下小姑娘,这么怕羞。”说着,摸了摸兜里的那八块钱:“我说玉香,你肚子饿不饿啊?” 玉香:“不饿。” 阿星:“还是去吃碗米线再走吧。” 玉香:“都只剩八块钱了,还吃米线?留着吧,做做钱种也好啊。” 阿星:“我是说,这么远的路不吃点东西恐怕走不到家里。” 玉香“嗤嗤”的笑:“那就赶紧走啊。” 阿星:“也不用那么紧张。现在才下午三点多,到家也不会太晚。” 玉香:“关键是,肚子会饿啊。饿了就走不动了。” 阿星:“真对不起,大喜的日子还要害你饿肚子。” 玉香“扑哧”一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啊,吃东西的钱都被我穿在了身上。害你饿肚子,我还真不好意思呢。” 阿星:“那我们就谁也别说对不起,谁让我们是一对苦命鸳鸯?” 玉香看着阿星笑:“苦命的是你。买东西吃的钱被我买了衣服,哎呀,饿了肚子也只好忍着。” 阿星:“为我心爱的老婆饿一次肚子算什么?看看我眼前的大美人,我的肚子就饱了。” 玉香笑:“那你就目不转睛的看啊。” 阿星:“我正看着呢。” 虽是仲春,走了一阵还是觉得有点热。阿星脱下外衣拿在手上,看了看玉香:“哎,我说你热不热啊?热的话就把外衣脱下来。” 玉香笑道:“你不是让我穿着看吗?如果我把衣裳脱下来你就要肚子饿了。” 阿星也笑道:“没事,等会儿穿上就行,现在还不太饿。” 玉香笑笑,把外衣脱下背在包里。 走到一条小溪边,阿星对玉香说:“你累不累啊?累的话就坐下来歇歇。” 玉香点了点头:“有点累了。顺便喝口水。” 两人在小溪边喝过水,又洗了把脸。然后坐在树下休息。 阿星看了看脸蛋红扑扑的玉香:“玉香,有那么多好小伙追你向你提亲,你为什么偏要众叛亲离的选择我啊?” 玉香嫣然:“因为我喜欢你呀。” 第46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阿星:“我又穷又酸的,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欢呢?” 玉香:“也许我就是喜欢你的穷酸啊。” 阿星:“你以后会不会后悔?” 玉香坚定的摇了摇头:“不会。永远都不会。” 阿星:“那我们举办婚礼的时候要不要请你的家人参加?” 玉香:“不用了。请他们来也只会捣乱。” 阿星:“我是怕你心里难过。” 玉香:“不会难过的,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就一往无前的走到底了。哪怕前面荆棘丛生,我也闭着眼睛踏上去了。” 阿星叹道:“是啊,我们的家庭状况本就不好,加之我糊涂了一年,好多人都看不起我。直到现在有好多人还把我当傻子。” 玉香:“管别人怎么看?你又没真傻。只要我们勤勤恳恳的干,总有一天我们会超过别人的。” 阿星:“现在的我们就像是穿着破衣服在荆棘丛中行走,要想闯出一条路,就要不怕被荆棘刺得鲜血淋漓。” 玉香:“我早在下决心跟你一起过时就有这个思想准备了。只要你不嫌弃我,真心真意的跟我过一生,我这辈子就是过多苦多累的日子都无怨无悔。” 阿星把玉香揽进自己的怀里:“玉香……” 玉香仰起脸看着阿星:“嗯……?” 阿星:“你说我们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好呢?” 玉香:“这个就由你来决定了。现在就只剩这八块钱了,你说我们拿什么来举行婚礼?” 阿星:“我家不是还有几头牛吗?卖了牛就可以举行婚礼了。” 玉香:“我想,在冬季举行婚礼比较好一点呀,那时亲戚朋友都有点钱,也有空闲时间。” 阿星:“我的意思是……” 玉香看着阿星的眼睛:“什么?干嘛老是吞吞吐吐的?” 阿星:“我想要孩子了。” 玉香一脸红晕:“想要就生啊。我们都是法定夫妻了,举行婚礼那只是一个形式而已。就算在举行婚礼之前怀上,那也没关系啊。” 阿星:“我还是想把婚礼提前举行,那才是新郎新娘啊。孩子都有了,那还算什么新郎新娘?” 玉香:“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举办婚礼是要好多钱的,我们一下子哪儿来那么多钱?” 阿星:“真不行就借一点吧,到时还上就是了。” 玉香:“到哪里去借啊?” 阿星:“我大概算了算,米和肉都不用买,三千多也就差不多了。卖上两头牛,顶多也就差一千。” 玉香:“嗯,那好,你决定吧。” …… 太阳刚刚落山,阿星和玉香回到了家里。阿爸阿妈准备了丰盛的晚饭等待着他们归来。看到玉香穿着一套合体的新衣服,阿妈围着玉香转来转去的看:“啧啧,嗯,真好看。我儿媳就是漂亮。穿上这套新衣服,已经是新娘了。” 玉香甜甜的喊了一声:“阿妈。” 阿妈心里乐开了花:“哎。真是乖孩子。” 阿星在一旁笑道:“哎,我说,我们还是先去给祖宗磕头,阿爸都在那里烧好香了。” 一家人给祖宗牌位磕了头,又回厨房吃饭。 吃饭的时候,玉香盛了一碗饭递给阿爸:“阿爸,您的饭。” 阿爸赶紧接过:“哎,好。” 玉香又给阿妈盛饭:“阿妈,这是您的饭。” 阿妈笑着:“哎,哎,真是好孩子。” 吃着饭,阿爸说道:“玉香,都是一家人了,以后就别再这么客气。什么时候饿了,你就什么时候做着吃。这就是你的家。从今晚起你和阿星就接过家里的所有担子了。唉,我和你阿妈都老了,往后的日子就全靠你们了。” 玉香:“您放心阿爸,我会和阿星共同挑起这个担子的。” 阿星:“阿爸阿妈,我想在这个月就和玉香举行婚礼。” 阿爸:“好啊,明天我们就把那两头牛牵到集市去卖了,米和肉都不用买。我想,也差不了几个钱。” 阿星:“我也是这样想。” 阿妈:“结了婚你们得赶紧给我生个孙子。我和你阿爸都盼了好久了。” 阿星笑道:“举行了婚礼就给您们生个大孙子。” 阿妈:“那不行。新房我都已经收拾好了。今晚你们就得睡在一起。” 玉香羞红了脸,赶紧低下头去。 阿爸也说:“就是嘛,婚都结了,就要在一起了。怀孕了也不影响举行婚礼。” 阿星笑道:“看把您们急的。” “唉”阿爸叹了口气:“当然急了,我和你阿妈的身体都不好,今天活着说不定明天就不在了。抱抱孙子是我们这辈子最后的夙愿了。阿金在部队,也不知要到几时才结婚?现在我们就指望着玉香赶紧给我们生个大孙子了。” 玉香低着头说:“要是生了个女儿呢?” 阿爸:“那没关系啊,孙女孙子都一样的。现在时代变了,观念也变了。男女平等了嘛。只要生一个下来,不管是孙子孙女我们都喜欢。” 阿妈赶紧说道:“对对对,生个孙女跟我作伴多好。只要赶紧生下来,我们就高兴。” 阿星笑着看了玉香一眼,玉香羞得把头埋到了怀里去。 阿妈看到玉香羞成那样,笑道:“好啦好啦,先吃饭。再说下去我那孩子连饭都不敢吃了。看看,一张脸红得像苹果。”说着,给玉香夹了只鸡腿:“玉香,赶紧吃。光顾着害羞,到这时还没吃一碗饭。吃吃,阿妈不说了。” 玉香这才抬起头来:“谢谢阿妈。” 阿妈:“吃吧,你们也饿了。听阿星说你们从早到晚就吃了一顿饭。唉,都怪我们穷,害你饿肚子。” 玉香:“阿妈,又说到哪里去了?所有的钱不都买了我这身衣服吗?我说算了,阿星硬是要给我买。” 阿爸:“应该的嘛。你看,你就这样成了我家媳妇,连一件像样的衣服也不给你买,那怎么对得起你呢?” 吃完饭,阿星要给玉香打洗脚水,玉香赶紧抢过了阿星手里的洗脚盆:“哪有丈夫给媳妇打洗脚水的道理?你坐着,我先让阿爸阿妈洗,然后我们再洗。” 阿爸:“不用,你们洗就行,不用给我们打洗脚水。” 玉香:“阿爸,以后就不打了,但今晚我必须给您们二老打一次洗脚水。” 阿妈:“好好好,就依了你。往后就不用打了。” 玉香:“嗯。” 洗了脚,一家人在堂屋看电视,边看电视边商量举办婚礼的事。商量妥当,阿爸说:“我找老皇历择一个黄道吉日,就把日子定下来。然后通知亲戚朋友。” 阿星:“好。” 阿妈在一旁催促:“你们也赶紧去休息吧,都累了一天了。明天还要到集市上去卖牛呢。” 阿星和玉香只好回房休息。所谓的新房就是阿星原来的房间,别的也没多大变化,只是墙上贴了一张大胖娃娃的画片,床上的被褥都换成了新的,蚊帐也换成了粉红色的,床还是原来的那张床。 关上房门,玉香在房间里打量,笑道:“阿妈还特意在房里贴了一张大胖娃娃的画片。” 阿星:“他们二老不是急着抱孙子吗?阿爸阿妈是想让你赶紧给他们生个孙子呢。” 玉香红着脸说:“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到的事呀。” 阿星笑道:“那我们就共同努力。” 玉香伸手就熄了灯。 阿星:“干嘛?都还没上床就把灯熄了?” 玉香:“人家害羞嘛……” …… 第二天,阿星和阿爸去集市上卖牛,玉香在家里和阿妈料理家务。傍晚时分,阿星和阿爸卖了牛回到家里。 吃饭的时候,玉香问阿星:“卖了多少钱?” 阿星笑道:“今天运气好,恰好遇到个买耕牛的,卖了个好价钱。总共是两千一百六。” 玉香:“嗯,那举行婚礼的钱差不多就够了。” 阿爸:“日子已经择好了,就在下个月初六。” 阿星:“阿爸,那我们可得赶紧请客了。今天已是农历二十,只有十六天时间了。” 阿爸:“我明天就开始请客。也要给亲戚朋友们一点准备的时间嘛。” 阿星:“嗯,我们分头行动。路远的亲戚朋友我去请,您就负责请附近的亲戚朋友。” 第47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阿爸:“好嘛。” 接下来的日子,阿星父子俩一边开始请客一边准备举行婚礼该用的东西。忙碌的时光就是那样的快,转眼已到举行婚礼的日子。早上,陆续有客人到来,阿星和阿爸忙着招待客人。身为新娘的玉香也忙来忙去的处理家务。 婚宴上,阿星端着酒杯向亲戚朋友逐一敬酒,玉香提着酒壶跟在后面斟酒。敬到一半,阿星就喝醉了,他一手搂着玉香的肩一手握着酒杯挥舞,说:“各位亲戚长辈,各位亲朋好友,今天是我和玉香的大喜日子,请各位亲戚朋友作证,老天爷在上作证,如果我阿星这辈子对玉香不好,如果我阿星背叛了她,我,我就被天打……” 玉香赶紧伸手蒙住了阿星的嘴,嗔道:“好好儿的,发毒誓做什么?今天大家都高兴,你就该说几句高兴的话。你喝醉了,我扶你到房里休息。”说着,就把阿星扶进了新房里。阿星还在嘟囔:“不,不,我要说,我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媳妇我高兴,我喜欢,我就要发誓……” 玉香把阿星扶到床上躺下,笑道:“我知道你高兴,我也知道你对我好。你好好休息,醉了就好好休息。乖,啊。” 阿星还在迷迷糊糊的挥舞着手:“不,我不乖,我要给客人敬酒……” 玉香替阿星脱了鞋,又盖上被子,然后走了出去。她走到席间双手捧着酒杯向亲戚朋友团团作揖:“对不住各位亲戚长辈,对不住各位亲朋好友,我爱人喝醉了,不能再陪各位。我在这里向各位赔不是,代我爱人自罚一杯!”说完,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客人们都轰然叫好:“新娘子够豪气,我们敬你一杯。”说着,几个朋友端着酒杯向玉香走来。你敬一杯,我敬一杯,十多杯酒下肚,从不喝酒的玉香只觉得天旋地转…… 为了帮阿星撑面子,客人风流云散了好几天玉香还起不来床。吃什么吐什么,直把她折腾得有气无力,面色惨白。 阿星坐在床边爱怜的抚摸着玉香的额头:“唉,你也真是的,喝不了就别喝那么多,看把你喝成这个样子。” 玉香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如果你喝成这个样子,我也会心疼啊。” 举行婚礼后没多久,玉香就怀孕了。阿爸阿妈知道后高兴得不得了。虽然家境贫寒,他们总是想办法弄好东西给自己的儿媳吃。按他们的话说:“这是给我们老段家生大孙子呢,不好好补身子,孩子怎么能胖?” 时光在春耕的黄牛脚下流淌,时光在知了的鸣叫声中流淌,时光在秋收的奔波忙碌中流淌。玉香的肚子在时光的流淌中不断变大,变大。萧瑟的寒风吹起来了,吹尽了树上的黄叶。随着玉香大声痛苦的呻吟,一个可爱的男婴降生在这个贫寒的家里…… 欢天喜地的阿爸抱着可爱的孙儿在祖宗牌位前磕头,给自己的孙儿取名为欢欢…… 岁月让幼小的生命一天天长大,又让衰老的生命一步步的走向风烛残年。欢欢两岁的时候,阿妈被无情的病魔夺去了生命;阿爸也在欢欢三岁那年撒手西归。 二老去世不久,阿星又患上了严重的类风湿性关节炎。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荆棘丛生的路摆在了玉香和阿星面前。玉香跟阿星说的话变成了现实。 阿星患上严重的类风湿性关节炎后病急乱投医,吃错了一个江湖草医的药,病情急剧恶化,瘫痪在床。 阿星瘫痪的时候是寒风刺骨的十二月(农历十一月),正是农村彝家人杀年猪的季节。除了属猪日,天天都有人家宰年猪。那个江湖医生嘱咐玉香:“吃这副药必须用猪腰子(猪肾)来作引子,一共要用十对猪腰子。” 玉香说:“这些天我们这里正在杀年猪,找猪腰子并不难。”她东家要一对,西家买一对,亲戚家也找几对,十对猪腰子总算凑齐了。 阿星每天吃一次猪腰子炖药,服两次苦得不能再苦的草药汤。晚上,玉香总是要问他:“阿星,好些没有?” 阿星难过的摇了摇头。 玉香温言安慰他:“坚持服药,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阿星服了这些草药,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觉得脚手越来越麻木,关节越来越肿大。渐渐地连饭也吃不下了。二十多天下来,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玉香看着日渐消瘦、病情加重的丈夫,心急如焚却又一筹莫展。 希望变成了失望,失望变成了绝望。 服完那些草药,阿星躺在床上不会动弹了。 瘫痪在床的阿星感觉不到温暖的阳光,看不到外面五彩的世界,躺在阴暗寒冷的屋里,连做的梦都是灰色的。夜里,寒风呼啸着从房顶刮过,夹着尘沙的爆响,又吵醒了刚刚进入梦乡的阿星。 他睁开酸涩的双眼,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片再熟悉不过的无边的黑暗。他算了算日子,已是冬月中旬,该有月亮的,可是没看到月光。想来是被飘过的游云遮住了。 又一阵风吹过,传来几声狗吠。风,停了;夜,又回复了沉寂。大概是挡住月光的游云飘走了吧?期盼已久的月光终于从窗中泻了进来。凝望着地上那片凄美而清冷的月光,阿星思潮起伏,久久难以平静。几年前的往事,像一幕幕画面映现在脑海中…… 月光逐渐隐去了,可是还没有听到公鸡的报晓声。夜,怎么那么长啊!他试着使劲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想转动一下沉重的头颅。但,他失败了,头颅没有随着他的意志动起来。温馨的回忆和遐想被绝望无情的驱走了。 绝望,这条砸不烂扯不断的锁链,又套住他的思绪迫他回到了无情的现实之中。 世态炎凉,人情如纸。想到卧病在床半年而不能动弹,未来的人生路是那么的灰暗,也不知该怎么度过那凄怆的余生。想着想着悲从中来,冰冷的泪水如不绝的秋雨般滑落在枕上。 阿星压抑的抽泣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妻子玉香。玉香知道阿星在哭泣,她的心也在滴血。她想安慰安慰阿星,喉咙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她翻过身紧紧的搂住阿星,轻轻的拍拍阿星的背以示安慰,自己的泪却像决堤的洪水哗哗流淌。 黑暗中,壁上的挂钟嗒,嗒,嗒,嗒的走着,阿星心中如塞满了黄连,整颗心就像泡在酸酸的醋水中,苦呵,酸极了。 室中,仍旧黑乎乎的,阿星耳中清楚的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公鸡报晓声。他的心头一震:“我虽然不会动了,什么都做不了了,但,我不是还有亲人么?有那么多的亲人关心我,给我温暖,给我力量和勇气,难道我还是那么的不幸?那么的孤苦无依?不,绝不!我不能就这么放弃!外面还有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我这一生还要做好多好多事情……”想到这些,阿星心底油然升起了一股战胜病魔的勇气。 过年了,孩子们特别高兴,女孩子们总是要缠着父母上街给自己买最漂亮的衣服,买最好吃的糖果;男孩子们的要求更高,他们除了要新衣服和糖果外,还要好玩的玩具和鞭炮。 可是,阿星家却没有一点喜庆的气氛。远在部队当兵的弟弟阿金给阿星汇来了两百块钱,还有一封信。信里嘱咐哥嫂过年买些好吃的,再给侄儿欢欢买些玩具和鞭炮;欢欢的衣服他买了两套早就寄来了,要嫂子玉香到邮局去取。 欢欢很懂事,从来不缠着大人要这样要那样,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他基本上都坐在阿星的床边。有时给阿星倒水,有时用盆帮阿星接大小便。过年了,他也不嚷着要玩具和鞭炮。 玉香去赶集,欢欢把小嘴凑在妈妈的耳边悄悄的说:“妈妈,我不要鞭炮,你给爸爸多买些药吧,爸爸多吃些药就能站起来。”在他幼小的心里,最大的愿望就是爸爸能够站起来。 看着如此懂事的儿子,玉香又是伤感又是安慰,流着泪在欢欢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 大年三十,玉香做了很多好吃的东西。还杀了一只鸡,祭奠山神和祖先。 本来祭奠山神和祖先的事一般都是由男人来做的,但阿星卧床不起,这些事只好由玉香来做了。欢欢迈着稚嫩的脚步屁颠屁颠的跟在妈妈的后面给山神和祖先牌位认真磕头,祈祷神灵保佑自己的爸爸快快的好起来。 阿星吃饭平时都是在床上,但吃年夜饭不同,玉香硬是要背阿星到饭桌旁去吃。 阿星拗不过妻子,只好依了玉香。 阿星瘦了,玉香也瘦了,瘦得都只剩皮包骨头。玉香背着阿星很吃力,但她却装出很轻松的样子。 把阿星放到椅子上的时候,玉香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阿星爱怜的说:“看你,背不动就在床上吃,你偏背我下来。” 玉香笑道:“没你在我身边,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吃饭的时候看着你,我心里才踏实。” 欢欢说:“妈妈,您背不动爸爸就让我来背。我的力气好大哦。” 玉香笑道:“小家伙,你还小呢,等你背得动了,就让你来背。” 欢欢不服:“不,我现在的力气就比你大。” 阿星笑道:“对对对,我们的乖儿子力气比爸爸妈妈都大。” 欢欢给阿星递了只鸡腿,说道:“爸爸,你也吃只鸡腿,吃了鸡腿你的力气就会大起来。” 第48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阿星笑着接了过来:“好,吃了鸡腿爸爸的力气就能大起来。” 欢欢:“好,我们比赛。” 阿星:“看谁先吃完。” 玉香笑道:“都慢慢吃吧,多着呢,可别噎着。” 欢欢:“不,谁吃得快吃得多,谁就是英雄!” 阿星:“好!” …… 欢欢狼吞虎咽的吃,阿星慢慢的吃。欢欢吃了四个鸡肉,阿星才吃了两个鸡肉。 欢欢叫道:“我是英雄,爸爸是狗熊。” 阿星和玉香相视而笑……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阿星坚持不断的服药,可是病情却没有多少好转,仍旧躺在床上不会动弹。 玉香变卖了耕牛、骡子,四处抓药。家里空空如也,一无所有。 大人多灾多难,孩子也跟着受苦。 一天,五岁的欢欢去放猪,看到好多小伙伴们吃糖果,他努力的忍着不去看,但越克制就越想吃,口水咽得咕咕响。有几个调皮的小家伙还故意拿着糖果在他面前炫耀。 欢欢赶着自己的猪默默的走开了。在路边,他看到有一块新鲜的黄果皮,弯下腰捡起来,擦了擦上面的尘垢,然后放进嘴里吃起来。 几个小伙伴看到了,追在后面嘲笑他:“欢欢是狗,吃我们扔在地上的东西。” 欢欢说道:“你们知道什么,我这几天感冒了,黄果皮能治感冒。” 一个小伙伴笑道:“我有苹果皮你要不要?” 欢欢怒道:“狗才要你的东西!” 那个小伙伴说道:“刚才你吃的那块黄果皮就是我扔下的。你就是狗!” 好多孩子围着欢欢起哄,一起嘲笑他。 一个过路的老奶奶驱散了嘲笑欢欢的孩子们,并在欢欢的衣袋里塞了一把水果糖…… 只要人还活着,日子总是要过的。阿星瘫痪在床,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了玉香一个人身上。 冬天过去了,活泼俏皮的春姑娘又飞了回来。 着了一冬银装素裹的广袤大地,又换上了新装。 随着“轰隆窿,轰隆窿”的雷鸣声,丝般的雨儿从天而降。 天,灰濛濛的。被重重烟雾裹着的田野里,飘来叔伯们从远古时代就流传下来的吆牛曲:“阿列二哥慢慢拉呀,哎——,哦咧,折回来…….’” 碧油油的稻秧苗,恬静地伫立在田中,享受着春雨的滋润,轻风的爱抚。一坝坝耙好的水田,在轻风细雨中荡起圈圈涟漪。 清晨,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旱育稻秧苗田中已传出了阵阵欢快的笑语。那是勤劳的姑嫂小妹们在拔秧苗,准备给犁耙好的水田添上希望的绿色。 细雨中,一个来拔秧苗的少女老远就用脆生生的声音喊道:“玉香嫂,你咋不戴雨具?淋湿了身子会感冒的。” 听了少女关切的话,玉香直起腰来报去感激的一笑,说:“没关系,我要让这小雨驱一驱身上的懒虫,要不然你们的活儿做完了我还做不完怎么办?” 听了玉香的话,在秧苗田里拔秧的人都笑了起来。 笑声停下,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大娘转头说道:“我说玉香,玩笑归玩笑。你不能这么拼命啊,活儿做不完我们大家会帮你的。阿星病了,欢欢又小,都需要你照顾,你已经够累的了。当心活儿没做完,倒先把自己累垮喽。” 玉香脸上漾出一对深深的小酒窝,笑着说道:“多谢大娘关心,我还撑得住!” 另一个年轻的女子说道:“玉香嫂,你也不用太着急,阿星哥是大作家,赚了稿费雇个工不就得了?又何必这么辛苦?” 玉香抬头一甩滑下肩来的大辫子,顺手麻利地抽去秧把中的几根稗子,说道:“小芳,你有所不知,各家有各家的难处,每家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呀……” 大伙听了玉香的诉说,有的大声称赞,有的悄悄议论,有的轻声叹息……。 玉香起得比任何人都早,动作又快,待其他人陆续到来,她已经拔了好多秧苗。她的身上已全然湿透,衣服上散发出丝丝热气。她的裤管高高卷着,白白的腿上满是红色的泥星子。 小芳看着玉香麻利快捷的拔秧动作,羡慕的说:“玉香嫂,你真能干,你拔的秧苗比我们三个人拔的还多。” 玉香:“能干什么呀?如果我能干你们三个人的活儿,我家就不会那么穷了。” 老大娘说道:“玉香你不用谦虚,小芳说得没错。你的双手撑起了家里的一片天。” …… 乡亲们一边拔着秧苗一边拉着家常,秧苗田里绿油油的秧苗就这样渐渐的被人们拔光,露出了红色的苗床。 远处,若隐若现的水田中,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大伯,一手扶着犁把儿,一手甩着牛鞭,吆喝一声,粗犷的声音又吼了起来:“哦咧阿哥折回来,打起精神快快走呀,又是一个丰收年……。。”曲调悠扬而苍凉。一阵徐徐的微风吹过,曲声融入烟雨里。 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别人的家里已是饭菜飘香,玉香的家里可能还是冷锅冷灶。玉香把拔好的秧苗堆放好,快步回家做饭。回到家里,却有了意外的惊喜。只见阿星坐在火塘边的椅子上,欢欢坐在旁边听阿星讲怎么烧火做饭。菜没有做好,饭却煮好了。玉香喜极而泣。她高兴的不是阿星帮她煮好了饭,而是阿星能够从卧室到了厨房。无论阿星是拄着拐棍走下来的,亦或是爬下来的,都说明阿星的病情有了很大好转。连翻身都困难的病人突然能够移动二十几米,这不是有力的证明么?玉香快步走到阿星的面前,颤着声音问道:“你是怎么到厨房来的?是欢欢扶你下来的?” 第49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阿星的心情也很好,微笑着说:“你看欢欢能扶动我……” 欢欢抢着答道:“爸爸是爬下来的。下台坎的时候,我还帮助他呢。”说着话,小脸上现出自豪的神色。 玉香抱起欢欢在他的小脸蛋上“啵”的亲了一口,激动不已。 吃饭的时候,玉香说:“是阿金给你买来的血塞通起作用了吧?” 阿星点了点头:“是的。前两天没什么感觉,今天早上竟然有了想动的**。试着动了动手脚,虽然很疼,却能够动一点了。我试着自己穿好衣服,然后就慢慢的爬下了床。虽然没法站起来,但已经能趴在地上勉强挪动。下台阶的时候欢欢扶着我的腿,居然下来了。” 玉香兴奋的说:“只要能挪动了,那就继续吃,渐渐就会好起来的。” 阿星点了点头:“嗯。” 那顿午饭,玉香觉得特别的香,居然多吃了两碗饭。 阿星也多吃了一勺饭。 又服用了三天血塞通,阿星已经能拄着双拐颤巍巍的站立起来。这个消息传出去,对于关心阿星和玉香的亲人来说,真是一件天大的喜讯。 后来阿星还发现普通的治感冒药对缓解疼痛有很好的效果,虽然不能长时间的控制,但能缓解几个小时。 在省城工作的大舅及弟弟阿金知道这一消息后,也很是高兴,并打电话给阿星,建议他上省城治疗,费用全部由他们承担。 就这样,阿星踏上了去省城的行程。 经过几番周折,阿星终于到达省城。 在大舅和弟弟的鼎立帮助下,阿星住进了省城最好的医院。 住进医院后,经医生确诊,阿星患的是严重类风湿性关节炎,髌骨和膝盖增生变形,膝关节和踝关节的一半骨质已经坏死。医院主治医师建议阿星换关节。经询问,这种人造关节价格昂贵,且只能维持十五至二十年时间。阿星问一个姓徐的女医生:“医生,换了关节后类风湿因子能不能去除?” 徐医生告诉他:“不能。这种人造关节在二十年后必须再换一次。这样算下来,你这一辈子光是换关节的费用就差不多要四十万。金关节银关节,不如自己的烂关节。你还年轻,有恢复的希望,我建议你还是去找中医治疗,或许会有效果。也省了你不少钱。年轻人,这话我本不能对你说,这是有违医院规定的,明白吗?” 阿星点了点头:“明白,您什么都没有跟我说。”两人会心的笑了。 在徐医生的劝导下,阿星执意出了院,另寻中医治疗。他和弟弟多方打听,有几个好心人都给他介绍了同一个中医,阿星决定吃那个中医的药试试。 在大舅和阿金的陪同下,他的舅妈亲自开车带他去看了那个中医。服了几天那个中医的药,觉得有点效果。阿星便决定长期服用那个中医的药。 一个多月后,阿星已经能够扔掉拐棍勉强行走,便返回了家里。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妻子玉香和儿子欢欢,也不知他不在家的这段日子他们母子是怎么过的? 走进通往寨子的路,老远就看到妻子玉香和欢欢从田里回来。玉香背着一篮猪草,欢欢走在前面。他看到了从田里回来的玉香母子俩,玉香和欢欢也看到了他。玉香放下猪草篮子牵着欢欢的手向他迎来,近了,更近了,玉香和阿星谁也不说话,连欢欢也不说话,只是用惊奇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爸爸。 欢欢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爸爸会站起来了! 阿星弯下腰抱起欢欢,在欢欢的小脸蛋上亲了亲,问道:“欢欢,想不想爸爸?” 欢欢点了点头:“想啊!我和妈妈睡觉的时候总是问您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妈妈说:‘等爸爸的病好了,爸爸就回来了。’今天我真高兴。我的爸爸终于会站起来了。” 玉香眼里噙着泪,脸上是笑容,久久凝视着阿星不说话。 阿星低声问玉香:“我不在家的这段日子,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玉香伸手轻轻的打了阿星一下,低声说:“除了想念你,还会有什么事?” 回到家里,阿星给欢欢发放了从省城带回来的糖果。 阿星歉疚的对玉香说:“对不起,什么也没有给你买。” 玉香看着阿星,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的握着他的手。 过了片刻,阿星又说:“大舅给了我一台电脑,还有一些书,寄存在车站了,明天你借匹骡子去驮一下。” 玉香“嗯”了一声:“大舅是想让你再次写作?” 阿星点了点头“嗯”。 玉香看着阿星:“写吧,我支持你!” 第二天,玉香跟邻居家借了匹骡子,驮回了阿星寄存在车站的东西,阿星开始埋头写作。 有一天,他写小说累了,便到田间小道上慢慢的散步。翠绿的稻谷正在扬花,茁壮的玉米也长出了粗大的玉米棒子,看来今年丰收有望,阿星很是高兴。 这时,小路的另一端走来两个人。阿星仔细一看,原来是本家阿连叔和阿顺叔(阿顺叔是本社的村民小组长)。 阿星和两个堂叔打招呼:“两位叔叔从哪里回来?” 阿连答道:“去卖苦力挣点钱,也好养家糊口。我们可没你阿星清闲,整天可以四处闲逛看看风景。” 阿星说道:“是啊,身体残疾了,想卖苦力活也没那本事,不想清闲也不行了。” 阿顺笑道:“你阿星是大作家了,写作赚稿费,何必卖苦力活?” 阿星:“如果稿费那么好赚,我家也就不会那么穷。这是没办法了。” 阿连嘲讽他:“是啊,如果你有那份本事,天下的作家也太多。如果我们这穷山沟能出个作家,除非铁树会开花,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说完,得意的笑了起来,阿顺也跟着“呵呵”的笑。 阿星的自尊心受到莫大的打击,但他保持了沉默。俗话说“虎落平阳被犬欺,落水凤凰不如鸡。”,何况自己只是病猫。嘲笑就让他们嘲笑吧,自己也的确一事无成。 这两个堂叔这么怨恨阿星是有原因的,这事得从两年前说起。 那时阿星虽然觉得腿脚时常疼痛,但还能勉强做活,夫妻俩种植着几亩烤烟。 种好的烤烟还没有采摘烘烤,乡村两级政府要开通村社公路,一经决定,公路如期动工。好多长势良好的烤烟就这样被推土机推出的土给毁灭了。虽然推路的钱大部分是政府出资,农户还是要集资一部分。其中的青苗赔偿和所损包产田地由各小组协商解决。由于阿连和阿顺提出的赔偿方案有失公平公正,阿星与他们据理力争。 那天晚上,社里开会讨论所损毁的包产田地赔偿方案,阿星家也有田地被损毁,他就拄着拐棍去参加了这个会议。讨论的结果,是把本社原有的一份公共田地赔偿给田地受损的农户。那份田地肥瘦有别,阿顺凭借手中的权利把最肥沃的一份分给阿连。别的田地受损户则按顺序去分,不论肥瘦。好多田地受损户都不服,阿星说:“谁都想要肥沃的地块,但肥沃的地块有限,谁要了肥沃的地块别人心里都不舒服。那我们就抓阄决定,凭自己的运气。自己抓了肥沃的那份,那是自己运气好;如果自己抓了贫瘠的地块,那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也怪不得别人。” 好多人都同意阿星提的这个方案。私下里串通好的阿顺和阿连见众人都同意了阿星提的这个方案,他们也只好照大伙说的做。但阿顺却在抓阄的时候玩了手脚,他先让阿连抓那个做了明显标志的纸团,那个纸团里标明的是最肥沃的地块次序。然后接二连三的就按次序抓了下去。打开纸团,阿连所拥有的依旧是阿顺原先指定的那份田地。阿星看出其中有猫腻,提议重新抓阄。但阿连和阿顺坚决不同意。部分田地受损户也抓到了自己满意的地块,他们也就默不作声。最后这事只能遂了阿顺和阿连的愿。 按理说遂愿后的阿连和阿顺应该知足,但心胸狭隘的阿顺和阿连却认为阿星是有意和他们唱对台戏,对阿星提了这个建议怀恨在心。丈量阿星的受损田地时阿连和阿顺串通好故意把阿星的受损田地面积缩小。阿星知道实际面积后心里大怒,找他们重新丈量自己的受损田地。他对阿连和阿顺说:“你们别看我病怏怏的,至于要怎样算田地面积,你们还要跟我再学十年。少在我面前耍花招。”被阿星抓到把柄,他们只好暂时忍气吞声,心里对阿星的怨怼却更加深了。 经过两次摩擦,凡到处理社里的事情,阿连和阿顺总是要找阿星的茬,有时还当众侮辱阿星。 阿星实在气不过,便与他们顶嘴。阿星毕竟有些文化,又善于讽刺人,好多时候都搞得阿连和阿顺在人群面前狼狈不堪。 阿星身体带病,家境窘迫,经济实力远远不如阿连和阿顺家。大多数时间阿星都让着他们。后来阿星吃错了江湖医生的草药,瘫痪在床。阿连和阿顺就在背地里拍手称快,盼着阿星早日归西,以解心头之恨。可天不亡阿星,在弟弟阿金和大舅的帮助下,阿星又重新站了起来。虽然残疾了,天幸保住了命。 阿连和阿顺见阿星重新活了过来,便想方设法勾结族人孤立阿星和玉香。玉香虽是一介女流,但多年的磨砺已经使她成了一个坚强的人。只要阿星在她的身边,就是再苦再累再穷,她都无怨无悔。 第50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尽管阿连和阿顺想尽办法阻止别人与阿星家交往,可人心是肉长的,天下还是好人多。很多正义的人还是与阿星家交往,不时帮助他们。阿连和阿顺只要遇到阿星,总要找机会挖苦和嘲笑他。田间小道上的遭遇便是其中的一幕。 阿星在写作之余到田间小道上散心,却被阿连和阿顺的一番嘲笑挖苦弄得满肚子的火。 他返回家里,坐在电脑前准备继续写作,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使劲甩了甩头,想摈弃那些无谓的不愉快,可思路还是很模糊。在电脑前呆坐了四个小时,才打了三百多个字。 苦熬了一年多,阿星写出了四十多万字的长篇武侠小说。阿星满怀希望的托人让出版社的编辑老师看,但编辑老师给他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他们给阿星的答复是现在武侠小说走人低谷,建议他写别的题材。其实,他们主要认为阿星是个新手,各方面达不到出版的条件。如果销量不好,出版社会亏本。现在是经济社会,如果没有利润,出版社是不会出版的。现在的读者只认作家不认作品,如果要读者认可你,除非作品确实有独到的见解、有出类拔萃的地方。当然,这个条件就是刊物首先要认可作者的作品,然后帮你刊登。刊都没有刊登出去,读者又怎知道有这么一篇好文章?苦熬一年多的作品再次成为一堆废品,阿星差点崩溃,接连几天茶饭不思。漫长的等待换来的是失望,有谁心里会好受? 失败的痛苦紧紧的攥着阿星的心,他失落、痛苦,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但这些,他表面上没有流露出来。玉香也知道他痛苦,想着法子逗阿星开心,但阿星的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 阿星心情烦躁,时常对玉香发无名火。玉香理解阿星,默默的承受着。 阿星心里也很内疚,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段日子阿星很迷茫,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自己能做什么?在日记中他这样写道:茫茫人海中,我就像一叶浮荡在海上的孤舟,风起而驶,风落而泊;在波涛汹湧的大海中打转,在漫长的人生长河中挣扎。经受狂风巨浪的日子,我悟出了什么?是大海的深广伟大?还是自己的肤浅渺小…… 一天早上,玉香走进卧室收拾房间,看到阿星坐在书桌旁发呆。地上满是散落的稿纸。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稿纸小心的整理,发现里面有两首墨迹未干的无题诗,——那是阿星刚刚写好随手扔在地上的。她用手指轻轻弹了弹稿纸上的尘土,轻声念起第一首无题诗来: “无题(随感拾笔一) 阳光和熙春风暖, 百灵婉啼杜鹃红。 溪水轻吟满山翠, 燕子衔泥筑新巢。 和风细雨芳草绿, 桃红李白竞争妍。 山欢水笑万物新, 我心黯然愁依旧。 罹病几载难释怀, 心若坚冰不复温。 名利富贵如云烟, 风华已逝难再返。 世间坦途万千条, 踽踽独行荆棘丛……”读完第一首诗,玉香眼里蒙上了一层雾。她泪眼朦胧的继续看下面一首: “无题(随感拾笔二) 和风拂柳梅换妆, 寒冬远逝春又来。 流水光阴指间过, 寒暑交替浑不觉。 世事变幻如浮云, 转瞬白衣化苍狗。 人心险恶难揣测, 风刀霜剑实难熬。 愁绪满腹谁人知? 孤芳自怜哀戚戚。 似锦前程渺茫茫, 海市蜃楼镜中花。 回眸艰难人生路, 来时长长去也长; 前有荆棘后有崖, 进亦坎坷退亦难。 面前陌路千万条, 何路适于我去行? 仰首问天天不应, **此间苦彷徨……”读着读着,玉香泪流满面,她上前抱住表情木然的阿星哽咽着说:“阿星,你还有我,你不用‘**此间苦彷徨’,我会与你同甘共苦,直到生命的尽头……” 奋斗了半生的阿星一事无成,并不是他没有自己的理想,也并非他不努力,冥冥中命运之神一直跟他作对,近在咫尺的成功总是与他擦肩而过。 虽然说“认真的人改变自己,执着的人改变命运。”但认真而执着的阿星却改变不了自己那多舛的命运。 他曾听别人说“没有成功是因为自己不够执着和努力;不被人赏识是因为自己不够出类拔萃。”他一遍遍的在心里问自己:“我不成功是我不够努力?不被人赏识是我不够出类拔萃?我要怎样做才算努力?做到什么程度才算执着?” 人总是有梦的,只不过有的人的梦通过不断努力能够实现;有人则一辈子沉湎于梦中,带着梦进入棺材;有的人的梦则不能实现,被无情的现实砸碎,一辈子活在不能自拔的痛苦之中。 阿星也有梦,他的梦是当一个作家,即使过清贫的生活,也无怨无悔。但是,他的梦没能实现,写出来的作品没有一家出版社看中;中短篇小说也没有几家大刊物愿意发表。 他的梦碎了,也醒了。 大作家雪米莉之中的田雁宁说得没错,“有生存才能有发展。”生都生存不了了,何来的发展?阿星有老婆有孩子,他要担负起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外面的事他要处理,没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他要操心。面对高集如山的废作品,他心底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感觉他也说不清,只是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扎。是啊,耗费了无数精力和时间熬磨出来的作品一文不值,他难受得慌却又无处诉说。 就像小沈阳在相声里说的一样,“眼睛一闭一睁,一天过去了;眼睛一闭不睁,这辈子就过去了。”人生说长也长,可是蓦然回首,人生真的没有几个十年。阿星历经坎坷磨难,转眼已过了而立之年。当初阿星只准备要一个孩子,可是后来他改变了想法,打算再要一个孩子。和玉香商量,玉香欣然同意。 一年后,夫妻俩如愿以偿,另一个孩子呱呱坠地,——小儿子乐乐出生了。很多人对阿星和玉香的决定感到不解,两人的日子过得已经够苦,为什么还要再生个孩子苦上加苦呢?阿星可不管别人怎么想,他自有他的想法。他认为人活着不外乎有两重追求,一是事业上的成功;二就是家庭的美满。他这辈子没干成什么大事,但家庭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败而失败。只要有了下一代,自己就有了成功的希望。下一代是自己的血脉延续,是自己的另一半,既然自己的理想不能实现,那就由下一代来实现吧。他当然知道多个孩子自己的负担就多重了一倍,但他不在乎。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人各有志吧。 乐乐出生后,阿星和玉香的日子的确过得更苦了,但乐在苦中,看着可爱的兄弟俩一天天长大,夫妻俩觉得付出是值得的。别人少生孩子,多积财富,图的是自身物质享受;阿星则认为孩子是资源财富,虽然少了物质,但物质是人创造的,只要有了下一代,这个家就有繁荣昌盛、飞黄腾达的希望。 前些年,阿星虽然宣布“放弃了写作”,但稍有闲暇还是写一些小说,散文之类的东西,就算不能在刊物上发表,也不断的在充实和提高着自己。自乐乐出生后,别说写东西,就连看一会儿书的时间也没有了。 为了这两份“资源财富”,阿星可能真的需要停手写作几年,或许永远没有重操旧业的机会。 夫妻俩既要干活,还要带孩子,其中的辛酸苦累自不必说。 纷扰尘世,烦心事就是那样多。有时你想过世外桃源的生活,命运和别人偏不让你过。是是非非、恩恩怨怨、贫穷病魔,如狂风巨浪,不时的冲击着阿星和玉香。他们坚强的与多舛的命运抗争,与贫穷病魔抗争。他们小心翼翼的尽量的避让着这些风浪,相互搀扶着艰难的不停向前。 第51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为了那个遥遥无期的作家梦,阿星埋头写作无视春夏与秋冬,却一无所成。耽误了几年时间,田地里的庄稼没别人的好了,核桃也没有别人多了,收入越来越少,生活日渐捉襟见肘。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了偏僻落后的彝家山寨,寨子里的好多人家都富了起来,东家盖了砖混结构平顶房;西家买了农用车面包车。阿星家却连一间像样的房子也没有,更别说买车买别的奢侈品了。 他明白自己只是个农民,没有固定收入,全家的生存已经受到了严重威胁。 他毅然决然放弃了写作,重新拿起锄头去翻土块,——种植烤烟,维持最基本的生活。 暮春的一天,阿星拖着病残的身体到地里去垄烟墒,还没垄多少地,最后一抹晚霞已在西山边消失,原先葱翠欲滴的群山变得黑魆魆的,失去了原有色彩。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只好歇手准备回家。放下锄头坐在地上,脱下旧布鞋磕掉里面的土,把鞋复又穿上。穿好鞋,他双手撑在地上艰难的站了起来,拄着锄头一瘸一拐的往家里走去。天越来越黑,崎岖不平的羊肠小路变得模糊起来。他只好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好在这小路他是熟得不能再熟,即使没有一丝光亮,也能摸索着回到家里。 刚到家门口,有个点着手电筒的人向他走来,那人老远就看清了走路大异常人的他:“阿星哥,这(么)晚才归家?我都已经吃了晚饭了。” 阿星本没看清来人,一听说话对方声音就知道是本家兄弟小兵。他用衣袖揩了揩额头上的汗珠子,气喘嘘嘘的说:“本想再垄几墒烟墒才归家的,这不,这么晚才归家还是只垄了几分地。唉,身体残废了,干什么都不如别人喽。——小兵,到家里去玩玩吧。” 小兵向他走来:“我就是来找你玩的。阿星哥,你身体带着病不要猛干,悠着点,累垮了就不好了。活儿今天做不完明天做就是了,又不活两百岁,何必那么苦累?” 阿星苦笑道:“不苦累不行啊,欢欢读着书,乐乐还小,不干活拿什么吃用呢?”两人边说边走,说着话,已进了家门。 阿星在院场角落放好锄头,到堂屋里开了灯,转头向厨房里喊道:“玉香,给小兵泡杯茶。” 正做着晚饭的玉香应道:“哎,好的。” 阿星对小兵说:“你先坐一下,我先去洗把脸。”给小兵递了支红山茶牌香烟,让他坐在堂屋中的破沙发上。 小兵:“阿星哥,你去洗吧,不用管我。” 玉香在厨房里喊:“小兵,茶泡好了,是到厨房里坐呢,还是在客厅坐?如果在客厅坐的话,我把茶给你端过去。” 小兵笑道:“你们要吃饭,我还是在客厅坐算了。——茶我来端罢,不劳你大驾。” 玉香端着茶杯走进堂屋,笑道:“你到厨房里坐又妨碍我们什么了?”说着话,把茶杯放在小兵面前的小桌上:“你有没有吃饭?” “吃过了。有劳你大驾,嫂子。”小兵道谢。 玉香一笑:“不用那么客气吧?——既然你吃了饭,就在这里看电视,我们先去吃饭。”说着又指了指热水瓶:“喏,水壶在这里,没了水你自己添上哦。” 小兵:“好的,你们去吃饭吧。不用管我。” 玉香招呼完小兵返回厨房,阿星洗完脸正准备洗脚。玉香快步走上前去用手试了试洗脚水,叫了起来:“阿星,我一再嘱咐你洗脚水不能太凉,就是不听。——不要把脚伸进去,我给你加点热水。”玉香转身去取开水。阿星皱着眉头在抚弄膝关节。他咬牙试了几次,膝关节就是弯不起来。玉香边往洗脚盆里续热水边唠叨:“你呀,又痛了不是?自己的脚自己不知道爱惜……”看到阿星那痛苦的样子,关心的问:“弯不拢来么,要不要我帮帮你?”阿星摇了摇头,用手指使劲掐捏膝关节。一阵钻心的疼痛,膝关节终于弯了起来。阿星双手抬起左脚往洗脚盆里放去,掬起一捧热水泼在膝关节上,直起腰来轻轻抚弄刺痛的部位。双脚泡在热水里,感觉疼痛减轻了好多;扭头往蹲在身侧的玉香看去,心里好温暖。 玉香起身用手摸了摸阿星的膝盖,转身去摆放碗筷。 阿星问玉香:“乐乐睡了么?” 玉香:“睡了。这小犟牛,闹了一天,晚饭没吃就睡着了。明天一早又要嚷着肚子饿。” 阿星:“明早起来就赶紧热点饭给他吃。”洗好脚,他双手撑着凳子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往饭桌走去,在靠墙的一张椅上坐了下去。 玉香盛了饭放在阿星面前,叹道:“唉,土豆又涨价了,照这样下去,我们是菜都吃不起了。” 阿星夹了些土豆片放进碗里:“那就吃小白菜吧,菜地里还有。” 玉香“扑哧”笑了出来,却不说话。 阿星皱起了眉头:“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么?” 玉香拿筷子指着阿星的鼻子说:“你呀,你可是穷人命富贵嘴呢,没有炒菜你吃得饱肚子么?顿顿小白菜,你受得了吗?我看三天不到你就熬垮喽。” 阿星端起碗吃饭:“过一天算一天,想那么多干什么?吃饭吃饭。” 玉香默默的舀了一勺白菜汤倒进碗里,端起饭碗往嘴里扒饭。 阿星见玉香不吃炒菜,夹起土豆片放进玉香碗里:“干嘛不吃炒菜?多吃一点吧。年轻时的你苗条美貌,没想到嫁给我后越来越苗条,都快苗条成竹竿了。唉,当年有那么多棒小伙追你向你提亲,你真不该众叛亲离的选择我!” 玉香:“又来了又来了?我早说过路是我自己选的,你是我自己选的,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受苦,我无怨无悔。真的,我永远都不后悔。如果有来生,我还要选择你做我的丈夫!”边说话边用深情的目光看着阿星。 “唉”阿星摇头叹息:“我倒但愿没有来生。” 玉香一谔:“为什么?” 阿星黯然:“因为,我不想让你再跟着我受苦。” 第52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两人正说着话,小兵端着茶杯走进厨房来。前边的话小兵没有听到,他只听到阿星说的后一句,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也不好问。他搬了张凳子坐在火塘边:“现在的电视台也不知是穷得见鬼了还是怎么的,老是没完没了的播广告,看得人心烦。” 玉香笑道:“不是节目不好看,是你看惯了自家的大彩电觉得我们家的小黑白不好看吧?你们家的数码电视接收机节目又多,我们家的模拟机节目少,看着当然会觉得单调心烦。” 小兵被玉香戳穿了,又是个口笨的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辩解,嗫嚅道:“都一样,黑白彩电都一个样,我家的电视我也不怎么看。――我这不是跑到你们家来玩了么?” “唉。”玉香叹了口气:“我家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买得起大彩电?欢欢和乐乐天天嚷着要一台彩电,可我们拿什么去买呢?连饭都快要吃不上了。” 小兵安慰道:“嫂子,日子总会好起来的,你也不用太难过。阿星哥有稿费么,一个月也能挣一点。” 阿星苦笑道:“挣什么稿费哟?本来想着身体不好,写写东西赚一点,我大舅也能帮我的忙;可是写了几年,什么也没搞成。不知是我没有天赋还是时运不来,投出去的稿子总是泥牛入海杳无音讯。我这辈子作家没有当成,农民也没有当好,两头奔忙,一无所成。做人做到这个份上,也够悲哀的。” 小兵没有念过几年书,阿星的一席话让他无言以对,想安慰却又不知所云?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出来。 一时间谁也不说话,阿星和玉香就在沉默中吃完了饭。 玉香忙着收洗碗筷。阿星挪了挪凳子,和小兵一起坐在火塘边。小兵给阿星递了支红河牌香烟:“阿星哥,抽烟。” 阿星接过烟点上火猛吸了一口,浓浓的烟雾弥漫开来。小兵自己也点了一支,慢慢的抽。 玉香见阿星不说话,怕冷落了客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小兵聊着。 沉默了一阵,小兵对阿星说:“阿星哥,我们下几盘象棋吧。”阿星把抽尽的烟头扔进火塘里,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嘛,我去拿象棋。”阿星家四壁萧然,唯独棋类和藏书是这个彝家山寨的首富。 玉香白天干活辛苦,疲惫之极。见小兵和阿星下上了象棋,知道他们又要熬到深夜,于是洗了脚先上床睡下了。 摆好阵势对弈了几局,都是小兵输了。小兵棋艺虽差,却是个好胜心很强的人,越输越不服,越不服越是想下,已是凌晨一点,小兵还是一点倦意也没有。阿星身体不好,加之对手棋艺太差,兴味索然,一阵阵困意袭来,呵欠连天。见小兵不肯罢手,只好故意让了小兵两局,劝他休息。小兵本还不想罢战,但看到阿星很困,自己也胜了两局,这才告辞回家。两人在厨房里对弈,四个小时下来,地上满是烟头,一包红山茶一盒红河烟全部抽光光。 本来阿星睡觉前有看书的习惯,但今晚下棋太晚,他服了治疗类风湿性关节炎的中药后就睡下了。 阿星睡得太沉,也不知玉香什么时候起了床。尚在迷糊的梦中,玉香来喊他:“阿星,阿星,赶紧起床,小兵来帮我们垄烟墒了。” 阿星睁开眼睛,窗口已射进金色的阳光。阿星慢慢的穿好衣服走进堂屋。 小兵坐在破沙发上喝茶。小儿子乐乐端着一个吃完了饭的空碗在沙发一角玩筷子。 见阿星进来,小兵笑道:“阿星哥,起不来了吧?都怪我,一时贪玩,害你熬夜。” 阿星:“怎么能怪你?我也爱玩嘛。――小兵,你们家也挺忙的,总是劳累你,这怎么好意思呢?” 小兵:“阿星哥,说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都是自家兄弟。我家已经垄完了烟墒,烟苗太小还不能移栽,先帮你垄一天烟墒,明天又做我家的活。” 阿星:“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但我心里总有些歉疚。”说着摸了摸上衣袋,却是空空的。他有些尴尬:“昨晚下棋的时候把烟都抽完了。――也不知你要帮我家垄烟墒……你看,什么也没准备。”正说着,玉香提着一袋东西走了进来。 小兵说道:“嫂子,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吃什么就行了,又何必去买东西?咦,我们寨子里又没有商店,你这么快就从街上买回了东西?” 玉香捋了捋散落下来的秀发,笑道:“是呀,我会腾云驾雾呢,六七公里的路眨眼就能跑个来回。” 小兵也笑:“我们段家曾有过一个会腾云驾雾的祖先,我们这些子孙没一个会的,反倒是你这个外姓媳妇会了这套本领,真是件稀奇事!” 其实,这些东西是玉香在寨子里跑了四家人才弄来的,东家买两盒烟,西家买两瓶啤酒,另一家又借瓶酱油……其中的辛酸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把袋子递给阿星:“烟在里面……”坐在破沙发一角的小儿子乐乐见了,放下空碗就赶紧去抢袋子:“我看看!”他抢过袋子翻遍了里面所有的东西,却没有一样是他可以吃的。他用稚嫩的小手摸摸啤酒瓶,又摸摸两盒红河牌香烟。他知道,这都是大人吃的东西,小孩子是不可以吃的。他很失望,多么渴望里面有几块饼干或是几包香蕉,就算有几颗硬硬的水果糖也好啊。他默默的拿起一盒红河牌香烟,撕啊撕,终于拆开了红河烟盒的封条,翻开盒盖,抽出一支烟递给小兵:“小兵叔叔,你抽烟。我爸爸是不抽这种烟的,他抽的是红山茶,外面红红的,软壳。” 阿星看着这一幕,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水,心里犹如刀在扎。直到感觉有一只小手在拽他,他才反应过来。乐乐仰着小脸看着他:“爸爸,你也抽一支吧,虽然烟壳不是一样,但烟是一样的。” 阿星点了点头,接过烟却没有点燃,只是夹在两指中。 玉香见了心里更酸,赶紧跑到厨房去抹泪。 小兵在衣袋里摸啊摸,变戏法般从里面掏出了七八颗脆皮糖,还有一个蛋黄派:“乐乐,叔叔给你糖。” 第53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乐乐眼睛发直的盯着糖和蛋黄派,却把小手缩在身后,说道:“叔叔,给小伟兄弟吃吧,他比我小,他更爱吃糖,我不要。” 小兵:“你的小伟兄弟家里还有糖,这几颗是叔叔给你的。你吃吧,吃完了,明天叔叔再给你!” 乐乐脚步往小兵移去,手却放在身后,眼睛望向阿星。 阿星说道:“既然叔叔给你,你就接着吧。” 得到父亲的许可,乐乐快步走上前去接糖。接过糖,弯下腰向小兵鞠了一躬:“谢谢!” 小兵哈哈大笑:“小家伙,就是这么惹人爱。”说着,伸手摸了摸乐乐的头。 心情郁郁的阿星也笑了起来。 乐乐双手捧着糖走到破沙发上坐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手心里的糖,深怕一闭眼糖就从手心里溜走了。看了一会儿,他把糖轻轻的放在沙发上,分成两份,小声说:“这是我的,那是哥哥的。嗯,蛋黄派归谁呢?一人一半吧,留着哥哥读书回来我们一起吃。”他剥开一颗脆皮糖,放进嘴里,小脸上漾出甜甜的笑。仿佛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吃了早餐,玉香在家料理家务,小兵和阿星去垄烟墒。作底肥的肥料由小兵背,阿星提着水壶和锄头跟在后面。阿星一瘸一拐的走得实在太慢,小兵背着一百来斤重的肥料跟他一起散步般的走觉得有些吃不消。 阿星对小兵说:“小兵,你先走吧,跟我一起走实在太慢。” 小兵早就想先走,但阿星不说他也不好自己先走了。听得阿星如此说,如遇特赦般大步向前走了。 阿星还在半路,小兵已到了地里;阿星到地时,小兵抽完了一支烟。见阿星到来,小兵起身接过阿星手中的水壶,泡上了茶。 阿星喘着气说道:“小兵,先歇歇,养足了精神好干活。”说着,递了支烟给小兵,两人坐在地里抽烟喝茶。 休息了一阵,两人开始垄烟墒。 小兵干活确实是把好手,阿星垄完一墒,他已经垄了两墒,下午四时许,他们就把所剩的地全部垄完了。还在垄好的烟墒上铺了好多薄膜。 两人收工回到家里,玉香已经做好了晚饭,桌上摆着蘑菇炖鸡,火腿片炒鸡蛋,还有百合拌黄瓜凉菜……这些,都是阿星家过节才吃的好菜。这是惯例了,只要有好心人帮助他们,阿星总是嘱咐玉香做最好吃的款待帮忙的人,以表达心中深深的谢意。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阿星坚持服着治疗类风湿性关节炎的药,但依然没有多少好转。在省城住院的时候医生曾告诉他,这种病是不死的癌症。他偏不信这个邪,顽强的与病魔作着抗争。家里的收入本来就低,他那无日间断的医药费用加上日渐沉重的家庭开销,使这个贫寒的家变得更加穷蹙。 这几年国家富了,对农民的优抚政策也越来越好。穷苦人有了救济款,部分孤寡老人和残疾人,还被纳入最低生活保障金发放对象。至于发放给谁?谁能享受最低生活保障金?这得村委会领导决定名额后上报给乡民政助理,民政助理则按村委会申报上去的名单发放给应该享受的人。阿星是二级重度残疾人,按理是最低生活保障金(简称低保,后面就称低保)享受对象,上面的低保名额下来了一批又一批,阿星就是没有被村委会纳入低保享受对象。 春季的一天午后,阿星凭着一时冲动,拄着拐棍到六公里外的村委会去找村支书老哈,想向村委会争取一个低保名额。 两个小时后,阿星满头大汗的赶到了村委会。支部书记老哈正腆着个大油肚躺在皮沙发上看电视,见到阿星进去,赶紧起身笑脸相迎:“啊,是大作家光临,请坐请坐。” 阿星把拐棍放好,在沙发上坐了下去。 支书老哈给他泡了杯茶,还给他递了支二十元一盒的那种云烟:“请喝茶抽烟!” 别看老哈身材胖得像个皮球,动作可跟说话一样干净利落。 阿星向老哈支书道了谢,拿出火机点上了烟。 老哈在阿星对面坐下,自己也顺手点了支烟。他“呼”的吐了个烟圈,看着阿星笑道:“大作家到这里,肯定有什么指教?” 阿星苦笑了一下,说:“我这个‘作家’有名无实,现在日暮途穷了,来和支书讨点饭吃。”阿星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不与老哈玩弯弯绕。 老哈那张黑得发亮的胖脸依然挂着笑:“大作家真会说笑,村委会又没有钱,我们拿什么给你?” 阿星:“可是,钱需要给谁是你们说了算,乡民政部门只是根据你们申报上去的名额发放钱。” 老哈收敛了笑容:“如果下次有救济款下来,一定照顾给你。” 阿星:“我不是来要临时救济款,我是来争取一个低保名额。” 老哈的脸罩上了一层阴云:“我们讨论低保名额是由社里开会摸底报上来的。定名额的讨论会上我也曾提到过你,但你们段家村的小组长阿顺极力反对,他说你有稿费收入,比一般性的人家收入还要高,不符合低保发放标准。” 阿星努力克制住心底的激愤:“真是笑话,一个残疾人的收入会比一个正常人还高?就算我写作有一点稿费,那还不够我的医药费。他的老父老母可以享受低保,难道别的残疾人就不可以享受?没错,我们之间是有点磨擦,但他不能为此而公报私仇。” 老哈的脸色放缓了下来:“别激动别激动,当时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有嫌隙。下次有名额给我们村,我一定力排众议帮你安排上。下个月可能会有临时救济款下来,我先帮你安排点,你看可好?” 阿星高兴的道谢:“那真是太感谢支书的恩德了。”说着,拿出六元一盒的红河牌香烟抽出一支双手敬给支书老哈:“支书,抽支次等烟!” 老哈笑着接过:“都一样,能冒个烟就行。” 从村委会回家的路上,阿星的心情很好,一到家里就把这个喜讯告诉了玉香。 玉香听后也很是高兴:“想不到这老哈支书对我们还不错。” 可是,老哈还没有给阿星兑现许诺,却因为自己的风流好色而葬身鱼塘。 第54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风流好色”与“葬身鱼塘”怎么会连在一起呢?这还得从头说起。盛夏的一天,村支书老哈扛着锄头去自家的稻田放水,走到田边,看到了正在鱼塘边喂鱼的春香。 那天春香穿着一套金黄色的衣服,乌黑的秀发没有发带扎住,齐腰长发就那样随风飘扬。 春香左手提着装饲料的筐,右手不停的向鱼塘里甩鱼饲料。每甩一下,包裹在金黄色衣裤里的身段就现一次诱人的s形,身姿婀娜,秀发飞扬的春香就像天上下凡的仙女。支书老哈目不转睛的看着,心想:“妈的,想不到春香竟然这么漂亮,平时怎么没有注意到呢?比起我家里的那个黄脸婆,嘿嘿,那没法比!” 春香的那套衣裤很薄,也很透明,透明得能看清里面粉红色的三点式内衣裤。 老哈的心被春香那金黄色下的s撩拨得像火烧,似虫爬。春香手中提的是一个南瓜形的篾皮筐子,老哈便联想起秋天他撕篾皮时的情景:右手操起一把锋利的刀,左手的食指和拇指分别把在竹头上下面,“嚓嚓嚓”几声脆响,金黄色的篾皮脱落了,露出粉白色的,清香扑鼻的箐竹心…… 看着柳腰乱摆,圆臀上翘的春香,老哈眩眩乎乎的,爬在心里的那条虫子又动了起来。 垂着头甩鱼饲料的春香一步步向老哈靠近。老哈歪着头挖了一砣土,垛在田埂的缺口上。眼睛却始终盯着渐渐向自己靠近的春香。 春香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大跳,转头看清是支书老哈,怵惕从俏丽的脸上消失了,娇声笑着跟老哈打招呼:“是支书您啊。” 老哈指了指刚在田埂缺口补上的那砣土,笑着说:“我的肥水,都流到你那塘里去啦。” 春香听老哈的话一语双关,双颊立时飞上了两朵红云:“那是支书大公无私助人为乐嘛。” 老哈笑着说:“哎,我的肥水养壮了你的鱼,让我吃几尾总可以的吧?” 春香声音脆脆的说:“别说几尾,就是几筐也可以啊。” 老哈看着身材婀娜、无限娇媚的兰花乐翻了天,说:“这鱼呢,我就不吃了。想在你的塘里洗个澡。” 春香咯咯一笑:“这鱼塘不就是您说了算嘛?您想怎么着我管得了么?” 老哈那张黑亮的脸上泛着开心的笑:“春香真是能说会道,就会哄我开心。” 春香:“我说的可是真话呢,不和您开玩笑。” 看着春香那诱人的身姿,老哈的心中烧起了火,全身燥热。三下五除二褪下衣裤,挺着个大油肚就一头扎进了鱼塘。塘中的鱼儿猛可里见到一个庞然大物侵入它们的领地,吓得没命价朝四方逃了开去。 老哈手打腿蹬的游了一圈,冒出个大东瓜似的头颅问春香:“我这蛙泳不差吧?” 春香抿着嘴笑:“什么蛙泳?这简直就是癞哈蟆瞎扑腾嘛。” 老哈有些不高兴了:“是蛙泳!” 春香见老哈不高兴了,连忙附和:“对对对,是蛙泳是蛙泳。” 老哈朝鱼塘深处游去,没多大会儿,就开始手忙脚乱起来。硕大的头颅一忽儿沉入水里,一忽儿又冒出水面。春香站在鱼塘边听到老哈向她求救般的喊了声什么,可是声音马上又没了。她心里“怦”的跳了一下,以为老哈溺了水,忙踊身扑进塘中。 春香快速游到老哈身边,伸手去抓老哈。老哈的头却突然从水中冒了出来。他抹掉脸上的水珠子,放声大笑起来。 春香见老哈是存心和她戏闹,红着脸说:“我是怕支书呛了水。” 老哈拍着胸脯说:“不是诳大话,朝天泳,你骑在我肚子上,定是如履平地。”说着,真个翻了身,将“癞哈蟆瞎扑腾式”改成了“团鱼翻肚式”,凸起的肚子像个船篷。春香抬腿正要往凸起的“船篷”上跨,谁知老哈“哗啦”的一下翻了个身,伸手抓住了春香的纤纤**……随着“咕噜咕噜”的水响声,一圈圈波纹向塘边漾了开去…… 从那天开始,只要春香的丈夫不在鱼塘边,老哈就来鱼塘里“锻炼身体”。老哈下了水,就对春香说:“来,一起锻炼锻炼。”于是,春香就下水和老哈“锻炼”,共同提高“游泳技巧”。 当然,也有春香不愿和他“锻炼”的时候。 有一天中午,阳光很好,老哈下水泡了好一阵,邀了几次在鱼塘边洗衣服的春香,可春香总是摇头不同意下水。 见春香不愿意,老哈那油光闪闪的脸罩上了一层阴云,压着声音说:“哼,不愿意?你是从今年起不想再承包这个免费鱼塘了吧?这倒也还罢了;你家前几年欠下的承包款能如数交到村委会吗?” 听了这话,春香扭了一下水蛇般的腰肢,声娇语涩的说:“谁不愿意啦?人家是身子有特殊情况,这才……” 老哈笑了,心里极是畅快。他“哗”的一声扯起“癞哈蟆瞎扑腾式”游了开去。他游啊游啊,就这么不停的开心的游…… 待春香晾好衣服又从小屋中拿出饲料准备喂鱼时,已不见了在鱼塘里游泳的老哈,她以为老哈回家了。 其实,那天晚上老哈没有回家。老哈的老婆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一直在骂老哈没良心。 老哈的老婆一早起来,便到处去找老哈。最后,她在鱼塘边的草丛里发现了老哈的衣服。老哈的老婆恨恨的骂道:“春香这小婊子,还真把那该死的负心汉给勾走了。” 老哈的老婆使劲敲开了春香家的门,进门就往春香的卧室冲去。老哈的老婆用仇恨的目光在春香的卧室里四处打量,当然,她什么也没看到,只好颓然返回。 卧室里,留下个一头雾水的春香。 第二天,老哈的尸体从春香家的鱼塘里浮了上来,――老哈死了,是溺死在鱼塘里的。 老哈怎么死的,只有春香知道,但她怎敢吐露半个字? 老哈之死成了一个谜。 堂堂村委会的一把手,的优秀党员,百姓敬若神明的支书,竟会死于一个不足五百平米的小鱼塘里,真是令人费解。县刑侦队的法医给支书老哈做了死亡鉴定,排除了他杀的可能。县乡两级领导鉴于老哈平日的工作表现,追认老哈为模范支书。四个月后,支部书记一职暂时由村委会主任夏拉忠代理,老哈给阿星的口头承诺成了空头支票。 阿星不死心,再次拄着拐棍去村委会找夏拉忠主任,夏拉忠也热情的接待了他。阿星跟夏拉忠提出要一个低保名额的要求,夏拉忠满口答应了他:“老哈支书死得突然,他也没有跟我说起过要给你安排低保名额的事情,这批低保名额已经安排完了,等下批名额来的时候我再给你安排吧。” 阿星向夏拉忠要了一个“许诺”回家,把这事告诉玉香,玉香良久无语。 沉默了片刻,阿星说:“没有低保还不是照样过,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 玉香点了点头:“就是,一年低保的钱我们多种植两分地的烤烟就出来了。” 又一批低保名额下来了,可夏拉忠却因为“糊涂事件”被乡领导免了职,卷起铺盖回了家。夏拉忠向阿星许诺的低保名额再次成为泡影。每每想到这次“糊涂事件”,阿星摇头叹息,有些哭笑不得。 事情是这样的,阿宝家放出去的骡子到小兵家的地里吃草,糟蹋了许多长势良好的烟叶,小兵牵着骡子去找阿宝理论,蛮不讲理的阿宝不但不向小兵道歉,反而跟小兵争吵,冲动之下还踢了小兵一脚。阿宝这一脚出去,可闯了大祸,小兵的命根子被他踢坏了。 挨了一脚的小兵在家睡了几天,稍微好了些。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向阿星讨主意,看看应该怎么办?阿星想了想,对小兵说:“你先到村委会去找村委会主任夏拉忠,如果夏主任调解不了,再到派出所让派出所的干警帮你们解决。” 小兵依言到村委会去找夏拉忠。 小兵到村委会的时候,夏拉忠正坐在会议室里跷着二郎腿喝光了壶里的最后一滴酒。小兵蹭了蹭,终于还是走了挨去,略略弯着腰说:“主任,您现在很忙么?” 夏拉忠仰起略微发红的胖脸孔说:“不忙不忙。小兵,你找我有事?” 小兵上前给夏拉忠敬了根十元一盒的那种云烟,然后就蹲在夏拉忠面前捂着脸哭:“夏主任,您可要替我主持正义啊!” “我说你哭个嘛?一个大男人家,也不怕羞?有什么事情就赶紧说,本主任还会不给你伸张正义?”夏拉忠放下了架在左腿上的右腿。 听到这话,小兵拿开了蒙在脸上的双手:“阿宝那杂种欺负人,他把我给踢惨了。” 夏拉忠问小兵:“他踢你哪儿了?” 小兵指了指自己的胯子,说:“这儿,他踢坏了我的小兄弟,跟女人干不成那事了。” 夏拉忠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什么?他踢你命根子了?阿宝他为什么要踢你?” “他家的骡子到我家烟地里吃草,弄坏了我的不少烟叶。多好的烟叶啊!都白辛苦了。”小兵愤愤的说。 夏拉忠“呸”了一声:“这阿宝还真他妈不是个人。” 小兵又接着说:“我把骡子牵了去找阿宝,可这狗杂种不讲理,硬说那是骡子自个跑到烟地去吃草的,又不是他故意放出去。我说你家骡子糟蹋了我家那么多优质烟叶,你得赔偿我损失。阿宝说,赔你妈个大头鬼,你是白日做梦――想得美!我说,阿宝你得讲理,真不行我们到村委会说清楚,叫村干部评评理。阿宝不但不肯来,还蛮横的踢了我一脚。” “阿宝这个驴操的种,真是没了王法了。”夏拉忠骂完,就派村委会的计生员小刘去喊阿宝。 一小时后,阿宝喘着粗气随小刘到了村委会。他在夏拉忠面前站了片刻,惴惴的问:“夏主任,您找我有什么事啊?” 夏拉忠乜斜了阿宝一眼,说:“阿宝你个混蛋,你家骡子把小兵家的好烟叶弄坏了好多,你不知道?” 阿宝垂下头一声不吭。 夏拉忠又说:“不但如此,你还把人家的命根子给踢坏了,你要咋办?” 阿宝转头偷偷瞟了小兵一眼,仍不吭气。 见阿宝还是一声不吭,夏拉忠生气了,厉声说道:“弄坏了烤烟倒没多大档子事,赔百十块钱就行。难办的是你把人家命根子给踢坏了。这还了得?若是小兵把你告上法院,你就得破财又坐牢!知道不知道?!”夏拉忠的话一说完,阿宝的鸡冠子脸“唰”的一下就苍白了,说话的声音也颤了:“主任,这事我想过了,是我不对。主任您给我摆平了这件事吧。要我怎么办都可以,就是别上法院。” 夏拉忠摇了摇头,叹道:“唉,你说你这混蛋也真是的,你踢哪里不好?偏要踢人家的命根子?你说这事该咋办才好呢?” 阿宝怯怯的说:“我,我去凑些钱让小兵上医院。”那声音小得像蚊哼。 小兵说:“夏主任,我去医院看过了,医生说这可是不好治的病。除非,除非……” “除非咋样?”夏拉忠大声问。 小兵呐呐的说:“除非,除非让女人慢慢的摸呀摸呀的来上几回,也许还能恢复功能。” 夏拉忠笑了:“这事不难办呀,你不是娶了媳妇么?让她摸呀摸呀的给你弄几回不就好了?” 阿宝说:“我都让我媳妇试过好几回了,根本就没感觉。弄了几次不成功,我媳妇还跟我闹了起来,说你那东西不起作用了,我们得离婚。要不我才二十几岁就开始守活寡那还耐得住?夏主任您说我该怎么办啊?”说完,又蹲下哭了起来。 夏拉忠骂道:“我说小兵你哭个哭啊,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什么事情我姓夏的主任不能办了?我再给你想想办法吧。” 夏主任猛抽了几口烟,低头沉思,突然抬起头来兴奋的说:“好咧,就这样办。也许能起死回生。” 第55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阿宝忐忑不安的问:“主任您,您说怎么办?” 夏拉忠说:“阿宝,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的错,叫你破财又坐牢,我这个当主任的也不愿意,――我们做干部的脸上不光彩啊。” 阿宝感激得差点下了跪,眼中转着泪花说:“是是,是的。主任您想得周全。就按您的意思办。” 夏拉忠清了清喉咙开腔了:“阿宝,既然你把小兵的命根子踢坏了,就得想办法把他的命根子恢复好。我看这样,阿宝自己的媳妇试了不行,就让你的媳妇来试上一试吧。你那媳妇没生过娃娃**大,也许能让小兵恢复命根子。” 阿宝的脸都绿了,额头上冒出了青筋:“主任,这,不好吧?” 夏拉忠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有什么不好的?你要真不愿意,我看这样也行,叫小兵也往你的命根子上来一脚,怎么样?这样就谁也不吃亏。” 阿宝低下头不吭气了。 夏拉忠横了阿宝一眼,说:“你自己闯了祸,却不想吃半点亏,这,说得过去么?” 过了好大一阵,阿宝才瓮声瓮气的说:“主任,既是这样,那我听您的。不过,这事可千万不能说出去。这丑事若传到了外面,我阿宝可就没法做人了。” 夏拉忠说:“那是自然。”又转头吩咐小兵:“你可不能向外泄漏半句。” 小兵说:“这个不用您操心,我知道。” 阿宝对小兵说:“小兵,我跟我媳妇说说,今天晚上你就去吧。我到外面过一夜。” 小兵说:“好,我们之间的账一笔勾销!” 第二天,小兵又到村委会去找夏拉忠,一脸喜色的说:“夏主任,想不到阿宝的媳妇还真有能耐,没多大功夫就把我的激情给恢复了。似乎还比往日更勇猛十倍。” 夏拉忠笑骂:“你这浑蛋还真是因祸得福,虽挨了一脚,却睡了个那么漂亮的女人。”说着说着,又担心起来:“唉,阿宝的媳妇还没生过娃娃呢,如果你在他媳妇肚子里留了种可咋办才好?我的这个决定让我很后悔,当初应该多考虑一下后果的。说不得,也只好听天由命了,但愿别出什么事才好。” 过了几个月,夏拉忠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阿宝娶了四年媳妇,媳妇愣是没怀孕,偏偏和小兵睡了一夜后却怀上了。阿宝问自己的媳妇:“这孩子是谁的?该不是小兵的吧?” 阿宝的媳妇也不敢确定:“不知道啊。小兵走后你不是又爬到我床上了吗?” 阿宝很气恼:“可是,我们一起睡了四年你也没怀孕啊,怎么小兵一碰你的身子你就怀孕了?不行,我得找夏拉忠讨个说法,这馊主意是他出的,现在我要问问他该怎么办?” 阿宝气冲冲的赶到了村委会,一见面就说:“夏主任,现在我媳妇怀孕了,你说该怎么办?” 夏拉忠愕然:“什么咋办?你媳妇怀孕了你问我咋办?” 阿宝红着脸说道:“都是你出的好主意!现在小兵搞大了我媳妇的肚子,你说该怎么办吧?” 夏拉忠:“你咋敢肯定你媳妇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小兵的?” 阿宝:“我和我媳妇睡了四年,她都没怀孕;怎么小兵和她睡了一夜她就怀孕了?你说,这孩子不是小兵的是谁的?” 夏拉忠脑筋一转,反客为主:“我的这个决定是一举两得了,你还来怪我?你这个混蛋,你得感谢我你知不知道?” 阿宝一愣:“我,我为啥要感谢你啊?” 夏拉忠翘起二郎腿慢条斯理的说道:“你想想,你与你媳妇睡了四年多,你媳妇都没有怀孕,而小兵一上你媳妇就怀孕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不会生孩子,你的身体有问题你知道吗?” 阿宝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长久无语。他仔细一想也是啊,小兵和他同一年娶的媳妇,小兵的孩子都已经两岁多了,自己的媳妇却还没给自己生一男半女,莫不是自己真的有问题? 夏拉忠为自己的英明决策感到得意,以前的担心忧虑反倒没有了:“如果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把他打掉就是了。我让小兵给你两百块的打胎费。” 阿宝默然不语,心里矛盾极了。 待他垂头丧气的回到家里,他媳妇已做好了晚饭。 吃饭的时候,阿宝一句话也不说。他的父母以为是小两口闹别扭,也不在意。后来老两口知道自己那久娶不孕的儿媳怀上了孩子,别提多高兴了。从此就不让儿媳做任何活,把她当作佛爷一样供奉着。 往后的日子阿宝也没有表现出过激行为,只是变得沉默寡言,时常皱着眉头不停的抽烟。 大家都以为事情平息了,相安无事了,夏拉忠做起了支书主任一肩挑的美梦。 十月怀胎,阿宝的媳妇临盆分娩,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全家人高兴得不得了。就在阿宝家吃满月酒的那一天,夏拉忠被乡党委书记两职并撤,卷起铺盖回了家。 夏拉忠的黄粱美梦尚未做醒,没想到祸从天降。 让他从主任位置上掉下来的正是他自认英明的这件荒唐调解,而把这件荒唐调解捅出去的人是对他言听计从的计生员小刘。 官场如战场。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委会,但觊觎这个主官位置的人多不胜数。夏拉忠做梦也不曾想到对他俯首帖耳多年的属下突然会对他下黑手。 那天乡党委书记听了村委会计生员小刘的详细汇报,当即雷霆震怒:“如此荒唐糊涂的人怎能为一村之主官?让他赶紧卷铺盖回家!村委会主任由张小龙担任,支部书记由我们乡党委派一人下去兼职。” 官宦场上如戏台,有人欢喜有人忧。花旦入场老生退,风水流转本亦然。夏拉忠滚蛋了,原村委会副主任张小龙晋升为村委会主任,计生员小刘暂代副主任,仍兼计生员一职。 村委会里的闹剧一出接着一出,主官再次更换,阿星心想自己的低保名额又泡了汤,不由叹息:“唉,我这辈子是靠山山倒,靠水水流。看来想得到一点不劳而获的东西是很难喽!”他暗暗发誓,这辈子就算饿死也不再去要劳什子的低保名额。 第56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他不想要了,可晋升主任后的张小龙却念着他们的同学情谊给他安排了低保。 阿星和玉香相依为命,用自己有限的力量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可许许多多看似与他们不相干的事情有时也会牵连上他们。每每想到这些事,阿星欲哭无泪。 张小龙晋升村委会主任后的第二年,林业部门要对农村的山林实行林权改革。山林丈量构图技术人员由县林业局派到各村,做内外业务的人员则由各村委会自行招聘。 阿星虽然一事无成,但在村里依然是有名的文化人。 村委会第一个招聘对象就是阿星,不单是因为他有些名气,还因为村委会主任张小龙是阿星九年的同班同学。 张小龙接到林权改革通知,马上就到阿星家与他商量。张小龙知道阿星家拮据,去的时候特意买了一些糖果、一条烟和一斤茶叶。 接过张小龙递来的礼物时,阿星客气道;“来就来罢,又何必给我带礼物呢?” 张小龙在凳子上坐下:“都是一些摆不上桌面的小礼物,又何必跟我客气?你过到这种日子,我心里也不好受。” 阿星:“能帮的你都帮了,照顾款你也给了。我也不知几时才能帮上你的忙?唉,我是废人一个了,什么也不能做。”说着,给张小龙泡了杯茶:“你喝茶。” 张小龙点点头接过茶杯放在桌上,笑道:“今天我来找你就是要给你点事情做,只是报酬有些少。” 阿星也在张小龙对面坐了下去:“我能做什么呢?” 张小龙:“林业部门要对农村的山林实行林权改革,要我们村委会找几个业务人员,第一个我就想到了你。” 阿星:“干什么?” 张小龙:“做内部业务。外部业务记录就由各小组负责,我们村委会也操不完那么多心。你负责把各小组汇报来的外业记录类总誊正到表格上。还有,技术人员勾绘好的图纸你也要把它粘贴在表格上。总之,事情很多很杂,具体细致操作等技术员来后再说。我先跟你打声招呼。” 阿星:“好的。” 张小龙:“具体什么时候开始我另行通知你。报酬是每月九百块,没办法,我们的工资也就这么多。” 阿星笑:“钱少点没关系,只要饿不死就行。” 张小龙:“肯定饿不死你。你就在村委会跟我们开伙,不用出伙食费。这样可以吧?” 阿星点了点头:“可以。” 阿星留张小龙在家里吃晚饭,玉香特意杀了一只下蛋母鸡招待张小龙。 晚饭后,张小龙骑着摩托车返回村委会。 晚上,阿星和玉香说起张小龙的来意,玉香高兴的说:“小龙不愧是你的好朋友,他当上村主任后有什么好事都没忘了照顾我们。” 阿星:“话是不错,但这个差事我觉得不是那么好做。你想想,农村的事情是最难处理的,国与国的界线尚且分不那么清楚,更何况是户与户的山林界线?” 玉香:“小龙不是说你只负责内部业务么?外业记录怎么记来的你就怎么誊上呗,只要你不搞错了,别人还能拿你怎么着?” 阿星:“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外业记录大多数都是各小组的小组长做的,如果小组长有什么私心或是公报私仇的话,麻烦还是在我头上。” 玉香:“这个我倒是没考虑,如果你觉得会有麻烦,你就辞了这份差事吧?” 阿星:“如果要辞,我当时就辞了。我已经欠了小龙好几次人情,这次就不能推辞了。唉,再难也撑着吧,就当还他一个人情。” 玉香:“做业务的时候你尽量小心些,别搞错了。” 阿星:“也只好这样了。” 三个月后,林权改革开始了,阿星到村委会去办业务。 前期的工作还算顺利,做业务对于阿星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到后期的山林界线公示阶段,麻烦就接踵而来。 先是李家村的小组长公山私占,把集体山林据为己有。村民不服,来找阿星更正。阿星耐心的跟村民解释:“我只是负责把小组长申报上来的材料誊正而已,我无权篡改材料,这是违法的。” 村民不服:“你可以根据小组长申报上来的材料誊正,为什么就不相信我们说的话?” 阿星无奈:“我只是负责做业务,我不是官;如果需要调解,你们得找村委会的领导调解。” 阿星打电话给张小龙,问他这事该怎么办? 张小龙答复他让那些有意见的村民在村委会等一下,他马上回村委会处理。 张小龙回到村委会,马上打电话召集各小组长到村委会开会,让那些有意见的村民们也一同参加。李家村小组长李昆拒绝参加。 张小龙很是生气,对那些村民说:“你们李家村的小组长拒绝参加这个会议,你们怎么看?” 那些村民气愤的喊道:“他是做贼心虚。我们不服!” 张小龙:“好,那就开会罢免他!你们在场的有谁不同意罢免他?” 激愤的村民喊道:“我们都想罢免他!” 张小龙清点了到场的村民人数,一共是十六人。李家村有三十三户人,按法定程序,不符合罢免要求。后来张小龙通知李家村的所有村民到村委会开会,讨论李家村的小组长罢免事项。 李家村又有七个村民到会,加上前面的一十六人已是二十三人,符合法定人数。会上,张小龙首先宣布了罢免李昆的决定。这无疑对其他与会小组长起到了一个敲山震虎的作用。会议正式开始,阿星也列席参加。 会上,张小龙明确指出:“这次林权改革,任务艰巨,意义重大,是落实山林所有权和使用权的具体措施,一旦把山林权属写进林权证书,要想更改,那是难上加难,所以我们各小组在户与户的界线上一定要明确,要公开;有集体林的小组一定要合理处理,不要以权谋私,把集体所有林划归在自己的名下。就像李家村小组长一样,如果他徇私舞弊,我们的村民就集体罢免他,绝不姑息!” 第57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最后他说道:“……请各小组长回去向村民宣传:有事不要找阿星,他只是替我们办业务,他的主要依据是小组长申报上来的材料和《农村土地经营权使用证》上填写的内容,如果《农村土地经营权使用证》里没有填写的山林需要变更进入《林权证》的,一定要经过小组全体村民同意、村委会证明加盖公章方算有效;不符合以上两个条件的都属无效。阿星也绝不能将个人私自送来的材料填写进《林权证》,包括小组长自己的材料。有什么分歧你们小组内部先解决,你们小组内解决不了的,到村委会要求调解,村委会调解不了的,再找乡土地管理所和司法所调解。解决不了的事情不要去找阿星,直接找我和刘副主任就行。还有,如果经过各级领导调解还不能解决的林群权属纷争,一律不予勾绘,不予落实权属。你们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各小组长响亮回答。 张小龙转头问身旁的刘副主任:“小刘,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小刘摇了摇头:“没有了。” 张小龙又笑着对阿星说:“大作家,说两句吧,你心里一定有很多苦?” 阿星笑道:“我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只要各小组长支持我,有你张主任和刘副主任的庇护,我的工作是没有多大难度的。我在这里感谢各位对我的支持!”说着,起身抱拳向全体与会者致谢。 张小龙笑道:“省省吧大作家,现在不兴这一套了。真是迂腐得可爱。” 阿星笑道:“这怎么是迂腐呢?我们中国是礼仪之邦,俗话说礼多人不怪。人人都有礼貌,这个社会就更加的和谐。” 张小龙:“就你词多。” 会后,有两名小组长到阿星的办公室找他,一个是段家村小组长、他的本家堂叔阿顺;另一个是郭家村小组长郭平。两人平时都不怎么与他交往,这次却单独找他,阿星估摸着他们肯定有什么事。 先是阿顺一进门就给他敬了支云烟,是二十元一包的那种。阿星不接烟,看着阿顺说:“阿顺叔,到这里应该是我敬你烟才对。”说着,拿出六元一盒的红河牌烟递给阿顺和郭平。阿顺和郭平接过烟坐在阿星的床上(阿星的办公室里只有一张椅子)。 阿星给两人泡了杯茶,自己也泡了杯茶放在书桌上。三人都点燃了烟却不说话,在烟雾缭绕中沉默。 郭平首先打破了沉默:“阿星,干这份工作很累吧?我们小组长做一个小组的林权外业都觉得很辛苦,你要做一个村的内部业务,实在不容易啊。” 阿星笑道:“只要你们小组长鼎立支持我,我的工作就不会很累。如果所有的小组长都像李家村的小组长一样,那我的业务就实在难做了。” 阿顺起身站在阿星的书桌旁,说道:“我们小组有一块没有划分的山林,经过开会决定把它划分给阿连,这是那块山林的四至面积材料。”说着,从衣袋中拿出两页信笺递给阿星。 阿星没有去接信笺,看着阿顺说道:“据我所知,我们组有四块没有划出去的集体山林,在我填写表格的时候,发现它们都已被挨连的那三户人家兼并了。现在**的一块山林别人无法兼并,却要划分给阿连叔,这是什么道理?我不同意!前边的那三块山林材料我还留着,没有把它填入表格。” 阿顺努力挤出几丝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他把信笺放在阿星的书桌上,对阿星说:“阿星,做人不要太固执,通融一些,你的处境也会好一点,否则,哼哼……” 阿星平静的说:“我不用你来教我怎么做人,我有我的原则。就像前些年开挖公路时的青苗赔偿和土地赔偿,我绝不会退让半步。” 阿顺没了招,却又不甘认输,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看到阿顺那个样子,阿星和郭平心里暗暗好笑。 阿星不理阿顺,任他在眼前晃悠。转头对郭平说:“郭大哥,你有什么事吗?” 郭平起身给阿星递了支云烟,说道:“阿星,我只是想看看我们郭家村的山林四至档案表,看看会不会有纰漏。” 阿星:“凡是我填入表格的山林,附件都在村委会大门外的公示栏上作了公示,你们到那里看看就行了。如果有错漏的地方或是有什么意见,可以到村委会找我。至于山林纷争,必须找村委会领导解决。在我的印象中,你们郭家村的山林基本都与农户的《农村土地经营权使用证》相符,没有大的出入。” 郭平:“好的。麻烦你了阿星。” 阿星:“不用客气。郭大哥,你回去后向你们郭家村的村民宣传一下,他们如果想看自己的山林四至和面积,只要到村委会大门外的公示栏看看就行了,不用直接来找我。” 郭平:“好的。那你忙。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告辞出去。 阿星:“再见。” 郭平走了,阿顺杵在阿星的书桌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心里窝火透顶,却又不敢爆发。毕竟现在阿星手里握着笔头,他不给你上表,你还真拿他没办法。更何况阿星现在正准备揭自己的老底,看来求他恐吓他都没有用。阿顺现在真的无计可施了。 阿星心里也有火,但他隐忍不发。经历无数的风风雨雨,已经使他成了一个外柔内刚的人。偶尔也会使使性子,那是在家里。处理事情的时候他都十分冷静、尊重客观事实,绝不以自己的主观愿望办事情。阿星与阿顺无话可说,拿出表格开始工作。 阿顺见阿星态度强硬,知道事情难以办成。拿了书桌上的那两页信笺悻悻而回。 午饭的时候,阿星跟张小龙说起段家村的山林问题:“我们小组原来有四块没有户主的集体山林,可是阿顺叔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把这四块山林都瓜分了,其中他就占了最大的一份。还有一块**的山林别人无法兼并,他便做人情送给跟他关系很好的阿连。他这样做是违法的。我要联合其他村民揭露他,决不让他的阴谋得逞!” 第58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张小龙也很生气:“这个段阿顺,跟李家村的李昆一个样!我们要想办法把他拿下,否则,其他十三个小组不知还会出什么乱子?” 副主任小刘插话:“段阿顺是先进党员、村委会支部委员、三届乡人大代表,要想拿下他,必须跟支书商量。” 张小龙冷笑道:“我不管段阿顺有其它什么乌龟屁老的头衔,只要激发了众怒,一律由村民说了算!” 小刘:“张主任说得有道理。还是用老办法吗?何时开罢免大会?我亲自通知村民!” 张小龙:“明天。事情越快越好。趁现在林改正在进行,对其他小组长有个震慑作用。” 第二天,小刘亲自到段家村挨家挨户通知,说明原因。有一半左右村民赞成罢免段阿顺,但也有一部分村民坚决拥护段阿顺。 副主任小刘回到村委会向张小龙汇报:“看来罢免段阿顺有点困难,有好大一部分人不同意。” 张小龙:“管他呢。有几户村民同意?” 小刘:“十三户。” 张小龙:“嗯,段家村有二十六户人家,同意的刚好一半,确实有点困难。不过,加上阿星是十四户,已经过半了,完全可以!” 小刘:“我担心到时候会不会有人不来?” 张小龙:“会议照常进行!” 小刘:“好的,我继续做几户人的思想工作。” 张小龙刚刚睡下,段家村村民代表阿雄给他打来电话坦白直言:“张主任,只要让我当小组长,我可以再动员三户人来参加阿顺的罢免会议。” 张小龙答复他:“只要你们段家村的其他村民同意你当小组长,我支持你。” 张小龙知道阿雄是阿顺的亲侄儿,他们明上关系融洽暗里却相互争斗,阿雄初中毕业后回家务农,也干出了一点名堂,他想入党,阿顺却凭借自己在村支部里的关系一直压着阿雄不让他入党。直到张小龙进入支部,才力排众议把阿雄吸收为**党员。阿雄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不顾父亲阿贵的劝阻与阿顺竞选小组长,四处活动拉票。最后以两票之差败给阿顺,弄了个村民代表的头衔。副主任小刘去通知的时候,阿雄碍于父亲阿贵的面不好答应,晚上他左思右想,决定趁这个机会把小组长抢过来。得到村主任张小龙的支持,阿雄马上给自己的三个铁杆哥们打电话,让他们明天投票支持自己。阿明、阿光、阿宝都答应他明天一定去开会支持他。 第二天,段家村的村民陆续到来,阿雄也带着三个哥们赶到。到会人数已达十七人,会议开始。张小龙首先给村民们讲了阿顺利用职务之便把集体山林瓜分之事,然后争取村民的意见是否罢免阿顺的小组长职务?与会村民个个激愤,都要求罢免阿顺。 张小龙听了村民们的意见,说:“既然大家都同意罢免段阿顺,那么现在就投票决定。” 投票结果出来了,到会十七人,十七人都投了阿顺的罢免票。接下来的议程是选举下一任小组长。议程还没开始,阿顺和阿连给张小龙打来电话,说他们支持阿雄担任小组长。阿顺自愿辞去小组长一职。 阿星分析阿顺支持阿雄的意图有两个原因,其一:阿雄家也参加了瓜分集体林,如果大家都要求把集体林收回,阿雄一定会有所动作,因为他家的利益也受到了损害;其二:不管阿雄与自己再怎么争斗,毕竟他是自己的亲侄儿,如果小组长一职落在其他人身上,便要受到阿星的控制,于自己十分不利。权衡之下,还是卖个顺水人情支持阿雄,日后自己还有说话的余地。 可段阿顺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计划落了空。 选小组长之前,张小龙宣布了一个决定:“根据大多数人的意见,四块集体山林必须重新勾绘丈量,任何人不得私占!” 选举结果的确是阿雄当选,但日后阿雄却不把阿顺的话当回事,只要有事,他总会找阿星讨主意。 经过这两次小组长罢免事件,的确少了不少纠纷。 半年后,阿星圆满完成了全村的内业填表任务,把它全部录入电脑,交给林业部门签发林权证书。 交接任务的时候,张小龙抱歉的对阿星说:“阿星,对不起,现在林改资金不到位,只能先拿三个月的报酬给你,另外三个月的报酬得再等段时间付给你。” 阿星:“没关系,什么时候有了你再拿给我就行。” 阿星揣着两千七百块钱回了家。 张小龙还没有把另外三个月的报酬支付给阿星,阿星却被无端的卷进了一场本该与他没关系的惨案风波。 这起惨案风波发生在林权改革结束后的一天。郭家村小组长郭平一家与本门堂兄郭英一家争斗厮杀,结果是郭平和郭英命赴黄泉。 郭英和郭平都是郭家一脉的传人,按辈分属堂兄堂弟。他们并无世仇宿怨,世代都和睦相处。 他们自幼一起长大,又一同上学,小学毕业后一起在集体这个大家庭里参加劳动锻炼,共同经历这场浩劫。在这二十多年里他们同甘苦共患难,建立了深厚的情谊。 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们反目成仇,以死相拼?事情还得从十多年前说起。 那时,郭平和郭英都还只有二十**岁,正值成家立业的年龄。 由于郭平家里兄弟较多,成家后没有盖房子的地方。经过反复考虑,郭平决定去找郭英商量一块可以盖房子的荒地。 郭英是独子,一个姐姐和两个妹妹都已出嫁,包产到户时分到的田地又多,根本就无暇顾及荒山荒地。 郭平到了郭英家,对郭英说道:“哥,我想和你换块荒地盖房子,你的山林和荒地都离寨子不远;我也有两块山林的,只是离寨子太远,到那里盖房子居住有些孤独。” 郭英听了郭平的话,当即拍着胸脯说:“兄弟你放心,这点小事我帮你摆平就是了。山梁子下面的那块荒地是我的,离寨子也不太远,足有二十几亩呢,你到那儿盖房子吧!山林你就不用换给我了,我要不完的是山林荒地,我就把它当作礼物送你吧。” 听郭英肯白给自己一块荒地,郭平很是高兴,第二年就在郭英给他的那块空地上盖起了房子。盖好房子后,郭平又把房子周围的荒地都开垦起来。郭平在那块地上一边种植烤烟一边培育泡核桃。农闲时间,他又不断的向四周相邻的山林扩张开垦。五六年下来,他的房子周围已拥有四十多亩土地。被他侵占的山林都是同门本家的,心里对他虽然有些想法,但碍于面子谁都不与他计较。十多年后,郭平栽培的那些泡核桃都长成了参天大树。由于郭平勤劳能干,又会算计人,不几年的时间他就成了方圆十里最有钱的人。理所当然,他成了郭家村的领路人,――他被郭家村的村民选为村民小组长。 第59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郭英当时家境殷实,泡核桃又不怎么值钱,便不重视栽培泡核桃。谁料这几年泡核桃的价格直线上涨,郭平栽培的那些泡核桃一年已经能卖好多钱。 看到自己给郭平的那块荒地成了宝地,家道逐渐中落的郭英心理失去了平衡。他屡次找郭平,希望能从郭平那儿分些泡核桃树。 郭平对他说:“哥,当时确实是你救了我,我这辈子都不曾忘记。当时你给了我这块地,现在我就把我所分得的包产田地全部给你,算作补偿。” 郭英不干:“你的包产田地里又没有泡核桃,我不要!我要的是泡核桃!” 郭平苦笑道:“哥,当时你给我的这块荒地里也没有泡核桃呀,这都是我自己辛辛苦苦栽培的。” 郭英:“话是没错,但我不给你这块荒地你拿什么栽培泡核桃?你的包产田地我也不要,我就要这块荒地的一半!” 郭平也开始火了:“这块荒地我已经栽满了核桃树,现在都已投产。当时你为什么不栽?我把包产田地给你是我让步的最大极限了,你可别异想天开!” 郭英死皮活赖:“你的包产田地还是你自己种,我就要我的这块烂荒地!” 郭平毕竟有些涵养,决定让一步:“那好,你硬要核桃树的话,我就把地旮旯的那十一棵给你,怎么样?” 郭英还是不干:“地旮旯的那几棵太少,至少要这块地的三分之一。” 郭平跳了起来:“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想要三分之一?你做梦吧?把我惹火了,一棵也不给你!” 这次谈判不欢而散。 从此,两人的心里都埋下了仇恨的种子。长达几年的争夺战便拉开了序幕。好朋友好兄弟就此变成了仇人! 由于两家结了仇,问题便不能以和谈对话的方式来解决。为了各自的利益,他们都使用了武力。 郭英见郭平不答应自己的要求,心一狠,决定来硬的!核桃成熟的时候,他带上两个儿子和儿媳去强抢郭平的泡核桃。郭平为了捍卫自己的财产,和郭英一家发生了争执。两家都互不相让大打出手,结果两败俱伤。郭平一家伤得更重些,郭平的小女儿被郭英的家人用刀在脑门上砍了一刀。这次抢夺郭英一无所获,自己反被郭平打得一瘸一拐。无奈,只好带着家人怏怏而回。 为这事,郭平找来村委会的老哈支书和夏主任给予调解,老哈支书和夏主任狠狠的批评了郭英的做法,说他这是强盗行为。老哈对他说:“现在是法治社会,强抢别人财物的行为是犯法的,如果郭平把你告上法院,你就得坐牢!” 夏拉忠补充道:“你这个混蛋,郭平不告你是因为念着你们是堂兄堂弟,下次再这样胡闹,来的人就不是我和支书了,你知道吗?” 郭英不服:“如果他把这块荒地还了我,那就什么事也没了。” 郭平哭笑不得:“早知这样,当初真不该与你要这块地。如果我在别处盖房子,也该培养出这么多泡核桃了。” 郭英:“你现在还我也不迟啊!还我一半就行了。” 郭平:“你别做白日梦!” 两人又要开战,老哈支书摇手制止了他们:“都别说了!你们听我说。”他清了清喉咙,说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是有些复杂,还是和平解决比较好。”他转头问郭英:“郭平跟你商量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答应他?” 郭英:“我是看着他可怜!” 老哈支书:“既然答应了,现在为什么又要反悔?” 郭英直言不讳:“现在是经济社会了,世道变了,人自然也会变。” 老哈一时语塞,还真不知该怎么说。 夏拉忠骂道:“不讲信义的东西,无耻!你当初给了别人,就不该再拿回去,这样做是不道德的,你这个人。” 郭英:“我只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这有什么错?” 老哈问郭平:“现在这块地是谁的名下?” 郭平:“我的。” 郭英叫了起来:“那是你自己填上去的。九五年换证的时候你悄悄填的。八三年分到户时的《山林承包证》还在我手里呢,你想怎么赖?” 老哈说:“既然这样,郭平就给郭英一点补偿。” 郭平:“我已经许诺把我分得的包产田地全部给他了,可他不干!” 夏拉忠:“这就行了嘛,郭平既然愿意把包产田地给郭英,这事不就结了?” 郭英:“结不了。他的包产田地我不要,才有四亩多,还没有核桃树;我这块地可是有二十几亩呢。他不断的侵占别人的山林,现在足有四十多亩了。” 夏拉忠:“他扩张土地与你何干?不用扯这些。你还是说说你的想法。” 郭英:“我就要回我自己的东西,别的我什么都不要!” …… 事情无法解决,只好搁置了起来。 村委会领导调解无果,两家的仇隙更深了。 二00二年再次换证,郭平还是小组长,他理所当然的把这块荒地纳入了自己的名下。郭英家的《农村土地经营权使用证》里已没了这块荒地。纠纷再次发生,这次下来调解的是乡土地管理所和司法员。调解中,郭平答应赔还郭英相同面积的山林,让他去那里开发;可郭英不干,他嫌郭平赔他的那块山林过于贫瘠,栽泡核桃肯定不会好。郭英说:“赔我山林也可以,但我要凹子里的那块。” 郭平不干:“那块山林足有五十五亩呢,我不干!” 调解依然无果。 林权改革开始以前,郭平把房子周围的核桃林都变更成了常耕地,这块原本属于山林之列的荒地永远退出了历史舞台。它的名字只存留在一九八三年分到户时郭英的《山林承包合同》上。 郭英可不管郭平玩什么手脚,他心里在打着他的鬼算盘。 林权改革刚刚结束,郭英就带着儿子到郭平的山林上砍光了树,准备在郭平的凹子山林上培育属于自己的泡核桃林。以他的想法,这叫以牙还牙。可他万万没想到砍倒树后自己还来不及栽上核桃苗,就被郭平捷足先登种上了核桃种。就在郭平带领儿女种核桃的最后一天,惨剧发生了。 那天下午,郭英得知郭平带着儿女去种核桃,当即就往山上赶。半路上,气冲冲的郭英遇到了提前回家做饭的郭平。两人在半路上吵了起来,越吵越凶,最后大打出手。在厮打中,郭平一拳打晕了郭英。就在郭英倒下去不到两分钟时间,郭英的两个儿子和大儿媳也赶到了。见郭平愣在那儿盯着倒在地上的郭英不说话,以为郭平打死了自己的父亲,气冲斗牛的两兄弟不由分说,上前就和郭平厮打。挨了几拳的郭平猛然醒悟过来,自忖不是那两兄弟的对手,便抡起地上的斧子猛挥乱砍。见郭平发了狂,两兄弟也拿出了刀子。在混战中,郭英的二儿子郭靖雄捅了郭平三刀,郭平则砍了郭靖雄两斧。郭靖雄只是皮肉之伤,没伤到要害。郭平毕竟上了年纪,挨了几刀后,体力有所不支,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就在这时,郭英的大儿子郭靖平和儿媳妇同时赶上架住了郭平,郭靖雄拿着刀就往郭平的软肋上捅。从下往上的一刀,就让郭平命丧当场!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郭平,郭靖平夫妇害怕了,顾不上昏迷的父亲,赶紧回家骑上摩托车逃跑了。 郭英的二儿子郭靖雄杀了郭平后,心里也感到很害怕,遂在路旁的草丛里躲了起来。 郭平的儿子郭联丰听到山下有喊叫声,疑心是不是郭英一家和自己的父亲争吵?当即提上身边的斧子往山下赶。在半路上,他看到了昏迷在地的郭英和倒在血泊中的父亲郭平。父亲已断气,口中还有鲜血汩汩流出。郭联丰悲愤之极,挥起斧子就往郭英的脚上砍去。两斧下去,郭英的一双脚就与身体分了家(当时郭英并没有死,只是被郭平打晕了过去)。 躲在草丛中的郭靖雄看到郭联丰对自己的父亲行凶,忍不住拿着刀子又跳了出来。看到真凶出现,血气方刚的郭联丰势如疯虎般向郭靖雄扑去。手起一斧,便卸下了对方的一条腿。郭靖雄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郭英被郭平的儿子郭联丰砍掉双腿后因没有得到及时抢救,失血过多而死! 郭平的儿子郭联丰当天就被公安机关拘捕归案。 郭英的二儿子郭靖雄则送到医院抢救,康复后再行拘捕定罪。 郭英的大儿子郭靖平夫妇逃走后音讯全无,公安机关发出通缉令四处通缉。 第60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一桩惨案,两死一伤,使三个家庭遭受永难挽回的劫难。 按理说,这桩惨案与阿星一点关系也没有,可是,突然有一天阿星却接到了公安机关的传讯。 阿星随当地民警到了派出所。 进了办公室,两个陌生的干警虎视眈眈的打量他。阿星也不怕,没等他们说什么,就大大咧咧的坐在两个干警对面。 其中的矮个子干警吼道:“是谁允许你坐下的?” 阿星也火了:“我一个残疾人,难不成要站着跟你们说话?我究竟干了什么违法的事?” 那个吼叫的矮个干警“呼”的一声从椅子上窜了起来,另一个面目清秀的干警赶紧拉住了自己的搭档:“老张,别冲动。先问清楚再说!” 矮个警官重坐了下去,骂道:“看来这残废人还真得给他点颜色看看,否则,他是不会说真话的!” 阿星更火:“妈的,老子半死不活的熬了这几年,活得也够了。你狗日的。我与你无怨无仇,干嘛一见面就跟我过不去?” 文静的干警对阿星笑道:“别介意,张警官只是脾气暴些,心肠不坏。” 阿星盯着矮个警官说:“警察我见过不少,像你这种素质的,我还真没见过!” 那姓张的警官窜过去就扇了阿星两记耳光:“今天就让你见见!” 他的搭档赶紧过来拉住了他,把他拽出了办公室。阿星双手捂着火辣辣的双颊,眼中如要喷出火来。外面有争吵声传进来,但阿星听不大清楚。 过了约十五分钟,那个文静的警官进来了,后面跟着乡派出所的赵所长。粗暴的矮个张警官却没有再出现。两人在阿星对面坐下,赵所长给阿星扔了支烟。阿星接住点燃了火,一句话也不说。 那赵所长或许原先认识阿星,或许也不认识。他笑了笑,对阿星说:“阿星,别紧张,我们只是跟你了解一些情况。希望你如实回答。” 阿星狠狠的吐了个烟圈,问道:“赵所长,你们做警察的是不是问一下情况也要打人?” 另一个文静的警官答道:“对不起,阿星,刚才我的搭档行为有些粗暴,我已经批评他了。你不要把这点事放在心上。” 阿星气鼓鼓的说:“能不放在心上吗?我想任何人挨了两巴掌心里都不会好过吧?” 赵所长笑道:“那是那是。可能刚才你的态度也过激了些,所以发生了一点不愉快,都过去了,那就算了。啊?” 阿星表情冷冷的坐在椅上不说话。 赵所长说道:“刚才与你发生冲突的是张警官,这位是马警官,都是从公安局来的,主要是调查取证。” 阿星依然不说话。 那个马警官看着阿星问道:“前些天郭家村发生的命案你听说了吧?” 阿星点了点头:“听说了。” 马警官:“死掉的那两个人你认不认识?” 阿星点了点头:“认识。” 马警官点了点头:“好。那你知不知道郭平和郭英因何厮杀?” 阿星:“知道一点,听说是为了争一块荒地。” 马警官:“好。那你知道这块荒地原本是属于谁家的吗?” 阿星:“听说原本是郭英家的,是他给郭平的。” 赵所长埋头记录他们的谈话。 马警官:“那你做业务的时候为什么把这块山林取消掉?” 阿星有些哭笑不得:“我做内业主要依据是《农村土地经营权使用证》和后期技术员勾绘来的图,还有小组长申报上来的山林四至材料。我无权篡改里面的任何内容,也没有篡改里面的任何内容。这些都是有文字根据的,你们可以去仔细的查。” 马警官:“我们会去查的。现在郭英家起诉郭平家贿赂换证人员,篡改里面的内容,所以我们不得不把问题弄清楚。” 阿星:“在林权改革之前曾经换证两次,具体情况你们必须到村委会了解。我只参加了其中的一次。” 马警官:“你参加了哪一次换证?” 阿星:“2002年的《农村土地经营权使用证》。” 马警官:“一九九五年的换证你没有参加?” 阿星:“没有。” 马警官:“那块荒地属性变更是在哪一次?” 阿星:“2002年。变更时的所有证明材料都是社上和村上出具的。《农村土地经营权使用证》发下去后并没有人来更正过。” 马警官:“当时郭平是郭家村的小组长吧?” 阿星:“是的。” 马警官:“这么说,社上的证明是不能作数的。” 阿星:“可权属变更材料上有村委会的证明材料和公章。” 马警官:“当时的村委会主任是谁?” 阿星:“夏拉忠。” 马警官:“可现在他已被撤职了。” 阿星:“是的。不过他还活着,你们可以去问他。” 马警官:“我们会去调查的。林权改革的时候郭英有没有找过你?” 阿星摇了摇头:“没有。” 马警官:“你肯定?” 阿星点了点头:“肯定。” 马警官:“郭平有没有找过你?” 阿星:“也没有。” 马警官:“郭平有没有托人给你送过礼?” 阿星:“我做内业只是按材料依据誊正。林权改革时这块地已经不是山林,变更成了常耕地,林权改革根本就没有牵涉到这块地。他为什么要给我送礼?” 马警官失笑:“的确也是。”顿了顿,说道:“今天的询问就先到这里。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们还会随时找你。谢谢你的合作!” 赵所长把记录本递到阿星面前:“阿星,请你看看,如果上面的内容和谈话没有出入,请你在上面签名按手印。” 阿星接过记录本大略看了一下,里面内容属实,便在上面签了名按了手印。 赵所长接过记录本时说道:“好,你可以回去了。如果有事,我们还会再找你。” 阿星心里窝火,也不跟他们说什么客气话。艰难的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办公室。刚到外边,就看到玉香和张小龙向他迎来。玉香焦急的问:“他们没把你怎样吧?” 阿星强装笑颜:“只是普通的询问而已,他们会把我怎么样?”他没有说起挨了两耳光的事,怕玉香担心。 张小龙笑道:“我就说嘛,我们的大作家会有什么事呢?玉香不信,硬是要把我拽到这里来。” 阿星笑道:“是嘛,女人就是胆小。” 玉香用拳头轻轻捅了阿星一下:“人家是担心你嘛,还说人家胆小。” 阿星作状向玉香行礼:“谢谢夫人啰!” 张小龙在一旁哈哈大笑。 回家的路上,张小龙跟阿星说:“本来这件事与我们没有一点关系,可郭英的舅爷仗着自己有权势,硬要帮妹夫讨个公道。妈的,不光是你,我和刘副主任也被他们传讯了好几次。厮杀的人都死了,还让我们这些无辜的人不得安宁。” 阿星:“就是,这杂种的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还要无端的受牵连。那个姓张的警官态度粗鲁,真不是人!” 张小龙:“你也遇到那个矮子了?” 阿星点了点头:“遇到了。” 张小龙:“可你们出来的时候我没看到那人啊?” 阿星:“询问还没开始,就被他的搭档拽了出去。” 张小龙:“他对你动了手?” 阿星摇了摇头:“没有。” 张小龙松了口气:“你算运气了。那狗日的还动手打了刘副主任。” 阿星:“那矮子真不是个东西。他为什么要打人啊?” 张小龙:“听说他是郭英的外甥。” 阿星:“怪不得。” 与张小龙分手的时候,阿星向张小龙道谢:“小龙,谢谢你来看我。” 张小龙在阿星胸上轻轻打了一拳:“我们之间还用说这话吗?” 回到家里,天已黑了。昏黄的电灯光下,三岁半的小儿子乐乐蜷缩着酣睡在破沙发上。玉香替乐乐脱下鞋子,抱到床上睡下。 阿星又渴又饿,倒了一大碗凉开水猛喝。把碗放在桌上,骂道:“妈的,真是活见鬼了,无缘无故的被人折腾,这算怎么回事?” 玉香劝慰:“别发牢骚了,没事就已经阿弥陀佛。——你消消气,我赶紧做饭!” 第61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阿星问玉香:“乐乐有没有吃过饭?” 玉香点了点头:“吃过了。我去的时候他嚷着肚子饿,我就热了一点饭给他吃。” 阿星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玉香做熟了饭菜,夫妻俩默默的吃饭。 吃过晚饭,已是深夜。 后来公安局又传讯了阿星几次,所幸再也没有遇到过那个矮子警官。事情闹腾了好长时间,但没搞出个结果,只好不了了之。 阿星夫妇终于过上了安稳日子。 每每想起被矮子警官打的那两巴掌,阿星胸中的无名怒火就熊熊升腾。 那场风波平息不久,已经进入金秋八月。烤烟在地里还没有采摘完,裂开了青皮的泡核桃就像一张张开合的嘴,在树上等候着主人来收。 秋天,对于大山区的农民来说那是一个喜悦而又繁忙的季节。有时真是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做。大多时间都是一天三餐方便面,累得农民们面黄肌瘦。人瘦了,心是爽的。卖了烤烟、核桃,一沓沓票子装进了柜子里,有谁心里会不高兴呢?可是,对于阿星家来说,那是一个愁眉苦脸的季节,阿星身体残疾带病,不能爬树打核桃(核桃成熟时上树用竹竿把核桃果打下来),每到这个季节,必须雇工收核桃。 别人家的核桃树大多都已光秃秃的了,阿星家那离开了青皮的核桃却还满满的坠在树枝上。阵阵秋风吹过,核桃果纷纷往下掉落。玉香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她没有办法,只好挎着竹篮巡守于核桃树下,有核桃果子落下,便把它捡起来放进竹篮里。 昨晚的风特别大,也不知吹落了多少核桃果。玉香心里着急,天没亮就挎着竹篮出去了。 玉香出去了,阿星也没睡着,他起床准备打核桃用的东西,准备自己去打核桃。――他就不信了,别的男人能做的自己难道就做不了? 前些年别人家的泡核桃还不是很多,找个打核桃工并不难,近几年别人家的泡核桃越来越多,要想找个打核桃工真不容易。 天刚亮不久,阿星就带着小儿子乐乐出发了。 玉香从别的核桃林巡守回家,却不见了阿星和小儿子的人影。她到另一个核桃林巡守的时候,听到了噼里啪啦的打核桃声。玉香心想:“是不是阿星找了个打核桃的男工?”心里这样想着,快步走到核桃林中察看。 到了核桃林中,只见乐乐在一旁玩耍,阿星站在树丫上打核桃。地上已掉满了核桃果。阿星专注的打着核桃,完全没有注意到玉香在树下抹眼泪。阿星颤着双腿在树上打了一阵核桃,便倚在树干上休息。这时才听到乐乐在下面说道:“妈妈,别哭,别哭,你为什么哭呀?” 阿星探头往下看去,原来是玉香在哭泣。他在树上笑道:“玉香,是谁欺负你了?这么伤心?说给我听听。” 玉香擦干泪想要作严肃状,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就是你欺负我么?别人欺负我我才不会哭呢!” 阿星糊涂了:“什么?我欺负你?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玉香笑着嗔道:“你要来打核桃也不跟我商量一下,万一你站不稳从树上摔下来了怎么办?” 阿星笑道:“原来是在为我担心,还吓了我一跳。我也是临时打主意才来的,你出门的时候我还在做梦呢,怎么跟你说?再说了,你也不用为我担心,喏,你来看看,系着两根‘保险带’呢,怎么会从树上摔下去?我不能死,我要为你和两个孩子负责的嘛。” 玉香走到树干下往上一看,只见阿星身上确实系着两根她自己缝制的粗布带,一端系在树杆上,另一端分别系在阿星的腋下和腰上。 阿星笑着拍拍系在身上的两根粗布带:“你看,即使失足掉下去,也安然无恙,你还担心什么?前两年我就说我自己打核桃得了,你硬是不让,总是担心我出事。” 玉香:“你身体带着病嘛,要不我怎么会担心呢?――你要担心哦,别掉下来。我这就回家做饭去,打不动就在树上休息一下。” 阿星做了个鬼脸:“遵命,娘子。” 玉香笑骂:“没个正经!” 玉香捡了一竹篮核桃果背在身上,回头唤乐乐:“乐乐,跟妈妈回家做饭去。” 乐乐坐在地上不动,嘟着小嘴说:“不,我要跟爸爸在这里玩!” 玉香放大了声音:“爸爸打下来的核桃果会砸在你的头上,很疼的。你回去是不回去?” 阿星在树上温言相劝:“乐乐,听话,跟妈妈回去。等会儿给爸爸送饭来。爸爸肚子饿了。” 乐乐这才“噢”了一声,很不情愿的站起来跟玉香回去了。 阿星在树上摇头苦笑:“唉,这孩子可比他哥犟多了。” 还没到晌午,玉香就送来了饭。乐乐在树下喊:“爸爸,赶紧下来吃饭了。你不是说肚子饿么?干么不下来?” 阿星慢慢的爬下了树,走到摆饭的地方艰难的坐了下去。 玉香给阿星递过碗筷:“赶紧吃吧。” 阿星不接碗筷:“不急,我先抽支烟,你们娘俩先吃吧。” 乐乐赶紧凑近阿星说:“爸爸,我给你点火。”幼小的手摁了几下打火机,却打不出火,他气道:“这烂火机,看我丢了你!” 阿星赶紧抢过打火机:“扔不得,扔了爸爸就没有点烟的家伙了。” 乐乐气鼓鼓的说:“丢了我给你另外买一个。” 阿星一摁打火机,打火机就窜出了红色的火苗,阿星笑道;“看看,还能用呢,扔了多可惜。” 乐乐瞟了一眼阿星手里的打火机,说道:“这烂打火机真怪,它还欺负我!” 阿星笑着摸了摸乐乐的头:“一头犟牛!” 吃饭的时候,玉香欲言又止,看了阿星两眼,又低头扒饭。阿星看在眼里,问道:“你要说什么?怎么搞出了这个表情?这可不像平日里的你啊。” 玉香这才说道:“刚才我回家做饭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苗子(彝族对苗族的称呼),他问我要不要雇工?” 第62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阿星:“他会不会爬树打核桃?” 玉香摇了摇头:“他说不敢爬树。” 阿星:“那就算了。” 玉香:“可他说他会犁地。” 阿星:“哦,那倒可以雇他几天。” 乐乐冷不丁冒出一句:“爸爸,什么是苗子?” 阿星:“苗子是我们对苗族汉子的称呼。” 乐乐还是弄不懂:“什么是苗族汉子?” 玉香骂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赶紧吃你的饭!” 乐乐被玉香的这一吆喝吓怕了,赶紧闭上了嘴。 阿星笑着对乐乐说:“乐乐还小,等你长大了,你就什么都知道了。现在爸爸妈妈商量事情,以后爸爸再详细的告诉你,好吗?” 乐乐委屈的点了点头。 阿星问玉香:“这苗子在哪里?” 玉香:“他说他在小芳家,可以到那里去找他。” 阿星:“他要在小芳家呆多长时间?” 玉香:“他说如果没人雇他的话,明天一早就要到别的寨子去找工做了。” 阿星:“哦,那有点难办,现在要收核桃,犁地的事情还得再缓一缓。” 玉香红着脸说:“我的意思是让他今天就来。” 阿星:“今天就来?” 玉香低下了头:“我的那个来了,这几天不能背太重的东西……” 阿星明白了,笑道:“你也真是的,都老夫老妻了,这事有什么可害羞的?直说就是了嘛。你说的没错,你捡核桃,可以让他背回去。这倒是我糊涂了。吃完饭你就去找他,让他今天起就来帮我们做活。” 玉香犹豫道:“可那要开出去好多钱。” 阿星笑道:“找别人难道不用开钱?赶紧去找,工钱让他和我商量就是。” 玉香:“工钱他已经说了,每天二十五块。” 阿星喜道:“好啊,找别人每天要五十块呢。只是不知这个苗子干活怎么样?” 玉香:“听小芳说这人技术活不行,力气活还是挺踏实的。” 阿星:“那行,让他今天就来。” 吃完饭,玉香收拾好碗筷就去捡核桃。捡满了一竹篮,她就回去了。阿星抽烟喝茶休息了片刻,便也慢慢的爬到核桃树上开始干活。 玉香带着苗族汉子到来时,阿星已经爬到最大的一棵核桃树上开始打了。 有人到来,怎么着也得跟人家打个招呼。阿星解下身上的“保险带”,缓慢的从核桃树上爬了下来。 那苗族汉子笑道:“老表,你打核桃还系‘保险带’啊?” 阿星笑道:“身体残废了,腿脚不利索,恐怕一个不稳从树上摔下来。拴着绳子保险些。” 阿星给那苗族汉子递了支烟:“老表是哪里人?” 苗族汉子接过烟答道:“说起来我们也是邻居的,只是我们住在阿依山,平时不怎么见面而已。” 阿星:“腿没残疾时我也经常到阿依山的,可那里已经没有人家了呀?” “唉”苗族汉子叹了口气:“是喽,你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人家了。那时我们一家三口都去蹲监狱了,阿依山怎么可能还有人家呢?” 边说话阿星边打量眼前的苗族汉子:四十多岁年纪,一米五七左右的个头,面皮白净,没有胡须。枯黄的头发很长,看上去从来都不梳理,就那样杂乱的耷拉在耳朵和衣领上;五官有些歪斜,其中有一只眼睛好像瞎了,整个眼球都灰蒙蒙的,一看就知道视物不清。看人的时候那苗族汉子总是歪着头;孱弱的身上穿着一套很不协调的衣服,不知是把裤子穿得太高的缘故还是裤子本来就很短,只见细细的脚杆连同一截腿肚子都露在外面。脚上穿一双足有四十一码大的黄胶鞋,衣裳的下角长达膝上。衣裤鞋子虽然极不协调,却是七成新,大概是张三家给他衣裳李四家给他裤子王五家给他鞋子凑在一块的。 阿星泡了杯茶递给那个苗族汉子:“老表怎么称呼?” 苗族汉子接过茶杯:“乳名叫面华。没有读过书嘛,也没有学名。” 阿星点了点头:“你们姓王,你姐是王雪兰?” 那苗族汉子有点奇怪:“你怎么知道?” 阿星笑道:“我虽不认识你们,但你们的事情我几年前就听说了。――这些我们以后再聊,有的是时间。我们先干活。你不敢爬树就帮我们背核桃回家。” 面华:“好咧,现在我先和你们捡,捡得差不多了又开始背。” 阿星扔了烟头:“好,我们开始。”说完,慢慢爬上树系上“保险带”开始打核桃。阿星这时打的是他们家最大的一棵核桃树,飞枝很长,且枝头朝下,很难操作。只要你站在上面用力打核桃,树枝就会上下弹动,站在上面的人稍有疏忽就会被树枝的弹力弹到树下。阿星双脚残疾不能使力,身上虽然系着“保险带”,但并不保险,一旦失足掉下去 ,身子便会凌空坠在树上,那时更是上下两难。阿星打完了树冠向上的枝桠,便坐在树上筹思枝头朝下的那些枝桠该怎样去打?他看着那些往下坠落的枝桠,想着想着有些头晕。说就此不打吗?不甘心;去求别人来帮忙打吗?他不愿意。――他这辈子最大的弱点就是不愿求别人。该怎么办哪?这些枝桠离地大约三丈有余,竹竿只有两丈长,站在地上无论如何是够不着的,如果再加高一丈多,那就能够得着了。加上一节竹竿吗?不行,三丈多长的竹竿怎么使得动?再说接起来的竹竿也没有力,接拢处一晃一晃的。要如何才能升高呢? 这些核桃是成林的,一棵的树枝连着另一棵的树枝,这些树枝高低有别,但可以利用。他灵机一动,想出一个办法来:如果用梯子搭在相连的另一个树枝上,位置不就升高了么,而且还十分的稳当。想到这里,他对树下正捡核桃的玉香喊道:“玉香,你回去和面华把家里的那架长梯子抬来。” 玉香抬起头来说:“你不是已经在树上了吗?还要梯子做什么?” 64 第63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阿星:“你别管,抬来就是了,我有用处。” 玉香依照阿星的吩咐与面华一起抬来了一丈六长的梯子,阿星爬下树与面华一起把梯子搭在另一棵相连的树枝上,真的把最顽固最难打的那几叉核桃给解决了。 待阿星打完那几叉核桃,已是日落西山。 前些年找工打,这片核桃林一天就能结束,可阿星浑身酸痛的累了一天,却只打了这片核桃林的三分之一。 阿星拖着沉重而又疼痛异常的双腿,慢慢蹭回家里做晚饭。 玉香和面华则继续捡那些没有捡完的泡核桃果。 玉香和面华捡完了核桃归家,阿星还没有把晚饭做好。 玉香心疼阿星,对他说:“你先用热水洗个脚,然后和面华哥一起剥核桃青皮,我来做饭。” 阿星点了点头默默的去洗脸洗脚。 面华在一边笑道:“如果我有个这么关心我的媳妇,让我上天入地我都干了。” 玉香在厨房里说:“你媳妇不关心你么?这么羡慕阿星?” 面华苦着脸说:“唉,嫂子你别再提了,一提她起我就伤心。” 阿星笑道:“伤什么心?她虐待过你?” 面华叹道:“是啊,我媳妇比我强,她是不得已才嫁给我的。我跟她生活没一天幸福过。” 阿星来了兴趣:“仔细说来听听。” 玉香在厨房里阻止阿星:“阿星,既然人家伤心你就别再问了,戳面华哥的伤疤干什么?” 面华说:“我的这些苦憋在心里已经好多年了,想倾诉却找不到人来听,既然阿星老表想听,我就告诉他吧。” 吃了晚饭,面华跟阿星夫妇一道剥核桃青皮。边干活边向阿星倾诉他那坎坷不平的人生经历:“我们姐弟俩生于邻乡南旺杜鹃山苗乡,父母早亡,是姐把我拉扯大的。姐长我九岁,自小聪明能干,人又长得漂亮。十六岁开始就不断的有小伙子向她提亲,可她谁也看不上。十七岁那年,她终于选上了一个如意郎君,他们当年就结成了夫妻。由于我还小,姐不能嫁到姐夫家,姐夫便做了倒插门女婿。在我九岁那年,我姐和姐夫带着我搬家到了阿依山……” 玉香插嘴问道:“你们搬来搬去的难道就没人管么?” 阿星:“这你就不知道了,当时的土地还没有承包到户,政府对苗族的迁徙习俗不加限制,他们一般都搬到山里,刀耕火种,农闲时节便出行打猎。有句俗话说‘樱桃开花,苗子搬家;玉米黄皮,苗子打歌。’也就是说每到樱桃开花他们就搬家,那时正值春季,是开荒种地的时节了。” 玉香来了兴趣:“那么‘玉米黄皮,苗子打歌’又是怎么说?” 阿星:“这很简单嘛,意思就是庆祝丰收。” 面华赞叹:“阿星老表懂得真多。” 阿星:“我是胡乱说的,这也不是什么大学问。来来来,继续讲你的故事。” 面华点了点头继续说:“就像阿星老表所说,那时的土地还没有包产到户,我们想搬到哪里都没人管。本来我们是要搬到依麻山苗寨去的,可是我们一家三口到阿依山时我姐突然说肚子疼,再也走不动了,便只好在那里歇宿。当晚,我姐产下了一个娃娃,可那娃娃生下来就死了,我姐和姐夫都很难过。我那时还小,也不知道难过,加之旅途劳顿,不一会儿便睡着了。第二天,姐夫砍了一些树搭了个临时窝棚,决定在那里先住一段时间。等姐足月了再搬到依麻山苗寨。他们告诉我产后的女人不能见风,如果得了产后风,那是很难医治的。我也不知道什么,全凭他们做主。没想到一歇便在那里生了根,直住到我们姐弟仨杀了人去蹲监狱为止……” 玉香:“你们为什么要杀人呀?” 面华:“这事说来话长喽,阿依山不是挨着郭家村么?土地包产到户后,政府把我家归拢郭家村,跟他们一个社。就在那年,发生了一件难以启齿的事……”顿了顿,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郭家村第一次通知我家到保管室去开会,我姐夫到亲戚家做客去了,便只好由我姐到郭家村参加会议。郭家村的一个光棍郭金顺看到我姐美貌,起了歹心,开会的时候便凑近我姐去纠缠我姐,我姐不理他。散会后已是深夜,那时家里很穷,也买不起手电筒,我姐只好摸黑回家。回家途中要经过一大片茂密的森林。我姐自幼在大山里长大,她也不怕在山里走夜路。可是这次她吃了亏。唉,那个遭天杀的光棍郭金顺,散会后就一直悄悄跟着我姐,就在那片茂密的森林里,他强奸了我姐,把我姐折腾到天亮才放我姐回家。我姐回到家时衣裤破烂,面容憔悴,一到家就躲进卧室嘤嘤哭泣。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喊她出来吃午饭她也不肯出来。日落西山时,我姐夫回到了家里,我姐向姐夫哭诉了夜里发生的惨事。听完我姐的话,姐夫一句话不说就拿着铜炮枪出去了。我们知道姐夫要去干什么,连忙追了出去。我姐夫跑得很快,我和姐根本就追不上他。待我们气喘嘘嘘的赶到郭家村,我姐夫已被郭金顺弟兄四个按在地上狠揍。我姐夫已经晕了过去,鼻血流了一地。看到我姐夫被打,我和姐扑了过去,可是我们哪里是那几个虎狼兄弟的对手啊?刚扑过去就被他们打翻在地。要不是有几个好心人跑来劝架,我们姐弟俩也肯定吃死亏了。”说着,指了指他的那只瞎眼:“喏,我这只眼睛就是那时被他们打瞎的。那时我才十二岁,经过那次挨打,身体就再也没长大……” 玉香忍不住说道:“那你们就去告那狗娘养的呀。” 面华摇了摇头:“告了,告了也没用。我们没有文化,也不懂法律,后来被郭金顺家反咬一口,说我姐夫无故持枪杀人,要我姐夫去蹲监狱。事情闹了好久才平息,我姐弟仨就这样白白被那几个狗杂种欺负了。更倒霉的是我姐肚子里还留下了郭金顺的孽种,我姐和姐夫坚决不让那孽种生下来,便四处找草药打胎。这次一打胎,我姐就再也不会怀孕。唉,我们不想继续住在阿依山了,可是政府不让我们搬家啊。往后的日子,那狗日的郭金顺还是不时的找我们麻烦,他也没有妻儿,光棍一条,做什么都无所顾忌,胡作非为。出下什么事情总有他的三个哥给他撑腰。我们对他是惹不起也躲不起,没办法啊。可是,人活着是要过日子的,总不能姐弟三人都窝在家里不出门吧?我们上街的时候要经过郭家村,没有其他的路。只要上街,那郭金顺都会在路口等待我们找茬。他的主要目的是纠缠我姐,只要不让我姐落单,他也没辙,胡乱纠缠一下就过去了。所以,我和姐夫基本都有一个人陪着姐。 第65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我二十岁那年,姐在亲戚那里打听到安吉苗寨有一个姑娘,人很能干,也漂亮,动员我去看看。要去相亲的头天,我们到街上买了一些东西。我的一切都听姐安排,她让我去,我就跟着她去了。我和姐天没亮就出发了,安吉那地方很远,那可是外县哟。我们一路上走得很紧,气都不敢歇。天擦黑的时候,我们姐弟俩赶到了安吉苗寨。那家人很热情的招待了我们。一切都由我姐去和他们说,我就在一旁听着。按照我们苗族的习俗,长辈商量事情的时候,两个对象都兴在女方的闺房里唱山歌互诉衷肠,只要双方情投意合,当晚便可以结为夫妇。但那晚上姑娘只出来跟我见了一面,就躲到闺房里去了。姐跟她的父母谈到深夜,便说事情成了,姑娘明天就可以随我们回去,也不用迎娶;彩礼也不用多,四十六块就可以。姐给了他们彩礼,那姑娘就是我的媳妇了。姐带去五十块钱,给了彩礼,就只剩四块,那是我们全部的积蓄家当了。第二天一早,那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来了,只是衣服很宽松,腰带也没系。出发的时候也没什么嫁妆,只有一个麻布包袱,想来里面也就是几件换洗的衣服。 “可笑我姐那么聪明的个人,这次却上了那家人的当。――这姑娘是带着身孕出嫁的。那天晚上回到家里已是深夜,我也没与那姑娘同房。第二天晚上我与那姑娘同房的时候,她不让我压在她上面,只让我从后面进入。我没经过房事,也不知男女之事该怎么做?什么都是她主动的,看上去她对这些事很熟练。当时我很奇怪,她才嫁给我,为什么懂得那样多?每次房事都是她主动引导我,就是不让我压在她身上。没到一个月,她的小腹明显的大了起来。再憨的人也知道,她是未嫁之前就有身孕了。我姐早就知道吃了哑巴亏,怕我难过,也不说出来。我们的房事越来越少,娶到家里才两个月,她就很不让我碰她的身子了。那时我正值盛年,总是纠缠她,她有时会坚执拒绝。她的确聪明漂亮,但白天基本都不与我说话,正眼也不看我一眼,直到晚上睡在一起时才会偶尔和我说一句。 “过了四个月,那婆娘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我。我也知道那不是我自己的娃娃,可有什么办法?别人的蛋下在了自己的窝里,我又能说什么呢?后来才听说这娃娃是一个汉人民办教师的种! “第二年,那婆娘又怀孕了,这次倒是我的。十月怀胎,产下了一个瘦弱的女娃娃。那婆娘只关心她带来的那个野种,根本就不管这小女娃的死活。好在我们一家人都很关心女娃娃,才让我那可怜的女娃娃侥幸活了下来。 “事情过了几年,娃娃也渐渐大了。那郭金顺还是孤身一人,四处打游击残害良家妇女。郭家村的人也对他恨之入骨,却又拿他没有办法。我媳妇上街不让我陪着,姐夫又不好跟去,只好让姐陪她一同去。我们不放心,总是在郭家村村口接送她们。过了段时间没事,我们就放松了警惕,可这次又出事了。还是在那片茂密的森林里,我媳妇和姐都遭了郭金顺那畜生的毒手……” 玉香问道:“两个人怎么会同时遭毒手呢?” “唉”面华叹道:“本来她们是一起走的,但姐在郭家村村口与一个熟人拉家常的时候,我媳妇独自一人上前回家了。到了那片茂密的森林,她就遭了郭金顺的毒手。完事后,他放了我媳妇回家。郭金顺回家的路上又遇到了我姐,我姐也遭了毒手。 “我婆娘回家后什么也没跟我说,只是阴着张脸。我也不敢问她姐去了哪里,便和姐夫去寻姐。半路上,我们碰上了哭哭啼啼回家的姐。姐把全盘事情都跟我和姐夫说了,我们紧握着拳头,但我们不敢冲动。 “回家的路上,姐夫咬牙切齿的对我说,面华,这个仇你跟不跟我报?我说,当然报。姐夫说,好兄弟,那我们就杀了那狗日的!我说,好!这次姐也赞成,决定与我们一起报仇! “回到家里,我们避开我媳妇商量杀郭金顺的计策。第二个街天,我姐独自一人去上街,我和姐夫怀中藏着锋利的短刀暗暗躲在那片茂密的森林里。没过多长时间,我姐去而复返,后面果然跟着贼心不死的郭金顺。我姐转头对郭金顺说,你跟着我做什么?是不是又想对我干坏事?郭金顺淫笑道,不是坏事,是好事。我姐骂道,你会不得好死的,你等着瞧!说完就往森林深处跑。那蠢驴郭金顺也跟着我姐往森林深处跑。他也不想想我姐平时被他追的时候通常都是往回家的路上跑,而这次却往森林深处跑?我和姐夫暗暗跟在后面,一直到了森林深处。 “我们商量好了,这次一定要杀了郭金顺,决不贸然出手,必须在郭金顺得意忘形的时候才出手。姐见这里已经很僻静,便在一棵大松树旁坐了下来。他怕我和姐夫没赶到,故意和郭金顺说话拖延时间。郭金顺浑然不觉死神已笼罩在他身上,――我和姐夫手握锋利的短刀分开两边围住了他。姐看到了我们,便任由郭金顺撕扯她的衣服。就在郭金顺把他自己的衣服也脱光时,我和姐夫同时扑了上去。当时也不知是怎么出手的,也没有听到郭金顺喊过,他就那样倒了下去。待我们回过神来,郭金顺浑身上下全是鲜血,也数不清那浑蛋身上究竟有多少个深浅不一的刀孔。 “姐起身穿好衣服,拿过我手中的短刀蹲下,开始割郭金顺的肉,每割一刀,姐就冷笑一声。没多大功夫,姐已经从郭金顺身上割下了大大小小三十多片肉。我和姐夫都愣愣的站在那里看姐割郭金顺身上的肉。当时全身都麻木了,脑中一片空白。也不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姐才站了起来。郭金顺被姐解体了,地上堆着支离破碎的肉片和肢体。 “我们掩埋了郭金顺的残骸肉片,直到天完全黑了才敢回家。我媳妇见到我们姐弟三人浑身是血的模样,当时就吓得瘫软在地上。 “回家的路上姐和姐夫对我说,面华,如果哪天事情败露了,你就一口咬定说你没有参加。我们夫妇会把事情全都揽在自己身上。我们无儿无女,死无牵挂。你可要好好的延续我们王家一脉的香火。当时我不愿意,但我姐和姐夫都极力说服我,一定要我置身事外。没办法,我只好答应了他们。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半年后事情还是败露了。――因为郭金顺有三个哥哥,他们报案后便把第一嫌疑人锁定在了我们家。 “公安局的人三天两头的往我家跑,对我们一家人分别进行了刑讯,后来我媳妇经不住威逼,道出了她亲眼所见的一幕。真相一旦败露,我们姐弟三人就在劫难逃。在他们的刑讯逼供下,姐和姐夫都供认不讳,把责任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但我媳妇的供词使公安局的人起了疑心,他们还是对我动用了刑罚。实在熬不过去的我只好交代了事情发生的经过。但没说我参加杀人一事。 “公安局把我们抓去后,法院判决我是从犯,服刑九年;姐和姐夫是主犯,死缓三年后执行。我媳妇在我们姐弟三人被抓走的当天就带着儿女回了安吉娘家。由于我们姐弟三人在服刑期间表现较好,我被减刑两年,姐和姐夫由死缓三年改为无期徒刑。 “我服完刑回到安吉岳母家问我媳妇的消息,他们说早在五年前我媳妇就带着儿女就跟山东人走了。唉,我现在是无家无亲,孤家寡人了。” 阿星和玉香也为面华那悲惨坎坷的命运感伤,却无从劝慰。 三人又默默的剥了一阵核桃青皮,洗脚睡觉。 第66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乐乐早睡了,阿星和玉香去睡的时候他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玉香紧挨着乐乐睡下,可脑中总是浮现出血淋淋的一幕,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起床,玉香眼圈乌黑,看来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阿星勉力打了一天核桃,早上起来双脚疼得更加厉害。 如果阿星不能打核桃,玉香和面华就只能做别的事情。阿星对玉香说:“今天我的脚很痛,看来不能打核桃了,你们做别的事情吧。” 面华在一旁笑道:“阿星老表,你双脚残疾都能打核桃,我为什么就不能?没关系,我就学打一回核桃吧。” 阿星劝道:“不敢爬树就最好不要勉强,爬在树上干活可是很危险的。算了,还是做别的吧。等我的脚好些了,我们再去打。” 但面华坚执要去,阿星只好应允了他,——毕竟真的也需要把核桃收回家。 吃过早点,玉香和面华就出发了。阿星在家里剥核桃青皮照料乐乐。剥了一阵,阿星还是不放心,决定到核桃林去看看。 阿星带着乐乐到核桃林时,面华已经打了两棵小核桃。他在树上笑道:“阿星老表,只是刚上来的时候有些怕,打了一棵就不怕了。剩下的这些核桃我全包了,也不用你让我们抬着梯子跑来跑去。” 阿星:“好是好,你可千万要小心。” 面华在树上笑道:“我的小命我还是在乎的,还想再活几年呢。” 阿星也笑:“那就好。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 当天面华确实打了好几棵核桃,估计再打两天就可结束。 晚上,面华很是高兴,神吹海侃的与阿星聊了一些他在服刑时的趣事。 又打了一天,已经只剩两棵核桃没有打。阿星赞道:“想不到这么个小小的人儿干起活来还挺厉害的。” 玉香也很高兴:“面华老哥真是个能人,下几年到打核桃的季节我们还找你来帮忙。” 面华和玉香开玩笑:“不用找,从今天起我住在你们家就再也不走了。反正我也没有家,我就把这里当作我的家了。” 玉香笑道:“只要你吃得苦,我们还真舍不得不让你走。” 第二天一早,面华和玉香去打剩下的两棵核桃,阿星在家里做饭喂猪带乐乐。阿星做好饭正准备喂猪,玉香面容失色的跑回家里对阿星说:“不好了不好了,面华哥从树上摔下来了。他的头砸在一个小石头上,好像出了点血,现在晕过去了。你赶紧去看看!” 阿星放下猪食就跟着玉香往核桃林赶,乐乐在后面追着喊:“爸爸妈妈等等我,我也要去!” 玉香返身背起乐乐又往核桃林赶去。 到了核桃林,只见面华仰面躺在地上,太阳穴上好像有一点血迹。阿星抱起面华喊道:“面华老表,面华老表!”却没有回音,阿星一探面华的鼻息,已经没了呼吸。阿星的冷汗涔涔渗出,第一个感觉就是面华已经死了! 玉香焦急的问道:“怎么样?” 阿星摇了摇头。 玉香急道:“该不会死了吧?” 阿星点了点头。 玉香瘫坐在地上,喃喃说道:“那该怎么办?那该怎么办?!” 阿星安慰玉香:“没事,我会处理的,你不用着急。我们先把他背回家去,然后再请个医生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救了。如果死了的话,我们就破点财买口棺材把他入殓,再请法师给他做一场法事,超度他的亡魂。唉,他也没有亲人,我们要做他的孝子安葬他了。” 阿星弯下腰背起面华,一瘸一拐的往家里走去。 面华的体重只有九十来斤,但对于双脚残疾的阿星来说已是十分的沉重。 阿星背面华回家,玉香则带着乐乐去喊寨子里的一个老医生。 阿星刚把面华放在床上,玉香带着老医生也赶回了家里。 老医生把了把面华的脉息,又在胸窝上按了一阵,摇头说道:“死了,已经死了,没救了!” 阿星人到三十好几,也经历了不少的生离死别,但这种事情却还从未经历过。 他的头皮阵阵发麻,感觉这事很棘手。 他让玉香招待老医生,自己给张小龙拨通了电话,向他说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张小龙告诉他,这事的经过必须报告派出所,由他们验尸备案后方能安葬。 阿星拜托张小龙帮他报告派出所,然后带着他们一同来家里给面华验尸。 下午两点,张小龙带着派出所的干警赶到了。休息了一阵,干警对面华进行了例行尸检,然后又带着玉香夫妇到面华摔下来的地方进行了检验,一面录玉香的口供,一面把面华摔下来的地方录了像。带队的赵所长对阿星说:“按照法定程序,死者必须在死亡现场,现在死者与死亡现场分离,录像材料有点造假的嫌疑。” 阿星:“当时我们也不敢确定面华已死,我把面华背回去的同时,就让我媳妇去请医生了。赵所长,要不我把面华重新背来再重新录像?” 赵所长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也就这么一说。照你们所说他没有亲人也不存在什么官司诉讼。我们来这里只是例行公事,排除一下他杀的可能。我们走后你们就可以把他安葬了。” 张小龙悄悄对阿星说:“阿星,别人死在家里,必须把他火化了才能装进棺材;法事也要在外面给他超度,不能在家里操办,否则家里会不顺利的。” 阿星:“谢谢你,小龙。” 赵所长在一旁笑道:“你俩叽咕什么呢?” 张小龙:“嘱咐一下阿星该怎么给面华办丧事。” 几人说着话,已经回到了家里。 几个和阿星关系很不错的邻居听说阿星家出了事,也跑来帮忙,几个好心人还替玉香捡回了面华刚刚打下来的核桃。 玉香和阿星张罗饭菜招待派出所的干警们和帮忙的邻居。 吃了晚饭,派出所的干警和张小龙打道回府。临走,张小龙给阿星递来两千七百块钱,笑道:“本来林改资金还没有下来,但是你现在急需用钱,我先把我的工资付给你吧。” 阿星接过钱后拍了拍张小龙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晚上,阿星请人火化面华的尸体,又请人买了口棺材。 出殡头天,阿星请法师超度面华的亡魂。 头晕脑胀的忙了几天,总算把面华安葬了下去。 阿星让儿子欢欢和乐乐头顶孝幔在面华的坟前磕了几个头。 萧瑟的秋风在吹,头顶乌云遮天。阿星弯下腰掬起一抔黄土默默的洒在面华的坟头,心里在说:“面华,安息吧,我会时时来看你的。你不用四处游荡,逢年过节你就回我的家,千万别做孤魂野鬼。” 阿星带着玉香和两个儿子回家,天上突然降下一阵濛濛细雨。 雨晴了,太阳挂在了西边,东山头上有一道艳丽的彩虹。 景色是美的,阿星的心头却罩着一层厚重的阴霾。 操忙了几天,阿星和玉香依然得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做田地里还没有做完的活。 秋收完了,又开始种冬小麦。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转眼已经入冬。 阿星每每想起面华的那几句玩笑话,竟成了临终谶言。面华无亲无家,现在真的永远和他们在一起了,——他的家成了面华的灵魂归宿。 孤苦伶仃的面华结束了他那悲惨坎坷的一生,阿星的人生却还在继续,日后还有多少坎坷?谁也料不定;前面那条荆棘丛生的路,他和玉香该怎样走下去…… (关心阿星命运的读者,请继续关注小说阅。欢迎各位朋友继续点击阅读(寒星)更新章节。谢谢各位读者朋友一如既往的支持。段兴华再次真诚的谢谢大家!!) 第67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悠悠岁月,漫长的人生旅途,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汇聚成一幅幅五彩斑斓的画卷,演绎出一个又一个动人的故事。 只要你用心去体验生活,其中的内涵却也极其耐人寻味。阿星的人生际遇不同常人,经历自然也就异于常人。他是新一代的知识青年,并不是把所有一切都归咎于命运的宿命论者,但许许多多的不幸都会与他不期而遇,这么多无法用科学解释清楚的偶然发生在身上,任何人都只能用几个字来安慰自己所遇到的灾难,那就是――上苍赐予自己的命运。既然是上苍赐予自己的礼物,那你就必须得去接受,毫无怨言的去面对已经发生的一切。 ――只因阿星参加了林权改革的填表任务,便无端的被卷进了一场本该与他没有关系的血海风波。事实如此,郭平和郭英的厮杀确实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只好坦然去面对。尽管当时心里是多么的愤愤不平,但那又能解决什么呢?除了去接受事实,他别无选择。 ――玉香去请来家里做工的苗族汉子面华不慎从核桃树上摔落身亡,这肯定是跟阿星脱不了干系的,既然怨天尤人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只有挺起胸脯去面对所发生的一切。经历的风浪多了,便也习以为常处变不惊了。 安葬了从核桃树上摔落不幸身亡的面华,又种完了田里的冬小麦,很快就进入了寒风刺骨的严冬。震耳欲聋的新年鞭炮声此起彼落的响彻彝家山寨的上空,笼罩在他的心里的那团阴霾也被那喜庆气氛驱散了些。 过完新年,阿星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些。人活着,总要有个理想和追求的,浑浑噩噩的虚耗岁月,那不是阿星的人生原则。 一转眼,大儿子欢欢已进入了初二,小儿子乐乐也已四岁多。 懂了些事的乐乐不再时刻纠缠着他向他撒娇耍赖,他有时间看看书,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经历了那么多的坎坷风雨,品味了那么多的酸甜苦辣,他很想向人倾诉积郁心底长达几年的心灵感触,也很想把自己坎坷不平的经历讲给别人听,同时,也勉励勉励那些跟自己一样的不幸落难人。 初春过后还不太忙,看了几天书,他便萌生了写几个故事的念头。当然,这也是他自幼就立下的志愿。其实,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作家,只不过是所表达的方式不一样罢了。所谓被世人公认的作家,也不过就是把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编著成故事,然后行诸文字展现给别人看的工作者而已。 吃过晚饭,阿星到卧室里擦拭电脑,玉香站在一旁笑:“怎么啦?又要开始写作?你不是宣布放弃写作了吗?” 阿星边擦电脑屏幕边答:“歇手了这么久,我才发现创作是我的生命。如果离开了创作,我的心里虚的慌。没了创作的日子,我总觉得没了生活的激情和活下去的动力。虚度了这几年,我要把这块空白填补回来。” 玉香:“嗯,你写吧,我会鼎力支持你的。你准备写些什么呢?” 阿星:“写一些小故事和几个中篇小说。――趁现在田地里的活儿还不太忙。” 玉香:“那现在你要写些什么?” 阿星:“先写个民间故事题材的短篇小说。然后再写个中篇小说。” 玉香:“你要写什么内容的故事?作品构思好了吗?” 阿星:“我生活在这偏僻落后的大山里,脐带自然也系在这大山里。我从这块土地上吸取的营养就是这大山里的东西,所以我要把大山里的这些故事讲给别人听。这个民间故事不用构思,只是把古时流传下来的故事整理整理稍加修饰而已。” 玉香笑道:“你觉得这山旮旯里的故事会有人看吗?” 阿星:“当然有人看了。赵本山的一部《乡村爱情》翻版了那么多次都有人看。我这不重复的故事怎会没人感兴趣呢。” 玉香在阿星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好吧,那你就认真的写。写好后我可要第一个当你的读者哦。” 阿星笑道:“那是自然。你是我的贤内助嘛。” 乐乐扬起小脸看了看阿星,又看着玉香生气的说:“妈妈为什么亲爸爸不亲乐乐?您不爱乐乐了吗?” 玉香抱起乐乐笑骂:“小鬼头。妈妈怎会不爱乐乐呢?你可是妈妈的心头肉。”说着,在乐乐的小脸蛋上亲了几口:“这下满意了吧?还吃不吃爸爸的醋?” 乐乐不解的看着阿星:“爸爸,什么是吃醋?你是酸的吗?” 阿星哈哈大笑。 玉香看了阿星一眼,然后笑着对乐乐说:“对,爸爸是酸的。” 乐乐弯下身把鼻子凑近阿星在阿星身上使劲“嘘嘘嘘”吸了几下,然后摇着头说:“不对,我怎么闻不到爸爸的酸味呢?” 玉香笑着逗乐乐:“爸爸不酸,是你酸。” 乐乐扬起小手掌就在玉香脸上打了一下,嘟着小嘴说:“乐乐不酸。乐乐是甜的。” 阿星伸手摸了摸乐乐的头,笑道:“对对对,乐乐是甜点心。是爸爸酸,爸爸的酸在心里,你用鼻子是闻不到的。” 乐乐还要究根问底,玉香赶紧说:“我们别打扰爸爸写作,让爸爸挣了钱给你买糖吃。” 乐乐:“爸爸能从电脑里拿出钱来吗?” 玉香:“对,爸爸不停的敲键盘就能从电脑里敲出钱来。”又对阿星说:“那你写吧。我不打扰你了。”说着,抱起乐乐就往堂屋走去。 阿星打开电脑开始敲击键盘: 都是贪心惹的祸(短篇小说)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被群山环抱的平坝,那里世居着很多淳朴憨厚的老百姓,平坝的地名叫做平原镇。古往今来都一个样,那地方的贫富悬殊很大。 有一天,这个镇上同时降生了两个男婴。一个男婴降生在富豪人家。另一个男婴降生在一户贫穷的人家。富豪人家的男婴被父母取名为海俊;贫穷人家的男婴被父母取名为山丑。海俊和山丑在岁月的不断流淌中渐渐的长大了起来。孩子童真的心灵是没有贫富界限的,海俊和山丑虽然家庭贫富悬殊很大,但他们一起玩得很开心,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奇怪的是,两人的喉结在年岁的增长中都各长出了一个很大很大的肉包。当地人把长在喉结上的那种肉包叫做盐袋儿。 两人的父母看到自己的孩子喉咙上长了可恶的肉疙瘩,心里都很苦恼,却又毫无办法。 那肉疙瘩虽然难看些,倒也不影响什么,两人依旧在健康的成长。 年复一年,两人都长成了大小伙。名为海俊的小伙子长得并不英俊,反而是名叫山丑的小伙子长得仪表堂堂。唯一的缺憾就是脖子上有个难看的盐袋儿。 海俊和山丑的家境不一样,性格也各有特点。出身贫寒的山丑乐善好施,豁达大度,别人有难时他总是伸手相助;出身豪门的海俊则吝啬成性,视财如命,别人有难时他也总是袖手旁观。 山丑总是想着自己该如何去帮助有困难的人;海俊却时常想着该如何去盘剥别人的财物。 尽管山丑和海俊的各方面都有很大差异,但两人依然还是关系不错的好朋友。 就像当年同一天出生一样,他们在同一年娶了媳妇结了婚。 结婚后第二年,山丑带上向别人借来的二十两银子到外面去闯荡做生意。――他要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来改变贫穷的家境。 海俊出身富豪,家底一向殷实,当然不愁吃穿用度,他就在家里守着妻子过平安舒适的日子。 山丑吃得苦耐得劳,又聪明能干,在外打拼一年多就赚到了好多钱。在中秋节的前四天,他用三匹精壮壮的白马驮上赚来的银子往家里赶去。――他急着回家去和亲人团聚,共同欢度中秋佳节。 他鞭策着白马走啊走,可是那三匹白马走得越来越慢,白马身上的银子实在是太沉了。急赶了四天路,山丑最终还是没能在中秋节当晚回到家里。 中秋节那天,他赶着三匹白马走到一座山岗时天就完全黑了。虽是中秋,月亮却还没有升起来,四野一片黢黑。本可以在这里歇歇脚后趁着月光连夜赶路的,但他体恤三匹白马辛苦,便决定在那座山岗上露宿一宿。 那座山岗上满是茂密肥美的草林,他想:“今晚就在这里凑合着歇一宿吧,也好让疲倦的马儿在山岗上美美的饱餐一顿。” 这座山岗是山里人埋葬死人的地方,山岗上有很多坟墓。当地人都把那座山岗叫作坟墓岗子。 寻常人肯定不敢在这坟墓林立的山岗夜宿,但山丑自小就胆大,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世间会有什么鬼魂。 本书作者段兴华向所有关注(寒星)读者朋友致敬!希望各位读者朋友继续关注小说阅,继续关注阿星的命运! 第68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山丑卸下马背上的银子,让三匹白马在山岗上吃草,自己也躺在柔软的草丛里休息。 一轮皓洁的圆月挂在了东边天,银色的光辉透过树林缝隙射到了山丑身上。深邃的夜空中,快活的星星在天上不停的向他眨着眼睛。听着三匹白马清脆的嚼草声,就象是一首悠扬的催眠曲,疲乏之极的山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山丑看到有一个男人向他走来。 那男人来到离他不远的地方站定,向他躬身行了一个礼,说:“尊敬的客人,我想向您借一件东西。” “你要借什么?”山丑和气的问。 那男人说:“今天我们朋友相邀聚会,但没有做饭的家伙。我想向您借一口黄金锅子。” “抱歉得很,”山丑说:“我没带着锅子。” 那人笑着说:“您有锅子的。那口黄金锅子就在您的脖子上。” 山丑以为那人在跟自己开玩笑,于是笑着说:“既然是这样,那你就自己来取了去吧!” “多谢您肯借黄金锅子给我。”那人伸手往山丑的脖子一指,口中说道:“锅子锅子,快到我这儿来。”那男人的话音刚落,一口闪着金光的锅子便朝那人飞了过去。 看到黄金锅子飞过去的刹那,山丑觉得自己的脖子一轻,身上好像少了什么似的。心里一惊,马上就醒了过来。 “原来是一场梦!”醒来后的山丑讶然失笑。 他抬头一看,月亮已落下了西山,东边泛出熹微的曙光,天很快就要亮了。 他心里思念着亲人,一刻也睡不住了,立刻起身套上马匹就往家里赶去。 中午时分,他回到了家里。 见离别一年的丈夫平安归来,望眼欲穿的妻子小翠自是把他从头到脚的看了个遍。看着看着,小翠惊喜的叫了起来:“呀,山丑,你脖子上的盐袋儿怎么不见了?” “不是在这儿么?”山丑伸手往脖子上摸去。一摸之下,他也奇怪极了。昨天还长在脖子上的盐袋儿一夜之间怎么就没了呢?仔细一想,突然明白了。他笑着对妻子说:“昨晚我做了个梦,梦中有个男人对我说,今天我们朋友相邀聚会,但没有做饭的家伙。我想向您借一口黄金锅子。我说我没带着黄金锅子。可那人说黄金锅子就在我的脖子上。无奈之下我只好说,既然是这样,那你就自己来取了去。后来他用手一指我的脖子,口中说道,锅子锅子,快到我这儿来。那人话音刚落,便有一口金灿灿的锅子向他飞了过去。锅子飞过去的刹那,我突然觉得脖子上一轻,身上好像少了什么似的。大惊之下我就醒了,原来是一个梦。当初我急着回家,也没感觉到身上有什么变化。回到家里经你一说我才发现脖子上的盐袋儿确实没有了。想来那男人跟我借去的那口黄金锅子就是我脖子上的那个盐袋儿。” 聪明绝伦的小翠认真的听着丈夫的回忆,听完,她自言自语的说:“噢,原来是这么回事。昨晚是中秋,想必鬼魂们也相邀聚会做些好吃的。一定是坟墓岗子上的鬼魂借了你的盐袋儿去煮饭吃。” 山丑的亲人们见他没了那又难看又累赘的盐袋儿,都由衷的为他高兴。尤其是妻子翠儿最为高兴。 第二天,山丑到街上闲逛,碰巧遇到了海俊。 两人是儿时的玩伴,长大后又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不见了一年多,自是有很多的话题聊。聊着天,海俊也看到了山丑脖子上的变化,他问山丑:“你脖子上的盐袋儿怎么不见了?” “被别人借了去。”山丑一本正经的说。 海俊一脸认真的说:“别跟我瞎吹。我可不是和你开玩笑。” 山丑也说:“我也不是跟你开玩笑……”接着,他就给海俊讲了自己在坟墓岗子上做的那个怪梦。 海俊听完山丑做的那个梦,啧啧称奇。心里兴奋不已:“既然坟墓岗子上的鬼怪会借锅子,那我也去试试。” 山丑笑道:“但愿你也遇到个借锅子的鬼儿。” 当天晚上,海俊真的去了山丑曽夜宿过的那座坟墓岗子。 海俊自幼就养尊处优,可受不了风餐露宿的罪。刚在草丛中躺下不久,就被天上落下的露水冻得簌簌发抖。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半夜,直到晨鸡报晓才昏昏进入梦乡。 在没睡着的时候他一遍遍的在心里告诫自己:“我可千万不能吝啬,只要有人向我借东西,我就毫不犹豫的借给他。” 海俊睡着不久,他也做起了梦。梦里,他看到有个男人向他走来。走到面前,那人向他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的说:“尊敬的客人,我想向您借一件东西。” 因为是在梦里,海俊完全忘掉了来坟墓岗子上的目的和心愿。听到有人向自己借东西,昔日的吝啬本性又显露了出来。他在鼻子里哼了一声,沉着脸问道:“你要借什么呀?” “我想向您借一口黄金锅子。”那男人说。 “我没有黄金锅子!”海俊大声说:“就算有,我们素昧平生的,那么贵重的锅子我凭什么借给你?” 那人见海俊不肯借锅子给自己,就讪讪的走开了。 那人走开不久,又有一人向他走来。这人和先前那人不同,后来的这人手中可提着一口金光闪闪的锅子。 那人来到他面前仔细打量了他一阵,然后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像!那位尊敬的客人比眼前的这人长得英俊。那位尊敬的客人到哪儿去了呢?难道他不要自己的这口黄金锅子了么?” “‘那位尊敬的客人’是谁?你是来还锅子的么?”见到那口金光闪闪的锅子,海俊的眼中闪出了绿莹莹的光,忍不住“咕”的咽了口唾液。 那人对他说:“我是来还锅子的。我也不知道那位尊敬的客人叫什么名字。中秋节晚上我们好友相邀聚会,可是我们没有做饭的家伙,我只好四处寻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一位慷慨义气的客人,他肯借锅子给我。可是天没亮我来还锅子的时候便不见了那位尊贵的客人。”顿了顿,又自顾自叹息:“唉,他怎会离开那么早呢?我也不知道他住哪里?我要用什么办法把这口黄金锅子交还给他呢?” 看着那口金光闪闪的锅子,占有的贪欲不断在海俊的心里滋长,他盘算着要怎样说才能把这口黄金锅子骗到手。他想了想,说:“你说说那人的相貌,或许我认识‘那位尊敬的客人’。” 那人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他略微比你高一些,浓眉毛,大眼睛,皮肤微微有些儿黑……” 海俊急不可耐的打断了那人的描述:“我知道你说的那个人,——他是我的好朋友李娃子。” “真的么?那真是太好了!”那人一脸的欣喜。 见自己的目的就要达到,海俊压住内心的狂喜,不露声色的说:“我怎么会骗您?我的好朋友李娃子昨天跟我说他的黄金锅子被一个不相识的人借了去,没想到李娃子说不相识的人竟然就是您。!” “既然你是他的好朋友,那就麻烦你帮我把这口黄金锅子还给他。真是太谢谢你了。”那人如释重负般嘘了口长气。 海俊连忙说:“不用谢不用谢。俗话说‘四海之内皆兄弟’,这点小事嘛,兄弟我一定帮您办到!” 那人看着海俊说:“你的脖子前面已有一口黄金锅子,我就把这口锅子放在你的脖子后面吧。” 海俊笑眯眯的说:“放在哪里都可以。——保证不误您的事。” 那人朝海俊一挥手,锅子便闪着金光向海俊飞来。那人谢过他后就转身走了,海俊突然觉得后脖颈上好沉重。 海俊心里美滋滋的:“这人可真好骗。我认识什么李娃子?我只认识这口贵重的黄金锅子。‘四海之内皆兄弟’?见鬼去吧。黄金锅子才是我的好兄弟呢!哈哈哈哈……”这一笑竟笑出了声,他被自己那快活的笑声吓醒了。 “呵!”他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睁开眼睛一看,灿烂的阳光已洒满了整座坟墓岗子。他的一颗心还沉醉在刚做完的那个美梦里。 他舒展了一下双臂,又扭了扭脖子,觉得脖子后面沉甸甸的,转动时比原来更不灵活了。他心里一惊,忙伸手往后面摸去。一摸之下,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后脖颈上竟长出了一个比前面这个还要大的盐袋儿。 回想梦中情景,一切都明白了。但悔之已晚。 这下可好,自己的盐袋儿没借给别人不说,反而又向别人骗了个盐袋儿挂在自己的后脖颈上。 大白天鬼儿们是铁定不会来跟自己借锅子的,他只好泱泱返回家里。过后,海俊又接连到坟墓岗子上露宿了几夜,可再也没有梦到过借锅子的人。最后那天离开坟墓岗子的时候,海俊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一前一后的两个盐袋儿,恨恨的骂道:“诶呀,都是贪心惹的祸!” …… 亲爱的,多多关注《寒星》哦,更精彩的故事在小说阅上等着你! 第69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二天起床后,阿星又坐在电脑前开始修改昨天晚上写好的《都是贪心惹的祸》。刚要修改结束,玉香在厨房里喊:“阿星,可以停手吗?” 阿星:“马上就好。” 玉香:“好了就出来吃午饭。” 阿星:“好嘞。” 稿子修改结束,阿星到厨房里坐下吃饭。 玉香向阿星递过盛好饭的碗:“修改好了吗?” 阿星接过饭碗:“修改好了。” 玉香看着阿星:“写了个什么故事?” 阿星边吃边答:“唔唔,《都是贪心惹的祸》。” 玉香也开始吃饭:“什么内容?” 阿星:“待会儿你看看就知道了。” 玉香:“接下来你要写什么?” 阿星:“写个中篇小说。” 玉香:“什么故事?” 阿星:“我想写写梁正天和龚晓彤的故事。” 玉香:“梁正天就是你高中时的同学?” 阿星点了点头:“龚晓彤和梁正天都是我的同班同学。梁正天当时是我们的班长兼体育委员。” 玉香:“我好像听你说他去当兵了?” 阿星:“是的。”接着又叹了口气:“唉,现在他双目失明了。还好有晓彤照顾他。” 玉香:“梁正天不是跟一个上海白领结婚了吗?怎么会是晓彤照顾他?” 阿星:“正天和那上海女人离婚了。独自带着孩子过日子。他也够惨的。虽然混了个官当当,却遭遇家庭不幸。” 玉香:“晓彤呢?她不也跟别人结婚了吗?” 阿星:“晓彤也跟丈夫离婚了。” 玉香:“是因为正天的缘故?” 阿星摇头:“不是。他俩在相遇之前就都已离婚了。他们双方离婚并不是为了彼此的原因。” 玉香:“你是说他们是各自离婚后才走到一起的?” 阿星点了点头:“是的。他们是在一次同学聚会上重逢的。当初他们没有联系上我,我没有去参加那次同学聚会。是事后才听李丽琴说起的。” 玉香:“正天的眼睛是怎么失明的?” 阿星:“是一次跟毒贩的交火中被毒贩炸瞎的。唉,都快要转业了,偏偏在这节骨眼上遭遇了惨祸。” 玉香:“他不是有工资的吗?” 阿星:“那当然是有的。他可是荣立了个人一等功,现在享受正团待遇。虽说有工资,但双目失明后生活不能自理了。” 玉香:“晓彤呢?” 阿星:“晓彤原来在一家国营纸厂工作,但纸厂倒闭后她就没了工作。拿着一点政府补贴的生活费过日子。他们走到一起也好,可以在生活上互补一下。” 玉香点头:“嗯,一个没钱,一个缺人照顾。他们走到一起也算是得到了上天的眷顾。” 阿星:“是啊,上天总算没有把我们这些多灾多难的人推向绝路。” 玉香忙岔开了话题:“正天原来当的是什么官?” 阿星:“陇南边检站的政委。那是个副团级单位,但鉴于他立功表现,部队给了他正团级待遇。” 玉香:“你准备写他们的结合过程?” 阿星:“是的。我本想写一篇报告文学报道一下梁正天的英勇事迹,但我不擅长写报告文学,也不熟悉部队上的事情,就只好写一篇实名制的中篇小说。” 玉香:“小说不都是虚构的吗?你用实名制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 阿星笑道:“不怕的,我们都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又不牵涉到政治上的什么不良现象。再说,我写这篇小说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晓彤和正天,不影响什么的。” 玉香叹息:“唉,可怜一位驰骋沙场的英雄,竟在小阴沟里翻了船。” 阿星:“天有不测风云,人生在世祸福难料。谁又能料到自己会遭遇什么样的灾难呢?” 玉香:“正天读书的时候成绩怎么样?” 阿星:“也就中上水平吧。他很聪明的,只是不把聪明用在学习上。他和李伟东是我们班里最调皮捣蛋的学生,想不到他们竟成了我们班里最有出息的两位同学。” 玉香:“那个李伟东就是常让你替他完成作业的高干纨绔子弟?” 阿星点了点头:“就是他。” 玉香:“那么差的学生,他究竟干成了什么大事?” 阿星:“当上县委书记了。” 玉香:“那也不是什么大官。” 阿星:“你看你看,县委书记还不是大官?现在四十不到就混到了县委书记,以后不知还要爬到什么位置呢?” 玉香笑道:“是哦,这倒是我糊涂了。他怎会当上那么大的官儿呢?” 阿星:“这也没什么值得惊奇的。人家的老爸可是省人大主任。” 玉香:“是没什么值得惊奇的。他也没什么本事,也就是仗着老子的势爬上去罢了。” 阿星:“话不能这么说。俗话说‘打铁要靠本身硬’,他要真是扶不起的阿斗,他在官场里是绝对混不下去的。” 玉香:“听你这么说,这李伟东还是有他的长处?” 阿星:“当然了。这个世界上的人,大多都是各有所长的,只是机遇不一定都会给所有的人发挥自己的长项罢了。要是每个人都能发挥自己的长项,那每个人都会干出一番事业的。” 玉香:“我看,正天的本事还不赖。” 阿星点了点头:“嗯,那小子当兵后居然考上了指挥学校,这是他爬上高位的第一步台阶了。可惜啊,大好的前程就那样毁了。” 玉香:“唉,用双目失明去换个一等军功章,这付出的代价也实在有些惨重。” 阿星:“谁说不是呢?官兵们的军功章可都是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玉香停下筷子看着阿星:“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笔?我很想看看这个故事你要怎么去写。” 阿星笑道:“饭后就开始。五天后这个中篇小说就可以跟你见面。” 玉香:“我拭目以待。” 阿星:“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玉香嫣然一笑:“你从没让我失望过。” 阿星:“我可是一个失败的男人。” 玉香:“我相信你会成功的。——这个中篇的题目是什么?” 阿星:“就定名为《再续前缘》吧。” 玉香:“正天和晓彤在读书时恋爱过?” 阿星摇了摇头:“没有。读书的时候他俩可是死对头。” 玉香:“嗯,昔日的死对头现在结成患难夫妻,这故事一定有意思。” 午饭后,阿星坐到电脑前开始写《再续前缘》。奋战了五昼夜,中篇小说《再续前缘》终于完成初稿修改了一遍。第一遍修改结束,疲惫至极的阿星蒙头大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玉香已做好了午饭。 吃过午饭,阿星让玉香看写好的《都是贪心惹的祸》和《再续前缘》。 玉香打开电脑看了起来。看完《都是贪心惹的祸》,玉香忍不住笑道:“看来这人还真不能贪心。不是自己的就别去想歪主意。” 阿星:“对嘛,不是自己的非要不择手段的去贪干什么呢。” 玉香又用鼠标点开阿星刚结稿的《再续前缘》看起来: 再续前缘(中篇小说) 晚上十点半,父亲龚洋和儿子亮亮都回房休息了,龚晓彤还慵懒的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窗外下着濛濛细雨,在雾霭的笼罩下,整座城市的灯光都变得模糊不清,那些星星点点的灯就像是一个个包裹在纱笼里的萤火虫。 她又看了一会儿文艺节目,觉得有些困,便关了电视准备休息。刚推开卧室的房门,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只好又返身去接电话:“喂,你好。你哪一位?” 电话那边传来略微有些沙哑的女音:“你猜猜。” 龚晓彤想了想,还是猜不出对方为何人:“真不好意思,我没猜出来。” 对方笑了起来:“哈哈,连老同学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啦?高中时我们可是亲密无间的闺蜜耶。” 龚晓彤终于想了起来:“哦,是李丽琴啊?也难怪嘛,都不见了那么多年,谁会想到是你呢?这些年你都跑到哪儿去啦?” 李丽琴:“下海经商了,到各地去考察刚回来。” 龚晓彤:“听你这口气好像是当上了公司的大老总?” 李丽琴:“不敢当不敢当,也就经营一个小公司而已。” “唉”龚晓彤叹了口气:“你们都混得那么风光,就我穷途落魄了。” 李丽琴:“嗐,都一样,我也好不到哪儿去。你就别再自卑了。阿星当初可是我们班里的全能冠军,也不知现在混得怎么样?” 龚晓彤:“听说他也很惨的,我们都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李丽琴忙岔开了话题:“哎,我说晓彤,都这么晚了,就不再打扰你。梁正天和李伟东让我通知一下你,明天一早到沿江茶楼参加同学聚会。” 龚晓彤:“都有些什么人参加?” 李丽琴:“这场同学聚会是梁正天和李伟东组织主持的,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想也就是我们九三届的同班同学相聚吧?不打扰你了。晚安。明天见!”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龚晓彤手握电话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个李丽琴,挂的那么快。” 读者朋友们,给点力啊,多多推荐多多收藏多多评论多多访问多多。。。。。哎,反正多多关注《寒星》吧,只要你敢出招,不管损招绝招我全接。哈哈,多多关注小说阅吧,我看这里面的小说好多,很好看的,只是像我这样的现实主义作品有点儿少。 第70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因昨晚刚下过雨,路有些滑,待龚晓彤步行到沿江茶楼时,已有好多人在那里了。 她刚一踏进茶楼的门,就有个身材苗条,穿着时髦的女人向她走来热情问好:“龚晓彤。你好!” 龚晓彤脑筋急转,就是叫不出这女人的名。 那女人看着发愣的龚晓彤,咧开腥红的双唇笑道;“怎么,不记得了?我是李翠鹃啊。” 龚晓彤眼睛一亮:“哎呀,是李翠鹃,你也好么?”接着笑道:“你穿戴得这么时髦,就跟个大明星似的。如果是在别的场合碰到你,我还真不敢上前跟你打招呼。” 正说着,一个大腹翩翩,西装革履的壮男子走过来向她伸出手:“你好,晓彤。我是李伟东。” 那些男女陆续走来向她自我介绍。看着形容依稀的昔日同班同学,龚晓彤脸露笑容,眼睛却蒙上了一层雾水。 “晓彤,我们有十多年没见了吧?”李翠鹃感叹:“我们九三届二十七班的同学又终于相聚了。” “都变成中年人了,人也凑不齐了。”李伟东也叹息:“有的同学已永远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个世界。” 众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感叹着,一名身穿军装的边防警官向龚晓彤走了过来:“嗨,晓彤,把我忘了吗?”那名边防警官边说边用眼睛在龚晓彤身上不停打量。 “你是……?”龚晓彤也仔细打量那警官,怎么也叫不上名来。那警官见她发窘,笑着自报姓名;“班长兼体育委员梁正天。” 龚晓彤笑了起来:“是调皮大王梁正天啊。看上去你混得不错?” 梁正天微微一笑:“也就一般般啦。” 这家茶楼今天被李伟东和梁正天包场,里面全是九三届的同学。桌上放着服务员端上来的茶水、啤酒、香烟和一应糕点之类的食品。 久别重逢的同学们边吃东西边乱七八糟的问候着,交谈着。 李伟东拍着胸脯粗声大气的说:“李某混了个县委书记当当,大家如果有什么事情,只要是不违反政策和法纪的,尽可以来找我。李某当尽力帮各位的忙。” 王少文羡慕的说:“啊,都当上县太爷啦?” 李伟东点了点头:“嗯。你呢?” 王少文:“在一个乡镇企业搞负责。” 李伟东:“混到经理了吧?” 王少文:“是的。不过,比起你来是小巫见大巫了。” 李伟东:“什么话呢?都一样嘛!” 李丽琴问李翠娟:“你知道胡玲玲在哪里吗?” 李翠娟:“听唐立山说她出国了,在美国一所大学任教。” 李丽琴:“你知道阿星的消息吗?” 李翠娟摇了摇头:“不太清楚。不过我听说他混得不太好。” 李丽琴感叹:“唉,阿星和胡玲玲当初可是我们班里数一数二的尖子生,想不到……” 李伟东走过来打断了李丽琴的话:“想不到什么?这就是命。我们不得不服从上天给我们的安排。” 李翠娟刚想说什么,却被李伟东的一嗓子给吓了回去。她在上高中时就对这位财大气粗的官宦子弟有种与生俱来的畏惧感。 李丽琴却对李伟东无所顾忌,自顾自的发着自己的感慨:“命运?是啊,这命运也太不公平。想当初胡玲玲和阿星是全校闻名的尖子恋人,没想到现在他们却萍踪浪迹、天各一方。” 李伟东:“是啊,我也想着组座和胡玲玲能够成为一对儿的。没想到上天却拆散了他们。”他们在这边叹息,梁正天和龚晓彤也在那边说着话:“我都认不出你了,要不是听到别人喊你的名,我还真不敢上前认你。”梁正天对龚晓彤说。 龚晓彤垂着眼皮不敢直视梁正天:“变成啥样了?” 梁正天看着龚晓彤认真的说:“嗯,上初中的时候你总喜欢扎个小马尾辫,板着个脸,一有机会就向我爸告我的黑状,说我又欺负了谁谁谁,我爸听了你的话就拿棍子揍我。”顿了顿,又笑着说:“上初中时我见到你就恨不得生嚼了你。” “是你胡诌的吧?我怎不记得有这事?”龚晓彤低着头笑。 梁正天:“怎么没有?那时的你可威风了:学习要抓,纪律要管。像我这样的,见到你就只好躲开些。” 龚晓彤:“学习可是阿星负责抓。你搞错了。” 梁正天笑道:“阿星抓学习是在高中时。我说的可是初中三年。看你那狠劲,我作为一班之长还得躲着你。” 李翠鹃在一边笑道:“谁让你上学时那么刁呢。” 龚晓彤看着梁正天问:“现在不跟人打架了吧?” “有时还跟人打。”梁正天漫不经心的回答。 “什么?都这么大年岁了还与别人打架?”龚晓彤奇怪的看向梁正天,眼神中满是不解。 梁正天严肃的说:“是的,还打。我是和那些不法分子打!” 王亚萍端着一杯啤酒走了过来,对梁正天笑道:“少说大话,是你太太揪你耳朵还差不多。” 梁正天也笑了起来:“也没你想像的那么严重。” 李翠鹃问梁正天:“哎,说笑归说笑,你真娶到老婆了吗?” 梁正天:“当然娶了,儿子都念小学六年级了。”答完李翠娟的话,他又转头问龚晓彤:“晓彤,你也有孩子了吧?” 龚晓彤点了点头:“有了,也是念小学六年级。” “听别人说你……”梁正天刚向龚晓彤问了半句,没想到李翠娟却插进话来:“你在哪里混饭吃?” 梁正天:“在陇南边防检查站。”接着解释道:“国家一级口岸。” 龚晓彤:“设伏堵卡,抓捕枪毒犯,很苦。也很危险吧?” 梁正天淡淡的说:“已经习惯了,也没什么。至于危险,那是生死置之度外了,也无所谓。” 李翠鹃笑着问梁正天:“混了个什么官当?” 梁正天:“大不到哪儿去,也就一个政委罢了。” “唷,都政委了?吹牛吧你?”李翠鹃一脸的惊诧。 梁正天一指肩头两杠两星的警衔牌:“吹不吹牛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李翠娟还是有些不相信:“诶呀,别唬我。就凭你读书时的那成绩也能当政委?” 梁正天向李翠娟扮了个鬼脸:“我说李翠鹃呀李翠鹃,读书那阵子你做作业老抄袭别人的;期末考试后,你的尊号总会在补考名单中位列第一。我没贬你吧李翠鹃?” “谁呀谁呀,你别这么损人好不好?”李翠鹃一张搽了好多白粉的脸,登时涨得像个熟透了的毛桃。 龚晓彤笑:“梁正天平时是喜欢搞些恶作剧。不过,成绩还算勉强过得去。” 梁正天;“什么叫作‘还算勉强’?文科我不敢跟你比,但理科你还是与我差了那么一点点。我俩同桌那学期,考化学时你的眼睛不知在我的试卷上‘光顾’了多少次。” “没那回事吧?我可不记得了。”龚晓彤边说边低着头转开了身子,准备迈步离开。 梁正天笑道:“你忘了我可记得。嗯,做卷子的时候你以手支颏装出一副思考的样子,眼睛却骨碌碌转动着在我的卷子上‘参考’……” “感紧把桌上的这些东西消灭光啊,不要光顾着说话亏待了肚子!”李伟东口齿有些不清的喊着。 龚晓彤笑着举了举手中的橙子:“正吃着呢。” 梁正天仔细打量着龚晓彤的一举一动,笑道;“你与从前相比判若两人了。” 龚晓彤笑着问:“怎么判若两人了?”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吧,龚晓彤那张原先有些苍白的面孔此时变得灿如朝霞,新月眉下的一双丹凤眼也闪出了熠熠的光彩。 梁正天凝视着光彩照人的龚晓彤一字一句的说:“你真的变了,你脸上终于有了灿烂的笑容!” 《寒星》不间断更新,各位读者多多关照支持啊!多谢了。。。。 第71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乱哄哄的闹了一上午,参加同学聚会的人们陆续各自回家。龚晓彤回家进门时,龚洋正在厨房里噼里啪啦的炒菜。 她在门旁边换拖鞋边跟自己的父亲打招呼:“爸,我回来了。” 听到龚晓彤回家,龚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了看龚晓彤的脸色,问道:“喝酒了么?” 龚晓彤摇了摇头:“没喝。我有类风湿不能喝酒的嘛。” 龚洋:“玩得开心不开心?” “开心。”龚晓彤回答:“近二十年不见的老同学相聚,自然聊了许多新鲜事。” 龚洋:“你的那些老同学中有没有混得好的?” “当然有了。有的是身家百万的大老板,有的是大公司聘用的老总,有一个丽李伟东的当了县委书记,还有一个当了政委。。当然,也有跟我一样没有职业的赋闲在家的。唉,我们那些同学中现在混得最不好的就是阿星和我了。”说这话,龚晓彤感到很疲乏,边说边坐在沙发上。 “你的那些老同学那么有本事,有没有请他们帮你找个工作什么的?”龚洋也在龚晓彤对面坐下:“风湿病又发作了么?” 龚晓彤边揉捏酸痛的腿边说:“只是有些酸痛。——几年没见,哪好意思一见面就谈找工作的事?——亮亮回来了没有?” 龚洋:“也该回来了吧?都快七点了。——咳,我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找工作嘛,谁不兴托人呢?” 龚晓彤:“这事以后再说吧。——哥来过电话么?听说他要办个什么媒体公司?” 龚洋:“你哥的心大着呢,他还想兼并几家小报社,将来把公司的业务发展到国外。唉,这孩子,刚赚了点钱,就想一口吞了天下了。———噢,差点忘了,下午晓云来过电话,说她已在俄罗斯拿到了硕士学位,明年就可以回国了。” 龚晓彤脸上现出幸福的笑容:“我真为晓云高兴。她是想等攻下了博士学位才回国啰?” 龚洋起身向厨房走去:“是这样罢,她在电话里也没说。” 二 “别忘了啊,明天一定请假看世甲联赛。”龚亮亮背起书包和梁小明说完这句话转身要走,正遇上梁正天推门进来。 龚亮亮向梁正天问好:“您好,梁叔叔!” 梁正天挽留龚亮亮:“再玩会儿吧,亮亮。” 龚亮亮边说边往门外走:“我得走啦,已经玩了两个多小时了,我外公和妈妈该等着急了。——别忘了啊,小明。” “忘不了。你争取你妈妈给你开个病假条。”小明追出去喊:“拜拜。” “拜拜。”亮亮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巷道中。 梁正天问儿子:“又打什么鬼主意准备逃学呢你们?” “是非常有意义的一件事。——您老给我写个假条。”小明一脸的鬼谲。 “是什么有意义的事了?上学怎能这样随便?考试能过得了关?”梁正天边换衣服边和儿子说着。 小明:“放心吧,您的儿子聪明着呢。没一科落下。” 梁正天:“你太骄傲了。给老师一个好的印象,这也是很重要的,吊儿郎当的,成什么体统?这还像个学生样么?” 小明:“您说的这些我可一百个明白着呢。” 梁正天:“你明白个屁!你的老师在和我谈话时言语间已透出对你有看法了。” “那您跟他们怎么说?——这次您就写我病了。”小明眨眨眼睛出着鬼主意。 梁正天收敛了脸上仅存的一点笑意:“告诉你,学习课本上的知识固然是上学的主要目的,但也要学学怎样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处好关系,特别是不能跟老师的关系搞僵了。” 小明撇了撇嘴:“太世故了吧?” 梁正天更加严肃了:“这怎么是世故?这也是一门学问,是为人处世的基本道理!你懂不懂?你呀,可能是我把你惯坏了。你不信道理?信揍吧?”说着,扬起巴掌就要打下。 小明害怕了:“爸,您要打我?” 梁正天看到儿子那娇憨稚气的脸上满是惊惧之色,心底油然升起爱怜和愧疚,挥在半空的巴掌竟尔停在了半空。 龚亮亮一回到家里,龚晓彤就严肃的问:“亮亮,去哪儿了?你看都几点了?” “到同学家做作业去了。”亮亮边往自己的房间走边回答。 “洗手去。准备开饭了。”端菜出来的龚洋吩咐亮亮。 “真的是去做作业了么?”龚晓彤怀疑的看着儿子。 “那您说我干什么去了?难道您以为我和女孩子谈恋爱?”亮亮边在洗手间洗手边大声反问母亲。 “这小不点儿,才多大啊,就用这话噎大人,真是的。”龚洋边在饭桌上摆放碗筷边看着外孙嘀咕。 龚晓彤向饭桌旁走去:“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在学校里学些什么,得调查一下他整天跟什么人粘在一起。———才十一二岁的个孩子,跟女孩子谈恋爱的话也说出来了。” 亮亮关了洗手间的灯,向饭桌旁走来:“妈妈,那我明天买一本《神探福尔摩斯》送给您。” “这调皮鬼,总有那么多的话来对付人。当年的晓峰也是这个样子。”龚洋笑着摇头。 龚晓彤白了儿子一眼:“我看他除了会和大人呕气外别的什么也不会。” 亮亮嘴里塞得胀鼓鼓的,有些语音不清的说:“唔唔,该学的我全会了。” “全指坏的方面吧?”龚晓彤听了儿子的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差点呛了饭。 龚洋往亮亮碗里夹菜:“你舅舅走了,你又接了他的位,上天怎么把那聪明的脑袋瓜子都给了你们这些小家伙呢?你妈小的时侯可不象你,她可以三天不说一句话,我们说她几十句,她硬是沉默着不回答一句。” “外公,那您岂不是闷得慌啰。”亮亮正叽喳着,外面传来敲门声,亮亮放下碗就往门旁窜。 门开了,他转头向里欢叫道:“啊,是我大姨来了!” 门开处,龚晓梅提着一塑料袋水果走了进来。 龚晓彤起身招呼晓梅:“姐,一起吃吧。” 龚洋起身准备去拿碗筷。晓梅连忙说:“爸,您坐下吃吧,我在家里吃过了。” “哦”龚洋重又回来坐下。 龚晓梅把水果放在茶几上:“也没买什么好东西,就称了几斤鸭梨和荔枝回来。” 晓彤也重又坐下,对晓梅说:“你不用老是给我们买东西。” 晓梅:“跟我还客气什么呢?又没花多少钱。” 晚饭后,龚洋和亮亮在客厅里看电视,姐妹俩在晓彤的房间里说私房话。龚晓梅手里端着一杯绿茶,呷了一口,问龚晓彤:“晓彤,近来腿没有多疼吧?” 龚晓彤:“也不多疼,只是走多了路和站久了会更难受些。” 龚晓梅:“听你姐夫说,你的这种类风湿只是侵犯小关节,并不影响心脏。只要对症下药,慢慢就会好起来的,你要安心静养,不要太累着。” 晓彤“嗯”了一声。 沉默了片刻,龚晓梅又问道;“亮亮最近不淘气吧?” 龚晓彤:“还算听话。就是不知道谦虚,老是和大人拌嘴。和他说话可得留神了,稍一疏忽就被他钻了空子,使你下不来台。” 龚晓梅:“听话就好。聪明自信的孩子嘛,总是有些傲气的。”顿了顿,又问:“他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吧?” “那倒没有,就是爱看足球赛。只要一看到电视转播足球联赛呀,连饭都可以不吃了。说他长大了也要踢出个中国的罗纳尔多。唉,这孩子。”晓彤摇头叹息。 晓梅:“只要学习没落下,不违反学校纪律,他爱看就让他看一会儿吧。只是绝对不能叫他违反纪律。” 晓彤应了一声:“嗯。” 晓梅又问妹妹:“最近有没有遇上你觉得合适的人?你姐夫也挺关心这事的。” 龚晓彤低下头抚弄着手指:“这事急不得。” 晓梅:“说得也是,这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但你也多留意些,遇上中意的,千万别错过了。” 晓彤笑了起来:“你是叫我去追别人呀?” “我妹妹可是全沿江城出了名的美人,何必你出马?只要你回眸一笑,那些男人还不踢破了鞋头的追来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晓梅也笑了起来。 “你把你妹妹当成仙女了?哪里会有这种事?”晓彤笑毕,忽又有些伤感。 第72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晓梅察言观色,已猜知她叹气的原因,“呸”了一声,道:“刘奇有什么好的?你还想他?哼,要不是我爸开饭馆那会儿收留了他,保不准他早已饿死街头了。现在做矿石生意赚了点钱,就认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了。这种忘恩负义,寡情薄义之人,记着他,——不值!” “唉”龚晓彤幽幽叹了口气:“我不是在想他。我是叹自己命苦。” 晓梅正要劝解,忽见亮亮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张望,欲言又止的样子。 “干什么呢亮亮?”龚晓梅问道。 亮亮垂着头低声说:“大姨,我想求您个事。” 晓梅:“什么事?说吧。” “您出来一下。”亮亮仍然垂着头。 晓梅站了起来:“这么神秘。不能让你妈妈听见么?” “嗯”亮亮点了点头。 “这淘气鬼。”说着,龚晓梅起身随亮亮走到了客厅。 到了客厅,亮亮悄悄对晓梅说:“大姨,您帮我写个假条吧。” 晓梅:“干什么?” 亮亮:“去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晓梅:“做什么去?” 亮亮神秘的说:“这我可不能告诉您。” 晓梅:“不行,怎么能无故旷课?我不能帮你开这个假条。” 亮亮和晓梅在外面说话,晓彤随手拿过美国励志作家皮尔著的《康复是一次旅行》看。翻开刚看了几行,复又把书合上,若有所思的发愣。 晓梅走进来看到自己的妹妹在发愣,笑着说:“别那么无精打采的好不好?会有白马王子拜倒在你石榴裙下的。当然,你也不能老冷着个脸,得学会笑一笑。” 晓彤一愣:“得学会笑一笑?” 晓梅点了点头:“对,我的妹妹呀,回头一笑百媚生,能迷死多少多情的好男人。” 晓彤脸上一红:“姐,又说风话了。” …… 晚上,梁正天跟她说过的话又在她耳边回响:“你真的变了,你脸上终于有了灿烂的笑容。” “从前我真的不会笑么?”她自言自语的问自己。 清晨,晓彤换上运动鞋到沿江公园去散步。 铅灰色的雾霭笼罩着整座沿江公园,朦胧的林中传出鸟儿清脆婉转的歌声。 好多老人在这儿练太极拳,年轻人在这儿跑步。 晓彤沿着江边走了一阵,又返回原地。她的额头上渗出了细碎的汗珠,全身暖烘烘的,原先惨白的一张脸也变得红润起来。 一轮红日从东边冉冉升了起来,射出耀目的万道金蛇。灰蒙蒙的雾在阳光的驱射下,扭着柔美的身姿不太情愿的散去。 这时,梁正天如一匹奔驰的骏马般出现在她面前。微风吹过,他那结实强健的肌体在宽松的迷彩服中暴露无遗。跑动中,身上的各组肌肉不停抖动。显现出一个军人特有的阳刚之气。 “咳,晓彤,怎么会在这里碰上你?”梁正天边跑边和她打招呼。 晓彤碰到老同学也很是高兴,笑着说道:“我也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上你。” 梁正天从她身旁一掠而过,风中飘来他的话:“我就住在南胡同里。” “我也住……”龚晓彤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梁正天已绕到林子那边去了。 歇了歇,龚晓彤又缓缓往江边踱去,梁正天又出现在她面前。仍然如飞的奔跑着,擦肩而过时,梁正天笑道:“又碰上了你。”笑声未落,身影已消失在她身后的树林中。 龚晓彤累得实在支持不住了,只好停下来,弯下腰用手按住酸痛不已的双膝。 梁正天再一次经过她面前:“怎么停下了?” “走不动了。”龚晓彤直起腰笑着说。 龚晓彤走到林中的小亭内坐下,看着梁正天一次又一次飞跑着从面前经过,越来越快,好象他有永远使不完的劲似的,梁正天的腿就象装上了弹簧。梁正天的冲劲和活力感染了她,使她身上也涌起了一股躁动的力量,似乎觉得自己也突然年轻了几岁。 晓彤笑着对梁正天嚷:“你真象一匹千里驹!” 梁正天真的象一匹驰骋了千里的骏马,身上散发着腾腾的热气,鼻息粗重的来到晓彤面前站定。梁正天身上那浓烈的阳刚之气使她闻了心中一阵骚动,全身涌起一种莫名的,怪怪的感觉。但奇怪的是这种感觉舒服极了,就如久逢干旱的花草忽然得到甘露滋润一般。 龚晓彤往一旁挪了挪身子,伸掌在鼻前一扇:“哎呀,你身上的味好大。” 梁正天毫不在意,笑了笑,问晓彤:“你每天都来这儿跑步吗?” 龚晓彤:“不是跑步,是散步。散步还是第一次呢。”又看着梁正天羡慕的说:“你可真能跑,就像一匹千里马。” 梁正天:“我就说呢,前几天早晨怎么没有看到你。” 晓彤:“这么说你每天都来这儿跑了?” 梁正天:“怎么可能呢?我回家还没几天的。” 晓彤失笑:“我真糊涂。” 梁正天笑道:“我每天都来这儿跑步的机会来了,公安厅以借调的名义,要把我调回沿江任公安局长。我就住在南巷三幢七号。什么时候到我家里坐坐?” 晓彤道:“好啊,我是刚搬来的,住在六幢五号,我们又成邻居了。有空的话,你也过来坐坐。” 梁正天:“好的。”沉默了片刻,又问:“你刚才说你是‘散步’,不是‘跑步’,但看上去你却是一副很累的样子。你身体有毛病啊?” 晓彤“嗯”了一声,说:“我患了类风湿性关节炎,腿肌有些萎缩,出来活动活动,以助恢复肌肉。” “怎么患上了类风湿?不影响心脏吧?”梁正天关切的问她。 “只侵犯小关节,并不影响心脏。“晓彤回答。 梁正天皱起了眉头:“怎么所有的倒霉事都让你撞上了?不应该这样啊。” 晓彤低下了头,她不敢和梁正天那充满关切的目光对视,但嘴上却不软:“我怎么倒霉了?我觉得我过得挺好的。” 梁正天:“你看你看,嘴还挺硬的。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别的同学已把你的所有遭遇都告诉我了。” “他们说我什么了?”晓彤问道。 梁正天:“还用说什么?看到你这个样子,就知道你混得很不好。” 龚晓彤:“我说这些人呀,自己过得怎样不在乎,就专门喜欢说长道短的议论别人。我混得怎样关他们什么事了?” 梁正天诚恳的对龚晓彤说:“同学们那都是关心你,你别多心。” 龚晓彤心里有些恼:“我用不着别人关心。” 梁正天:“你这人怎么这个样子啊,真是‘狗咬吕洞宾’……”说到这里,却住了口。 晓彤没好气的说:“‘不识好人心’是吧?我就是用不着别人说三道四的为我瞎操心!” 梁正天:“你硬什么气呀?我太了解你这个人了。” “你了解我什么了?”晓彤瞪着梁正天。 梁正天:“犟驴脾性!驮不动了还硬要往前挣,却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这又是何苦呢?有困难了,让别人帮帮你,这不好么?又何必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肯抹下这个脸来求人?我真不知道你爸是怎么教育的你。” 晓彤争辩道:“这是我天性使然,与我爸怎么教育我无关。” 梁正天毫不让步:“怎么与他无关了?把女儿都教育成这个样子了,他就没有责任?他怎不教教你为人处世的道理?”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爸,别在这儿胡说八道的咒他。”龚晓彤来了气。 梁正天侃侃谔谔:“你爸生性优柔寡断,是以教育出了个像你这样的人。遇到事情束手无策了,却还要死要面子硬撑到底。” 龚晓彤慍怒之极,声音提高了八度:“过了那么多年,你怎么还老是喜欢胡言乱语啊?” 梁正天一脸的正气,坦然道:“我不怕你恨我,你恨我我也得说。你别以为别人爱戴你,尊敬你,说心里话,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你特别可怜——那摸样儿。” 第73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我用不着别人爱戴,更不用别人可怜!”龚晓彤气得七窍生烟,起身就走。 “咳,你看你看,”梁正天指着龚晓彤笑道:“还不承认自己是一头犟驴呢!” 早上,梁小明缠着梁正天给他开假条:“爸,您就给我开一个假条吧。我求求您了。” 看到儿子可怜巴巴的哀求,梁正天的心软了:“不要再啰唆了,事儿可以给你办,但道理你必须给我弄明白了。”他严肃的对儿子小明和亮亮说:“我这么做是对你们的纵容,是极端错误的,对你们的无故旷课视而不见,还帮着你们欺瞒老师,这是助长你们破坏学校纪律的散漫行为。你们可得听好了,这是最后一次了——小明,假条上怎么写?” “您就写我突然发了高烧,请假一个上午。”小明眨巴着眼说。 “这怎么行?你还去递假条的,怎么突然又发了高烧?自作聪明的小鬼,净出些没有道理的馊主意。” 小明想了想,又说道:“嗯,那么您就这样写吧,说我外公特地从上海来看我,因故请假一个上午。” “这也不行,理由不够充足。这么写好了:说我突然发了高烧,家里没别人,需要你在家里照顾。就这样,我写假条的时候因手颤抖的缘故,字还不能写端正了。”边说边在便笺上写了起来。 亮亮对小明说:“你爸真可爱,不象我的家里人,——一个更比一个死板。” 梁正天连忙说道:“亮亮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如果你这样想的话,我可就害了你们了。我作为一名军人,作为小明的父亲,这么纵容他,已是极端的错误了,还助长他自由散漫的行为,更是错上加错,是应该受到严厉谴责的;你家里人是对的,他们是为你好,为你负责;我这样做是太没有原则性了。” “叔叔,您不用害怕成这样吧?”亮亮笑着说。 “怎么不用怕?耽误了下一代的前途,我不成千古罪人了么?”说着,又自嘲的摇头苦笑:“我在部队里可是说一不二的指挥官哟,可对着我这宝贝儿子,却什么也不是了。”语音中充满了无奈和凄楚。 小明见父亲伤感,鼻子一酸,眼中登时涌出了泪水,低下头说:“爸,您把假条撕了吧。都是小明不好,小明下次再……再也不这样逼您了。” 梁正天不忍伤儿子的心,故作欢颜道:“嗨,假条都写好了,就放你这一马吧。不过你可记好喽,如果功课落下了,爸可是会打你屁股的。喏,拿去吧。” 小明接过假条时,声音颤颤的“嗳”了一声。 龚晓彤早上到沿江公园里散步,听了梁正天的一番话,心里很不好受。整个上午都郁闷无神的窝在自己房中。是悲苦?是自责?还是生梁正天的气?连她也说不清,只是觉得心里特别的烦,特别不是滋味。 正翻江倒海的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家门口有人在敲门:“喂,请问这里是龚晓彤的家吗?” 父亲走去开门。“是的。请问您找谁呀?” “我是来找龚晓彤的。”听来者的声音,像是梁正天 龚洋:“您是……?” 两人说着话,梁正天已走进了门,听脚步声已进了客厅,到了自己的卧室门口。 她连忙从床上坐起来,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睃了一眼穿衣镜中慵懒的自己。 龚晓彤的卧室门没关,梁正天一抬眼就看到了正弯腰穿鞋的她。 梁正天迈步走进了她的房间,笑道:“嘿,整日价躲在房中,也不怕把自己焖熟了?你是想做清蒸酱(犟)驴肉去卖啊?” 龚晓彤一愣,随即明白梁正天的意思。她有些哭笑不得:“你口中什么时候才会吐出一句正经话来啊?” 龚洋已认不出梁正天了,有些纳闷的问晓彤:“这位是……?” 龚晓彤:“哎呀,爸,这就是从前北巷的‘刁钻古怪’瘦猴儿,您认不出来啦?他的父亲姓梁,曾是北巷的治保主任。” “啊,想起来了,是瘦猴儿。”龚洋笑着说道:“从前瘦瘦小小的个人,现在长这么结实了。” 梁正天笑着:“叔叔,您老身体可好?” “比过去好多了。”龚洋乍见故人之子,心里极是高兴:“你小的时候可没少惹我生气,我开饭馆那会儿,你还用石头砸烂过我的窗玻璃呢。现在可不那么淘气了吧?” 梁正天有些不好意思:“瞧您老说的,现在还干那事?” “噢,改邪归正了好。你爸身体可好?”龚洋又问。 “四年前就已过世了,我妈妈也在今年六月去世了。“梁正天答着老人的话。 “唉,自打从北巷搬到南胡同来,很多老邻居就很难得见喽,快呀,真快,一晃眼就六十好几了。那时年轻,在一起时难免要脸红脖子粗的吵一吵,呕呕气,待真不见了共享悲欢的老邻居,心里空落落的,又思念起来了。”龚洋说着话,眼圈变红了。 “爸,您怎么说着说着就伤感起来啦?”龚晓彤笑着对父亲说:“也不怕别人笑话。” “正天又不是外人,再说,这有什么好笑话的?对吧?”龚洋转头对梁正天说。 “是没什么好笑的。叔叔,您别嫌闷得慌,”梁正天道:“我这不是又搬到南胡同来了吗?我就住在三幢七号。想聊天解闷——找我!神吹海侃的我可在行。” 一句话把龚洋逗笑了,说:“对对对,说到吹牛,我还得拜你为师呢。” 梁正天笑道:“没问题。我肯定倾囊以授。” 龚晓彤也笑:“确实还真能吹。牛皮都能被你给吹破。” 龚洋道:“唉,我说正天你不工作了?整天陪我老头子吹牛解闷?”想了想,又问梁正天:“不对,你们不见了那么多年,怎么突然又凑到了一块?” 梁正天看了龚晓彤一眼,笑着说:“不几天前的事,凑巧碰上的。也许我们有缘吧。” 龚晓彤羞红了脸,瞪了梁正天一眼,赶紧低下头去。 龚洋道:“正天现在可比从前会说话了,听了舒舒服服的。你小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龚晓彤哼了一声:“这话听了有什么可舒服的?简直是不三不四!” 梁正天看着龚晓彤笑了笑,却没作声。 龚洋见梁正天穿着一套半旧的迷彩服,上面没有军衔牌,于是问道:“正天,在哪儿工作的?长这么结实,该不会是专干搬运这一行的吧?现在还打架不打?我总替你担心你会因闹事去坐牢。” 梁正天笑道:“咳,叔叔,瞧您说到哪里去了?难道我给您的印象就那么坏?” “现在你该知道自己在群众眼中是一副什么形象了吧?”晓彤笑着对梁正天说。 梁正天不理龚晓彤,对龚洋说道:“叔叔,我在边防部队工作。” “当个什么官儿?”龚洋问。 梁正天:“政委。” 龚洋:“相当于……?” “中校副团。”梁正天解释着。 “啊,当大官了呀?怎么没把你媳妇带回来?”龚洋感到有些意外,但心里很是高兴。 梁正天“唔”了一声,却无下文。 “还没娶上?”龚洋问。 梁正天不自然的笑了笑:“娶上了。又离了。” “跑了?”龚洋摇头叹息:“你们怎么前脚跟后脚的都离了呀,赶时髦啊?——谁闹离的?” 梁正天:“她闹离的。”接着又为妻子辩解:“我在边陲工作,没能把她调过去,所以……唉,也怪不得她。” “唉,”龚洋看了龚晓彤一眼,说:“晓彤也是被刘奇给闹离的。这世道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我们那会……” 晓彤有些难堪,红着脸说:“爸,您今天是怎么啦?就像老太太似的唠叨起来没个完?” “噢,我不说了,你们聊吧。我做饭去了。”转身向厨房走去。到了厨房门口,又转头对梁正天说:“正天,中饭在叔叔这里吃吧。” 梁正天:“不了,叔。我还得赶回家去给孩子做饭呢。” 各位读者朋友们,给点力啊,本作者在这里谢谢大家了,多多收藏多多推荐,作者会把故事写得更精彩。你不信?那就拭目以待吧!哈哈,看我是不是在骗你? 第74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龚洋做饭去了,房中就剩下梁正天和龚晓彤。好长时间没有跟男人独处一室,龚晓彤觉得有些不自在,她扭了扭身子,把两只手的手指扣在一起相互绞着,笑道:“坐吧。你喝茶吗?” 梁正天:“来一杯吧,茶叶放少些。” 龚晓彤:“好的。”说着,就起身到客厅里去给他泡茶。龚晓彤走出了卧室,梁正天在龚晓彤的房中四处巡看。他信步踱到写字台边,见上面放着一沓稿件,回头问走进房来的龚晓彤:“爬格子呢?想当文豪了?” 龚晓彤面上一红,低声道:“当什么文豪?不过就是写点儿东西赚点小钱罢了。”说着,把沏好的茶放在写字台上,又对梁正天说:“你喝啊。” 梁正天:“好的,谢谢!” 龚晓彤:“不用。应该的。” “你在写中篇小说?”梁正天端起茶杯问龚晓彤。 晓彤垂着眼皮答道:“我没那笔力,只能写些小的,散文啊,小诗啦,试过几个短篇小说。” 梁正天:“也不能这么说。读书那会儿文科你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了。虽然不能跟阿星相比,但你也是尖子的。” 龚晓彤:“我怎能跟阿星相比呢?他可是我们班里的全能冠军。” “唉”梁正天叹了口气:“是啊,他可是张欣老师的得意门生。我本以为方浩老师会再次募捐让他继续读下去,可方浩老师没有那样做。他只好中途辍学了。” 龚晓彤也叹道:“是啊,他和玲玲当时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一对儿,最终却没能在一起。” 梁正天:“没法子。像成绩那么差的李伟东竟也混到了县委书记。偏偏阿星这样的尖子却只能窝在大山里做农民。这老天也实在是不公了。” 龚晓彤有些伤感:“谁说不是呢。也许这就是命。上天赐予了你这样的命,又有什么办法呢?” 梁正天怕再说下去又勾起龚晓彤的伤心事,连忙岔开了话题:“你写作一个月能挣多少稿费?” 龚晓彤:“嗯,灵感来了,运气也不错的话,挣个五六百块;如果没灵感运气又差的话,那就不名一文了。” 梁正天皱了一下眉,道:“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得有点固定收入才行。” “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晓彤看了一眼梁正天,笑道:“又想说我犟驴?” “不不,”梁正天连忙摇头:“关键是这样下去会埋没了你。象你这样才华横溢的人,应该对国家和社会做出更大贡献的。” “少拿我寻开心,讽我吧你?我哪里‘才华横溢’了?充其量也就半个残废人罢了。”说完这话,晓彤黯然神伤。 梁正天:“不行,我不能看着你再这样消沉下去了。” “我的身体素质限制了我的前途。哪里有我的栖身之地啊?”后一句像是问她自己,语音中充满了迷惘和感伤。 “我有很多离了婚的战友,都是优秀的指挥官,全是少校以上。当然,也有三十出头的上尉处男。”梁正天一本正经的对晓彤说。 晓彤拉下了脸:“说着说着又离谱了。” 梁正天:“我是说,你应该振作起来。” “我根本就没消沉。”晓彤生了气:“这与消沉振作完全是两码事!我用不着你来替我瞎操心,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梁正天用犀利的目光盯着晓彤的脸:“你觉得讨论这些事情恶心?还是对着我不好意思?” 晓彤扭过了身子不理他。 梁正天继续说道:“咳,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过来人了。晓彤,不是我说你,你的虚荣心太强了,读书时你就常摆出睥睨一切的样子,你去帮助别人可以,但别人想帮助你却……” 龚晓彤俏丽的脸上罩上了一层阴云:“我说你怎么就那么无聊?谁叫你挖空心思的分析我了?” “你可别误会,我这样做是想帮助你。”梁正天诚恳的说:“谁叫我们是那么多年的同学?又是朋友,看到你这样,我心里很不好受。” 龚晓彤脸色放和了些:“谢谢你了,救苦济世的梁大菩萨。” 梁正天笑了:“晓彤,你少个能倾诉衷肠的贴心闺蜜。你该有个替你出主意的朋友。你看我好不容易回沿江一趟,平时忙,也顾不上你。――这回你就把我当一回倾诉衷肠的诡秘吧。” 龚晓彤用手指刮着脸道:“哎呀呀,还真不知羞!闺蜜那可是指的同性朋友,你一个大男人毛遂自荐做我的闺蜜,心里可是对我有企图?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说完,龚晓彤突然觉得自己的言语有些造次。心想:“这不是向他暗示什么吗?”登时羞的耳根子发烫,连忙别开了头去。 梁正天倒仍是一本正经:“当然知道了,我就是想好了才来找你的……”说着,他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便连忙打住了话头不再说下去。过了片刻,又复诚恳坦荡的表情对龚晓彤说:“既然让我再次跟你重逢,你的这个忙我是帮定了。对闺蜜一吐心曲吧,心目中的白马王子须具备哪些条件?所有的中国未婚好汉全在我的莲花宝座下下藏着呢。” “哦哟哟,你有个未婚男人资料库呀?”晓彤笑了起来:“救苦济世的梁大菩萨还准备办个婚姻介绍所?” 梁正天也笑了:“想不到从前连笑都不会的人,现在居然还会说笑话了。” 晓彤收住了笑,问道:“难道从前的我真的不会笑?活象一具木乃伊?” “这么形容过分了点,”梁正天凝视着龚晓彤的脸说:“但说你是一个从修道院里出来的修女,那是一点也不过分。你心中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那脸,直如一块冰似的。看一眼就令人发怵。” “你是说我虚伪?”晓彤辩道:“我一向心中怎么想就怎么做,从来都是心口如一言行一致。” 梁正天:“我说你还不用不服。你可以问问我们从前的那些同学。从小学到中学几年你交了几个知心朋友?李翠鹃和李丽琴是我们七年来的同班同学吧?但她们都觉得和你隔着一层什么似的摸不透你的心思。” 龚晓彤:“我天生就是这种性格,又不故意是装出来的。” 梁正天:“这种性格就是要不得。至少,在这个社会,这个时代行不通,难以办成大事!成天老寒着个脸,就跟谁欠了你多少债似的。我跟你说,现在这种时代是缺不了交际的,你老把自己装在一个严密的套子里,就跟那个希腊语教师别里科夫一样。像你这种状态,别人只会说你是……” “说我是什么?”龚晓彤问。 梁正天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另类。” “简直是一派胡言!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龚晓彤紫涨了脸吼起来,继而又嘤嘤哭泣,也不知该怎样辩白,只一个劲的叫喊:“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没招你,你干嘛老跟我过不去?我跟你有深仇大恨么?别人这么说我就也罢了。可这么说我的人竟然是你!你这是找上门来欺负我!” 龚洋听到女儿一叠连声的叫喊,赶紧放下手中炒菜用的锅铲跑到龚晓彤的房门口:“这是怎么啦?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怎么突然吵起来?我说你们也算得上是新时代的知识分子,社会的精英,怎会那样沉不住气?” 龚晓彤连忙揩干了泪,挤出几丝笑容来:“没吵啊。我们是在争论一件事,在争论的时候声音大了点儿。” 梁正天看了龚晓彤一眼,别有用意的说:“叔,我在开导晓彤该怎样做人呢。她激动之下就跟我嚷了两句。” “唉”龚洋摇摇头叹了口气:“我说你们都多少年不见了,谈话的时候和气点。晓彤,你也真是的,正天好不容易来趟家,你冲他嚷个什么劲呢?” 龚洋转身离去,两人默然无语。 两人在尴尬的气氛中沉默了一阵,还是梁正天先开了口:“想当年我们班里最温文尔雅的同学就数阿星和你。想不到今天火起来还真吓了我一跳。” “怎么着?”晓彤余怒未消:“这还算对你客气了,你刚才说的那还是人话吗?” “说过火了么?”梁正天笑着问。 龚晓彤:“岂止过火?你那是在有意识的侮辱我!” 梁正天:“没那意思,你千万别误会。对不起啊,晓彤。你别往心里去。”顿了顿,又看着龚晓彤笑:“瞧你刚才那样子,明明拌嘴哭了,叔一来,又装作没事的样。也不知是何时抹干的泪。那动作简直熟练得超过了一个专业的影员。我还真低估了你。” 龚晓彤反唇相讥:“还说我呢。也不知是谁早上黑老鸹似的咒我爸,等真见了我爸,却又一口一个‘叔’的好不亲热。――你倒是真君子了?” 梁正天:“我本来就没说自己是君子。我那是因人而异的说话。” 晓彤:“两面人――圆滑!” 梁正天:“我那不是圆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可是你呢,你在说真话吗?” “你……我……”龚晓彤一时想不起合适的词儿,旋即嫣然一笑:“我脸皮没你厚。” 梁正天突然严肃起来:“要不是把你当作好朋友,我也不可能对你说那些难听的话;要不是想帮助你,想挖出你的症结所在,我说这些讨人嫌的话干嘛?我疯了么我?” 龚晓彤笑道:“对,你就是神经不正常;就是疯了!――要不然,你对我说那些话干嘛呢?”说完,又觉得这话越发近乎于情人间的打情骂俏了。尤其是刚才对梁正天的那一笑,放出的眼神,连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于是赶紧收敛了笑意,恢复肃容。“说心里话,你若真肯帮我,就帮我联系个工作吧。自从纸厂倒闭后下岗在家里,我自己对现在的这个心态也觉得很是奇怪,这可能与我这几年来都窝在家里、不与外界人士接触有直接关系吧?时日长了,偶与外人相对,总感无所适从,极不自然;也不知该和对方说些什么。”龚晓彤诚恳的对梁正天说。 梁正天一愕:“该说些什么话?” 晓彤:“你没听我说话么?” 梁正天:“听着呢。我刚才在想我们读书的时候的事。” “有什么可想的?读书时都是你在欺负我。”龚晓彤轻轻的说。 梁正天笑道:“你又在赖人了?我可不敢欺负你。那时我巴结你还来不及呢。” 龚晓彤:“巴结?你为什么要巴结我啊?” 梁正天:“因为,我怕我爸的棍子落在我的身上啊。” “嘻嘻”龚晓彤笑:“我斗不过你当然只好去找大伯收拾你了。” “还真看不出你那么阴险。”梁正天笑道:“今天我可又重新认识了你。” 龚晓彤也笑:“相处长了,你就会知道得更多。” 两人又聊了一阵,梁正天起身告辞。龚晓彤送梁正天出门,正遇上亮亮跑得气喘嘘嘘,眼圈发红的进门。 梁正天:“亮亮,这么早就放学了吗?” 龚亮亮低着头点了点头:“嗯。” 梁正天:“哎呀,那我得赶紧回家做饭去了。”说着,就快步往家里赶去。 吃午饭时,龚洋对龚晓彤说:“晓彤,你一向沉得住气,从不与别人争吵,今天怎么就跟正天吵起来了呢?“ “那是争论问题时大了点声,又不是吵架。”龚晓彤若无其事的说。 “唉”龚洋放下手中的碗看着龚晓彤:“你爸我眼不花耳不聋的,当我没看出你们之间的什么来么?” 龚晓彤一笑:“爸,您看出什么了?难不成你是看出我们在谈感情?” 龚洋:“是该谈感情了。爸心里挺高兴。” 龚晓彤无奈的摇了摇头:“唉,我对您还真是无语。” 第75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吃午饭的时候,梁正天问自己的儿子:“看足球赛了么?” 小明含糊其辞的“唔……”了一声,只顾低着头吃饭。 梁正天又问:“假条递了么?” 小明摇了摇头:“没有。” 梁正天:“为什么?” 小明仍然低着头:“唔唔,没去学校嘛。” “唉,那我是白费力气了,”梁正天对儿子说。 小明低声道:“爸,这可是错上加错了,自由散漫,没有原则,更违反了纪律。对不对?” “对。”梁正天道:“认识了错误的根本严重性就好。”接着又为儿子担心:“可是,这样一来老师会体罚你的。” 小明:“罚就罚罢,罚了反觉心里踏实。” 梁正天:“也是,人应该从小就经受磨练,太一帆风顺了不好。大风大浪来了,经不起考验。不过下次可绝不能再违反纪律了。如果吊儿郎当的这样下去,你的前途就被你玩完了,你知道吗?” 小明点头:“我知道,下次绝不敢了。” “好,这才是爸的乖儿子。”梁正天爱怜之意溢于言表。 小明:“嗯。” “哦,我跟你说个事,亮亮的妈妈可是我七年的老同学。”梁正天兴高采烈的对儿子说:“现在我儿子和她儿子又成了同班同学,你说这事也真是巧的。” “你们读书时是什么关系?”小明疑惑地问:“初恋情人?” 梁正天笑骂儿子:“你想到哪里去了?小鬼头!不过就是普通朋友关系而已。” 小明:“看上去你们怎么也不象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学生。” “你见过亮亮的妈妈?”梁正天问。 小明:“怎会没见过呢。都见过十次不止了。” 梁正天:“她给你的印象怎么样?你怎样评价她?” “印象么?不坏;对她的评价么?温柔贤惠。可是,优柔寡断,做不了大事。”小明咂了咂嘴说。 梁正天:“读书时她可是我们的班干部,接连四年没间断过。” 小明笑着问:“这么说,那时您是她管辖的对象了?” 梁正天:“那倒不是,我可是身兼两职的老大,――班长兼体育委员。” 小明:“那你可以不用怕她嘛。” 梁正天:“不怕不行啊,她可是纪律委员。老师那儿没她说话的份,即使说了也没用。但她常找你爷爷奶奶告我的状啊,她一到我家告状,我就要挨你爷爷揍了。” 小明笑道:“这叫一物降一物。” 梁正天:“可不是吗。” 小明:“哎,我说老爸,您去当兵也算是找对了专业。” “那是。不过读小学和初中那会儿别人都叫我瘦猴儿。”梁正天边说边站起来走到穿衣镜前打量自己:“小明,你老爸还可以吧??” 小明:“您是指哪个方面?” 梁正天:“各个方面了。当然,主要指的是外部形象。” 小明调皮的说:“精心打扮一下,准能迷死一个连的痴情少女。还有就是,您的内功火候也不错。” “鬼头,没句正经话。”梁正天笑骂儿子。 晚上,梁正天和儿子一起看电视。他拿过遥控器调到中央一套,准备看“焦点访谈”。刚调过来,小明就嚷:“调第五套,足球联赛。红塔对泰山!” “什么?你们今天不是看过世甲联赛了么?今晚还看?”梁正天有些恼火。 “我们今天上午根本就没看足球联赛。”小明低下头说。 “那你们今天上午去哪儿了?”梁正天的神色开始严峻起来。 “我……我们……”小明嗫嚅着,却说不出理由。父子两人正僵持着,门外突然传来亮亮带着哭音的叫门声。 亮亮进门后,就和小明头挨着头说悄悄话。梁正天看出有些不对劲,连忙问亮亮:“怎么?露出马脚了?” 小明说:“我们班主任找亮亮的妈妈了,他妈妈狠狠的揍他。” 梁正天:“这龚晓彤也真是的,怎么能随便揍孩子?找机会我说说她。” 小明:“爸,亮亮说今晚他不想回去了,想在我家借宿一宿,行吗?” 梁正天踌躇道:“这,不好吧?他的妈妈会着急的。” “就该让她急急,谁让她胡乱揍人了?”小明嘟着嘴说。 亮亮也软语相求:“叔,就让我在您家住一宿吧。我实在不敢回去了。” 梁正天想了想,说道:“好吧,你们今晚商量商量明天怎么向老师交代。” “不用商量,我们坦白交代就是了……”小明话声未落,又传来敲门声。 “可能是我妈妈。”亮亮怕得脸色发白,身子发颤。 “快到里屋去。”梁正天低声说。待俩孩子进去了,他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一连愠怒的龚晓彤。 “我儿子亮亮是不是在你家?”龚晓彤阴着张脸问。 “是的。”梁正天一见龚晓彤的脸色,登时气馁了,向里屋喊道:“你们出来吧!” 小明陪着亮亮从里屋走出来,小明那张白净的小脸涨成了公鸡冠子色。 “叛徒。一点义气也没有!”在经过梁正天身旁时,小明恨恨的低声骂道。 “瞒不得呀,万一你阿姨她搜到了,那可更不会宽大处理了。”梁正天讪讪的解释着。 “亮亮,给我回去!”龚晓彤声色俱厉的命令儿子。 “跟你的妈妈回去吧,亮亮。啊?”梁正天也温言相劝:“只要你认识了错误,把事情说清楚了,保证下不为例,我相信你的妈妈不会再罚你了。对吧晓彤?” “梁正天!”晓彤恼怒之极:“我跟你没完!” “啊呀呀,怪起我来啦。”梁正天一脸的无辜相:“我可是一直都在从中做工作的。” “你自己做了什么荒唐事你自己应该比谁都清楚!”龚晓彤愤愤的说。 “我做了什么荒唐事了?你问问孩子们。”梁正天向两个孩子连使眼色,小明扭过了头不睬他。 “你看,出力不讨好,两边不是人。你该知道你自己有多荒唐了吧?”龚晓彤脸上掠过一丝讥嘲之色。 梁正天低下头默然无语。 “好,你不服是不是?那好,我就当着孩子们的面问你。”龚晓彤在左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亮亮和小明上午逃学你知不知道?” “知道。他们已向我认错了。我也给他们讲了逃学的错误性和危害性。”梁正天说。 龚晓彤不耐烦的说:“我是问你事先知不知道?” “知道一点。但我认为……不,实际上我也不允许他们这样做的,但……后来……”梁正天语无伦次,结结巴巴。 “梁正天!你就那么糊涂?明明知道孩子们准备逃学,你不但不制止,还怂恿他们,你这是什么态度?今天上午我见过你不止一次,你怎么不对我说?”龚晓彤原先有些苍白的一张脸此时涨得通红。 梁正天辩解道:“一早我不是到你家去了吗?我怎会知道他们逃学?” 龚晓彤:“你看你看又赖上了不是?先都承认了自己‘知道一点’,现在又完全推脱得干干净净。你就别再抵赖了。什么‘实际上不允许‘,又’但后来‘,后来怎样?任他们去,就当自己没看见?我真不知道你想让自己的孩子变成什么样子才满意。有你这样做父亲的吗?亏你还是部队中培养锻炼出来的指挥官!也不知你是怎么混上去的?”又是一番责问加数落。 “好好好,我承认,这事跟我有关系。当时我那样做之前也知道自己不应该那样做,那是错的,……可是,可是看到儿子那样,我实在,我心里对他内疚啊……你体验过我的这种心情吗?我……”说到这里,梁正天红着眼圈说不下去了。 小明听到自己的爸爸说到这里,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亮亮怯怯的走到龚晓彤面前,哽咽着说:“妈妈,您就别再怪叔叔了,全是我们的错。¬;¬;¬;¬;――我们也没看足球赛。” 梁正天擦了擦忍不住滚落眼角的泪滴:“什么?你们没看足球赛?那你们究竟去哪里了?” 亮亮垂着头说:“我们本打算不逃学了,可是小明……” “小明怎么了?你说!”龚晓彤厉声问儿子。 亮亮被母亲的突然叫喊吓了一跳,刚鼓起的勇气又给吓没了。 梁正天有些火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等孩子说完了再定赏罚不好么?”转头温言对亮亮说:“说吧亮亮,有叔叔在这里,你妈妈不会罚你的。”说着,看向龚晓彤:“你说对吧?” 龚晓彤哼了一声,别过了头不去看他。 亮亮犹豫了片刻,还是断断续续的给他们讲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小明当时就知道自己错了,到门外就悄悄揉烂了假条,和亮亮一起向学校走去。 到了一个僻静之处,小明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任亮亮怎么劝也劝不住。亮亮束手无策,也只有默默的陪他抹泪…… 小明哭了好一阵,才渐渐止住了哭声,抽噎着问亮亮:“亮亮,你知道我有多少亲人么?” “我不知道。”亮亮摇了摇头。 小明抽噎着说:“这世上我就只有我爸一个亲人了,我不能伤了他的心。我妈妈跟着一个香港老板跑了;我爷爷和奶奶也相继去世了,外公外婆又不来看我;我……我很伤心。在这个世上就只有我爸一个人关心我,放不下我了……”说到这里,亮亮已泣不成声了。 小明擦干泪水走到龚晓彤面前,说道:“阿姨,我们本打算不逃学了,但我这一哭就耽误了亮亮上学。都怪我,都是我不好!假条是我逼我爸给我写的,您别怪我爸,我爸好可怜。他的心里好苦好苦,他的处境最惨了,可他从不在别人面前提他的难处。您就别再怪我爸了,好么?阿姨,我求求你了。” 龚晓彤听儿子亮亮述说时眼中就已噙满了泪水,这时再听了小明的一番话语,鼻子一酸,眼泪哪里还忍得住?“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龚晓彤流着泪一把拉过小明抱在怀中,说不出话,就那么紧紧的抱着…… 第76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待龚晓彤携着儿子亮亮的手回到家里时,壁上的挂钟已响过了十下。 刚进门,就听大姐晓梅在厅上嚷:“梁正天到底是个什么人?真是浑账东西!”正骂着,龚晓彤牵着亮亮的手走了进去。晓梅看着龚晓彤说:“――噢,回来啦?哎哟喂,眼睛怎么红红的?那浑账东西欺负你了么?” 龚晓彤一愕:“你说谁欺负谁了?” 晓梅叫道:“还有谁了?不就是那个梁正天欺负你么?” 晓彤强颜一笑:“姐,你说什么?他怎会欺负我呢。” 晓梅不相信,拉着亮亮的手问道:“跟大姨说实话,姓梁的欺负你妈妈了没有?” 亮亮摇了摇头:“没有。小明的爸爸是个大好人,他怎么会欺负人呢?大姨,我困了。” 晓梅放开了亮亮的手:“去洗脚吧,小鬼头。大姨明天再和你说话。” 龚洋领着外孙亮亮睡觉去了,晓梅和晓彤在客厅里说话。 龚晓梅问晓彤:“梁正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晓彤答非所问:“中校警官,陇南边检站的政委。” 晓梅:“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他的人品怎么样?” 晓彤:“这我怎么知道?” 晓梅:“怎会不知道呢?你们不是七年的同学吗?怎会不了解他?你是在为这梁正天隐瞒什么吧?” 龚晓彤:“姐,你说什么呢?我干嘛要替他隐瞒什么?他是我的什么人?” 晓梅:“从他的言行看来,这人肯定有问题。不是神经异常就是做人没有原则性;生活作风散漫邋遢。我就是搞不明白部队上怎么会要这种干部?” 龚晓梅无语。 见妹妹不说话,晓梅又说道:“你怎么会有这么个同学?对自己的孩子竟采取这种纵容,怂恿的态度?根据我们法院的社会调查来看,青少年犯罪率逐年上升,跟这种不负责任的家长有很大关系。” “他也不是想把孩子惯坏,只是不善于管孩子罢了。”龚晓彤说。 晓梅:“你还为他开脱罪责?逃学是绝不能容忍的行为,他怎么会视而不见?我就不相信他会是一个能一心扑在工作上的好指挥官!”接着又补充了一句:“那政委的职务肯定是他吹牛拍马弄来的。” “姐,我们不能不根据事实的在背后妄自给他下定论。我相信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平时是喜欢油腔滑调的吹几句,但他做起事情来还是很踏实的。”龚晓彤反驳着晓梅梁正天的看法。 “可是,评价一个人不能光凭对他的表面印象。”晓梅说。 龚晓彤笑了一下,她没指出晓梅话中的自相矛盾。 “我看这人就是不怎么样。”晓梅也发现了自己说的话有些矛盾,但她仍不肯放弃自己对梁正天的观点。她见晓彤仍不说话,又说道:“看上去你对他还挺有好感的?” 龚晓彤眼望窗外,悠悠说道:“唉,我也不知道我对他的感觉究竟怎样?” 那一夜,龚晓彤老是做梦,梦中全是梁正天的影子。还梦见自己和梁正天在铺满鲜花的澜沧江畔嬉笑追逐…… 第二天清晨,龚晓彤又到江边公园散步。 此时,旭日初升,雾渐渐散去,公园里的花更红了,树更绿了,江水更清了;百灵黄鹂各自扯起嗓子唱了起来;各色蝴蝶翩翩起舞,穿梭于花草丛林间…… 龚晓彤观赏着如画的美景,谛听着大自然那美妙的歌声,呼吸着夹带着花香的新鲜空气,徜徉于澜沧江畔。这时的她心境就如一泓清澈明激的湖水,摒弃了一切烦恼和所有欲念……正沉醉于如梦如幻的境界中,偶一抬头,看见了从树林中奔出来的梁正天。并向她跑了过来。 梁正天仍然穿着那套没戴军衔牌的迷彩服,鼻孔中喷着呼呼直响的热气。跑到她面前,啪的一声站定,举手向她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你好,龚晓彤同志!” 龚晓彤被梁正天的一番做作逗笑了,弯着腰说道:“该是我向你敬礼才对吧?中校大警官?” “要敬就敬一个吧,我不会拒绝的。当然,我也不会批评你动作不够标准规范。”梁正天仍是一脸严肃的对她说。 龚晓彤又笑了起来。笑毕,她用手按住双膝,对梁正天说道:“我跟你说个事。” “说吧,”梁正天摸摸耳朵:“听着呢。” 龚晓彤直起腰来嗔道:“人家跟他说正事,他却又嘻嘻哈哈起来。不跟你说了!”说完,转身就走。 梁正天急了:“我这不是听着吗?我的姑奶奶。” 龚晓彤“扑哧”一笑,又转回身去:“你呀,硬是要没人给你咒念你才死心。” “是是,你说吧。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洗耳恭听。”梁正天装出一副无尽虔诚相。 龚晓彤瞪了他一眼:“你这人呀,叫你改改脾气那是比做什么都难了。”叹毕,又道:“你不能老这么惯着孩子,这样下去会惯坏他的。――虽说他很懂事。” “我也知道,但我实在做不到,一见到他我就严厉不起来了。唉,这也许与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极短有关系吧?我心中老觉欠他什么似的。唉!”梁正天摇头叹息。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娇惯和关爱不是一回事,教育还是不能放松的。”顿了顿,又说道:“孩子小,应该给他找个妈妈照顾照顾才好。” “对,是应该给他找个妈妈。但,到哪里去找呢?”梁正天叹息着。 “哎,如果你的品质真的如你所言,那么,给小明找个妈是应该非常容易的了。”龚晓彤有些恨自己:“怎么一和他说话我就含着些暗示他什么似的味儿?”又想:“从前我与别人说话可不是这样啊?’’ 她心中转着这些念头,梁正天可不知道,对她笑道:“因为没有时间所以也就没有机会,只好找个温柔娴淑的给小明做妈算了。”梁正天看着她笑,那笑容极是古怪,不知为什么,龚晓彤看了梁正天那古怪的笑容,心里“格噔”的跳了一下…… 中午,梁正天在厨房里炒菜,小明哭着从外边进来,在沙发上坐下后仍是呜呜咽咽的哭个不休。梁正天未及端下炒锅,手中拿着锅铲就直奔厅上。见儿子哭个不停,他有些慌神,抓耳挠腮的连声问:“到底是怎么啦?我的小祖宗!你倒是说话呀。” 小明哭了半天,才抬起泪水满面的脸说:“亮亮的大姨不许他到我家玩了。” “他的大姨是谁?”梁正天问。 小明:“不知道。” “没关系的乖儿子,既然他们不让来,那我们就找着去……”梁正天话未说完,厨房中就飘出了浓烈的焦糊味。 小明叫了起来:“爸,菜糊了!” 梁正天一个箭步就往厨房窜去。 第77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这天,龚晓彤家格外热闹,亮亮年满十二周岁,晓梅和丈夫邹丹都回来团聚,晓峰也专程从省城赶了回来和家人一起为亮亮庆祝生日。 桌上的生日蛋糕放了四盒,其中的一盒是晓云特地从俄罗斯打电话回来让她的男友给补上的。 大家都喜气洋洋笑语不断,惟独亮亮郁郁不乐沉默不语。 晓彤低声抚慰亮亮:“大姨也是为你着想,怕你被别人带坏了。” 亮亮撇了撇嘴,道:“她又不是我的妈妈,凭什么管我?她怕别人把我影响坏了,又怎不知道我能把别人带好?” 晓梅听了亮亮的话,有些尴尬,欲言又止。 晓彤沉下脸来喝斥亮亮:“犟牛儿,怎么说话的?大姨这样做也是为你好,她可是你的长辈,就跟亲生父母一个样……” 亮亮听母亲如此教训自己,不满的瞋着龚晓彤。 龚晓彤见儿子瞋自己,骂道:“你瞋谁呢你?”转头又对晓梅说:“姐,别理他,这孩子也太不像话了。” 龚洋和儿子龚晓峰在一边议论着梁正天。晓峰:“……咳,就是那个正天哪?我对他的印象太深了。他小时候跟个瘦猴似的,可老爱找我打架。原先他不是我的对手,每次打下来,他不是眼乌腮肿,就是鼻血长流,可他从不服输,更不掉一个泪儿,只指着我说:‘晓峰,你别得意,下次还找你打!’我就说:”小猴儿,你尽管放马来吧,什么时候手痒了,来找我就是,我奉陪到底!’过了一个月,他没来找我,我也就渐渐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了。偶尔见他手上腿上绑着沙袋胡乱挥舞,也不在意,心想这瘦猴儿倒改了性了,顽皮劲儿都用到锻炼身体上去了。唉,可这次我却失了算,栽了跟头了。” 亮亮“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凑近晓峰说道:“舅舅,他练功夫是要报复您来着。这次‘眼乌腮肿,鼻血长流’的该是您了吧?您哭鼻子了没有?” 晓峰伸指在亮亮的脑门上厾了一下:“小鬼头别胡说。舅舅堂堂男子汉怎么会哭鼻子?不过,这次他可真的把我扁惨了,回到家整整睡了一天呢。有没有这事?爸?” 龚洋道:“可不是么,那天我喊你起来吃饭你也不起来,你只说:‘吃饱了。’我问你:‘吃过什么了?’你没好气的说:‘瘦猴儿的拳头!’”龚洋话音刚落,全家人一起笑了起来。 笑声停下,龚晓峰转头问龚晓彤:“他现在还常找人打架么?” 龚晓彤笑道:“变了个人了。” “唉”晓峰叹道:“我还真想象不出顽皮捣蛋的瘦猴儿梁正天规矩起来是个什么样子?” 龚晓峰话音刚落,门口就有人接上了话:“就是被观世音给套了紧箍圈的孙悟空模样。”随着一声笑答,梁正天身着整齐的警服,手牵儿子小明满脸笑容的站在他家门口。 “正天!”晓峰笑着迎了上去。两人又是拥抱又是握手,简直亲热得一塌糊涂。晓峰握着梁正天的双手上下打量:“呀,当年的瘦猴儿正天如今英姿飒爽,威风凛凛。哎,我说你现在看上去还真有一副将军的派头。混的不赖嘛。” “也就一般般啦。晓峰,要不咱俩再较量较量。”梁正天捋袖举掌,准备和晓峰掰手腕。 龚晓峰连忙摇手:“不用较量了,我认输就是。——刚才握手时你捏得我手掌生疼。” 梁正天转过身和在坐的人逐一握手,一边自我介绍:“鄙人梁正天。——你好晓梅姐,你好邹兄邹大教授。” 晓梅夫妇也客气的和他握手。 握到一个小伙子的手时,梁正天愣了愣:“这位是……” 龚晓彤在一旁介绍:“哦,这位是我妹的男友小邱,在教育局工作。” 梁正天:“哦哦,原来是晓云的男友啊。你好你好。” 小邱也客气的回应:“梁大哥好!您在我们沿江城可是名人。大名久仰,今日得能相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梁正天:“什么名人啊?不过就是老街坊眼中的一个淘气鬼罢了。” 梁正天伸手去握龚晓彤的手。 晓彤边把手缩往身后边说:“我们就不用了吧……”她虽然缩手,但又怎躲得过梁正天那闪电般的动作?龚晓彤的手指被梁正天握住用力一捏,痛得她差点掉下泪来,忙使劲摔脱了梁正天的手:“哎呀,我说你使这么重的力干嘛?” 梁正天笑道:“哎,我这还没使力呢?怎么就痛了?”又转头向众人介绍自己的孩子:“这是我儿子,——小明。”说完,梁正天又对自己的儿子说:“小明,上去喊姥爷大伯姑妈阿姨叔叔。” 小明乖巧的上前挨个喊了一遍。 亮亮见到小明,早把那郁郁寡欢抛到了九霄云外,上前挽住小明的手到自己的房中玩儿去了。 “这孩子我见过好几次了,看上去象谁?可又一时想不起来。”龚洋对梁正天说。 梁正天:“这孩子领着出去还不至于丢人现眼吧?叔?” “什么话呢?”龚洋说:“多聪明伶俐的个孩子。好招人喜欢。” 晓峰有些不服了:“我家亮亮也不差。” “那是当然,明明亮亮。——正好一对儿。”梁正天说。 晓峰:“不,是亮亮明……” “哥,别跟他争了。”晓彤阻止着晓峰。 晓梅和丈夫交换了一下眼色,邹丹毫无反应,晓梅眼中却露出鄙夷不屑之色。 小邱坐在一旁笑:“我看这俩孩子都一样聪明伶俐,就跟一对双胞胎似的。” 听到这里,龚晓彤微微红了脸低下了头。 梁正天倒是若无其事,坐下后,他一脸认真的说:“今天我是专门提意见来的。我说你们可别孤立我家小明啊。孩子嘛,他们之间的友谊是纯洁的。特别是心灵,那是完美无瑕的。十二三岁的孩子就给他们划分阶级成份,这多伤孩子童真的心哪!你们不让亮亮到我家玩,我儿子都伤心得不得了了,整个上午都哭个不休,怎么劝都劝不住。” 一席话说得晓彤等人甚是尴尬,只有晓梅一人若无其事。 “我没有……没有说过让亮亮别到你家去玩的话呀。”晓彤红着脸说。 梁正天又说道:“孩子有缺点犯错,批评教育就可以了嘛,不必用这种隔离的措施啊。说心里话晓彤,我都不相信你会做出这个决定。过分了点吧?我过去是‘刁钻古怪’吧?但你也没有用这种措施和我断绝往来啊。”说完,用异样的眼光瞟了晓梅一眼。 晓彤又是难堪又是好笑,红着脸一个劲的说:“我没那意思,不是那意思。”她实在不便当众跟梁正天解释这只是晓梅的意思,这并非她所为。她也是事后才知道是自己的姐给亮亮下了这道严令的。 晓梅刚才见梁正天用那种眼光瞟自己,知他实是指桑骂槐,说晓彤是宾,呛自己是主,于是坐不住了,说道:“我们并不是针对孩子……” 梁正天笑道:“那就好办了。既然针对的是我而不是孩子,那你们直接跟我谈判就行了嘛!不用去隔离孩子相处。” 晓峰、小邱、邹丹相对大笑。晓彤却哭笑不得。 晓梅板着面孔对梁正天说:“我家晓彤性格内向,有些事情需要我们帮着她处理才行。既然发生了这件事情,我们采取一些措施也是应该的。” “晓梅姐,听晓彤说你是一个律师,专为人申冤打抱不平的,可这不能算是一冤假错案,更不是什么上纲上线的政治斗争。你大可不必那么不近人情吧?” 晓梅:“可你也应该知道,这样下去会耽误了亮亮一生的前途。” 梁正天:“我都说过是我错了……唉,我自诩挺能辩的,可一遇上你这大律师,我肚里的那些道理怎么就都成了茶壶中的饺子呢?” 其他人都哈哈大笑,晓彤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邹丹摸了摸微微有些儿秃顶的脑袋:“我说,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好不好?你们别再唇枪舌剑的辩论了,若再斗下去,今天晚上不吃安定恐怕得失眠了。” 众人又是哄堂大笑。 小明听到客厅上笑声迭起,忙从房里探出头来问道:“爸,您又闹什么笑话呢?” 这时,龚洋端出两盘菜来,对他们笑道:“帮帮忙,把桌子腾出个摆放菜饭的位置。你们先随便吃一点。正式的晚餐还在后面。” 梁正天忙起身接过龚洋手中的菜盘:“叔,您老也真是的,话明气消,我也不生气了,又何必为我这么破费呢?这,这叫我心下难安哪。” 龚洋笑道:“正天,你也不必内疚,我们这是为亮亮庆祝生日来着,不过碰巧被你赶上了而已。” 梁正天:“啊呀,叔,将我的军哪?这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了。你们也该事先告诉我一声,我也好给亮亮备份礼。———亮亮今年贵庚多少 ?” 晓彤:“十二周岁了。” 梁正天:“哦,和小明同年的。” …… 说着话,厨房中传出鸡肉下锅的爆响声。 梁正天快步向厨房走去:“叔,这下几道菜我来做。您老肺部有问题,可别呛着了。” 龚洋:“你行么?可别给我弄砸了啊?” “瞧您说的。您以前是开饭馆的,评职称至多中一级厨师吧?可是凭我现在的厨艺呢,评个特三级绝对没问题!” 晓彤:“哎,还真是的,我说你老王卖瓜——讲着讲着又吹上了。” 晓梅:“嗯,这人虽狂些,做起事来倒也不碍眼。” 晓彤看着晓梅笑:“哦,你对他的看法变了?” 晓梅看着正在厨房里炒菜的梁正天点了点头:“嗯,是变了点儿。” 亲爱的各位读者朋友们,请多多关注阿星写的小说,现在更新的是《寒星》主人公阿星写的中篇小说《再续前缘》,你们想不想知道阿星最后究竟有没有实现梦想?有没有成了举世闻名的农民作家?敬请继续关注!谢谢! 第78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晚饭还没有好,趁这空隙,梁正天到龚晓彤的房中单独跟龚晓彤谈找工作的事:“我与几个同学和朋友打了电话,让他们帮忙安排一下你的工作。可能是现在的劳资关系还不好转,要等有了正式招工指标才能办。你可以先干着,别的以后再想办法,你看如何?” 龚晓彤:“我的意思也是先找个工作干着,不想老一个人闷在家里。” “你还会多少英语?”梁正天问龚晓彤。 龚晓彤:“全还给老师去了。” 梁正天:“就没留下一点点?” 龚晓彤摇了摇头:“没留下。” 梁正天:“会不会电脑?我是说能不能简单的操作?” 龚晓彤:“让它操作我还差不多。” 梁正天:“那,你觉得你干什么比较合适?也就是说,你对什么更擅长一些?” 晓彤低下了头:“我就会写写小诗和散文。也会写一点应用文,那还只是比较常用的那些。” 梁正天:“唉,那这几年你都在干些什么呀?什么也不学?我说你念书的时候成绩那么好,文科仅次于阿星和胡玲玲,回家后怎么就不看看书巩固巩固呢。” 龚晓彤的眼圈红了:“对,这几年我什么也没学,什么也没干,就这么干耗着。我是个没用的废人。” 梁正天连忙道:“对不起晓彤,都是我不好。不会不要紧的,我们现在就开始学。你比我聪明,我都会了,你哪有学不会的理?对吧?“ 一句话把龚晓彤逗笑了:“我怎么能跟你比呀?你多聪明!我是一没用的……” 梁正天:“你看你看,自卑的老毛病又犯了不是?我最讨厌这句话,也最不想听这句话。谁又比谁有用多少了?你要记住:一个人有了自信才会成功!――这样吧,从明天起,你和我儿子小明一起补习英语,我同时教你操作电脑。我家里有一台普通型号的。趁我还有几天假,你就先到我家熟悉一下电脑基本操作原理,然后我再帮你联系个正规的学习班。工作的事情我再去跑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你做的。” 龚晓彤感动的看着梁正天说:“正天,我真怕辜负了你对我的殷切期望。” 梁正天:“不许泄气!记住美国励志作家罗曼v皮尔在书中写到的话:你认为你行,你就行。你认为你能,你就能。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只要现在就开始,没有什么事能难倒我们。” 龚晓彤感动的看着梁振天默然无语。 好友相聚,晚饭的时候梁正天和龚晓峰喝了不少酒。龚晓峰狂吐了一阵,就被邹丹和小邱扶到房里躺下了。龚晓彤和小明一起护送梁正天回家。虽然路灯明亮如昼,可喝得烂醉如泥的梁正天已辨不清南北,脚步东倒西歪的,一条巷子还不够他走,身体时而撞在这面墙上,时而又撞在那面墙上。虽然醉得不行,可他却走得飞快。他走的路线是s型,龚晓彤和小明走的可是直线,饶是如此,两人还是有点跟不上他,但又不敢离他太远,深怕梁正天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两人只好气喘嘘嘘的一路小跑紧紧跟着他。 梁正天走着走着身子雄赳赳气昂昂的直往停放在墙边的一辆摩托车撞去。龚晓彤和小明连忙跑上前把他拉回到巷子中央。 梁正天边走边口齿不清的嘟哝着:“不用拉我,不用扶我。让我自己走!” 回到家里,小明摁亮了家里的灯。梁正天就象泄光了气的皮球般瘫坐在客厅的地上。 龚晓彤和小明忙跑上前把他连拖带扶的弄到卧室的床上躺下。 龚晓彤用力将梁正天俯卧的身体翻过来时,看到梁正天脸上仍泛着痴迷的微笑。 龚晓彤替梁正天脱了鞋,把他的双脚放到了床上。自己也在床沿上坐了下去。 仰躺在床上的梁正天眯缝着眼睛喃喃自语:“千杯酒下肚,一醉愁全无啊。我是神仙了,呵呵呵。。。。。。” 晓彤吩咐小明:“小明,快去泡杯茶来。” 小明“哎”了一声,到客厅上去泡茶。 龚晓彤又补充:“多放些茶叶。解酒。” 小明赶紧泡来一杯浓茶放在床头柜上。 梁正天裂开一丝眼缝看着小明:“小……小明,你去睡吧。啊。明天你还要早起去上学呢。听话,爸没事。”说着,挥起无力的手在空中划了个圆弧。 晓彤也对小明说:“去睡吧,没事。有阿姨照顾你爸呢。” 小明答应着走进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龚晓彤往一边挪了挪身子,问梁正天:“要不要躺下?” 梁正天醉眼迷离的看着龚晓彤:“噢,不,不用。晓彤,真不好意思,第一次重逢就让你看到了我这狼狈样,真是好丑……呃――我,我可以握着你的手么?” 龚晓彤笑道:“我的手不是被你握在你中吗?” 梁正天努力抬起沉重异常的眼皮凝视着龚晓彤:“对…对不起。你…你不会怪我吧?晓彤?” 晓彤低着头:“不怪你。” 梁正天:“晓彤,我,我想和你谈一个问题,正经的问题。你不会怪我吧?” 龚晓彤:“我不怪你。你说吧。” “那…那你听好了,晓彤。不过,你不会怪我吧?”梁正天又再重复。 晓彤笑出了声:“我已说过不怪你了。” “那……那好,”梁正天指指龚晓彤,又指指自己:“我……我想说说你……你和我的事。” 龚晓彤心跳如鼓,下意识的抽回了被梁正天紧紧握住的手。 梁正天虽醉,却也觉察出了龚晓彤那微妙的变化。他的脸更红了,话更结巴了:“你……你怪我了是……是吧?” 龚晓彤定了定神,说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梁正天结结巴巴的对龚晓彤说:“那……那这样,啊,我……我想过了,仔细想过了,我们是七年的同学对……对吧?我,我们是多年的朋友对吧?……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对,对吧?我…我想,我们应该结婚!” 龚晓彤羞红了脸:“你就别再瞎说了。” 梁正天复又伸手抓住龚晓彤的手摇晃着说:“晓彤,我没瞎说……我爱你,真的,我真的很爱你。我们结婚吧?啊?”说毕,冷不丁仰起身来就向龚晓彤吻去。 龚晓彤全没料到他会毫无先兆的突然来这一着,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梁正天的双唇顿时吻到了自己的唇上。龚晓彤羞怒交加,抽出手来“啪”的就扇了梁正天一记耳光,接着就“呼”的站起来转身快步离去。门外,传来龚晓彤恨恨的哭骂声:“流氓!真是无耻啊!” 梁正天躺在床上,看着龚晓彤离去的背影,眼中泪光盈盈,头一侧,几滴泪珠悄然滑落枕上…… 龚晓彤回到家里,自己的姐姐晓梅、姐夫邹丹、还有晓云的男友小邱都还没走,他们正坐在收拾干净的客厅里谈论着龚晓彤和梁正天的事。 龚晓彤一进门,邹丹就对她说:“晓彤,我们正在谈论你呢,都觉得你和正天挺合适的。” 龚晓彤板着脸瞪了邹丹一眼:“姐夫,少拿我开玩笑。真是无聊!” “不是跟你开玩笑。真的,我觉得梁正天对你也挺有意思的。”邹丹一本正经的说。 “唉”龚洋叹了口气:“人家正天现在可是当大官了,能看得上我家晓彤?” “爸,爱情是不能用地位和金钱作基础的。再说了,晓彤仙女般的个人儿肯嫁给他梁正天,那也算是他梁正天八辈子修来的福了。对吧小邱?”龚晓梅转头问小邱。 小邱:“嗯,我也觉得二姐和梁大哥挺合适的。从条件和年龄上看,他们都是很般配的一对。” 龚晓梅:“可是,我觉得我妹妹和梁振天的性格差异大了些。” 邹丹:“嗨,这样更好啊,正可取长补短嘛。” 龚晓彤看着邹丹和龚晓梅没好气的说:“你们这是怎么啦?怎么老是拿我寻开心?” 龚洋:“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你姐和姐夫怎么会拿你寻开心呢?嗯,晓彤,你觉得正天怎样?” 龚晓彤的心里很乱:“从来都没想过!” 邹丹:“那你现在就好好的想一想嘛。” 龚晓彤又瞪了邹丹一眼:“姐夫!” 龚洋看着晓彤:“正天脑袋瓜灵活,心眼也好。你看……” “这世上的好人多了去了,你能跟所有的好人都成一家子么?”龚晓彤心里实在烦到了极点。 “唉”龚洋叹了一声:“这女儿大了,还真不让我这老头儿说话了。” 邹丹向龚洋使了个眼色:“爸,您老就别再操心了,这是晓彤和正天两个人的事,成与不成也在他俩之间。也许人家已经私下有了默契了。” “就是就是,爸,我们就别瞎操心了。我妹子心计高着呢。”龚晓梅夫妇一唱一和的边说边神色古怪的看着龚晓彤。 看到一家人都迸出了火药味儿,小邱有点儿尴尬,赶紧起身撤离:“啊,时间不早了。我要先走了。” 龚洋:“那你开车小心点儿。” 小邱:“我会小心的。叔,您老进去吧。” 小邱走了,一家人突然沉默了下来。 龚晓彤心里乱极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对梁正天的感觉究竟怎么样。这时被家里人一搅和,更是乱成了一团遭。 这天夜里,龚晓彤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她心中就象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股脑儿涌上了心头…… 读者朋友们,多多支持多多推荐多多收藏多多关注多多点评,只要您出手,只要你关注,就说明你有一颗正直善良的心,因为你的关注,代表着你对弱势群体的一份爱心!点开看一看吧,看一看用朴实文字书写成的动人故事,再用这个故事震撼震撼你那颗沉睡迷失的心!谢谢关注!《寒星》作者段兴华qq1523114350 第79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两天后的一个早晨,梁正天打电话约龚晓彤到沿江公园见一面,说有事求她。 龚晓彤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去赴约。碰巧是周末,便把儿子亮亮也带了去。 他们母子到沿江公园时,梁正天已带着小明等候在那里了。 两个孩子蹦蹦跳跳的玩去了,龚晓彤和梁正天都沉默着。自发生了突然一吻,两人的心里都有点儿尴尬。龚晓彤单独面对梁正天的时觉得更不自然了,两只手这儿摸摸,那儿放放,浑身象有虫爬着似的难受得慌。 梁正天看了晓彤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两人在难耐的静默中煎熬了一阵,梁正天才讪讪的说道:“晓彤,多谢你能来。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呢。那晚上的事……实在,对不起。――在沿江我没有比你更好,更合适的朋友了,所以,这件事我只好来求你。” 龚晓彤低下头眼睛望着脚尖,轻轻的说:“什么事?你说吧!” 梁正天:“是这样的,昨晚我接到边防检查站的电话,说总队命令我提前收假,有件事情交给我处理。副总队长已向检查站赶去了,我今天就得出发,可是我又不能把小明带着走。不知,你是不是能帮我照看一下孩子?虽然他说他能够自己照顾自己的,但他毕竟年纪小些。我不太放心。” “当然可以。”龚晓彤抬起了头:“可以让他暂时住到我家去,和亮亮睡一个房间。” 梁正天:“我和他谈过了,但他不愿意。这孩子自尊心特别强,到别人家寄居他感到别扭。是不是让亮亮去我家陪他?当然了,如果你不放心的话,你也可以住到我家去,――反正我也不在。这关键看你愿意怎样了。” 龚晓彤:“怎么办都可以。只要你对我放心。”说完,又低下了头。 “我不信任你又怎么会来求你?就怕你不愿意,不喜欢。只要你愿意,我的家可以完全由你来支配由你来管。”梁正天诚恳的说。 龚晓彤正要说什么,亮亮和小明在追逐时一齐摔倒了,清脆的笑声传来,两人的目光同时向那边移去。 两个孩子起来后拍拍身上的尘土,又相互追逐。 龚晓彤收回目光,又垂下了头:“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梁正天:“事情处理妥善后我就可以调回来了。――除非另有特殊情况。” 晓彤:“我是问你要去多长时间?” 梁正天:“多则一个月,少则半个月,这得看到时事情有没有变化。” 龚晓彤:“你去处理的这件事,会很危险么?” 梁正天:“不会有多大危险的。我回去主要是部署和指挥。――站长转业了,新的政委人选还没有,我只好再顶一段时间。唉,说好了教你操作电脑的,可时间来不及了。” 龚晓彤:“这个,以后再说吧。” 梁正天:“你的工作,等我调回来后再定吧,那时也许会有更适合你的工作去做。” 龚晓彤:“你心里不要总是挂着这些事。这事不急,七八年都过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梁正天点了点头:“也是。”顿了顿,又说道:“小明支气管有点问题,现在天气有些凉了,你一定要嘱咐他多穿些衣服,别着了凉。他不吃韭菜和鸭肉,也不能吃辣的和呛的。他不喜欢香腻的食物,口味偏甜,但你得控制着他点,尽量少给他吃甜的。由于生活不太规律,他的肠胃也不太好。钱我交给你管着,零花钱由你发放给他。” 龚晓彤:“这些你不必操心,我会处理好的的。但,钱你就不用……” “不,晓彤,你就别再推辞了。这是必要的措施。”梁正天看着远处玩得正起劲的儿子,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怜爱之情:“我身在部队戎马倥偬,一年才回一次家,有时还因临走前有事而回不来。这几年来都是我妈在照顾他,现在我妈不在了,我没能好好的教育他,惯得他太任性。你该说就说,该骂就骂,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这孩子一点不怕我,看上去好象还肯听你的话。” “小明挺懂事的。也听话。”龚晓彤说。 梁正天感叹:“听什么话呀,不过,还算明白道理,不是胡搅蛮缠的那一种。时间过得真快呀,一转眼孩子都已十多岁了,再过几年,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梁正天收回目光,又看着龚晓彤说:“晓彤,我们接触的这段日子对你多有冒犯,希望你别放在心上。我也知道我这人缺点实在太多,想起这些,心里对你深感愧疚。” “你的那些也不是什么缺点,这只是人与人之间的性格不同而已。我也绝没有在心里怪过你。”龚晓彤眼望远方悠悠的说。 梁正天沉默了一阵,脸上露出些许笑容:“那好,小明就拜托给你了。走时我把钥匙给你。” “你,可要多加小心哦。”龚晓彤依旧声音很轻很轻的说。 梁正天看着龚晓彤笑,却不说话。龚晓彤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你笑什么啊?” “不笑什么。”梁正天说:“已有好多年没听过这么深情款款的关心话了。――你不用当心,我会比任何人都加倍爱惜自己的。” 龚晓彤低声嘟哝:“别臭美了你。谁又‘深情款款’了?” 梁正天看着龚晓彤灿烂的笑。 小明在远处秋千上欢快的喊:“爸,你和阿姨快过来荡两圈! 。。。。。。。 梁正天亲了亲儿子的脸蛋,又摸了摸亮亮的头,欲往三菱车内钻,又转过身来,举手向自家的窗口挥了挥。 龚晓彤站在窗边,手臂动了动,却始终没有举起来。等她下决心举起手时,来接梁正天的三菱车已经开远了。 亮亮和小明手拉着手往楼上走,边走边说着什么开心事,不时发出稚嫩而清脆的笑声。 这时,龚晓彤转身倚在窗框上,她那俏丽的脸上依然没有一丝表情,眼中却闪着忧郁而依恋的光。 吃晚饭的时候,龚晓彤对小明说:“小明,这次期中考你的数学和语文都九十多分,另外几科怎么才考了六七十分?” 小明:“我不喜欢另外几科,考六七十分已经对得起那几位任课老师了。” 龚晓彤驳斥小明:“哎,怎么说话的?你这种态度可要不得,难道你干学习是帮老师学的?” 小明嘴中塞满了饭,有些口音不清的说:“唔,我这已是超额完成任务了,我爸要求我学好主科外副科及格就行!” 龚晓彤严肃起来:“现在管你的是我,不是你爸。你得按我的要求去学――不能只满足于及格。听到了没有?” 小明点了点头:“唔,唔,知道了。” 晚上,龚晓彤督促孩子们洗完,上了床,然后才关了房里的灯走向客厅。 她就住在梁正天的房间。房间里的陈设极其简单,除了立柜上有台电脑外,就是书架上有些书,还有些柚木雕的小动物,如小狗呀,小象啊小猪啦等等。这些东西都是梁正天到境外出差时从缅甸和泰国带回来的,虽然不是什么稀世珍品,但也雕得逼真,尤其是那小猪和小象,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令龚晓彤爱不释手。 壁上挂着一副梁正天的照片,照片上的梁正天身着迷彩服,腰挎短枪,英姿挺拔的站在界碑旁,背景是墨绿色的一望无际的阔叶林。他那轮廓分明的脸上漾着开心的微笑,一双虎眼闪着熠熠的光。龚晓彤凝视着照片上的梁正天,似乎是被梁振天那开心的微笑所感染,她脸上也有了些许笑容。 “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啊?”她轻声问照片上微笑着的梁正天。 转眼就要放寒假了,梁正天仍然没有回来。 龚晓彤一边督促两个孩子复习功课,一边焦虑的等待梁正天的归来。 群芳吐翠,百鸟争鸣。澜沧江畔的杜鹃绽放如火。亮亮和小明已度完寒假,背起书包回到了学校。龚晓彤拨打梁正天的电话,却一直是关机状态,始终打不通。去了半年,梁正天就关机了半年,一点音讯也没有,就象整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龚晓彤开始觉得吃饭不香,睡觉不甜,整日整日的在悒悒不乐中度过。 第80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初夏五月的一天午后,龚晓彤在梁正天家的厨房中刷碗,她思潮起伏,历历往事恍若梦境。这碗盘她已刷过三遍了,可她仍在刷,一遍又一遍的刷。她紧抿着丰满的双唇,紧蹙的蛾眉下,一双丹凤眼闪着忧郁的光。也不知过了多久,放在客厅里的手机响起了分组为朋友的铃声。铃声传进她的耳里,在敏感神经的驱使下,她放下手中的碗就往客厅上冲。奔得急了,额头撞在反弹回来的门上,可她丝毫不觉得痛。 她抓起茶几上的手机接通了电话,握着手机的手在不停的颤抖。把手机凑在嘴边,她却发不出声音。只是把手机紧紧的贴在耳上,期待着梁正天那浑厚粗犷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可是,从手机里传出的是个陌生的女子声音:“喂!” 她很失望,竟忘了回答。 须臾,那银铃般的声音再度传来:“喂,有人在听吗?” 龚晓彤连忙回答:“有有,我听着呢。” 那边又问道:“请问,您是晓彤姐吗?” 龚晓彤:“是是是,我是龚晓彤。”她更激动了,颤着声音问道:“请问,您,您是谁?正天,正天他还好么?你怎么用他,他的手机给我打电话?”她脸上发着烧,话也说得结结巴巴。 那边长久的沉默。龚晓彤的心更加剧烈的跳动起来,握着手机的手渗出了细碎的汗珠。 过了很久,听筒中终于又传出了声音:“我是陇南边防检查站的丽华,梁政委在指挥剿捕枪毒犯的战斗中……”龚晓彤“啊”了一声,眼前一黑,登时跌坐在沙发上,但仍把手机紧紧的贴在耳边。 “噢,姐姐您别紧张,梁政委只是受了重伤,现在已脱离了危险。”对方大概听到了她的惊叫声,向她解释。 龚晓彤舒了口长气,她觉得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对方又开始说话了:“只是……” 龚晓彤的心又提了起来。 “……梁政委的双眼永远看不到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了,为了国家的安定和人民的幸福,梁政委他……他……”对方哽住了,听筒中传来轻轻的啜泣声。 龚晓彤又低呼了一声。不过,她那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下来了:“究竟是怎么回事?您能详细的说给我听听么?”龚晓彤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跟对方说。 过了片刻,听筒中才传出有些鼻齆的声音:“哦,姐姐,是这样的……” 原来,梁正天这次回边防检查站,是奉总队之命去剿捕一个规模庞大的跨国贩毒团伙,检查站的官兵虽然大获全胜,为国家乃至世界除去了一个大害,但,官兵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身先士卒的梁正天也为此身负重伤…… “……梁政委现在已基本康复了,本来医生还不准他出院的,但政委坚执要提前出院,想早一日回到家里。听说政委就只有一个年幼的儿子,别的已没有什么亲人了……政委明天就可以回到沿江,希望姐姐您能照顾好政委……” “我会的!”龚晓彤突然叫了起来。那边沉默了,龚晓彤也被自己那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 …… 挂了电话,她半倚半靠的偎在沙发上,似醒非醒,似睡非睡。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回过神来。抬头向壁上的挂钟一瞟:“呀,已经下午五点了。” 明明和亮亮该放学了,龚晓彤拖起疲惫不堪的身子向厨房走去。 …… 又是一个初秋的早晨,龚晓彤和梁正天相依偎着到沿江公园散步。 他们边走边说着话。 “我们第一次在公园碰面时,你说我像什么来着?”梁正天问龚晓彤。 “说你像千里驹呀。那时你好象有永远使不完的劲。”龚晓彤凤眼生辉,笑靥如花。 “唉,现在呀,有劲也奔不起来了。”梁正天叹息着。 龚晓彤笑道:“嗨,没关系的。我是跛子,你是瞎子,我能看到路,你能扶着我,我们并肩往前奔,共同做回千里马!你说好么?” 梁正天:“好!”说完,两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玉香看稿子的时候,阿星陪乐乐去看《熊出没》。看了会儿,他又返回电脑旁,问正在看稿的玉香:“怎么样?看完了吗?” 玉香:“嗯,我觉得应该再修改修改。这故事写得太实,一点夸张虚构的成份也没有。” 阿星:“这个故事本就是写实主义的作品。你看起来当然就会觉得太实,跟生活中的情景是一模一样了。” 玉香:“我觉得可以再夸张一些,虚构一些里面的故事。你不是常说‘艺术是来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的产物吗’?如果再夸张一些,或许会更吸引读者眼球。” 阿星:“理是这么个理,但我觉得这个故事本就很感人,根本就不用去过多的渲染和修饰。” 玉香笑道:“你是自己被自己感动了吧?你是在写你们老同学的故事,所以你自己进入了故事的角色里。” 阿星:“你就那么觉得这篇小说没有令人感动的地方?” 玉香:“我读了当然是感动的,看里面情节的时候我都抹了好几次泪呢。” 阿星:“我不喜欢故弄玄虚的去写一些不贴实际不近生活的东西。我的写作原则就是去写现实生活中的现象,用最平实的故事去打动人。唉,现在那些写作的人,为了赚读者的眼球和喝彩,老是瞒目的去追求那些虚幻的新奇。这些作品又不是拿去给外星人看,何必一定要去写那些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呢?” 玉香:“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敢肯定喜欢你的读者并不会很多。” 阿星:“这我可没办法。那些虚幻的东西可经不起时间的考验。今天的饥渴也许就是明天的厌弃。作品是要流传后世的,我的原则是:即便不能在今天名扬天下,也不去做遗臭万年的趋炎附势之人。” 玉香:“嗯,这些我也没你懂得多。你觉得好就这样吧。你准备把作品投到哪里发表呢?” 阿星:“我准备再写一组短篇小说。然后投到几家小刊物上试试。唉,像我这样的无名小卒,大刊物是说什么也不会刊用我的作品的。” 玉香:“那你继续写吧,我去做饭了。”说着就走出了卧室。 第81章 女人当自强之——柳花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82章 女人当自强之——巧姑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83章 为女人喝彩之——杏花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84章 一腔痴情换伤心 多情却为无情恼(1)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85章 一腔痴情换伤心 多情却为无情恼(2)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86章 一腔痴情换伤心 多情却为无情恼(3)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87章 一腔痴情换伤心 多情却为无情恼(4)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88章 一腔痴情换伤心 多情却为无情恼(5)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89章 一腔痴情换伤心,多情却被无情恼(6)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90章 一腔痴情换伤心 多情却为无情恼(6)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91章 一腔痴情换伤心 多情却被无情恼(8)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92章 一腔痴情换伤心 多情却被无情恼(9)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93章 多情却被无情锁 一腔伤心谁人解(1)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94章 多情却被无情锁 满腹愁绪谁人解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95章 多情却被无情锁 愁肠满腹谁人解(2) - 寒星 - 蒙蛮勤乐 翻过山梁,离汉中华的家只有一公里多,又是下坡路,走了一会儿,两人就到了汉中华的家门口。两人还没跨进大门,两条凶猛的猎犬就从门口窜了出来。那猎犬是训练有素的,虽然凶猛,但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它们是绝对不会张口咬人的。它们只是站在大门口龇牙咧嘴的吠叫着,向两个陌生来客示威,不让两个陌生人擅自入内。听到狗吠声,军海的干爹汉中华走了出来。他用苗语呵斥了一声,两条狂吠不已的猎犬就乖乖的趴在了大门口。汉中华是个身材瘦小的老头儿,虽然年过花甲,但看上去身手还很矫健。看清门口站着的是自己的干儿子和一个陌生女人,汉中华笑道:“哦,是军海啊,进来进来。”军海笑着:“干爹最近可好?”“唉”汉中华叹了口气:“身手大不如前喽。去打猎的时候连麂子都追不上了。”军海:“干爹,您老算是身体硬朗了。我阿爸跟您是同年生的,他都已经去世好几年了。”汉中华:“是喽,我也很快就要跟你阿爸去团聚了。”说着话,汉中华已带着军海和春梅走进了堂屋。指了指两条木凳:“你们坐。”说着,转头向外面喊了两句苗语,马上就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军海向那个年龄大的喊了声:“干妈。”军海的干妈:“啊,是军海啊。哦,还有一位新客人,这位是?”老人家看着春梅和蔼的问。春梅微笑着向军海的干妈:“大娘好,我是军海的堂嫂。”军海的干妈:“哦,挺漂亮的嘛。”年轻女人给他们泡上茶来:“姐姐,请喝茶。”春梅:“谢谢了。”年轻女人:“不用不用,应该的嘛。”说着,又给军海递过泡好的茶:“军海,你喝茶。”军海接过年轻女人递过的茶杯,四下看了看:“嫂子,我军华哥呢?怎么不见他?”年轻女人:“他到街上去办点儿事,刚出去不久。”军海点头:“哦。”汉中华吩咐老伴和儿媳:“你们赶紧去做饭。军海和这位姑娘一定饿了,这儿离彝家山寨可远着呢。”军海笑着说:“干爹,我还真饿了。”说着,从衣袋里取出一百块钱递给汉中华的老伴:“干妈,我这次来也没带什么礼物。这点钱你老就到街上买点儿糖果吃吧。”汉中华的老伴推阻不肯接:“哦,不用不用。干妈有钱花。”军海硬把钱塞在老人手里:“干妈,你嫌少吗?”汉中华笑着对老伴说:“这是军海的一份心意,你就接着吧。”汉中华的老伴这才接下了钱:“来就来吧,何必给干妈钱呢?”军海笑着:“您的干儿子没本事,也没有多的钱给您老人家。”汉中华的老伴和儿媳出去做饭了,汉中华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眼睛看着春梅:“这姑娘是你的堂嫂?”军海:“是的干爹,她是玉兴哥的妻子。我们这次来是想请你去给玉兴哥治病。”汉中华:“什么病?”军海:“骨伤病。”汉中华:“是怎么伤到的?”春梅:“是被一个疯女人给打伤的。”汉中华:“哎呀,什么女人这么厉害?竟然能打伤玉兴?他可是你们彝家山寨里有名的大力士呢 。”军海缄口不语,玉香跟他是一起长大的,自幼他就十分疼爱这个善解人意的堂妹,他可说不出有损玉香的话来。春梅:“大伯,您知道我们彝家山寨有个叫玉香的疯丫头吗?”汉中华一愣:“什么?阿星的媳妇玉香不是玉兴的亲妹妹吗?她为什么要打伤自己的亲哥哥?”春梅:“发疯了呗。”汉中华经常到彝家山寨行医,他也听寨子里的人说起过玉香和家人断绝了来往,起因是玉香不顾家人的万般阻拦执意跟阿星结了婚,往后两家人便成了互不关心的陌路人。当然,他们的关系很微妙,这不是外人能够揣测到的。这时听春梅这样说,知道他们的关系还在继续恶化着,他也就不再提那些不愉快的话题。汉中华看着军海笑了笑,说道:“我说军海,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找个对象了,整天这么四处飘荡着也不好,做人总归是要组建个家庭的,你也对这事上点儿心。你阿妈说你就是眼界太高,老是挑来挑去的,看看,现在都把自己晃成了大龄青年。听干爹一句劝,别再挑三拣四的了,找一个勉强过得去的,就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办了。现在你阿爸已经过世了,你总要把这个家撑起来的。总不能让你们钟家就此绝后吧?唉,我们都老喽,在归天之前,也希望看到你把媳妇给娶上了。”军海有些不好意思,笑:“干爹,从前是我去挑肥拣瘦,现在轮到别人来嫌我肥瘦了。唉,喜欢我的我嫌她们太差,我喜欢的人,她们又看不上我,世界上的女人多了去了,跟我合适的却还没碰到。”汉中华:“唉,我叫你军华哥他们帮你留意一下,看到勉强过得去的,就努力去争取,别再嫌人家长短了。聚个家是需要人来凑合的,并不是有几间房就算是个家。”军海:“这我明白,我也正为这事奔忙呢。可找不上我也没法啊,总不能学土匪去抢个姑娘来做压寨夫人吧?”汉中华笑道:“我不是叫你去抢。是让你努力去争取。”又东拉西扯的聊了一阵,军华的媳妇在厨房里喊他们去吃饭:“爹爹,带军海和那位姐姐来吃饭吧。”汉中华站起身来:“走,去吃饭,吃了饭我们就上路。”军海和春梅跟汉中华走进厨房,只见桌上摆着蘑菇炖鸡蛋,油炸麂子干巴,还有几个家常小菜。坐下后,春梅笑道:“我已有好久没吃到麂子干巴了。想不到今天又能在这里一饱口福。”军华媳妇笑道:“这是阿爸和军华前些日子才刚刚猎获的。算你们有口福,今天摆在桌上的可是最后一个麂腿了。”吃过饭,汉中华就到自己栽种的草药园子里去采药。三人喝茶稍事休息,他们就上路了。天刚擦黑,他们赶回了玉兴家。 第96章 烦心琐事真堪忧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97章 世间琐事真烦忧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98章 旧情难了 思之肠断(1)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99章 就情未了 思之肠断(2)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00章 旧情未了 思之肠断(3)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01章 肝肠寸断(1)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02章 肝肠寸断(2)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03章 肝肠寸断3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04 肝肠寸断4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05章 肝肠寸断5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06章 肝肠寸断6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07章 肝肠寸断7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08章 肝肠寸断8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09章 肝肠寸断9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10章 肝肠寸断10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11章 肝肠寸断 回天乏术1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12章 肝肠寸断 回天乏术2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13章 肝肠寸断 回天乏术3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14章 无奈的纠结1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15章 无奈的纠结2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16章 无奈的纠结【3】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17章 无奈的纠结【4】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18章 无奈的纠结【5】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19章 无奈的纠结【6】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20章 得与失【1】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21章 得与失【1】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22章 得与失【3】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13章 奈何旧情难了【1】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24章 奈何旧情难了【2】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25章 奈何旧情难了【3】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26章 海枯石烂终不悔【1】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17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28章 忆及往事 亦苦亦甜【1】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29章 忆及往事 亦苦亦甜【2】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30章 玫瑰嫣然为谁红【1】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31章 玫瑰嫣然为谁红【2】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32章 玫瑰嫣然为谁红【3】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33章 玫瑰嫣然为谁红【4】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34章 玫瑰嫣然为谁红【5】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35章 玫瑰嫣然为谁红【6】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36章 玫瑰嫣然为谁红【7】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37章 玫瑰嫣然为谁红【8】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38章 玫瑰嫣然为谁红【10】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39章 玫瑰嫣然为谁红【11】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40章 玫瑰嫣然为谁红【12】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41章 嫣然一笑百花迟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41 情窦初生【1】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43章 情窦暗生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14章 心里有你吗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45章 我是高爷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46章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47章 现实不是梦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48章 二婶跟你提个醒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49章 必须拉近距离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50章 阿姨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51章 尼玛的咋闹成这样了啊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52章 思念是根扎在心里的刺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53章 本大小姐有的是钱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54章 今天让你见识见识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55章 对你们,没道理可讲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56章 这丫头是什么来头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57章 大麻烦还在后面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58章 用人力资源玩死他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59章 原来就是那个混混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60章 我们的老大叫八哥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61章 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62章 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63章 就是死,也不会遂你的愿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64章 替天行道骟了你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65章 你比公主更尊贵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66章 就是爱充滥好人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67章 为何总是来去匆匆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68章 东西兼顾两为难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69章 世事无常实难料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70章 来如【春】梦不多时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71章 相聚如浮萍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72章 一腔痴情谁知晓【1】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73章 一腔痴情谁知晓【2】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74章 师生情深,依依惜别泪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75章 挥泪送恩师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76章 谁稀罕那顿大餐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77章 闹卸任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78章 妥协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79章 放任随流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80章 灾难,总在意想不到时降临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81章 怀疑真相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82章 别逼人太盛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83章 费尽心机没遂愿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84章 你是始作俑者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85章 求证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86章 我该做什么样的人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87章 危机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88章 做一个月的素食者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89章 一定要公私分明哦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90章 人间,是有真情的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91章 我卖了钢琴供你上学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92章 你的泪水好咸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93章 不愿欠你太多债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94章 那次募捐的受益者是你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95章 我真受够了你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96章 给我个理由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97章 斩不断的情,流不尽的泪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98章 无言的伤痛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99章 用心良苦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00章 心碎的别离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01章 尴尬的第二次握手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02章 他是我的初恋**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03章 我家来了个阿姨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04章 若有下辈子,你得完全属于我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05章 妹子,委屈你了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06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07章 这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08章 咱村来了个美人大官儿 - 寒星 - 蒙蛮勤乐 听胡玲玲说到“因为这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玉香和春梅当然知道她所言何指,但有小菊在旁她们也不说什么,只管低头吃饭。刚吃完饭,门外就响起好多摩的声音。阿星感到奇怪:“今晚是怎么啦?咋会有那么多摩的停在我家门外?”小菊掩嘴而笑,却不言语。玉香看着小菊皱眉:“你笑什么啊?”小菊停住笑:“没什么。”玉香:“那些人都是你招来的吧?”小菊:“嫂子你这是什么话?我招那么多人来干什么?”玉香刚要说什么,小兵和莲花走了进来:“阿星哥,吃饭了没?”阿星起身:“吃了。你们有没有吃过?”莲花:“吃过了。”见莲花来到,乐乐跳起来就往莲花怀里钻:“婶子。”莲花抱起乐乐亲了一口:“M啊,小家伙,想婶子了吗?”……乐乐和莲花亲热着,阿星给小兵递了根红河牌香烟:“抽烟。”小兵瞅了瞅胡玲玲:“阿星哥,听说今天你带来个美女大官儿,我们都来看看。”阿星只好给他们相互介绍:“这是我同学。这是我堂弟小兵,这是弟妹莲花……”胡玲玲跟众人点头打招呼:“你们好。”阿星拎起凳子往外走:“我们到堂屋前去坐吧。”小兵和胡玲玲跟着阿星到堂屋前坐下,另几个女人在厨房里收拾碗筷。阿星吩咐堂妹小芳:“小芳,给你小兵哥和玲玲泡杯茶。”小芳飞快的瞟了一眼胡玲玲,起身泡茶:“哥,谁是玲玲啊?”阿星:“笨蛋。这儿你不认识谁谁就是玲玲。问那么多干嘛?嗯,你该喊玲玲姐呢。”说着给胡玲玲介绍小娟和小芳:“这是我弟妹小娟,刚才撒野的丫头叫小芳,是我堂妹。”小芳瞪阿星:“哥,谁撒野啊?”阿星笑着:“好啦好啦,赶紧泡茶。”小芳转头问胡玲玲:“姐,您喝红茶还是绿茶?”胡玲玲:“来杯绿茶吧。”小芳刚泡好四杯茶,阿雄和阿宝又走了进来。阿星对小芳说:“小芳,看来今晚来这儿的人会很多,你干脆泡一大壶放在那里,谁想喝自己倒着喝。每人泡一杯太也麻烦。”说着,给阿雄和阿宝递烟:“你俩坐那儿吧。”胡玲玲看着阿雄:“这小兄弟好眼熟。”阿星笑道:“他是我堂弟。我们社的村民小组长。――我们国家的最基层干部。”阿雄:“阿星哥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这样的算什么干部呀,充其量不过是给村上跑腿罢了。哎,昨天我在村委会还真见过胡县长。只是当时人太多,也没弄清别人口中的胡县长是谁。今天一打听才知道是我阿星哥的老同学。”胡玲玲:“怪不得那么眼熟,原来有一面之缘。”阿宝和小兵曾有过一段不愉快,两人见面总是背对着背。他们之间的恩怨纠结以后还会说到。阿雄点上烟吸了一口:“阿星哥,刚刚张主任给我打电话让我转告你,说明天他有点事会晚些到。东西让刘副主任先拿过来。”阿星一愣:“他咋不给我打?”阿雄笑道:“他说打了好几次,但都没人接。”阿星一摸口袋:“啊呀,手机没在身上。可能是我们吃饭的时候打来的。”阿雄:“可能是吧。凭你俩的关系,他也不会绕这个弯子让我来转告你。”胡玲玲:“张小龙这人看上去还不错。做事挺踏实的。”阿星:“这人没多少文化,但实干精神强,做什么事都是说干就干,绝不拖泥带水。”胡玲玲看着阿雄:“你……叫什么来着?”阿雄:“哦,我叫阿雄。”胡玲玲:“对。看我这记性。刚才我跟阿星说了一下,我要立个项目,将集镇通往你们寨子的路修好,你有什么看法?”阿雄很兴奋:“这很好啊。我们都盼了好多年,但上面就是不给项目,总是推三阻四的说这样那样资金不到位没有项目可立等等。现在由胡县长亲自给我们立项,乡领导也不会再说什么。”胡玲玲:“这个项目的资金为三七分开,县里出资百分之七十,让乡政府出资百分之三十。最好不要将这笔款子摊派给农户。现在上面都要求不准向农户收集资款,但很多基层政府都做不到令行禁止,老是跟上面制定的政策背道而驰。这个问题也是我这次下乡主要调研考察对象。”阿雄:“胡县长,那我把这个寨子里的另外两个小组长通知来一起听听您的指示吧?”胡玲玲摆了摆手:“不用。修这条路主要是靠上面的资金来套项目。你们小组长的责任只是配合上面,做好协调农户的土地损失问题。具体工作步骤,到时候村干部会跟你们谈的。”胡玲玲来这儿的目的就是想安安静静的跟阿星聚聚,她不想让那么多人来这儿添乱。胡玲玲不想让别人来,可别人还是不断涌进阿星家的大门。不一会儿,寨子里的另两个小组长也不请自来,阿星都给胡玲玲作了介绍:“这两位就是我们寨子的另外两个小组长……”见那么多人来到,玉香和春梅忙着给客人们倒水泡茶。乡亲们越聚越多,很快就将阿星家塞得满满的,就像是在办什么喜事盛宴。很多人都没凳子坐,就站着争相看胡玲玲:“哇,胡县长好漂亮。”“是啊,这么漂亮的美女还能当上县长,真让人羡慕。”“总算得见一回大人物了。我这辈子活到五十还没见过什么县长呢。”“我也是。这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官儿,而且还是个大美女。”整座院子里都是乡亲们的说话声,也听不清哪句话是谁说的,也不知道谁跟谁来到了这儿。这个场面让阿星想起了儿时去看电影时的情景,他对胡玲玲笑道:“玲玲,你比那些电影明星还吸引人,看看,有这么多乡亲都想一睹你的芳容。”胡玲玲笑道:“我来这儿是想清静清静,没想到这里的父老乡亲这么热情好客。我的头都有些发胀了。”阿雄叹了口气:“唉,我们这儿落后啊,很多乡领导都不愿到我们这儿来,更别说县领导了。很多上了年纪的人,换了几届乡政府领导都不知道。有的甚至连现在的乡长和党委书记是谁都不知道。”胡玲玲沉思片刻,说道:“我们国家富裕的地方越来越富裕,贫穷的地方越贫穷,就是因为官僚作风作祟。他们为了抓政绩,为了贪图享受,根本就不愿去落后的地方。即便上面的领导下来调研考察,他们也将调研考察的对象瞄准富裕的乡村。很多时候我也很无奈,但我的力量实在太小,扭转不了日渐腐化的干部作风。” 第209章 好个痴情女人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10章 官场就是这样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11章 这里的路确实不好走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12章 照单全收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13章 对嫂子好点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14章 嫂子,你眼圈儿咋红红的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15章 一身系着四条命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16章 绯闻满天飞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17章 你是我的精神我的魂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18章 遇到大麻烦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19章 找出症结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20章 思往事,不堪回首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21章 谁要你帮忙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22章 喜欢兰花的味道吗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23章 难道是只白眼狼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24章 贪恋红尘总因痴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25章 你不觉得脸红吗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26章 我心我情谁知晓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27章 冤家,你害得我好苦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28章 昨晚的梦好尴尬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29章 谁都别想欺负你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30章 打嘴战的宋女侠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31章 因为我不想伤害你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32章 今生今世认定你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33章 女孩的心思你不懂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34章 今天你就好好享受吧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35章 你是外婆的心头肉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36章 你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37章 谁稀罕做你妹妹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38章 不用你教我怎么做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39章 你会知道我的好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40章 你是存心气我啊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41章 死心塌地喜欢你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42章 暂时真的忘不了她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43章 我让你羡慕死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44章 曾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高爷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45章 再做一回护花使者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46章 棍棒底下见真章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47章 一场恶斗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48章 为啥对阿妈撒谎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49章 他才是这里的神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50章 惹上灭顶之灾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51章 探底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52章 细绳牵大牛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53章 教你们怎么做人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52章 谁是高人?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55章 学一套速成功夫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56章 学功夫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57章 都给我滚蛋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59章 不用搞得那么紧张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59章 第一次正面交锋【1】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60章 第一次正面交锋【2】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61章 第一次正面交锋【3】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56章 今天我就剁了你的狗爪子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63章 纷争不断【求收藏】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64章 恨铁不成钢【求收藏】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55章 断绝父子关系【求收藏】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66章 到派出所申明【求收藏】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67章 拘捕树生【求收藏】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68章 实在咽不下那口气【求收藏】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69章 彻底废了他【求收藏】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60章 偷窥【求收藏】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七十九章 两派合一【求收藏】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71章 求情【求收藏】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72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求收藏】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73章 上辈子结的冤家【求收藏】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74章 现在你什么都明白了吧?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75章 你老婆有那么好吗?【求收藏】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76章 今晚,我想把女人最珍贵的东西给你 - 寒星 - 蒙蛮勤乐 兰花的异样举动令阿星大惑不解,心头竟然莫名的掠过一丝醋意。因为迎面而来的年轻小伙看上去挺帅气。阿星狐疑的看了看兰花,又转头仔细打量来者:高挑身材,略微显得瘦削,清癯的脸上架着一副金边近视眼镜。从白皙的皮肤可以看出此人绝非跟泥巴打交道之人。见阿星定定的打量自己,那小伙友善的对他一笑:“你是……?我好像没见过你……”阿星刚要回答,兰花抢着答道:“他是我未婚夫,名叫阿星。”年轻小伙子向阿星伸出手:“哦……幸会幸会。你应该就是一中的传奇人物了。”阿星伸手跟小伙子伸向自己的手握在一起:“你……认识我?”小伙子一笑:“久闻大名,只是未曾谋面而已。我也是从一中走出去的。你考入一中那年我刚从一中毕业出去。”笑了笑,接着又补充道:“胡校长原先是我的班主任,你的情况就是他上省城时告诉我的。真是造化弄人,天妒英才啊。”阿星淡淡一笑放开了跟小伙子握在一起的手:“其实……你所听到的这些,只是老师对我的谬赞罢了。我也没那么了不起。”小伙子:“我这次回来要在家里呆一个礼拜,希望跟你好好谈谈。”兰花说道:“强哥,你把树生带走吧。如果还将他留在这里,一定会出大事的。”小伙子:“我已到派出所跟他谈过了。但他不同意跟我去省城。唉,都说龙生九种,他跟我……这家伙令我爸妈操透了心。”他本要说“他跟我差太远”想想又改成了后一句。阿星已猜到此人就是树生的哥哥树强。心想:“都说树强是高月寨子的一条龙,果然名不虚传,此人确有过人之处。”兰花:“强哥,树生是教化不来了。你打算将他怎么处置?”树强:“办法总会有的。我这次回家就是为树生的事。”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实在没底。树生自幼就被父母惯坏了,现在连父母都管不了,他这个做哥哥的能管得了吗?阿星苦笑:“谁也不愿摊上这么个弟弟,真是难为强哥了。”树强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我自己的事就够我操心了,现在这小子又给我惹事添乱。真是上辈子欠他的。”低头间,看到了阿星手里的拐杖:“怎么啦阿星?”阿星笑笑不语。兰花瘪着嘴说道:“还不是树生和树华折腾的。再这样下去,早晚得闹出人命来。”树强看着阿星:“伤的严重吗?”阿星:“没事,只是皮肉之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说到伤势,树华可比他严重得多。自己将五六寸长的铁钉没跟插入他的大腿,岂有不伤之理?树强:“也算上天有眼,要不我心上可下不去了。这俩混蛋,真是无法无天了。”说着,掏出洁白的手帕揩了揩额头的汗水,对阿星和兰花说道:“我们约个时间再聊。先得回家洗把脸,这满身满脸的灰尘,真把人折腾的。”阿星:“好的。这两天我就住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有空就到兰花家里找我。”树强:“今天赶了一天的路,有些累了。明晚我到兰花家里跟你们商量下对策。”阿星点了点头:“好的。”又转头对兰花说:“我们也回去吧。”三人在村口分手各自回家。回到家里,兰花对自己的母亲说:“树强回来了。他说明晚要到我家跟我们商量一下对付树生的对策。”“就算树强回家,也未必制得住树生那犊子。浑着呢。”阿星:“阿妈,您老不用担心。总会找到治他的办法。”吃过晚饭,看了会儿电视,一家三口就各自回房休息了。睡在床上,兰花碰了碰阿星:“哎,你还真出名耶,从一中走出去的各届精英都认识你。”阿星:“这也没啥奇怪的。由于我家境贫困被迫辍学回家,老师们都感到惋惜,所以逢人便说我的经历,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玄,都成传奇人物了。要是我能正常的念完高中进入大学,未必会成为一中的传奇名人。”兰花将头倚在阿星胸前轻轻抚摸着阿星的脸:“要是你进入大学学习,我们就不可能在一起了。所以说,你的挫折对你来说是残酷的,对我来说却是一种恩赐。”停了一下,又有些伤感的说道:“如果我不追你,你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都说红颜祸水,这女人啊,长得丑了没人喜欢,长得出众也不是件好事。”阿星低下头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傻瓜,花儿美才会招#@蜂引&蝶啊。实话跟你说,如果你没这么漂亮,我也不一定下决心跟你定亲。难道你忘了我为你写的那首诗?”“你是指那首《兰花》?”“‘千苦万难等闲看,博得玫瑰永相随。’要想采到美丽的花儿,就别怕刺儿伤到你啊。我一定想法拔除你周围的刺,将这朵艳丽的玫瑰保护起来。不让任何刺儿伤到你。”兰花满脸幸福:“你已将这朵艳丽的玫瑰保护起来了。却给自己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你后悔吗?”阿星摇了摇头:“不后悔。永远都不后悔。”说着,低声吟道:“烟雨潇潇风肆行姣姣玫瑰情丝长;栉风沐雨涉险路,满腔真情为痴郎。不畏艰难显傲骨,堪称巾帼赛须眉。历经风霜颜更娇,雨中玫瑰别样红。’你想想,你都能为我‘栉风沐雨涉险路’。我还有何遗憾?”兰花接口低吟:“‘风紧雨急赶路忙,水涨潭深渡江难。豪情冲霄仰天啸。傲睨坎坷风雨路。缘生缘灭天注定,痴狂只为再相逢。千苦万难等闲看,博得玫瑰永相随。’就如诗中所写,你确是为我‘历尽千难万险终不悔’了……”说到这里,心里忽然涌起一种莫名的冲动。脸上像火烧般烫了起来。阿星看不到她的脸,在灯光下看到她那原先晶莹如玉的一双耳朵红起来,伸手摸了摸兰花的耳朵:“怎么了?烫吗?”兰花轻轻“嗯”了一声。忽然在他胸上吻了一下。阿星轻轻扳转她的头让她面向自己,这才发现兰花的脸已红若三月杜鹃:“怎么啦?一张脸红成这样?”兰花将身体往上蹭了蹭,在他脸上轻轻吻着:“今晚,我想把女人最珍贵的东西给你。” 第277章 在灵与肉间挣扎【求收藏】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78章 好端端的哭什么呀?【求收藏】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79章 主动出击【求收藏】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80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求收藏】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81章 跟我斗你还嫩了点【求收藏】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82章 先办婚礼后领证【求收藏】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83章 贼心不死的冤家【求收藏】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84章 第二次交锋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85章 拼死一搏,兰花身受重伤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86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87章 决斗【1】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88章 决斗【2】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90章 前后为难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91章 情况属实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92章 搭便车【1】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93章 搭便车【2】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94章 劝你趁早死了心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95章 帮忙做媒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95章 彝山深处【系列故事1】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96章 彝山深处【系列故事2】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97章彝山深处【系列故事:彝人国公主】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98章 彝山深处之白龙传说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299章 嫉妒是把双刃剑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01章 彝山系列故事之五嗄卢雀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01章 彝山系列故事之——好心傻哥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03章 彝山系列故事之——有一万个主意的狐狸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04章 彝山系列故事之——礼尚往来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05章 彝山系列故事之——文俊借油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06章 福临星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07章 跟你说着玩儿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08章 收假返回邮电所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09章 别乱摸,或着火的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10章 在燃烧的情火中煎熬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11章 这是仙女洒下的甘露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12章 都是那几声要命的咳嗽坏了事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13章 安排张如军和大妞相亲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14章 这胖妞绝非普通女孩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15章 为大妞争风吃醋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16章 这是给你传授追女孩的秘诀呢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17章 可以看着肥臀一饱眼福了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18章 你忍心看着他们在你面前活活憋死吗?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19章 你亲自去问她不是更好吗?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20章 追女孩千万猴急不得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21章 你就跟罗哥睡一屋吧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22章 爱者是珍品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23章 诶呀,哪儿冒出讨厌的蚊子?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24章 黑暗中的谷欠望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25章 将我们的好事都搅黄了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26章 太令人恶心了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27章 今晚没人让你当电灯泡了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28章 只要大妞乐意,我们就闪婚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29章 小妹你大步往前走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30章 这可是大妞自个选择的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31章 两边斡旋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32章 有所求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33章 冤魂不散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34章 儿女是父母的心头肉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35章 我替你摆平他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36章 在公路上蹦迪的铁牛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37章 吃一瓣够了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38章 好事成双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39章 重金请帮手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40章 先下手为强(周末多送四百字)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41章 突袭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42章 弄巧成拙 反受冤枉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43章 各怀鬼胎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44章 灌木林里,饿狼碰上羔羊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45章 灌木丛中的罪恶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46章 为擒嫌犯,两败俱伤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47章 各显神通,自保其身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48章 执迷不悟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49章 不见棺材不落泪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50章 以德报怨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51章 半路潜逃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52章 仓皇离家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53章 判断有误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54章 你是大妞的救命恩人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55章 看望大妞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56章 患难之后情更浓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57章 阴霾消散【1】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58章 阴霾消散【2】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59章 阴霾消散【3】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60章 雨后见彩虹【1】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61章 雨后见彩虹【2】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62章 雨后见彩虹【3】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63章 残月如钩的夜晚【1】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64章 残月如钩的夜晚【2】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65章 忍忍吧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66章 酸酸甜甜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67章 酸酸甜甜【2】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68章 酸酸甜甜【3】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69章 酸酸甜甜【4】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70章 龙凤配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71章 恶作剧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72章 好令人羡慕哦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73章 祝你们一晚好梦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74章 嗯,心里甜甜的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75章 是我把你害得这么惨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76章 爱的力量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77章 上天不想让他们抢风头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78章 奇怪的感觉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78章 真是幼稚到无语了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380章 你是在说疯话吧? - 寒星 - 蒙蛮勤乐 第181章 凭什么为他们挡酒? - 寒星 - 蒙蛮勤乐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