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燕州豪门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大宣安清十七年,六月初六,燕州城。 “刘昭!别在里面装死了,给老子滚出来!” “二公子不要这样,大公子的伤势还没好,还需要休息啊。” “给老子滚开!” 刘府的一处侧院内,二公子刘华正在大呼小叫的训斥着:“你一个家生子狗奴才,也敢挡老子的路,滚开!” 刘华一脚踢开挡路的仆人,但是那仆人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的又挡在前面,不断哀求着,让刘华很是气恼。 在喧嚣声中,刘昭有些茫然的坐在屋内的床上,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个非常长的梦:“我不是在爬山吗?怎么到这里来了,这是哪?” 就在刘昭疑惑的时候,猛然间一阵剧痛袭来,刘昭脸上的肌肉痛苦的扭曲在一起,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紧接着,无数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无数画面在他的脑海中快速闪过,那些曾经不属于他的人生经历此刻却像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片刻之后,剧痛渐渐消散,而刘昭却已是满头大汗,他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我他娘的竟然穿越了!” 原来刘昭本是二十一世纪的名校大学生,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天赋,拿下了商学、机械双料学位,那时候的他,可谓是意气风发,前途一片光明。 可命运却跟自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一次普通的登山出游,便让自己失去了从前的一切,穿越到这个名为大宣帝国的陌生时代,变成了北疆燕州城内刘家的嫡长子。 而随着那些记忆逐渐清晰,刘昭心中随即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如同一座大山般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原来这具身体原主人“刘昭”在生母早逝后,便如同无根的浮萍,在府内孤苦伶仃地生活着,与父亲刘孜桐的关系也日渐疏远。再加上如今后母母子得势,对“刘昭”处处打压,庶出的二公子刘华甚至对其呼来喝去,如同使唤仆人一般,父亲刘孜桐却根本不闻不问。 “真是白费了嫡长子的身份。” 刘昭心中不禁感慨一声,随即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这个刘华平日里与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斗鸡走狗、不学无术,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凭借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把父亲哄得团团转,再加上其母郭氏又极为受宠,所以深受家主刘孜桐的喜爱,甚至是溺爱。 回忆起这些,刘昭深呼一口气,明白了此时自己的处境:“豪门里受尽欺压的嫡长子?不过既然我来了,就绝不会再任人欺凌!” 刘昭听着屋外的吵闹声,眉头紧锁起了身,这时刘华也恰好破门而入,那扇原本还算坚固的门被他猛地撞开,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似乎在诉说着刘华的愤怒和蛮横。 此时刘华看着已经下床的刘昭,当即大吼了起来:“还赖在这里干什么?如今家中生意惨淡,父亲几次让你将纺织工坊织造的疵布运到布铺高价卖出,可你却推说伤势未好不愿去,这点小事难道还要老子跑一趟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昭瞪着肆无忌惮的刘华,那些关于刘家生意的记忆也随之浮现在脑海中:刘家家主刘孜桐原本是燕州通判任上致仕的,本有着不错的声誉和人脉。致仕后凭借着积累下来的关系做起了棉布生意,在燕州城内开了一处布铺,在城外还建了一处纺织工坊。 起初,刘家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积攒了大量的家底。可近两年因为后母母子骄横跋扈,母子二人不断侵占钱财,在生意上更是以次充好,导致刘家的棉布生意一落千丈。 而身为家主的刘孜桐在后母母子的鼓动下,竟然同意了织造疵布,也就是质量低劣的布匹,将这种疵布以次充好意图赚取暴利。 想到这里,刘昭心中涌起一股怒火,冷冷地看着刘华,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和愤怒:“以次充好、高价出售,你以为买布的客商都是傻子,任由你等宰割?这等白痴主意,也就是你这种人能想得出来!” “额?” 刘华看着一改往日顺从模样的刘昭,不由得愣在原地,很快他脸上的惊愕就被愤怒取代,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疯狂地吼道:“我看你是坠马摔傻了脑子,敢这么跟老子说话?今日不教训你一番,老子就……” 刘华还没说完,刘昭便大步上前,一巴掌抽了过去,刘华直接跌坐在地上,捂着肿胀的左脸不知所措。 “你给我记住:我才是刘家的嫡长子,你母亲即便是续弦之人,你也是庶出的次子,再在我面前自称‘老子’,便将你打成猪头!” 刘华这才回过神来,指着刘昭“你”、“你”了半天,却再不敢说什么,随即疯了一般冲了出去。 刚才阻拦刘华的仆人急忙进来,此人名叫刘耒,是刘昭的跟班,算是唯一一个心腹了,此时担忧的说道:“大公子要小心了,二公子肯定是去老爷那告状了。” 刘昭微微皱眉,脑海中也浮现了一些画面。 像今日这样的局面,“刘昭”曾经历过许多次,可是家主刘孜桐却熟视无睹,“刘昭”又懦弱顺从,造成了二公子刘华的有恃无恐,以及府中下人对刘昭这个嫡长子的普遍无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就不能再过以前那样窝囊的日子,大不了一拍两散。我就不信,凭借超越这个时代的见识和知识,离开刘家,我还活不下去了!” 刘昭心中暗暗想着,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坚定和决绝。 没过多久便有仆人过来传话:“老爷有令,让大公子立即去书房问话。” “大公子去了就认错,可不要与老爷争辩。” 一旁的刘耒好心提醒着,可刘昭却摆了摆手,然后对传话的仆人说了一声“前面带路”,便大步向外走去。 片刻之后,刘昭来到后院的书房,此时家主刘孜桐和二公子刘华都在屋内,而刘华好像还哭过鼻子,此时正恶狠狠的等着刘昭。 刘昭打量了一下刘孜桐,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身穿青褐色的丝绸长袍,腰间一条镶嵌了白玉的腰带,再配上三缕长须,活脱脱是一位有涵养的古代官员模样,可见其即便致仕了,也依然保持着之前为官时候的做派。 可是刘孜桐一开口,却彻底打碎了刘昭对其的第一印象:“逆子还不跪下!” 刘昭眉头紧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刘华好像找到了机会,指着刘昭大声说道:“父亲你看,他分明就是不服管教,竟然对父亲如此无礼!” 刘孜桐也猛地站了起来,顺手拿起手边的笔架,刚要像以往那样打砸过来,却猛地看到刘昭愤怒的眼神正盯着自己,心中顿时一寒,手上的动作也停滞下来。 “父亲是要打我吗?” 刘昭冷声说道:“刘华不过是续弦之妻生下的庶出次子,可却屡次对我这个嫡长子无礼,按照礼法,我本可以带父亲行家规,甚至可以将其押解官府问罪!” “今日我便以嫡长子的身份给刘华一点教训,有何不可?” 一旁的刘华更是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情形,不明白自己这个唯唯诺诺的兄长是怎么了,为何突然之间像是变了一个人。 “你敢这么跟父亲说话,真是欺天了!” 看着大呼小叫的刘华,刘昭一拳打了过去,直接将其打倒在地,哼哧哼哧的躺在地上呻吟着。 刘孜桐看着这一幕心中愤怒,直接扑了过去,却被刘昭躲闪开,刘孜桐扑空撞倒在椅子上,随即怒声吼道:“好一个逆子,真是反天了!” 刘昭看到刘孜桐的做派,也清楚了此人的气量,多说无益,转身便走出了书房。 “你走就别回来,从今以后,你这个逆子与我刘家无关,给我滚!” 刘昭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已经气得脸色发白的刘孜桐,冷声说道:“这样的家不要也罢,不过城北的农庄是我母亲当年的陪嫁,不是你们刘家的产业,我会接下来,今后与你们刘家再无瓜葛!” 第二章 城北农庄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刘昭回到居住跨院内,等候多时的刘耒急忙迎上:“大公子,老爷那边怎么说?” 刘昭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城北农庄的契约放在哪里?” “在、在屋内柜子里存着。” “你可愿意跟着我去农庄落脚?” 刘耒瞪大了眼睛,吃惊的说道:“大公子这是为何?” “从今日起,我要离开刘家,自此与刘家再无瓜葛,你可愿跟着我离开?” 刘耒没有迟疑,当即说道:“就算是天涯海角,小的都愿意!” “好!” 刘昭欣慰的拍了拍刘耒的肩膀,便让刘耒收拾衣物包裹,自己则将城北农庄的房契、地契,以及百多户农户的卖身契找了出来,并且贴身带好,站在屋内四处看了看,便准备离开这个不值得留恋的地方。 就在这时,几个仆人簇拥着一个三十六、七岁的妇人吵吵闹闹的冲进院子,一个尖酸的女人声音响起:“刘昭!立刻给老娘滚出来!” 刘昭微微皱眉的看着那妇人,此人便是刘华的母亲,刘昭的后母郭氏。 “老爷都被你这个逆子气倒,你还有脸待在这里?来人,把刘昭给我赶出去!” 几个仆人气势汹汹的上前,刘耒赶忙阻拦,却被几个仆人连推带打的放倒。 “放肆!” 刘昭大吼一声,随手拿起房门外手臂长短的木栓,一棍子将冲在最前面的仆人抡倒,然后冷声呵斥道:“老子即便离开刘家,也是你们这些下人的主子,今日谁敢听这个贱人的教唆上前,老子废了他!” 几个下人面面相觑,都被杀气腾腾的刘昭镇住,不由得纷纷回头看向郭氏。 此时郭氏杏眼圆睁,想不到懦弱的刘昭竟然敢动手打人,气得指着刘昭尖叫道:“好你个逆子,我可是你的继母,你敢在我的面前动手?” 刘昭冷声说道:“不过是继母,一个续弦上位的妾室而已?算个屁!你再敢挡路闹事,今日老子打翻你!” 说着,刘昭便招呼刘耒带上行李准备离开,郭氏看到提着棍子大步走过来的刘昭吓了一跳,急忙闪到一旁,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看着说着粗话、动手打人的刘昭如此陌生,随即尖叫道:“你、你是被赶出家门的,谁知道你带没带刘家的家财,我、我要搜身!” 刘昭脚步不停,头也不回的说道:“搜身?有胆你就试试!” 郭氏也不敢跟上去,此时的刘昭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猛兽,谁敢上去阻拦搜身?自己带来的几个仆人都不敢动弹,难道让自己亲自动手? 于是郭氏只好不断尖叫咒骂,紧接着就看到刘昭停下,将手中的棍子泄愤似的甩了过来,棍子摔在地上的时候,郭氏被吓得一哆嗦,“哎呦妈呀”的尖叫了起来,骂声也随即戛然而止。 出了刘府,一辆刘府的马车就停在街边,刘昭随即让刘耒驾车,二人乘车一路向燕州城的北门赶去。 “公子,这些年天时不好,田租都收不上多少,城北的农庄这几年都没有粮食送来,小的估计农庄也荒废得差不多了,咱们今后如何生活啊?” 刘昭点点头,自己记得农庄的账面上有四千多亩的“良田”,一百多户佃户,可是这些年燕州城一带时常干旱,加上刘家重视经商,对这处刘昭母亲的陪嫁农庄视若无睹,以至于农庄的水渠等设施也无人维护,让一处好好的产业就这样荒废了,甚至近几年农庄都与刘家没什么来往了。 “真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前主人是怎么想的,这么好的一处产业竟然没有抓在手中!” 刘昭心中暗道,然后说道:“不用担心,只要有我在,一切困难都可以克服,大不了咱们从头来过。” 说着,刘昭从包袱里翻出一个钱袋子,笑着对刘耒说道:“我不但拿到了契约,还带出来二百两银子,都是我平日里攒下的,到了农庄可以有大用处。” 刘昭虽然不受刘家上下的待见,可毕竟是大户人家的长公子,每月也是有一定“例钱”的,即便会被克扣,可是慢慢攒下来也比较可观。 刘耒激动的说道:“有银子就好办了,咱们可以雇人收拾农庄,还能修葺水渠,来年的收成肯定会好很多......” 在刘耒兴奋的“憧憬”声中,马车一路向北行驶,一个多时辰后,马车途径一片农田,刘耒一边赶车,一边指着四周说道:“公子,这边的农田应该就是农庄所属了。” 刘昭掀开马车的车帘,只见外面烈日高悬,正在无情地炙烤着大地。 颠簸道路两侧的田间,能看到一些佃户正伛偻着身躯,在已经旱得开裂的土地上艰难劳作。佃户们手中的锄头扬起又落下,每一下都伴随着沉闷回响,在干燥土地溅起阵阵尘土。 而在前方不远处,刘昭已经能够看到农庄的院落,不算大的院子大约有几间破旧的房屋,半掩在半人高的荒草丛中。农庄的围墙已有多处坍塌,柴扉歪斜地挂在门框上,在微风中摇摇欲坠。 很快马车停在院子门外,刘昭跳下马车,看着院子里破旧不堪的房屋,只见屋顶的茅草稀疏且杂乱,有的地方已经塌陷,甚至露出了黑漆漆的房梁。 门窗上的糊纸大多破碎剥落,曾经热闹的牲口棚如今也是空荡荡的,只有几只麻雀在梁间叽叽喳喳。 此时刘昭的脸色有些难看,虽然自己知道城北农庄多半荒废了,但好歹也是刘府前主母的陪嫁,万万想不到竟然破败到如此地步。 “要想整顿修葺这里,二百两银子恐怕是远远不够的!” 刘昭心中叹息着,一路上也曾看到一些水渠沟壑的痕迹,不过基本上都已经淤堵荒废了,大都需要重新疏通,或者是重新兴建,这边的农庄房屋也要修葺。 另外按照刘昭心中的筹划,一百多户佃户也要整顿,最好可以将这些人力训练起来。 这一桩桩事情都是要耗费钱粮的,区区二百两银子肯定不够用,投进去估计连个水响都听不到。 所以刘昭站在农庄院子里沉吟了一会儿,暗道:“看来要先找一条赚钱的门路,有了稳定的收入之后,才能安心经营农庄,以这里为根基发展下去。” “公子?” 刘耒看着眼前的破败,脸上也写满了无奈和担忧:“这里破旧,公子能待的下去吗?” 刘昭不以为意的说道:“有什么不能待的?现在虽然破败,但是用不了多久,我便能让这里欣欣向荣!” 随即刘昭二人找了一间还算完好的屋子,正准备收拾一下,却猛地发现院子外面来了十几个青壮,此时正面色不善的盯着二人,为首一个身高体壮的青壮语气不善的叫道:“你们是何人?到这里干什么!” 第三章 佃户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刘昭打量着众人,说道:“我是刘府嫡长子刘昭,过来接管城北农庄,你们是什么人?” 十几个青壮窃窃私语起来,为首一个高大青壮说道:“你有何凭证?” 刘昭拿出契约展示了一番,说道:“这下信了吧?” “信是信了,不过你这个嫡长子突然到农庄来,怕也是过来敲骨吸髓的吧!” “此话怎讲?” 那名高大的青壮怒声说道:“农庄王管事的所作所为难道你刘公子不知道?他可自称是替刘府办事的!” 刘昭疑惑的摇了摇头,看了看刘耒,只见刘耒也是摇头不知。 那个青壮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这几年的年景本来就不好,家家户户都是歉收,甚至绝收,可王管事非但不体恤,反而逐年增加佃租,然后逼迫那些交不上佃租的佃户卖儿卖女,为此不止一次闹出人命!” “现在我们这些佃户只能苟延残喘过活,谁敢反抗,就会被王管事手下的十几个游手打上门来,这算不算敲骨吸髓,这些事情你怎会不知!” 刘昭听完眉头紧锁,想不到自己预定的“根据地”上,竟然有这么一个吸血虫盘踞着,于是说道:“这些事情我的确不知道,不过你们大可放心,这里是我母亲陪嫁的产业,从今日起便由我来接手,自然不会允许有人再胡作非为!” 十几个青壮半信半疑,那高大青壮问道:“我们凭什么信你?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刘昭询问了高大青壮的姓名,得知此人名叫陈举,因为生得高大有力,又是热心肠,所以在佃户之中很有威望,于是对陈举说道:“你们不信我,那就将我们二人赶走,然后继续在王栎的手下受压榨,直到穷苦而死。信我,那就听我的号令,至少还有机会过上比现在更好的生活,为什么不赌一把?” 陈举闻言眼睛之中闪过一丝惊讶,同时也涌起了希望,其余十几人也颇为心动。 刘昭指着陈举大声说道:“你现在就带人将王管事带来,再以我的名义将农庄的所有佃户聚集过来,如果你说的属实,今日本公子必定给大家一个交待!” 陈举没有犹豫,一咬牙,大声招呼众人去分头办事。 这时一旁的刘耒担心的说道:“公子,那王管事我也听说过,此人是当年主母嫁过来的时候,带在身边的仆人,说起来也算是自己人了,公子不如将其招揽过来,也算是一个助力。” “自己人?助力?” 刘昭冷声说道:“这几年此人可与我联系过?” “没有。” “那我在刘府被欺压的时候,此人可曾帮过我?” “这个,也没有。” “那算个屁的自己人,不过是一个窃取主家产业的贼!如果事情属实,这个王管事就是挡了咱们的路,今日我必须办了他!” 很快,陈举带着数百人乌泱泱的赶了过来,人群中还裹挟着十几人,双方那个一边走一边互相推搡、叫骂着。 人群之中还有一个身穿绸缎衣服的男子非常显眼,与周围衣衫褴褛的佃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然就是陈举口中所说的王管事了。 此时刘耒搬来一把破椅子,刘昭大马金刀的坐在农庄的院子里,刘耒手持一根齐眉棍子站在一旁,待到众人鱼贯进入农庄的院子里,刘昭才开口问道:“谁是王管事?” “我是管事王栎,果真是大公子啊,小的拜见公子!” 看着王管事假模假式的拱了拱手,显然没把自己这个嫡长子放在眼里,刘昭心中也涌起了怒火。 “你认得我?” “是你!” 王栎走到刘昭的跟前仔细看了看,不由脸色巨变,随即大声否认道:“不认得!” “好胆!” 刘昭也没想到此人竟然矢口否认耍流氓,猛地起身踢了过去,王栎挨了一脚顿时疼得弓腰跪下,好似一只剥了皮的虾米。 “这下认得老子没有?” 王栎没想到刘昭会直接翻脸,脸色煞白的说道:“你不过是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孤家寡人,到了这里便是我的地盘,你能奈何于我!” 说完,王栎一挥手,十几个手下就朝着刘昭咋咋呼呼的围了上去,刘耒见状涨红了脸挡在刘昭身前,用力挥舞着手中的棍子阻拦众人,陈举见状也招呼众佃户上前,帮着阻拦王栎的手下,院子里顿时乱了起来。 “陈举!你敢跟我作对?小心我回去给你涨佃租!” 陈举闻言心中不满,却不敢说什么,只是和一众佃户挡在前面。 刘昭见状猛地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好一个以下犯上的奴才,不但侵吞主家产业,还公然带人围攻主人,你这样的狗贼,即便当场打死官府也不会管,今日老子就清理门户!” 说完,刘昭随即拿出了契约举过头顶,对陈举等佃户大声说道:“农庄的所有契约都在本公子这里,今日你们听我号令:将此人拿下,以前你们的欠租便可一笔勾销!” “谁敢!” 此时陈举等数百佃户都露出了喜悦、震惊的表情,看向王栎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愤怒,甚至是杀意,吓得王栎虚张声势的大叫起来,却惊恐的看到陈举大吼一声,率先扑了过来。 紧接着数百男女老幼愤怒的围了上来,将王栎和十几个手下淹没在人群之中,无数拳脚不断落下,甚至还有许多妇人尖叫着冲过去撕扯,甚至是用嘴咬,王栎等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刘耒看着眼前的场面脸色发白,连忙向刘昭看去,却发现刘昭神色不变,只是冷冷的看着已经倒在人群之中的王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公子出大事了,这要出人命啦!” “出人命?难道不好吗?” “那、那官府来人怎么办啊?” 刘昭冷冷的说道:“数百佃户都是证人,王栎等人都是走夜路不留意摔死的,官府也不会深究的,毕竟是法不责众!” 刘耒闻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片刻之后,在陈举的呼喊下,数百佃户终于平静了下来,而此时的王栎已经被打得不成人样,倒在地上进气少出气多,眼看是不行了。十几个手下也全部被放倒,大部分都已经不省人事。 此时数百佃户才知道害怕,陈举更是直接跪了下来,抱拳说道:“公子,王栎已经被我们打死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这就去官府投案,还请公子信守承诺,免去我等之前的积欠。” 刘昭点头说道:“本公子自然会言而有信,不过投案就不用了,善后的事情,本公子会料理首尾,现在你们还要跟着我接着办事。” 说完,刘昭就带着众人前往王栎的宅院,这处宅院就在农庄西面一里外,当众人撞开大门进入宅院之后,很快就将农庄的账簿全部搜了出来,还连带着搜出来一千八百多石粮食,以及四百多两银子。 而让刘昭诧异的是,王栎家中竟然没有女眷,询问陈举之后才知道,原来王栎平日里喜好男宠,所以这些年也没留下什么家眷。 刘耒闻言一脸的厌恶:“这个混账真是恶心!” 刘昭则是将陈举叫到身边,说道:“从今日起,以前的欠账一笔勾销,另外王栎家中的粮食都是搜刮而来,你带人分发一下,每家每户都有份,按照人头,不论男女老幼,每人分发一百斤口粮!” 农庄一百多户、数百口,每人分到一百斤口粮,其实核算下来也才四、五百石而已,但是却换来陈举等数百人的拥护,对刘昭而言这笔交易很划算。 而数百佃户此时已经欢呼起来,许多妇人和老人都激动得大哭起来,陈举更是带着一众青壮跪了下来,向刘昭表着忠心。 刘昭正准备登高说些场面话,忽然看到外面挤进来几个衙役,正在欢呼的人群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惧怕的看着那几官差。 “哪个是刘昭?站出来!” 第四章 敲竹杠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刘昭微微皱眉,看着推开人群闯进来的衙役,上前说道:“在下刘昭,不知几位差官有何贵干?” 几个衙役纷纷打量着刘昭,其中一人拱了拱手,说道:“你就是刘昭?我姓李,是定县快班班头,奉知县大人之令,过来找你说些事情。” 刘昭点了点头,知道燕州乃是大宣帝国北疆的大州,治所附郭在定县,燕州城其实就是定县县城,知州衙门和县衙都在城中,不过平日里城中民事多是定县县衙在处置。 而所谓快班就是三班衙役之一,三班分别是皂班、快班、壮班,其中快班就是负责抓捕罪犯、催收赋税的。 “原来是李班头,不知知县大人有何指令?” 那李班头没个好脸色,冷声说道:“你先别管知县大人有何之令,你先给我解释解释,农庄出了什么事:院子里为何死伤了十几人,此事你最好说清楚!” 刘昭心中一沉,随即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几位差官随我到农庄去歇脚,在下详细说明此事。” 几个衙役也没说什么,只是冷着脸跟着刘昭往外走,刘耒担忧的跟了上去,只留下陈举和数百佃户在宅院内议论纷纷。 片刻之后,农庄院内的正房里,刘昭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王栎以奴仆身份犯上,聚众抢夺自己名下的农庄,接着被自己昭带人反击误伤而死。 几个衙役听完面面相觑一时无话,李班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口说无凭,有何证据?” “农庄的数百佃户都是证人,在下也有农庄的各种契约在手,可以证明这处农庄的归属。” “哼!” 李班头却不以为然,说道:“一群卖了身的佃户算不得数,他们的话也不足为信。” 刘昭眉头紧锁,看到几个衙役打量着屋内的摆设,又看到李班头意味深长的眼神,顿时明白过来,对一旁的刘耒说道:“取五十两银子过来。” 刘耒顿时瞪大了眼睛,想要说话,却被刘昭一眼瞪了回去,随即怏怏不乐的取来银子。 李班头等人看到沉甸甸的银袋,顿时眼睛冒光,马上一改之前冷淡的态度,对刘昭也有了笑脸。 “呵呵,刘公子怎能如此客气,我等不过是秉公办事罢了。” 刘昭将银子塞给李班头,说道:“既然诸位是秉公办事,那在下就放心了,还请诸位帮着上下打点一番,不要因为王栎这个奸人的死活,坏了在下和数百佃户的清白。” “好说,好说,哈哈!” 李班头手下银子,脸上的笑容越发浓烈起来,刘昭虽然心中不悦,但是目前自己没钱没势,也只能选择花钱平事。幸好从王栎家中搜出了四百多两银子,送了五十两银子,自己也还有本钱在。 此时李班头说道:“王栎此人我也有所耳闻,不过是个绝户,死了也就死了,一没有苦主告案,二没有后续的首尾,十几个游手也大多是浪荡子,我回去和四衙(县衙典吏)商议一下,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刘昭少不了又是一番感谢,随即才问道:“不知知县大人有何指令?” 李班头说道:“是这样,今天早些时候,刘家二公子来到县衙,递上了一份刘家家主刘孜桐书写的‘逐子书’,声称已经将公子逐出刘家,你们之间再无关系。” 刘昭心中冷笑起来:“这一家子混账,动作还真快。不过也好,没了瓜葛,日后老子发达了,也免去许多麻烦!” “此事知县大人已经受理,并且让户房变更了户籍。这不,让我过来给公子送来了新的户籍名帖,从今以后,公子就自己单独列户了。” 刘昭结果一个小册子,打开之后上面写着自己的姓名、籍贯、居住地、生辰八字等内容,就相当于大宣的“户口本”了。 刘昭收好户帖,抱拳说道:“有劳李班头辛苦一趟,今日我刚到农庄这里,一切都太潦草,等改日我收拾停当,再摆酒谢过李班头。” “好说,哈哈,好说!” 二人寒暄几句,李班头就带着银子急匆匆的告辞了,刘昭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陷入沉思。 一旁的刘耒则是心疼的说道:“五十两银子啊!就这么白白送出去了,真是疼死人了!” “你就知足吧。” 刘昭沉声说道:“别小看这些衙役胥吏,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他们有的是手段整治咱们。今日要是不给银子,光是打死王栎的事情,就能让咱们扒几层皮!所以有些事情能用银子解决,其实已经是万幸了。” 刘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不过刘昭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心中却还是打鼓,毕竟这些胥吏是什么德行,自己虽然没见识过,可在前世的网上没少看到,深知这些人是没有信用可言的。 “最坏的打算:五十两银子也不过是暂时解决眼前的危机,多拖延些时日罢了,这些衙役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来敲竹杠。所以要尽落实肥皂产业,然后想办法与知县搭上关系,免得被这些小鬼给吃死了!” 刘昭心中打定主意做好两手准备,然后又吩咐道:“你去找陈举尽快发粮,安抚那些佃户回去安心种地,完事把搜出来的四百多两银子都带过来收好。” “是。” “另外告诉陈举,带上几个信得过的青壮,连夜将王栎一伙的尸体尽快烧了,免得节外生枝。” 刘耒吓了一跳,急忙说道:“可是还有几个没死,只是被打伤......” 刘耒还没说完,就看到刘昭投过来的冷峻目光:“他们已经都死了,你难道没看到吗?” 刘耒顿时打了一个激灵,随即点头应诺,脚底抹油跑出去办事了。 与此同时,李班头几人已经走上了回城的官道,沉甸甸的银袋不时发出一阵叮当五四的声响,几人听了脸上挂满了笑容。 “这下回去能花好一阵了,” 一个衙役略带猥琐的说道:“班头,今天晚上咱们哥几个去乐呵乐呵呗?” 其余几人纷纷附和,李班头大笑着说道:“照你们这个花法,用不了多久五十两银子就花光了。不过也没事,花光了再找刘大公子敲一笔就是了。” “哎?刚才班头不是答应他,五十两银子保准平事吗?” 李班头嗤笑着说道:“一个被豪门除了名的落魄子,竟然异想天开,以为花五十两银子就能平事?这个事情,咱们兄弟吃他一辈子!” 第五章 肥皂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当天晚上,刘昭在屋子里清点带回来的四百多两银子,一旁站着刘耒,以及脸上蹭了些许灰烬的陈举。 “启禀公子,王栎那伙人的尸体都烧了,骨灰和骨殖都扬到地里做了肥料。” “嗯,办得好。” 本来经过今天白天的事情,陈举对刘昭只是心存感激,但是烧了王栎等人的尸体后,陈举的心理有了极大变化,感觉与刘昭已经是“一伙”的,心理上多了几分归属感,此时已经以下属自居了。 刘昭拿出三十两银子递给陈举,说道:“给今晚动手烧尸体的青壮分一分。” 陈举犹豫了一下,将银子收好,然后说道:“公子放心,我们都不会乱说的。” 刘昭点了点头,又对二人说道:“明天一早,你们带几个信得过的人,去一趟燕州城,帮我买一批原料来。” “公子要买什么?” 刘昭拿出一张清单递给刘耒,这几年刘耒在刘府中也跟着读过书、认识字,看了一会儿疑惑的说道:“这些都是碱面、豆油什么的,还有一些铁锅等各种器具,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刘昭解释道:“农庄这几年疏于经营,再加上天时不好,大家辛苦忙活一年,连饭都吃不上,更谈不上赚钱了。所以我要另辟蹊径,这些东西就是我赚钱所需的原料,有了银子,才能修缮水利,才能让农庄发展起来。” 刘耒问道:“只是这些东西都不是什么值钱货,能赚到钱吗?” “山人自有妙计!” 刘昭笑着说道:“明天你们快去快回,等我用这些便宜的原料做出东西来,你们就知道了。” 次日一大早,刘耒、陈举带着几个老实青壮,赶着马车去了燕州城,傍晚时分才风尘仆仆的赶回农庄。 “启禀公子,清单上的原料都买回来了,这是小人列举的单据。” 刘昭结果刘耒递过来的单据,只见上面的字迹七扭八歪,不过总算能看清楚内容。 “碱面三百七十八斤,用银四两六钱;豆油四百三十斤,用银九两五钱;生石灰一千六百斤,用银十二两八钱;铁锅三口,用银六两......” 最后刘昭看了末尾的合计,刘耒、陈举等人一共花了五十三两七钱银子,花费并不算多,比自己的心理预期要少一些。 而买回来的原料零零总总,从数百斤到一千多斤不等,刘昭也估算不出最后能做出多少肥皂,只能先做着试试,于是说道:“你们先带人卸车,将所有的东西都搬到正房那间大屋内。” “是。” 陈举带人忙着卸车,刘耒则是将剩下的银子拿了出来,然后说道:“公子,卸完车我们干什么?” 刘昭一边指挥众人摆放各种原料、器具,特别是将三口铁锅一字排开,并且用砖块在屋内砌了三个土灶,又搬了一些柴火进来,一边对刘耒说道:“搬完这些,就让大家去休息吧,走的时候将大屋关门上板,然后你和陈举在门口守着,任何人都不要放进来,我要在这里‘闭关’了。” “闭关?” 刘耒愣了一会儿,还想帮手,却和陈举等人一同,被刘昭轰了出来,直接关上了房门。 刘昭四下看了看,只见房内已经堆满了各种原料和器具,万事俱备便开始动手制作肥皂。 此时一个新买的大木桶已经装满了井水,刘昭匀出大约七、八两生石灰放进水里,木桶里的井水随即开始翻滚起来,伴随着“刺啦”的声音,转眼间就变得滚烫。 刘昭不敢怠慢,将大约一斤碱面倒进木桶,桶内的水瞬间沸腾得更加剧烈起来,木桶内的井水也少了几乎一小半,整个大屋都笼罩在水雾里。刘昭再往桶里加水,只见水桶里已经是混浊一片。 眼见如此,刘昭不禁微微皱眉,自己是第一次制作肥皂,虽然大致的顺序的对的,不过心中还是少了一份底气。 “熟石灰和碱面反应生成了碳酸钙和氢氧化钠,碳酸钙沉积混浊了水桶,反应释放出来的大量的热烧干了水。按道理来说现在的情况应该是正常现象,先继续做,看看再说。” 打定主意,刘昭先让木桶内的溶液静置了一会儿,等到碳酸钙渐渐沉倒了桶底,透明的氢氧化钠溶液浮在了碳酸钙上面,刘昭才开始用勺子一点点把氢氧化钠溶液勺到另一个小一点的木桶里,随后又用麻布过滤了一遍,这才把碳酸钙除去。 随后刘昭将过滤后的碱溶液倒入一口铁锅内,并且添柴生火开始加热,伴随着溶液温度增加,刘昭一点点把豆油倒进锅里,并开始用棍子不停的搅拌,溶液中的和油脂开始在高温下发生皂化反应,随着时间的推移,铁锅中溶液的表层开始生出一层粘稠的液体。 柴火大约烧了一炷香的时间,刘昭发现锅内还有一些残余的油脂,就继续加入剩余的碱溶液,直到铁锅内越发粘稠的溶液中不再有油脂为止。 此时锅内的粘稠溶液就是最初级的肥皂液,只是此时的肥皂液还混有其他的杂质,需要用碱析法将杂质分离出来。 于是刘昭又取来一些碱面,一点点倒入肥皂液中进行碱析,同时加热并不断搅拌。如此加热搅拌了许久,刘昭才停下手中动作,一边活动着酸胀的手臂,一边让锅中的溶液静置一会儿。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刘昭观察锅内的情况,只见自己想要的肥皂已经聚集在溶液表层,而且是纯度比较高的肥皂。 “成功了!” 刘昭心中欢呼一声,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随即找来锅铲把表层的肥皂捞出来,放在一个木框里挤压成正方形。 刘昭每挤压一个正方形的肥皂快,就倒在地上阴干,当天色微微泛亮的时候,大屋的地面上已经铺满了暗黄色的肥皂块。 “做肥皂还真是累人啊!” 看着窗外的晨光,刘昭伸了一个懒腰,用屋内剩下的凉水洗了把脸,刺骨的井水瞬间让刘昭清醒了许多,随后便打开了房门。 而此时一夜没睡的刘耒、陈举猛地站了起来,二人纷纷询问刘昭一晚上做出了什么。 “哈哈。” 刘昭指着屋内满地的暗黄色方块,说道:“诺,就做了这些东西。” 二人傻了眼,刘耒瞪大眼睛问道:“公子,这些东西是什么?” “这些就是能赚钱的宝贝,我称之为肥皂!” “肥皂?这是干什么用的?” 刘昭也不回答,而是找来一块破旧的脏布,拿起一块肥皂沾了水去搓洗,只见破布上的污渍顺利被清洗干净。 “看见没有,这下知道肥皂的作用了吧!” 刘昭兴奋的大笑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干的第一件大事成功了,这些肥皂足以改变眼下困局,并且为自己的未来打下基础。 而一旁的刘耒和陈举也看傻了眼,从没见过如此好用的东西:“这可比皂角、皂膏强多了!” “那是自然,有了肥皂,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日进斗金。” 随后刘昭看到还有不少原料没有用完,于是招呼刘耒、陈举帮忙,先将做好的肥皂收好,便开始进行第二轮、第三轮的制作,刘耒和陈举虽然不会制作肥皂,却能干些搬运、搅拌的杂活,制作肥皂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到了傍晚时分,刘昭将农庄内所有能找到的原料全部变成了肥皂,除了最后一部分还在晾干,其余大部分的肥皂已经被收了起来,经过清点,在一天一夜里刘昭做了七千多块肥皂,几乎堆满了农庄的大部分房间。 而此时刘昭三人已经累得瘫坐在地上,但是刘昭的脸上却挂着笑容,对二人说道:“今晚咱们先凑合一夜,明天一早带人跟着我进城!” 刘耒看着屋内的肥皂就好像是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随即问道:“这肥皂如此好用,公子准备卖多少钱一块?” 刘昭想了一下,五十多两银子的成本做出七千多块肥皂,核算下来一块的成本差不多是七、八文钱,日后就算加上人工等开销,一块肥皂的成本也就是十文钱左右。 于是刘昭说道:“一块肥皂最少卖二十文,不过明日咱们要先进行一场营销。” “营销?” 第六章 营销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次日清晨,燕州城北门,陈举带着十几个青壮进入城中,然后带着众人来到一处拐角,对众人说道:“一会儿大家分头行动,按照公子吩咐的办法,在城内造出声势来!” 一个青壮不解的说道:“公子让咱们在城内四处宣扬肥皂的好处,还让农庄各户都派人进城,这个法子能行吗?” 陈举瞪了那人一眼,说道:“公子说什么,咱们就做什么,要是赚了钱,也许还能再给咱们降低点佃租,大家都卖把力气。” 随后众人各自散去,陈举和两个青壮来到城中一处繁华所在,三人故意大声说话,看似是在谈天,其实是在宣传肥皂。 “你们听说了吗,今日在城南街口,有一个商贾在售卖肥皂。” “肥皂是什么?” “肥皂可是稀罕物,当今天下除了咱们燕州城,别处都是没有的。肥皂可以洗衣服、洗澡,比皂角、皂粉好用多了。我还听说今日是首日开售,而且价格低廉,还不快去看看!” 三人扯着嗓子大声说着,一路上引来不少人侧目,许多妇人、老者听了都小声议论着,也对肥皂感到好奇。 “比皂角、皂粉好用,还价格低廉?世间还有这等还东西?” “不如去看看,反正看热闹又不花银钱,要是真的好用,买一些也无妨。” 于是陈举等人经过的地方,都能看到有人朝着城南赶去,而陈举等人见状也送了一口气,看来大公子的办法的确是奏效了,于是又朝着别处宣扬去了。 城南街口,刘昭坐在一把小椅子上四处张望着,前面摆放着几张简陋的桌子,上面摆放着肥皂样品、装满水的木盆、脏兮兮的破布,身后则是堆得一人多高的肥皂,全部装在了木箱子里。 刘耒和几个佃户青壮在旁边左看右看,眼见迟迟过往行人多是好奇的打量这边,并没有人过来问价,不由得焦急起来。 “公子,要是没人买该怎么办啊?” 刘昭看了看四周,说道:“时间还早,陈举他们估计还在城中宣扬,再等等。” 刘耒小声嘀咕着:“卖不出去就麻烦了,几十两银子就打水漂了。” 就在这时,刘耒看到街上开始有人三三两两的凑过来,远处还有几个看着眼熟的佃户大声说这话,鼓动行人靠过来,顿时兴奋的说道:“公子快看,来了!” 刘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前世简单的广告手段,在这个时代也是起作用的,于是对刘耒等人说道:“打起精神来,赚钱了!” 很快,刘昭支起的这处摊子周围就聚满了人,外围还有许多农庄佃户在“演戏”,鼓动过往的百姓过来围观。 而刘昭也让刘耒等人竖起了事先准备好的招牌,然后大声说道:“诸位父老乡亲,在下刘昭,今日在此摆摊卖肥皂,还请诸位多多捧场!” “刘掌柜卖的肥皂是什么东西,好用吗?” 人群之中,陈举高喊着,开始与刘昭演起“双簧”。 刘昭说道:“诸位父老洗衣服都用过皂角、皂粉,我卖的肥皂也是清洁之用,只不过效果更加、消耗更省。” “口说无凭,刘掌柜怎么证明啊?” “诸位父老请往这里看!” 刘昭指着旁边脏兮兮的破布,刘耒已经到位,熟练的拿起破布和肥皂,开始用肥皂浆洗起来,围观的百姓看着原本肮脏的破布肉眼可见的干净起来,纷纷赞叹起来。 “这肥皂果然好用,要是用皂角、皂粉的话,肯定洗不出来的。” “说的也是,家中衣服要是脏成这样,以往只能扔了,如果有了这肥皂,便能洗干净继续穿,就不知这肥皂价值几何?” 周围的百姓纷纷询问,刘昭指着招牌,大声说道:“诸位也看到了,今日是在下首日售卖肥皂,所以在此大酬宾:原价三十文一块的肥皂,今日只卖二十文一块,买十块再送一块!” “二十文一块?的确便宜!” 周围百姓纷纷议论起来,陈举见状再次喊道:“二十文?和皂粉的价钱差不多,效果却好了许多,我先买五块!” 有了陈举带头,混迹在人群中的佃户纷纷鼓动起来,你要十块,我要八块的喊了起来,周围的百姓被众人带动,毕竟是城中百姓,二十文的价格还是能够接受的,于是纷纷开始抢购起来。 刘耒和几个青壮忙着收钱,一箱箱的肥皂被百姓买走,很快数千块肥皂就卖了个干净。 “公子,咱们赚大钱了!” 此时刘耒开心得嘴角上扬,拉着刘昭兴奋的说着,刘昭则瞪了刘耒一眼:“没出息,这才刚开始,赚大钱的日子还在后面。” 此番刘昭一共做出七千多块肥皂,即便有一部分是买十送一送了出去,收入也依然可观。刘昭按照二十文一块粗粗算了一下,今天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就进账一百三、四十两银子。 “如此算下来,肥皂生意经营好了,一个月至少能有四千两左右的收入,现阶段也算可观了。” 想到这里,刘昭心情大好,不过看向四周,却被吓了一跳。 因为还有不少农庄佃户在城中宣扬肥皂的好处,此时还源源不断有百姓从各处赶来,眼见周围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刘昭暗叫自己做的肥皂太少了。 “什么!卖没了?” 一个妇人当即就尖叫起来:“我们从城北辛苦赶来,却告诉我们没有了?连肥皂什么样都没见到,岂不是欺负我们!” 周围百姓纷纷起哄,刘昭急忙大声说道:“诸位父老勿怪,明日在下还会在这里设摊,请诸位明日再来。” “另外为了弥补诸位今日空跑一趟,从明日开始,在下会维持今日低价,继续买十送一,连卖十天!” 听了刘昭的话,一众百姓才算罢休,纷纷议论着明日要早些过来,定要见识一下肥皂的效用。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出现了一辆马车,径直驶进了人群之中,虽然没有撞到人,但是也吓得沿途百姓惊慌躲避,不少人都扑倒在路边,引得周围一阵混乱。 刘昭见状眉头紧锁,看着渐渐慢下来的马车,冷声说道:“真是冤家路窄啊!” 第七章 打人专打脸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马车最终缓缓停下,周围的百姓心惊之余,纷纷围了上来,开始怒斥起来,却不想车夫直接挥舞马鞭大骂了起来。 “一群混账东西,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马车,这可是燕州刘家的,撞死你们也是白给,还不快滚开!” 随即几声噼啪的声音响起,靠近马车的几个百姓被马鞭抽中,惨叫着跑开,周围的百姓也是纷纷后退。 车夫见状洋洋得意,好似自己也高人一等,正要继续叫嚣,却见陈举猛地冲了上来将车夫拽下马车,紧接着一拳砸下,打得车夫眼冒金星、口鼻流血。 “你、你敢打我?” 刘昭走到跟前,对陈举点头表示满意,然后冷声说道:“打的就是你!一个赶车的狗腿子,也敢狗仗人势!” 随后刘昭便让陈举找来十几个佃户在旁边待命,又对人群之中的刘耒点了点头,刘耒当即会意,招呼几个佃户在耳边说着什么。 “哼!今日冤家路窄,既然搅闹了我的生意,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嗯?” 这时马车车厢内传来一声疑惑,接着刘孜桐和郭氏携手走了出来,看着周围愤怒的百姓,二人毫不畏惧,神色中反而透着一股厌恶和戏谑,反倒是看到刘昭的时候,二人的脸上挂上了一丝怒火。 “你这个逆子为何在这里聚众闹事?再不滚开,我便要找到县衙,告你个图谋不轨之罪!” 刘昭则是一脚踩在车夫的脑袋上,猛地一用力,车夫顿时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图谋不轨?我只是在这里做生意,这些百姓也只是买主而已,你可不要信口雌黄,小心我告你一个诬陷之罪!” “混账!你就这么跟为父说话?还有没有一点人伦纲常!” 刘昭闻言怒声说道:“人伦纲常?你这个刘家家主也配说这四个字!” “你!” “你什么你?” 周围的百姓闻言也来了精神,原来眼前卖肥皂的年轻人是燕州城豪门刘家的子弟,这可是豪门内幕啊,谁不想多听听? 于是周围的百姓越聚越多,几乎将街口全部堵死,众人议论纷纷,刘孜桐和郭氏的脸色也越发的难看,但是刘昭却越说声音越大。 “你是致仕的燕州通判任,平日里自诩为读书人,开口闭口就是三纲五常,但却在原配夫人过世不足一月的时候,就张罗续弦,将这个侍妾娶进了门,那时你的纲常在哪里?如今你又宠信这个侍妾的儿子,一个庶出的纨绔子弟,对我这个嫡长子处处打压、屡屡迫害,你这是什么行为?宠庶灭嫡,有违人伦!” “你不是说要去县衙告状吗?好啊!咱们一同去,我今日就要告你一个宠庶灭嫡之罪,看你还有什么脸面在燕州城门招摇过市!” 大宣朝是极其讲究嫡庶之分的,正经大户人家都是以嫡以长为尊,如果有谁宠信庶子、打压嫡子,便是宠庶灭嫡之罪,轻者丢官罢爵,沦为同僚、其他豪门的笑柄,重责会被官府之罪下狱,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所以此时刘孜桐听到宠庶灭嫡这四个字的时候,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指着刘昭的手也颤抖了起来,但还是怒声说道:“你、你忤逆父上,已经被我逐出家门,算什么嫡长子?” 刘昭说道:“我是为什么被逐出家门的,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刘孜桐瞪大了眼睛,想不到刘昭竟然会直接开脏口,气得差一点就背过气去。 一旁的郭氏急忙扶住,一边给刘孜桐拍胸口顺气,一边扯着嗓子开骂。 “你个混蛋东西,好死不死......” 刘昭一挥手,陈举和十几个佃户便气势汹汹的围了上来,十几双眼睛怒气冲冲的瞪着郭氏,当即就“掐断”了郭氏的叫骂声。 刘昭指着郭氏冷声说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你再敢吐出一个字,我让你后悔做人!” 郭氏被吓得脸色煞白,虽然心中不忿,但也不敢再说什么。 此时,站在人群之中的刘耒始终盯着刘昭这边,刘昭眼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对刘耒微微点头,刘耒便招呼一众佃户开始起哄。 混杂在人群之中的佃户顿时来了精神,纷纷在人群之中叫喊起来。 “什么豪门、什么刘家,不过是笑柄罢了!” “竟然连刘家家主都是这般做派,我看刘家除了门口的石狮子是干净的,其他都是腌臜!” “刘家家主宠庶灭嫡啊,这可是大事,不知县衙、州府的官老爷们知不知道?” “咱们可要四处宣扬一番,也让天下人知道,燕州刘家的家主是什么德行!” 有了众佃户带头,围观的一众百姓也纷纷开始起哄,对着站在马车上的刘孜桐、郭氏指指点点。随后不只是谁带头,围观众人纷纷抄起手边的烂菜叶、土块什么的,朝着二人身上砸去。 刘孜桐平日里以豪门家族自居,哪里受过这种气,当场被气得昏厥过去,郭氏吓得连哭带嚎,将刘孜桐拖进了马车,大声叫嚷着让车夫驾车离开这里。 刘昭见状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从今天开始,刘家的脸面算是被自己彻底撕烂了,以后刘家人在燕州城,乃至周边州府的豪门之中,再也抬不起头来! 于是刘昭也没有更过激的举动,毕竟真的在这里气死了刘孜桐,后续首尾太麻烦,自己也要受牵连,于是放开了车夫,说道:“以后再敢狗仗人势,老子打断你的狗腿,滚!” 车夫连滚带爬的上了马车,周围的百姓一边起哄笑骂着,一边让开了道路,车夫这才驾车离开了这里。 “哈哈!” 刘耒大笑着跑到刘昭身边,说道:“真是痛快,今天家主的脸算是丢尽了。” 刘昭说道:“你记住,对付这种道貌岸然之辈,就应该这样:打人专打脸,骂人只骂娘,用不着留情面!” 说完,刘昭朝着四周还未散去的百姓拱了拱手,大声说道:“让诸位见笑了,今日诸位也算开了眼,明日可要多多捧场,如果肥皂用的好,也帮在下多多宣传才是!” 众百姓纷纷回应,这才逐渐散去。 “刘耒你带些人去城中店铺,按照之前的清单采办原料,要多买一些。” 完了事,刘昭开始吩咐二人,并且给了刘耒一百两银钱。 刘耒小心收好银钱,招呼了十几个佃户青壮便去进货,刘昭则带着陈举等人先行返回农庄。 到了农庄之后,刘昭对陈举说道:“你去各家各户看看,从中挑选一些靠得住的壮妇过来。” 陈举神色古怪,低声说道:“公子,那些都是良家妇人,这合适吗?” 刘昭先是一愣,接着就一脚踢了过去:“我是找人过来做肥皂,你他娘的瞎想什么!” 第八章 开工坊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六月十二日,清晨时分。 刘昭坐在农庄的院子里,面前摆了一张三条腿的破桌子,手中的笔沾满了墨,在草纸本上记录着什么。 “俺叫张李氏,家里有丈夫和两个孩子,家里租着十三亩地......” 在刘昭的前面,数十壮妇排着的队伍延伸到农庄院子外面,陈举带着几个青壮正在维持秩序,最前面的一个壮妇絮絮叨叨的说着,刘昭则将自己需要的信息记录了下来。 “好,你被留下了,每天管两顿饭,每月工钱六百个大子。” “啊?还管饭、给钱?” 壮妇闻言惊喜若狂,后面排队的数十壮妇也七嘴八舌的喊叫了起来,众人被陈举等人招呼过来,原本以为是“东家”刘昭要征调众人干活,都做好了白干,甚至是荒废自家农活打长工的打算,为此这些壮妇都带着干粮前来。 可到了农庄这里,却惊闻不但管饭,每月还给工钱,脸上都写满了惊喜。 “在我这里干活,自然是有工钱的。你们都记住,只要跟着本公子好好干,这处工坊的生意好了,日后不但会涨工钱,你们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 数十壮妇纷纷行礼附和着,刘昭便又坐下来继续记录,到了中午时分,一共招募的四十六名壮妇全部登记完毕,被刘昭集合在院子里开始分配任务。 此时院子里的空房子已经被收拾了出来,几间屋顶损坏的屋子,也让陈举带人草草修葺了一番,此时都作为肥皂工坊的“车间”使用,各式器具也增补了不少。 按照刘昭的规划,制作肥皂的流程一共分为四大部分,分别是原料管理和运输、造化反应、入模成型、脱模切块及包装。 这四十六名壮妇被分到这四个大环节中,每个环节十几个人,并推举一名壮妇作为主管,负责本环节具体的事宜。 “你们四个主管留下,其他人先回去,明日一早寅时初刻前来上工。” 数十壮妇离开后,刘昭将四个推举出来的主管留下,带到屋内开始进行“培训”。 这几天刘昭带着刘耒、陈举不断制作肥皂,对制作肥皂的工序已经非常熟练,此时在给四名壮妇演示了一遍,说道:“你们都要将各自负责的步骤记清楚,从明天开始,由你们四个分别给本组的壮妇进行培训,我也会不断巡视各组进行指导。” “本公子只给你们三天时间进行培训,三天之后工坊便要正常出产,到时候哪一组掉链子,整组人全部裁撤!” 四个主管急忙点头答应着,在刘昭演示的时候聚精会神的看着,生怕错过什么。刘昭一连演示了四遍,然后让四个主管合作亲手操作,一直忙碌到傍晚时分才结束。 “公子,有了这数十壮妇帮手,咱们每天就可以做出许多肥皂,赚许多的银子!” 夜半时分,刘昭带着刘耒、陈举依旧在屋内忙碌着,现在每天都要去燕州城内贩卖肥皂,在数十壮妇能够上手制作肥皂之前,三人依旧要天天熬夜忙碌着。 刘昭擦了擦脸上的汗珠,说道:“咱们再坚持几天,等工坊正常运转起来,就不用这么累了。” “可是一个人六百个大子,还要两顿饭,这一个月下来得需要多少银子啊?” 说着,刘耒又肉疼了起来,一旁的陈举瞪了他一眼,说道:“公子都没心疼银子,你反倒聒噪起来了!” “我那是替公子盘算着,你也知道咱们赚钱不容易的,其实一个人几十文钱意思一下就行了,用不着......” 刘昭则是挥了挥手,说道:“高工钱是必须的。咱们制作的肥皂的前无古人的新东西,要防止这些壮妇被别人挖走,所以高工钱是必须要给的好处。” “另外,工坊要严格执行保密制度,所有壮妇上工、下工都要进行搜身,任何人没有按时上工,或者迟到早退,都要派人调查,防止与外人勾结。” 刘昭说到这里,指着刘耒说道:“以后肥皂工坊就由你负责管理,你到村中雇几个青壮作为帮手。如果肥皂的制作工艺泄露出去,我唯你是问!” 刘耒心中一激灵,急忙点头说道:“公子放心,小的绝不会出差错。” 接着,刘昭招呼二人坐下休息一会儿,对陈举说道:“工坊每天采买原料太麻烦,你与城内的商贩联络一下,改为每旬日一采购,你带人每月进城采购三次即可。” “公子放心就是了。” 此时刘昭心中才长处一口气,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总算是创立了第一个稳定的财源,接下来的路才算是有了一层保障。 “迟早有天,老子的产业会遍及燕州城,乃至大宣帝国的整个北疆,最终遍及全天下,到时候老子就是天下最大的掌柜!” 于此同时,在燕州城内一间名为南安堂的贸易行内,一个四十多岁的掌柜看着桌子上的肥皂,几件已经洗干净的衣服还在滴着水,随即赞叹道:“真是想不到,燕州城内竟然冒出来这么好用的奇物!” 南安堂掌柜名叫郭奉节,在燕州城也算是有一号的商贾,经营的南安堂算得上是燕州城最大的贸易行,经营的货物多种多样,南来北往的货物琳琅满目,在城中名声很响。 此时郭奉节将买来的肥皂收起来,忽然又笑出声:“话说刘府之前也是燕州城头号豪门,如今却混到如此地步,家主刘孜桐平日里谁都看不起,自诩是文官致仕、家学为重,可如今却成了燕州豪门中的笑柄!” 短短几天时间里,刘孜桐为了宠信后母母子,将亡妻遗留的嫡长子赶出家门的事情,已经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至此刘家的名声也在燕州城彻底败坏。 城中豪门谈起刘家,如今都会说上一句“宠庶灭嫡”,据说现在刘家家主刘孜桐已经被气得在家卧床。至于是病了,还是没脸出门,那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这里,郭奉节对刘昭来了兴趣,暗道:“这公子刘昭还真是个人物,为何之前没听人说起过?这肥皂如此新奇,定能赚大钱,看来有必要去一趟城北农庄了!” 第九章 商业合作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大宣安清十七年,六月十四日,城北农庄。 “哎呀,这城北农庄原先我也来过,本就破败不堪,如今刘公子才主持这里几天,就大变样了!” 郭奉节下了马车,看着已经修葺一番的农庄院落,不由发出一阵赞叹。 刘昭闻讯来到大门口,看到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商贾,从一辆华丽的马车上走了下来,先是一愣,接着就听身旁跟来的刘耒低声说道:“公子,这辆马车是南安堂的,上面有南安堂的标志。” 刘昭点了点头,拱手说道:“敢问足下可是南安堂掌柜?” “在下郭奉节,正是南安堂掌柜。” 郭奉节笑呵呵的说道:“今日冒昧登门,还请刘公子见谅。” “哪里,郭掌柜登门,城北农庄蓬荜生辉,请!” 刘昭将郭奉节请进农庄,随后就看到数十壮妇在农庄内忙碌着,郭奉节四下看了看,说道:“想必肥皂就是在这里做出来的吧?” “正是。” 刘昭明白此人定是冲着肥皂来的,于是进屋之后直奔主题,说道:“郭掌柜今日登门定是有事,我这人是直性子,郭掌柜不妨有话直说。” “好,刘公子真是爽快人,那在下就直说了。” 郭奉节顿了顿,说道:“这段时间刘公子出产的肥皂生意火爆,在燕州城内外深得百姓追捧,说实话,在下也看上了这肥皂生意,今日登门便是过来与刘公子详谈的。” 刘昭笑着说道:“我这肥皂工坊就在农庄内,人手充足、银钱足够,也有人手运到城中销售,从头到尾都不需要别人插手了,不知郭掌柜想谈什么?” “的确,现在看来刘公子的肥皂生意确实不需要别人帮衬,可这只是在燕州城啊?” 刘昭微微皱眉,郭奉节的意思其实就是市场容量的问题:燕州城虽然是大宣帝国北疆的大州,但是人口和购买力毕竟有限,以目前自己的实力和人脉,想将肥皂生意做到燕州城以外,还属于梦想级别,短时间内是办不到的。 于是刘昭说道:“请郭掌柜细说一下。” 郭奉节说道:“具体说来,就是我南安堂有人脉、有关系,在北面的武州、儒州,南面的泰州、莫州等地都有商路,只要刘公子愿意与我合作,工坊所产出的肥皂统一由在下收购,在下保证可以将肥皂卖到燕州以及周边各州去,有钱大家一起赚!” 刘昭心中暗道:“的确,在城中沿街摆摊并不是长久之计,想要将生意做大做强,必须要有店面、有商路才行。” “而且我将来的重心应该放在实业上面,开工坊、重生产,而不应该将精力放在贸易经营上,毕竟贸易对于整体实力的提升助力太小!” 于是刘昭打定主意,准备联手郭奉节,将产出的经营销售权交给他。不过在同意之前,刘昭说道:“合作也不是不行,只是肥皂的定价权必须在我:肥皂从工坊产出,郭掌柜收购的价钱是多少;郭掌柜对外售出的价格是多少,都必须由我来定。” 郭奉节沉吟了一下,说道:“至少要给我留出一定的盈利才是。” “那是自然。” 刘昭沉吟了一下:现在肥皂对外直接售卖的价格是每块二十文,成本的话是每块十文左右,一倍的利润。 于是刘昭说道:“给郭掌柜的价格,就定在十五文一块,郭掌柜往外卖,不得高过每块二十文。当然,路费什么的是单算的。” “每块只有五文钱的利?太少了!” 刘昭说道:“郭掌柜也看到了,我这里人手很多,制作肥皂的成本也很高,人工加原料,每块肥皂的成本就有十文左右,我和郭掌柜一样,每块也只赚五文钱而已。” 刘昭实话实说,所以很诚恳,虽然每块少赚了五文钱,但是与郭奉节合作后胜在量大,算下来只会多赚不会少赚。 郭奉节皱眉沉思了许久,计算着自己的盈利空间,最后一咬牙,说道:“好!就依刘公子,只是肥皂生意切不可再交给其他商贾经营,只能由我南安堂一家接手。” “好,我答应。” “还要立字据。” 刘昭笑了笑,暗道:“不就是签合同吗?你不签,我还不放心呢!” 于是刘昭说道:“我这就草拟契约,郭掌柜稍等片刻。” 郭奉节在屋内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刘昭才回到这里,手中已经多了一大摞纸张。 “这、这么多!” 郭奉节常年经商,签订过许多契约,可却从没见过如此详细的契约,一边翻看着,一边惊呼道:“连多少时间交货一次,每次货款的交割,可以用什么货物冲抵都规定了?” “这是当然,钱货之事自然要详细规定的。” 接着郭奉节看了许久,才将厚厚的契约看完,赞叹之余,说道:“刘公子心细如发,与刘公子合作,我这心里才算踏实,我签字画押!” 双方签字画押之后,郭奉节又说道:“还有一事:我观工坊内人数众多,每日产出的肥皂数量也很大,所需要的原料应该也很多吧?小号南安堂本就是贸易行,各种货物都齐备,不如刘公子顺手就在小号采购好了,每次我派人取货的时候,便将下一批原料送来,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刘昭笑着说道:“这就不必了,我自己有合适的进货渠道,也与人签了契约,不好更改变的。” “这样啊?” 郭奉节遗憾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就下了第一份订单:十万块肥皂。 “交货日期的那天,我派人过来取货,并将货款一并带来。” “好。” 刘昭心中欣喜,十万块肥皂按照每块赚五文钱计算,一个月就有五百两左右的纯利,比自己派人去街边摆摊赚的多,也省去很多麻烦。 此时刘昭将郭奉节送出门外,二人“依依惜别”,随后刘昭便向刘耒下达了“生产任务”。 “十万块肥皂!” 刘耒惊喜交加,随后便像打了鸡血一般,开始在农庄各个房间内撺掇,督促一众壮妇抓紧时间生产肥皂。 看着热火朝天的生产场面,刘昭心情很好,正要叫上陈举到周边看看,毕竟自己来农庄有一阵了,还没到田间地头转转,这可关系到以后自己积攒粮食的速度,是重中之重。 就在这时,刘昭看到县衙的李班头推开院门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呦呵?想不到破败的农庄竟然如此热闹,看来刘公子是赚到大钱了啊!” 刘昭诧异之余微微皱眉,拱手说道:“李班头登门有失远迎,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刘公子运势不佳,今日我辛苦一趟,过来通告一声。” “此话怎讲?” “你惹到官司了,准备上大堂吧!” 第十章 小鬼缠身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我摊上官司了?是谁告的我?” 刘昭微微皱眉,虽然此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大概率就是刘家了,不过还是需要向李班头验证一下。 此时李班头坐在椅子上,已经没了上次来的好态度,而是斜着眼睛看向刘昭,语气也颇为不善的说道:“谁?燕州城的豪门刘家啊!人家刘家家主本就是致仕的燕州通判,在燕州城颇有名望,如今又仗义执言,发现了刘公子你的劣行,于是派刘家公子到县衙状告你坑蒙拐骗,以毒物伪称为肥皂行骗,现在知县大人已经立案,命我带人将刘公子带回去严加审问。” 刘昭冷笑一声,暗道:“这个李班头明显是收了刘家的银子,那刘孜桐也是没吸取教训,看来还是我之前的惩戒太轻了!” 随后刘昭拱手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带着肥皂随李班头去一趟县衙,当面向知县大人解释一下事情原委。”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 李班头突然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刘公子最好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处境,你现在是人犯,到了县衙也没人听你的解释,到了县衙直接下狱严加拷问就是了。刘家乃是燕州城豪门,知县大人必定要给刘家一个交代,刘公子是否明白?” 刘昭先是一愣,然后语气也冷了下来:“李班头有话直说就好,不用在这里吓唬人,我刘昭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不是吓大的,跟我说这些没用!” “嗯?” 李班头像是变脸一般,忽然笑了起来,拱手说道:“刘公子果然好胆量,佩服、佩服!” “其实此事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要刘公子愿意拿出些银子上下打点一番,我想知县大人也不会深究此事的,刘家那边也能有个交代。其实也用不了多少银子,刘公子先拿出一百两银子来,我拿着去活动一下,银子不够的话后面随时再补,怎么样?” “不怎么样!” 刘昭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个李班头今日就是借着机会打秋风来的,看来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个胥吏是吃上自己了,今日必须有个了断,自己可没有精力和财力跟这样的小鬼长久的缠斗下去。 刘昭指着李班头怒声说道:“你给我记住:刘家要打官司我就奉陪到底,找我麻烦,那谁也别想好过。另外,你也别想从老子这里拿走一文钱,想跟老子打秋风,做梦!” “你!” 李班头怒气冲天的吼道:“刘昭!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你现在可不是刘家的嫡长子,只不过是一个经营农庄、工坊的掌柜,你有什么可狂的?现在你拿出银子来,跟我说句软话,事情还能有转机,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刘昭双眼微微一眯,冷声说道:“是吗?今日老子倒要见识见识。” 说完,刘昭一招手,早已等在门口的陈举立即带人冲了进来,李班头见状也吓了一跳,脸色苍白的指着刘昭说道:“你要干什么?我可是县衙的班头,是定县县衙的胥吏,我劝你最好不要乱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李班头既然来了,那就别急着走了,在农庄住上几天,等我向知县大人禀明原委,再放你回去。” 说完,刘昭大手一挥,陈举便招呼几个青壮上前,用准备好的麻绳将李班头五花大绑。 李班头带来的几个衙役此时也在院子里被青壮围住,几人看着围过来的十几个佃户青壮也不敢反抗,都自觉的放下了手中的铁尺、短棍,全都被众青壮给绑了起来,随后就和李班头一起,被关到了农庄里的一间屋子内。 “公子,这些人如何处置?” “找几个靠得住的青壮过来,日夜看守这里。我现在就去县衙,在我回来之前,这几个人决不能跑了。要是有人敢逃跑,就给老子敲断双腿,只要不搞出人命就行!” 陈举担心的说道:“定县知县肯定是收了刘家的黑钱,公子此去肯定要吃亏啊,不然咱们直接......” 陈举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刘昭摇头说道:“这几个人毕竟是官府的胥吏,杀了麻烦太大,咱们犯不上为了这几个缠身的小鬼断送前程。” “我此去县衙,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摆平此事,但也有几分依仗,所以事情还没到这个地步。你带人看好农庄和工坊,我带着两个青壮过去就好。” “是。” 这时刘耒也闻讯赶来,担忧的说道:“公子还是别去了,实在不行咱们就到别处去避难,反正有制作肥皂的手艺,咱们在哪里都能赚钱。” “胡说!咱们一跑,那就坐实了刘家的诬告,到时候更说不清楚了。” 刘昭摆了摆手,问道:“现在咱们有多少现银?” 刘耒说道:“这几天咱们都能卖出七、八千块肥皂,卖肥皂的纯利,每天都有六、七十两银子,除去购买原料的货款,现在也攒下四百六十多两银子了。” “四百多两?够用了。” 刘昭说道:“你现在就去准备二百两银子,一会儿我一并带走。” “二、二百两!用这么多银子?” 看着瞪大眼睛的刘耒,刘昭摇了摇头,这个手下什么都好,就是太舍不得花钱,于是说道:“别废话,有些钱不能给,但是有些钱必须花。没有这二百两银子,我也敲不开知县大人的门,只要能摆平此事,顺便搭上定县知县的船,这二百两银子就没白花,快去准备银子!” “是。” 很快,刘昭将二百两银子装在银匣子里,在两个青壮的陪同下,乘坐马车前往燕州城。 下午时分,马车缓缓停在了定县县衙的门口,刘昭下车之后四下看了看,只见一辆插着刘府旗帜的马车停在县衙门口,想必就是二公子刘华的车马了。 刘昭不由冷笑一声:“好死不死的混账,既然让老子遇到了,今日就要让你付出代价!” 第十一章 靠山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刘昭给县衙门房塞了一两碎银子后,让两个青壮在门外等候,自己大步走进了县衙。 定县县衙的格局与唐宋时期的县衙差不多,刘昭跟着带路的衙役一路穿过大门、仪门,迎面就看到大堂前院正中的一座亭子,里面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十六个字,这便是戒石亭了 看到这里刘昭不禁心中冷笑:“看来大宣帝国也免不了‘面子’工程,这县衙内的官员、胥吏有几个能看懂这十六个字的?” 随后刘昭一路经过大堂(正堂)、二堂(退思堂),在衙役的带领下径直来到县衙的三堂,也就是知县起居之所。 通报之后刘昭迈步进门,只见一张画着海浪仙鹤的屏风后面,一个身穿便服、神态儒雅的男子正倚着酸枝木太师椅,手中还把玩着一个茶盏,一身七品知县官府挂在旁边的木架上,正有两名侍女在整理衣服上的褶皱。 "草民刘昭,拜见知县大人。" 刘昭虽然满心不愿意,但是见官还是要下跪行礼的。 “嗯,起来吧。” 知县名叫许观,此人虽然能力不错,但是贪财成性,刘昭虽然对此有所耳闻,但是今日还是第一次见面。刘昭起身后打量了几眼才看清,只见这位知县生得面团团似个富家翁,偏生两道八字眉耷拉着,倒像是庙里泥塑的判官像。 “你来的倒是快,李班头为何没一同回来交差?” 刘昭抱拳说道:“草民留李班头在农庄小住几天,趁机会也好向知县大人一表孝心,顺便说些隐秘事。” “嗯?” 这时许观才坐直了身体,微微皱眉说道:“你说话小心些,不然本县可要将你当成扣押胥吏的贼人了!” “草民不敢!” 说着,刘昭便将随身携带的二百两银子放在了茶桌上:“这些是草民的一点心意,还请知县大人不要嫌弃。” 许观拿起来掂了掂,脸上才算是有了一些笑容,说道:“此番刘家二公子状告你:以毒物伪称肥皂,公然售卖行骗害民,此事也是惊到本县了。既然你特意支开李班头,难道是其中有什么隐情?如果有的话,刘公子不妨直说。” “知县大人果然明察秋毫!” 于是刘昭便将自己与刘府之见的仇怨,以及刘府行诬告之事的情况说了一遍。 谁知许知县沉思了片刻,却忽然变脸,猛地将茶盖往案几上重重一磕:"你这后生好不晓事!刘府乃是积善之家,岂会平白构陷于你?你们之间的仇怨恐怕都是你在作祟!" 刘昭见状心中明白,这是嫌自己给的银子少了,想再诈些银子出来,幸好自己还准备了后手,于是说道:"草民不久前曾托李班头转呈了一百两的孝敬,不知知县大人收到没有?" "放肆!" 许观猛地起身,此刻涨红了脸倒像颗熟透的柿子:"本县两袖清风,岂容你在此攀诬,本县何曾收到过一百两银子的孝敬!" "大人息怒。" 刘昭啧啧称奇的说道:“那这就怪了,李班头明明再三保证,会将银子送到大人手上,难道说银子被李班头贪墨了?” 许观脸色变了变,自然是知道手下一众胥吏的嘴脸,心中暗道:“狗贼竟然连孝敬本县的银子都敢贪了,等这个李班头回来,看本县如何整治他!” 随后许观的语气也稍稍放缓,说道:“银子的事情,本县定会问明白的,今日看在你的一番心意上,本县奉劝你一句:与刘家还是和解为好,花些银子、低个头,本县也好秉公办事,明白吗?” 毕竟刘华前来告状的时候,也送给许观一百两银子,虽然没有刘昭下的本钱大,但是许观也不好偏袒太明显,只能试着劝一劝。 谁知刘昭却根本不接话茬,而是提高了几分音量说道:"草民近来新制的肥皂生意很好,有了进项不敢独占,愿奉大人一成的干股,每月至少能有一百两的银钱进账,还请大人笑纳!" 说完,刘昭从怀里掏出一份路上临时草拟的契约,同时眼神瞄了许观一眼,只见许观喉结滚动了一下,双眼也紧紧盯着刘昭手中的契约,于是便将契约递了过去。 许观仔细看了一阵,见契约上面将约定的干股数额、送钱的时间等等细节都写得清楚,心中啧啧称奇,暗道:“这个刘昭是有备而来啊!与刘家的二公子比起来,那个刘华就是个纨绔白痴,长远看来,还是与刘昭合作利更大一些!” 想明白这些,许观就换上了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语气和善的说道:"哎呀,刘公子这是做甚?提这些黄白之物,咱们之间就显得太生分了,不过你这契约写得的确是详细,很不错,哈哈。" 说完,许观便让刘昭坐下说话,上了茶水和点心,还让一旁的两名侍女先退下,说道:"本县爱民如子,是最见不得百姓蒙冤的,明日本县便升堂审案,定要还你清白!" 刘昭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笑着抱拳说道:“那就多谢知县大人了,这份契约草民这就画押。” “呵呵,不急,不着急。” 许观眼见刘昭按下了手印,自己也急忙跟着画押,收好了自己这一份契约,才心满意足的说道:"今日恰好刘府的二公子就在县衙内,刘公子来之前,此人还在谎话连篇,本县先将此人下狱,等明日好好审理一番,定要治他一个诬告之罪!" 刘昭说道:“刘家家主刘梓桐乃是致仕的燕州通判,在官场上还有些人脉,此事不会给大人惹来麻烦吧?” “呵呵,放心。” 许观毫不在意的说道:“如今刘梓桐因为宠庶灭嫡已经臭大街了,以往与他交好的官员都断了联系,现在的刘家在燕州城就是孤家寡人,能有什么麻烦?” 听到这里刘昭就放心下来,没有了来自官场的关系,刘家就等于是断了一臂,光靠银钱上的较量,自己完全不虚。 于是刘昭抱拳说道:“那此事就有劳大人了!” 第十二章 打板子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刘昭如愿以偿与知县许观搭上关系后,便心满意足地出了县衙大门。 临走之时,刘昭的目光扫过门外刘家的马车,脚步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于是刘昭对着出来相送的师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问道:“刘家的人还在县衙?” 师爷回答道:“在,是刘家的二公子,知县大人与其谈了一阵,才派李班头出去公干的,现在他还在县衙内等消息呢。” 刘昭听罢,点了点头,说道:“烦劳师爷再跟知县大人知会一声,月末我会再送大人一份重礼,还有师爷一份。” 师爷闻言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呵呵,好说,刘公子要传什么话?” 刘昭随即凑在师爷耳旁,低声说了几句,那师爷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在县衙二堂内,刘华焦急地不时看向门外,心中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许久不见知县许观回来,他的心中逐渐不安起来,心中嘀咕:“许知县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出问题了?” 然而,他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许知县收了我一百两银子,我也是亲眼看到李班头带人出去的,能出什么问题?应该是去城北农庄的路远,路上耽搁了。” 就在刘华胡思乱想之际,两个衙役突然走了进来,冷冰冰地说道:“知县大人请公子去正堂问话。” “去正堂?” 刘华一脸疑惑,心中闪过一丝不安,“正堂不是审案子的地方吗,去那边干什么?” 两个衙役根本不理会他的疑问,直接将刘华从椅子上拽了起来,一左一右将刘华架着来到了县衙正堂。 刘华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挣扎着大喊道:“哎?我是知县大人的座上宾,这是干什么?我到知县大人面前告你们,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突然,一声严厉的呵斥传来,刘华吓得浑身一颤,差点坐在地上。抬头看去,只见知县许观已经换上了威严的官服,正坐在正堂上,两排衙役手持水火棍,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冷酷的杀气,顿时让刘华双腿一软。 “许、许大人,这是干什么?” 刘华颤抖着声音问道,眼中满是惊恐。 此时的许观一脸的正气,一拍惊堂木,喝道:“刘华!你诬告城北农庄刘昭,如今证据确凿,你可认罪?” “额?” 刘华满脸茫然,眼中充满了疑惑,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之前大人不是这么说的,不是拿了我......” “给本官掌嘴!” 许观怒目圆睁,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急忙丢下签子,两个衙役如狼似虎般直接将刘华按住,另一个膀大腰圆的衙役嘴角上扬,蒲扇一样的巴掌抡圆了抽了上去。 “哎呦!啊!” 刘华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原本还算消瘦的脸颊,瞬间变得红肿起来,仿佛被蜜蜂蜇了一般。十个巴掌打完之后,刘华的脸颊已经肿得像个猪头,他眼中满是痛苦和不解,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许观。 “本官问什么,你再说什么,再敢胡说八道,小心你的嘴脸!” 刘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瘫坐在地上,心中充满了委屈和愤怒,但却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哆哆嗦嗦地看向许观。 “现在本官问你,到底认罪不认?” 刘华呜呜地说着,但是嘴脸已经肿了,许观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也无心分辨,便直接说道:“人犯已经认了,现在本官宣判!” “嗯?” 刘华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大声哼哧起来,试图为自己辩解,但却被两个衙役按住动弹不得。 “刘华诬陷刘昭一案,现证据确凿,判刘华杖责二十。来人,行刑!” “度(大)人,四(使)都(不)得啊!” 刘华被吓得直接尿了裤子,两个衙役嫌弃地皱着眉头,手中的水火棍又重了几分,二十下打完,刘昭已经昏厥了两次,屁股和后腰上一片血迹,仿佛被鲜血染红了一般。 许观见状,心中暗自得意,冷笑一声,暗道:“拾掇刘华一番,月末就有一份重礼,加上肥皂生意每月的分红,这刘昭还真是大方,比刘家的这个纨绔二公子强多了!” 随后,许观吩咐衙役将刘华抬出去,送回刘家。刘华被抬出县衙的那一刻,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怒,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当刘华被送回家的时候,本就身体不好的刘孜桐看到儿子血淋淋的样子,犹如五雷轰顶,又惊又怒,直接昏厥了过去。郭氏尖叫哭喊着闹腾了好一会儿,刘孜桐才悠悠转醒。 直到这时,刘华才断断续续地将经过说了一遍。刘孜桐虽然宠信郭氏母子,但他却并不是蠢人,他苦笑着说道:“你一直在二堂等候许观,他见过谁你哪里清楚,我敢肯定是刘昭被带回了县衙,然后不知用什么手段搭上了许观这艘船,不然许观为何会态度大变?” “刘昭这个混蛋!” 刘华咬牙切齿地咒骂着,一旁的郭氏也瞪着眼睛跟着一起骂,二人的咒骂声在房间中回荡,一直骂到大半夜才消停。 与此同时,定县县衙内也是呵斥声不断。 此时李班头已经被刘昭放了,无比沮丧地回到县衙,正准备向许观状告“刘昭聚众作乱,拘押公人”,却迎来了当头一棒。 许观怒视着李班头,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大声骂道:“本县让你去请刘公子过来问话,你却带人强行拘捕,你要干什么?以后本县是不是还要看你李班头的脸色行事?” 李班头顿时傻了眼,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愤怒,但还是急忙跪下认错。 许观骂了一阵,还不忘罚了李班头五十两银子,然后将其赶了出去。 李班头出了后院花厅,心中的怒火仿佛要将他燃烧殆尽,他心中暗暗发誓:“不行,这口气必须出,不然能憋死我。就算刘昭搭上了许知县的大船,充其量也就是送钱而已,我可是县衙的胥吏,想收拾他,有的是办法,还能让许知县说不出什么!” 第十三章 闹事(改)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六月十八日,燕州城,南安堂。 夏日北疆热浪死活,天空上的日头毒得能晒脱人皮,南安堂外的街道上,十几辆大车排成一条长龙,操着南北口音的伙计在热风里等待着,互相之间还询问着彼此准备购进的肥皂数量。 上午时分,刘昭乘坐马车来到了南安堂门口,看到眼前生意火爆的场景,心中也不免高兴起来:南安堂生意越好,从肥皂工坊买进的数量就越多,这可是好事! 刘昭下了马车走进南安堂,只见一个双十年华的少女正在柜上算账,一手毛笔一手算盘,噼里啪啦打得震天响。 “嗯?美女!” 那少女身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裙,裙摆伴随着拨弄算盘的节奏,如涟漪般轻轻摆动,白皙如雪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芒,显得清新脱俗。 此时少女的澄澈而明亮双眸注视着账目,眼角微微上挑,还带着一丝狡黠和灵动,让刘昭看得有些出神。 “额,刘公子来了,快请里面用茶!” 这时郭奉节恰好走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禁微微皱眉,然后将刘昭请到了内屋。 刘昭尴尬的笑了笑,却不想引来了少女的目光。 “这位是城北农庄的刘公子,蒴儿还不行礼?” 少女微微有些诧异,随即便低笑着行礼,刘昭还礼后,说道:“原来是郭掌柜的千金。” “呵呵,小女郭文蒴,平日里也没个正形,不过算账还是不错的,也就能帮我这么多了。” 说着,刘昭跟随郭奉节来到内屋,病名了来意。 “哦?刘公子的肥皂工坊产量还有剩余?这是好事,我下一批的订单再加上,刘公子手中有多少肥皂,我南安堂全都要了!” 郭奉节心情大好,指着外面说道:“刘公子也看到了,城北农庄出产的肥皂大卖啊,别说咱们燕州城了,就连周围几个州的商贾都闻风赶来。” “要我说,刘公子不如送个口,我南安堂也在肥皂工坊里入上一股,刘公子有了银子就能扩大产量,咱们还能赚更多的银子。” 刘昭笑着打了个哈哈,将郭奉节的提议岔了过去,心中暗道:“笑话!什么扩大产量,不过是想入股拿到肥皂的制作工艺罢了,你郭掌柜还是安心做我的经销商比较好。”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嚣,紧接着一个伙计仓皇的跑了进来:“掌柜不好了,外面刘家的二公子带人闹事,说是咱们南安堂卖的肥皂有毒,死了人!” “什么?” 郭奉节顿时吓了一跳,疑惑的看向刘昭,那眼神像是在询问“到底有没有毒”。 刘昭淡定的说道:“郭掌柜不用惊慌,不过是有人看咱们的肥皂生意眼红,故意来闹事的。” 郭奉节稍稍放心,然后让刘昭稍坐,自己快步去外面应付。 刘昭沉吟片刻,也起身来到店内,只见郭文蒴竟然也和郭奉节一起到了门外,此时正双手叉腰与刘华争吵。 “呦呵?还是个小辣椒,不错,有脾气,我喜欢!~” 刘昭笑了笑,随即看到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十几个刘华带来的泼皮无赖叫嚷不断,正与南安堂的伙计对峙。还有数十过路的百姓在围观,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嗯?” 刘昭又看到一辆平板车上躺着一个男子,刘华就弓着腰站在一旁,声称是自己的好友,因为用了肥皂被毒死了。 “这个白痴,屁股还没好就出来晃悠,看来收拾的还是太轻了!” 想到这里,刘昭大步走了出去,挡在了郭文蒴的身前,门口的争吵顿时停了下来。 “刘昭!” “是老子!” 刘华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愤怒,此时涨红了脸,指着刘昭吼道:“你事发了,肥皂用死了人,我要你牢底坐穿!” “死人?” 刘昭指了指板车上的男子,问道:“你说的是这个人?” “对!” 刘华以为刘昭被吓住了,装出一副悲伤,却又压不住上翘嘴角的表情,说道:“这是我是手足兄弟、挚爱亲朋,就因为用了你的肥皂,便被毒死了。他家中还有七十老母、十七女儿,家里日后如何生活?你刘昭必须先拿出五千两银子赔偿,然后再跟我去县衙经官!” 一旁的郭文蒴气不过,从刘昭的身旁凑过去说道:“你这人怎么这般没脸皮,我南安堂卖出去数不清的肥皂了,从未有人出事,谁知道他是怎么了,凭什么赖在刘公子身上?” 郭奉节也低声劝刘昭:“刘公子先进去,我与刘家还算是有些薄面,周旋一下也许就过去了。” 刘昭还没说话,刘华看到郭文蒴后,却露出一脸淫笑,说道:“哎呦呵!想不到郭掌柜的女儿还真是个美人儿,帮着刘昭说话,难道说你跟刘昭有什么赤诚相见的关系?” 郭文蒴顿时泪目,红着脸躲到了郭奉节的怀里,而刘昭则眉头紧锁,推开前面的泼皮,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大步冲到刘华跟前,一把将其从板车上拽了下来,然后踩着刘华的脑袋,对周围的泼皮说道:“老子看谁敢动!” 十几个泼皮竟无人敢动,毕竟都是拿钱过来壮声势的,谁也不敢真的跟有钱人动手。 然后刘昭一脚踩在刘华的屁股上,冷声说道:“再敢满嘴喷粪,老子让你后悔做人!” 剧烈的疼痛让刘华惨叫不断,郭文蒴见状也破涕为笑,看向刘昭的眼神满是崇拜。 就在这时,李班头带着几个衙役气势嚣张的赶到,看到刘华的狼狈样子,便大喝道:“刘昭!有人状告你制作毒肥皂害人,如今都事发了,竟然还敢当街行凶?来人,给我拿下!” 郭奉节急忙上前劝阻,刘昭则趁着衙役还没过来,直接跳上板车,一脚踩在“男尸”的下体,只见那人惨叫一声,然后连滚带爬的下了板车,惊慌的看向四周。 而刚才还气势十足的李班头此时已经愣住,刘华更是吓得不敢说话。 “李班头,我这妙手回春的本事,如何?” 李班头张了张嘴,随后说道:“即便那人是装的,可你当街打人总是实情,凭这个我也能抓你回去!” “抓我?” 刘昭冷笑着说道:“想抓我,许知县知道吗?” 第十四章 借力破局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正午的日头毒辣辣地悬在头顶,刘昭站在农庄院外,汗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十多个衙役手持水火棍堵在门前气焰嚣张,领头的李班头正用刀鞘敲打掌心,斜着眼睛瞪着刘昭:“收拾你,还用不着惊动许知县!” “哦,是吗?” 刘昭镇定自若的反问着,随即他忽然提高声音:"刘耒!去我屋内的木匣子里,取来那份文书。" “是!” 看着刘昭的样子,李班头心中没缘由的一惊,没有轻举妄动,而刘华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聚拢了手下的游手,嚣张的堵了过来,指着刘昭大声喊道:"你不要拖延了,李班头可是带着知县大人的手令......" 话还没说完,李班头便狠狠的瞪了刘华一眼,暗道了一声“蠢货”,自己哪里来的知县手令,就算是提前做局,也不要随口胡说,小心被刘昭钻了空子。 刘昭闻言笑了起来,说道:"还有知县大人的手令?那事情就有趣了。" 这笑声让李班头脸色突然变了,紧接着他看见刘耒捧着一个木匣子,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从里面取出了一份契约,对着众人展开示众。 李班头凑近了一看,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纸角“许观”二字的起笔走势是那样的熟悉,分明就是知县大人的亲笔。 "我这肥皂工坊里面,知县大人占了一成干股,你们跟我作对,就是跟知县大人作对!" 刘昭的声音散开,让李班头和十几个衙役瞬间呆在原地:"李班头要封工坊、抓我下狱,还有知县大人的手令,难道知县大人要自己查封自己的工坊?真是天大的笑话!" 刘昭说到这里,突然大步向前,一把揪住李班头的衣领,厉声喝道:"只是不知许大人听闻此事,你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是让你破家滚蛋,还是剁了你的手脚!" 说完刘昭猛地一推,李班头脸色惨白的踉跄后退,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周围的十几个衙役纷纷低着头,没有一个敢上前搀扶。 此时李班头猛然想起,就在去年有个衙役弄坏了知县大人的一个琉璃镜,没过几天就被人活活打断了双腿扔在乱葬岗,然后此事就不了了之了,其中缘由谁都明白。 再看此刻刘昭的眼神,李班头竟觉得周身寒意,那双眼睛比知县的惊堂木还要瘆人:“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攀上了知县大人的关系?” "刘公子息怒,是、是小的听信小人谗言,弄、弄错了。" 李班头胡乱拱手,腰刀穗子缠住了手指,"弟兄们这就......" "站住!" 刘昭见李班头想要跑路,拦住了去路,冷声说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老子这里是菜市场啊!" 说着,刘昭突然伸手扯下李班头的腰牌:"不如请许大人评评理,就说你李班头要查抄他的钱袋子,如何?" 围观的佃户中响起嗤笑,几个青壮故意把锄头往地上顿,沉闷的撞击声惊飞了槐树上的乌鸦,而刘华此时见到事态被刘昭彻底扭转,心中更是一片冰凉。 此时李班头顾不上颜面,当着众人扑通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小的猪油蒙了心!求刘公子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放过你?凭什么!” 说话间,刘昭看向了一旁的刘华,李班头看了看二人,瞬间就明白过来,从地上跳了起来,三步并成两步冲到刘华身旁,一个巴掌抽过去,直接将刘华抽翻在地:“都是你这个混蛋从中挑拨,不然我怎么可能打扰到刘公子?你再敢闹事,老子废了你!” 接着李班头又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对刘昭说道:“刘公子你看,这样可以吗?” 刘昭拍了拍李班头的肩膀,说道:“以后做事,要小心一些,我不是每次心情都这么好,下次就不一定这么轻易放过你了!” “是、是,小的记下了。” 看着狼狈跑回城去的李班头等人,刘昭转身看向面如死灰的刘华,冷声说道:“陈举!” “在!” 陈举大声应和,带着数十佃户青壮大步向前,吓得刘华和二、三十个哆哆嗦嗦的游手、泼皮不敢作声。 “这些人存心要坏了咱们的肥皂生意,这是要断了你们的财路和生计,不让你们继续过好日子,你们说应该如何处置这些人?” 陈举咬牙切齿的说道:“打!往死里打!” 刘华急忙给刘昭磕头,说道:“大哥你高抬贵手,都是我不懂事,以后我不敢了,我这就走。” 刘昭也不理会刘华,转身就往农庄院子走:“那你们还不动手?打死了,我亲自去县衙领罪!" 陈举等人得令怒吼着冲了上去,就连院子里看热闹的数十女工都冲了出来,在刘耒的带领下拿起木棍、扫把,甚至还有人举着木桶冲上来砸人,将刘华等人围住一顿暴打,当场就有几个游手被打得不省人事。 刘华带来的两个小厮也算是忠心,拼着挨了许多棍棒,硬是将刘华从人群中拉了出去,和二十多个浑身是伤、满头是血的游手仓皇奔逃。 “哈哈!” 看着刘华一伙儿狼狈的样子,陈举、刘耒等众人开怀大笑,众人在刘昭的带领下一次次得胜,也让众人心中有了微妙的变化,觉得大家已经是一个整体,只要有刘昭在,不管有多大的困难都能克服,有什么样的敌人都能击败。 这时刘昭对众人说道:“今日参与保护肥皂工坊的青壮,每人发二两银子,受伤的青壮发五两银子,并由我承担汤药费。另外,肥皂工坊的女工本月发放双倍工钱。” 刘昭话音刚落,所有人便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刘昭看着众人兴奋的样子,暗道:“就是这样,要让他们知道,跟着我干就会有好处,保住我就是保住他们的好日子,谁跟我作对,就是跟他们所有人作对。” “要将他们牢牢的绑在我的身边,这些人就是我最初的家底了,也是最重要的财富!” 第十五章 内讧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黄昏时分的夕阳洒在刘府的朱漆大门上,让原本朱红色的大门增添了一丝金色,而此时刘华蜷在门口石狮子旁,上好的绸缎华服已经被撕成碎布条,左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剧烈的疼痛让刘华面容狰狞,不断发出非人的惨叫声。 此时二十几个浑身是伤的泼皮堵在大门口,领头的一个刀疤脸泼皮一脚踩住刘华的膝盖,流里流气的说道:"刘大少爷,我们跟着你去了城北农庄,被人家一顿毒打,兄弟们都吃了大亏,让你出点汤药钱怎么就这么难?不就是一人五十两银子吗,这点银子对于你们刘家来说,九牛一毛而已,现在倒好,白白废了一条腿,你何苦呢!" "事都没办成..." 刘华此时被剧痛刺激着,居然也涌起怒气,梗着脖子刚开口反驳,后脑就挨了记重脚,直接一头躺在地上。周围的泼皮们哄笑起来,甚至有人抄起门栓,用力砸向刘府的鎏金匾额,"刘府"二字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而刘府里面的仆人、侍女都被这些凶神恶煞的泼皮、游手吓住,任由刘华在大门口被人毒打,也没人敢出来阻拦,反倒是街上的百姓纷纷驻足围观,不断对着刘家和刘华指指点点,笑骂声不绝于耳。 “好!既然你刘公子不出银子,那我们就自己进去拿!” 那个领头的刀疤脸泼皮带头冲进了大门,二十多个泼皮起哄喊叫着,冲进刘府开始打砸、抢掠,趴在地上的刘华听到内院传来茶盏碎裂声,还有侍女的尖叫声,发了疯似地喊叫起来,却因为断了一条腿根本站不起来,只能不断的捶打地面泄愤。 此时在后院内,刘孜桐看着家里的乱象,气得不断用楠木拐杖咚咚杵地,愤怒的大喊着:"反了!都反了!去派人到县衙,让许知县派人来,抓了这些混账!" 一旁的郭氏一边打发仆人从后门出去报官,一边搀着刘孜桐的胳膊直往屏风后躲:“老爷别喊了,咱们先躲躲,这些都是亡命徒!” 过了一阵,外头的泼皮们撞开了中门,刘家各处的值钱东西被抢了不少,一些带不走的瓷器则是全部被打碎,此时这些泼皮已经朝着后院冲过来。 "给钱!给钱!"刀疤脸带人先一步冲进了后院书房,看到刘孜桐就一把揪住衣领,猛地往屋内的黄花梨供桌撞去,供桌直接被刘孜桐撞翻,上面的祖宗牌位哗啦啦掉进跟前的炭盆。 “你们这些混账,我饶不了你们!” 刘孜桐疼得直抽气,一抬头瞥见李班头已经带人赶到,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嘶喊:"李班头!快把这帮刁民..." 刘孜桐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看到李班头和一众压抑并没有制止那些泼皮,而是将已经断了一条腿的刘华拖了进来。 "刘老爷好大的威风,对在下也是呼来喝去的,难道我这个班头是你们刘家的家奴?" 李班头慢悠悠转着铁尺,靴尖碾过刘华手指,不顾刘华的惨叫,以及刘孜桐和郭氏的哀求,怒声说道:"带人冲击城北农庄,以花言巧语哄骗老子去当枪使,不但险些得罪了许知县,还刘昭当众羞辱了一番,这个罪过可都要你们刘家来抗!" 说完,李班头使个眼色,身后的十几个衙役立刻封住大门,泼皮们见状心领神会继续抢夺、打砸,甚至一些衙役也加入其中。 这时郭氏跪在地上,抖着手拿出一包银子,李班头一把夺过来掂量一下,说道:"当老子是要饭的?" 他啐了口唾沫,铁尺敲着刘华的瘸腿,冷声说道:"刘大少爷这条腿已经废了,那条好腿你给他留着?” 郭氏顿时尖叫一声,哀求道:“李班头说个数吧,只要我刘家拿的出来,一定双手奉上,还求绕过我这不成器的儿子!” “刘家少爷的一条腿值三千两,不过分吧?" 李班头又看了看四处打砸的泼皮,说道:“至于他们,我就管不着了。” 话音刚落,只听传来重物坠地声,郭氏惊恐的看到刘孜桐仰面倒在地上,显然是被李班头的敲诈给气晕过去,郭氏哭喊着扑了过去,随后急忙让管家去拿银子。 “哼!这还差不多!” 片刻之后,李班头如愿拿到了三千两银子,带着十几个衙役扬长而去,剩下的一众游手也有样学样,敲了一大笔银子到手,每人不但拿到数十两银子,还从刘家顺走了不少值钱东西,勾肩搭背的离开了一片狼藉的刘家。 此时刘华瘫在满地狼藉里一动不动,被断腿的剧痛疼晕了过去,刘孜桐也昏倒在地,郭氏则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家中的侍女、仆人这才聚拢过来,看着落魄的一家三口小声议论着。 当晚,刘家的下人散去了一大半,这些下人离开的时候,还顺走了许多物品、钱财,至此刘家元气大伤。 次日一大早,刘昭正在城北农庄盯着肥皂生产,陈举匆匆赶来,将刘府的变故详细说了。 “刘华先是被一群游手、泼皮打断了腿,然后李班头又带人上门,昨日刘家老宅打成了一锅粥,我看刘家是败了!” 刘昭听完忽然轻笑出声:"刘华经过此时应该明白,雇人办事就得找真亡命徒,至少能办成事,弄一些泼皮出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陈举说道:“虽然刘家家主是公子的父亲,但是先是赶公子出来,然后纵容那个刘华几次三番来找麻烦,没有一点父子之情。公子要是心中有怨气,不如去一趟燕州城,看一看现在刘家的惨状,也好出一口恶气!” 刘昭问道:“现在刘家是什么情况?” 陈举说道:“我今日凌晨时分进的城,找城内商铺定下一批制作肥皂的原料,经过刘家的时候,看到刘家人忙着变卖产业。” “嗯?刘家的布铺和纺织工坊卖了吗?” 陈举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找人问了一下,说是刘家将城内的几间外宅,还有一些贵重物品、车马等都卖了,说是要筹集现银,准备好好经营棉布生意,意图东山再起。” 刘昭点了点头,这应该是刘孜桐的主意,毕竟以刘华而言,是没有这样断臂求生的魄力的。 “你今日还要辛苦一趟,再去燕州城,尽可能多的招募木工、瓦匠,我准备在农庄四周兴建新的工坊。” “公子是准备扩充肥皂的产量?” “不,我也准备经营棉布生意。” 第十六章 纺织产业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六月二十日,晨光初露时分,城北农庄北面的空地上已经站满了青壮劳力,这些青壮除了一部分是农庄招募的之外,大部分的都是刘昭派人从周边几个村子招募来的,此时众人正看着前方。 只见刘昭将粗麻布衣的袖子挽到手肘,握着丈量土地的竹尺大步流星走在最前头,后面二十名扛着铁锹的青壮紧跟其后,铁器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农庄院子的北面这里,划出四十丈见方的空地,纺纱工坊与纺织工坊就在这里背靠背而建,先将两处工坊的位置标记下来。" 刘昭一边说着,一边带头用竹尺点着长满杂草的土坡,两名提着石灰桶的青壮立刻沿着他划出的白线倾倒。灰白的粉末在晨风中扬起细雾,将两处未来工坊的轮廓勾勒分明。 做好之后,刘昭分出一部分青壮,在农庄北面继续完善,按照自己画出的图纸,将纺纱工坊和纺织工坊的内部细节,包括大门、房间、水井等各个部分的具体位置,用石灰在地上标记出来,然后就开始挖沟打桩。 这些事情自然有精通建造的工匠负责,只是具体的木匠、瓦匠等工匠,暂时还没有招募到位,毕竟第一步平整土地还没做,现在招募也早了些。 接着,刘昭带人来到农庄东面,在东面不远处恰好又一条并不算宽的溪流,平日里附近的佃户多来这边取水浇地,刘昭四下看了一会儿,便叫来陈举和刘耒嘱咐道:"肥皂工坊要挨着溪流,方便取水,我看就设在农庄东面吧,在这边新砌十个砖灶,每个灶台间距至少五尺……" 一旁的刘耒仔细记着刘昭的各种要求,以便接下来和瓦工、木工等工匠对接。 转眼到了日头升到树梢时,三百多名青壮已全部到位,在农庄北面和东面各司其职。 北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号子声,百十个赤膊青壮正拽着石碾夯实、平整土地,东面百多个青壮也在奋力忙碌着。陈举带着三个账房先生穿梭在人群间,每丈夯实的土地便用朱砂在簿册上画个红圈。 "这边平整土地的事情要抓紧,看进度再有几天就能完事了,木匠、瓦匠要尽快招募,你今天就去一趟燕州城,不管价钱多贵,也要招募到足够的人手。" 刘昭抹了把额头的汗珠,望着周围火热的场面,对身旁的陈举说着。 “是,公子放心,我这就带人进城。” 当天下午时分,陈举带着几个青壮来到燕州城东,这里是城中手艺人等活的地方,陈举刚一露面,正被几十个木匠团团围住。粗布短打的汉子们举着墨斗、刨子挤到前头,七嘴八舌地报价:"包工包料每丈梁木三百文!""俺们鲁班门人只要二百八十文!" "诸位!" 陈举情急之下跳上一旁装工具的竹筐,大声喊道:"我城北农庄要建三座四十丈见方的工坊,需梁木两百根、椽子五千支,木匠按天算钱,包工不包料,每人每天一百二十文。愿接活的按指印领定金,工钱日结!" 这边的一众木匠顿时如潮水般向前涌动,陈举很快就招募到四十多人。 不远处的瓦工棚下顿时炸开锅,纷纷跑过来询问,陈举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最终定下了每人每天一百一十文的工价。 旁边,一群力工扛着扁担也凑过来,被陈举抬手拦住:"扛木料的力工每日三十文,管两顿饱饭!" 待到夕阳西沉时,陈举在城门处雇下二十辆驴车,满载着工具,以及临时采购的木料、石灰、瓦片等材料,车队还跟着四十多木匠、三十多瓦匠,以及三十多个专门干重活的力工,浩浩荡荡驶出北城门,车辙在官道上压出深深的沟痕,车厢里新买的锯子与铁钉碰撞,叮当作响。 随着陈举招募到大批工匠和人手,农庄北面和东面的施工进度快了不少,刘昭将这些工匠安排到位后,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此时刘昭安排刘耒督促肥皂工坊继续在农庄院子里生产,命陈举负责两处施工的进度,自己则乘坐马车来到燕州城中。 南安堂大门口的铜铃叮咚作响时,掌柜郭奉节正在柜台后拨弄算盘查账,紫檀木柜台上的青瓷香炉升起袅袅细烟,将"童叟无欺"的金漆匾额笼在薄雾里。 "郭掌柜,好久不见啊。" 刘昭拱手施礼,目光扫过堆满棉包的货架。三十斤装的麻袋摞成小山,细白的棉絮从缝隙里钻出来,在斜射的阳光中飘浮。 郭奉节闻声急忙过来相迎,笑着说道:"刘公子登门,我这南安堂蓬荜生辉,快请坐!" 郭奉节将刘昭请入座位,上茶寒暄之后,刘昭指着货架上的棉包,问道:“真是巧了,郭掌柜进了这么多的棉花? “是啊,几天前刘家下了订单,一共定了两千七百石棉花,当然,这只是第一批,后续刘家还要继续订购,想来应该是要大干一场的。” 刘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按照十斤棉三斤纱来计算,刘家定的两千七百石棉花可以产出九万七千多斤棉纱,织出将近三、四百匹棉布。 此时一匹棉布差不多是长四十尺、宽二尺多,如此算下来,刘家此番的确是准备大干了。 郭奉节看着沉思的刘昭,随口问道:“怎么,刘公子也要采买棉花?” "每月三千石,后续看情况还会增加。" 说着,刘昭又补充道:“棉花要长绒的优质棉,差一点的我都不会付银子的。” “那是当然,我南安堂的货,向来是物美价廉,质量上绝对没问题!” 有了大生意,郭奉节自然高兴,随即给出了每石四两五钱银子的价格,刘昭正要还价,却看到柜台西侧的月洞门忽然转出个鹅黄襦裙的姑娘,发间银步摇随着步伐轻颤,正是郭奉节的女儿郭文蒴。 而郭文蒴捧着账本的手指纤白如玉,目光在刘昭身上稍作停留,才开口说道:"爹,上月肃州来的棉花绒长九分,还剩八十包。" 少女的声音清越,指尖在账册某页轻轻一点,刘昭看了一会儿不觉得有些失神,随即自嘲的笑了笑,抱拳对郭奉节说道:“这批肃州的棉花就不错,数量不足的,郭掌柜请比照筹办。至于价格嘛……” 郭文蒴突然开口:"四两二钱银子一石,不过要先交押金三百两,若遇阴雨延期交货……" 刘昭先是一愣,一旁的郭奉节已经出声:“胡闹!我与刘公子在谈生意,你这丫头不要多话。” “呵呵,刘公子莫怪,这是小女郭文蒴,家妻早逝,我又宠爱,就宠得这丫头没轻没重的。” “好,就按照每石四两二钱银子的价钱算,郭姑娘的面子,我还是要照顾的。” 刘昭出售肥皂已经将近一个月了,现在每天可以出产十数万块肥皂,郭奉节都是照单全收,一天的纯利都在七、八百两银子,现在扣除兴建三处工坊所需的银钱,刘昭手中还有九千多两银子的活钱。 三千石棉花的总价一万两千六百两银子,虽然还差了一些,不过自己只要先交三百两的定金,后续等棉花陆续送来,再分批给钱即可。有了这个时间差,肥皂工坊稳定的收入自然可以弥补其中的差额。 眼见刘昭爽快答应,郭奉节高兴的拍手说道:“跟刘公子做生意就是痛快,尾款也不用着急,等棉花全部送来之后再说。” 郭文蒴则是睁大双眼看着刘昭,心中暗道:“这位公子,人还挺好的。” 第十七章 招工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日昳时分的日头将街上的青石板晒得发烫,刘昭站在刘记布铺不远处,檐角金漆招牌晃得人睁不开眼,此时刘昭已经在这里盯了一会儿,指尖不时在袖中轻叩,记着数字:陆续有十七人从店里出来,现在的生意虽说比不得一、两年前的境况,倒还能维持现在刘家的局面。 随后刘昭来到刘记布铺斜对面的茶铺里,在角落里的老榆木桌前坐下,要了一壶茶水,便开始观察刘记布铺四周的铺面。 看了一会儿,刘昭就注意到刘记布铺斜对角的一间,只见那间铺面挂了出售的幌子,于是叫来小儿询问。 "公子是问那间伞铺?" 茶铺店小二顺着刘昭的视线笑道:"上月他家就挂出了出售的幌子,听说是生意赔了银子,维持不下去了。" 刘昭点了点头,给了差钱便来到城中牙行,准备盘下这间伞铺。 两日后,牙人领着刘昭来到伞铺,铺面的原主人满脸堆笑的陪在一旁,刘昭从大门进入,一路来到后院,只见这里杂草丛生,院子正堂里也是积着半指厚的灰,墙角堆着几十把霉烂的油纸伞,倒是最东头那间库房让他驻了足:两丈高的横梁上垂着麻绳吊钩,正适合悬挂布匹。 牙人嫌弃的拨开蛛网,在梁柱上敲出沉闷回响,说道:"公子请看,这铺面虽然陈旧,但所用木料还是很扎实的,地方大,位置也好,盘下来不亏的。" 原主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胖男子,赔笑说道:“说的是啊,而且价钱也不贵,只要二百四十两银子就可以了。” “一百八十两。” 刘昭虽然心中对这铺面很满意,但二百四十两的价钱还是太贵了,现在自己铺开的摊子很大,虽然有肥皂工坊持续赚钱,但还是要尽量节省:“可以我今日就签契约,明日派人来送银子,不行的话,我现在就走,反正城中出售的铺面不止你这一间。” “这,” 胖男子闻言满脸苦涩,看向牙人,却见牙人微微点头,于是只好说道:“也罢!那就一百八十两,不过我要一次付清。” “好,成交!” 刘昭盘下伞具铺后,便命人雇来几个工匠和力工,开始对铺面进行整顿,该拆的拆,该修葺的修葺,同时又购置一些需要的货架、家具等,一直在城中待了四天才返回城北农庄。 此时已经是六月底,是蝉鸣最盛时,城北农庄北面的夯土围墙已圈起了大片的平整土地,东面也围起了一大片。刘昭在陈举和刘耒的陪同下,踩着工坊外面新砌的排水沟往里走,只见纺纱工坊的茅草顶刚铺完最后一束稻草,一排排作为“车间”使用,内部打通了的大房子已经打好了地基、架好了梁架,现在工匠们正在垒砌墙体。 旁边的肥皂工坊、纺织工坊的进度也差不多,眼见进度顺利,刘昭放下心来,便来到农庄院子里,迎面就飘来阵阵皂角混着豆油的气味,两个帮工抬着石碱走过时,在泥地上留下蜿蜒的白痕。 “公子请看,现在肥皂的产量一天比一天多,维持现在的局面还是可以的。” 刘昭点头说道:“三处工坊今日就要开始招工了,一会儿要仔细些。” “是。” 刘昭在城中购置铺面的时候,便提前想到纺纱工坊、纺织工坊都要招募不少女工,肥皂工坊现在的人手已经不太够了,也需要增添人手,于是派人通知刘耒、陈举二人,在农庄百多户佃户,以及附近村子里宣告一番,准备开始招工。 "公子放心,按照公子的要求,我们去各处告知招工消息的时候,都说明了:纺纱工、纺织工、肥皂工都是每日管两餐,纺织工因为下工的时间可能会晚一些,所以还会额外补贴灯油钱。" “另外三处工坊的工钱也说明了,都是按件计费,纺纱、织布越多,做出的肥皂越多,拿到的工钱就越多,而且还有底薪,每人每月都是三钱银子,干得好的提拔为主管、主事,银子还会更高,上工、下工的时辰也都告知了,不会出错的。” “嗯。” 农庄院子的大门口很快支起三张方桌,头天清晨,西边村子卖豆腐的孙寡妇第一个撩起围裙坐下,粗粝的手指划过告示上的工钱数目:"我娘家嫂子在城南绣庄,那么好的针线活一天才挣十五文..." 她忽然噤了声,盯着"纺纱工每斤线五文"的字样反复掐算,指节都发了白。 到第三日晌午,纺纱工坊的名册已记了四十七人,织布工坊招募到了五十六人,而肥皂工坊也添了二十二个女工。 到了七月初三日,刘昭下令将三处工坊招募到的所有新女工集中起来,聚集在农庄的院子里,由刘耒向她们宣读工坊的规定:"......不得将肥皂的各项工序外传,纺纱工坊、织布工坊同例,三处工坊应募女工至少要与东家签订三年契约,三年间不得离工、不得离开燕州、不得与其他工坊接触......" 此时在农庄院子外面聚集了左近不少百姓,几个后生挤还聚在一起嘀咕着:"刘大公子这招狠啊,用三处工坊就将方圆二十里的巧手媳妇都捆在他手里了,以后左近的百姓都得仰仗刘公子过活!" 七月初八,此时肥皂工坊最先完工,刘昭便下令将肥皂的生产送农场院子迁移到新工坊内。 刘昭来到新的肥皂工坊内巡视,现在肥皂工坊内已经有一百一十八名女工,按照新的工钱计算办法,估计平均工钱能达到每人每月一两二钱左右,虽然开支大了,不过这些女工的积极性却提高了许多,工坊每月能产出七十多万块肥皂,产量大了,成本也从每块十文钱降到了七文钱,每月的纯利也能有五千多两银子。 “工坊的事情干得不错。” 听着刘昭的夸奖,刘耒的脸上满是笑容,心中更是颇为自豪。 这时刘昭注意到一个被称呼为李秀的妇人,正麻利地刮去模具边溢出的残渣,指尖在滚烫皂液里穿梭竟不显迟疑。她身后木架上,不少挂出来的肥皂残渣摞在上面。 "这些边角料如何处理?" 刘耒急忙说道:“回东家,这些残渣可以掺些艾草灰,卖给城外脚夫洗衣裳,价格低一些也无妨,反正都是要丢掉的边角料,如此还能多赚点银子。" “嗯?不错啊,这是你想出来的主意?” 刘耒笑了笑,说道:“不是我,是她。” 刘耒指着李秀,刘昭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就带人离开了,待到走到肥皂工坊的围墙上,刘昭便对刘耒说道:“往后你统管三处工坊的整体事务,兼管纺纱工坊、织布工坊的具体事务,将李秀提拔为肥皂工坊主事,肥皂工坊的具体事情就交给李秀管吧。" 第十八章 护卫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七月的日头毒得能晒裂青砖,十三日这天,刘昭原本想趁着清早凉爽出门,到农庄北面的纺纱工坊、纺织工坊转一转,可是一出门就被头顶上的烈日晒得大汗淋漓,不由得骂了一句“贼老天”。 这几天三处工坊都在对新招募的女工进行“培训”,不过相比于肥皂工坊不同,纺纱工坊和纺织工坊因为纺纱机、织布机还没有到位,所以这两处工坊的女工暂时还没有活干,只能先进行分组,进行一些简单的规矩调理。 刘昭在两处工坊巡视一番后,正要返回农庄,就看到几个女工在纺纱工坊门口卸货,南安堂运来了一批上好的棉花。 “见过公子。” “嗯。” 刘昭随手查看了几包棉花,发现确实都是质量上乘,于是随口问道:“你们是农庄的佃户,还是附近的村民?” 女工其中一人正是孙寡妇,仗着胆子说道:“启禀公子,我等都是附近村子的,我是西村的孙寡妇,原本靠卖豆腐为生,日子过得艰苦。如今得了公子的好处,能有这样一个好活计,还要谢过公子的大恩大德。” 刘昭和蔼的说道:“不要这般,你们只要好好干活,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是,公子的教诲我等记下了。” 随即刘昭回到城北农庄,一进门就看到院门口聚集了不少青壮。 在三处工坊兴建的同时,刘昭感念现在产业快速扩张,又与刘家、李班头结了仇,赚到大钱之后,还不知道会被什么势力会盯上自己,所以必须要提前规划属于自己的武力。 于是刘昭在几天前任命陈举为教头,负责招募农庄和附近村子的青壮为农庄护卫,每人每月发放二两工钱,并开始进行脱产训练。 此时陈举已经为此忙碌了几天,并且从各处工坊临时抽调工匠过来,在农庄院子的一侧新建了两排护卫营房,到了今天两排营房已经基本完工,里面都是大通铺。 "陈举!" 刘昭目光扫过聚集在外面的青壮,问道:"今天是招募护卫的第一天,都准备好了吧?" 陈举见刘昭回来了,急忙迎了过来,说道:“公子放心,这几天我带人跑遍了周边的村子,村民听说公子要招募人手,每人每月还有二两银子的工钱拿,都是趋之若鹜。这不,今天还没开始登记,就已经来了这么多人。” 刘昭点了点头,说道:“不要光顾着多招人,一定要严格把关,游手泼皮、村中懒汉、流亡匪徒、懦弱之人一概不要,只要精壮的乡野壮汉。” “是!” 接着,刘昭又拿出出一本册子,递给陈举之后说道:“这是我拟定的护卫编制,你看下,最多只招募一百一十人就好。” “是。” 陈举稍稍有些失望,原本想着多招募一些人手,至少也招募千八百人,可是刘昭却只定下一百多人的编制,现在门外聚集的青壮恐怕就不止这个数。 而刘昭也有自己的道理,现在自己手下能够放心用,而且还有几分能力的,就只有陈举、刘耒两人,招募人手太多也管不过来,还不如先招募一些人用着,从中提拔一些可用之才,然后再继续扩编。 按照刘昭制定的编制,以五人编为一伍,四人为护卫、一人为伍长,四伍为队,另设队率一人,五队为屯,另设屯长一人,五屯为曲,另设军侯一人,五曲为部,另设校尉一人,副手军司马一人;五部为军,另设将军一人,副手中郎将一人。 是的,刘昭制定的护卫编制就是仿效前世汉军的,毕竟汉代军力强盛,俗话说得好:国恒以弱灭,独汉以强亡。虽然也有汉代以武立国、民风彪悍的原因,但是完善的军制也是一大原因,所以刘昭就直接拿过来用了,目前也就准备建立一屯人马。 随后陈举便开始招呼几个青壮帮手,让大门外的青壮开始排队,进行登记和挑选。 到了傍晚时分,晚霞染红了大半个农庄院落,陈举一共挑选到一百零五名青壮,此时全部站在农庄外面的空地上。 刘耒认得字,此时被拎过来,按照花名册挨个唱名:"张二虎!编入前队,任前队队率!王栓柱!编入左队,任左队队率......" 经过一天的挑选,所有的青壮都经过举石锁、跑步等项目,最终名列前茅者才被招募,而张二虎、王栓柱等人,都是其中佼佼者,暂时被陈举充任各队队率、各伍伍长。 此时被点到之人捧着新发下来的靛蓝布衣有些不知所措,直到陈举抡起鼓槌砸向铜锣:"愣着干什么?各队队率、各伍伍长领了衣裳,带着手下人去院子里也领衣服去,然后再去营房认铺位!" 转眼夜色初降,新砌的营房内充满了咀嚼声,护卫们正在吃完饭,张二虎攥着刻有"左队队率"字样的竹牌,盯着通铺上整齐叠放的被褥发怔——每床铺头都钉着木牌,连裹脚的布条都叠成一般大小。 同铺的一个魁梧汉子则是抹了抹嘴,笑道:"这护卫竟然比官军还讲究。" 就在这时梆子声忽响,陈举举着火把踹开门,大声叫道:"半刻钟后院子列队!" 很快两排营房内便鸡飞狗跳起来,张二虎套反了裤腿,被同铺护卫拽着往空地跑。 不多时,月光下一百零五人歪扭成团,陈举的鞭梢扫过前排膝盖:"按竹牌号数列队!前后左右中,各队依次列队!" “屯长,这大晚上的,这是干什么啊?” 张二虎仗着胆子询问着,陈举怒声说道:“告诉你们,从今以后在队列中,跟上官说话要先喊‘报告’,并且举手,得到批准后再说话,明白吗!” “是!” 接着陈举才说道:“从今日起,要按照公子制定的操练计划进行严格操练,除了白天的例行项目之外,晚上还会进行不定时的‘加餐’,今天晚上便给你们进行第一次加餐!” “所有人,绕农庄跑十圈,然后再回去休息,院门关闭前没回来的,今天晚上就在外面睡觉吧!” 暮色里,刘昭看着陈举按照自己的要求训练护卫,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便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此时墙上已经钉上了自己写好的《护卫章程》。 《护卫章程》一共十五条禁令,是刘昭参照后世红色军队规定,以及明代军队拟定的,虽然显得很简陋,但不足之处后续再补充就好,至少先把架构搭建起来了。 到了深夜,陈举拖着疲惫的步伐来到刘昭的屋内,禀报了训练情况后,刘昭说道:"给你十五日严格操练那些护卫,十五天之后,我要护卫分散守卫各处,开始履行护卫的职责。” 第十九章 新式机械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八月初十日,清晨时分。城北农庄外晨雾未散,农庄四周却已是一片喧嚣。 此时刘昭负手立于院外一处土坡之上,望着各队护卫按昨夜部署各赴其位,统一的靛蓝色号衣在朝阳下的照耀下格外醒目。 按照刘昭的部署,前队驻守纺纱工坊,后队驻守织布工坊,右队把守肥皂工坊,左队散入燕州城布铺,保护城中的棉布生意,中队驻守在城北农庄大院。 如此,各处工坊、生意便都有了武力保障,虽然各处离得很近,纺纱工坊和织布工坊甚至都是紧挨着的,但刘昭也将手中人马分散部署,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此时在农庄的南面,中队队率钱松握着腰间的铁尺跟在陈举身后,粗布短打掩不住钱松鼓胀的臂肌,这农庄佃户出身的队率正盯着十几辆满载木箱的马车,喉结滚动:"教头,这些奇怪的铁疙瘩是干什么用的,人家铁匠铺说了可以负责运送,公子为何还要兴师动众的让咱们带人取回来?" "公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凡事听令即行,不要多问。" “是,我记下了。” 陈举抹了把额汗,昨夜他带着中队二十多人进城,此刻木箱里传来的金属碰撞声仍震得耳膜发疼。车轮碾过碎石路时,他瞥见钱松用草绳捆紧松动的箱盖——这汉子虽不识字,手上活计却精细得堪比老匠人。 待到陈举等人抵达农庄后,刘昭检查了一下车上的木箱,便让陈举等人将这些零件送到纺纱工坊前的空地上。 “快,卸车!” 陈举大声吆喝着,钱松等护卫挥汗如雨,将一箱箱的零件卸下,然后全部搬运进工坊内。 此时在纺纱工坊的车间大屋内,刘昭正俯身检视摊开的图纸,只见图纸上墨线纵横,珍妮纺纱机的八锭支架,以及飞梭织布机的弹簧滑槽清晰可辨。 “这两样东西放在后世都烂大街了,不过在眼下却是好东西,至少比其他工坊使用的机械效率高很多。” 刘昭心中暗暗想着,一旁赶来的陈举便禀报道:"启禀公子,属下在燕州城有名的铁匠铺下了单,按公子给出的图纸打造了这些零件,现已全部运了回来。" 刘昭点了点头,随手打开一个木箱,只见里面的铸铁连杆与桃木齿轮在日光下泛着油光。刘昭指尖抚过一枚带凹槽的铜梭子,这正是飞梭核心部件——在前世那个时代的1733年,约翰·凯伊发明的弹簧驱动装置,能将纬线穿梭速度提升三倍。 "你可知此物玄妙?" 刘昭突然发问,陈举盯着那铜梭子半晌,憋出一句:"不知道,不过比我见过的竹梭子沉了许多。" 刘昭颔首说道:"不错。竹梭需双手抛接,两人配合才织尺半窄布;此梭虽然重了许多,但借滑槽弹簧之力,单人即可操控,布幅可达五尺。" 看到刘昭拾起两根檀木导轨比划,陈举这才恍然大悟:"难怪箱子里尽是弯铁条,敢情是给梭子铺路的!" 刘昭随即让中队护卫全部进来,按照自己的要求进行组装。如今纺纱机、织布机的大框架,以及一些寻常零件已经提前在工坊内做好,只是飞梭、滑轨等重要部件是在燕州城内打造的,所以组装起来并不慢。 二十名护卫在工坊内挥锤组装,八根精铁锭翼被嵌入榆木框架,脚踏板连接着带棘轮的传动轴——这正是1765年哈格里夫斯珍妮机的改良版,传统纺车仅一枚纱锭,此机却可同时纺八股棉线。 同一时间,刘昭将飞梭等部件送到了隔壁织布工坊,那边也正在组装当中,叮当声更密,桃木筘座与铸铁打纬刀咬合,当一道钢制弹簧卡入滑槽时,飞梭"咔嗒"弹射而出,惊得帮忙的护卫连退几步。 暮色四合时,四十架纺纱机与五十架织布机全部组装完毕,并且被部署在两处工坊的车间大屋内。 刘昭在一架新式纺纱机前坐下,轻推脚踏板,八枚纱锭齐转的嗡鸣声惊飞檐下燕雀。 "从明日开始,所有女工进行训练,三天之内必须能够熟练操作这些新式纺纱机、新式织布机。" "所有女工在操作时,必须背对门窗,护卫在车间大屋附近轮班值守、巡视。" 次日卯时,第一批女工攥着号牌战战兢兢踏入纺纱工坊。她们摸着八根同时吐纱的锭子,有人颤声问:"这莫不是蜘蛛精的纺车?" 刘昭也不理会,直接挽袖示范,脚踏板每踩一次,牵伸机构便将棉条拉细半寸,加捻卷绕一气呵成。当见八股棉纱竟比自家纺车快十倍,几个妇人掐着大腿直呼见鬼。 到了下午时分,刘昭带人“转战”织布工坊,这边更是惊呼不断。 只见飞梭在五尺宽的经纱间霹雳般穿梭,打纬刀每刻便织就寸许细布。有多年织造经验的女工们盯着自己两个时辰织出的两丈平纹布,突然捶地大哭——往日这般功夫,她最多织五尺。 "凡泄密者,逐出农庄;盗图者,沉塘!" 黄昏收工时,刘昭立在两处工坊之间的青石台上,身后护卫们高举着火把,火光照亮了女工们苍白的脸。 她们摸着怀里新领的工钱,想起那些会自己奔跑的梭子与同时纺八根线的铁蜘蛛,恍惚间竟觉得这森冷警告比机械更令人胆寒。 当月色浸透农庄大院的时候,刘昭独自坐在屋内,心中暗道:"向南安堂定下的棉花是每月三千石,现在四十架纺纱机、五十架织布机还远远不够,要继续采购扩充机械数量才行!" 想到这里,刘昭又琢磨着应该扩建纺纱工坊、织布工坊的车间大屋了,毕竟现在四、五十架机械就已经占据了大半地方。 “明日就让刘耒去招募工匠,在两处工坊的空地上再新建车间大屋,至少也要按照三、四百架机械的规模进行扩建!” 此时窗外秋风掠过农庄周围的工坊,恰似工业革命前夜的悸动,与刘昭心中的雄心内外呼应着,预示了一股新的势力正在快速崛起。 第二十章 霸市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八月的大雨裹着枯叶,不断砸在刘府的青瓦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芳香,但是却让人感到心烦意乱。 后院正厅内,浓重的草药味非常刺鼻,昏暗的光线内,刘孜桐裹着厚厚的被子瘫坐在太师椅上,手背青筋暴起死死扣着扶手,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个孽障!竟在咱们‘瑞丰号’旁边挂匾,他要干什么!" 瑞丰号就是刘家布铺的招牌,也是燕州城中最大的布铺,原本名声在外、生意火爆,可如今就剩下名声了,生意什么的早就一落千丈。 如今刘昭准备开办布铺,并且在农庄建设纺纱工坊、纺织工坊的消息已经传开,刘孜桐闻讯之后自然暴怒不已,认为这是刘昭在公开向自己“宣战”,原本就被气得旧病复发的身体,变得越发沉重起来。 忽然,偏厅传来瓷碗碎裂声,刘华拄着枣木拐杖撞进来,左腿僵直地拖在地上,大叫道:"爹,刘昭简直欺人太甚,实在不行就花银子找土匪来,杀了他!" 刘华说话时牙关咬得咯咯响,郭氏则追着扑到门槛,发髻散乱如疯妇:"我的儿说得对!那杀千刀的害你瘸了腿,如今还要断咱们活路,去找土匪来,咱们跟他拼了!" "都闭嘴!" 刘孜桐抡起茶盏砸向二人,碎瓷在地上四溅,虽然心中恼怒刘昭,但最后一丝理智还是有的。找土匪?先不说能不能顺利杀了刘昭,就算事情成功了,那些亡命之徒也会吃自己一辈子,这种事情沾不得! 于是刘孜桐抖着手翻开账册,看着账册上记录的数字,心中明白布铺的生意已经江河日下,如果刘昭再掺和进来,那刘家就彻底完了。 看了一会儿刘孜桐额头的青筋凸起,咬牙说道:"既然这个孽畜下死手,那就别怪我不顾父子情面了!” “爹!” 刘华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如何做,爹只管吩咐。” “从明日开始,把布铺的布价压到市价的九成,半月之后再给我压到七成!" “啊!” 郭氏闻言惊呼了一声,刘华则是双眼赤红的点头答应着。 次日一大早,瑞丰号的鎏金价牌在晨光中翻转,墨迹未干的"九折"引来路人围观。不远处新开的"昭明布庄"却门窗紧闭,只露出半截青布幌子。 此时刘昭正坐在对面的茶楼雅间内,指尖摩挲着粗瓷茶盏,目光则扫过瑞丰号门口排队等着买布的人群。 “公子!” 这时陈举推门走了进来,凑到刘昭的跟前,压低了声音说道:"根据南安堂郭掌柜的消息,刘家昨日连夜下单,吃进了燕州城至少七成的棉花。" “现在棉花价格涨到了多少?” “每石从四两五钱涨到了五两八钱。” 刘昭微微皱眉,意识到刘家这是要殊死一搏了,一方面企图买断燕州城的棉花,让自己无法开工,另一方面应该是准备压低棉布价格进行倾销,让自己的棉布卖不出去,借此霸住棉布时常,为刘家换取一线生机。 “哼!即便是放手一搏,在老子眼里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刘昭掀开窗缝,恰见几个刘家伙计扛着麻包挤进瑞丰号,店门口贴着写有打折字样的红纸,落款处还沾着夜露。 “公子,要是让刘家这么闹下去,咱们可就麻烦了。” 陈举虽然并不负责几处工坊,但是从刘耒处也听说了,自家工坊出产棉布的定价已经确定了,每匹四百文。可是按照刘家现在的价格算下来,每匹棉布只卖三百四十文,到时候自家工坊的棉布注定是卖不出去的。 可是刘昭却不为所动,自信的说道:"放心,他们撑不过半月的。" 刘昭蘸茶水在桌面勾画,计算着织布工坊出产每匹棉布的成本,加上人工费的话,与刘家一样按九折售价只能保本,要是日后刘家继续压价,那肯定是要亏本的,甚至会被刘家的低价布冲得卖不出去。 算了一阵后,刘昭忽然顿住,说道:"立即派人去南安堂,让郭掌柜帮忙到周边几个州收购陈棉,记得要带棉籽的,告诉郭掌柜:近一段时间就卖这种陈棉,刘家照样会高价购买。" 陈举诧异的说道:“带棉籽的陈棉虽然价格低廉,可是如此一来,咱们也只能跟着用,织出来的棉布质量低劣,卖不出去的!” 刘昭却神秘的笑了笑,说道:“山人自有妙计!” 十几天后,瑞丰号再次挂出新价牌:市价七成。掌柜的吆喝声嘶力竭:"上好的棉布,七折甩卖,先到先得啊!" 可当等候许久的百姓摸着号称"上好"的布匹,却触到粗砺的棉结——这是用带籽陈棉赶工织的劣布,纷纷闹僵起来,瑞丰号门口很快门可罗雀,前几天抢购棉布的场景荡然无存。 与此同时,刘昭正蹲在纺纱工坊查看刚刚运到的棉花,指尖捻开棉絮露出黑籽,然后对身边的刘耒问道:"脱籽机改好了?" "按公子给的图样,铁辊齿距缩了三厘,预警改造好了。" 说着,刘耒招呼几个护卫,扛着带钉刺的铁辊进来,震得梁上灰簌簌直落。此时二十架脚踏脱籽机已在后院列阵,女工们踩动踏板时,铁齿间迸出的棉籽如黑雨倾泻。 “成了!” 刘昭见状面露笑容,低价的陈棉在刘家手中,就只能织成低劣的布匹,可是到了自己手中,却可以凭借技术的力量变废为宝,脱籽之后的陈棉依然可以织出质量上乘的棉布。 "织布工坊这些天一直在忙着生产,已经有了一些存货,再加上现在有了低价的棉花,是时候让刘家明白,什么叫做霸市!” “公子说吧,咱们如何做?” “立即给昭明布庄运送棉布,然后明日挂牌,按照市价五成出售棉布:每匹二百文。" 陈举、刘耒二人骇然:"可咱们成本..." 话音被算盘声打断,刘昭拨着檀木珠子,说道:"新机织布本就产量大增,平摊下来成本至少下降四成,另外有了低价棉花,成本进一步下降,就算卖五成价,咱们仍有一成五的利,可是刘家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第二十一章 低价倾销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次日上午时分,护卫后队队率赵炳带着手下二十名护卫从北城门进入了燕州城。 赵炳并不是城北农庄佃户出身,而是农庄东面数里外一处村子的农户,在招募护卫的时候表现出众,各项考核都名列前茅,于是被陈举任命为队率。 此时赵炳等人赶着几辆马车前往昭明布庄,马车上装着的就是织布工坊新出产的棉布。 “赵队率!” 昭明布庄门口,先一步到这边等候的刘耒,以及左队队率张栓住早早的等在这里,看到赵炳一行抵达,纷纷招呼手下人开始卸车。 “见过刘主事。” 赵炳向刘耒行礼后,又与张栓住打了招呼。如今昭明布庄开始营业,刘昭苦于手下缺少经营人才,于是只能让刘耒先到这边来盯着,等到棉布生意打开局面,再提拔可用之人充任布庄掌柜。 刘耒看着进进出出搬运棉布的护卫和伙计,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赵队率来的很快啊,我以为怎么也要中午才能到呢。” “今日棉布上市可是大事,我和兄弟们天不亮就开始装车了,还在来的及时。” 一旁的张栓住则有些担忧,看着刚刚摆放出来的招牌,上面赫然写着每匹二百文,每尺五文钱,摇头说道:“这么低的价格,估计咱们要亏大发了!” 刘耒则笑着说道:“放心吧,有了公子命人制作的脱籽机,咱们就可以用陈棉织出上好的棉布,成本大幅下降,再加上如今织布工坊在扩产,成本还会进一步下降,所以就算卖五文一尺,咱们也能赚到钱,不过是少赚一些罢了。” 张栓住恍然大悟,然后笑着说道:“现在城中的棉花全都是带籽的陈棉,刘家那边用了陈棉织出的棉布质量粗糙,生意已经比前几天差了一大截,等今日过后,我估计更不会有人去了。” “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此时护卫们已经卸完,刘耒先让赵炳带人回去复命,自己和张栓住开始开门营业。 很快昭明布庄门口就热闹起来,敲锣打鼓、声响震天,很快就聚集过来许多看热闹的百姓。而“布庄开业,降价大酬宾:每匹二百文、每尺五文钱”的招牌,更是惊得所有人瞪大了眼睛,纷纷涌入布庄内开始抢购棉布。 与此同时,刘昭并没有前往燕州城坐镇布庄开业,而是在纺纱工坊内盯着,这边已经招募了不少工匠,正在集中打造更多的新式纺纱机、新式织布机。 “要在九月初之前,将新式纺纱机扩充到二百四十架、新式织布机扩充到三百架,另外两处工坊的车间大屋也要同步扩建。” “是。” 一旁的陈举赤膊上身,抹了一把汗珠说道:“公子放心,人手已经足够了,木料和铁料也差不多够用,只是时间上有些紧。” 刘昭斩钉截铁的说道:“那就提前上工、夜里加工,现在是咱们与刘家在棉布生意上打擂台,不但要在价格上形成优势,产量上也要碾压刘家,后续产量必须能跟上!” “是,属下就盯着这里,一定能按时完工。” 八月十六日,刘昭眼看新式纺纱机、新式织布机的制作进度很快,两处工坊的车间大屋也搭起了房梁和屋架,四面的墙壁也垒砌了起来,时间上应该不会晚的,于是让陈举在这边盯紧了,自己乘坐马车来到了燕州城。 昭明布庄门口,刘昭看着抢购棉布顾客的长队已经排到了外面街口,粗粗数来至少有几百人,心中大定:“看来棉布生意的局面彻底打开了,只要击垮了刘家,我就能独霸燕州棉布生意,甚至是周边几个州的棉布生意,到时候就可以提价正常经营了。” 随后刘昭从后院后门进入了昭明布庄,刘耒闻讯急忙过来迎接。 “生意怎么样?” 刘耒咧着嘴笑着说道:“公子放心,这几天棉布生意非常好,前两匹棉布都已经卖光了,昨天刚到的一批棉布也已经卖出去大半,前前后后卖出了四千多匹棉布。就算是按照一匹二百文的价格计算,也有九百多两银子的收入。” 刘昭点了点头,现在的价格基本上是正常棉布价格的一成左右,如果是正常价格的话,按照一匹棉布二两银子算,那织布工坊扩产后,一个月的纯利就能有近万两银子! “对了,刘家的瑞丰号情况如何?” 刘耒当即笑了起来,说道:“非常差!” “公子也知道,现在咱们出售的棉布不但质量更好、出货量更大,而且价格也比刘家瑞丰号的棉布更低,现在市面上基本上都见不到刘家的棉布了。昨日我还派人去瑞丰号门口打探,说是那边除了几个看着生意的伙计外,连一只麻雀都没有!” “嗯,这就好。” 刘昭看向布庄的柜台,只见雇来的十几个伙计正忙着卖布,甚至张栓住等护卫都要帮忙,从后院的库房搬运棉布到柜台,或者是在门口维持秩序,忙得不亦乐乎。 刘昭从了一口气,自己精心准备的棉布生意算是一炮打响,刘家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终于被自己拔掉,刘家的败亡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随后刘昭想起什么,对刘耒说道:“对了,忙完这段时间,你从这些伙计之中挑选几个能干的,看看能不能提拔成掌柜,你总不能农庄、城内两头跑吧?” 此时在瑞丰号内,刘华面目狰狞的看着店铺,几个伙计无所事事的站在一边,柜台上的棉布粗糙,堆放在上面显得非常凌乱,而门口则是一个人影都没有,甚至连过路的行人都没见几个。 “刘昭!” 刘华咬牙低吼着,随即指着几个伙计破口大骂,还打了其中一个伙计,然后才怒气冲冲的上了马车,朝着刘府方向赶去,留下几个伙计敢怒不敢言,对着刘华离开的方向吐口水。 回到家中,刘华一瘸一拐的来到刘孜桐的书房内,此时刘孜桐的身体稍稍好了一些,不过依然非常虚弱,正在靠椅上喝药。 “爹,咱家的棉布生意就快被刘昭的布庄击垮了,快想想办法吧!” 刘孜桐脸色一黑,如今刘家的全部银子都换成了陈棉,织成了棉布,面对昭明布庄的低价倾销,瑞丰号的生意又处于崩盘的境地,还能想什么办法? “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继续亏本降价,先收回一些银子再说。” 刘华说道:“再降价的话,还不如直接白送算了!咱们家的银子会赔光的!” “赔就赔吧,我早上去几位原来的同僚府上,想借些银子维持一下,但是连大门都进不去,人家都知道咱们家的情况,没有人愿意趟这趟浑水了。” 随后刘孜桐便咬着牙说道:“我就不明白了,同样是用带籽的陈棉,为什么刘昭的棉布质量就那么好,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二章 求和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九月的秋风裹着碎金般的桂花香,却在刘府门前打了个旋,将枯黄的落叶卷进门槛。 初九日,刘府的门房蹲在褪了色的朱漆门槛上,正用竹耙子扒拉着堆积的枯叶,在青砖地上拖出长长一道灰白的痕。 忽听得内院方向传来"哐当"一声,惊得门房的手一抖,竹耙子正撞上那块写着"瑞丰永昌"的铜牌,在风里晃出刺耳的吱呀声。 后院正厅里,刘孜桐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黄花梨圈椅的扶手,青筋在蜡黄的皮肤下突突直跳。 此时刘孜桐怒气冲冲的望着外面,只见廊下一个匆匆抱着包袱离开的丫鬟,一截裙摆被门槛勾住,撕出半尺长的口子。那丫鬟竟头也不回地踩着碎布走了,只留下满地狼藉。 如今瑞丰号的生意基本上算是黄了,刘家的银子也都变成了粗糙棉布,给仆人、丫鬟的月钱都发不出来,那些下人眼见刘家快要完了,纷纷做鸟兽散,偌大的刘家就好像是即将倒下的枯木,原本在上面栖息的飞鸟全都冲向了天际。 “挨千刀的贱坯!” 忽然,刘孜桐的耳边又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叫喊声,那是郭氏的声音。 此时郭氏正在院子里扯住两个准备离开的丫鬟:“你们都是刘家花银子使唤的下人,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刘家,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背主!” 一个丫鬟仗着胆子回嘴道:“我们是丫鬟不假,可却不是奴籍,不过是受雇于你们刘家,现在刘家没了银子,月钱都发不下来,我们凭什么不能走?” “你、你!” 郭氏眼见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敢与自己顶嘴,顿时火冒三丈,尖叫着就扑过去撕扯,却被两个丫鬟一顿挠抓,很快就被按在地上捶打起来。 “你个尖酸刻薄的泼妇,平日里欺压我们,如今刘家都完了,竟然还敢作威作福,看我今日花了你的脸!” “一个靠美色上位的贱妾也不自知,如今都倒架子了,还不知死活,今日要你好看!” 三人就在地上撕扯着,几个仆人、丫鬟背着包袱从旁边经过,或是冷眼旁观,或是幸灾乐祸,甚至还有人叫好,对着郭氏啐了几口。 与此同时,刘华乘坐马车来到瑞丰号,如今的瑞丰号已经关门歇业,刘华失魂落魄的站在后院空荡荡的库房前,看着角落里堆积如山的粗糙棉布,不由得流下泪水,心中更是惶恐不安。 一旁的跟随小声说道:"公子,我听东街的王掌柜说起,昭明布庄的棉布又开始买赠了,说是买一匹赠一尺,买布的人排队都占了大半条街......" “闭嘴!” 刘华猛地呵斥一声,然后疯了一般冲出瑞丰号,乘坐马车返回了刘府。 夜幕降临,在刘府后院的书房内,脸上挂了彩,神情落寞的郭氏捧着药碗进来,烛光在她凌乱的头发上跳跃,已经不见了之前的张狂,眼神之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亮,不知道郭氏在想着什么。 刘孜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绽开一朵黑红的花,刘孜桐的脸色瞬间暗淡了下去,而郭氏则咬紧嘴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这时刘华匆匆赶了回来,怒声说道:“爹,瑞丰号关门了,咱们今后怎么办?我看还是找土匪来,杀了刘昭以泄我心头之恨!” 刘孜桐闻言又是一阵咳嗽,随即长叹一声,说道:“算了,我看那刘昭羽翼已成,咱们是斗不过他的,还是求和吧。” “爹!” “老爷!” 郭氏和刘华面目狰狞起来,刘孜桐却摇头说道:“想要保住刘家,也只能如此了,明日让人给南安堂掌柜郭奉节送帖子,约郭掌柜到瑞丰号去,我要托郭掌柜从中说和一下。” 刘华还要再阻拦,却被郭氏扯住衣角,微微摇头示意,刘华这才作罢。 次日,南安堂掌柜郭奉节乘车来到瑞丰号,下车后踩着门前的积水进来时,正看见褪了金的"瑞丰号"匾额斜挂在梁上,一只蜘蛛在"丰"字的缺口处结了网,晨露将蛛丝坠成晶莹的珠串,不由得唏嘘起来。 "这是去年清明前的狮峰龙井,家中生意败落,也只剩下这一些了,还请郭掌柜不要嫌弃。" 在瑞丰号的后院堂屋内,刘孜桐亲手斟茶,茶盏在他指间轻颤,碧绿茶汤泛起涟漪。今日刘孜桐特意换上压箱底的绛紫团花缎袍,领口却空荡荡能塞进两个指头。 郭奉节急忙接过茶盏,望着八仙桌上那碟发硬的桂花糕,青瓷盘边沿似乎还带着没洗净的陈年茶渍,这哪里还有燕州城的大户豪门,眼见如此,郭奉节不由微微摇头。 刘孜桐坐下,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易才止住,然后说道:“今日请郭掌柜过来,是想请郭掌柜烦劳,做个中间人。” “刘家主的意思是?” 刘孜桐抿着嘴顿了许久,才说道:“我想和刘昭和谈,双方都不要压价卖布了,都将价格提上来,” “不,我还是希望刘昭能将昭明布庄的布价再提高几分,也好让瑞丰号能喘口气,不然我刘家就彻底完了!” 郭奉节闻言心中叹气:“当初你将人家刘昭赶出去,偌大的家业都给了庶子,那个时候你为何不想着父子和谈?现在刘昭有本事,白手起家撑起了自己的产业,将刘家逼得无路可走了,你才想起来和谈?人家能同意吗!” 想了一会儿,郭奉节说道:“就不知刘公子同不同意了。” “还请郭掌柜从中代为周旋,郭掌柜的情谊,我定会铭记在心,只要让瑞丰号起死回生,日后我定会奉上重礼致谢!” “那,那我就试一试吧,成与不成的,刘家主可不要怪罪才是。” 当天下午,郭奉节坐在昭明布庄后院的堂屋内,身边的桌子上摆放着四盘精致的糕点,一壶香茗正冒着烟,香气扑鼻。 刘昭捏着郭奉节送来的信笺,指尖在上面不断摩挲着,脸上的表情却非常淡然,看不出喜怒来。 "恐怕郭掌柜这趟要白跑了。" 刘昭说着,就把信笺扔在地上:"请郭掌柜代为传话,就说我准备本月每匹棉布再降二十文。" “什么?还要降价!” 郭奉节也有些坐不住了,说道:“为了逼死刘家,竟然这般折本售卖,值得吗?” 刘昭说道:“折本是不会的,顶多也就是薄利多销。不过刘家是必须要逼死的,我做事,决不能留下一丝祸患。” “哎!” 郭奉节叹息说道:“怎么说也是父子,闹到如今这个地步,责任肯定是刘家主的,不过刘公子是不是高风亮节一些,放过刘家一马?” “放了他们?” 刘昭冷声说道:“正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等傻事我是不会干的,让刘家喘过气来,第一个就是扑过来咬我!” “可是,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冤冤相报何时了?” 刘昭大笑起来,说道:“所以才要斩草除根,那就没烦恼了!” 深夜时分,疲惫的郭奉节来到了刘府,将刘昭的态度和话语告诉了刘孜桐,惊怒交加的刘孜桐当即吐血晕倒,一旁的刘华也没了往日的张狂,坐在一旁目瞪口呆。 倒是郭氏低头思索了许久,然后对着郭奉节跪下,惊得郭奉节急忙将其搀扶起来。 “我知道郭掌柜与刘昭是生意上的相与,关系非同一般,所以请郭掌柜再辛苦一趟,帮我们刘家问一声:如何才能放过刘家?” “可是刘公子已经有话了,就是要......” 郭氏哭着说道:“告诉刘昭:只要放我们一条生路,条件任凭他提,我们全都答应!” 第二十三章 收购案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郭奉节虽然经商多年,可却是一个软心肠,此时看着哭诉的郭氏,虽然心中并不愿意趟这趟浑水,可也忍不住点头答应下来:“刘夫人先起来,我再去一趟城北农庄就是了。” 次日黎明时分,郭奉节乘坐马车来到城北农庄,此时的农庄周围非常热闹,北面是纺纱工坊和织布工坊,两处工坊彼此相连,犹如两处小镇挡在农庄院落的北面。 而在东面,肥皂工坊也是人来人往,与农庄院落南面、西面的佃户村子、农田遥相呼应。 “刘公子真不愧是能人,这么短的时间,就将城北农庄经营得生机勃勃,他日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郭奉节感叹着,在农庄内见到了刘昭。此时刘昭正在屋内研究着什么,一摞草纸上画了许多图形,上面还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看到郭奉节进屋后,刘昭自然的用一本破册子将草纸盖住,然后抱拳行礼。 “呵呵,郭掌柜来的真早啊,这还不到交割肥皂的时候,是有事?” 郭奉节尴尬的顿了顿,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还不是刘家的事吗?” “郭掌柜请坐,慢慢说。” “昨晚我去刘家传话,看样子刘家主是时日不多了,那个二公子刘华也不是一个能扛事的人,倒是刘夫人郭氏向我哭诉,想请刘公子高抬贵手放过刘家,至于条件,可以随便提,刘家上下都能答应。” 刘昭冷笑一声,说道:“昨日我与郭掌柜说的很清楚了,我是不会留下后患的,我绝不会给刘家喘息的机会。” 郭奉节说道:“其实我也不是为了刘家说话,只是除后患的办法很多,也不见得非要如今这样。刘公子不但能力超群,而却也是宅心仁厚,定然会有两全其美之法的。” 刘昭盯着郭奉节笑了笑,忽然心头一动,说道:“也罢,看在郭掌柜的面子上,我就让一步。” “好,刘公子有什么条件,只管开口,我料想刘家一定会同意的。” 刘昭说道:“我要刘家的瑞丰号布铺,以及燕州城北门外的织布工坊!” “啊?” 郭奉节顿时愣住了,刘昭这下直接要拿走刘家赖以生存的命脉,刘家能答应吗? “那刘家日后就断了生计,他们不会答应的。” 刘昭说道:“我给刘家两千两银子,这些钱足够他们一家三口下半辈子花销了。当然,他们想像以前那样骄奢淫逸是肯定不可能的了,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富户好了。要是没营生,也可以去城外买个小庄园,自己种地打粮食。” 郭奉节摇头笑着说道:“那刘公子能否将价格提高一些,三千两可以吗?” “两千五百两,不能再多了,并且还要将瑞丰号库存的粗糙棉布一并抵押给我。” “这、好吧。” 郭奉节抱拳说道:“我这就回去传话,有消息我及时告知刘公子。” “有劳郭掌柜了。” 燕州城,刘府后院。 “什么!” 刘华听完郭奉节的话,顿时火冒三丈,正要大发脾气,却被郭氏拉住:“如今刘家已经完了,守着瑞丰号和工坊,还有那些破布能当饭吃?还不如作价抵给刘昭!” “那咱们以后......” “以后自有我在!” 郭氏瞪了刘华一眼,直接让刘华闭上了嘴。 接着郭氏又换上一副委曲求全的表情,向郭奉节行礼说道:“郭掌柜也知道,我家老爷已经病入膏肓,现在还昏迷未醒,我虽然是一个妇道人家,也只能站出来主事了。” “刘夫人就做个决断吧。” “此事我刘家答应了,请郭掌柜帮着定个时间、地点,我让犬子过去签字画押!” 待到送走了郭奉节,郭氏关好房门,将一份契约递给刘华,然后低声说道:“这是老宅的房契,以及仅剩的城外几处土地的地契,你立即拿去卖了。” “卖了?” 刘华顿时急了:“没了老宅,咱们到何处落脚,难道去睡大街吗?” 郭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咬着牙说道:“没了营生,守着这处老宅干什么,等死吗?” “那咱们去哪?” 郭氏说道:“你听我的,为娘自由安排!” 两天后,刘昭满面春风的走出了瑞丰号,身后的刘华黑着脸,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朝着刘府方向而去。 “这个刘华,当真是不成器,也不知道刘家主看上他什么了,竟然如此宠信,好好一个刘家就这么完了!” 作为保人的郭奉节看着远去的马车,不由感慨一番,刘昭则在心中暗道:“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刘孜桐,不然我如今还在刘家那个大染缸内左支右绌,哪里能干出如今这番事业!” “此事说起来还要多谢郭掌柜了,为了促成此事,郭掌柜东奔西走,其中的辛苦我就不多说了,这些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郭掌柜手下。” “哎呀,刘公子真是太客气了,咱们之间用不着这些。” 二人推辞了一会儿,郭奉节便收下了一袋子银子,稍微掂量了一下,足有五十两银子,心中顿时笑开了花。 当日,刘昭派刘耒带人接管了瑞丰号和北门外的织布工坊。 在瑞丰号中,刘耒带人清点出七千九百匹粗糙棉布,刘昭思索了一下,便命人将这些棉布全部运到了昭明布庄内,至于瑞丰号布铺,则暂时封存。 “这些粗糙棉布卖不上价去,我看全都扔了算了,公子还运回来干什么?” 刘昭瞪了刘耒一眼,骂道:“你个败家子,七千多匹棉布说不要就不要了?别废话,快去干活!” 刘耒一溜烟的带人跑了。 随后刘昭查看了北门外的织布工坊,这里有各式织布机一百三十多架,纺纱机二百架,还有一些没用完的棉花。 刘家的工坊虽然说是织布工坊,但是纺纱、织布都在一个工坊内,所以说是纺织工坊比较恰当。 “调人过来,将这些纺纱机、织布机按照新式机械的标准改造一下。所有改造好的纺纱机运到纺纱工坊去,织布机就留在这里,尽快投产。” 第二十四章 卷包会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八月底的城北农庄秋意渐浓,农庄院子外面金黄的稻田在微风中摇曳,百多户佃户正在田间地头忙碌着,仿佛一片金色的海洋。 刘昭在自己的房间内看着手中的账册,这是近来各处工坊的收支情况,此时刘昭的目光专注地扫过每一行数字,脸上带着一丝满意的微笑,显然对近期的经营成果颇为满意。 “肥皂工坊女工一百三十五人,扣除各项开支后,月入纯利六千三百多两;两处织布工坊共有新式织布机五百八十架、女工五百九十二人,月入纯利一万五千两左右。纺纱工坊有新式纺纱机六百架、女工六百一十二人,每月采购棉花及人工成本已从织布工坊收入中抵扣......” 如今收购的刘家织布工坊已经被完全消化,工坊内的一百多架织布机、两百架纺纱机已经改造为新式机械,全部投入了生产。 同时,为了弥补女工人数的不足,刘昭命刘耒从城外各处村子招募女工,并且愿意举家搬过来的,还可以提供五两银子的“安家费”,由此不但在很短时间内招募到了足够的人手,还让城北农庄附近的百姓户数增加了不少。 如今城北农庄附近除了一百多户佃户之外,还有各处工坊家眷近千户,城北农庄俨然成了燕州城以北最大的一处聚落。 此时刘昭低声念着账册,心中暗自盘算:这些钱数都是扣除了纺纱工坊和护卫队各项支出后的纯利润,。每月两万多两银子的收入,不仅可以够维持现有的产业,还能有余力去实施更多的计划。 刘昭的思绪随即想到了眼下的城北农庄,本就破旧的农庄已经无法适应现在的情况,必须要进行大修整了,于是刘昭开始琢磨如何建设这里,随即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农田,心中思绪万千。 “公子,刘掌柜求见。” 门外传来值班护卫的声音,如今刘耒负责各处工坊的管理,以及燕州城内昭明布庄的生意,所以对外都称呼为掌柜。而现在刘昭手下人数越来越多,一些必要的规矩也逐步建立了起来,就比如通传制度。 “让他进来。” “是。” 刘昭转身,重新坐回书案前。 不一会儿刘耒推门走了进来,行礼之后凑了过来,低声说道:“公子,我得到消息:刘孜桐死了!” “什么!” 刘昭虽然与刘孜桐没有什么亲情可言,可毕竟有着父子之实,猛然听闻消息也不由得心中一沉。 “怎么死的?” 刘耒的脸上随即露出一丝厌恶,说道:“听闻是郭氏母子见刘家彻底败了,于是暗中将刘家老宅和仅剩的几处土地低价贱卖了出去,然后拿着刘家剩下的所有银子跑路了,听说二人是去了北面儒州,郭氏的娘家就在那边,应该是过去投靠了。” “刘孜桐被一个人扔在了刘家老宅中,府中的下人也都跑光了,直到买家上门收宅子,刘孜桐才知道出了事,被活活气死了。” 刘昭闻言眉头微皱,虽然心中却并无太多波澜,对郭氏母子的举动也没太大的吃惊,可还是感到吃了苍蝇一般,心中满是鄙夷和恶心。 刘耒说道:“现在刘家彻底倒了,也算是报了当初公子被赶出来的大仇。我看今晚咱们加菜喝一顿,好好庆祝一番!” 刘昭则是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刘孜桐毕竟是我的父亲,虽然曾经对我多有刁难,但如今人已去世,我理应出面安葬他。” 刘耒点头称是,不过却颇有些不愿意。 而刘昭则在心中暗道;“现在银子我有了,工坊也建了起来,就连定县的许知县都是我的后台,可是名声却还没有,如今就是一个博取名声的好机会!” 次日,刘昭带着刘耒前往刘家老宅,与买家寒暄了一阵之后,便在买家的带领下,前往义庄见到了刘孜桐的尸体。只见躺在一具薄木棺材里的刘孜桐尸体,刘昭的脸上看不出喜悲,心中却暗道:“如果在天有灵的话,你到底会不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刘昭叹息一声,对身旁的刘耒说道:“葬礼就在义庄这里办吧,不用太张扬。” “是。” 刘耒急忙带人去安排诸多事宜,而刘昭则身着素服,神情肃穆的留在义庄等候。 葬礼上,刘昭不仅亲自为刘孜桐上香,还安排了丰厚的祭品,以示对逝者的尊重,前来吊唁之人纷纷对其赞不绝口。 刘孜桐毕竟曾是燕州城的豪富,更是燕州通判任上致仕的同僚,所以知县许观也亲自前来吊唁,他对刘昭的举动颇为赞赏,走到刘昭身旁,低声说道:“刘公子此举可谓大义凛然,不计前嫌,实乃忠厚仁义之人。本官深感钦佩。” 刘昭微微一笑,谦逊道:“大人过奖了,刘孜桐即便有诸多的不是,但毕竟是我的生父,我理应尽一份孝心。” 许观点头称是,心中对刘昭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南安堂掌柜郭奉节也前来吊唁,他对刘昭的举动更是赞不绝口。 郭奉节走到刘昭身旁,低声道:“刘公子,你此举乃是以德报怨,想必日后生意上也会越来越兴旺,毕竟与你这样的有德之人做生意,我们心中都踏实。” 刘昭微微一笑,谦逊道:“郭掌柜过奖了,那日后咱们就多多合作,有大把的机会一起赚银子。” 葬礼结束后,刘昭将刘孜桐葬在了刘家祖坟,然后便回到城北农庄,一进院子就看到陈举等候在这里。 “有事吗?” “公子,” 陈举笑呵呵的凑了过来,说道:“是这样的,这阵子总有人过来,想托我进咱们护卫队。” “嗯?那你怎么回复的?” 陈举跟着刘昭进了屋子,说道:“咱们护卫队待遇好,那些各村的青壮都羡慕极了,只要公子发话扩编,我估计用不了十天,就能将护卫队扩编几倍!” 刘昭沉吟了一会儿,扩编护卫队是迟早的事情,现在自己的产业越来越大,只靠一屯一百多人守着是不可能的,只不过现在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重新修建城北农庄。 刘昭要尽快敲定如何修建,是按照现有格局重新修葺一番,还是推到重建,又或是扩建为带城墙的镇子? 于是刘昭说道:“护卫队是肯定要扩建的,只是近来我还有别的事要办,此事往后延一下吧。” 陈举遗憾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公子有什么要事,需要属下吗?” 刘昭笑着说道:“我想建一座城,你觉得如何?” 第二十五章 不安的边境线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十月十八日,金秋的燕州城飘满了桂花的香气,街头巷尾的百姓忙着收获果实,为即将到来的寒冬做着准备。 “哎呀,这棉布真是厚实,比原先瑞丰号的棉布还要宽、还要厚,哪里买的,现在多少钱一尺?” 城中五尺巷内,一个妇人拉住一个认识的小媳妇询问着。 “这是昭明布庄的棉布,原先非常便宜,只有五文钱一尺,现在贵了许多,卖五十文一尺。” “五十文?” 那妇人皱着眉头啧啧出声,随后抚摸着棉布,说道:“不过跟以前瑞丰号卖的棉布相比,也不算太贵。这棉布比瑞丰号的棉布要宽三成,同样一尺布就多了许多面料,五十文的话,也还可以,我也去买一些回去,天气就要冷了,回去做身冬衣。” 那妇人说完便兴冲冲的来到昭明布庄,此时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买主。只见门口一个招牌上赫然写着“秋日大酬宾”:有买有赠,买布一尺,赠送粗糙棉布三寸! 此时一名伙计站在昭明布庄的门口,对着外面排队的买主大声喊道:“大家不要拥挤,人人都有份!不过有言在先,赠送的粗糙棉布原本是刘家布庄出售的残布,诸位带回去只能做抹布、拖布使用,切不可用来裁剪衣服,否则本店概不负责啊!” 此时刘昭就在柜台后面,刘耒满面笑容的站在旁边,凑近说道:“公子放心吧,现在咱们的棉布颇受欢迎,不但燕州城内外的百姓、大户争相购买,就连南安堂等贸易行都派人前来订货,要向别州贩卖。前几日郭掌柜就派人送来了订单,一共定了三千匹棉布。” “嗯。” 刘昭点了点头,眼下棉布生意火爆,连同肥皂生意在内,自己有了两条稳定的财路,经济基础已经初步打造完毕,也是时候开始打造上层建筑了。 “不知道修建类似于宋明时期屯堡样式的小城,需要多少钱粮消耗?” 刘昭心中想了想,暗道:“不如去找郭掌柜询问一下,顺便谈一谈下一批肥皂订单的事情。听郭掌柜的意思,下一批定的肥皂要大幅增加数量啊,时间上要让郭掌柜那边宽限一些时日。” 刘昭想好,便对刘耒说道:“对了,各工坊的主事人选你定下没有,虽然现在瑞丰号封存以待后用,不过不久的将来肯定会启用的,到时候城中这边的生意会由你负责,各工坊必须要有人主事的。” 刘耒说道:“公子放心,我正在挑选合适的主事人选,我选好后,会尽快禀报给公子定夺的。” “那就好。” 随即刘昭乘坐马车来到南安堂,郭奉节闻讯出门相迎:“呵呵,刘公子到访,我这南安堂可谓是蓬荜生辉,快请进!” “郭掌柜太客气了,按年纪,郭掌柜便是我的长辈,以后切不可如此。” 二人寒暄几句一同来到后院茶房,仆人上茶后,便谈起了肥皂生意的事情。 “爹!” 片刻之后,郭文蒴端着一盘果脯走了进来,嗔怪的对郭奉节说道:“人家刘公子罕见登门,一来你就谈生意,也不好好招待人家。” 刘昭闻言不由一阵脸红,连忙起身行礼:“郭姑娘太客气了,在下谢过。” “呵呵,刘公子客气,快尝尝这些果脯,都是自家做的,外面可吃不到的。” “谢谢。” 一旁的郭奉节笑着说道:“是啊,刘公子快尝尝,别说外面吃不到,就连老夫也是很少尝到--这些果脯都是小女亲手做的,而且还要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动手。” 刘昭闻言心中暗喜,又是行礼致谢,郭文蒴却脸颊一红,不敢抬头看刘昭,低头说道:“刘公子还是跟我爹谈正事吧,我先走了。” 刘昭看着郭文蒴的背影也愣了一会儿,直到郭奉节咳嗽了几声,才回过神来:“郭姑娘贤良淑德,在下佩服,不知哪家公子有福分,能获得郭姑娘芳心,日后我也好讨一杯喜酒喝。” “哈哈。” 郭奉节摇头说道:“哪里有人看得上小女,至今还未许配人家。” “哦~” 刘昭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然后便与郭奉节继续闲聊起来。 “对了,有一件大事不知刘公子听说没有?” “大事?” 刘昭问道:“燕州城内,还有什么比刘家败亡还大的事情?” 郭奉节叹息一声,说道:“我前几日宴请了几位北面儒州的客商,都是些生意上的朋友。听他们说起,北面境外的胡人部落进来非常不安分,朝廷已经将边境上的榷场全部关闭了,儒州城的守军也进入了戒备状态。” “嗯?” 刘昭微微皱眉,这可当真是大事,暗道:“看来这大宣帝国也和华夏历朝历代一样,北面的胡人一样的心腹大患。” 不过刘昭只是大概知道天下的大势:大宣帝国位于天下正中,北面的胡人的地盘,西面的土蛮,东面是大海,海的对面也有国度,具体情况不知道,而南面则是几个帝国,从西往东依次是大蜀帝国、南楚帝国和大越帝国。 具体到北面,刘昭只知道胡人也是分为许多的部落,具体情况也和海外的国度一样,脑海中找不到详尽的信息,于是问道:“不知北面的胡人是个什么情况,郭掌柜知道吗?” 郭奉节点头说道:“在北面,一共有数十部落,不过这数十部落分属于西北方向的黑色鞑靼、正北方向的林胡,以及东北方向,与我大宣隔海相望的东夷国。” “这次在边境上蠢蠢欲动的,就是正北方向的林胡了,我听说边境上已经出现了林胡骑兵的踪迹,一些边境上的村子遭到了洗劫,朝廷的兵马已经与胡人骑兵发生了冲突,再具体的情况,我便也不知道了。” 刘昭听完心中顿时警觉了起来,虽然大宣帝国与华夏历史上的中原王朝不一样,但是想来北面的林胡和历史上的匈奴、突厥都是胡人,秉性应该都是一样的。 按照刘昭对华夏历史的了解,眼下出现的情况,多半就是胡人大举南下的前奏了。 “胡人是在试探,如果大宣帝国的反击有力,各地的防御得当,胡人便会小规模的劫掠一番作罢。但如果胡人遭到的抵抗疲软,恐怕就会顺势大举南下,开始攻城略地了!” 想到这里,刘昭便没心思再闲聊了,于是与郭奉节告辞。临走的时候,刘昭拜托郭奉节帮忙打听修建屯堡所需的钱粮数额,郭奉节闻言大吃一惊,不过还是答应了下来。 刘召顾不上郭奉节的反应,坐上马车直接返回城北农庄:“改建城北农庄、修建屯堡的事情,必须立即提上日程了。不管胡人会不会南下,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第二十六章 账房先生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次日一早,晨光在城北农庄大院里挥洒着,伴随着秋日清晨的凉风,给人一种秋高气爽的感觉。 刘昭站在院子里沉思着,脑海中思考着修建屯堡的事情:“修建屯堡的难点并不是钱粮消耗,而是时间,天知道胡人会不会大举南下,多少时间会南下杀到燕州城,所以料敌从宽,一切必须抓紧时间完成。” 自从昨日回到城北农庄,刘昭便让陈举通知所有手下,今日一早过来开会议事,自己有重大事项部署。 如今刘昭除了刘耒、陈举两大手下外,还有五名队率,另外肥皂工坊、纺纱工坊、织布工坊的主事也全部有了人选:肥皂工坊主事最先定下,便是李秀,纺纱工坊主事是以前做豆腐的孙寡妇,而织布工坊主事名叫周娟,是城北临河村的妇人,远近有名的织布能手,被刘耒看中提拔了起来。 另外刘昭考虑到现在手中的银钱来往越来越多,还有三家工坊(织布工坊有两处)的钱财流动需要打理,所以也需要设置一个账房先生了,于是早在几天前就让刘耒留意此事,尽快招募一个账房先生回来。 “公子!” 刘昭收回思绪,看到刘耒带着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走进了院子,守卫在院子门口的护卫向刘耒和书生行礼,那书生看到两名护卫先是满脸不屑,随即看到护卫向自己行礼,脸上又荡漾起一丝自得,仿佛获得了什么天大的荣耀一般。 “哼!” 刘昭见状心中不悦,问道:“这是谁?” 刘耒急忙行礼,说道:“启禀公子,这位是马友良马先生,是燕州城内有名的读书人,特别是对算学很有造诣。听说公子招贤纳士,便被属下说服,前来充任账房先生一职。” 接着刘耒对马友良说道:“马先生,还不快拜见公子!” 马友良先是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刘昭如此年轻,接着便长拜下去:“小人马友良,拜见公子!” 刘昭微微皱眉,看着谦恭的马友良,微微摇头,说道:“我看马先生进来的时候,似乎对我手下的护卫很是不屑?” 马友良笑了笑,说道:“都是些粗手大脚的泥腿子,公子用得顺手就行,没必要对他们太客气,那些人可承受不起的。” “哦。” 刘昭随即“哼”了一声,说道:“先生既然满腹经纶,为何不考取功名,反而来应聘账房先生?” “这、” 马友良尴尬的说道:“小人虽然有些才学,可也是怕考不中,平白让人笑话了。” “哼!一个连功名都不敢考的落魄书生,在我看来,你不过是一个懦弱的废物罢了,也敢看不起我的手下?” “这、公子何出此言?小人哪里得罪公子了?” 刘昭怒声说道:“你要么努力到出类拔萃,让自己成为强者,要么就懒得乐天知命,与普通百姓打成一片。最怕就像你这样:看到普通百姓时,骨子里清高至极,不屑与之为伍,见到大人物却又软弱无比。” “你这样的人,心中害怕自己本非美玉,故而不敢加以刻苦琢磨,却又半信自己是块美玉,故而不肯庸庸碌碌,与瓦砾为伍。我说的可对?” 马友良闻言顿时涨红了脸,仿佛自己被人扒光了公开展出一般,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刘昭冷声说道:“如果马先生想留在我这里,那就收起你那可怜的自尊,与我手下的护卫、农户、女工打成一片,不然的话,从哪来回哪去,我这里不要无用之人!” 说完,刘昭转身走进了院内的大屋里,刘耒犹豫了一下,看着马友良跺脚叹息,随即也追着刘昭进了屋。 马友良咬着牙站在院子里纠结了许久,最后抹了抹干瘪的钱袋,还是长叹一声,来到院子门口对两名护卫长拜说道:“刚才在下对二位不敬,还请二位原谅。” 两名护卫都是乡间青壮出身,见一名书生对自己如此客气,急忙还礼,连呼不敢。 刘昭站在窗前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微微点头,让刘耒将马友良带进来:“既然马先生愿意留下充任账房先生,那工钱就比照刘掌柜和陈教头吧,每月五两银子,并且管一日三餐和住宿,如何?” 马友良闻言大喜,急忙长拜领命。 此时参会众人陆续赶到,刘昭坐在大屋上首,左边是陈举,右边是刘耒,二人身后是各自的手下。陈举下首坐着的是张二虎、赵炳等队率,刘耒下首坐着的是李秀、孙寡妇、周娟三名工坊主事。 马友良看了看左右两边,一边清一色的护卫男子,一边是刘耒带着三名妇人,犹豫许久,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坐在哪里。 刘昭心中好笑,便给众人介绍道:“这位是马友良马先生,今后就留在咱们这里充任账房先生了。” 众人纷纷和马友良打招呼,刘昭说道:“马先生,坐到这边吧。” 刘昭指着刘耒身边的一个座位,马友良如释重负,急忙坐了过来,和陈举、刘耒并派而坐。 接着,刘昭说道:“好了,人都到齐了,我便说下需要部署的大事吧。” 刘昭随即向众人通告自己准备修建屯堡的事情,众人大吃一惊。 刘耒担忧的说道:“修建屯堡耗费巨大,现在咱们农庄一派欣欣向荣,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吧?” 陈举则赞同道:“现在虽然很好,但是农庄已经破旧,连个像样的围墙都没有,还是修建屯堡好。” 刘昭没有给众人讨论的余地,直接说道:“屯堡修建势在必行,今日会议就是给诸位部署分工的,此事不要再议论了。” 众人闻言便不再说话,等候刘昭吩咐。 “马先生,” “属下在。” “马先生要尽快熟悉农庄的钱粮账目,与刘掌柜在两日内做好交接,然后负责屯堡修建的钱粮调拨、账目登记,不得有误。” “是。” “刘耒,” “属下在。” “屯堡修建的过程中,各工坊要保证正常运转,你常驻在燕州城,也要保证昭明布庄正常经营,同时负责与账房先生按月对账。屯堡修建需要大量钱粮支撑,你这边是农庄的财路,不得有任何闪失!” “属下领命,请公子放心,一定不会出差错的。” “陈举,” “属下在。” “你负责各处护卫事宜,以及屯堡修建的监督。” “是。” 简单部署完毕后,刘昭缓缓起身,说道:“明日开始,招募工匠、力工,开始修建屯堡!” 第二十七章 建堡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都聚过来,看好了!” 在城北农庄的院子里,两个护卫将一副图纸挂了起来,十几个工匠聚拢了过来,为首的是一名都料匠,另外还有几名大木作,其余的都是瓦工、木工等。 陈举则大声招呼众人,指着挂起来的图纸,准备为众人讲解屯堡的规划。 所谓都料匠,其实就是专门建造房屋、城池的高级工匠,这些人不仅懂得建造技术,而且熟悉各种建造使用的材料,可以作为建造屯堡的指挥者。 而大木作则是专攻房屋梁架、斗拱、屋顶等核心结构的工匠,同时对城墙等配套设施也很在行,与都料匠一样,都是属于能工巧匠级别的。 “我城北农庄此番修建屯堡,并不是在农庄以外单独修建,而是要推翻重建!” 陈举指着图纸,大声说道:“此番修建屯堡的计划,是以农庄大院为核心,将现在农庄大院的范围修建一座宅院,宅院整体为三进样式,四周修建高一丈(约3.12米)的围墙,仿照城墙样式修建,只设南门出入。” “宅院外围便是屯堡内部,需要将现在周围的一百多户佃户,以及迁移过来的农户全部囊括进来,大致的范围是南北、东西皆为一百八十步(约三百米),四周修建城墙,城墙长七百二十步(一千二百米),每面设一城门,并在城门外挖掘防护壕沟,以吊桥与外界相连。各处城门上方需修建屯兵楼,城墙上修建箭朵等防御设施,具体如图纸所画。” 看着图纸上详细的描述,在场的所有工匠,包括在燕州城名声在外的都料匠、大木作等人,都是瞠目结舌,区区一个屯堡用得上如此大兴土木吗? “这、这个,陈教头,如此修建的话,所需钱粮数额是很多的,而且也没有必要。” 都料匠名叫黄泽礼,四十多岁的年纪,一双粗糙的大手满是老茧,一看就是好把式,此时劝道:“寻常屯堡,都是修建一人高的围墙,其中修建水井、库房、马厩等设施即可,最多是在周围农户居所的外围,再修建一圈木栅栏,哪有向刘公子这样干的,这哪里是修建屯堡,分明是重新修建一处城池!” 陈举说道:“我家公子既然花银子将诸位请来,诸位只管按照我家公子的意思修建就是了,别的不用理会。” 一众工匠闻言都是暗自叹息,都在心中暗道刘昭是“败家子”,赚了大钱就开始大兴土木,根本不知道节省。 “在屯堡的北面,以现在纺纱工坊、织布工坊的院落为基准,在两处工坊院落的四周修建城墙,将其扩建为卫城。此处卫城只设南门。” “东面的肥皂工坊也是如此,一样扩建为卫城,只设西门对向屯堡。” “屯堡整体为“回”字形,内部为府邸,外面需要修建一百多户佃户和女工家眷居所,共计一千两百户房屋,另外还要设有水井若干,以及戏台、庙宇、铁匠铺、库房、马厩、护卫的营房等等,具体如图纸所绘。” 在刘昭亲自绘制的图纸上,三处工坊扩建而成的卫城,基本上是仿照明代城堡样式,除了四面的城墙外,还设有兼具瞭望功能的烟墩,作为屯堡的护卫和瞭望所在。 “这屯堡要是修建起来,虽然规模比不上燕州城,但是只要防御人手充足,恐怕防御能力完全不比燕州城差!” 都料匠黄泽礼在心中暗暗想着,随即便对着图纸指出了一些需要调整的细微之处,陈举也一一记下,回禀刘昭后便可以定下。 “诸位今日便回去招募手下人手,明天全部进场,后天就要开始修建。” “这么急?” 黄泽礼说道:“我等还需要先四处勘察实地,然后再依据勘察的结果推算所需的钱粮数额,报给刘公子定夺之后,再开始修建,这些程序是少不得的。” 陈举说道:“我家公子很忙,这些事情你们自己去做就可以了,至于钱粮方面也不用担心,所需木料、石料等已经在采购了,数量管够、钱粮充足,不用事事都禀报公子定夺。” 众工匠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陈举接着说道:“不过诸位也不要以为我家公子是撒手不管,你们就可以上下其手了。” 陈举的语气颇为森严,黄泽礼等人心头一紧,连道不敢。 “你们最好不敢,此番修建屯堡,我会带着手下的护卫全程监督你们,你们必须要保证质量、保证严格按照图纸建造、保证工期不能超过两个月,只要你们能够做到,工钱什么的好说,每日还能有三顿饱饭。如若不然,” 陈举冷声说道:“你们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陈教头放心,我等一定竭尽全力。” 黄泽礼说道:“只是时间上太紧了,如此规模的屯堡,一般都要修建三到五个月的,两个月时间恐怕难以完成。” “那是你们的事。” 陈举说道:“人手不足,我可以去招募力工;材料不够,我可以花银子去买;体力跟不上,可以每天给你们肉吃。甚至只要你们有需要,我可以去燕州城雇来妓女供你们享乐,现在我家公子只要你们在两个月之内,保质保量完工,至于怎么干,你们自己想办法!” 黄泽礼闻言咬着牙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好,就两个月!不过工钱要再加三成,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工钱到位,大不了我们昼夜倒班连轴转!” 陈举点了点头,说道:“我家公子说了,只要你们能按要求做到,工钱给你们翻一倍。” “好!” 打发了一众工匠,陈举来到刘昭屋内,此时陈举也有些不解,不明白刘昭为何如此急迫的修建屯堡。 刘昭此时正在草纸上写写画画,听了陈举的疑惑后,却头也不抬,继续写着什么:“我虽然不太清楚眼下朝廷的局势,但也知道咱们燕州就在北疆,距离北面的胡族太近了。眼下胡族又不安分,万一有个风吹草动,朝廷的军队再不给力,那燕州城就会首当其冲,说不定哪天胡人的铁骑就会杀到眼前,所以我必须未雨绸缪。” 陈举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公子放心,建屯堡的事情有我盯着,不会有问题的。” 打发走了陈举,刘昭才停下手中的炭笔,此时草纸上已经满是字迹,最上面一行赫然写着:“玻璃制造工艺流程”。 第二十八章 城北刘家堡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十一月二十三日,寒风凛冽。 此时的燕州城内外一片萧索,随着气温急剧下降,刘昭的心头也蒙上了一丝阴霾。 “今年是一个寒冬,而且秋季少雨、入冬无雪,今年冬天必定是干冷的,北方的胡人恐怕要过苦日子了。” 刘昭倒不是心疼北面的胡人,而是明白,胡人一旦在草原上过不下去,就一定会大举南下劫掠,甚至是攻城略地,这是胡人的秉性,更是生存所迫。 这天刘昭披上了一件皮毛大氅,推开房门走了出来。此时的城北农庄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建,已经大变样,原本的农庄院子变成了一处宅院,刘昭此时就走在宅院的后院内,看着四周刚刚建好的房屋,刘昭心中的阴霾散去了一些。 “总算是有了一些样子,老子也不再是草台班子了。” 刘昭心中感叹着,走出宅院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繁忙的建设场景。 只见屯堡的四面城墙已经合拢,此时工匠们带着大批的力工在上面,正在完善箭朵、屯兵石屋、库房等设施。而在屯堡内部,一千两百户房屋已经基本建成,十几口水井也挖掘完毕,此时工匠们正在搭建戏台和庙宇,一些佃户和农户家中的孩童、老人聚集在那边,脸上写满了幸福,老人说笑、孩童打闹,正憧憬着将来在这里看戏、烧香拜佛的场面。 “公子!” 忽然刘昭听到喊声,原来是陈举带着都料匠黄泽礼赶来,二人身后还跟着几辆运送木料的马车,黄泽礼向车夫交代了几句,马车便朝着庙宇方向赶去。 “进度如何了?” 陈举说道:“公子放心,屯堡这边的主体已经基本完工了,只剩下城头的一些设施,以及外面的壕沟还在修建,估计再有三到五天就能完工。” “北面和东面的卫城呢?” “十天。” 陈举解释道:“主要是都料匠他们先集中人手修建屯堡,两处卫城的开工时间靠后了一些,不过再有十天也能完工了。” 刘昭算了算时间,便点了点头,然后对二人说道:“我通知你们过来,是有事吩咐:我要在屯堡的南面再建一处卫城,具体的细节仿照东面卫城修建。” 陈举和黄泽礼对视一眼,陈举自然明白,可能是刘昭要再建一处工坊,于是点头领命。 而黄泽礼则说道:“启禀公子,虽然现在各处都濒临完工,但是要抽调人手新建一处卫城,两个月的工期内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完工的。” 刘昭说道:“我知道,所以我再多给你十五天的工期,能完成吗?” 黄泽礼沉吟片刻,说道:“能!” “好,具体的事情,你们二人商量办理。” “是。” 陈举又说道:“还有一事:屯堡即将彻底完工,四门的名字,以及屯堡的名号还没有定,请公子定夺。” 刘昭想了一下,说道:“四门就称为东南西北四门,屯堡的名号嘛,就叫刘家堡好了。” 打发二人前去商议卫城的修建事宜,刘昭正要命人准备车马,前往北面卫城看一看,转头就看到刘耒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 “嗯?那不是南安堂的马车吗?” 刘耒快步来到跟前,然后挤眉弄眼的说道:“公子,是郭掌柜来了,还有郭姑娘,公子可要......” 刘昭踢了刘耒一脚,低声骂了一声“滚”,然后便笑着上前相迎。 “呵呵,刘公子真是大手笔,一月之间就在城北农庄新建一城,当真是少年英才啊!” 郭奉节下车之后,看着周围繁忙的景象,不由得发出一阵感叹。 刘昭笑着说道:“郭掌柜谬赞了,我只是胆子小,被胡人吓到了,所以才如此大兴土木。” 忽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原来是郭文蒴下了车,正看着刘昭这边轻笑,眉眼之间闪烁着光亮,让刘昭看得有些呆了。 “刘公子还真是爱开玩笑,与刘家争斗,独自拉起这么大的家业,怎么看也不像是胆小之人。” 刘昭笑着说道:“胆子小不小的不重要,未雨绸缪才最重要,总不能一直住在破落的农庄里,建一处屯堡才算是立住了产业,将来也好娶妻生子。” 郭文蒴闻言神情一滞,然后便嗔怒的说道:“原来刘公子满心想的都是娶妻之事,我还当刘公子有多大的志向呢!” 郭奉节急忙说道:“哎!蒴儿不可无礼。” 刘昭不以为意,笑着说道:“哈哈,郭姑娘快人快语而已,我喜欢。” 话音刚落,郭奉节、郭文蒴,以及一旁的刘耒都愣住了,目光聚焦在刘昭的身上。 “额。” 刘昭急忙换了个话题:“郭掌柜此来有何指教?” “我本来是顺带去肥皂工坊下订单,我这女儿听闻刘公子正在修建屯堡,非要一起过来看热闹。刘公子也知道,我只有这一个女儿,想来宠爱,也就一并带来了。哎,如此任性,将来还不知道能不能嫁出去呢。” 说着,郭奉节便看向了刘昭。 刘昭说道:“郭姑娘天生丽质,郭掌柜不要胡乱忧心,这样的佳丽,谁不想迎娶回家?” 一旁的刘耒凑过来说道:“是啊,我家公子也是倾心......” 刘昭看郭文蒴的脸颊已经红透,急忙踢了刘耒一脚:“还不去安排酒宴,我陪着郭掌柜和郭姑娘四处参观一下!” 看着挨了一脚,狼狈跑开的刘耒,郭文蒴再次笑出声,刘昭随即陪着父女二人此处参观起来。 “郭掌柜、郭姑娘请看,我这屯堡的城墙完全是按照燕州城的标准修建的,城头建有箭朵等各种防御设施,再看外面,” 刘昭指着外面已经合拢的壕沟说道:“屯堡外面挖有壕沟,壕沟之中还会铺设尖刺木桩,防止敌人靠近城墙,屯堡的出入依靠吊桥......” 一旁的郭文蒴看向刘昭的目光变得满是崇拜,忍不住说道:“想不到刘公子不但精通货值之道、百工之术,还懂得这些行伍规矩,真是不简单。” 刘昭心中暗暗自豪了一下:“我可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新青年,不但读过许多书,还沉浸网络多少年,你们读过的书我读过,你们没见过的书我也读过,这点本事算什么?等将来我研发出各种大杀器来,你们还不知道如何震惊呢!” 表面上刘昭谦逊了几句,便带郭氏父女来到自己的府邸,四处参观一番之后,郭奉节便与刘耒一起去交接订单了,刘昭则陪着郭文蒴在后院正堂闲聊:“这便是我的住所了,郭姑娘看着如何?” “还不错,只是你一人居住显得空旷了些。” “是啊,不过我这是虚位以待,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人住进来的。” 刘昭说着,眼神殷切的盯着郭文蒴,少女的脸颊再次熟透,不敢抬头。 第二十九章 堡成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大宣安清十七年的年末,刘家堡成为燕州百姓议论的热点,寒风之中、白雪之上,数千应募而来的工匠、力工在忙碌着,继续建设刘家堡的同时,在刘家堡的南面也新建了一处卫城,卫城内部一如肥皂工坊的构造,只不过多了十座高炉,引得过往的护卫和工匠、力工们不住的观望着。 “刘公子慢些。” 刚刚下过大雪的旷野上,郭文蒴红着脸颊快步向前,只见刘昭就在前面的一处高坡上,向自己这边招手。 “郭姑娘小心脚下,这边雪多湿滑。” 刘昭随即迎上来搀扶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郭文蒴的纤纤细手,顿时惹得美人害羞低头。 “额,这个,我看这边有棵松柏,白雪之下依旧挺拔,很是好看,郭姑娘也来观赏一下?” 郭文蒴声音仿若蚊蝇般“嗯”了一声,随即和刘昭并肩来到树下,这时才发觉刘昭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刘公子,这里已经不滑了,我自己能走。” 刘昭则没有松开手的打算,笑着说道:“好像是起风了,还是牵着姑娘吧,如此瘦弱娇嫩,可不要被风吹跑了。” 郭文蒴嗔怒道:“想不到刘公子还是个登徒子!” 说罢,郭文蒴也不再坚持,反而觉得刘昭的手很暖。而刘昭则哈哈大笑起来,和郭文蒴一同观赏雪松景色。 黄昏时分,刘昭将郭文蒴送回南安堂,和郭奉节寒暄片刻后,便乘坐马车急匆匆的赶回刘家堡,继续料理各项事宜。 转眼到了大宣安清十七年,十二月二十八日,伴随着年末的寒意,经历两个多月时间,数千人日夜不停修建,耗费四万多两银子,几乎将刘昭售卖肥皂开始,积攒下来的银钱全部消耗干净的刘家堡,终于彻底建成了! 如今已经看不出城北农庄的一点痕迹,在原先城北农庄的位置上,一座长一百八十多步、宽一百九十多步,近似于正方形的城堡拔地而起。在城堡的四面开有四门,外围挖掘了宽一丈,地步插有密集尖刺木桩的壕沟。而在城墙上,四处城门正上方建有城楼,箭朵、撞杆、铁锅石灶等防御工事一应俱全。在四面城门的上方,均刻有“刘家堡”三个字,自此刘家堡之名号彻底取代了城北农庄。 在刘家堡的北面,是纺纱工坊、织布工坊组成的大卫城,东面是肥皂工坊扩建成的卫城,南面是新建工坊扩建成的卫城,三座卫城距离刘家堡距离很近,不过两、三里,彼此之间可以互相支援,大大增加了刘家堡防御能力。 至于燕州城北门外,从刘家收购的那处织布工坊,刘昭并没有扩建的打算,那边距离燕州城很近,如果胡人打到了燕州城,就算扩建为卫城也没有太大意义了。 这天清晨时分,刘家堡内外人山人海,一百多户原城北农庄的佃户,数百户迁徙过来的附近村民,以及各处工坊的女工及家眷,甚至还有从燕州城过来看热闹的百姓,都聚集在刘家堡的南门外,郭奉节、郭文蒴父女也早早赶来,看着颇具规模的刘家堡,二人的脸上满是惊叹。 定县知县许观闻讯也很是吃惊,不过收了刘昭的银子,也乐得坐享其成,命户房将迁徙到刘家堡的村民户籍做了变更,然后还派李班头代表自己前来恭贺。此时李班头就站在人群全面,看着眼前的城堡,神色带着尴尬,还有几分讨好。 “奏乐!” 刘昭眼看时辰到了,对陈举点了点头,陈举当即大喝一声,早已准备好的鼓乐班子开始奏乐,南门外顿时热闹了起来。 接着,刘昭亲自上香祭祀土地神,然后站在南门口大声说道:“我刘家堡历时近三个月,终于完工,诸位从今以后,便与我一样,都是刘家堡人!” 一千多户百姓纷纷振臂高呼,为自己也有了一处城堡落脚而高兴。 接着,刘昭指着一百多户佃户说道:“诸位最早跟着我,算是我刘昭的绝对心腹,今日刘家堡建成,我也给诸位送上一份大礼:诸位从今日起,不再是我刘昭的佃户,你们耕种的土地,已经全部划拨到诸位名下,从今以后你们便是自耕农户了!” 陈举等一百多户农户闻言先是愣在原地,紧接着便发疯般欢呼起来,陈举一个硬朗的汉子甚至大哭起来。 刘昭见状也不由心中感叹:“看来大宣帝国的百姓也和华夏百姓一样,对土地有着极其深沉的热爱。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土地,恐怕是绝大部分百姓的梦想。” 接着,刘昭对一众女工和家眷说道:“诸位从今以后便要迁到刘家堡居住,每家发给五两银子安家费,以后诸位就可以在刘家堡安居乐业了。” “刘公子大善!” “我等三生有幸,能在刘公子手下做工,定当尽心尽力,不负刘公子期望!” 刘昭则暗道:“全家迁过来,才好管理,才能最大程度防止女工半路跳槽,将新式机械和肥皂工艺的秘密泄露出去。不过眼下的民心很不错,有这个基础,玻璃工坊就可以尽早开始招工了。” 接着,刘昭对迁徙过来的数百户村民说道:“诸位来到刘家堡,所居住的房屋都是我刘昭花银子修建的,分给诸位居住后,诸位自然要上交房钱。” 数百户百姓顿时面露难色,刘家堡提供的房子虽然都不是很大,但都是新建的上好瓦房,窗明几净、上下二层、排列规整,整个燕州城都难见如此好的房子,这得需要多少银子?谁家能交得起? 刘昭看出了众人的难处,于是说道:“我知道诸位囊中羞涩,所以便想了个办法:从今日起,为期五年,诸位听从我刘昭的调遣,我会派马先生带人挨家挨户登记造册,以便备用。从今以后,不管是护卫队扩编,还是刘家堡有劳役,诸位都要听令出力,五年之后诸位居住的房子便白送给你们,如何?” “我等愿意,凭力气换房子,我们不亏!” “还是刘公子心善,不就是干些力气活,听从号令吗,这等好事哪里去找?” 刘昭见众人全都答应,心中更是高兴,自己用一千二百户房子,就将这一千多户、数千口人与自己拴在一起,相当于自己手中有了数千人的实力,太划算了。 临近中午时分,围观的百姓和刘家堡百姓陆续散去,或者是进堡回家,刘昭招呼郭奉节、郭文蒴父女前往堡内的宅院,李班头也一并被招呼着。 “呵呵,真是想不到,刘公子如此大手笔,当真是少年英才啊。” 李班头说着恭维的话,然后送上了许知县的一份礼单。 刘昭笑着说道:“呵呵,辛苦李班头了,回去替我向许知县问好。” 说着,刘耒带人搬来了两份厚礼,李班头见状心里笑开了花。 “这两份礼物,一份请李班头带回去转送许知县,另一份请李班头和三班衙役的兄弟们分一分,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哎呀,刘公子太客气了。” 刘昭笑了笑,说道:“李班头没有别的事就先回吧,我与郭掌柜还有事要说。” “好,刘公子请忙。” 李班头招呼手下衙役带走了礼物,出门后回头看向这处宅院,暗道:“想不到刘昭还有今日的风光,看来我心头的恶气只能憋着了!” 第三十章 玻璃工坊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打发走了李班头之后,刘昭招呼郭奉节、郭文蒴父女来到正堂,看着宽敞的新宅,郭奉节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大宅,虽然不在燕州城内,但也是一处不错的所在,刘公子脱离了刘家,如今也算是自立门户,开创了独有的一番事业,不简单啊。” 刘昭说道:“我也是被逼无奈,从始至终都是被形式逼着走,有苦难言啊。” “刘公子就不要谦虚了,我看整个燕州一府五县都少有刘公子这样的少年才俊,就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有福气,能嫁入这刘家堡啊。” 说着,郭奉节看向刘昭,而刘昭则下意识的看向郭文蒴,二人随即大笑起来,一切自在不言中,只有郭文蒴脸颊通红,道了一声“不理你们”,仓皇跑了出去。 笑过之后,刘昭正色说道:“有一事我想向郭掌柜讨教。” “嗯?刘公子请说。” “燕州知府的情况,郭掌柜可知道?” “刘公子怎么突然问起知府大人的情况,是遇到什么难事,想搭上门路?” 刘昭笑着说道:“那倒没有,只是我在刘家堡南面新建的那处工坊,很快就会出产玻璃,哦,也就是琉璃,这种东西价值连城,不找个大靠山,我心里可不踏实。” “什么?” 郭奉节可坐不住了,瞪大了眼睛说道:“刘公子竟然还懂得琉璃的制作技术?” 刘昭说道:“嗯,略懂,略懂。” “哎呀!” 郭奉节此时真是震惊不已,以往只听说都城长宁城内有琉璃工匠,没听说地方上哪里有人会的,这也造成琉璃价格始终高涨,一个小小的琉璃杯就能卖到一百多两银子的高价! 郭奉节随即说道:“不知道刘公子准备如何销售琉璃,是自己开铺面,还是......” 刘昭自然明白郭奉节的意思,只不过玻璃生意关系到日后研发凸透镜,批量生产望远镜等环节,自己肯定不会允许别人接入的,就算是未来的老丈人也不行。 于是刘昭说道:“之前收购打得刘家瑞丰号不是还闲着吗,我准备将瑞丰号重新开业,专门销售琉璃。” 郭奉节微微失落的“哦”了一声,不过还是不甘心的说道:“那日后刘公子有需要,尽管开口。” “好说。” 接着郭奉节便向刘昭介绍起燕州知府的情况。 “燕州知府姓张名昊,原本是京城御史,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外放到燕州充任知府一职。此人四十多的年纪,据说很贪财,不过却并不张狂,敛财的手段都是你情我愿,所以在官场中风评还算不错。” 刘昭点了点头,说道:“好,有劳郭掌柜了。” 两日后,刘昭来到南面的玻璃工坊,在院子里,十座烧制玻璃的高炉排成两列。这十座高炉按照刘昭的设计,全部增加了储热室和风箱,样式与普通的高炉差别不小。 刘昭在刘耒的陪同下四处巡视了一番,说道:“招募人手的事情如何了?” 刘耒说道:“公子放心吧,现在已经招募到足够的人手,都是燕州各处的烧陶工匠,人数也有六十多人,全都是好手,其中一个名叫韩岩的,更是被人成为燕州第一陶匠。” “燕州第一陶匠?” 刘昭来了兴趣,说道:“我记得工坊主事一个月的工钱是三两银子,普通工匠就是一个月一两二钱,这样的人会为了这么点月钱过来应聘?” 刘耒说道:“公子有所不知了,眼下朝廷的赋税越来越重,百姓的活路已经不多了。咱们刘家堡的百姓因为大部分都是做工,种地的百姓只有三成左右,所以感受还不是很明显,等到明年朝廷征收农税的时候,公子就知道了。” “所以三两银子的月钱,足够请到好手过来了。” 刘昭点了点头,让刘耒将韩岩叫来。 韩岩三十多岁的年纪,个子不高、面容沉稳,不过脸上满是岁月和生活留下的痕迹,所以显得比实际年纪要大一些。 “我这处工坊是专门生产琉璃的,你要是愿意留下,就要签订五年的契约,五年内不得离开,不得泄密,否则你便有牢狱之灾,明白吗?” 韩岩激动的行礼说道:“小人明白!” 随即刘昭命人将招募的六十多个工匠全部叫来,并且选了一座高炉点火,开始给众人演示高炉的不同之处。 “这是储热室,这是风箱,” 刘昭指着高炉说道:“有了这两个东西,高炉内的温度就可以更高,消耗的木炭却更少,而烧制玻璃的关键就是温度。” 两个工匠按照刘昭的指令,用力拉动着风箱,韩岩等人从炉口看向里面,只见火焰的颜色已经从橘黄色向黄白色转变,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众人都是烧陶工匠,自然明白火焰颜色变化的含义:这是温度更高的标志。 随即刘昭对一众工匠说道:“你们今日的任务,就是先熟悉这些高炉,只有熟悉高炉的消耗、能达到的温度等情况,才能更好的烧制玻璃,明日我会现场交给你们玻璃的制作工艺。” “是。” 刘昭待到众工匠散去后,低声对刘耒说道:“我让你准备的原料如何了?” “公子放心,都置办好了,就在工坊的仓库内。” “好,你先去忙吧。” 然后刘昭对韩岩说道:“韩岩,你随我进来。” 刘昭将韩岩叫到屋内,说道:“我听说你有燕州第一烧陶匠的称号,刚才我看那些工匠对你也很尊敬。” “都是同行抬举罢了。” “不用谦逊,我这玻璃工坊刚刚建成,需要一个主事,你就先担着吧,如果不行,我便将你撤下来,可以的话,便是一个月三两银子的工钱,如何?” 韩岩当即行礼,说道:“谢公子抬举,小人一定竭尽全力,为公子管理好琉璃工坊。” 刘昭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和蔼的问道:“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还有发妻和两个孩子,就在城中南小巷居住。” 刘昭“哦”了一声,然后说道:“刘家堡内还有一些空余的房子,我明日派人将你的家小接过来吧,这样离得近些,你也方便照顾家人。” 第三十一章 烧制玻璃(一)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次日一早,刘昭带着韩岩、刘耒来到玻璃工坊,此时工坊内除了十座高炉外,还有二十个坩埚,也全部是按照刘昭的设计,用最好的瓷土烧的。 此时十座高炉早已经点火,坩埚在高炉内也烧了整整一个晚上,二十个坩埚都烧得白热,刘昭看了一阵,才确定可以把原材料放进坩埚里烧制了。 当然,刘昭虽然知道玻璃的制作方法,可毕竟是第一次实操,所以为了进行前期的试验,刘昭指挥韩岩带着工匠们在不同的坩埚里,放置略有不同的原材料:有的坩埚里只有纯碱、石灰石和石英,有的坩埚里这三种主要原材料配比不同,有的坩埚里加上一点硼砂,有的加上一点长石。 而韩岩等工匠看到烧制玻璃的原料,竟然都是这种很常见的“石头”,都是大吃一惊,脸上写满了震惊。 在刘昭的记忆里,烧制玻璃无外乎就是这几种原料,但是具体哪一种烧制出来的效果最好,刘昭心中并没有判断,必须要经过实地的试验,才能看出哪种配方最后产的玻璃最好。所以此时刘昭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那些坩埚上面,并没有注意到韩岩等人夸张的表情。 “公子不知道,这些硼砂、长石之类的配料,都是属下派人分头去弄的,长石等还好说,附近的溪流有很多,挖都挖不完,硼砂却只能去燕州城卖,幸好价格不高,非常的便宜。” 旁边,刘耒见自己帮不上忙,便凑过来絮絮叨叨的说着,好像在显摆自己的功劳一般。 刘昭夸赞了几句,便准备实地烧制了。 刘昭带着韩岩等一众工匠围在一座高炉旁边,挑选了几个工匠在前面实操,刘昭则在后面指挥: 首先用质地非常纯净的砂砾作为最基本的原料,烧热融化之后经过几道工序制成玻璃溶液,在烧热的玻璃溶液中,还要加入硝石去色,这是因为玻璃含有微量的铁元素所以呈绿色,其中尤以二价铁为绿,三价铁则不是显著的绿色。 当然这些原理不用告诉那些工匠,只要让工匠们熟悉过程就好。刘昭指挥众人加入硝石后,硝石将二价铁氧化为三价铁,玻璃就显得无色透明了。 “真是太神奇了!” 刘昭并没有理会工匠们的感叹,因为玻璃烧制好后还需要澄清,就是要在玻璃热液中加入澄清剂,比如食盐。 澄清剂遇热挥发会形成大气泡,这些大气泡上升过程中带出小气泡,能让玻璃中的气泡减少,因此变得澄清。 经过工匠们的努力,到了下午晚时分一共烧了六锅原材料,此时已经全部融化成玻璃热液。 此时工匠们按照刘昭的指点,将这些玻璃液分别倒入退火通道退火,刘昭亲自靠近观察,以便检查玻璃试验品的成色。 通过对比后,刘昭发现第二个坩埚里,加了硼砂的玻璃溶液透明度是最好的,于是让人将第二个坩埚的配方记录下来,暗道:“总算是找出最优的玻璃配方了!” 接着,刘昭又命人开始烧制第二炉玻璃,这一次刘昭又微调了上一炉中,第二个坩埚的配方,直到找到较为完美的配方,这才作罢,然后便开始制作成品,这期间用了足足一整天的时间。 夜幕降临之后,刘昭已经带人在烧制第三炉玻璃了,此时刘昭见工匠们越发的熟练,烧制出来的玻璃溶液也已经非常的纯净,于是便命人将提前制作好的模压器搬了出来。 所谓的模压器并不复杂,其实就是烧制陶器时候,用来烧陶器大平盘使用的铁板,刘昭参考之后稍稍改装了一下,将压力减小,变成了制作玻璃制品的器械。 而且刘昭是用熟铁制造模压器,模压器上再抹上一层用桐油调和的木炭粉末,防止铸模和玻璃黏合。一个坩埚的玻璃液倒入退火通道并且降温之后,将一些玻璃液被倒入铸模,工匠们按照刘昭的指点用力压下铸模压具,迫使玻璃液体在模压器中成型。待模压器中的玻璃冷却后,一个圆形玻璃杯就做出来了。 当然,刘昭后续还准备制作各种形制的模压器,以便丰富玻璃制品的种类,最好是制作成套的茶具、酒具,这样就能卖出更好的价格。 在玻璃工坊的屋内,烧制出来的第一个玻璃杯就摆放在桌子上,晶莹剔透十分美观,散发着本不该属于这个时代的光泽。 刘耒、韩岩和一众工匠围在周围,紧紧盯着玻璃杯大呼神奇,想不到用区区砂砾作为原料,竟然可以烧制出如此精美的琉璃,不少工匠都激动得热泪盈眶,玻璃技术在这个时代可是堪比真金白银的,他们能够参与其中,就相当于后半生的富裕生活有了依靠。 此时包括刘耒和韩岩在内,周围所有人都是满脸惊奇,看向刘昭的目光中满是崇拜。 在大宣帝国玻璃是绝对的奢侈品,这么大的透明玻璃杯工匠们从来没有见过,放到外面去卖,肯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不过与众人激动的表现不同,此时刘昭却显得很淡定,毕竟在后世见惯了各式精美的玻璃制品,还不至于被一个玻璃杯弄得失态。 此时刘昭拿起那玻璃杯仔细看了看,还是发现了不足之处:在玻璃杯杯壁里面还存在一些气泡,这些气泡不但有碍美观,而且还会让玻璃杯变得脆弱,在使用的时候容易破裂。 于是刘昭仔细琢磨了一会儿,觉得应该还是澄清的工作没有做透,必须要加以返工,才能做出真正完美的玻璃制品,于是刘昭召集众人连夜忙碌了起来。 不过刘耒小声说道:“公子,大家都忙碌一整天了,是不是让大家休息一下,吃口东西再继续做?” 刘昭微微一愣,然后笑着说道:“也好,是我太心急了,今晚就先这样,明天一早继续。” “对了,这个杯子你拿着,回燕州城的时候,帮我送给郭掌柜。” 第三十二章 烧制玻璃(二)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次日清晨时分,刘昭早早的从刘家堡内的宅院醒来,此时天色已经微微发亮,刘昭看着空荡荡的宅院,心中还在想着是不是招募一些仆人,或者是侍女,不然自己一个人住在三进的宅院里,到了晚上还是有些瘆人的。 随后刘昭简单梳洗一下,就匆匆出了门,马车早已经等候在门口 “去玻璃工坊。” “是。” 车夫应了一声,赶着马车从刘家堡的南门出去,很快就来到玻璃工坊这边,此时刘耒和韩岩已经等候在这边,正带着一众工匠点燃高炉,做着开工前的准备工作。 众人行礼之后,刘昭笑着说道:“昨天的工序都技熟了吗?” 韩岩等人纷纷点头,甚至有人一夜都没睡,整晚都在回忆刘昭教授的工艺流程,此时顶着黑眼圈还在忙碌着。 刘昭见状十分满意,看了看此时才大亮的天色,问道:“你们都吃过早饭没有?” 刘耒笑着说道:“我们天还没亮就过来做准备了,还没顾上吃饭。” “那怎么行?一天之中早饭最重要,去弄些早饭过来,咱们边吃边干。” “是。” 韩岩等人心中非常感动,像刘昭这样体恤下属的主人从未见过,身体上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只剩下满身的干劲。 很快就有几个工匠拿来了一些杂面馒头和小腌菜,刘昭让众人分了分,自己也站在坩埚旁边吃了起来,丝毫没有身为刘家堡主家的架子,看得一众工匠心里暖烘烘的。 而一众工匠也在韩岩的带领下卖力的干了起来,众人交替干活,间隙就吃上一口早饭,可谓干劲十足。 刘昭一边咬着馒头,一边命几个工匠在新一锅玻璃热液中加大了食盐的投放量,然后刘昭便凑近了一些观察情况,虽然食盐放多以后,玻璃热液中的气泡是减少了一些,但是却让一锅的玻璃液乳化了,做出来的玻璃杯变得不再透明,变得像是后世的磨砂玻璃似的,结果也让刘昭大失所望。 “这是怎么回事?” 刘昭皱着眉头想了好久,韩岩等人也小声议论着,最后刘昭决定还是维持原来的食盐投放量,但是增加搅拌的工序,希望可以将热液中的气泡搅拌排出。 于是刘昭吩咐道:“去找一些铁棍来,没有的话就去找人打一些出来,急用!” “是。” 刘耒应了一声急忙带人去准备,一个多时辰之后,刘耒等人带着几十根紧急打造的铁棍子赶来,刘昭检查无误后,便让工匠们趁着玻璃液还没有冷却,用铁棍子不断的搅拌坩埚中玻璃热液,看看能不能把玻璃热液中的泡沫搅拌冒出,然后再看情况加入食盐进行澄清。 “记住,一定要顺着一个方向搅拌,不要胡乱搅动。另外所有人都要注意安全,留意不要被溶液溅到。” 在加入了搅拌程序后,刘昭指挥工匠们将这一锅玻璃倒出模压。当一个崭新的玻璃杯做好之后,刘昭惊喜地发现玻璃杯中的气泡基本没有了,得到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圆底玻璃杯。周围的一众工匠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韩岩这个沉稳寡言的工匠甚至双眼微红,趁着众人注意玻璃杯的时候,悄悄抹了一把眼泪。 刘昭看着兴奋的众人,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消失,随后拿起玻璃杯,然后当着众人的面猛地摔在地上,随着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众人都愣在了原地,难以置信的看向刘昭。 “琉璃破裂的声音好听吗?” 刘昭的目光扫过众人,冷声说道:“我知道你们心中都很高兴,但是你们要记住,这样的玻璃杯在我这里不算什么,按照我的烧制工艺,随时可以批量制作出来。可是这些琉璃杯拿到外面去卖,却可以换来大量的真金白银,同时也可以将你们的性命一并换走!” “从今日起,你们所有人都要学习工坊的保密规定,任何人不得泄露玻璃的制作流程,包括但不限于制作玻璃的原料、烧制玻璃的温度、工序等等。从今日起,玻璃工坊实行连坐制,一人泄密,整组工匠全部开除,并且本公子有的是办法让泄密者全家从这个世上消失!” 众人面面相觑,都被杀气腾腾的刘昭吓坏了,就连刘耒也连连点头,一声都不敢说。 随后刘昭便当众任命韩岩为玻璃工坊主事,负责工坊的一切事物,刘耒作为上司负责监督。 “先烧制一些玻璃酒杯出来,然后配上精美的木匣子,可以成套做,先期做出五十套出来。” 韩岩急忙应诺。 随后刘昭便留下刘耒、韩岩部署具体的生产任务,自己乘坐马车返回宅院。 “玻璃制品必须要走高端路线,普通百姓是消费不起的,我也不能低价出售,必须维持玻璃的高附加值,这样才能持续的赚到大量银子。” 坐在马车内的刘昭盘算着:“不过要想打开局面,就必须要拉拢关系,玻璃制品的主要销售对象就是官员、富豪、商贾、士绅、豪强等,所以第一批五十套酒具中,至少有一半要用来送礼,销路打开了,银子自然就来了。” “至于定价嘛。” 很快马车就停在了堡内宅院的门口,刘昭下了马车,看着门口挂有“刘府”字样的匾额,暗道:“一个酒具至少也要卖三十两银子,至于一套酒具嘛,百两嫌少,至少也要三百两银子!” 想到这里,刘昭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走起路来也变得越发的轻盈。 有了玻璃工坊的加持,再加上此前建立起来的棉布生意、肥皂生意,现在的刘家堡已经有了“三驾马车”赚取资金,再到下一步,刘昭有了大量资金的支持,就可以扩张军力了。 “燧发枪、火炮、炸弹,对,还有成规模的骑兵,等这些兵种、兵备都拉起来,我在这个时代才算真的拥有了一方天地!” 刘昭想到这里长处一口气:“等第一批玻璃烧制出来,我也应该去一趟燕州城了。” 第三十三章 新瑞丰号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十二月三十日,燕州城。 临近年关,燕州城内外喜气洋洋,虽然大宣帝国的过年习俗与华夏略有不同,但整体上也是大差不差,到处都是张灯结彩,来往的百姓或是采办年货,或是走亲访友,哪怕如今的日子越发艰难,也挡不住百姓们过节的热情。 刘昭坐在马车内从北门进城,掀开车帘看向外面,眼前也恍惚起来,对前世的那个时代也充满了怀念。 “还想这些做什么,反正也回不去了,还是过好当下,干出一番事业最重要!” 刘昭深呼一口气,将心中的一丝彷徨排解掉,低头看向身旁的一个木盒子。只见那木盒子虽然不大,但却是用上好的黄花梨打造,上面刻画着栩栩如生的图画,刘昭虽然不太懂得这些,不过也能看出,画的应该是醉八仙。 木盒子里面是一套玻璃酒具,玻璃工坊的第一批玻璃酒具已经出产了,十座高炉一天的产量高达一万四千多件,约合将近两千套酒具,木盒子里的一套酒具就是从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其他几套挑选出来的酒具也有大用处,这些就是打开销路、攀关系的敲门砖了。” 很快马车在瑞丰号门口停了下来,刘昭抱着木盒子下了车,刘耒已经等候在门口,急忙过来行礼:“公子来的好快,我这里还没弄利索呢。” “货都运到了吧。” “一千五百套玻璃酒具,两千三百多件单独的酒杯都送到了,是陈教头亲自带人送来的,现在店里的伙计还有护卫左队的兄弟正在搬运入库。” 刘昭点了点头,同时大步走进了瑞丰号内。此时的瑞丰号已经装潢一新,原本“瑞丰号”三个字的旧牌匾,此时已经换成“新瑞丰号”的新牌匾,不过刘昭等人还是习惯称之为瑞丰号。 刘昭径直来到后院,只见十来个伙计和几个护卫正在忙碌着,将一箱箱酒具、酒杯搬入库房内,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坐在库房门口的一张桌子后面,正在登记造册。 刘耒说道:“那边登记造册之人名叫胡宗强,原本是南城一家商铺的掌柜,能力和名声在燕州城都是不错的,只是那家商铺的东家因故败了家,便关了商铺,胡掌柜也被属下请了过来,负责经营瑞丰号的日常事务,毕竟属下要同时盯着瑞丰号和昭明布庄,还要兼顾几处工坊,忙不过来是要坏事的。” 招募掌柜的事情刘昭是知道的,此时也没有多想,只是问道:“瑞丰号内招募的伙计都可靠吗?玻璃制品可不同于寻常货物,都是让人眼红的存在,偷东西、与工坊那边打探玻璃配料等等,这些问题都是必须要严防的,所以这些伙计,包括掌柜都必须可靠。” “公子放心,属下招募人手首选老实可靠之人,只要是油嘴滑舌、尖酸伶俐者,就算能力再强都不要。” 接着,刘耒压低了声音说道:“还有,左队的张队率帮忙,带人暗中将胡掌柜和几个伙计的住址、家属情况都摸清了,只要这些人有异动,属下便会......” 刘昭看着刘耒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心中很是满意,点了点头说道:“不要总是打打杀杀的,还是要以和为贵嘛。” “是,公子教训的是,以和为贵!” 随即刘耒将胡宗强叫到跟前,说道:“这位便是东家了,胡掌柜还不拜见。” 胡宗强刚才做事的时候还颇为沉稳,此时见到刘昭后,顿时显得有些激动,急忙行礼:“原来是刘公子,小人早就听闻刘公子大名:凭空做出肥皂,继而风靡大宣北疆,而后出产棉布,与刘家进行价格争斗,将盘踞燕州十数年的豪门一举击败,刘公子的才干可谓惊人。” “最让小人佩服的,便是刘公子听闻刘家家主病亡后,还不计前嫌为其收殓,这等胸怀更是世所罕见!” 刘昭笑了笑,谦逊了几句,说道:“日后这瑞丰号就交给胡掌柜管理了。想必胡掌柜也知道,我这铺面是销售玻璃酒具的,日后还会出产玻璃茶具、玻璃餐具等等,所以要格外仔细。” “是。” 胡宗强说道:“属下被刘主事聘用后,也暗自盘算过:经营琉璃,哦,就是公子所说的玻璃制品,一是要小心搬运,切不可粗心大意,以至于货物有所损坏,二是要严防偷盗,特别是家贼偷盗,三则是要防止外人打探内情。所以小人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定会全力以赴,绝不会让公子和刘主事失望的。” “嗯,很好。” 刘耒看着刘昭满意的表情,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便让胡宗强先去忙吧,然后小声说道:“公子看,此人还行吧?” 刘昭说道:“此人还可以,先用着看看。” 说完,刘昭叫着刘耒到屋内说话。 “公子还有何吩咐?” “试做的那个玻璃杯送到南安堂了吗?” 刘耒急忙说道:“哎呀!公子勿怪,是我忙忘了,没有及时向公子禀报。玻璃杯已经送到南安堂了,还是郭姑娘收的。” “嗯?” 刘昭随即问道:“那你是怎么说的?” “自然是说,公子心系郭姑娘,特意置办了玻璃杯,让我跑腿送来。” 刘昭闻言大笑起来:“不错,事情办得好。” 随即刘昭便问道:“近来定县县衙那边有什么事情吗?” 在刘昭的意识里,临近年关,知县许观这样的官员肯定会忙着请客送礼、攀关系,谁知道会不会在县衙内待着,说不定早就四处送礼去了。 刘耒说道:“公子放心,前两日我听了公子的交代,让一个伙计时常到县衙外面盯着。前两日许知县倒是天天出去忙活,不过这两日许知县却都没有外出。” 说到这里,刘耒笑了笑,说道:“我估计啊,许知县应该是提前将礼都送出去了,眼下马上就过年了,许知县就在县衙等着收礼了。” 刘昭摇头笑了起来,果然古今中外,哪怕是到了大宣帝国,有些潜规则都是一样的。 于是刘昭说道:“那好,你去准备一张拜帖,一会儿我就去县衙走一趟。” 说着,刘昭打开了木盒子,一套晶莹剔透的酒具呈现出来,刘耒笑着说道:“公子我敢保证,许知县看到这份大礼之后,眼珠子都能瞪出来!” 第三十四章 引荐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这么多人?” 定县县衙大门口,刘昭掀开车帘只看了一眼,就眉头紧锁起来。 此时县衙门口聚集了至少数十人,这些人都拿着各种礼品,正站在寒风之中等待知县许观“接见”。 车夫看着几乎将道路堵死的“送礼大军”,不由担心说道:“公子,看样子短时间内进不去的,咱们不如先回去,然后派人来这边盯着,等人少了再来?” 刘昭则摇了摇头,说道:“绕道去后门。” “是。” 定县县衙的整体布局和唐宋县衙差不多,都是三进大院,不过刘昭知道定县县衙的三堂后花园是有后门的,于是马车绕开了门口的人群,很快就来到了后门外面,刘昭掀开车帘又是傻了眼,县衙后门外也聚集了至少二、三十人,全都是前来送礼的。 “看来许知县还真是受欢迎啊!” 刘昭心中暗道,随即便下了车,正思索眼下怎么办的时候,忽然县衙的后门缓缓打开,李班头探出了身子,一众等候送礼的来客纷纷上前。 “恳请李班头多多美言几句,我只拜见知县大老爷一番,马上就走。” “我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还请李班头费力,帮我通传一声?” “我和李班头可是多年好友,怎么也要帮衬几句,让我进去拜见知县大人吧?” 李班头的目光扫过众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正准备指着其中一人说话,忽然看到站在后面的刘昭,脸上顿时有了笑容:“哎呀,刘公子还在这里干什么,知县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还不快随我去面见大人?” 刘昭微微一愣,随即笑着说道:“呵呵,是我不对了,还请李班头带路。” “好说、好说。” 随即刘昭搬着木盒子跟着李班头进入了县衙,门外一众送礼者目瞪口呆的看着,其中一人向周围众人问道:“那是谁啊,这般硬气,最后来的直接就进去了?” “那人我认得,就是刘昭刘公子啊。” “哦!原来他就是刘昭啊?听说此人将城北农庄扩建成刘家堡,四周工坊林立,全都修成了卫城,俨然是燕州城外的一处大堡垒,在城中还有两处门面,他手中的棉布生意、肥皂生意可谓是日进斗金啊!” “难怪知县大人着急见他,这可是财神爷,咱们比不了的。” 刘昭并不知道外面众人的议论,此时跟着李班头一路来到三堂的花厅,李班头笑着说道:“呵呵,知县大人就在里面,刘公子只管进去就行了。” 刘昭抱拳说道:“今日有劳李班头了,这是一点心意,请笑纳。” 李班头接过碎银子,掂量了一下足有六、七两银子,顿时笑开了花:“刘公子真是大气,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有得罪之处还请刘公子见谅。” “哈哈,” 刘昭也笑了起来,对于李班头这样的胥吏,必要的时候一定要予以强硬回击,可当其向自己示好的时候,最好还是以和为贵,毕竟小鬼难缠,就是这个道理。 “李班头这是哪里话,咱们不打不相识,以后还要相互帮衬才是。” “对,多多帮衬。” 李班头拿着银子笑呵呵的走了,刘昭则整了整衣冠,然后推门走进了花厅。 一进门,刘昭只觉得热浪扑面,花厅内暖烘烘的,屋内摆满了花草盆栽,知县许观只穿了件凉衫,绸缎材质的凉衫穿在身上,即便花厅内暖如夏日,许观也不见燥热,正在悠闲的画着一副山水画。 “草民刘昭,拜见知县大人!” “呵呵,是刘公子来了,快坐下。来人,上茶!” 许观笑呵呵的放下笔,热情的招呼刘昭落座,一番嘘寒问暖之后,目光便落在了刘昭抱进来的木盒子上。 刘昭当即将木盒子放在许观面前,待到上茶的仆人退下之后,才打开了盒子。 “啊!” 许观顿时站了起来,看着盒子内由八个酒杯、一个酒壶组成的玻璃酒具,脸色顿时变得通红,像是喝醉了一般。 “这、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许观急忙摆手说道:“我虽然不是什么清高之辈,但这等贵重的礼物,我还是不敢收的,刘公子快拿回去。” 刘昭笑着说道:“大人不要多心,这套酒具放到市面上,少说也能卖个三、五百两银子,但是在我这里,还不是什么贵重物件。” “嗯?” 许观疑惑的看向刘昭,说道:“此话怎讲?” 刘昭说道:“日前我新建了一处玻璃工坊,哦,玻璃就是这种琉璃了,这套酒具就是在下工坊内烧制出来的。” “什么?” 这下许观更加吃惊了,说道:“想不到刘公子真是神通广大,还能挖到琉璃工匠,这可是大能人,除了京城以外,可是不好找的。” 刘昭笑了笑,也没有说破,只是说道:“没有知县大人的帮衬,我也难以安心经营,所以我趁着新年之际前来拜访,一是给大人拜年,从今日起,每月都会送来一套精美玻璃酒具,供大人收藏、把玩,二嘛......” 许观闻言顿时激动起来,刘昭这是来送大钱的,激动之余对刘昭更加热烈起来,还吩咐厨房准备酒菜,要留下刘昭用饭。 “刘公子还有什么事,不用顾虑,只管说出来,我一定尽力办好。” 刘昭说道:“在下听闻知府大人仁厚爱民,早就有心拜见,只是苦于没有门路,所以想请大人辛苦一趟,帮我引荐一番,不知大人是否方便?” 许观闻言沉吟了一会儿,目光盯着刘昭许久,说道:“不错,刘公子少年英才,即便有了如今的一番家业,也不满足于此,还要更进一步,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此,我又怎能不帮手一番?” “在下谢过大人!” 许观想了一下,说道:“再有两日就要过年了,我看等过了除夕再说,到时候我让李班头去刘家堡通知你,咱们一同去知府衙门登门拜访,如何?” “全凭知县大人做主。” 就在这时,李班头急匆匆的赶来,进门直接说道:“大人出事了,刚收到消息:知府大人病倒了!” 第三十五章 燕州知府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知府大人病倒,这可是大事啊,咱们不用再单独准备一份厚礼吗?” 在前往燕州知府衙门的马车上,刘昭和知县许观并肩坐着,此时刘昭的身旁只放着一个药箱子,里面装的是一套精美的玻璃酒具。 许观笑着说道:“不用的,刘公子放心好了,知府大人每年都会病几次,寻常事,不用单独准备什么。” “嗯?” 看着刘昭有些错愕的表情,许观说道:“知府大人虽然爱财,但是取之有道,生病就是道,明白了吗?” 刘昭点了点头,说道:“果然是个好办法。” 知府是燕州城最大的官,就连驻守城中的守军都要受其掣肘,这么大的官生病了,一众下属、城中显贵自然要前去探望的,也自然不会空着手。 就算传出去也不怕,生病探望人之常情,此事怎么说都能辩驳。 “知府大人脾气如何,还有咱们此去会不会遇到别的官僚?” 许观说道:“张知府名讳一个昊字,原本是朝中御史台的御史,后来听说参与到皇子争斗之中,在朝中待不下去了,便外放到咱们燕州任知府。” “张大人嘛,人还不错,虽然爱财但还顾及面子,所以前去探望的同僚都会用药箱,” 许观指了指刘昭身旁的药箱,笑着说道:“刘公子准备的檀木箱子虽然奢华,但是太招摇了,知府大人不喜欢,所以以后要注意了。” “谢大人提点。” 许观想了想,说道:“至于其他人嘛,咱们燕州城内文官以张知府为首,知府属官还有同知、通判、教习等;武将则以孙都尉为首,属下有各营校尉、旅帅等若干。” “我估计这次城中文官武将都会有所表示,所以刘公子遇到谁,都说不准的,还是做好准备,见面了想要搭上关系,意思一下总是需要的。” 刘昭点了点头,如此看来大宣帝国的文官武将设置,与华夏唐宋时期很像,整体上大差不差。随即刘昭暗自摸了摸钱袋子,心中踏实了一些:“幸好出门的时候多了个心眼,多带了一些银子。” 很快马车停在了知府衙门外面,刘昭和许观下车后,只见知府衙门外面的街巷上,已经停了不少马车,十几个文官武将正列队等候在门口,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一个药箱子。哪怕刘昭见多识广,但这样的场面依然让刘昭啧啧称奇。 “没办法,多等一会儿吧。” 许观拉着刘昭排到队尾,前面是一名旅帅,见到许观后急忙行礼,许观也笑呵呵的回礼,并将刘昭介绍给那旅帅。 “这位是赵铭赵旅帅,可是孙都尉手下的一员虎将啊!” “这位是刘昭刘公子,近来风靡燕州的肥皂、宽幅棉布,都是刘公子的产业。” 刘昭拱手说道:“原来是赵将军,久仰大名,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呵呵,刘公子真是年轻,有如此才智,佩服、佩服!” 随即二人寒暄了几句,刘昭听闻赵铭一向简朴,于是特意询问了赵铭的住址,表示会派人给赵铭送去两匹棉布,就当是给孩子做衣服了。 “那、那就谢谢刘公子了,日后有需要,刘公子只管说话。” 三人排队等了许久,轮到赵铭进去后,许观才小声说道:“那赵铭是军中的另类,别人都或多或少的吃空饷,或者是想尽办法敛财,只有他不干,每月只靠着军饷度日,是城中文官武将中最穷的,连带着孙都尉也看他不顺眼,要不是本事不小,估计早就被排挤走了。” 刘昭点了点头,将此人记在心中。 “滚吧,只拿这点东西看知府大人,寒碜谁呢!” 忽然,知府衙门大门打开,赵铭脸色通红的被门房赶了出来,手中的药箱也被门房扔在地上,里面的礼物随之滚落在地。 刘昭微微皱眉,只见药箱内真的是几副草药,另外还有一些糕点,后面排队的一众官员顿时哄笑起来,对着赵铭指指点点。 赵铭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接着便怒意上涌,看着周围众人正要说话,却被刘昭低声拦住:“赵大人慎言,官场之中切莫树敌太多,还是先回去吧。” 说着,刘昭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递给了赵铭。 赵铭怒声说道;“如今朝中贪墨成风,这种事情本就不应该做,我也是被家中妻子逼着来的,这些东西还花了我半个月的军饷,知府大人竟然还嫌少,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刘昭此时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大宣帝国的吏治已经朽了,于是说道:“世道如此,赵大人还是忍下吧。” “唉!” 赵铭长叹一声,拿着散落的东西落寞的离开,身后还传来一阵讥笑声,刘昭摇了摇头,随即便被许观叫上一同进了知府衙门。 刘昭跟着门房一路向里走,只见知府衙门里面并不奢华,可是来到后院正堂内,刘昭却瞪大了眼睛,只见屋内装饰异常豪华,红木太师椅、各式古董花瓶、琉璃摆件、象牙玛瑙等琳琅满目,刘昭甚至以为来到了某个收藏家的库房! “这也太贪了,这还算是比较含蓄的?” 刘昭在心中想着,随即就与许观一起行礼。 “呵呵,许知县真是太客气了,咱们同城为官,自然不用如此客气。” 张昊此时穿着一身便服,坐在一张雕刻华丽的太师椅上,笑呵呵的招呼许观入座,没有半点病容。 许观虽然只是知县,但毕竟是州治的知县,又是附郭县城的知县,地位自然要高于其余几个县的知县。 “呵呵,下官还没介绍,这位是刘昭刘公子,城中昭明布庄,还有热卖的肥皂,就都是刘公子的产业。刘公子听闻大人身体有恙,心中甚是焦急,于是便随下官一同过来探望。” “哦,原来是刘公子啊,真是年轻有为,坐!” 刘昭并没落座,而是拿出药箱,说道:“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请大人笑纳。” 一旁的仆人接过药箱,当着张昊的面打开,里面的精美玻璃酒具露出,张昊顿时瞪大了眼睛,随即也变得热情起来:“哎呀,刘公子真是客气,本官虽然是一州知府,但也十分体恤百姓,这么贵重的药材,怎么好收呢,还是拿回去吧。” 刘昭说道:“大人康健关系到兖州百姓的福祉,这些药材再贵重,草民也要尽力采办。不止如此,以后每月草民都会派人为大人送来三套,还请大人按时用药。” 张昊闻言先是一愣,然后便正色说道:“我燕州有刘公子这样的少年才俊,当真是百姓之福啊。今后刘公子有事,只管来府中找我,本官也没有什么架子的。” “谢大人!” 刘昭攀上张知府的关系,心中踏实了不少,随即又拿出钱袋,里面大概有五十两左右的银子。 “还有一事禀报大人:刚才草民遇到军中赵铭旅帅,他因粗心误事,将药品带错了,于是托在下将精心准备的药品再呈送给大人,还请大人笑纳。” 仆人将银子接过,打开之后露出了袋子里的银子,张昊笑着说道:“刘公子真是有心了,也罢,本官也不跟那个赵旅帅一般见识,此事就算了。” 一旁的许观见状也微微点头,对刘昭的评价又高了几分,暗道:“此人能力、志向都不小,日后定要与其拉近关系。” “报!” 就在这时,一名快马使者冲进了屋内,在刘昭和许观惊愕的注视下,将一份急报交给了张昊。 第三十六章 难民潮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听说没有,北面的胡人南下了!” “真的假的?” “这能有假的吗?我家二大爷的三小子在知府衙门当差,前几日送来的急报,说是北面的儒州几个县都遭了殃,胡人到处烧杀劫掠,老惨了!” “这可如何是好,儒州里咱们燕州只有两百里,胡人的骑兵几天就能杀来啊!”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朝廷如何应对,真是愁死了。” 在燕州城内的瑞丰号,刘昭微微皱眉听着几个伙计小声议论着,不有心头一沉。 如今瑞丰号已经正常营业,精美的玻璃酒具虽然价格昂贵,平均一套都要三十两银子,但是生意依然很好,城中的文官武将、商贾大户争相购买,或是自用,或是送礼,很快就将瑞丰号的名声传开,这两日已经有外州的商贾前来订货了。 不过此时刘昭脸色不太好,嘱咐了掌柜胡宗强几句,便急匆匆的上了马车,准备返回刘家堡。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胡人此番不是小打小闹,而是准备大举南下的!” 刘昭在心中盘算着,为了抢时间,自己连新年都没好好过,过了年三十就开始忙着生意上的事情,准备尽快让瑞丰号开业,也好为后面扩充护卫队,以及打造制式兵备积攒本钱。 可是胡人来的还是太快了,如今消息传到燕州,恐怕难逃的百姓已经在路上了,用不了几天就会抵达燕州境内,而胡人的大军还会远吗?自己必须提前做好应对。 正月十八日,刘家堡。 刘府宅邸的正堂内,刘昭将所有部下召集了回来,此时众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刘昭则在部署任务。 “各工坊继续正常运转,运往燕州城的每一批货物,必须要有护卫跟随,万一遇到南下的胡人,以保命为先,尽可能撤往最近的城镇村落!” 刘昭的声音像是鼓槌,一下一下的敲打的众人的心头。 “城中瑞丰号、昭明布庄收上来的货款不要天天送了,改为每十天送回刘家堡一次,每次至少动用两队护卫。” 陈举当即领命,随后便诉苦道:“公子,现在咱们护卫的人数太少了,两队护卫也才四十多人,是不是立即扩编?” “扩编是肯定的,此事我已经在考虑此事了,近期就会着手开始的。” 陈举闻言踏实了不少。 突然,外面一名护卫冲了进来,惊慌的说道:“公子快去堡墙上看看吧,外面漫山遍野都是难民!” 众人闻言心头一紧,刘昭大步向外走去,众人也鱼贯随后,很快来到西面的堡墙上。 只见外面黑压压的难民扶老携幼聚拢了过来,近处的难民已经堵住了刘家堡的西门,远处还有数不清的难民朝这边过来。北面的卫城也是如此,烟台已经点燃了烽烟,在向刘家堡示警。 “各处大门关闭了吗?” 一旁的中队队率钱松说道:“公子放心,刘家堡四门已经全部关闭,外面劳作的农户也看到了北面卫城的烽烟,全部躲进堡内。” “肥皂工坊和玻璃工坊呢?” “也全部关闭了大门,驻守两处的护卫也全部登墙守卫了。” 刘昭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身边众人都向刘昭投来仰慕的目光。 此前刘昭一意孤行,花光所有积蓄钱财也要修建刘家堡和卫城,很多人并不是很理解,可是此时众人都恍然大悟:“原来公子早就料到会有今日,当真是神机妙算,这等走一步看三步的本事,当时少见啊!” “公子,咱们怎么办?” 陈举脸色不善的说道:“那些难民估计都是北面逃难过来的,不知道饿了多久,时间长了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是不是派人突出去,向燕州城求援?” 刘昭摇了摇头,现在派人出去百分百走不掉的,沉吟了一阵,说道:“堡内还有多少存粮?” 一旁的账房先生马友良说道:“按照公子定下的规矩,刘家堡所有农户都需要向公子缴纳三成的粮食,作为堡内房屋的房款,再加上入冬前公子下令采购的粮食,现在堡内有存粮一万八千八百石。” “公子要放粮?” 刘耒急忙说道:“这可使不得,一旦放粮,外面的难民只会越聚越多,等到堡内的粮食吃完了,那些难民会发疯的!” 刘昭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眼下一颗粮食不出,显然是不可能的,饿疯了的难民一样会冲击刘家堡。 于是刘昭说道:“立即清点出五千石粮食备用,然后让护卫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先让那些难民饿上三天再说。” “是。” 陈举等人刚刚领命,外面的南面就鼓噪了起来,接着就冲向了刘家堡。 “公子!” 刘昭大吼道:“慌什么!让所有护卫收好大门即可,难民冲不进来!” 只见外面数不清的难民呐喊着冲向壕沟,最前面的难民看清楚壕沟下面的木桩后,想要停下来,却根本停不住,直接被后面汹涌的人群挤了下去,被尖刺木桩扎了个对穿。 随着跌入壕沟的难民越来越多,惨叫声和血腥味终于让饿疯了的难民冷静了下来,人潮也开始后退,许多哭喊着的百姓试图靠近壕沟,将跌落的亲人拉上来。 可是壕沟内的难民如同叠罗汉一般,下面的人根本上不来,最上面的一些难民虽然被拉了上来,但是身上满是血窟窿,在缺衣少食的寒冬里,这样的伤势就算华佗来了也于事无补,只能在哀嚎中等死。 此时堡墙上的众人看着外面的惨状,或是脸色惨白不忍直视,或是暗暗垂泪摇头叹息,只有刘昭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天后,刘家堡外的难民已经饿得两眼发昏,绝大部分的难民都平静下来,那些难民就聚在堡外,坐在寒风中互相取暖,而壕沟内的尸体此时已经被冻在一起,只有他们的亲人麻木的注视着,任凭寒风吹打在自己的身上。 刘昭带着众人再次来到堡墙上,沉声说道:“让护卫们大声喊话,告诉那些难民:选出十名能主事的代表,到壕沟跟前与我对话。” 第三十七章 出粮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刘家堡西门外,刘昭在陈举和中队护卫、堡内农户等数百人的保护下,来到壕沟内侧,此时有十名衣衫褴褛的老者踩着窄梯过了壕沟,正在向刘昭躬身行礼。 而在壕沟外侧,至少有数千难民隔着壕沟与众人对视,远处还有越来越多的难民靠过来,压迫感十足,众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你们的遭遇本公子很同情,但是本公子不是圣人,也不是佛祖,不可能让你们全都进堡,也没能力让你们所有人都吃饱饭,我能做的,就是与你们做一场交易。” 这十名老者基本上都是难民中的乡绅、村正,或者是大户人家的家主,都是北面各地有声望者,不然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被成千上万难民推举出来。 听了刘昭的话,十名老者面面相觑,最后一名衣着还算整齐的老者说道:“刘公子说的交易,是什么意思?” 刘昭说道:“买人。” “什么?买人!” “对!” 刘昭说道:“而且我只买十六岁到二十岁之间的男女,不论男女,每人五十斤粮食。我出粮食,你们出人,交易结束后你们便有了粮食,可以继续南下去燕州城,或者是别处求活,自有官府会出面赈济的。” “这、这,” 那老者说道:“虽然明白公子是在行善,可这做派当真是让人难以接受。再者说,不是每家每户都有青壮男女,也不是每家都愿意卖儿卖女,那些人家怎么办,难道就等着饿死?” 刘昭冷声说道:“那就不是我能管的了,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不过我认为,你们这些人成千上万,既然能够相互扶持从北面的儒州等地一路南下,来到燕州地界围了我的刘家堡,那就一定可以继续帮衬,卖了儿女有粮食的人家,肯定会接济没有粮食的人家,后续就是你们这些人的职责了,与我无关!” 十个难民代表闻言脸色尴尬,随即小声商议了一会儿,便纷纷行礼,又踩着忽闪忽闪的简陋窄梯回到了壕沟外侧,刘昭则不着急,就在西门外等着。 转眼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十个难民代表再次来到壕沟内侧,为首一人脸色悲切的说道:“我们已经商议好了,有不少人家愿意卖儿卖女,请刘公子准备粮食吧。” 刘昭点了点头,让陈举带着护卫负责此事,自己则先回到堡内。 “公子,我总觉得此事有些,嗯,无情。” 刘耒跟在刘昭的身后,纠结了一阵才小声说着。 “无情?” 刘昭淡淡的说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应该将刘家堡的粮食全都拿出来,任由那些素昧平生的难民吃干净,让堡内的百姓跟他们一样,也沦为难民?” “这、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也知道不能开仓放粮食,否则必有祸患,只是公子将赈济难民变成了一桩生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刘昭说道:“变成生意做好,我不用他们感恩,他们也不要缠上咱们,一手交粮一手交人,谁也不欠谁,谁也不能算计谁,挺好。” 与此同时,在燕州城定县县衙正堂内,旅率赵铭正要起身离开:“此番都尉和张知府命我筹集粮食,是对我赵某人的信赖,我不敢不尽心竭力,还请许知县多多支持。” “好说,今日我便开始调运粮食,只是数量恐怕不会很多,毕竟百姓已经连续两年歉收了,还请赵旅率海涵。” 赵铭闻言摇头叹息,便说道:“这也是事实,我再去城外筹集一番吧,不知刘家堡的刘公子能否支持一二?” 许观笑着说道:“有一事本县还是告诉赵旅率为好。” “嗯?” 许观随即将刘昭出银子,在知府张昊面前帮赵铭挽回影响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铭顿时愣住,许久才说道:“想不到刘公子如此急公好义,我一定要当面谢过,那些银子我也要还的。” 许观摆手说道:“刘公子不用你换银子,只是想交你这个朋友罢了。” 正说话间,李班头急匆匆的赶来,说道:“启禀大人,北面的难民已经在城外聚集了,而且还有百姓来投告,说是大批难民将刘家堡给围了!” “什么!” 许观顿时急了,要是刘家堡被难民给洗劫了,那自己每月的“分红”,还有每月的玻璃酒具怎么办? “立即集结所有三班衙役,李班头你带队前去解围,决不能让刘家堡出事!” 李班头面露难色,说道:“大人,咱们县衙才多少人,据说刘家堡那边有成千上万的难民,如何解围啊?” “混账!” 这时赵铭说道:“还是我带兵去吧,刘公子对我有恩,也理应我去解围。” “那好,还请赵旅率辛苦一趟了。” 许观又指着李班头说道:“你带着衙役一同前往。” 李班头见有兵丁通行,这才满口答应下来。 一个时辰之后,赵铭和李班头带着数百人急匆匆的赶到刘家堡外面,众人绕过南面的卫城,来到西面堡墙外,只见黑压压数不清的难民就在野外休息,还有许多青壮、壮妇与走到壕沟跟前集结,一些人哭着与家人分别,场面异常压抑。 “不好,难民要攻打刘家堡,那些青壮和壮妇定然是填壕的!” 李班头见状吓了一跳,当即大叫起来,赵铭则沉声说道:“不像,你见过空着手去填壕的,用什么填,用人命?” 李班头讪讪退下,接着赵铭便看到身穿号衣的刘家堡护卫也出现在难民之间,送来了大批的粮食,然后由难民之中的老者带人进行分配。 而壕沟边上的青壮、壮妇,则分批、有序的进入刘家堡内。当然所有人都要经过搜身,并且在文书样的纸张上画押。 赵铭和李班头面面相觑,随即带人上前,大批兵丁和衙役也开始维持秩序,那些难民更加顺从,就连分别的哭声都小了许多。 “刘公子!” 赵铭、李班头来到西门外,见到了正在指挥手下忙碌的刘昭。 “二位怎么来了?” 赵铭说道:“听闻难民围了刘家堡,我和李班头便急忙过来支援了,想不到刘公子竟然平一己之力震慑住了上万难民,真是不简单!” “哈哈,没什么,这些难民本来也没什么过激的举动。” “不过刘公子现在是在做什么,为何让这么多的难民入堡?” 刘昭随即将自己出粮买人的交易说了出来,李班头啧啧称奇,说道:“赈济难民竟然还能这么干,也难怪那些难民如此顺从,原来刘公子是将分粮的问题抛给他们自己了,自己还能收编如此多的百姓。” 刘昭随即纠正道:“是帮朝廷赈济百姓,本公子可是奉公守法之人,怎会私自收编人口?” “对、对,是在下失言了。” 李班头急忙改口道:“刘公子宅心仁厚,自然是见不得这等人间惨剧,回去之后我也会如此向知县大人禀报,给刘公子发下牌匾,以示表彰。” 而赵铭则眉头紧锁,说道:“刘公子此举颇为不妥。” 第三十八章 安顿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赵铭眉头紧锁,说道:“刘公子此举,颇为不妥啊。” 刘昭“嗯?”了一声,刚要说话,李班头急忙说道:“刘公子也是好心。” 刘昭摆了摆手,说道:“赵旅率,此话怎讲?” 赵铭沉声说道:“难民之中,老幼妇孺占了很大的比例,刘公子你手中既然有粮,为何不优先救下那些孩童、老人,反而是专挑青壮男女?要知道逃难途中,老人和孩童是最危险的。” 刘昭说道:“赵旅率这么想也没错,可我也不是圣人,手中的粮食也是有限的,不可能救下所有人。” 赵铭紧盯着刘昭,坚定地说道:“那也应该优先救下弱者才是!” 刘昭摇头说道:“你错了。” “什么?我错了!” 赵铭难以置信的看向刘昭,刘昭则肯定的说道:“你见过野外的鹿群吗?遇到危险,总是年老体衰的鹿留下断后,让身强力壮的鹿先走,为什么?” 赵铭陷入了沉思。 刘昭继续说道:“因为一旦那些强壮的鹿都死完了,即便老鹿和小鹿都活着,族群也没有将来了,因为弱者是无法独自生存下去的。” “所以,优先救下青壮男女,同时给他们家人一些粮食度日,这是最好的办法。” 刘昭摇头说道:“再说了,赈济难民本就是朝廷的事情,我不是圣人,也没有太多的钱粮,自然无法越俎代庖。” 赵铭闻言无言以对,只能拱手致意。 此时刘昭看了看周围,“购买”青壮的进展很顺利,壕沟外面的难民也没有骚动的迹象,又有数百兵丁、衙役坐镇,这边已经不会有问题了,刘昭心中也踏实了不少。 “对了,” 这时赵铭抱拳说道:“我听许知县提起,是刘公子在知府大人面前帮了我大忙,我还没来得及感谢。” “都是小事,我也是看赵旅率为人正直,有心与你结交才这么做的。” 赵铭见刘昭说得坦荡,心中对刘昭很有好感随即说道:“既然如此,今后咱们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正合我意!” 刘昭询问了赵铭年纪后,笑着说道:“我年少几岁,今后便称呼一句赵兄了!” “贤弟!” 刘昭笑着说道:“从今以后你我好兄弟、讲义气,今后只要是我能做到的,赵兄只管吩咐便是。” 赵铭自认为认下了一个好贤弟,嘴上只顾着附和刘昭,心中更是高兴至极。 一旁的李班头眼见刘昭、赵铭做了兄弟,不由心中暗道:“这个刘昭好重的心思,不但攀上了许知县、张知府,还跟军中的旅率论兄弟,看来我以后决不能再得罪他了!” 随即李班头便为之前与刘昭之间的过节而挠头,想着回去之后是不是准备一份大礼,缓和一下与刘昭之间的紧张关系? 不理会李班头有什么想法,刘昭便邀请赵铭留下喝酒,却被赵铭以筹粮事紧为由婉拒了。 “那好,咱们来日方长,下次我到燕州城去登门拜访。” 送走了赵铭、李班头和数百兵丁、衙役,刘昭若有所思的盯了很久:“大宣帝国的兵丁也不怎么样啊,数百人没几个穿甲的,全都是厚布戎装,兵器也是以长枪为主,弓弩都没有多少,要知道燕州城可是北疆大州啊,可见大宣帝国的武备多半都是废弛的!” 对于刘昭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至少在现阶段来说,刘家堡的安全就只能靠自己了。而如今北面的胡人已经越境杀来,大宣帝国的军力又如此的孱弱,以后还不知道会出现怎样的危局。 想到这里,刘昭的心中便沉甸甸的,暗道:“必须尽快将这些青壮整编到位,开始扩编护卫队,只有自己手中握着一支可靠的军力,才能安心经营、发展壮大!” 刘昭打定主意,便招呼刘耒、陈举和账房先生马友良到堡内宅院商议。 “两天之内,必须将留下的青壮男女登记造册,两天后,我要知道花了多少粮食,买下多少青壮、多少壮妇。” 正堂内,刘昭对马友良下着任务,马友良面露难色,说道:“不是小人推脱,子刚才也看见了,人数太多了,护卫中认字、识数的也没有几个,两天时间真的忙不完啊。” 刘昭摇了摇头,说道:“那些青壮和壮妇不是都在各自的卖身契上画押了吗?你直接整理那些卖身契不就行了,人数都清楚了,谁让你去数人头了?” 马友良恍然大悟,急忙领命。 接着刘昭对陈举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带着左队的护卫去安顿那些青壮。堡内的房屋和地方有限,尽可能将他们安顿在刘家堡和各处卫城内,安置不下的,就在临近刘家堡的四周挖坑,搭建地窝子,先让这些人暂时能够过冬。” “地窝子?是什么?” 刘昭看着满脸疑惑的陈举,拍了一下额头,大宣帝国应该没有这种建筑形式,难怪陈举不知道。 “地窝子”其实很简单,就是华夏西北等干旱、风沙较大的地方,百姓为了躲避冬日的严寒,同时也为了节省建筑材料,直接在野外挖掘出类似洞穴的居住空间,然后在洞口支上木棍,将破布、皮毛等能够遮风挡雨的材料铺在上面,这就是所谓的地窝子。 地窝子看上去很简陋,但是却具有冬暖夏凉等特点,而且建造简单、省时省力,在没有时间和钱粮再大规模修建房屋的情况下,这是最好的选择。 听了刘昭的讲解,并且看了刘昭在纸上画的草图后,陈举笑着说道:“真不知道公子是怎么想出这么多好办法的,我这就去安排。” 最后刘昭对刘耒说道:“你督促各处工坊主事继续生产的同时,今日就回燕州城去,到定县县衙替我拜见许知县。” “拜见许知县,干什么?” 刘昭瞪大了眼睛,说道:“自然是要钱要粮啊,我帮定县和燕州解决安抚了这么多的难民,县衙难道不应该给我报效一部分?” 第三十九章 扩编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正月二十二日,清晨时分。 大宣安清十八年的正月干冷无比,自入冬以来只下过一场并不算大的雪,刘家堡外的旷野满是冻住的土块,没有了冰雪的滋润,土壤里的养分似乎也变得稀疏起来。 此时被刘昭“买下”的青壮们已经被集结起来,正在刘家堡西面的平坦旷野上等候,而那些被买下的壮妇,则在不远处继续挖掘地窝子。 此番刘昭用粮食一共换来青壮三千六百五十二人,壮妇两千九百一十七人,共计六千五百六十九人。 在青壮之中,一队亲兄弟靠在一起,身上单薄的衣服无法提供温暖,二人正在瑟瑟发抖。 哥哥名叫李泽,长得人高马大,是儒州有名的猎手。弟弟名叫李海,虽然身材瘦弱,但是却读过几年书,在家乡也小有名气。 自从胡人的铁骑杀进儒州后,李家人便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家门内就只剩下兄弟二人,跟着无数逃难的百姓一路来到了燕州,原本性子就沉闷的李泽变得更加寡言,只希望自己和弟弟能够有一个落脚地,能够活下去。 此时李海用力裹了裹身上的布片,问道:“哥,都好几天了,那刘公子一直给咱们饭吃,让咱们在地窝子里住着,也没有安排咱们,今日突然把咱们拉出来,是不是有安排啊?” 李泽呼出一团白色的哈气,说道:“不知道,反正听号令就是了。” 这时旁边一个身材更加壮硕,比李泽高了一头的汉子瓮声瓮气的说道:“长得也算威猛,怎么如此逆来顺受?就算咱们是被刘公子用粮食买下的,那也不能听之任之,不然与牲畜有什么区别?” 李泽斜眼看了那汉子一眼,问道:“你是谁?” “好说,我叫刘大志,儒州人。” 李泽“哼”了一声,说道:“寄人篱下,不听令还能如何?你倒是有脾气,为何不留在儒州杀胡人,反倒跑到燕州来了?” 刘大志怒声说道:“好厉害的嘴,我看你是欠揍!” 二人随即摆开架势就要打架,李海在一旁规劝,二人的举动顿时引得周围青壮骚动起来。 “干什么!” 此时陈举大步走来,吼道:“凡是内斗者,罚去做苦力!” 刘大志瞪了李泽一眼,昂着头不再说话,李泽也安静了下来。 陈举的目光扫过二人,也没有再追究,只是说道:“你们被公子留下,是要为刘家堡出力的,以后谁再窝里斗,严惩不贷!” 这时账房先生马友良走来,手中还拿着众人的卖身契,与陈举点头示意后,大声说道:“今日召集诸位来此,是要从尔等之中招募人手,编入刘家堡护卫队。凡是愿意的,每人每月发给二两银子的月钱,每天三顿饱饭。” “不过既然入了护卫队,那就要遵从公子的号令,不但每日要进行严格的操练,还要用自己的性命去保卫刘家堡,忠诚于公子!” 马友良目光扫过所有人,大声问道:“愿意加入护卫队的,向前走三步。” 李泽和刘大志对视一眼,二人谁也不服谁,几乎同时向前走了三步。 李海也想跟上去,却被李泽一把推回了人群之中:“进护卫队是要玩命的,咱们兄弟去一个就行,你留下!” 同时三千多青壮之中,陆陆续续站出来两千多人,几乎大部分青壮都愿意加入护卫队,毕竟每个月有二两银子的月钱,还能吃饱肚子,谁不愿意? 只有那些身体瘦弱,或是胆小怕事的青壮留在原地,想着反正也跟刘家堡签下了契约,大不了留在这里种地,或者是进工坊,反正是有活路的。 陈举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其余的青壮解散,等候进一步的安排。愿意加入护卫队的留下,等候整编!” 李海跟着一千多青壮回到各自的地窝子内,当天马友良便带着几个堡内的农户过来,开始在刘家堡外丈量土地。 刘家堡四周的旷野虽然很多都是有主的,不过眼下几乎都已经荒废了,原先的主人不是不知去向,就是已经死绝了,刘昭便下令在堡外开垦土地,分给那些青壮耕种。 此时陈举将护卫队所有人都集结起来,一百多人列队站在两千多青壮面前,这一百多人便要起到骨架的作用,将扩编之后的护卫队撑起来。 “按照公子的命令,护卫队建制由屯扩编为部,每部分五曲,每曲分五屯,原各队队率晋升为军侯,你们几个军侯在两天之内要将自己手下的人马搭建起来,推举各屯的屯长、各队的队率,以一月为期,训练合格便正式任命,否则便要换人!” “扩编之后,我自任军侯,为副手,公子自任校尉,护卫队直接向公子效命!” 话音刚落,张二虎、赵炳等五人便带着手下护卫上前,每人的手中举着一面旗帜,上面手写着“前曲”、“后曲”等字样。 “现在开始分派!” 随后从张二虎开始,五人依次带着手下上前选人,不论姓名、籍贯,直接点齐人数带走。 李泽被前曲军侯张二虎选走,刘大志则被后曲军侯赵炳带走,二人站到各自的队伍中,心中不觉得都涌起了一丝激动,不知道在这刘家堡护卫队中,会有什么样的际遇。 “各曲带队前去西门外,等候领取装备。” 李泽跟着队伍来到壕沟跟前,还记得当初跟着难民队伍过来冲击的时候,不少人都掉下去死掉了,此时再看向壕沟底部的尖刺木桩,李泽的心头再次颤抖了一下。 此时已经有织布工坊、肥皂工坊的女工赶着马车停在了大门口,还有不少农户也过来帮忙。 “有序过来,排队领东西了!” 为首一人竟然是郭文蒴,此时正张罗着分发东西。 刘昭站在堡墙上微微摇头,自己只是向南安堂订购了一些装备发放下去,其实就是些冬季的鞋袜、被褥、毛刷、碗筷和杯子什么的,想不到带队送货的竟然是郭文蒴。 听闻刘昭正在扩编护卫队,郭文蒴更是自告奋勇的留下来帮忙,然后就张罗着去了西门外。 “这姑娘还真是个场面人!” 刘昭心中感叹着,而郭文蒴则开始忙活起来。 “每人两套被褥、两双冬鞋和棉袜,一份刷牙的毛刷、吃饭的碗筷、喝水的杯子。” “对了,还有一身号衣,拿好所有的东西,从西门进去,到堡内等候安排!” 此时李泽已经领到了所有的东西,脸上写满了震惊之色:“不就是看家护院的护卫吗?竟然发了这么多的东西,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特别是用厚棉布做的号衣,虽然是本布色,但是对于衣着单薄、破烂的众人来说,这些号衣已经非常好了,很多青壮都激动得双眼通红,还有人都哭了起来。 与此同时,被安排进堡内的壮妇也有人“关照”,李秀、孙寡妇、周娟三个主事开始挑人。 如今刘昭急于扩编护卫队,后续还要给护卫队打造制式装备,可谓是花钱如流水,所以各处工坊也要同步扩充产量,以便增加刘家堡的收入。 到了傍晚时分,两千多青壮都领到了装备,陈举带着一百多老护卫也完成了整编,护卫队的人数也扩充到两千六百五十六人。 由于刘家堡内的营房住不下两千多人,于是刘昭重新划分了各曲的驻防地:前曲驻扎刘家堡,后曲驻扎北卫城,左曲驻扎东卫城,右曲驻扎南卫城,中曲驻扎燕州城内的两处铺面(对外宣称为伙计),以及燕州城北门外的织布工坊。 夜晚,李泽躺在营房的大通铺上,想到弟弟李海还住在堡外的地窝子里,心中不免有些酸楚:“总不能两人都进护卫队,万一有个拼命的事,总要留下一人。” 李泽想着弟弟,而刘大志躺在北卫城的营房内,同样睡不着觉:“队率说明日要开始训练了,一个看家护院的护卫招募这么多人,还要操练,难道那刘公子想要......” 第四十章 铁匠铺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次日清晨时分,天色还很暗,只能依稀看到一丝光亮,刘大志所在的营房就被人踹开了房门,紧接着刺骨的寒风就倒灌了进来,将刘大志等同队的二十人全都冻醒了。 “干他娘的......” 还没骂完,刘大志就被一双大手拽下了大通铺,随即就被一只脚踩住。 来人正是刘大志这一队的队率,此时正“恶狠狠”的盯着众人,说道:“从今日起,你们寅时初刻就要起来训练,另外谁再像他一样,对上官不敬,老子一定严惩不贷!” 待到刘大志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其余十几人已经穿好衣服跑了出去。 “一群混蛋!” 刘大志穿好号衣,怒气冲冲的冲出营房,当即愣住了,只见后曲五百多人已经全部来到工坊外的空地,正在整队中。 刘大志从没见过数百人整齐列队的场面,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豪情:“这不是看家的护卫,而是兵丁!” 随后刘大志就被队率一脚踢进了队伍里,军侯赵炳带着手下忙活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让这数百人的队列整齐了一些。 “看样子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 赵炳心中感叹着,随即大声说道:“从今日起,所有人都要按时操练,负重长跑,队列,阵型等都要学,一个月后进行考核,不合格者清退出护卫队!” 刘大志和身边的新人都紧张了起来,态度也变得认真起来,毕竟一个月二两银子的营生不好找,自己可不能被清退出去。 可是接下来的训练,却让一向自恃勇武的刘大志傻了眼:一伍几个人扛着整根树干绕着空地跑步,连续举起重达数十斤的石锁,还要分清左右走队列,种种前所未见的训练,让刘大志等新人瞠目结舌,一天下来都累得跟死狗一样。 不过护卫队的饭食却足以平息众人心中的怨气,管够的杂粮饭,还有泛着油花的熬菜,以及咸香的腌菜,让这些二十来岁的青壮吃得狼吞虎咽,甚至忘记了训练时候的疲惫和怨气。 可是到了晚上,刘大志等人以为总能休息了吧?可队率的一句话,却让所有人愣在了原地:“现在进行内务训练。看看你们的营房,简直比猪窝还乱!” 随即队率开始演示,将碗筷、水杯、衣服、被褥等整理好:“所有东西都要摆放整齐,每天早上各伍伍长都要检查,凡是被我发现不合格的,早饭就不要吃了,先去外面跑半个时辰!” 众人顿时晕倒。 就在护卫队忙着训练的时候,刘昭也没有闲着,而是在刘家堡内的一处院落里忙碌着。 此时这处院落的门口已经挂上了牌匾“铁匠铺”,院子里聚集着几十个汉子,十几岁的少年到五十多岁的老者都有,这些人的来历也不一样,有的是附近村子里的铁匠,有的是从燕州城内招募来的,还有的是跟着难民逃到刘家堡的。 不过此时,这些人的身份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刘家堡铁匠铺的工匠。 此时刘昭站在前面侃侃而谈:“这处铁匠铺是新建的,有改良后的高炉十二座,还储备了四千斤精铁,以及其他的一些原料。诸位都是各地的能工巧匠,既然来到了刘家堡,从今以后就要安心在我这里劳作,我自然不会亏待诸位。” “而诸位的任务就只有一个:为护卫队提供高质量的制式装备!” 数十个铁匠开始小声议论起来,片刻之后,一个五十多岁的铁匠说道:“敢问公子,我们需要打造什么样的装备?要是太犯忌讳的,怕是官府会来抓人的。” 刘昭心中好笑,通过这次儒州等地的难民南下,以及胡人大举入侵的事情,刘昭判断出大宣帝国已经日暮西山了,有哪个强盛的帝国在面对入侵,丢了一州之地,大批百姓逃难,却还没有集结兵马展开反击的? 可刘昭到现在都没听到任何风声,甚至知县许观、知府张昊都没有消息,可见如今的大宣帝国已经非常虚弱了。 所以刘昭认为燕州的那些官老爷没工夫四处稽查,再说自己还有知县许观、知府张昊这两个靠山,只要自己没有直接扯旗造反,是不会有问题的。 “造反?哪里有当掌柜赚银子有意思!” 刘昭心中暗道,随即说道:“官府方面不用你们担心,只要按照本公子的要求,认真打造各种装备就好。” 接着刘昭给众人讲解“福利”:“你们每月有一两银子的底薪,每打造出一件质量过关的装备,便会有相应的提成,上不封顶。” 还是那个五十多岁的铁匠再次说道:“我等明白了,只是小人不知道公子手中可有铁矿、煤矿?如果没有,那铁匠铺的成本就太高了,毕竟现成的精铁价格高,还要承担高额的运费,远不如自行开采冶炼划算。” 刘昭眼前一亮,普通的铁匠可不会考虑这些问题,可见这个老铁匠不是普通人,于是问道:“这位老人家怎么称呼?” “小人名叫白山理,儒州人,原本在儒州城内经营一家铁匠铺。可惜胡人杀进了城,一家老小只有我这个老东西逃了出来,家财没了,家里人也死的死、散的散,都是那些天杀的胡人!” 说到这里,白山理和许多工匠都哭了起来,刘昭也是神色暗淡,在大时代的浪潮下,普通人只不过是一颗细沙,随时都会被大浪卷走。 刘昭安慰了两句,说道:“矿产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目前先让铁匠铺运转起来。” 说完刘昭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然白师傅原先经营过铁匠铺,正好我手下缺少一个铁匠铺的主事,就由白师傅暂领了,诸位有意见吗?” 数十铁匠纷纷摇头,只要能发工钱,能有饭吃,这些各处聚集起来的工匠才懒得管谁当主事呢。 而白山理则激动的拜谢。 待到白山理平复心情后,刘昭先让其安排数十铁匠,只见白山理安排得井井有条,谁负责打铁,谁负责烧炉,谁负责锻造,白山理都会简单询问一下,然后根据每个人的能力和特长进行安排。 “不错,此人可以用。” 这边安排妥当后,白山理便让众人先去忙,自己来到刘昭跟前,问道:“不知公子准备打造什么样的装备?” 第四十一章 制式装备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关于护卫队的制式装备,对于刘昭来说最理想的莫过于燧发枪、野战炮,再加上刺刀、炸弹之类的,用这些热武器狂虐北面的胡人,乃至于一切与自己作对的敌人。 可现实却是残酷的,眼下刘家堡的“军工”实力几乎等于零,唯一的铁匠铺也刚刚建立,刘昭的手中既没有铁矿,无法持续提供优质钢铁,也没有懂得打造火器的工匠,一切的技术都需要自己慢慢传授给这些工匠,所以一上来就将护卫队全员“火器化”,基本上等同于大冒进,是不可能完成的。 于是刘昭退而求其次,既然当下最大的威胁来自于北面的胡人,那护卫队的制式装备就要有针对性。 于是刘昭对白山理说道:“如今北面的形式危如累卵,想要保护刘家堡,抵抗胡人是第一要务,所以我准备为护卫队装备上长枪、胸甲、盾牌,再配备一些战刀。” 白山理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些都好说,只是胸甲的样式如何,是皮甲还是铁甲?” 大宣帝国的铠甲与华夏宋代相似,但样式较为多样,通常采用鱼鳞状或山文状的甲片编缀而成,之前旅率赵铭身上穿着的就是铁质山文甲。 此时刘昭考虑到成本和技术难度,便问道:“如果只做胸部防御的铁甲,样式什么的,只要保证防御力即可,多长时间可以做一副?” 白山理想了一下,便询问有没有纸笔,刘昭便将白山理带到铁匠铺的署房内,并找来了炭笔和草纸。 白山理拿起炭笔在草纸上画了起来,一副铁质胸甲的样式便跃然纸上。 只见胸甲样式竟然是板甲样式,然后在心口和后心的位置加上了圆形的铁片防护。 “公子请看,虽然小的也会打造全身铁甲,但是全身甲不但用料多、耗费大,而且费时费力,穿戴出去又太犯忌讳,所以还是这种简易胸甲最合适。” “这种胸甲虽然看上去简陋,不过用来防御胡人的箭矢也足够了,毕竟胡人的箭矢多是石制、骨制,只要防护住前胸、后心就好。另外还可以配备铁盔和护臂,这样组合起来,防护力也会大大提高。” 刘昭点头赞同,虽然全身铁甲看上去威猛霸气,但是本就打算依托屯堡进行防御的护卫队来说,全身甲太过鸡肋,不但消耗大,还会限制手下人的机动性。 而这种胸甲能够提供足够的防御力,加上护卫队基本上只要依托城墙防守就好,再多的甲片也是浪费。 于是铠甲的形制就定下来了,而长枪和战刀也很好定,刘昭选择了三米长枪,战刀则是大宣帝国民间流行的牛尾刀样式。 至于盾牌,刘昭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意见,只是要求轻便就好。 随后刘昭问道:“白主事会制作弓弩和弓箭吗?” 虽然定下了护卫队的防御策略,并不需要出去跟胡人死磕,但是没有远程攻击手段,刘昭还是觉得心里没底。 白山理摇了摇头,说道:“公子勿怪,小人并不会这些。” 对于大宣帝国军队装备的弓弩,刘昭虽然没有见过具体的形制,不过想来与华夏唐宋的单兵弓弩也差不太多。 单说华夏宋代的单兵种类,主要有黄桦弩、黑漆弩等,刘昭依稀还记得以前见过的网络资料: 宋代单兵弩的弓臂通常选用坚韧的木材,如桑木、柘木等,经过精细的切割、打磨和烘烤处理,以增加其韧性和弹性。有的还会在弓臂内侧贴上牛角或筋片,进一步增强弓的性能。 而弓弩的弓弦一般采用动物的肌腱或丝麻等材料编织而成,要求强度高、弹性好且耐用。 至于弩机,则由望山、悬刀、牙等部件组成。望山用于瞄准,制作时要保证其刻度准确;悬刀用于控制弩机的开合;牙则负责勾住弓弦。这些部件通常由金属制成,经过锻造、打磨和精细加工,以确保其精度和可靠性。 不过虽然刘昭知道这些大概的制作过程,但是却没办法具体指导白山理等铁匠,毕竟这些人都是铁匠出身,并不是专业的弓弩匠人。 在制作弓弩的过程中,对材料的选择和加工工艺都有严格的要求,需要工匠具备丰富的经验和高超的技艺。而且不同种类的单兵弓弩在具体的制作细节上可能会有所差异,以适应不同的作战需求。 白山理等人就算按照刘昭的指导真的做出来了样品,估计也是照葫芦画瓢,只是样子货,起不到什么大作用。 于是刘昭只好作罢,暗道:“实在不行就准备其他守城手段,比如石块、滚木,比如开水、金汁。” 此后几天时间里,白山理和数十个工匠便开始忙碌起来,十二座高炉几乎日夜燃烧着,将一炉又一炉的铁料重新融化,然后由工匠们打造成各种样式,或是打造成胸甲,或是打造成枪头,或是打造成战刀,不一而足。 转眼到了二月初八,刘昭再次来到铁匠铺,在院内的库房见到了打造完成的装备。 白山理颇为自豪的在一旁介绍道:“公子请看,这段时间我等共打造出长枪一千四百五十二杆,战刀三百七十六把,还有盾牌两百面,只要再给属下五天,就可以装备全部护卫队兄弟。” 刘昭满意的点了点头,白山理等数十人的确很卖力,十多天的时间就能打造出这么多的制式装备。 不过刘昭仔细检查之后,也明白了其中缘由:这些装备虽然大致上形制一样,但是仔细检查后却发现,大部分都还是比较粗糙的。 比如战刀虽然都是牛尾刀样式,可是具体的长短却并不统一,有的长一些,有的短一些,总之没有完全一样的两把。 而长枪虽然要求都是一丈(3米)长,可是此时整齐码放的长枪却长短不一,长的已经超过了一丈,短的估计只有两米五左右。 如此装备打造起来肯定能节省时间,不过刘昭并没有说什么,毕竟现在一切都是草创,先用这些冷兵器磨合一下吧,日后自己再慢慢给这些工匠灌输“标准化”的概念。 “胸甲打造了多少?” 白山理说道:“公子勿怪,虽然胸甲是用整片铁片捶打成型,省了很多事,但属下等的确人手不够,所以目前只打造了二十副。” 随后白山理带着刘昭来到库房一侧,只见二十副胸甲整齐的摆放在一起,但是刘昭却微微皱眉,因为这些胸甲之间的差别更大,基本上不能用制式二字归纳了,只能统称为胸甲而已。 “看来你们的手艺还需要进一步精进,等我不忙了,会给你们制定相应的规矩:以后打造兵备,必须严格流程,哪些人负责哪些环节,哪些人负责专门打造哪些装备,都要一一做规定。” “如果今后打造的兵备做不到制式统一,还像如此这般粗糙,那本公子有的是手段收拾人!” 白山理脸色大变,急忙应诺。 “先将这些兵备送发到各曲,五日之内要给各曲补齐长枪和战刀,长枪要做到人手一杆,战刀和盾牌要保证所有伍长以上职位的护卫人手一套。” “至于胸甲,先保证所有屯长以上职位的人均一套吧,本月之内完成,有问题吗?” 白山理急忙说道:“属下等没问题,只是目前铁匠铺库存的铁料和煤炭不多了,属下担心后续供应不及时,会耽误公子的计划。” “现有的库存还能坚持多少天?” “最多三天!” 第四十二章 北山铁矿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铁匠铺库存的铁料和煤炭只能支撑三天了,刘昭急忙派人到燕州城,给刘耒传信,让其立即采办相应的物资,不惜成本先保证铁匠铺在本月内的消耗。 如今各处工坊经过扩充产量,如今每月的纯利都有二十多万两银子,其中大部分都是玻璃工坊“贡献”的,玻璃工坊每月产出的数千套玻璃酒具,除了在燕州城本地销售一小部分外,大部分都被别州的商贾分销到了各处。 虽然眼下大宣帝国的北疆变得动荡,但也挡不住各地有钱人继续骄奢淫逸,对于玻璃酒具的需求丝毫没有减少,反而还在不断上涨。 这对于刘昭来说是好事,至少在短时间内不用为银子发愁,在建造了刘家堡之后,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内,就又积攒了十来万两银子。 “不过虽然手里的银子多了,但始终花钱买铁也不是事,不但费银子,还容易被别人切断供应,将来打造火器更是如此,决不能让自己的命脉被别人拿捏!” 于是刘昭下定决心要自己开矿,准备先到燕州城招募懂得找矿的镶头。 这天刘昭准备动身前往燕州城,门外值守的护卫却先一步进来禀报:“启禀公子,南安堂掌柜来了,就在正堂等候。” “嗯?” 刘昭随即来到正堂,只见郭奉节是一个人前来,心中不由得小小失落了一下。 “呵呵,郭掌柜几日不见,甚是想念啊。” 郭奉节笑着说道:“我也是啊,这刘家堡几日不来,变化又大了,我看用不了几年,说不定能成为燕州的一大繁华之地。” “郭掌柜当真是太看得起在下了。” 二人寒暄了几句,刘昭便询问起郭奉节的来意。 “哦,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有几个生意上的朋友来找我,说是北山有处铁矿无人承接,问我愿不愿意接手。我去看了一下,那边的铁矿也还好,就是离燕州城太远了,眼下局势又不稳,便作罢了。” 郭奉节看向刘昭,说道:“不过北山距离刘家堡并不远,我也不知道刘公子有没有兴趣,便顺路过来招呼一声,没有别的事。” 刘昭闻言顿时愣住了,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递枕头,要不是与郭奉节知根知底,刘昭还真以为是有人做局了。 于是刘昭问道:“那铁矿的情况如何,是什么人开采的?” 郭奉节只当是刘昭不清楚细节,于是说道:“这就要从我朝的国策说起了。” “嗯?” 刘昭说道:“在下洗耳恭听。” 原来大宣帝国境内的山林湖海都是属于朝廷的,包括其中的各种矿产,所以民间百姓不管贫富贵贱,都是不能擅自开采的,只能向各地官府呈报申请。 如果当地有矿产,民间势力经过申报,可以获得该处矿产的经营权,但是产出的矿产需要按照一定的比例无偿上交给官府,每年还要另外再缴纳一笔不菲的费用,剩下的矿产才可以自行出售赚钱。 刘昭听到这里不禁微微点头,暗道:“按理说大宣帝国的这套矿产管理手段还算是高明,不但可以最大程度的调动民间的资本开发矿产,还能让朝廷从中受益,可谓一举两得。” 郭奉节继续说道:“只是如今朝廷吏治败坏,各地府衙对承接矿产的商贾、豪族百般盘剥,几乎已经无利可图了。” “而且咱们燕州的局势又如此,大批难民蜂拥而来,胡人的铁骑又随时都会南下,天知道平稳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所以北山承接铁矿的那个商贾索性撂挑子,带着家眷和财产逃往了南方。” 刘昭点了点头,问道:“那州府或是定县县衙那边没有找人承接吗?” 在刘昭的认知里,即便如今开矿不赚钱了,但好歹能掌控一处矿藏,能承接的肯定是各位“大人”的亲朋好友,说不定已经有内定的人选了。 谁知郭奉节只回了两个字:没人! “我听说许知县和张知府都没办法,四处询问谁能承接,毕竟北山铁矿无人承接,燕州的府衙就少了一大笔进项,现在二位大人已经急了,甚至主动将每年的费用和上交的矿产数量降低了,可是还是无人承接。” 刘昭又问道:“那郭掌柜去北山一趟,是有心承接?” 郭奉节苦笑着说道:“我可不愿意蹚浑水,是我那朋友被许知县点了名,必须要举荐人选,我为了帮好友才去了一趟装样子的。” “我返回燕州城的时候,想到刘公子志向远大,又胆量过人,也许会对北山铁矿感兴趣,如果刘公子愿意接受,也帮了我和我那好友,所以才过来知会一声。” 郭奉节看着陷入沉思的刘昭,还以为是刘昭为难,于是急忙说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此事全凭刘公子自愿,可不要因为我的一句话,而让刘公子为难。” 刘昭连忙摆手,说道:“倒也不为难,我反倒对北山铁矿很感兴趣,不如郭掌柜帮忙给许知县传个话,约个时间,我想去北山铁矿看一看,没问题的话我就承接下来。” 郭奉节先是一喜,接着脸上增添了几分担忧之色:“刘公子想要有大作为,不过也要看清眼下的局势,万一胡人真的南下了,那北山铁矿就太危险了!” 虽然郭奉节知道刘昭手中的护卫队扩编到了一、两千人,可在郭奉节看来,依然挡不住如狼似虎的胡人铁骑。 “郭掌柜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北山铁矿对于我来说意义重大,我也必须拿下!” “那好,” 郭奉节随即起身,说道:“我这就回燕州城,刘公子就等我的消息吧。” “有劳。” 有了郭奉节从中搭话,又有自己与知县许观、知府张昊的关系,拿下北山铁矿的事基本上是十拿九稳的,于是刘昭眼下还缺一个能撑住局面的镶头,毕竟开矿是大事。 “不知道北山铁矿上,前一任矿主手下的镶头、矿工还在不在,要是铁矿盘下来,却没人可用就惹笑话了!” 第四十三章 勘察 - 寒门大掌柜 - 东仙轩辕 大宣安清十八年二月十五日,北山脚下。 燕州的北山位于燕州城以北数十里外,整体呈东西走向,连绵起伏,像一条巨龙横卧在大地之上,山势雄伟壮观。 北山上的植被茂密,山脉中的峡谷幽深险峻,有的峡谷狭窄如线,两侧的石壁陡峭如削,而有的峡谷则较为宽阔,谷底有潺潺的溪流流过,溪水清澈见底,水中的石头和游鱼清晰可见。 此时一辆南安堂的马车停在山脚下,郭奉节下了车,和一名定县工房的司吏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二人的前方便是一条蜿蜒向上的山道,也是北山南麓不多的,能够通行马车的山道了。 “爹!” “哎!蒴儿啊,你下车干什么?” 郭奉节看着下车后四处张望的郭文蒴,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看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待在马车上太无聊了,便下来看看。” “那还不过来向曹司吏行礼?连礼数都忘了。” 郭文蒴笑着拉着父亲的手臂,然后才向曹司吏行礼。 “呵呵,郭姑娘随性之人,不用拘泥于礼数。” 随后曹司吏看向南面,疑惑的说道:“不过时辰都过了,刘公子为何还不到?” 郭奉节说道:“是啊,我昨日就派人通知刘公子了,约定今日一同上北山勘察铁矿,合意的话便签订文书,所以才请曹司吏辛苦来一趟,却不想......,呵呵。” 郭奉节担心曹司吏不高兴,随即说道:“如今刘家堡新创,估计是堡内事务繁多,刘公子有事情耽搁了。” 曹司吏三十多岁,长得白白净净,一缕胡须修得很好,衬托的颇有书生气,不过却不是正统的读书人,而是胥吏世家出身。 此时曹司吏并没有说什么,毕竟在县衙内,刘昭和许知县的关系已经是人尽皆知了,自己一个工房的小小司吏,自然不会重蹈李班头的覆辙。 “呵呵,刘公子家大业大,如今还要承接北山铁矿,为大人们分忧,咱们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是、是,曹司吏说的在理。” 说话间,一辆马车从南面驶来,郭奉节如释重负的说道:“是刘公子来了!” 郭文蒴也笑眼看向那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刘昭乘车赶到,与郭奉节、曹司吏一一见过。 “呵呵,让二位和郭姑娘久等了,实在是抱歉,堡内护卫刚刚扩编,正在严加操练,这两日恰巧又是考核之时,所以来晚了些,还望包涵!” 郭奉节和曹司吏自然不会责怪,反而称赞刘昭“有治政之能”,将刘家堡治理得井井有条。 如今大宣帝国日暮西山,各地的豪强士绅,哪怕是势力大一些的商贾都会豢养、训练一些家丁护卫,人数多的甚至能达到数千人。 甚至在京城长宁城的一些官宦世家,训练的护卫能多大上万人! 北山铁矿位于北山南麓的一处山坳里,三面无路,只有南面与上山的山道相连,狭窄处只能通行一辆马车。 刘昭下了马车之后放眼望去,只见这处山坳范围不小,估计纵深能有三、五里的样子,整个地形如同是一个山中的布袋子,铁矿就在其中。 “刘公子,咱们过去吧,矿上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好。” 此时矿上还剩下上百矿工,都是上一任矿主撤走后,走投无路暂时留下的。 刘昭看着聚拢过来的众人,这些矿工全都是衣衫褴褛、瘦弱不堪,跟自己印象里的强壮矿工形象相差很远。 “刘公子,这些人便是矿上的人手了,矿上还有一些高炉等设备。” 曹司吏向刘昭介绍着北山铁矿的情况,刘昭也在曹司吏的带领下,将铁矿各处转了一遍,当天便签订了文书。 而郭文蒴也陪着刘昭四处走了一遍,二人有说有笑,一旁的郭奉节见状不由摇头叹息,暗道了一句:“女大不中留”。 数日后,刘昭正式接管了北山铁矿,从刘家堡抽调了数百青壮过来,任命矿上原来的镶头为主事,开始正式运转起来。 同时,刘昭也委托许知县为媒人,向郭奉节送去了聘礼,郭奉节高兴的手下聘礼,并定下了刘昭与郭文蒴的婚期。 随后刘昭命北山铁矿的镶头带人勘察附近的山区,一个多月后又发现了一处硫磺矿,刘昭闻讯大喜,随即拨去大批的钱粮,又调集了一部分青壮进行开采。 五月初五日,南安堂张灯结彩,刘昭在陈举、刘耒等人组成的迎亲队伍护送下,来到南安堂,将身披嫁衣的郭文蒴迎娶过门,当接亲队伍返回刘家堡的时候,堡内堡外数千百姓无不欢呼。 与此同时,北山的硫磺矿也开始了开采,刘昭在新婚第二天便来到矿场,开是教授矿工如何提纯硫磺,同时下令在刘家堡各处开始收集硝土,进行土法集硝。 半个月之后,北方的局势越发的严峻,燕州的北面已经陆续有三个州被胡人攻陷,刘昭此时顾不上与郭文蒴温存,开始配置颗粒火药,并且在刘家堡外进行实验。 火药的爆燃震惊了刘家堡的所有人,更给了刘昭充足的信心:“有了火药,就算胡人真的南下到此,老子也能让他们折戟沉沙!” 次日,刘昭开始招募更多的工匠,并且将铁匠铺改为兵仗所,开始研发燧发鸟铳。 在刘昭的指点下,兵仗所的工匠们用了两个月的时间研发成功,并且开始量产。 同时刘昭也调集人手,制作定装弹进行配套,抓紧将打造出来的燧发鸟铳装备到护卫队中。 大宣安清十八年十月初一日,胡人的大军杀到燕州境内,其中一支八千多人的骑兵大军抵达刘家堡外。 刘昭身穿胸甲昂扬站在堡墙之上,身旁是精神抖擞、手持燧发鸟铳的护卫,心中平静如水。 此时北面、南面、东面的卫城内都驻扎了足够数量的护卫,几乎人手一杆的燧发鸟铳也部署到位,堡内粮食充足、人手足够,只要坚守下去,就算再来八千敌人也打不进来! “公子快看,胡人要进攻了!” 一旁的陈举大声叫道,刘昭冷声说道:“记住你们所经受的训练,准备作战!” 是日,刘家堡外轰鸣不断,一场改变燕州百姓命运,甚至改写大宣帝国历史的战斗打响了。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