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俊杰 - 小女有疾 - 莫采 罗兰香,桑梓甜,渔歌未落水映月,一壶杜康冷凝香。 …… “哥哥,你又喝酒。” “嗯。” 白玉曦闷声回应,无视花梓语气里若有若无的责备,兀自捧起酒坛又是一大口,酒香四溢,如毒/药一般绕着花梓,缠得她透不过气。 窗外的桑树叶子沙沙作响,傍晚的清风携着落日的余温,熨帖着大地每个角落,却停在花梓脚边,余晖亦或清风,都不愿再靠近一点儿,仿佛乐善好施的菩萨忽然变得吝啬,再不愿施舍分毫。 “哥哥……”花梓欲言又止。 “滚!”一声怒吼。花梓知道,他醉了。遂坐在床上默不作声,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虽不是俊杰,也要努力向俊杰的方向发展不是。 可事实证明,有时,即便成了俊杰也不管用,她听到踉踉跄跄的脚步声,忽然下颚吃痛,她眼中有些慌乱,却并不是害怕,她不知道为什么慌乱,也许只是着急看清,着急看看他的样子,看看他的脸肯定很丑。 但可惜的是,她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他的脸了,因她是个瞎子,眼前永远都是一片黑暗茫茫。 花梓听到他的声音,冷到骨子里,一字一句,说的极慢,“我没有你这样蠢的妹妹!” 他手上用力,花梓的脸被扭到一边,不禁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床上,幸好及时支撑着身子没有倒下,却听到啪的一声,酒坛乍裂的声音让花梓不禁周身一抖,随后是凌乱的脚步声和摔门声。 屋子终是归于宁静,久久的宁静。 满地酒香,浸润着满地尘埃,一点点侵蚀一点点侵蚀,直到无力蔓延。 他走了,花梓慌了,还不如他留在家中撒酒疯,总比撇下她一个人要好。 哥哥只是醉了,如果没喝醉,他不会这样对她,不会骂她,不会吼她,虽说终日寥寥数语,没有一点儿情绪,只是冷冰冰的腔调,然依旧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她是个瞎子,是个拖累,虽说她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慢慢踱步到窗前,她摸着窗棱,阳光洒在脸上,温暖和煦,秋日的夕阳格外柔和,又藏着一丝清冷。 她叫玉花梓,受伤成了瞎子,过去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净。她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哥哥,叫白玉曦,其余再也无从得知,她曾问过白玉曦,为何自己姓玉而哥哥却姓白,哥哥只道母亲早逝,父亲日夜怀念便让她随了母姓。 哥哥只告诉她这些,她深信不疑,也许她连如何怀疑都记不得了,作为努力成为俊杰的人,她绝对不会怀疑白玉曦,即便怀疑了,也不会说出口。 花梓闭上眼睛,听着桑树叶子喃喃细语,皱着眉头低声道:“快些回来吧。” 天黑了,她知道,因为夕阳的温度消失不见,秋夜的凉风顺着袖口钻进去,半个小臂都凉的有些木然。耐不住饥肠辘辘,花梓摸索着,走到桌子旁,伸手试探着摸了一圈,空空如也,平日里桌上都会有些桂花糕,今日竟也没有,不禁失望地叹口气。 忽而不知哪家飘来的菜香,越来越浓越来越浓,惹得花梓不禁咽口水,就听到身边有人说道:“吃饭吧。” 花梓立马笑逐颜开,她知道,白玉曦回来了。 他坐在花梓身边的凳子上,打开竹筐,烤鸭的香味儿早就耐不住寂寞,飘了出来。将屋子里仅余的酒气赶出了屋子,顺带也赶走了那些不愉快。 白玉曦悉心将饭菜一一摆好,然后一样一样把菜夹到花梓碗中。 “烤鸭,小心骨头。” “菜花。” “如意卷。” “山鸡。小心骨……” 白玉曦话音未落,夹着鸡肉的筷子停在半空,愣了一下,忽然收回筷子,笨拙地将那块鸡肉上的骨头剃掉,扔了还带着肉的骨头,没了骨头的鸡肉放到花梓碗里,那张冷冰冰的脸竟然露出一个笑容,继而转瞬即逝。 白玉曦说话向来精简,即便喝醉了,也依然很少说话。不过,花梓庆幸他喝醉了话也十分少,因为那样恶毒凶狠的话,若??锇舌拢?煌昝涣耍?钦媸侨萌耸懿涣恕h粢皇辈坏兴?杂锒穸荆?拮爬爰页鲎撸??耄?子耜囟ㄈ徊换嶙匪?乩矗?约菏歉鱿棺樱?俣鏊澜滞罚?撬闶呛玫模?舨恍⌒谋宦沓底哺霭肷聿屑玻?癫皇歉?侨搜帷?p>花梓放下筷子,肚子鼓鼓的,心情立马愉悦起来。 “吃饱了?”白玉曦轻轻咂了口清茶。 “嗯。” “早点睡吧。”白玉曦起身,拿起桌上的剑,刚到门口又转过身来,拿起一盏杯子,倒了茶水,送到花梓面前:“茶。”说罢,转身出门。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去,从花梓醒来到今日,算来大约一个月了,心情好时,哥哥会带她出去走走,附近似乎有条小河,河水潺潺宁静悠远,到处都是青草衰败的气息,哥哥告诉她天要转凉了。 这句话让花梓莫名欣喜了好久,因为这是句多余的话,哥哥从来不说多余的话,这是唯一一次,这世间之事便是这样,只有一次的东西便会被人珍而重之。 偶尔白玉曦会喝酒,醉了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大多十分尖酸刻薄,花梓想了很久,最后头痛欲裂,不敢继续想下去,只当哥哥因自己是个瞎子,拖累了他,才忍不住酒后发脾气。 也罢,谁会待见一个瞎子,即便是亲哥哥。她十分体谅他,事实上,她觉得自己是不得不体谅他。偶尔,她想拍拍他的肩劝慰一番,然终于没有鼓起勇气,一则怕他恼而生怒,再则她也看不到他的肩膀啊,怕一不小心拍歪了,打在脸上就不好了。 收了思绪,花梓摸到茶杯,喝了口茶,温润细腻,唇齿留香,她不晓得别的茶水是否也这样蕴着淡淡的清香,很好闻。 耳畔是剑刃割裂尘埃的声响,今夜没有潮湿的味道,一定月光朗朗,皎洁如水,哥哥一定意气风发,剑锋流转。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二章 陶埙 - 小女有疾 - 莫采 虽然看不到,可是她想,哥哥一定星目剑眉,青衫飘逸,剑锋所指,梨花旋舞。虽然看不到,但是她在梦里头见过,梨花飘到他肩头,她伸手触碰,忽的就不见了。 揉揉太阳穴,窗外的剑声戛然而止,她晓得哥哥是要睡了,忙跌跌撞撞走到床边倒下了。 白玉曦踱步进门,瞥了眼桌上的茶杯,又望了眼床上的花梓,眉头紧锁,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 花梓把头从被子里钻出来,被子刚好盖住鼻尖儿。她知道,每次练完剑,白玉曦都会吹一次那曲子,好听的不得了,淡淡的盛满了哀伤,一点一滴溢出来,攀上院子里的树。她问过哥哥,知道那是桑树,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不过她想一定是很漂亮的树。 那曲子里的愁绪就站在桑树最高的一片叶子上,慢慢缠绕住了月光,缠绕住了星,缠绕住了月亮,又一下子散开,将漫天星子漫天月华揉成细碎的粉末,一股脑洒向人间…… 她问过白玉曦在吹什么,白玉曦只是淡淡的说:“埙。” “真美。” “父亲的东西。” 花梓不再作声,有些忐忑。提到父亲,哥哥总是很难过,他不说,可她听得出。 她不记得父亲,也不记得父亲的陶埙,更不记得听过这个曲子,只是听得时候觉得很幸福却又难过。仿佛那漫天的月华和星子碎成的光芒转瞬便落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黑暗。就像她睁开眼睛看到的,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亮,让人心慌。 她更喜欢闭着眼睛,这样她就可以一遍遍回忆梦里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拼凑拼凑就仿佛看到了世间百态,看到了晨霜暮雪,还有那一袭青衫。 白玉曦没有睡,暗黑的长袍在油灯下铺展开。他斜倚在床上,双眸盯着手里的陶埙,终于眼睛发红发涩,忍不住合了眼。 其实,今夜没有星星,没有月光,天只是阴沉着,却没有一点儿秋雨将至的味道。老天爷只是耍耍脾气,让这个瞎了的姑娘永远都猜不到人世的本来样子。就好像白玉曦那一身暗黑的长袍,怎么也变不成她梦里青色的衣衫。 本来花梓总是不停问这问那,她忘了太多东西,又瞎了眼睛,只能不停的询问白玉曦。通常,一个非先天性瞎子,要么得点儿抑郁症,要么就会变成个碎嘴子,花梓属于后者。 “我们的父母……?” “去世了。”白玉曦声调平静的可怕,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我……?” “十七岁。” “没有别的……?” “嗯。” 白玉曦的语气越来越不耐烦,每次提起过往,他便不愿作答。花梓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继续问道:“哥哥,父母是怎样的人?” 白玉曦愣了愣,有些痛苦地低语:“好人。” 自从哥哥第一次喝醉,花梓就更加不敢多问了,心底的不安也越发强烈,总担心某日他喝醉后把自己杀了,等清醒后还惊讶地问:“哎?我妹妹怎死了?埋了罢。”那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她还记得那天雷声大作,仿佛周身都围着湿漉漉的水气,压得人透不过气。花梓知道是要下雨了,白玉曦还没回来,她也不晓得出门时哥哥是否带了伞,不由担心。 听着硕大雨点敲打房檐,她心中忐忑不安,摸着窗棱走来走去,几次撞到东西。还好雨没下多久,门便被推开了。 凛冽的酒气,夹杂着雨水和泥土的味道,花梓皱皱眉,呼吸有些困难,扶着椅子问:“淋到了没有?” “不用你管!” 一声嘶哑的呵斥,花梓便呆了,是恨意还是怒意?花梓想了半晌想不明白,她默默安慰自己,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傲娇。 白玉曦扯过椅子,整个人瘫坐在上面,仰面望着屋顶,默不作声。雨水顺着他额前的头发滴落下来,滴到椅子上,地上,暗黑的长袍上,滴到……心上。 吃穿用度上,白玉曦向来不节俭,花梓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钱,问过一次,他说不需你担心,便不再说话。也许他跟父亲,都是商人,生活活富足,不缺钱财,花梓想,这种有钱不愁的日子还真是不错。 遇到雪球的时候,花梓正在大院里头晒太阳。藤椅轻摇慢摆,晌午的阳光有些刺眼,让花梓能够捕捉到一丝光亮。她躺在大大的摇椅上,呆呆望着天空,火红的纱裙衬着有些苍白的面孔,随着藤椅裙摆荡漾。 一只小白狐狸径直跳到她腿上。后来花梓也纳闷,不晓得为何自己没有被吓到,反而下意识地去抚摸小白狐毛茸茸的身子,就好像这个瞬间持续了许多年,许多年…… 小白狐狸没有走,算是住下了,它从哪来花梓懒得去猜,就好像懒得去想自己曾经都经历过什么,她知道白玉曦不愿意告诉她,她即便问了,也问不出什么,再惹他一阵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也就罢了,若真的发起火来一剑把她了结了,那真是不值当。 花梓对白玉曦说,想管小狐狸叫它雪球,白玉曦沉默不语。花梓看不到他的表情听不到他的声音,觉着十分压抑,深刻考虑到自身安全后,她抱着雪球悻悻离开。 雪球很乖,很有灵性,且跟花梓同床共枕几乎片刻不离,好像分离多年的好朋友,再也舍不得分离。花梓十分享受这种友谊,从本质上讲,她与雪球的友谊建立在残疾个体互相怜悯和体谅的基础上。于她而言,自己是个瞎子,而雪球是个哑巴,如此一来,便寻到了心理平衡,避免自卑情绪的衍生。 直到某日,雪球的主人找到花梓。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三章 雪球 - 小女有疾 - 莫采 那天,白玉曦不在。就跟遇到雪球的时候一样,还是那副藤椅,还是那样灼眼的日光,还是那袭红纱裙,雪球就趴在花梓的腿上,睡得很香。 “冬灵儿!可算找着你了!” 轻灵的声音,无忧无虑,仿佛过滤了尘世的喧嚣,一尘不染,真悦耳。 花梓抱着怀里的雪球站起身,眼睛空洞洞望着前方,轻声问道:“谁?你是谁,我看不见。” 后来,提起这事儿花勿语就笑她,遇人连个防备心都没也就罢了,还要主动跟人说自己是盲的,若是遇到小偷或劫匪,岂不乐的立马行凶了。 花梓很开心,生命里多了一个人,心中就仿佛多了一座城。 雪球腻着花梓就是不愿跟花勿语离开,气的花勿语直跺脚,最后无奈,只好放在花梓这寄养,自己时不时便来看看它,偶尔带些吃食,以求挽回它无法挽回的心。每每看着雪球吃着她带来的蛤蟆,斜睨着自己,好似在嘲讽她:“枉费心机。”真是让人气结。 “你哥哥可真吓人。” 花勿语终是忍不住跟花梓说起了白玉曦,虽说背后嚼舌头是不好的行为,可勉强自己忍着不嚼舌头,那真是不利于身体健康。 “若不是那日听他说了声嗯,我还以为他不会说话呢。” 花梓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很久没这样笑了,她有些害怕白玉曦,不敢说他半句不是,借了他人之口,说他几句坏话儿,自然心中一阵舒爽,直想高呼一声大快人心。 “其实哥哥对我还不错,若没了哥哥,我怕早就成街头饿殍了。” 花勿语盯着花梓,看她轻轻摸着雪球的额头,长长青丝垂在胸前,话语里藏着些许的失落,怕她难过,便岔开话题。 “雪球儿可真是个白眼儿狼,我养了它这么久,它就是不听我的话,得空儿便往宫外跑,给它取了那么好听的名字冬灵儿,却怎么叫都不应我,好几次还跟我闹脾气,不吃不喝。到了你这就变乖了,也不知你使了什么法子,把这小混蛋弄的服服帖帖。” 花梓刚想开口,却听到白玉曦冷冰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宫外?你是什么人?” 花勿语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小脸通红,身边的小丫头立马笑道:“我家小姐说这冬灵儿,得了功夫便往外头跑,您听错了。” 尴尬的寂静还是被花梓打破了:“说什么呢?我怎听不懂了?” 白玉曦将一包大枣放到旁边的石桌上,话也不说,扭头便往屋里走,到了门口还是停下来,回头看了眼花勿语,结果两人四目相对,毫无疑问,花勿语败下阵来。她低了头,白玉曦也转身进屋去了。 “你们说些什么?我听得都迷糊了。”花梓坐在椅子上,扯了扯花勿语的浅紫色小罗裙。 “谁知道呢,你哥哥真是吓人,来来来,这节气的枣子最甜了,你哥哥从外面带来的,尝尝。”花勿语说到“哥哥”的时候却本能压低的声调,似不太情愿,如此好脾气的花梓姑娘为何是他的妹妹,简直不像一母所生。 她挑了个浑圆滚熟的大红枣儿递给花梓:“呐,这个最大。熟的都裂开了,吃着一定又甜又脆。” 花梓拿起枣子吃起来,果然甜又脆的,刚刚的话题便抛在了脑后,万事吃为先,这是她引以为傲的生存之道。 几个枣子刚刚吃完,花勿语忽然跳起来:“啊呀!樱柳,你怎都不提醒我,约好了今日与叶姝姐姐做花灯的!花梓花梓,我得走了,半点儿不能耽搁了,我改日再来找你……”花勿语兀自絮叨着,忙不迭向门外跑去。 小丫头樱柳便追在后头喊着:“小姐小姐你慢着点儿,当心别摔着。” 花勿语一向风风火火,花梓早就习惯了,只微微一笑,侧耳听着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手里的枣子吃完了,花梓舔舔嘴巴,意犹未尽,可是又够不到小石桌,便只好闭上眼睛继续小憩。 恍惚间,她想起前些日子,阴雨绵绵,傍晚时分,阴冷阴冷的,白玉曦拿来一个毛茸茸的斗篷披在她肩上,却并不言语。 那一瞬间,花梓觉得他是想给她一个拥抱的,然而这终究是奢侈的念头。 她知道哥哥讨厌她,她想,以后再也不能有这样的念头了,省着失望。她不自觉叹了口气,白玉曦怕是听到了,并没说什么,沉默了半晌,忽然问:“喜欢吃枣子么?” 花梓点点头,欢愉地应道:“嗯。”白玉曦话少,她也不敢多说。 却没想到,本以为随口一问的话,他却放在心上,真的买了回来。而且,这么甜,这么甜,一直甜到心底里。她想,若下次他再给她披斗篷,她定要转身给他个拥抱。 花梓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虽然过去的事情都忘记了,就仿佛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生生抽离,然而,若不计较,便只当喝了孟婆汤,过了鬼门关,只当没有过去,过着这样平淡恬美的日子,未尝不是幸福的。 虽说哥哥脾气古怪,偶尔醉了会发脾气,像一块冰,可他会怕她着凉,他会照顾她起居,他会给她买小点心,偶尔还会带她去人迹罕至的溪畔散步。 她想,在这个世上,还有亲人爱着自己,照顾自己,她便知足,她觉得哥哥的存在是老天对自己最大的眷顾,使她不至走投无路,流落街头。当然,若他脾气好些,她会更加感激上苍的。 而显然,上苍不太在意她这点儿感激。 如今又多了这只小白狐,花勿语和樱柳也会偶尔来陪她聊天,仿佛空洞洞的心,一点一点增添了花草,树木,溪流,阳光,一点点变得敞亮,热闹,美好,愉悦。 “吃吧。” 听到白玉曦的声音,她蓦地收回思绪。 花梓的手被摊开,掌心多了四五个枣子。 白玉曦的手有些凉,花梓的手被太阳晒的暖暖的,又抚着雪球的绒毛,碰到白玉曦冰凉的手指本能地哆嗦一下。 冰凉的触感顺着手指爬上手臂,滚圆的枣子便掉到裙子上,静静躺在雪球身旁。 雪球眨巴眨巴眼睛动也没动,便又睡去了,若掉的是块鸡肉,这小家伙就再顾不得睡觉了。 花梓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就抓住白玉曦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四章 茶肆 - 小女有疾 - 莫采 他的手太凉了,给他暖暖手吧。 花梓握着白玉曦的手,他的手不粗糙,骨节却有些大,许是长年习武的缘故。花梓轻轻搓着白玉曦冰凉的手指手心,低着头,微微笑道:“暖和吗?” 白玉曦没有动,任由花梓握着他的手。 这事儿花梓倒并不十分诧异,她想着哥哥跟自己的感情定是很好,不过是父母去世哥哥才偶尔对着自己发脾气。 她不怪他,他难过的时候她也会难过,他的手冰凉冰凉的时候,她便会不自觉想要给他温暖,这是世间再平常不过的亲情了。 况且花梓血热,近日来天气燥热,手心腾然火烧一般,如此借着他的手降降温也是不错的。 可白玉曦却有些懊恼,他本不该任她这般放肆的,却终于没有抽回手来。 可能她的这个笑太美,略过沧海桑田,融了岁月静好。也可能他的手真的太凉了,冰冻了那些是非恩怨,离殇愁绪。 他就呆呆地望着她的笑,温暖的感觉顺着十指蔓延,蔓延,一直蔓延到眼底,蔓延到额发,抚平了终日紧锁的眉头。 “暖和吗?”她又问了一句。 “嗯。”白玉曦的声音竟有些沙哑,嗓子眼儿泛着酸水儿。可语气依旧没有半点儿起伏。 忽然,他如墨的眸子向斜上方一瞥,屋顶上的人影一闪而逝。 白玉曦知道追不上了,便也不动声色,看背影看轻功,这人是谁便了然于胸。不觉间,刚刚舒展开来的眉头便又深锁。 他知道,萧叶醉总是要来的,却没想到来的这样快,他眯着狭长的眼睛,扯出个若有若无的笑,也好,来就来罢。 花梓遇到萧叶醉的时候并不在家里,而是在一家茶肆的阁楼。 白玉曦断然不会带她去嘈杂的地方,是花勿语觉着她整日闷在家中,身上都没了人气儿,带着她偷溜了出来。 花勿语说这家茶肆有个说书的,她常来这里听他讲些奇闻轶事,常常听上一整日,终了还意犹未尽,说的神乎其神。 茶肆的掌柜是个寡/妇,姓孟,名叫三娘,也不知原就叫这名字还是大家给她取的诨号。总之熟了的常客皆呼她做孟三娘。显然,花勿语便是这里的常客。 “丫头,我正念叨你这几日怎么没了影儿,你便进了门,敢情俺们娘俩还有那么点儿心意相通啊。”孟三娘边说边喊道:“石头儿,给花小姐准备上好的碧螺春。” “三娘三娘,我这几日没来,你可有给我留那位置?”花勿语撒娇似的扯着孟三娘的衣袖,眨巴眨巴大眼睛,撅着小嘴儿,一副若没了位置我便再也不来了的架势,惹得孟三娘哈哈笑起来,点着她的额头嗔道:“磨人精,就是有人把这茶肆拆了,我孟三娘都要把你那位置留着啊。” 花勿语拥着孟三娘连连念叨着:“我就知道三娘对我最好,三娘最疼我,三娘是整个城里最好的人儿了。” 花勿语这无赖样子逗得花梓忍不住笑出声来。 “呦,换人了,怎么?你不要你的叶姝姐姐了?”孟三娘继续拿花勿语打趣。 “不许乱说,我断不会撇下叶姝姐姐的。这是我头阵子认识的姐姐,她整日闷在家里,我怕她闷出病来,便拉她出来跟我吃茶听书。”花勿语松了孟三娘的袖子,急急忙忙道:“胡先生开始说书了,快快,我们上楼,樱柳樱柳,你扶好花梓姐姐。”说罢,人已快到楼上了。 樱柳扶着花梓一步一步慢慢上楼,不巧一个壮汉/风风火火迎面下楼,直直撞到花梓的肩膀上,花梓一个趔趄,脚下踩空,整个身子就要栽下去了。 花梓和樱柳忍不住同时呼喊出声,花勿语一回头,吓得倒抽一口凉气,想要拉住她们却来不及了。 花梓眼睛看不见,只觉得肩膀吃痛,身子向后直直倒下去,想伸手抓住什么却抓了空。她想,这下完了,即便可以活命也会伤筋动骨,伤筋动骨顶多遭些罪,若真的摔掉几颗牙,撞歪了鼻子,摔歪了嘴巴,可如何是好。 一辈子嫁不出去,哥哥会不会气的胸闷吐血。 正当惶恐之时,后颈的衣领忽然被谁抓着,硬是被拎着站直了身子,她十分惊讶自己在生死一瞬能够思考如此多的可能性并为之担忧。 花勿语忙跑过来,扶着花梓大呼小叫:“吓死我了,吓破胆了,多亏这位壮士,壮士,大恩不言谢!今儿的茶我请了。” 花勿语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周围人哈哈笑起来。 樱柳瞥着面前的男子,低头跟花勿语耳语:“小姐,这打扮该称公子才是,怎就喊人家壮士。” 花勿语一时窘迫,打着哈哈:“差不多,差不多,一样的。我还没责怪你走路不小心,没扶好花梓,你反倒教训起你主子来了,看到长的俊的就忘了规矩,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樱柳羞得满脸通红,忙跑到楼上去了。 萧叶醉一身大红氅衣,雍容华贵,领口袖口是白色兽皮。他眉若泼墨,眼眸深邃,长长的睫毛覆着深褐色的眸子,面若冠玉,唇红齿白,长发流苏一般直垂腰际。若不是那大红衣衫多少染了尘世的味儿,便真的是仙风道骨,如神仙一般出尘。 萧叶醉忽然俯身,在花勿语耳边低声道:“再胡言乱语,就把你抓回宫里!” 花勿语立时睁圆了眼睛,捂着嘴巴不再说话。心想,难不成父王特意找了个高手捉她回去?可看萧叶醉这架势,并没有真心要带她回去的意思,花勿语险些不自持,差点儿就跪下来呼喊大王饶命了。 花梓在旁边静静听着,思索许久,本不想多话,然想到若态度不佳,对方向自己索要钱财以尝其救命之恩,那真是不划算,最后思来想去只说了俩个字:“谢谢。” 萧叶醉忽然脸色变得很难看,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仿佛压了一块大石,遂快走几步上了楼。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五章 师父 - 小女有疾 - 莫采 樱柳瞥了眼萧叶醉,又粉面绯红,霞飞双颊。 楼上的几个姑娘也齐刷刷望向萧叶醉,就像一排芦苇,弓着腰的,驼着背的都立时挺直了腰板儿,做出一副贤良淑德端庄样儿。 萧叶醉径直走到窗边,坐在樱柳身旁的椅子上。樱柳还未说话,伙计便忙了忙慌跑过来低声劝道:“哎呦,客官客官,这位置有人订了,您看,要不要另外选个位置,那边儿还有一靠窗的地儿,您行个方便,小的谢谢您嘞。” 萧叶醉终于转过头来,看看满脸堆笑的伙计,极是和善地笑了笑。 伙计不禁恍惚片刻,萧叶醉这一笑,堪比红颜莞尔,回眸倾城。 “石头儿,他是我朋友,得罪他可了不得,小心他捉了你,把你送大牢……”花勿语言语透着挖苦讽刺,还对刚刚萧叶醉的话心怀芥蒂。 她扶花梓坐好,小伙计石头儿忙笑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客官莫要怪罪啊,小的这就给您看茶。”说罢忙不迭下了楼去,边走边嘀咕着:“今儿是怎么了,被一男子迷得丢了魂儿,莫不是我有那断袖之癖?不可能不可能……” 花梓盲了眼睛,听觉格外灵敏,石头儿的嘀咕传到她耳朵里,她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萧叶醉望着花梓的笑颜,心中千丝万缕,愁肠百结,回忆潮水一般涌来,淹没五脏六腑,仿佛要将他吞没。 直到眼睛干涩泛红,他才恍惚回过神来,慌忙望着窗外,心中一遍遍回荡着那句:自此相逢是路人,自此相逢是路人…… 此刻,三人也不多言,慢慢品着茶香,听胡先生讲那青丘之上,白狐仙侣的奇闻轶事,花勿语忍不住笑道:“雪球儿许是青丘跑来的。” “那花梓也必是青丘的了。”萧叶醉斜睨着眼睛,看着茶叶氤氲着热气一点点舒展筋骨,语气淡的了无痕迹。 “是了,这雪球儿只认花梓,我养了它一个多月,它怎的都不与我亲近,巴巴地往外跑,跑到花梓这便再也不走了。我猜呢,花梓便是那青丘的一只九尾火狐转世,雪球儿不是她女儿便是她妹子。” 花勿语滔滔不绝,那架势怕是要继承胡先生的衣钵。 “你就知道拿我打趣。再这样,我便回家去。”花梓假装嗔怒,心中却想,自己断不是什么狐狸转世,因狐狸喜好的食物,她喜欢,狐狸不喜好的食物,她也喜欢,例如枣子。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了,你可别惦记那死气沉沉的院子。守着你那怪里怪气的哥哥,少说要折寿三五载。”花勿语翻着白眼,一脸的嫌隙。 花梓面有难色,扯出个极不自在的笑容,低声道:“哥哥他,挺好的。” 萧叶醉一直没有抬头,眉头却越锁越紧,杯中的茶叶已浸透了茶水,散成几叶小舟,轻轻荡漾,却终究没有找到停泊的地方。 “花梓,你过得不好?”他脱口而出。 萧叶醉很少思虑后果,他曾想,人生在世,随性而喜,随性而悲,乐而舞,恸而哭,待无思无忧,无所羁绊,寻个静僻之处,赏花品酒,过着自在逍遥的日子,与清风明月共享百年之际,乐的逍遥一世。 然红尘扰扰,任你心高气傲,任你睥睨众生,也难放你全身而退。 花梓愣了半晌,心中千回百转,最终问了句:“你认识我?” 一缕轻风从窗子溜进来,花梓耳畔垂下的长发轻轻晃了晃,萧叶醉忽然舒展眉头,笑的柔情四溢,递给花梓一个檀木盒子,大小不过巴掌大。 “拿着。”萧叶醉拉过花梓的手,将盒子放在她手中,又合上她的手,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是你师父,我叫萧叶醉,我知道,你不记得了。” “盒子中是何物件儿?”花勿语睁圆了眼睛盯着朱木盒子,想来又是神游天外,将这盒子想成绝世宝贝,迫不及待要一睹为快了,转眼又见萧叶醉俯在花梓耳畔窃窃私语,不禁有些愠怒:“放肆,说什么悄悄话,还要防着我?我是外人不成?” 萧叶醉歪着头,似笑非笑看着花勿语,不急不缓地问道:“你是想早点儿回……‘家’?” “你……!”花勿语拍案而起,萧叶醉举起茶杯,轻抿一口,茶已微凉,他抬头,盯着愤怒的小丫头,笑得格外愉悦:“茶凉了,我也该走了。” 言罢起身,他轻抚腰间玉笛,踱步下楼,花勿语鼓着双颊,气的小脸儿通红。 樱柳忍不住瞥向窗外,直到萧叶醉的身影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心中的小鹿却依旧扑腾扑腾跳个不停,默默感叹:这公子长得可真俊啊。 一时间,女茶客又恢复如常,弓着腰的驼着背的好不惬意。 花梓将朱木盒子递给花勿语:“莫要置气,你打开看便是。” 花勿语一扭身子:“谁稀罕!” 花梓见不奏效,便也假装生起气来:“是是是,我的东西你才不稀罕看,若换了叶姝姐姐,你便不是这幅模样了,你就会欺负我这个瞎子。” 花勿语一听,大滴大滴的眼泪便扑簌扑簌掉下来:“是是是,我就是欺负你看不见,我走就是!”说罢擦了把眼泪便跑下楼去,樱柳也紧追上去喊着小姐。 花梓沮丧地坐在椅子上,依着窗棱,想着是不是自己的玩笑有些过火,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却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胡先生已讲到那青丘的火狐为了医好白狐的眼疾将自己的鲜血做了药引,一碗又一碗,当白狐看到火狐的脸时,火狐早已散了元气,命不久矣。 花梓不禁悲从中来,觉得心里十分难受,过去的人和事到底丢在了哪里。 她头有些疼,不禁将胳膊杵在桌子上,轻轻揉着太阳穴。 夕阳斜洒,落日熔金,将路人的影子拉的老长。直到街上一片清冷,胡先生哑了嗓子笑道:且听下回分解。 茶楼要打烊了。 花梓慌了,花勿语还未回来,自己又看不见,她要怎么回家?她从未像此刻这般害怕。 “姑娘,我这要打烊了,你家在哪,要不我关了茶楼送你回家去?”孟三娘一边收拾桌椅一边念叨:“花勿语这丫头向来任性,但那孩子没什么坏心眼儿,你莫要怪她,等她气消了定会找你哭着认错,一会儿我送你回家,你莫要着急。” “我……我也不知道家在哪。”花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窘的差点儿哭出来。 她满心懊恼。 实在不该背着哥哥跑出来,本就是个累赘,还学不会安分,早晚会被遗弃…… 想到这里,花梓心中一阵发凉,十根细长手指绞在一起,越缠越紧,自己还没活够呢。日后定要老老实实,切不能惹他不开心才是。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六章 长街 - 小女有疾 - 莫采 三娘关了茶楼大门,两人站在街边,嘈杂的人声早已散尽,青石板泛着冷光,偶尔传来几声呼喊:打烊喽。 不远处的人家三三俩俩亮起烛火,炊烟袅袅,不知哪家起了灶,菜饭的香味儿顺着窗子飘到街头巷尾。 花梓听了一下午的书,早已饥肠辘辘。 “三娘,你回家去罢,我在这等会儿,勿语过会儿准会回来找我的。” 孟三娘抓着她的手:“那哪行?你若长了双好眼睛我便放你走,你一姑娘家,又看不见东西,若我一走,一准儿有坏人把你骗了卖窑子,我孟三娘虽不算什么好人,可也不做这样黑心肝的事儿……” “三娘……”花梓默默舒了口气。 其实她生怕孟三娘会离开,生怕留她一个人在冰冷的长街,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眼前又一片漆黑。 花梓正为难,却听到雪球儿熟悉的叫声。 “啾啾……” 花梓侧耳,孟三娘低头。 就在花梓脚边,雪球儿抬着前腿,站在花梓对面,晃了几晃,便整个扑在花梓的腿上。 “雪球儿雪球儿……”花梓高兴坏了,雪球儿来找她了,不管她在哪,雪球儿都会找到她。 她刚要弯腰去抱雪球,手腕却被人死死抓住。 他不出声,她也知道是他,虽然手腕很疼,可她还是很开心。 哥哥找到她了,虽然哥哥会发脾气,可她终于可以回家了,大不了挨一顿揍,俗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挨顿揍就挨顿揍吧。 “你是谁?你放开她!”孟三娘叉着腰,眼看就要上去撕扯,不想白玉曦一转头,死死盯着孟三娘的眼睛。 孟三娘忽然一愣,眼神瞬间变得空洞无神。 白玉曦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又忽而圆睁,瞳孔却紧缩的如白日里的猫。 他只说了声:“走!”,仿佛下达命令一般,孟三娘便丢了魂魄,刚还气势汹汹,此刻倏然面无表情,二话不说,沿着长街渐行渐远,转身消失在街角处。 “三娘莫急,这是我哥,他会带我回家。谢谢你陪我这么久,改日我再来你这喝茶听书。”花梓对着冰冷的空气自说自话,白玉曦的手却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反而越握越紧,花梓觉得手腕要断掉一般疼痛。 “已经走了!”白玉曦的声音依旧冰冷,此刻又平添一丝喑哑,仿佛一只困兽压抑着内心的狂躁,低低嘶吼。 “哥哥,我……”花梓知道,他生气了,便慌里慌张,有些语无伦次:“我本是跟花勿语一起聊天,她提了茶馆,说这里的说书先生说的段子很有意思。屋子很闷,我也想出来,这不怪花勿语,我本就不该这样做,我本不该出来的,我……然后我们吵架了,不是她的错,是我说错了话,她便哭着跑了,我不该……” 他忽而腕上用力,拉她入怀,花梓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时间都跟着凝固了。 花梓懵了,她听着白玉曦急促又沉重的心跳,感受他颤抖的身体,他在害怕吗? 他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害怕才抖的这般厉害? 她茫然地睁着双眼,周围一片死寂,仿佛尘埃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他狭长的眼眸透着冰冷,盯着长街尽头,盯着万家灯火,盯着远处炊烟袅袅,他想那屋檐下是几世同堂?是儿孙绕膝,或是父慈子孝。 而他,只能抱着这个女孩儿,这个让他恨不得,爱不得,离不开,放不下的人,默然低泣。不,他连哭的资格都没有,曾经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 白玉曦紧紧抱着花梓,仿佛抱着世间唯一的羁绊。一切好似硕大的琥珀石,万物都是琥珀石中的风景,经历了千年万年的光景,如今琥珀不甚牢固,一声响锣,便四分五裂,碎了琥珀,忘了归路。 哐――“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天上仿佛有颗星子一闪而逝,将如墨的夜空划出一道伤口。 “回家吧。”白玉曦的声音依旧低沉,却不那般凌厉,抓着花梓的手也减了力道。 两人沿着长街一步一步走的极慢,身后是那只毛茸茸的小狐狸,那只不管花梓在哪里,都能找到她的小狐狸。 花梓内心忐忑,却装得步履如常,她想,总不能自乱阵脚,这样想着,手却一直微微颤抖。 最后,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句:“你要生气就说出来,别憋坏了。” “……” 之后的日子平静如素,只是白玉曦酗酒的次数明显少了很多。 回想那夜白玉曦那个拥抱,花梓总是不自觉微微荡起笑意,安心又幸福。 至少她确切的知道,若她丢了,他会颤抖,会害怕,会难过。其实她刻意忽略了一种情绪,就是气愤。 那夜白玉曦带着花梓在街上绕来绕去,走了好久才回到家,饿的她前胸贴后背,腿都开始打颤了。 回家后,白玉曦也不说话,兀自钻到厨房忙了半晌,菜香飘了满屋,花梓坐在桌旁忍不住地咽口水。 满满一桌子菜,味道要比平日里的好很多。 白玉曦给花梓夹菜,却不像平日告诉她都是些什么菜。花梓只顾大快朵颐填饱肚子,并不注意这些,直到噎着了,才抚着胸口说:“哥哥,有水吗?” 白玉曦拿过古瓷杯,斟了满满一杯的汾酒。 花梓以为是水,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只觉得喉咙一阵火辣,仿佛五脏六腑都燃了起来,顿时忍不住咳了起来,平日清白如素的小脸此刻红彤彤的。 “美酒需品,你喝的太急。”白玉曦兀自倒了一杯,放在嘴边,轻轻尝了一小口,“汾酒清甜,落口馨香,余味绵长,需细品。” 花梓并不说话,咳了会儿,忙扒了几口饭,压了压。 “难受?”白玉曦的腔调有些冷嘲热讽,花梓早就习惯了他的阴阳怪气,不以为怪。 “觉得难受,就不要做让别人难受的事,除非你有骨气死在外头!” 扔下这么一句,白玉曦便震袖转身,去到院子练剑了。 花梓忽然就没了胃口,才吃了三碗饭就放下筷子了。她忽然想,哥哥是不是嫌自己太能吃,费粮食,才看不上自己的? 挑着饭点儿给自己添堵,不就是让自己少吃点儿,省点儿口粮吗? 那晚花梓真的是醉了,倒下便睡,没有再听哥哥吹埙。 一层秋雨一层凉,更深露重,花梓缩在被子里还是觉得有些冷,雪球就依偎在她身旁,像个小火炉。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七章 淑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醉了。 她梦到一间屋子,卧榻格外惹眼,巨大的条纹虎皮让人不禁想起这野兽生前是多么不可一世,卧榻旁边的墙壁上挂着巨大的黝黑铁弓和一把镶了各种宝石的华丽弯刀。 粗糙的架子边挂着犀牛角模样的酒囊,架子上摆着一些陶器瓦罐,花梓看着那些瓦罐上的各式图案觉得很是奇怪。 她轻轻迈下步子才发现脚下铺着极厚的氍毹,是接近烛火的暖色。 左顾右盼,她正盯着瓦罐上的花纹发呆,忽然四周慢慢亮了起来,自己的影子刚好映在粗糙的木架上,微微晃动。 她回头,却看见一个人,对,她认得他,她想那一定是哥哥,她曾不止一次梦到的人,星目剑眉,青衫飘逸,剑锋所指,梨花旋舞。 此刻,他正摆弄着暖炉和炭火,火苗刚刚燃起,发出轻轻的噼啪声,花梓小声问:“这图案是什么?” “这只是貔貅,那边那个是饕餮,还有这只,叫做蒲牢……” “这个可爱些。”花梓指着一旁看着比较温顺的小兽,轻声低语,指尖拂过瓦罐粗砺的表面,冰凉刺骨,遂缩回手去。 “此兽名为淑图,是龙之九子中的一个,虽性情温顺,然不喜外物入侵,他会保护自己的巢穴,如守护自己的生命……”他摸摸花梓的头:“来,烤火。” 花梓回头看了一眼淑图的图案,转身坐到火炉旁。炉子金属锻造,四周花纹精致的很,被火光照的红彤彤,屋子渐渐暖和。 花梓脱了斗篷,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火炉和炭火?你以前来过这?这是谁的房间?” “你先盖着斗篷睡会儿。”他指指旁边的兽皮卧榻。 “可是,天亮了,万一被人发现……” “放心,有我在。”他拍拍花梓有些凌乱的长发,微笑的嘴角柔情四溢。 花梓忽然觉得疼,头疼,胃疼,五脏六腑都疼,不是哥哥,这不是哥哥,哥哥从不说这样温暖的话,哥哥不会摸着她的头告诉她:“放心,有我在。” 花梓觉得好冷,她睡着了,她觉得她在梦里也睡着了,已经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在梦里,不管在哪,她只觉得应该踏踏实实睡一觉才好,不然怕是活不成了。 忽然,周围变得越来越暖和,她竟不自觉念了句:“冷尘……”便安然入睡了。 白玉曦原本怕花梓着凉,拿了床被子给她盖上,又掖了掖被角,却听到她的梦呓。 自花梓盲了以后,从未笑得这样安心幸福,她酒意未退,双颊依然泛着桃红,那张笑脸仿佛襁褓里的婴儿,无忧无虑。 待她鼻息渐渐平稳,白玉曦的脸上早已蒙上了千层冰霜。一层叠着一层,一层缠着一层,一层铺着一层,仿佛永远都化不开了。 …… 每每想起花勿语那日哭的不住哽咽,花梓便忍不住笑上半晌。 那会儿,花梓正坐在床头抱着雪球想事情,身边的梳妆台上是白玉曦走时给她倒好的茶水,许是怕她口渴,找不到茶壶。 花梓清晨起床时见身上被子多了一床,想来定是哥哥为她添了被子。 哥哥不管嘴巴多毒,可他在意她,关心她,他不能丢了她不管,她是知道的,想着想着,便忍不住抿着嘴巴笑。 她想,这世上还是有人需要她的,若她不在了,也有人会为她难过。或许……自己是不忍看到他伤心的,故而,为了哥哥也要好好活着。 如此想来,心中一片坦然。瞬间觉得自己从贪生怕死拖累人的小角色,变成无私忘我,为了亲人坚强隐忍的大人物。 昨日,酒喝得太急,她许是真的醉了,那个梦怎么都想不起来,只记着朦朦胧胧的火光,周围的空气随着炭火轻摇慢摆,晃得人发困…… 花梓刚打了个哈欠,花勿语便莽莽撞撞跑进来:“花梓,都是我不好。”说着便扑到花梓身上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过了半晌,樱柳才气喘吁吁追了进来。 “小姐,你跑这样快,若有个闪失,让奴婢怎么跟……跟老爷夫人交代啊?” 花勿语也听不到樱柳的絮叨,只一味趴在花梓身上哭。 花梓噗嗤笑出声来,摸索着去擦花勿语的眼泪,看她哭得不住哽咽,便轻轻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心里却想,万不要哭出鼻涕才好,对于一个瞎子,浣衣可不是件轻松事。 “看你这样子,别人瞧见还以为我死了呢。”花梓看她一直哭,有些心疼,遂低声道:“我今早忽然想起,好几日没吃那桂花糕,馋得慌了。你若觉得昨儿对不住我了,就给我弄些桂花糕来。” 这招儿果然奏效,花勿语立马擦擦眼泪,哽咽着问:“隔壁那条街,张大婶家,做的……做的桂花糕味道可好了,我去买来给你。” “这才对,多买点儿,给你和樱柳也带份儿。”花梓心想,若得空了让她把那一筐脏衣服也顺道洗了才是,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要好好利用。 樱柳忙说:“主子,奴婢去吧。” “我自己去,你留……留这照顾花梓。还有,说了多少次了,总……总是奴婢奴婢的,以后给我改了。”花勿语说罢,忙不迭出门去了。 樱柳苦着脸,不知遇到这么个主子是福是祸。还望上天保佑这小祖宗快些回来,别有什么闪失才好。 “樱柳,她莽莽撞撞让人放心不下,你去偷偷跟在她后面,别让她瞧见你便是。”花梓摸着雪球圆滚滚的身子,喝了口凉茶,整个人又清醒了几分。 “哎,知道了,这就去。”樱柳像得了特赦一般,刚走到门口,忽然转过头来道:“昨日小姐被老爷的随从捉了回去,被老爷关在屋子里,怎么都不放出来,让她面壁思过。今早她喊着要上吊,真的就吊了上去,老爷吓得丢了魂魄,她便趁乱跑了出来,不然,昨日她早就回去找您了,您可莫要以为小姐是没良心的人儿啊。我得出门去了,再晚怕寻不着她了。”说罢,便转身出门。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八章 玉石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揉揉雪球的脑袋,笑着低语:“我就知道。” 花勿语几乎是跑着去,跑着回,进了屋子还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不过谢天谢地,她已经不再哽咽了。 三个人围在床边吃桂花糕,一只麻雀在院子里落定,透过窗户看得清楚,花梓听着鸟儿叽叽喳喳,心情忽然也跟着雀跃。 花勿语瞟了眼花梓的床头,那小盒子静静躺在花梓枕头下,她认得,是那日萧叶醉给花梓的朱木盒子。 巴掌大,花纹细密,刻着奇怪的文字。 “花梓姐姐,送你盒子那人究竟跟你说了些什么话?他似乎与我父亲相识,那日口口声声威胁着要捉我回去。”花勿语看着朱木盒子,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好像这样就排除了窥人隐私的嫌疑。 “他说是我师父,”花梓皱着眉摇摇头:“我不记得他了,不知他所言真假。” 樱柳听了这话,喜上眉梢,心中打算着日后定要好好巴结玉花梓才是,若哪日成了她师娘,那真是吃到了天鹅肉……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花梓想起朱木盒子,随手拾起,抚了下盒子周边的花纹:“帮我看看这盒子里究竟是何物,这两日我也好奇来着。” 与此同时,云梦泽的藏书阁,萧叶醉正死死抓着白玉曦的手,白玉曦忽然眸子收缩,眯起狭长双目,如猫一般。萧叶醉警觉地将视线移开。 白玉曦趁其不备,脱手闪身,同时飞出两点红光。 萧叶醉立时身子后倾,红光从头顶划过,径直射向他身后的柱子,暗红梁柱上瞬间镶了两叶火红的枫叶,巴掌大小的枫叶竟嵌进去多半个叶身。 点点灰尘轻荡下来,这里许久不曾有人来过了,特别是高高排在上头的竹简,已落了尘,蒙了厚重的往事。 萧叶醉顺着梁柱向上望去,两侧一排排的木架,上头密密排满了书籍,有些已落了厚厚一层暗尘。 穹顶很高,若硕大的伞,嵌着琉璃玉石,阳光晃上去,若白日里星辰熠熠,洒下五彩琉璃的光芒。 萧叶醉站直了身子,忽而想起儿时,忽而想起师父,忽而想起叶姝铃铛一般清亮的声音:“大师兄,等你修成上乘轻功,你可要把上头的星子给我摘下一颗,我要左边最亮的那个,对,就是那个。” 萧叶醉回过神,站直身子,眉眼微弯,忽而笑道:“不错,若力道再添三分,就更好了。” 白玉曦只是抿着嘴不说话,萧叶醉忽然脸色一沉,皱眉道:“你偷学云梦泽的武功,这我不管,可是,我那徒弟,你打算怎么处置?” 白玉曦忽然眼角抽动一下,立时沉着嗓子问:“见过她了?” “你猜呢?” “我不会害她。”说这话的时候,白玉曦的声音终于软了些。 萧叶醉哈哈一笑,拍拍白玉曦的肩,白玉曦本能地躲闪了一下,萧叶醉并不介意,朗声道:“我房里有上好的松醪酒,陪我喝两杯。” 白玉曦还是不动。 萧叶醉走了几步,见他不动,便头也不回,笑着叹道:“日后我与花梓,少不得要时常见面。”说罢,大步迈出门去。 藏书阁静可聆针,白玉曦忽地一个闪身,跟了出去。 而此时,花勿语手里握着花梓递过去的朱木盒子,内心忐忑,好像小孩子过年过节收到礼物还未打开盒子似的。 可礼物至少是没有危险的,这个盒子可是来路不明。她想,会不会从里面跳出个什么小动物,万万不要是蜘蛛才好,她最怕毛茸茸的蜘蛛,曾有苗疆的一个漂亮姐姐送给父王一只,她只瞧了一眼便打冷战,饭都没有吃好。 花勿语摸摸盒子,终于小心翼翼打开来。 一块琥珀般的玉石,静静躺在盒子里,玉石中间是枚火红的枫叶。 石头是上好的白玉,温润细腻。 枫叶也似火一般,活灵活现,做工极是精巧细致。 花勿语盯着玉石凝视了许久,花梓便有些着急地问道:“勿语,勿语,里头是什么?你怎的不说话了?” 她想,是不是盒子一开,花勿语就穿越了? 忽然“啊”了一声,花勿语脱口喊了出来。花梓吓一跳,樱柳也忙抚着胸口吓得跳脚。 “我想起来了,这物件叶姝姐姐也有个,只是玉的色泽不同。我向叶姝姐姐讨要来着,她怎么都不给我,说是云梦泽的弟子才能碰这东西。不同色泽还代表不同的地位,叶姝姐姐那枚玉有些微微发红,显得枫叶朦朦胧胧的,我看,不若这个好看。” 花梓定了定神,将玉石拿过来,握在手中,有些暖意,竟是枚暖玉。 想来自称自己师父的人应是云梦泽的弟子了,那自己也是云梦泽的人了? 她却怎么也记不起,想的多了头便有些疼,她揉揉太阳穴,让花勿语将玉石装回盒子里,悉心收着了。 “不急,”花勿语似是看出花梓满心的疑惑,忙不迭劝她:“你别烦心,改日我带叶姝姐姐来,问问她就知道了。叶姝姐姐可是云梦泽的掌门。” 花梓没听过云梦泽,只知道花勿语有个感情甚为亲密的姐姐,却不成想是个掌门,还是云梦泽的掌门,自己又可能是云梦泽的弟子。 这是不是意味着,在云梦泽是女子掌权,大多不会遵从男尊女卑,故而作为女子的她也不会因是个瞎子遭到苛待,如此想来,心中十分欢喜。 “不过,这东西你要仔细收着,叶姝姐姐说,有这东西可以随意出入云梦泽。就是出门在外,别人见了此物,若认得,也会给三分薄面,不敢造次。”花勿语说这话的时候声调挑的老高,好像她就是云梦泽的掌门似的。 花梓咯咯笑着,雪球儿忽地扑在她身上,贴着她的脸舔了一下,吓了花梓一跳,她抱起雪球儿责怪道:“这是要造反吗?” “花梓姐姐,你嘴角粘了桂花糕的渣儿,这小东西肚子闹馋虫,去吃桂花糕了。”花勿语抱过雪球儿,给它弄了点儿桂花糕,它闻来闻去,竟扭头就走,重又钻回花梓怀里。 “你们看呐,这没良心的家伙,敢情我给它的东西是下了毒不成,还防着我,花梓姐姐嘴边的那点儿它倒是爬山越岭的去吃,你俩呀,上辈子肯定有什么孽缘,这辈子怎么都分不开了!” 花勿语一边抱怨一边悻悻地放下桂花糕:“说不准上辈子花梓姐姐就是只狐狸呢。” 花梓淡然一笑:“不能,它爱吃蛤蟆,我不爱吃。” “……”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九章 花糕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轻轻抚摸雪球儿的头,窗外的叶子没了动静,鸟儿的叽叽喳喳也倏然散尽,此刻又到了炊烟袅袅的时候了。 花勿语看着花梓的眼睛皱皱眉,她觉得若一个人忘了过去,顶多便是焦急,急着找回丢了的记忆。若一个人盲了,她也会焦急,会脾气暴躁,急着看清身边的人和物。 可花梓却总是淡淡的,没有脾气,没有焦虑,没有不安,更多的竟是疲惫和伤心。 偶尔叶姝姐姐也会有这样的眼神,却只因疲累。可花梓为了什么? 花勿语看着花梓的眼神,每每不是滋味儿,心中一阵阵难受,莫名就有些心疼。总盼着她尽量将这眼神消磨在岁月里。 花勿语早早便离开了,每日天没黑,她就要回家去,就算是白日出门,也要偷偷摸摸,花梓偶尔笑她出来一趟跟做贼似的。 花勿语便絮叨开来,无非都是抱怨自己的父母多么不尽人意,跟看管犯人一般管束着她。 她絮叨久了,花梓便会叹一声,若自己有父母,即便把自己当犯人,她也是十分愿意的。花勿语便不再抱怨转而安慰她。 花梓微微一笑,这招真是好用,专治怨妇碎嘴子,屡试不爽。 花勿语离开不久白玉曦便迈进门,他走路的声音越来越轻了,鬼魂似的。花梓很怕哪天她听不到他的脚步声,若真有那么一天,还如何在背后说他坏话,保不准说着说着,忽然发现他站在后头听半天了。 “哥哥,这花糕,我差勿语买来的,味道很不错,你可要尝尝?” 白玉曦站在床头,花梓看不见,顺手把桂花糕递到床尾的位置。 白玉曦皱着眉,慢慢走到床尾,接过花糕,盯着花糕看了一会儿,说:“好吃。” 花梓知道他没有吃,她耳朵格外灵敏。不过还是笑了笑:“我知道,你一准儿喜欢这个味儿。” 白玉曦忽而心中酸涩,竟抬手将花糕放在嘴边咬了一小口,他向来不吃甜品,尤其是糕点。 还是不喜欢吃,他皱着眉头又咬了一小口。 花梓听到了,忽然低下头,一大滴眼泪就挂在眼眶。 白玉曦生生咽下口中的花糕,盯着花梓的眼泪,问:“怎么了?”话一出口他才万分诧异,这样温柔的语气是他未曾有过的。 “哥,我知道你心里在乎我,偶尔你跟我发脾气,其实你心里也不好受,父母不在了,我一个瞎子,还记不起过去的事,拖累着你。你总是要娶妻生子,也有很多事情要忙,哪有时间照顾我?我想了很久,若能找到个愿意娶我的,你便把我嫁了吧,我是个瞎子,找个不嫌弃我的便是,我不挑剔。”花梓声音哽咽,那一大滴眼泪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掉下来。 白玉曦眉头越锁越深,拿着桂花糕的手一再用力,把一块花糕捏的细细碎碎,簌簌撒了一地。 “我对你……不好?”白玉曦声音冰冷。 “不,我知道哥哥对我好,我只是不想拖累你,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想你过得好。”花梓有些着急,她觉得白玉曦可能生气了。 果然,发飙了! “你到哪不是拖累?你以为你嫁的出去?”白玉曦一甩手,厌恶地拍拍掌心的花糕碎末儿,冷笑道:“你和我一样,过不得正常人的生活!” 花梓眼睛瞪得老大,心中满满的惶恐,无法言语,却暗暗庆幸,幸好一时失言他没有当真把她嫁出去,若嫁个土匪,毛发旺盛,满脸胡子张牙舞爪迎风张扬,真是生不如死。 “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眼睛。”这一句掷地有声,却没有半点儿情绪。 花梓呆呆地听着,忽然就不懂了,不懂哥哥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要治好她的眼睛,是为了她幸福?还是为了甩开个包袱?还是仅仅认为这是做一个哥哥的责任?还是因为……他爱她? 他到底爱不爱她?他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妹妹?他到底对她有几分爱又有几分恨? 这些东西就像那些忆不起来的过往,缠绕在心里的某个阴暗角落,渐渐掩埋在泥土里,她想挖出来瞧个明白却无能为力。 不过,她听到白玉曦这句话,心底还是腾起一股热流,仿佛整个人都充实的有了活力,就好像快要枯死的花儿,终于喝到了水,一点点挺直腰茎,一点点舒展筋骨。当然,如果最后眼睛没治好,那只当这会儿是回光返照吧。 她想,若治好了眼睛,她第一眼就要看看白玉曦,看看他的脸是不是跟冰块儿一样,或者,跟石头一样。 看看他是不是从来都不会笑,还是他从来都是偷偷地笑,不出声儿而已。 看看院子里的桑树是不是如想象的那般郁郁葱葱,看看花勿语的小脸是不是肥嘟嘟粉嫩嫩的可爱,看看漫天的星子和月华缀满夜空的朗朗月夜。 她美美地想着这一切,就像想着一个梦,一个希望。 然白玉曦再也没有提起治眼睛的事,反而消失了好几天,这真是让人气馁。 她听过很多关于叶姝的事,都是花勿语告诉她的,却不曾想到叶姝第一次来她家里是跟萧叶醉一起,而不是跟花勿语一起。 萧叶醉告诉她白玉曦要出去跑商,托他来照顾自己。她想,他原本就是自己的师父,照顾自己也理所当然。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十章 青衫 - 小女有疾 - 莫采 对于白玉曦的去向,花梓半信半疑,可就算她怀疑又能如何?索性不去想那些,徒增烦恼。 花勿语时常提起叶姝,若叶姝跟萧叶醉又是相识的,那叶姝也必不会对她有恶意。 她心里思量着,面上挂着礼貌地微笑,默默听着,默默点头,一副十分温婉的模样,心中却想着如何装出盲人无法浣衣的样子,如此便可省去诸多辛劳。 “勿语给你添麻烦了,她偶尔脾气骄纵,若她哪里做的不对,你尽管告诉我,我来教导她。” 花梓微微笑道:“不用教导,让她帮我洗几盆衣服就成。” “……” 花梓看不到萧叶醉一身大红氅衣,叶姝一身大红长袍,自己则是大红纱裙。若她看到,她一定不会怀疑,自己肯定是云梦泽子弟,比如一棵罗汉松看到雪松和马尾松,一定不会怀疑,它们都是松树。 白玉曦不在,花梓总觉得空落落的,幸而萧叶醉照顾着自己,偶尔叶姝和花勿语也会来,小小的院子热闹许多,时不时忘了白玉曦不在家这件事,每每想来都觉着有些惭愧。 “你就不问问过去的事?”夜里很宁静,萧叶醉突兀地问了这么一句。 他站在院子里,她坐在门边的椅子上。 夜里的风有点儿凉,拂过肌肤,每寸肌理都能感觉到微微的凉意,倏然乍起一层细密的汗毛。 她觉得舒服极了,整个人从心底往外的清爽。 双眸微合,想着自己的裙子是不是轻轻飘荡,想着周围是密密的紫罗兰,她就仿佛真的看到了一般,花香正绕着裙子舞蹈……忽而听到萧叶醉的问话,她先是一愣,随后又闭上双目。 “哥哥好像不愿我知道,我也不敢问啊。” “他不愿你知道,你就不想知道?”萧叶醉疑惑不解。 “我宁愿自己想起来。”花梓摸着雪球儿的小脑袋,长发随着晚风轻轻飘起,如水袖轻舞。 有时,花梓觉着师父真如父亲一般。 她想象着萧叶醉有怎样的胡须,额角有几丝白发,想着他穿着庄重的大褂,像个有学识的老者,一个声音有些年轻,却满腹诗书阅历无数的老先生。 初见时,那茶馆小二的话,她是忘得一干二净。 她不问,师父便也不提她过去的事情,也不提白玉曦,只是时不时就要讲到叶姝,因而叶姝虽少言寡语,花勿语和萧叶醉却每日絮叨着她的事,花梓也就了解了许多。 花勿语每每提到叶姝姐姐,就好似提到世间最厉害的人,而师傅提到叶姝,却好像提到世间最辛苦的人,可见师父是个十分体贴的人,故而花梓决定,让师父承接浣衣这项艰巨任务。 夜风轻拂,花梓忽而想到那个梦,便问道:“师傅,我只记得一个人,在梦里头,他舞剑,舞的极美,大朵大朵的梨花飘下来,瞬间就变成漫天的碎片,洋洋洒洒的……”话一出口,她便有些懊恼,说的如此唯美,难掩倾慕之情,实在不该,显得太不矜持。 “长什么样子?”萧叶醉皱着眉,语气有些急切。 “那人长得很好看,眼睛很亮,穿着青色的衣衫。”花梓忽而有一点雀跃,看师父表情似十分在意,想来定是认识的。 “青色……衣衫……”萧叶醉只是低着头,抿了口酒,眉头越锁越深,仿佛一条永远没有尽头的河,两岸是无尽的愁绪。 终于他淡淡地说了句:“许是白玉曦,我也不清楚。” 花梓有些冷,心里头更冷,所有人都不愿与她提及过往,甚至一个不甚清晰的梦,师父也不愿提及。 她看得出师父知道那梦里的人是谁,她知道,那肯定不是哥哥。 靠人不如靠自己,只怪脑袋不争气,她揉揉太阳穴,不再说话。 听不到白玉曦吹埙,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日子淡如水,花梓发觉自己似乎十分想念他,想念到胡思乱想。 她最近很少梦到那个穿青衫的人,倒是噩梦缠身,每每梦到哥哥浑身是血。 梦里的哥哥穿着白色衣衫,破烂不堪,浑身到处都是伤口,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流出。她想上前却怎么也动弹不得,忽而滴滴答答下起雨来,她隔着雨布看不清哥哥的脸,只看到满眼鲜血。 她急的蹲在地上掉眼泪,哭着哭着就会被师父摇醒,她抱着师父呜咽,问他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模样特别狼狈。 萧叶醉依然皱着眉,有些难过地说:“过些日子就回来,你不要胡思乱想。” 门前的桑树结了桑葚,花勿语吵着要爬上树去摘来吃,刚爬上梯子中间,就被萧叶醉拎了下来。 萧叶醉的武功一定很好,因他走步和使轻功时的声音几不可闻,似乎比哥哥还要厉害些。 花梓这样想着,心里既骄傲又不平,骄傲自己有这样本事的师父,不平为何哥哥不如师父? 后来她想来想去,觉得师父一定要比哥哥年岁大些,若哥哥到了他这样年纪,断然会比他武功还要好。 花梓还记得那日的桑葚又酸又甜,十分可口,花勿语撅着嘴巴一直絮叨着,怪萧叶醉不让她上树去,还记得花勿语偷偷留了很大一兜儿桑葚,用小布袋装好,说要带给叶姝。 转而又听萧叶醉也装了一小坛子桑葚,也说是带给叶姝的,花梓想,自己是否也该准备一些给叶姝送去,她收了贿赂日后定会多多关照自己。 花梓正笑着说不知叶姝给他二人吃了什么迷药,都这样惦记着她,就忽然听到凌乱的脚步声。 她知道一定是有人来了,可若是叶姝,花勿语不会这么安静,不言不语。 随着凌乱的脚步声,和花勿语重重的喘息,仿佛空气都凝结了。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十一章 医者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勿语吓坏了,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几个汉子抬着满身是血的白玉曦慌忙进了厅堂。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老妪和一个老翁。 老妪脸上横七竖八几道伤疤,极是可怖,一身衣服也如叫花子一般,破破烂烂。相反,老翁倒是温文尔雅,一副教书先生的样子,腰间别着一根竹箫。 花梓小声问道:“可是哥哥回来了?”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心中腾然升起不详的预感。 花勿语刚要开口,萧叶醉忙从身后捂住她的嘴巴,花勿语回头,满脸泪水婆娑。 她是真的吓着了,白玉曦身上皮开肉绽,有些地方的血都已经凝固,旁边又是一道新的伤口,她从未见过这般景象,若凌迟一般惨不忍睹。 然萧叶醉轻轻摇摇头,她就不敢吭声了。 那老妪却十分焦急的样子,嚷道:“白玉曦的妹妹是哪个?出来出来……”形状嚣张乖戾。 花梓听到,立马站起身,雪球儿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颠儿颠儿跑到那老妪的肩膀上。老妪微微一愣,眯着眼睛瞧了瞧,忽然开心地大喊:“这不是雪球儿么?” 她四下逡巡,目光停在花梓脸上“丫头,竟然是你!你怎么在这?” 花梓怔怔地站在那里,愣了半晌,才吞吞吐吐道:“我……我是白玉曦的妹妹,您找我有事儿吗?”心里却想,这老妪的声音真是难听。 老妪跛着脚走到她身边,扯着她的手便扶起脉,半晌,抬头看看花梓的眼睛,又看看院子里每个人,最后目光停在白玉曦的身上,眼里一半是怒意,一半是疑虑。 只号一号脉,她就知道了,玉花梓的记忆怕是不再完整了。 老太婆扯着花梓就进了屋,边走边说:“我认得你,鬼丫头,若你哥早些告诉我是给你治病,我一早儿就来了。让我仔细给你瞧瞧,随我进屋来。” 花梓皱眉,闷声问了句:“说实话,你是不是牙婆?我跟你说,我师父武功很厉害!” “……”老妪脸一沉:“你当你值几个钱?” 两人从白玉曦的身边走过,花梓茫茫然跟在老妪身后,忽然皱着眉头道:“怎么这么重的血腥味儿?” 老太婆忙转头看了眼后头的老翁,急急忙忙一摆手,表情极为可怖。老翁叹口气摇摇头,打开药箱为白玉曦处理伤口,老太婆则面有愧色地支吾道:“我带来的药材,就是这个味儿。” “哦。”花梓还有些迷糊,忽然想起白玉曦,忙问道:“我哥哥呢?” 老太婆按着花梓坐在榻上,高声道:“过两日他就回来了,嘱咐我先过来给你瞧眼睛!” 花梓稀里糊涂坐在里屋,还有些茫然,正不知如何是好,萧叶醉终于说话了。 “请问二位是?”他透亮的眸子盯着竹翁,怀着半分防备,半分敬重。 “别废话,来帮忙。再磨蹭,人就没得救了。”竹翁声音极低,怕传到花梓的耳朵里。 看似文雅的老人一张口竟一股子匪气,想来是被这老妪带坏了。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能让人腼腆矜持,也能让人粗鲁**。 萧叶醉也不多话,看了眼花勿语,花勿语会意地点点头,生生把眼泪憋回去,悄悄向里屋走去,想去看顾花梓。然刚要掀起夹竹帘子,老太婆便扯着嗓子喊了声:“不许进来!出去!出去!” 花勿语一哆嗦,立在门口进退不是。 门外一声炸雷,瞬间阴云密布,潮湿的空气一点点爬进屋子,绕上房梁,四处弥散开来。 “施针,会疼,忍着!”老太婆言简意赅,花梓点点头,这一会儿工夫她思来想去,若不是真的为她治病,没人愿意花费诸多时间来害她一个瞎子,真要害她,还不容易,拿个镐头照她后脑勺一刨就完活儿,犯不上如此大费周章。 想到这里,她心下大安,顺其自然,任凭这老太太施针,反倒是心底有些激动,也许,真的会重见光明也说不准呢。 不曾想,这几针刺下去,她昏昏沉沉睡了三四天,醒来之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口干舌燥,饥肠辘辘,仿佛长途跋涉后说不出的疲累。 不过,她并不觉得讶异,往脑袋里扎针,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再加上那日正逢阴雨天,一个雷落下,若劈的准,不成一?g黄土,也得穿越了。 还活着,运气真好! 眼睛裹着棉布,她闻到淡淡的药味儿,有光亮透进来,她心头一惊,忙坐起身。 “花梓,你醒了!” 这声音从未听过,陌生的紧,她本能向后瑟缩一下。 “水。” 那人递过水来,花梓抿抿嘴唇,并未伸手去接。 她想,哥哥脾气如此恶劣,保不准在外有诸多仇家,这人自己又不认识,她端来的水万不可乱喝。 若真的下了什么七步断肠散,砒霜清炒鹤顶红之类的**,她又喝了下去,保不准刚刚见到太阳就再也见不到第二次了,刚刚复明就送了命那真是太对不起大夫了。 对面人不再说话,却也不动,怔怔站在那里,直到鬼老太进屋来,花梓才放下心。 鬼老太仿佛算的清楚她几时醒来,故而看到花梓时并不惊讶,只是吩咐道:“狼女,你出去吧。” 叫狼女的人似乎还是不愿动弹。鬼老太又补了句:“放心。” 狼女这才不情不愿出了屋子,花梓听那脚步声极是沉重,想着定是个壮汉,可为何又叫狼女? 转念一想,许是性格十分温顺的壮汉也说不准。 她没有更多的闲暇去思索这问题,因为鬼老太正一点一点拆开她眼睛上的棉布。 一层一层一层一层…… 如拨开一层层的茧,剥开一层层的束缚,解开一层层的枷锁。 直到最后一层掀开,花梓睁开眼,阳光刺的眼睛生疼,她忙又闭上眼睛,慢慢睁开,慢慢适应着阳光的强度。 侧过头,她看到了眼前的鬼老太,不自觉愣了片刻,虽说鬼老太面目可怖,然花梓却并不害怕,仿佛已经习惯了这面庞。 她又四下张望。 一间不大的闺房,整洁有序,却少了几分女儿香。 想来哥哥定是不太擅长打理女人的屋子,自然有些刻板,然日常用品却一应俱全,布置简单明了,应是哥哥怕自己走路磕到碰到。 她点点头,自言自语道:“这屋子不错,给好评!”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十二章 复明 - 小女有疾 - 莫采 “看得可清楚?”鬼老太虽是这样问,然语调里有毋庸置疑的自信,相信花梓的眼睛已痊愈了八九层。 “婆婆,我定会报答您的。”花梓抓着鬼老太的手,湿了眼眶,心里不忘盘算着需要多少出诊费才显得妥当不失礼数。 “我不给你治眼睛你也得报答我老太婆!”鬼老太嘴上嗔怪,脸上却喜气洋洋。 “嗯。”花梓笑着点点头,满心欢喜。 她想看看周围的人,看看周围的东西,看看门外的景色,看看天,看看满树桑葚…… 不等她起身,就见萧叶醉端着老大一碗鸡汤面进屋来了。她没想到萧叶醉这么年轻,年轻也就罢了,端的还是个美人坯子,比好看的姑娘还要俊三分,她怔怔看了他一会儿,他便开口取笑道:“这么盯着你师父,也太失礼了!” “师父?”花梓原还在猜想,以为是白玉曦,不想竟是萧叶醉,惊诧过后哑然失笑:“您这么年轻。” 萧叶醉笑道:“难不成当我是年过半百的老翁?” 花梓难为情地笑笑,本想大肆形容一番她心中萧叶醉是如何老态龙钟,然姑娘家要矜持稳重,便只做了一个羞涩状,不再言语。 萧叶醉摸摸她有些凌乱的头发,无限溺爱地催促:“快点儿吃吧,躺了四五天,滴水未进,肯定饿了吧,把面吃了罢。” 忽然,从心底深处涌出源源不断的幸福感,她擦擦眼泪,忙接过碗,刚刚挑起面条,忽然抬头问道:“哥哥呢?” 这一问,屋子里便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觉着不对,她急急忙忙穿了鞋子,不顾萧叶醉的阻拦,穿过厅堂,凭着记忆,摸索着,寻到哥哥的房间。 白玉曦面色惨白,双目紧闭,正躺在床上,周身缠着绷带,腰间还挂着那个鹅蛋状的陶埙。 鲜血透过绷带氤出大片大片的红,即便没有刚刚抬回来时惨不忍睹,却依旧触目惊心。 竹翁坐在床边打盹儿,呼啦啦进来一屋子人,吓得他忙起身站在一旁。花梓顾不得许多,径直跑到白玉曦床边,轻轻唤了声:“哥哥。” 一片死寂。 花梓慌了,床上这个人,是她唯一的亲人,是自打她瞎了就照顾她起居,使她不至流落街头的人。 可是,他怎么了,他前些时候还会发脾气,挖苦讽刺她,还为她准备好吃的糕点,她巴不得他此刻睁开眼睛骂她几句,挖苦几句也好,不管怎样,醒来就好。 她想摇醒白玉曦,可是双手悬在半空,无处下手。 他满身是伤,渗出的血好像刚刚绽放的月季,大片大片,花梓心中绞痛眼睛酸涩,一个不小心,泪水婆娑。 “不,不哭。” 一双粗砾的手掌抚上花梓的脸,她一惊,向后退了几步,这才看清对面的人,竟是个女子。 花梓认得她的声音,鬼老太叫她狼女。 高高的颧骨,古铜色的肌肤,深凹的眼眶,敏锐的眸子,发丝粗且硬,因而即便整齐地束起,依旧有些凌乱,她穿着短小的皮褂和长裤,局促地站在那里。 花梓看得出,这是个女人,可看起来却比男子还要刚毅硬朗。 她迟疑片刻,目光便又回到白玉曦脸上,伸手摸摸白玉曦的脸庞,忽而笑了,还好,是热的,哥哥没有死,没有死就还有救。 …… 后来鬼老太走了,竹翁走了,师父走了,只有狼女留了下来。 狼女并不多话,偶尔说上几句也断断续续,像牙牙学语的孩子,并不利索。 狼女对花梓很好,偶尔眼睛里流出那么点儿怜悯,让花梓有些不自在,她想,许是因自己没了父母又失忆,而今只剩一个哥哥还昏迷不醒,狼女才可怜她。 狼女真是个好人,对于她的不幸,狼女似乎比自己还要难过。 她有问过鬼老太是否以前就认得她?鬼老太含糊其辞,说往日花梓路过她的小竹林,拐走了她最心爱的小狐狸。 “你可知这个小白眼儿狼为何跟定了你?” 花梓摇头。 “因它得了眼疾,你机缘巧合得了治这病的方子,并用自己的血做了药引,这小狐狸喝了你的血,就跟你寸步不离了。”鬼老太摸着雪球的脑袋,看得出,她依旧欢喜这小家伙,花梓为自己夺人所爱感到惭愧不已,其间还夹杂着一丝窃喜。 “那为何我又跟它分开了?”花梓觉得头有些疼,有那么一瞬,脑中闪过支离破碎的片段,月光下,雪球儿双目流血。 她打个冷战,毛骨悚然,想再循着这片段想下去,却怎么也捕捉不到别的画面,反而是头疼得愈来愈厉害。 鬼老太摇摇头,说她也不晓得,随后又嘱咐她注意身子,不要多想。 临行前,花梓对鬼老太说,等哥哥醒来定要跟哥哥一同登门道谢,鬼老太满脸愧色地摆摆手:“不用不用,等他醒了,我跟死老头儿来看你们,看你们……” 竹翁依旧看着鬼老太笑着摇头。 那日天空格外蓝,嘈杂了几日的庭院忽而安静下来,仿佛又回到她看不见的那段日子。想来想去,最后留下的依旧还是自己和哥哥。 她坐在她常坐的那副摇椅上,轻轻晃荡,许多鸟儿从天空飞过,薄云轻轻浮动,慵懒地飘向天边。她相信鬼老太的医术,所以安心不少。 鬼老太说只要按照她的方子喂哥哥吃药,仔细照料个把月,便可苏醒。 天气渐渐转寒,桑叶铺了一地,每日花梓都要清理庭院,可每次都是刚拿起扫帚,狼女便急忙夺去。 她手劲儿很大,花梓抢不过她,便嘴上责怪几句,然心里却暗暗高兴,终于可以偷会儿懒了,于是欢脱的跑去晒太阳。 狼女笑眯眯地看着花梓不说话。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十三章 叶姝 - 小女有疾 - 莫采 雪球跟狼女倒是很亲近,常常趴在狼女腿上,一睡就是一个晌午。 花勿语也不知从哪弄来的上好药材,供着花梓挑选,为白玉曦配药,可总有几味是不好找的,花梓只好挎着小筐亲力亲为,跑去附近山上寻觅。 鬼老太还在的日子里教了她许多医药常识,关系白玉曦的性命,她自是不敢怠慢,很是上心,因而学的快记得也快。 天气越发寒冷,每日清晨,露水还未散尽,花梓便背着竹篓,上山去。 山不高,却有些陡,偶尔她会想,哪天自己不小心跌足坠落山崖是否会遇到某位世外高人,得了亲传绝世武功,然这等奇闻轶事也只有说书先生才会编出来供闲暇的人解闷。 山间除了湿漉漉的露水,偶尔还有一些薄薄的霜花儿和雾气,先前还可听到秋虫的鸣叫,近来因天气转寒便销声匿迹了。 到了山顶,抬眼便是柔软清亮的晨曦,将遥远的大地铺就一片暖色,放眼望去,霎时忘了现下的寒凉,只觉心中也升腾着融融暖意。 花梓想,若哥哥伤好了,定要陪他来这里看日出,看晨曦,那时怕是天上也要飘起细密的雪花了。到时暮雪初停,天光乍破,定然满眼都是亮晶晶的光芒,天地一体,通透清明。 她一直想不明白哥哥那一身伤是从何而来,因何而起。 她曾问过鬼老太,问过狼女,问过师父,都只说哥哥失足落了山崖,然花梓并不相信。哥哥的轻功她心中有数,断然不会无缘无故失足落入崖涧,况且那一身密密麻麻的伤口,也不像摔伤。 她也懒得去想,只等哥哥醒了问个明白便是。 近日,头时而疼的厉害,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和片段会忽而闪现,夜里睡得也不踏实,然那个梦却再不曾梦到,那青衫男子的脸怕是都记不清了,只模糊记得他挥剑如虹,记得飘洒而落的梨花,还有荡在空气中的些微轻尘。 这几天,花勿语却有些闷闷的,少言寡语,花梓安慰许久也无济于事。 问了樱柳,樱柳也紧着摇头,怕是她主子不让说。几次三番的旁敲侧击威逼利诱,依旧不奏效后,花梓决定尽力切断樱柳与萧叶醉一切可能的见面机会。 樱柳当时就哭了:“我是真不知道啊。” …… 花勿语是云梦泽的常客,进进出出,门人都要唤其一声长公主,然并不过多注重繁文缛节。 江汉一带云梦泽景致最盛,早在百年前,便声名大噪,而云梦泽也历时几朝几代,建立自己的门派,卓然于世,影响颇深。若不是需要照料白若曦,花梓早已被花勿语拉着去云梦泽游玩一番了。 那日秋雨初歇,檐角还滴滴答答落着雨水。 花勿语坐在堂下,叶姝斜倚着坐在堂上的掌门之位。 此时天气已越发寒冷,花勿语撅着小嘴儿并不言语,低头搓弄手中的帕子,两只小脚不安分地荡来荡去。 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这叶姝姐姐有几分畏惧,也许是太过在意,便总是忧心自己会惹她厌烦。 叶姝一身白衣,手中端着白瓷盅,时而瞥一眼堂下的花勿语,锁着眉头,终于开口。 “为肖泽之事?” “叶姝姐姐……”叶姝一句话,花勿语便落了泪,哽咽着唤了一声姐姐便说不下去了,叶姝既知她的心意,她也不需多说。 叶姝放下酒盅,轻一踮脚,便移步花勿语身旁,轻轻叹口气,声音有些落寞:“我会劝你父王,”停顿片刻,终于又说了句:“你还小。” 花勿语立时站起身,声音沙哑:“我长大了又如何?我现在十八九岁又如何,我为何要嫁给我不喜欢的人,别人觉着父母之命不可违也就罢了,你也这样想?你当真觉着我应该嫁给肖泽?” 叶姝侧目望着窗外的落叶并不吭声。 花勿语忽然一声冷笑:“哼哼,岂是我嫁人,是我娶了他罢,再将半壁江山送与他,求他永葆我桑国太平!这便遂了你们的心愿!我也觉着甚好。” 叶姝眼中浮现少有的慌张,她从未听过花勿语这样的语气,绝望里带着凄凉,仿佛被所有人遗弃了似的,只能用乖张来维持自己仅有的那一丝气力。 叶姝慌了,当真慌了,一向从容稳重,处变不惊的她,倏然将花勿语抱在怀里,她深深吸口气,轻轻拍着花勿语的背,花勿语却早已哭的浑身颤抖。 “叶姝姐姐,你……你都忘了吗?你说过,说不离开我,你不嫁,我不嫁,自打……自打你做了掌门,你便对我不理不睬,我对……对你好,你也假装看不见,叶姝姐姐,你当真是讨厌……讨厌我了吗?你……你是喜欢萧大哥了,对……对不对?”花勿语一边哽咽一边倾诉着许久以来藏在心底的委屈。 “叶姝姐姐,我不讨你欢喜了是不是?所……所以你急着让我嫁人,可是,我还记得,我们早先的约定,我不嫁,你不嫁,你现在是要扔下……扔下勿语了,可是我舍不得……” 叶姝到底还是湿了眼眶,轻声说道:“我记得,没有忘记。” 花勿语不再说话,抱着叶姝不住哽咽,然面上却漾起微笑,若初春桃花三分暖,眉梢都挂着欣喜。 回忆像一条小溪流过心田,不急不缓。 花勿语依然清晰记得他二人初见时的那片桃林,叶姝的锁链缠绕树干,一直向上攀延,倏尔她手腕一震,桃花乱舞,纷纷扬扬,花瓣落在花勿语的肩膀落在她的头顶,她并未察觉,看着眼前的红衣少年,仿佛丢了魂儿似的。 粉红的桃花瓣儿映在眼中都是点点柔媚的光,美轮美奂。 等她回过神来,花瓣已铺了一地,叶姝正歪着头盯着她上下打量。 花勿语心跳漏了几拍,忙红着脸躲到一棵桃树后。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十四章 悦灵 - 小女有疾 - 莫采 叶姝忽而笑了,竟是女孩子的笑声。 “我盯着你瞧了半晌你才想起躲到树后,你是傻子吗?”叶姝声音有些倨傲,却好听的紧。 “放肆!”花勿语挺直了小腰板儿刚说了这一句,又立马怯懦地躲到树后。 “哪来的野丫头跟我叫嚣?”叶姝扬着头,意气风发,满脸桀骜不驯。 “放肆!”花勿语小脸儿胀的通红,挺直了小腰板儿,看看叶姝的锁链,又怯懦地躲到树后。 “我叫叶姝,你叫什么?” 叶姝走近一些,花勿语连连后退,一不留神踩到一块不大不小的小石子儿。她脚底吃痛,不禁叫了一声,险些摔倒,幸而叶姝几步上前扯住她拖沓的长袖。 叶姝扶稳了她,便侧立一旁,花勿语这才稍稍放心些,扭头就走。 “受人相助,却不知言谢,没教养的野丫头。”叶姝出言讥讽。 她高花勿语半头,又穿着男装,青丝高束,一脸英气。 花勿语立马转过身,面上又窘又恼。结果憋了半天,却依旧还是那句:“放肆!” 叶姝失笑。 “好哇,那你在这林子里转悠罢,我走了。这林子是出了名的迷宫,你可要小心着些,不小心踩了哪处机关,这景致就会变化,怕是到了天黑,你也走不出去。啊,对了,忘了说,”叶姝回过头,戏谑地笑道:“到了夜里,会有蝙蝠,猫头鹰出没,你可要当心呦。” 花勿语咬着手帕,眼看着叶姝的身影慢慢远去终于还是跟了上去,边跑边喊:“我迷路了,你带我出去!我是公主,我是长公主,我随父王来学针黹女红的,若不见了我,父王定会大怒,你快带我出去,我是长公主。” 花勿语跑的满头是汗,叶姝却兀自走在前头,并未放慢脚步,不怒反笑,那笑容就好似满园的桃花似锦,好似天边的云蒸霞蔚。 那年叶姝刚刚十四岁,花勿语只十岁。 短短五年的光阴在一次次四季更迭中一闪而逝,恍然忆起,万般惆怅。 从叶姝处回来,花勿语不再郁郁寡欢,得了空还会教狼女读书识字,拿着本山海经一本正经学着大学士授课时的样子,竟三分神似。 有天,花勿语在街上遇到了肖泽,她并不理会肖泽,肖泽也不甚待见她,二人仿佛不相识,擦肩而过。 花勿语想着肖泽父子越发骄纵失礼,正心中愤愤然,却听到几个甩着手帕的青/楼女子拉着肖泽嗲声嗲气:“肖公子,可算把您盼来了,悦灵正在楼上等着您呢。” 花勿语忍不住回头张望时,肖泽已笑着钻进嫣红楼。 她气得直跺脚,忍不住抱怨道:“就这样不知廉耻的浪荡子,父王为何让我嫁他?他父亲是大将军又如何,难不成我不嫁他,他家就要反了吗?” 樱柳忙捂住花勿语的嘴巴,低声换了声:“公主……” 花勿语自知失言,不再言语,桑国都城繁荣鼎盛,处事需谨小慎微,稍有差池便会惹来麻烦,即便她是荣宠一身的长公主。 嫣红楼的阁楼上,悦灵正望向花勿语笑得灿若桃花,淡粉色长裙与秋日萧瑟格格不入,十分惹眼。 听到肖泽的脚步声,悦灵立时起身,出门相迎,颦颦婷婷,腰肢轻摆,腰间大大的粉红蝴蝶结轻摇曼舞,衬得悦灵柔若无骨,眼光流转间清波流盼,宛若成了妖的腊月红梅,馨香四溢。 她玉指抚纱罗,皓腕轻摆,青丝如缎,散落胸前,朱唇微启,眉畔生花,妖媚入骨魅惑三分。楼下的酒客皆抬头仰望,不禁啧啧赞叹。 肖泽远远望见她,忙拾阶而上,托着她的手便回了屋子。只留楼下众人一片唏嘘,议论纷纷。 “那人是谁啊?” “你不知道?这是肖将军府的大公子。可惹不得的。” “难怪这头牌我们整日都见不着,惹不起,惹不起呦。” “可别乱嚼舌根,小心惹祸上身!” 闺房内,肖泽正倚在窗边,悦灵伸手拨弄琴弦,清脆的弦声落地而止。 “你来我这,她竟然恼你,敢情她对你也有些心思?”悦灵撅着小嘴儿,媚态横生。 肖泽知道她说的是花勿语,遂鄙夷地轻哼一声:“那又如何?” 悦灵一甩长袖,起身走来,攀上肖泽的肩,吻上肖泽的唇,低语:“如何?罚你!” 二人缱绻间,悦灵眼眸斜睨,嘴角划过一丝冰冷的笑。 她想,于这盛世繁华歌舞升平,她绝不做过客,这花街柳陌也绝非归宿,她不甘。为何她生来便是公主,为何自己就要流落青/楼? 绝不屈居人下,更不会蜷在小山村,跟着大成哥做一辈子农妇,蹉跎了岁月。她看不起村里的每个人。 她美得出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为何作践自己过那贫苦日子,若是那般还不若在这嫣红楼活的畅快。 然富贵二字她只得其一,这贵字却如何都与自己扯不上半点儿关系。 她是青/楼女子,花街柳巷的轻贱骨头,烟视媚行的无情婊/子。每每想到这里,仿若站在覆满冰雪的山峦之上,寒风瑟瑟,一直冷到骨子里。 她抓着肖泽,抓着这个既富且贵之人,她要争,争得世间一切的荣耀,那些她从未触碰过的尊荣,她要让所有蔑视自己的人匍匐在面前,仰望她的美貌。 “你怎么了?”肖泽见她神色有异,忙悉心询问。 “哦,天凉了,近来有些乏,偶有失神。”说话间,悦灵轻抚额角,若西子捧心。 肖泽忙扶她上床,叮咛道:“这几日秋雨连绵,凉风四起,已近初冬了,你要小心着身子,多添些衣裳,明日我差人送些衣物与你,你且睡上一觉,我在这里陪你,你安心睡罢。” 悦灵忽而有些动容,却一闪而逝,转而心底一片凄凉,凡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而恩绝,她又何苦为之动容?过眼浮云罢了。 此时,花勿语因见着肖泽,触了霉头,仿佛吃了个苍蝇样儿,满脸写着不开心。 进了花梓的院子,她气鼓鼓坐在院子里,一语不发。 坐了半晌依旧没有动静,终于坐不住了,她起身进了屋子,见花梓坐在梳妆台的桌前盯着桌上的东西发呆。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十五章 长鞭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勿语忽而起了玩儿心,将满心不痛快抛至脑后,对着樱柳打个噤声的手势,转而踮着脚尖,蹑手蹑脚蹭到花梓背后,忽然拍上花梓肩膀喊了声:“嗷嗷嗷!” “啪嚓!” 花勿语身侧花瓶碎成好几片,一条长长的鞭子横在她腰间,如一条蓄势待发的长蛇。 花梓看见花勿语,手一抖,鞭子便落到地上。那鞭子仿佛归西的长蟒,落入眼中,依旧有些骇人。 “你会武功?”花勿语望着花梓,一脸诧异,转而心底泛起一丝寒意。 为何要瞒着自己?为何要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惹别人怜悯? 花梓呆呆愣在那里,盯着脚下的长鞭出神。 花勿语越想越心寒,眼里噙着泪花,极委屈地说了句:“骗子!”便匆匆跑了出去。 “龙噬苍穹?”花梓并不急着去追花勿语,嘀咕了一句,默默拾起地上长鞭,轻轻一甩,缠过纤腰,鞭尾的菱形铁块并不大,被藤条缠的严严实实,若不留意,乍眼一瞧,仿若墨绿的荷包,悬于腰间。 “收成团,放成片,收如虫,放如龙,收如鼠,放如虎。”花梓坐在床边,抚着腰间的长鞭如小孩子背三字经一般念叨着。 忽而她脑中闪过一些画面,漫山遍野的紫罗兰,清凉的河水潺潺流过,大大的蚌就躺在河水里,她轻轻晃着脚丫儿,鱼儿吻着她的脚板,痒得她咯咯笑。 花梓觉得有些陌生,她竟有过这样的笑声,无忧无虑,融了春风。 旁边还有个姑娘,一身蓝色碎花小夹袄,她扯着花梓的手,跟着她一起笑,笑声传出老远老远,花梓却怎么也想不起她的样子,忽然又觉得心里委屈难抑,眼泪夺眶而出。 忽而画面转到一间简陋的村舍,小小的院落只种了些小白菜,这时节长得正好,绿油油铺了一片。面前是位衣着朴素的老妇人,花梓依旧看不清她的脸,只听得她的声音,很慈祥:“丫头,这鞭子给了你,你可莫要糟践它,俗语讲,长鞭讲究收成团,放成片,收如虫,放如龙,收如鼠,放如虎……” 老妇人的声音越越模糊,渐渐遥不可闻,花梓终于头疼难抑,不敢继续想下去,只好躺在床上轻揉额角,整个身子仿若悬在冰河之上,没了知觉,却慢慢放松下来。 每每都是如此,头疼之时躺下小憩片刻便舒服许多,慢慢自愈。 花梓一觉醒来,日头早已偏西。 她起身坐在床边,穿上白边儿大红小马靴,去瞧了眼哥哥。 还是一如往常,静静躺在那里。 她理了理忆起的片段,默默珍藏在心底,她想,总有一日她会把所有事情记起,到时将这些片段一并翻出,就再也不会丢了,定要牢牢记得。 她走到白玉曦床前,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哥哥并不英俊,也不魁梧,有些瘦,而今满身是伤,更显得有些凄凄然。 他双目狭长,眉毛浓重,眉峰冷毅,额角有道伤疤,不长却深,这些时日下来,腮边现出短短的胡茬,他肤色不若师傅那样如玉般温润白皙,反而有些黑,隐隐泛着深深的古铜色。 花梓伸手摸摸白玉曦的眉毛,鼻子,嘴巴,忽而又摸摸自己的脸。 还记得自己这张脸,对镜梳妆时,映在铜镜中,巴掌大的小脸清白如素,双眸明亮如星,眉清目秀,薄薄两片唇略显苍白,长发垂腰,轻轻挽成流云髻,虽有些清冷寡淡,然依旧隐隐透着一丝灵气。 花梓回过神来,又望了望白玉曦的脸,低声念道:“为何我们长得一点儿都不像?” 她沉吟片刻,不由心悸,幸好长得不像,她可不想长得跟他一样黑。 “定是你长得像父亲,我长得像母亲。哥哥,这几日,我时常学着做些菜式,等你醒来我一样一样做给你吃,你就快点儿醒来吧,我眼睛看得见了,以后,我不需你照顾,我还会照顾你,你很久没有带我去小河边儿了,最近天气越发冷了,你再不醒来,河边的树叶儿都要掉光了。” 花梓叹口气,继续幽幽地说道:“你这哥哥做的可不如我这妹妹好,我盲了你时不时还冲着我发脾气,你这会儿整日睡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我每日照料你,辛苦着呢,我都不嫌烦。” 她心里泛酸,掉了一大滴眼泪,遂深深吸口气,擦擦眼泪,继续念叨着:“可是,你若醒了,想骂我就骂我,数落就数落我,只要你醒过来,怎么都好,哥哥……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你若再也醒不来……” 眼泪滴答滴答掉到白玉曦手上,她粗略用手指擦了擦,却没有注意白玉曦微微阖动的眼眸和微微皱起的眉头。 就听“吱呀”一声门响,她仔细擦了把眼泪,心想定是狼女回来了。 原本她差狼女去买菜,此时见她空手而归不禁心中不解。 狼女一闪身,但见萧叶醉提着两个食盒站在狼女身后,笑容满面。 花梓不禁暗暗感叹,师父当真是罕见的绝色佳人,一笑倾人城啊。 “怎么?哭了?因为勿语?”萧叶醉见花梓眼睛跟核桃似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便直言询问。 花梓一愣,遂摸了下腰间长鞭,这才想起花勿语被自己转身挥鞭惊到,想起花勿语说了句骗子哭着跑了出去,想来萧叶醉是知道这事儿了,一时不知怎么办好,心里又担心花勿语去了哪儿。 “你别担心,我已劝过她,她也觉着误会你了,她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家门,托我备些好吃的给你赔罪。”萧叶醉不慌不忙踱步进门,将两个大大的食盒放在桌子上,又瞥了眼花梓腰上的长鞭,不着痕迹地问道:“鞭子是哪找到的?想起什么来了吗?” 花梓总觉得师父也不愿提及过往,便刻意忽略了忆起的画面,应道:“收拾屋子时在柜子角落找到的,并未想起什么,当时勿语吓了我一跳,不知怎地将鞭子甩了出去。”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十六章 雪碎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有些食不下咽,仿佛心里堵着很多东西,没了退路也没了出路。 按理说,哥哥这几天该醒了,却不见动静。加之头疼愈加频繁,有些画面一晃而逝总是捕捉不到细节,心中不禁添了烦躁,竟没了胃口。 玉花梓不爱吃饭了,实属难得。 “怎么?不对胃口?”萧叶醉见她举箸不动,有些疑惑。 “没事,最近时不时头疼。”花梓笑得有点儿勉强。 萧叶醉却回头望了望白玉曦的房间,脸上瞬间笼了一层愁云,心中焦虑万分,若白玉曦醒不过来,花梓是否也要陪葬呢? “来,吃点儿肉,你近日瘦的皮包骨,”萧叶醉夹了块肉到花梓碗里,微微笑道:“等你吃胖了,师傅教你舞鞭子。” 花梓扒了口饭,点点头,等胃里满登登的,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之后两日,花勿语都不曾来过,据说她父亲病了,着她陪伴左右。 花梓闲来无事会在院子中舞鞭,九尺长鞭打在地上,尘埃四起,她从来不晓得自己竟有这样大的气力,挥得动如此重的鞭子,身随步法,鞭随身法,竟游刃有余。 “该给鞭子取个名儿。”花梓将长鞭放在石桌上,这鞭子九尺有余,韧性极好,花梓曾细致瞧了瞧鞭子材质,似乎是树藤与牛筋做成,然这藤绝非普通的藤,牛筋也绝非寻常的牛筋,单说这通体墨绿便让人不禁咋舌,断了根的藤做成武器竟能不失绿意,不失韧性,便知这藤大有来头。 她想,若哪日身无分文,把这鞭子当了,定能换来半月衣食无忧,如此一想,这真是保命的武器。 “叫青魅如何?” 花梓抬头,却见狼女皱着眉头盯着长鞭发呆,听到询问,愣了一下,竟支支吾吾道:“不……不好。” “哪里不好?这鞭子通身墨……” 花梓还未说完便被狼女打断:“它叫雪碎!” 花梓挑着眉毛问了句:“它叫雪碎?” “嗯。”狼女重重点头。 “你如何知道它叫雪碎?”花梓盯住狼女的眼睛,目光灼灼。 当初鬼老太留狼女照料自己,她并未多想,可多日相处下来,她总是觉着狼女对她有特别的感情,会怕她伤着累着,甚至喜怒哀乐也随着花梓的情绪变换着,让花梓受宠若惊。若曾经不认识自己,狼女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好? 狼女说话本就不利索,此刻更是张口结舌,不知如何作答。 花梓看着狼女焦急的样子,有些后悔,何苦这样咄咄逼人?知道她的过往,却不愿提及的人又不止她一个,也不多她一个,便打着哈哈道:“就叫雪碎,我也觉着这名字好听。” 狼女如释重负,忙说:“我去熬药。”扭头钻进屋子里去了。 花梓将长鞭缠在腰间,心里默默念叨着“雪碎”“雪碎”,眼前恍若飘落朵朵梨花,她眨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这才想起那个许久不曾忆起的梦,此刻只记得梦中那人一袭青衫,样子却再也记不得了。 而桑国御花园内,花勿语正跟肖泽正闷头一前一后站在亭子前,小小的六角亭精致典雅,悬着红色的匾额,写着“融芳亭”。 此时秋菊开得正盛,团团锦簇,幽香四溢,清淡悠远。 “我父王的心思……”花勿语背对肖泽欲言又止。 “长公主千金之躯,臣诚惶诚恐,不敢逾越!”肖泽躬身而立,这话虽谦逊,然语气却不卑不亢,拒绝之意溢于言表。 “这再好不过了。”花勿语脸上立时浮现笑容,转过身来,好似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十分踏实。 花勿语踱步走向亭子,踢走旁边的小石子,不小心磕疼了脚,然只皱了皱眉,忙满面笑容道:“前些日子见肖公子出入嫣红楼,我就想,你瞧得上青/楼里那些个媚俗女子,断然不会瞧得上我,心中甚是欢喜。父王着我伴驾左右,又传你进宫,无非想撮合你我二人,既然肖公子表了态,我也不绕弯子,我花勿语并不愿嫁你,也请肖公子放心。” “臣明白,谢长公主体恤之情。”肖泽微微一笑,庆幸她无意嫁他,可“媚俗女子”四个字,却让他心中不悦。 “若没有其他事,臣先告退了。” “嗯,去罢,”花勿语话刚出口,眼珠儿一转,忙弯腰摘了朵秋菊,唤了声:“肖泽!” 肖泽忙回身,却见花勿语站在那里,递过一朵秋菊,肖泽疑惑地望着花勿语不知何意,心中不禁敲起鼓来,难不成这长公主忽然对他有了好感? 花勿语却豪无窘态,依旧优雅大方地将花送到肖泽手中,这才不紧不慢,欢颜道:“这青/楼女子戴不得高贵的玩意儿,会折了寿,野生野长的花儿倒是不错,送与你那心上人,她定会十分欢喜。” 肖泽听罢,只觉得周身寒霜四起,抽动抽动嘴角,生生憋出几个字:“谢长公主!”然抬头时,目光冷冷瞪着花勿语,并不动弹。 花勿语吓了一跳,若他动手打她,她定是打不过的,若惊动了父王,自己定要受罚,再说肖泽的父亲是大将军,权倾朝野,若真开罪于他,怕也会给父亲惹下麻烦,怎生都是自己吃亏,心中有些懊悔,都怪自己图得一时嘴上爽快,此刻可如何是好? 她正手足无措间忽然福至心灵,喊了声:“樱柳,樱柳,我头晕!”说罢,朝着樱柳使了个眼色,便倾身倒在樱柳怀里,樱柳呆呆愣愣却不明就里,着了忙扯着脖子喊:“来人啊,长公主晕倒了,来人啊,长公主晕倒了!” 而一旁的肖泽只冷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了! 此时身边早已呼啦啦围了一群的护卫,丫鬟和嬷嬷。 花勿语知肖泽走远,忙站直了身子,拍拍月白长裙,抚平上头的紫色绣纹,扶正头上的金缕钗,朝着众人窘然一笑,仿若无事地吩咐道:“都下去罢。” 说罢兀自向桑王寝宫走去,余下身后一群宫人望着长公主的背影瞠目结舌!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十七章 相顾 - 小女有疾 - 莫采 是夜,肖泽醉的一塌糊涂。每每想到那朵秋菊,再看看怀中柔情似水的悦灵,心中便腾然窜出无名之火。 嫣红楼灯火通明,迎来送往,客流不息。 “别喝了,你醉了。”悦灵夺过肖泽手中酒杯,轻轻放到一旁。 肖泽忽然捧起她的脸深深吻下去,囫囵说道:“我不允许,决不允许!” 待他冷静些,悦灵才轻轻推开他,红着双颊柔声问:“不允许?” “对!”肖泽低语,又倒了杯酒,盯着琉璃玉壶:“我决不允许任何人轻贱你,就算她是当今公主也不行!”说罢,一饮而尽,不禁轻轻咳嗽起来。 悦灵顿时泪水涟涟。 “肖郎莫要为小女忧心,小女本就是红尘女子,这都是命!”悦灵微一低头,眼角眉梢都挂着我见犹怜。 肖泽猛地将悦灵抱在怀中,盯着眼前的罗纱帐,心中万般滋味缠得他透不过气。 而悦灵却俯在肖泽怀中,一改往日的柔弱温顺,冷冷一笑,眼角划过一丝凛冽。她好奇这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是如何轻贱她侮辱她,可她不能问,她要低眉顺眼,她要楚楚可怜,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尽早离开这种卑贱到尘埃里的日子。 此刻花勿语正躺在玲珑阁的卧榻上,吃着滚圆的紫葡萄,樱柳站在一旁帮忙剥皮,花勿语却抢过去:“我自己来。” 她边吃葡萄边笑得春意盎然,整个人都喜气洋洋,肖泽父子对桑王对她这个长公主早就有所不敬,今日自己定是触到了肖泽的神经,不然他那张脸不会那么阴鸷,要吃人一般。 她越想越开心,瞧不上的人不开心,自己当然就开心了。 花勿语吃着酸甜酸甜的葡萄,洋洋得意呢,却不晓得花梓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整个人都乱了头绪。 因为,白玉曦不见了! …… 都城外,芳草萋,霜打的泥土透着衰败的气息,放眼望去层峦叠嶂,密布的阴云一层厚似一层,压在半山腰,吞天噬地,周围一片死寂。 白玉曦披着黑色氅衣,斜倚在篝火旁,腾起的火苗夹杂着洞穴的湿气,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闭目凝神,慢慢调匀了气息。 “师兄!”只听一声轻呼,微微透着点儿埋怨。 这洞中除了白玉曦,便是这位唤他师兄的姑娘,十八九岁的模样,瓜子面,丹凤眼,眸若含水,水若含烟,一袭黑衣,纤腰紧束,长发高束,长长的暗红发带垂落如流苏,眉间一点梅花钿,衬着雪白的肌肤,格外惹眼。 此刻她正薄唇轻抿,斜眼瞥着白玉曦,见他半天不吭声,终于忍不住又唤了声:“师兄!” 这次声音要比先前大些,她有些急躁,更多的是抱怨。 “嗯?”白玉曦动也不动,头不抬眼不睁,冷冷敷衍一句。 “我还活着。”黑衣姑娘声音有些颤抖,眼中的烟笼雾罩此刻正慢慢褪去,取而代之是寒冬般的凛冽,生生将欲落的眼泪冰冻的恰到好处,悬而未落,风化消散。 “我知道。”白玉曦声音依旧没有起伏,黑衣姑娘也似乎习惯他的冷漠淡然,并不诧异,只能攥紧了双手,将心中的不甘捏个粉碎。 “你知道?”她紧紧盯着白玉曦的眼,低声发问。 白玉曦忽而睁眼,四目相对,她有些抵不住白玉曦的目光尖锐,低下头去,随手捡起一根木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篝火。 二人的影子投在洞穴的石壁上,若鬼魅般飘忽不定。 “我师妹何时让自己吃过亏?”白玉曦漫不经心地调侃着,有些嘲弄的意味,身上的伤虽已大致愈合,然起身行走时依旧有些疼痛,加之昏睡许多时日,身子尚且孱弱,走路还不甚稳健。 洞穴的山石透着湿气,寒意砭人,不可久坐。 白玉曦站起身,慢慢直腰,皱着眉头,轻轻按住腰间隐隐作痛的伤口,扫了一眼面前的姑娘,难得的微微一笑。 黑衣姑娘听了他的话原本满心恼怒,正待发作,然见他此情此景,忽而心中泛着酸水儿,极是难受,转而深深叹口气,幽幽念叨着:“对,我是个不吃亏的主儿,你用不着为我担心。可你这一身伤哪来的?” “狗咬的,摄魂术对畜生可是无用的。”白玉曦说的云淡风清,忍着疼,将外衣穿着妥当,又伸手烤了烤火,待温暖传至周身,方直起腰。 “若无事,我回去了。”他正待转身,胳膊却被那姑娘死死抓着不放。 一道闪电撕裂天空密布的阴云,轰隆隆的雷声从遥远的天际排闼而来,顷刻间,大大小小的雨线肆无忌惮在天地间连成一片。 他沉默半晌,低低说了声:“你想我伤口裂开?” 姑娘倏地松手,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白玉曦看着她的脸,她终于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思茗!我自有分寸!”白玉曦冷下脸来。 思茗晓得他是生气了,不再作声。 丝丝凉气四下游走,此时已近黄昏,加之大雨滂沱,让人分不清是昼是夜。 “天寒,记得添衣。”沉默半晌,白玉曦终于沉着嗓子叮嘱了一句,意欲转身,却见思茗眼神有些异样,本是热泪盈眶,却忽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身后。 他微微一愣,转身望向洞口。 花梓正站在洞口,一身火红长裙湿个通透,凌乱的长发垂在肩上,黏在背上,贴在脸上,滴答滴答滴着冰凉的雨水。 许是洞里篝火的温暖让她忽然有些不适,站在那里打了两个寒颤。 白玉曦牙关紧咬,微一闪身便站在花梓身旁,脱下自己的氅衣,披在花梓肩上,又拉着衣襟,将花梓裹个严严实实。 “哥哥!”花梓又哭又笑,也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如鲠在喉,相顾无言。 她几次想要开口,最终却不知说什么好,多日来的担忧和恐惧一时间消散殆尽,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十八章 思茗 - 小女有疾 - 莫采 白玉曦轻轻拍着她的背,又抓着她的手,不停揉搓,花梓僵硬的十指慢慢有了温度。白玉曦失神,想起花梓也曾这般为他暖手。 他忽然回过神来,急忙退后一步,松开花梓的双手,厉声责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花梓一愣,然并不多想,白玉曦向来喜怒无常,改不了了,她早已习惯,就好似狼女整日里吃肉,从不吃蔬菜,给日常开销带来沉重负担,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我出来找你啊。” 连续多日劈柴烧水煮饭做菜,又要爬山采药,原本细嫩的双手生生磨出几个茧子,脸上也多了几分粗砾。此刻淋得像个落汤鸡,莫说她往日的神采灵逸,便是盲了之后的端庄素美也杳然无踪。 可偏偏就是这个落魄样子,脸上却挂着掩不住的万分喜悦,仿佛摸金校尉寻到了满是宝藏的帝王陵墓,看到了下半辈子的衣食无忧。 她看着白玉曦,笑得跟过年似的喜庆。 终于盼到他醒来,她终于看到了他的眼睛,可算找着他了,她差一点儿就丢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据说,孤儿都是十分凄苦的。终于不用当孤儿了。 “看得见了?”白玉曦坐回到篝火旁,简单问了句,然不等花梓应答,便命令似的唤她:“过来!” 花梓忙走到篝火旁,实实打了两个喷嚏,顿时觉得鼻子通透了许多,头脑也清明三分。白玉曦扬手遮住脸,唾沫星子才没有喷到他脸上。 花梓赧然地笑了笑,这才注意到洞穴里不止她与哥哥,竟还有个姑娘。 此时,思茗正盯着花梓。花梓转而看看白玉曦,等着他介绍一下,结果他一声不吭。 花梓又看了眼对面的姑娘,见她还盯着自己不放,神色复杂,不由摸摸自己的脸,脸上除了雨水并无他物,并没有传说中的大米粒儿。 正不知所措,却听到思茗冷冷笑出声来:“哥哥妹妹?真是相亲相爱!” 这话虽无恶意,然语气里却尽是挖苦嘲讽,听在花梓耳中,就仿佛千万只蚂蚁爬过手臂,让人好生难受,她想,依着哥哥的性格怕是要揍这姑娘一顿了,至少也要冷言嘲讽回去才是。 花梓看了眼白玉曦,他依旧充耳不闻,静静坐在篝火旁盯着火苗若有所思。 “白玉曦!”思茗猛然扯过花梓的手腕,盯着白玉曦责问道:“你不杀她?” 她声音颤抖,尖锐刺耳,回荡在洞穴里,让人胸口发闷。 花梓想要甩开思茗的手,却被抓的死死,任她扯得手腕生疼也无力摆脱,她想,思茗八成是吃了大力丸。 “放开她!”白玉曦忽地抬头,冷若冰霜的眸子仿佛两把利刃,道道寒光是隐忍未发的愤怒。 思茗抓着花梓的手微微颤抖,散了七层力道,花梓挣扎许久,这会儿忽然抽回胳膊,不禁向后踉跄两步,因着惯性,跌坐在地上。 原本便被雨水淋得落魄不堪,此时更是沾了尘土弄得满身泥污。 花梓望向白玉曦,他视若无睹,却冷冷瞧着她,并不上前,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然指望白玉曦扶她一把。 这就好比跟一只大灰狼商量:“能把你洞里那只羊放了吗?”大灰狼肯定对你说:“没门儿!” 可是,总不能这么坐着吧。 她白着小脸从地上爬起来,小心拾起白玉曦披在她身上的衣服,放在旁边干净的山石上,生怕弄脏他的衣服惹他生气,吵架她不如白玉曦刻薄,打架……更不用说了,所以,还是不要生事的好。 再看洞里这姑娘,在哥哥面前如此放肆,简直作死,是一种轻生行为。 “你不杀她,还护着她!你是忘了当初她……” “够了!”白玉曦打断思茗的话,立时起身,闷声呵斥道:“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思茗有些歇斯底里:“你的事?这只是你的事?难道死的不是我师父?难道她是……” “住嘴!” 白玉曦眨眼功夫已经站在思茗面前,一只手正死死掐着思茗的玉颈。 思茗说不出话,深深望着白玉曦的眼睛,捏紧了拳头,不住颤抖,终于,她闭上眼睛,眼角微微泛起泪花儿。 花梓想,果然要被掐死了,连忙上前几步,想要劝阻。却见白玉曦微微松了松手,减了些力道,思茗不再说话,他方才收手。 花梓站在一旁,满身泥污,不敢出声,直到洞中沉默许久,她才觉着仿佛有张无形的网缠着她透不过气。 她不敢看思茗几近绝望的神情,也不敢看白玉曦痛苦又纠结的眼神。她努力回忆自己曾做过何事让这姑娘对她如此深恶痛绝。 然脑中一片混沌,一无所获。 洞外一片漆黑,仿佛野兽的口,欲将最后一点光热吞噬殆尽。 她实在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气氛,于是,开口道:“咱有话好商量,好勇斗狠不是好习惯……” “回家!”白玉曦忽然扯过花梓的手,捏的她生疼,仿佛骨头都要被折断了。 她知道他在发脾气,还是不小的脾气。 这次惹他生气的又不是自己,而是那个黑衣的姑娘,凭什么拿自己出气啊? 他手上用的力实在太大,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捏成粉末似的,她觉着十分不公平,可见,人善被人欺这话毫无道理,她并不善良为何总是被欺负。 她又不禁惴然思索,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事,所以他才抽风儿似的发脾气。 白玉曦扯着她走出洞口,却听思茗近乎哀求般喊了声:“师兄!” 花梓愣了愣,脚步沉重,白玉曦却没有丝毫犹疑,用力拉着她的手,继续前行,她不禁暗叹,当真的铁石心肠冷血无情,禽/兽不如啊。 暮秋的雨水夹着雪霰,冰凉刺骨,白玉曦只着一件单衣,那件黑色大氅此刻正静静躺在洞穴的山石上,思茗盯着黑色氅衣泪雨滂沱,她知道,他故意留下这衣服,怕她难捱夜里洞穴湿寒。 可这非她所求,她宁愿白玉曦扯着她冲进雨幕,这衣服随便留给谁都好。 难道,与他相依为命的不该是自己吗?她好不容易打探到他的消息,将他带到这里来,运功为他打通经络,却不想他睁开眼第一句话竟是:“怎么是你?” 思茗怕了,她从没这样害怕过,从小到大,她都害怕白玉曦,他稍一皱眉,她便心慌意乱,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最怕他会扔下她。 现在师父不在了,他与她的羁绊就不复存在了吗?即便不复存在也仅是对他而言,可对于思茗,或许要倾尽一生去解开心底深处的结。 “玉花梓。”思茗咬碎牙齿一般念着花梓的名字,眼眸深处是摄灵殿一望无际的阶梯,是无底的万丈深渊,还有师父如父亲一般慈爱的面庞。 “师父……”她忽然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十九章 回家 - 小女有疾 - 莫采 山脚的路坑坑洼洼,白玉曦大步向前,头也不回。 花梓跟得吃力,走了一天的路早已腿软,终于不堪疲惫,足下落空踩到水坑里,整个人瞬间失了平衡,扑倒在泥泽中。 污水四溅,花梓蓬头垢面,满身泥污,长发黏在脸上还在滴着污水。 白玉曦终于停下脚步,然却未松手,花梓觉得整条胳膊似乎脱了臼,疼痛传遍全身。 她想呼喊出声却喑哑着嗓子只闷闷哼了一声,说不出话来。心想,不会刚刚复明就又哑巴了吧?心中十分忐忑。 他转过身来,目光凛然,手上猛一用力,欲拉她起身。 霎时痛彻心扉,花梓觉得,皮肉与骨头仿佛被生生撕扯开来,破了音的喊声响彻山谷,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白玉曦心头一凛,倏然松手,花梓垂着脱臼的胳膊急速呼吸,整个脸蒙着死灰一般的惨白,嘴唇微微颤抖,丝毫没了血色,如将死之人。 她身上渗出一层细密汗珠,却瞬间附上一层冰冷的雨水,加之钻心的疼痛,让她止不住的颤抖。 她想,自己的模样一定很丑。 白玉曦似乎想要上前,却倏尔止步,眼中依旧燃着难抑的愤怒。 花梓疼的泪水不断,想要起身,却丝毫使不上气力。她觉着最后一点力气也要被疼痛抽离体外了。 努力抬起头,她望着白玉曦,哪怕扶她一把也好啊,可他只是站在那里,仿佛盯着自己的仇人,而不是亲人。 花梓终于没了力气,哭的无声无息,咬着嘴唇哑声道:“你……当真是我哥哥?” 她等不来白玉曦的回答,仰面躺在水泊中,天空的阴云仿佛触手可及,满眼是细密的雨水和雪霰,无边无际,如一张硕大的网,笼罩在天地间。 她慢慢阖上双眼,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然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噩梦连连,只觉得口干舌燥,四周茫茫黑暗,仿佛又盲了一般,她四下摸索,却踩了空,似是落入深渊,一直坠落,坠落,空气里缭绕着那个温柔的声音:“放心,有我在,放心,有我在,放心……” 这声音四下回荡,传到心中竟如绵密的银针刺在心口,疼痛难抑,她迷迷糊糊抓住一根藤条,荡尽周身气力喊了声:“冷尘!” 然她真的呼出口来声音却细如蚊蚋,委屈幽怨。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花梓睁开眼,白玉曦正垂手坐在床边,漠然望着她的脸。 四处弥漫着浓稠的药味儿。 她正抓着白玉曦的袖子,白玉曦见她睁眼,站起身来一甩衣袖,哼了一声,毅然出门。 花梓耸搭着胳膊,见地上的药碗摔个粉碎,一看便知并非失手打碎。 她想,白玉曦许是还在生气,可他在气什么? 窗外一片清冷,清晨的阳光格外干净,从遥远的天际铺到眼前,为初冬涂了一层暖色。 床尾的地方是一方四角暖炉,镂空的花纹隐隐现出柔柔火光,哔哔啵啵的炭火燃烧声隐约可闻。 雪球见白玉曦离去,嗖的一下跳到床上,毛茸茸的尾巴蹭着花梓的胳膊,许是刚在火炉旁趴了许久,全身都暖融融的,花梓一掀被子,它便不客气地钻了进去,贴着花梓的身子趴下了。 微微动了动身,周身酸痛,不过庆幸,胳膊已被接好,活动自如,若刚刚脱离了盲人的行列又立马加入了肢残疾的队伍,那实在让人痛心。 她望了眼案几上的茶水,啧啧舌,口中泛着清苦的干涩,十分难受。 “花梓!”狼女刚一进屋,见花梓盯着茶壶发呆,意会地走到案几旁,倒了杯茶水,端给花梓。 “你醒了。”狼女心中欣喜,可望见地上的药碗碎片,却不禁皱起了眉头。 花梓喝了水,嗓子舒服许多,试着回忆那日之事,却只记得自己昏死在水泊中,之后便没了意识。 “哥哥带我回来的?”花梓努力直起身子,狼女忙取了个大迎枕放在花梓背后,花梓依着大迎枕坐在床上,雪球偎在腿侧,睡的正香。 “嗯。”狼女点点头。 花梓见身上衣服已被换过,是淡蓝色的单衣,看着格外清爽,抬头说:“你为我清洗费了好大劲儿吧?那天我好像摔到泥坑里了。” 她觉得不好意思,却不想狼女摇着脑袋,红了脸,低声支吾着:“不,不是我,是你……哥哥白玉曦,帮你……” 花梓皱了皱眉,心中愠怒,自己也算待字闺阁的女儿身,即便是自己亲哥哥也该晓得避嫌才是。可她也知道,就算她计较了,也不敢责难于他,更何况看着地上的药碗,想来他还余怒未消,惹不得。 可是,他到底为何动怒? 狼女皱着眉,同情地望着花梓,她每每这样看着花梓,都让花梓觉得浑身不自在,故而微微阖上双目,言欲小憩歇息。 狼女起身打扫地上的瓷碗碎片,还有黑褐色的草药残渣。 狼女理不清那些纷乱的往事,只是心疼床上那个命途多舛的姑娘,若没有花梓,或许她永远走不出那座雪山,永远不知道怎样做一个人。 “对了,狼女,你可知道叫冷尘的人?”花梓忽然忆起方才那个梦。 狼女的手猛然一抖,几滴鲜血顺着药碗的瓷片迂回蔓延。 花梓欲起身,却依然无力支撑。狼女转过身,将手指放在口中吸允片刻,爽朗一笑:“小伤口,没事。”说罢,忙拾起收拾妥当的碎片出了门去。 关于冷尘的话题便如此不了了之了。 花梓愕然,不想说就不说呗,犯不上自残啊! 这样不了了之的疑惑可不止这一个,她若一一追究,那个喜怒无常的哥哥怕是要把她扔到山里喂狼了。 木炭几乎燃尽,有些发白,怕是微微一吹,便会化作满地尘埃。 花梓觉得身子发虚,昏昏沉沉便又睡了过去,这次倒杳然无梦,睁眼时晌午已过。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二十章 厨艺 - 小女有疾 - 莫采 雪球不知去哪儿玩儿了,花梓腹中空空,起身下床,身上的疼痛已去了大半,只是脚底依旧疼的钻心。 那日在洞中,脚底就已磨出几个滚圆的血泡,之后淋着大雨被白玉曦拉着疾行,生生将血泡磨破,只是彼时早已木然忘了疼痛,后又失足踩到水坑中,污泥中的小石子在脚上留了横七竖八的伤口,此刻,这些疼痛一起找上门来,顿时吃不消了。 她只得小心地迈着步子,向厨房走去,想觅些吃食。 由于花梓走得极慢,脚步极轻,白玉曦并未注意门口有人,花梓本欲去厨房,路过白玉曦的房间,发现房门半掩,便瞥了一眼,不想竟看到他在清理伤口。 待看得清楚了,花梓伏在门边,潸然泪下。 她未曾想,白玉曦本就伤痕累累触目惊心的伤口此时处处崩裂,许是沾染了污水的缘故,感染化脓,血脓遍布,惨不忍睹。 他看不到自己的背,只好咬着牙,将手绕到背后胡乱擦拭,却见额角,两鬓,脖颈,后背渗出层层细密的汗珠,最终化成大滴大滴的汗水在肌肤上蜿蜒滑落。 花梓微微一动,只听房门“吱呀”一声,白玉曦警觉的回过头来,问了句:“谁?” 她垂手站在门口看着白玉曦,抹了把眼泪,全然不顾脚下疼痛,大步走到白玉曦身旁,拿过干净的棉布,小心为白玉曦清理背上的伤口,转瞬间又是泪水婆娑。 自己简直狼心狗肺,竟从未想过白玉曦的伤。 她更没想到,那日她晕倒之时,白玉曦原本凌冽的眼眸,忽而慌乱无措,跪在她身旁,将她抱起,膝盖咯在石子上也浑然不觉,身上几处伤口裂开浸了雨水,十分骇人。 他抱着花梓回到家中,狼女傻了眼,刚要上前,白玉曦却吼了一声:“让开!” 狼女闪身,紧随其后。 白玉曦进门,安置了花梓,烧了开水,又将花梓脏了的衣服一一褪去,狼女欲帮忙,他冷冷瞪了过去,并不让她靠近半步。 脚上的伤,腿上的伤,一一清洗,擦干身子,盖了棉被,将热毛巾敷在花梓额头,一切处理妥当,又急忙生了火炉,找来干净的天蓝色布衣悬于炉子上方烘烤半晌,待衣服触手温热,方才小心为花梓穿着妥当。 事无巨细,亲力亲为。 他一直守着她,为她更换毛巾,熬药,喂药,熬粥,喂粥,直到她终于退了烧,进了些饭食,方才嘱咐狼女上前照看,兀自回房换了衣服。 花梓并不知道这些,然仅他这一身重又崩裂的伤口,就让她难卸其责,愧疚不已。 眼泪顺着下巴滴到白玉曦背上,他觉着背上微凉,泪水滑过伤口,有些微刺痛。便冷言道:“有什么好哭的,我又没死!” “都怪我……”花梓嗫嚅着,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别哭了!”白玉曦声音低沉然少了几分凌厉,转而竟有些戏谑地提醒道:“知道拜你所赐,就给我小心点儿,你是故意往我伤口上掉眼泪么?” 花梓这才回过神来,忙抬起袖子将脸上泪水擦干,暗暗舒了一口气。 白玉曦能如此跟她讲话,说明他大致已经气消了。如果他气没消,早抬脚出门了。 待伤口包扎妥当,花梓早已饥肠辘辘,本就有些虚弱,此刻更是脚底酸疼,一时站不稳,扶着床边坐下了。 白玉曦却转过身来,难得平和地嘱咐道:“在这躺着,不要动!” 说罢穿了衣服走出门,反身轻轻将房门关好。 花梓不敢随意乱动白玉曦的东西,躺在床上盯着床边挂着的剑怔忡。 窗外的阳光透窗而入,滑过窗棱,在案几之上铺了柔柔一层暖意。 案几与卧榻仅相距三尺。几点阳光洒落剑刃,折射出一缕刺眼的白光,花梓正眯着双眼看那白光,慢慢闭上眼,朦胧间竟有几分睡意。 正半睡半醒间,不知从何处传来阵阵饭香,让她口舌生津,迷迷糊糊间吧嗒吧嗒嘴,肚子又是一阵咕噜乱叫,花梓正梦里贪欢享受美味佳肴,却不想额头被敲得生疼。 她揉揉惺忪睡眼,见白玉曦正手持竹筷,盯着她的额头虎视眈眈,眼看着又要敲来,她急忙闪身起床,不禁怨声载道,明明他让自己在这休息,不过小憩片刻,这会儿就拿竹筷敲她额头,怎就学不会柔声细语摇醒梦中人? 可想一想,白玉曦温温柔柔跟她说:“花梓,吃饭了哦,快醒醒……”似乎更?人。 她有一百个不乐意,也只能憋在心里,不敢宣之于口,谁让她那阴阳怪气的哥哥如罗刹鬼似的。 可抱怨归抱怨,瞧见一桌子美味,再大的怨气都烟消云散了,还是那句话,万事吃为先。 她不得不承认,哥哥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厨子! 花梓喜形于色,穿了鞋子三步两步蹭到桌旁,金丝酥雀,花菇鸭掌,草菇西兰花,芙蓉鱼骨,另有翡翠如意汤,珍珠芋卷,如此别致考究的菜式怕只有宫中御厨方能烹制,难不成哥哥是宫里的厨子? 她冲白玉曦笑得如花初绽,随后拿起碗筷大快朵颐,全然不顾吃相。她是累坏了也饿坏了,当然,这只是为自己贪吃找个借口。 事实上,即便吃饱了睡,睡饱了吃,醉生梦死半辈子,再见这桌菜,她依然还会风卷残云,吃个痛快。 直到七八分饱,她才抬起头望着一旁细嚼慢咽的哥哥问道:“哥哥,你是宫中御厨?” “不是。”白玉曦一边回答,一边夹了一片鸭肉送到花梓碗中,直到收回筷子方才回过神来,许是照顾她久了,即便她此刻眼睛看得见,他也偶尔下意识地去照料她。 花梓冲他眨眨眼,微微一笑,夹了个珍珠芋卷放到白玉曦碗中,如今她看得见了,也该尽些自己的心意了。 她怎么会知道,白玉曦不喜甜品。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二十一章 离家 - 小女有疾 - 莫采 白玉曦夹起芋卷慢慢咀嚼,扯出个极不自然的笑。 花梓想,他脸也没受伤,怎么抽筋儿了呢? “要不要把鬼老太请过来,给你好好看看脸,我怕严重了会口眼歪斜。”花梓叼着个西兰花忧心忡忡。 “……”白玉曦薄唇紧抿,半天吭哧了一句:“不用你管!” 花梓见他不高兴,转而问道:“哥哥,你这御厨一般的好手艺跟谁学的?” “父亲饮食诸多讲究……”他眼中蒙了一层薄雾,落寞与无奈交相杂糅,花梓看在眼中,心里发憷,她怕哥哥又发脾气,立马闷不吭声。 每次提到父亲,他都会生气,转而把脾气发到自己身上,时间长了,她也不以为意,只当自己是勾践,白玉曦是苦胆。 不定哪天,自己或许就崛起了。 谢天谢地,白玉曦并未发火,只是低下头说了句:“食不言。” 花梓本想询问白玉曦冷尘是何人,然此刻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问出口。心中寻思着,还是等师父来了问师父罢。 白玉曦吃个七分饱便歇了筷子,花梓却撑得肚子滚圆,靠在椅子上,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他盯着花梓瞧了半晌,起身从柜子里取出长鞭送到花梓面前:“习武之人,武器丢了还浑然不觉的,当真少见!” “雪碎!”花梓抚着鞭子脱口而出:“哥哥教训的是,哪天穷的叮当烂响,可以把它当了换饭钱。这可是保命的东西,得收好了。” 白玉曦先是无语,随后向她投来凌厉的目光:“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这鞭子叫雪碎?” “狼女告诉我的啊。”花梓随声作答,却听“哐啷”一声,白玉曦的拳头重重捶在桌角,将桌上一应碗碟震得哐啷作响,久久方才落定。然落定之时,白玉曦已大步流星走出门去,花梓仰面朝天暗暗叹息:“这又犯了什么病?” 花梓忽而觉得大事不妙,紧随其后追了出去,然待她追到庭院之时,白玉曦的巴掌已赫然落在狼女的脸上,霎时便出现五个红彤彤的指印。 可更让她诧异万分的是狼女的样子。 狼女双手着地,呲牙怒吼,眼中迸出野兽才有的狰狞,发出低沉嘶鸣,如饿狼一般,蓄势待发。 白玉曦警觉却不屑地盯着狼女,怒意未减。 “狼女!”花梓轻轻唤了一声。 狼女听到声音,侧目望向花梓,立时站起身来,眼中的狰狞也慢慢消散。忽而低下头去,好似打人的是自己一般。 花梓虽心有余悸,然更多的是恼火! 她脚伤未愈,疾步而行便会一瘸一拐,看在眼中甚是滑稽。可她脸上却是赴死一般的凛然。 对抗白玉曦这样的怪物,确实要做好牺牲的觉悟。 白玉曦从未见过她如此表情,虽不动声色,心中却有些后悔。 “你为何打她?”花梓直直站在白玉曦面前,冷着脸,厉声责问,气势十足,心底却虚飘飘的。 “你责问我?你以为你是谁?”白玉曦掐着花梓的下颚,眼中没有丝毫退让,反而戾气逼人。 即便他错了,他也不能容忍她的放肆!她永远都没资格! 花梓奋力挣脱白玉曦的手,白玉曦轻哼了一声,一甩衣袖别过脸去。 狼女又有些抑制不住愤怒,正要发作,花梓一把拉过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将她拉至身前,有些粗糙的小脸却望着白玉曦冷言道:“好,既然这样,你容不下我们,我们走便是,这些日子给您添麻烦了,您多保重!” 几句话虽说心平气和柔声细语,然掷地有声,疏离之意溢于言表。 白玉曦心中咯噔一下,百般不是滋味,却只皱了皱眉,动也未动,依然沉默不语。 花梓见他并不挽留,想来他早已对自己厌恶至极,只盼着自己早些识趣,尽早离开。 她觉得自己唯唯诺诺许久,总该强硬一次,于是拉过狼女微微一笑,钻进屋子,整理细软。 过了许久不见花梓出来,白玉曦心中豁然松了口气,这才坐在石凳上,心想她必是无处可去,此刻正后悔万分。 他寻思着,就当此事从未发生罢了,过会儿进屋去,见着她要说些什么好呢? “吃完饭也不收拾?”他皱着眉,摇摇头,不好不好,应该沉着脸说:“脏衣服放在那里等着我来洗?”也不好…… 他正绞尽脑汁苦苦思索,就见花梓抱着雪球从屋里出来,与狼女二人各自挎着个包袱,白玉曦见花梓望向他,忙转过头去,依旧冷着一张脸,一副视若无睹,若无其事的样子。 花梓双唇微启,然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出口,终于未留下只言片语,低下头,拉着狼女的手,大步流星踱出门去。 二人顺着长街渐行渐远,花梓三步一回首,直到路口,迟疑片刻,依旧不见白玉曦的身影,遂深深叹口气,转身消失在街角。 白玉曦屏气凝神,却再也捕捉不到她二人的脚步声,这才慌了神,匆忙奔向门口,望望左边,又望望右边,空空如也。 来往路人零星数人,却怎么也捕捉不到熟悉的身影,这正应承了那句诗,死要面子活受罪,自作孽者不可活。 至于此诗出处,我们不必计较。 而花梓此时恰好与一姑娘擦身而过,她并未留意,低着头默默前行,然那姑娘却停下脚步,回眸望着花梓的背影,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片刻间又微微笑了笑,这笑容里有些凉意,也有些得意。 花梓并未清楚记得她的样子,然花梓的模样她却未曾忘记半分。 她转身朝着白玉曦的宅院走去,黑色长裙在明晃晃的阳光下透着鬼魅的暗茫,能将黑衣穿的如此妩媚妖娆,怕是只有思茗了! 白玉曦不见花梓,便踱步回到石凳旁坐下,心乱如麻,将一切她会去的地方在脑中过了一遍,正当此时却听到大门吱呀作响,他倏尔起立:“你……” 然抬头却见思茗娇俏的笑脸,如花似玉,白玉曦大失所望,脸上霎时回复平日的冷然自若。 “你来做什么?”白玉曦说话间瞥见她手中的衣服,认得是他那日留在洞中的黑色大氅。 “我就不能来看看师兄你?” 思茗将衣服放在石桌上,拿起茶壶倒了杯水,正举杯欲饮,白玉曦一个转身夺过杯子,低声斥道:“别喝!” 思茗拿过茶壶,捻着兰花指,揭开壶盖儿,轻轻嗅了嗅,转而扣上壶盖儿呵呵一笑:“难怪……” 若论阴阳怪气,思茗较之白玉曦,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敢放她走?不怕她死在外头?”思茗微微侧目,见他依旧抿着薄唇不言语,嫣然笑道:“难道……师兄算计的更为长远?” 说罢起身附上白玉曦的肩,轻声耳语道:“想来师兄并没忘记,那贱人本就该死!” 思茗话一出口,眨眼间,白玉曦的剑已出鞘,如毒蛇一般朝她蹿去。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二十二章 偶遇 - 小女有疾 - 莫采 剑锋停在思茗咽喉处,戛然而止。 “敢动她分毫,必让你生不如死!”白玉曦魔鬼一般将牙齿咬的咯吱作响,眯着狭长的眸子,呼吸极重,手上青筋凸起,思茗眼中终于流露出惶恐之色,显然,白玉曦的反应让她始料未及。 “滚!”随着一声怒斥,白玉曦终于收剑。 思茗心中千回百转,疑惑重生,然不敢多做停留,万般不甘也只能捏着拳头,忿然离去。 夜空撒满星子,月影浮在云间,桑树光秃的枝桠上挂着零星几片枯叶,树影婆娑,映在石桌上,清冷萧瑟。 寒风拂过,尘埃卷着枯叶在地上盘旋起舞。 白玉曦冻得嘴唇发白,听着枯叶旋舞的沙沙声,心底一片寂寥,终于起身回房。 点亮油灯,房里一片死寂,只余自己的呼吸声,他眼中浮现少有的落寞,心中一片萧索。 然微一低头,却见桌上摆着整整十几包药材,在灯光之下泛着昏黄的光。药材旁静静躺着一纸书信,折成四四方方被压着一角。 白玉曦拾起那张纸,小心打开,上头行行小字密密麻麻,记着药材配方,以及如何服用,如何熬药,清理伤口需注意哪些,最下方甚至还列了许多忌口的食物,事无巨细,无一遗漏。 他眼眶有些潮湿,方才晓得为何花梓收拾包袱时许久不见出来,当时还以为她回心转意,不愿离去了,此刻想来竟是为他准备药材,写下这一纸留言。 他仰面闭目深深吸气,心中怅然若失。 或许一句挽留,她便不会走。 白玉曦默默收好药材,捧起腰间陶埙,默然吹奏,幽幽的调子较平日多了几分愁绪,如浮云飘忽缭绕,竟添了三分暖意…… 一曲罢,他扯过身边的酒壶,仰头便是一大口,浓烈的女儿红顺着下颚,脖颈,一直流至胸前,渗进伤口,却浑然不觉疼痛。 终于,酒壶空了,他抖了抖手中倒悬的酒壶,直到一滴都倒不出,这才收起陶埙,踉跄出门,若不找个酒家大醉一场,断然无法入睡了! …… 花梓坐在一家客栈的房间,双手托腮,望着冷冰冰的月亮。 客栈临街,后院却是翡翠湖泊,这个节气,晨暮天凉便会结上一层薄冰,待午时日头高照之时,湖上又会腾起朦胧水雾,如梦似幻,如是仙境。故而此家客栈虽非雅居,甚至因年久失修,有些老旧,但宾客络绎不绝,更有许多文人雅士来此静心潜读,附庸风雅。 她原本打算去云梦泽投奔萧叶醉,然一是心下不愿如此断然离去,二是打听得知,云梦泽相距此处需一日行程,夜间赶路终是不妥,遂与狼女商量之下,找了这样一间客栈歇脚。 狼女将床铺收拾妥当,转身道:“饿吗?要吃饭吗?” 花梓点点头:“下楼吃些罢!” 客栈二楼客房,一楼专供饭食,家常小菜,常见野味,一应俱全。 二人落座,只点了些青菜,菜虽可口却吃的索然无味。 花梓想了想,还是叫来了小二,给狼女要了只烧鸡。 “不,不用,钱不多,我吃菜,不吃肉也行。”狼女满脸通红。 花梓眉眼弯弯:“我也馋烧鸡了,又不是买给你一个人的。” 等烧鸡上了桌,花梓只吃了一口,就不再吃了。 狼女心中不是滋味,低着头小声道:“怪我,今日之事……我回去道歉……” 花梓连忙反驳道:“又不怪你!明明是哥哥……”她轻轻叹口气:“是哥哥过分了。”心中十分无奈,他似乎一直都很过分。 狼女扒了几口饭,心底柔软的地方又一次被触动,即便记不得过往,花梓依然还是花梓,永远都不会变。 然就在此时,一声娇嗔传到耳中,花梓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冷尘哥哥……” 花梓倏然回眸,心跳漏了半拍,这是她梦中喊过的名字,这是她梦中见过的人。 星目剑眉,青衫飘逸,剑锋所指,梨花旋舞……霎时那个梦无比清晰,仿佛就在眼前,她心中一阵痉挛,不觉间竟热泪盈眶,她自认为不是什么柔弱的小姑娘,动不动就哭着实不是好习惯,遂擦了擦眼泪。 相隔甚远,沐冷尘并未瞧见花梓,他从楼上下来,身后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额前一枚软香玉,长发垂腰,一双杏仁目清波流转,两弯微蹙含烟眉,樱桃小口,肌肤似雪,两腮略微有些婴儿肥,一身米白短打,配米色流苏裙,娇俏可爱,她正撅着小嘴儿追着沐冷尘疾步下楼。 花梓凝神望着沐冷尘,狼女脸色骤变,急忙拉住花梓的衣襟,花梓回头,疑惑地望着狼女,狼女摇头,却欲言又止,张口结舌。 花梓擦干眼泪,豁然起身,朝着沐冷尘的方向唤道:“冷尘!” 沐冷尘与那姑娘齐齐望向这边,花梓微微一笑,迎了上去。 她想,无论如何,过往那些事,终有一日要面对,既然老天让她再次遇到这个人,她又怎能无视? 说到底,还是耐不住好奇心。 他双眼微红,不可置信似的微微抖动,终于一把抓住她的肩,拉她入怀,将她紧紧箍在怀里,仿佛生怕她会消失一样,温柔地声音在耳畔呢喃:“太好了,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对不起……对不起……” 他声音这么熟悉,这样好听,她一时恍惚,竟沉溺其中。 然刹那间,脑中闪现哥哥冷冰冰的脸。她回过神来,奋力推开沐冷尘,重重喘了几口气,这才平定心绪。 沐冷尘又拉过花梓的手,依旧攥的紧紧,低声道:“我晓得你心中怨我,可……” 不待他说完,花梓又急忙抽回手,有些不悦地打断他的话:“公子,做人得自重啊!”话一出口,竟有几分苦口婆心的味道。 狼女忙上前一步,将花梓拉到身边,狠狠瞪着沐冷尘,低声道:“花梓,我们走!” 此时,跟在冷尘身后的姑娘也拉着沐冷尘的手,小脸胀的通红,小心翼翼道:“冷尘哥哥……”她偷偷瞟了眼花梓,眼中神色复杂。 “狼女……”沐冷尘近乎祈求地望着狼女。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二十三章 对峙 - 小女有疾 - 莫采 狼女不说话,拉着花梓的手,欲带她上楼去。 她手劲儿一向极大,花梓被她拉扯的手腕生疼,忍不住“嘶”了一声。 狼女这才停下来,紧张地揉着花梓发红的手腕,却不忘警觉地盯着沐冷尘的一举一动。 沐冷尘木然地站在那里,仿佛将死之人贪恋尘世一般望着花梓,再度开口:“你总要听我解释……” 花梓一脸茫然,皱着眉头没有半点回应。 她犹豫再三,终于客套地问道:“我脑子坏了,过去的事都忘了,我就是想来问问你,我们以前认识吗?”言罢不失礼貌地微微一笑。 沐冷尘忽而攥紧拳头,低声问:“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花梓不知所措,轻轻摇摇头,尴尬地瞥眼周围食客投来的异样目光,心中暗叹,就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谈谈过去,聊聊如今,再憧憬下未来?非要这么激动吗,真是让人无语。 “有什么好解释的!”一声怒喝从门口传来。 哥哥!花梓忙望向门口,白玉曦片刻间已立于花梓身前,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本能抓着他的袖口,就像那个娇俏的姑娘拉着沐冷尘的手。 不等花梓开口,她手一滑,白玉曦的袖子已然离手,眨眼间,随着破风一声锐响,白玉曦的剑锋已直逼沐冷尘胸口。 沐冷尘本就失神,一时躲闪不及,右肩霎时出现一道剑痕,鲜血顺着臂膀流到指尖。 白玉曦转身又是一剑,沐冷尘却似乎浑然不觉,怔忡地望着玉花梓。 白衣姑娘见势不妙,拔剑间一跃而起,白玉曦却毫不招架,仿佛饿狼死死盯着沐冷尘,即便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哥哥!”花梓睁圆了眼睛,抽出腰间长鞭,朝白衣姑娘的手抽了过去,白衣姑娘的手背霎时出现一条血痕,手中的剑也应声落地。 花梓鞭法并不纯熟,一不小心扫到白玉曦的剑身,他见花梓出手,心中紊乱,剑身急转下,收剑回身。 待白衣姑娘与白玉曦双双落定,花梓闪身站在白玉曦身旁,而沐冷尘却依旧呆呆望着花梓,指尖的血滴答滴答滴到地面,他仿佛失了知觉,感受不到半点疼痛。 “哈哈哈……”沐冷尘忽然仰天大笑,笑到最后竟万般凄凉! 他想,她定是恨他入骨,连相认都不肯。 他宁可被她一顿痛骂,亦或是拔剑相向,哪怕死在她的鞭下,也比此时这样更让他安心。 她明明记得自己的名字,为何一副素不相识的表情?她明明应该恨透了他,为何却能笑得温文尔雅? 即便是恨,也是一种牵绊! 可如今还剩什么?白玉曦的剑刺过来的时候,他不想去躲,他只想看看,自己濒死之时,她眼中到底会是怎样的神色。 可她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她长鞭扬起却不为救他性命,他看得清楚,她眼中只有白玉曦! 白衣姑娘扯着袖子按住沐冷尘肩上的伤口,吓得泪雨涟涟,连声唤他:“冷尘哥哥,冷尘哥哥,不要吓我,冷尘哥哥……” 沐冷尘不去理会她,望着花梓,温柔笑道:“我留着这条命,就是等你来取!” 花梓忽而心中一动,朦朦胧胧的声音在脑海中此起彼伏。 “有我在,放心!” “我去跳崖你也陪我?”“你敢跳,我便敢随!” “这藤是千年青藤……” “你去哪,我便去哪!” 这些声音仿若千丝万缕纠缠在一起,理不顺,也挥不去。心中十分难受,仿佛莫名的委屈统统涌上心头,霎时将她淹没,没有半点儿挣扎的余地。 她抚着额角,抓住白玉曦的胳膊,低语道:“哥哥,我头疼!” 沐冷尘见花梓嘴唇发白,周身颤抖,片刻间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顿时慌了神,上前几步却被狼女拦下。 只见白玉曦不慌不忙,取出一个朱红药丸塞到花梓口中,又随手拿起身旁的茶壶喂她喝了口茶,将药丸顺下去,这才扶她坐好。 一改平日的疾声厉色,他温柔笑道:“你休息休息,好点儿了随我回家去!” 花梓有些失神,她从未见过哥哥这样和颜悦色,竟有些不太习惯,可无论如何心中还是觉得很温暖,觉着这才像个哥哥的样子。 “你给她吃了什么?”沐冷尘厉声问道。 花梓这才恍惚抬起头,望向白玉曦,眼中闪着疑惑。 白玉曦恍若未闻,低头望着花梓,笑容依旧:“你头疼因眼疾而起,这丹药可缓解疼痛,并无大碍。” 花梓心中大惑不解,哥哥怎换了个人似的? 此时,客栈老板见气氛稍稍缓和,忙弓着腰,好声好气,小心翼翼道:“二位爷,三位姑娘,天色已晚,何不早些歇息,天寒日短,夜里凉,我这小店也该打烊了……” 心里却想,这几个凶神恶煞的玩意儿,可莫要把店砸个稀巴烂,把客人搞得人仰马翻,落荒而逃,最后拍拍屁股走人,连住店钱都不给。 江湖险恶,不开黑店实在难混,隔三差五便被一些无良江湖人士坑个半死。 花梓觉着舒服许多,却有些困倦,见场面如此混乱,想来也不会有人想来述说来龙去脉,还不如跟哥哥回家了,他总不会对今夜之事闭口不提吧。 若他真不提,那日后再作打算罢!这打算便是,识时务地忘了此事。 花梓随狼女回到房里取包袱,离开前望了眼白玉曦,他异常温柔地笑着点点头,示意她放心去罢,花梓不禁打了个冷颤。 白玉曦见花梓上了楼,将花梓剩下的半盏茶一饮而尽,悠然踱到沐冷尘身旁,他变脸的速度让人不得不服,方才至死方休欲夺其性命,此时却不急不慢悠然自得。 他冷着的脸忽然闪过一抹笑意,白衣姑娘向后瑟缩了一下。 “你若不想她死,就安分些!滚远点儿!” 白玉曦声音并不高亢,却掷地有声,让人毛骨悚然。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二十四章 伪装 - 小女有疾 - 莫采 一直心绪不宁的沐冷尘忽而凝眸皱眉,仿若魂魄归体,凛然道:“你敢动她……” “怎样?”白玉曦笑得更加诡异:“你拿什么威胁我?我只剩一条命,你拿去啊,你杀了我,她会更恨你!” 沐冷尘死死握着剑柄,双手颤抖,即便眼中怒火中烧,也只能咬碎牙齿混血吞。他知道,他没有理由不爱她,而她,却没有理由不恨他! 楼上,花梓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狼女,你愿意回去吗?你若不愿回去,我们明天就去云梦泽。” 狼女挠挠头,咧嘴一笑:“回去吧,有肉吃。” 花梓下楼之时,白玉曦瞬间换上一张温柔笑脸,拉过花梓的手,接过她的包袱背在肩上,轻声问道:“收拾妥当了?落下什么没有?” “包袱还没打开过,没落下什么。”花梓看着白玉曦,心想,在他脸上能看到笑容已属不易,而这样温暖宜人的笑容简直千年不遇,定要记在心中。说话说的好,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啊~ “那我们走。” 白玉曦轻轻拍着花梓的肩膀转身就要出门,花梓却忍不住扭头回望。 沐冷尘一声不吭,垂着滴血的手臂,盯着玉花梓,眼中情绪复杂。 花梓忽而觉得十分难过,她又想起刚刚脑中闪过的声音,她知道,她与他一定有着剪不断的恩怨纠葛,可无论如何她都想不起来。 他眼中的难过仿佛溪水,能够慢慢流到她的心底,注满整个心脏。 她正望着沐冷尘失神,白玉曦眉峰一挑,眸子划过一道冰刃。 然花梓却只顾盯着沐冷尘,并未察觉分毫,之后发生的事便提醒她,日后行走江湖需时刻小心,不可懈怠,一不留神就有可能吃了亏。 白玉曦忽而转过身来,站在花梓身前,扳过她的脸,吻上她的唇。 月光刚好铺在白玉曦的身上,黑色大氅仿佛腾起一层薄雾,散着幽暗的光。 花梓杏目圆睁,盯住白玉曦的眼睛。他眼中的冰刃丝毫未褪,反而添了一层怒火。 她眼中却慢慢浸满了泪水。 疑惑、委屈、惶恐、无助…… “你在为谁哭?”白玉曦死死咬住花梓的嘴唇低声发问,如凶猛的野兽在猎物将死之时发出的最后一声嘶吼,由于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花梓听得清楚。 他双手抓着她的肩,闷声发泄着心底源源不断涌出的愤怒,直到口中一片咸腥,那是眼泪混着鲜血的味道。 花梓摇头,大滴大滴的眼泪滑落脸颊。 她不懂,为何这般委屈还能忍着,她本不是委曲求全的人。 白玉曦终于抬起头,竟一扫方才魔鬼般的凶残,笑得如沐三月春风般和煦融融:“跟我回家罢。” 他又笑着附身,在花梓有些惨白的脸颊上轻轻一啄,小声耳语:“跟我走!” 白玉曦抬头望了眼周身颤抖的沐冷尘,诡异的笑容在嘴角肆虐开来,他何等聪明,不需他动手,便让沐冷尘遍体鳞伤。 他沉浸在报复的喜悦中,顾不得许多,他想,即便他伤到了玉花梓,也在所不惜,她所承受的伤痛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她犯下的过错,她罪有应得。 沐冷尘看不见花梓的脸,花梓也并未转身,她低着头跟在白玉曦身后,出了客栈。 狼女犹疑片刻,走到沐冷尘身边,沉声道:“她真的,不记得了。”说罢追着花梓出了门。 沐冷尘仿佛被抽空了一般,瘫坐在身旁的椅子上,脑中一片混乱,他不知道狼女最后的话什么意思,她是真的打算忘了他,还是花梓真的记不起过去的种种? 他想了许久,豁然明朗,若她打算忘记自己,又怎会唤他的名字,又怎会没有丝毫怨恨,难道,她真的什么都忘了? 她忘了,那她便不再恨他,可是,她也不再爱他。 可沐冷尘却未曾忘记丝毫,她的一颦一笑,深深刻在他的骨子里,仿佛成了身体的一部分,无法割舍? 他攥紧了拳头,心中若乱坟孤冢,满目苍夷,终于高声喊道:“上酒!” 一旁的白衣姑娘低着头,仿佛做错事的孩子,悄无声息泪水婆娑。 …… 花梓如木偶一般被白玉曦牵着走过杳无人迹的长街。 忽然,她停住脚步,白玉曦转过身来,正对上花梓空洞迷茫的眸子。 他心中忽而一阵酸涩,说不出的难过,竟微微有些悔意。他做事一向谨慎周密,为何今日竟如此失态,他本不该亲她,本不该多生事端,如今要如何与她解释? 他知道,他伤了她。 他可以容忍自己对她的伤害,可他无法面对心中的懊悔。 他是白玉曦,他是摄灵殿的少主,他从未害怕过,从未乱过方寸,他做的每件事都没有后悔过,他从不给自己后悔的余地!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也应如此! 他忘了,自己是个人,而非魔! “你不是我哥哥。” 白玉曦不置可否。 “为什么骗我?” 花梓面无表情,语气异常冷静。 白玉曦捏着她的手,抿着嘴唇,盯着花梓脚下的小白狐凝神苦思。 “无话可说?”花梓猛然抽手,白玉曦微微晃了晃身子,花梓眼底是一片死水,却并不平静。 白玉曦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花梓,那个无所畏惧,倔强执拗的姑娘。 “我是你父亲养子,你与沐冷尘早有婚约,他却为了做雪域的驸马离开你!你伤心过度,失明失忆,我不知你今日如何遇到他,若你还懂得自爱,就给我离他远远的!” 白玉曦一股脑说完这些话,心跳久久不能平复,他方才一时情急,脱口而出,并未多加思量,然既已出口,便无退路,两人对望良久,无一方妥协。 终于花梓冷冷望着白玉曦,眼中三分戒备,漠然道:“若真是如此,你便放我去找师父,我自会问个明白。”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二十五章 师门 - 小女有疾 - 莫采 白玉曦伸手欲拉住她,却抓了个空。 花梓的袖口拂过他的指尖,消失在茫茫黑夜里,他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身影,心下一片寂寥。 本是出来借酒消愁,却不想会遇到她,本以为可以接她回家,却又让她转身离去。 他后悔了,他真真切切的后悔了,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一怒之下打了狼女一巴掌。 寒夜漫漫,月光都是凉的,打在青石路上,映在眼中,一片清冷。 远处的人家还隐约可见几点灯火。 还记得几个月前,也是清冷的夜晚,他站在茶馆门口,望着万家灯火,紧紧抱着花梓。 那时她还小心翼翼喊着哥哥,她还吃着他做的饭菜连声称赞,而如今,他却丢了那个相濡以沫的人。 他抬头望望如墨苍穹,自嘲般冷笑,终究,自己是个无家之人。 不远处的酒肆依旧亮着几点灯火,他循着酒香踉踉跄跄寻了去…… …… 逸云阁位于云梦泽东南部,近水临风,碧峦幽湖,风景格外雅致,加之楼阁处处精雕细琢,各式镂空花纹,妙趣横生。 然此刻节气微寒,湖水凝滞,层峦迭起也少了诸多绿意。 花梓躺在云梦泽的逸云阁,睡到翌日清晨,睁开眼时,厚重的罗帐若流苏从屋顶直垂地面,在晨风轻抚下飘忽不定。 她揉揉惺忪的眼,回想那夜,与白玉曦分手后,她走过那条街,脚下越来越重,终于瘫坐在荒无人烟的荆棘路旁,石子和枯树枝将腿上划出横七竖八的伤口,那么疼,疼的她泪流满面,苦苦支撑的勇气瞬间土崩瓦解。 即便她找到了萧叶醉,他就会如实相告吗?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这样害怕过,即使眼睛盲了,也不曾这样害怕过,她拉着狼女的手痛哭失声:“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该相信谁?我能相信谁?” 她用力摇着狼女的衣袖,雪球轻轻蹭着她的腿,轻声低鸣。 狼女跟着她一起哭,见她哭累了,伸手将她扶起,朝着云梦泽的方向默默走去。 两人走了一夜,直到天边微微泛白,方才找个桥洞睡了片刻,待日头升起,又忙着赶路,只买了几个包子充饥。 穿过两个小镇,天色已晚,这才远远望见云梦泽巍峨高耸的棂星门,门前是绵延而下的白玉阶。 她二人疾步前行,立于阶前,抬头仰望,门楣之上硕大三个字:云梦泽! 花梓早已疲惫不堪,迫不及待找个歇脚之所。 二人拾阶而上,待到门前已气喘吁吁,几个扫地的丫头忙拦住她们,上前问道:“来者何人?” 问话的丫头盯着花梓,上下打量一番,语气缓和道:“你们可是我门派中人?为何未曾见过?” 花梓忙解释道:“我来找我师父,萧叶醉。” 那丫头眉毛一挑,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你说萧叶醉?我们云梦泽的二当家?” 花梓点点头,揉着酸疼的腿,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我没有来过这里,可萧叶醉确实是我师父。” 那丫头又掩着嘴呵呵一笑:“谁不知我们二当家向来不收弟子?你要糊弄我,也找个别的谎话儿,怎就盯上我们二当家了?难不成是看他长的俊……” 花梓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心想,也不知是谁看他长得俊,动了花心,不由嘀咕道:“他那长相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丫头一听,又不乐意了:“真是大言不惭,普天之下,还能找着比我们二当家更英俊的?” 喜欢不行,不喜欢也不行,这就是传说中的花痴么?她忽然就想到了樱柳,不由微微一笑。 花梓懒得和那丫头争执,正窘迫间,忽而想起那枚琥珀般嵌着枫叶的玉石。 翻出紫檀盒,取出玉石,花梓连忙递将过去:“这位姐姐,这是我师父给我的东西,你可识得?劳烦姐姐帮忙通告一声,玉花梓不胜感激!” 那丫头刚要去接,手却停在半空,脸色变了几变,终于未敢伸手接那玉石,心有不甘地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没好气儿地说:“等着!”便进了门去。 花梓心中不快,却也无法,只能等在那里,心想,云梦泽果然是女权当道,一个扫地丫头都如此专横。 真不错! 旁边几个丫头看着她二人窃窃私语,花梓将玉石重新收好,扭过头去,望着远处天边燃着的红霞怔忡出神。 难怪花勿语每每提及云梦泽便好似提到人间白玉京般赞不绝口,即便这时节已花木凋零,然云梦泽之大气壮阔依然让人不禁咋舌。 过了半晌,那丫头回来对花梓说:“跟我来吧!” 花梓望了眼狼女,狼女点点头,两人便随着丫头进了正门。 云梦泽内部清丽温馨,布局精巧,她三人穿过几扇耳门,在一座色调暗红的阁楼前驻足,那阁楼主体四角,飞檐若凤,立于湖面之上,一侧附着六角敞亭,不过两人高,并不夺目,却点缀的恰到好处,也煞是实用,秀美不失庄重。 而叶姝正立于楼前,一袭红衣英气逼人,让人不觉间忘了她的女儿身。 “掌门,人已带到!”那丫头低眉顺眼,俯身行礼。 “花梓,你来了!”叶姝转过身来,面带笑容,唤花梓到身前,拍拍她头上的尘埃枯叶,想花梓这一路赶来定是奔波劳碌,未曾好好休息。 叶姝并不多问,柔声道:“眼睛恢复得可好?我一直没抽出空去看看你。” “劳师叔挂心,一切都好。”花梓应着,眼中透出感激之色。 “那便好,你且在逸云阁住下,明日你师父便会回来。” 花梓这才抬头,见阁楼正中高高悬着个硕大匾额,逸云阁三个字遒劲有力。 她窘迫地应道:“突然造访,给您添麻烦了。” 总要客套客套,等混熟了方能做到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境界,若操之过急,便会走火入魔,轻则被大家排挤,重则被逐出师门。 “你本是云梦泽门人,何谓麻烦?”叶姝拍拍她的头,悉心嘱咐道:“阁楼之中茶点衣物一应俱全,你去二楼洗个澡,吃些东西,好好睡上一觉。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多陪你了。” “嗯,谢过师叔了。”花梓微微一笑,心里轻松不少。 送走叶姝,花梓深深呼了口气。 望着眼前楼阁,她心想,无论如何,总归找到个安身处,想来自己也算运气,无论走到哪儿都能衣食无忧,得人庇护。 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对不起白玉曦,转瞬又觉得自己生出这种想法简直是疯了,被欺负也会上瘾吗?这不是受虐狂吗? 这是病,得治啊!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二十六章 老妪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躺在卧榻上不愿起来,这一觉睡得格外香。 罗幕轻摇慢摆,从罗幕的缝隙可以瞧见凉丝丝的晨光,仿佛数不清的精灵嬉戏玩耍。 她正沉浸在宁静的愉悦中,恍惚出神,若能糊涂一世,在此终老,也未尝不是幸事。 萧叶醉还是未归,叶姝遣人来说他要耽搁几天,过两三日才会回来,让她在逸云阁暂住几日,每日三餐自会有人送来。 花梓客套几句,传话的人又道:“这是掌门差我送来的壹佰零捌路鞭法图,望姑娘悉心研读。”说罢,将三本古卷小心置于朱木案几之上便走了。 那古卷虽整洁完好,然纸张昏黄,一看便知有些年头了。 花梓想,世间万物,但凡有些年头的,似乎就变得格外珍贵,例如千年古树,千年古参,千年古瓷,千年老鳖,千年老妖。不知这古卷是否超过千年,若超过千年,送到当铺定能换得一世衣食无忧。 故而,她一度想将这些古卷据为己有,直至后来萧叶醉告知,这些鞭法图只有百年之久,她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花梓心里倒不急着见萧叶醉,乐得自在几日,顺便静静心。 她将古卷翻开几页,觉得很有趣,不想这鞭子竟能打出这样多的花样儿来,她随手拿了一本,一溜烟穿过罗幕,在湖旁找了块宽敞的空地,一招一式,像模像样舞起鞭子。 雪碎若青蛟游龙,破风卷云,尘埃轻扬,鞭乍响,霎时冰湖裂,腾起一层薄雾,美不胜收。 花梓正舞得兴起,忽而膝盖吃痛,她踉跄着站稳,鞭尾却直直朝自己飞来。 “啪” 一个小石子打在鞭尾上,花梓被震得手腕生疼,却始终未松手。 “好丫头!” 花梓循声望去,一位身着暗红布衣不修边幅的老妪拿着个扫帚,正坐在山石旁。由于山石掩映,看得并不真切。 她见花梓瞧见她,起身朝花梓走来,步子虽凌乱不稳,速度却极快,眨眼间已绕到花梓身后,一撩花梓背后的长发,又以极快的速度闪到花梓身前,恍若无人般喃喃道:“果真是你!” “婆婆认得我?”花梓揉揉生疼的膝盖,心中纳罕,想来自己往日交际甚广。 “你鞭子翻飞,我一个小石子就能打到你膝盖上,啧啧啧,朽木也。”那老妪摇头晃脑,满面嘲讽,满头鹤发随风轻摆。 花梓撅着嘴不说话,有些气馁。 “不过……”老妪拍拍手上的灰,笑道:“你吃痛也不肯扔了鞭子倒是好样的。” 花梓抿嘴一笑,脱口而出:“那倒是。” “……”老妪一时无语,狠狠剜了她一眼,花梓抿着嘴不再作声。 “丫头,鞭子舞得好,那可是一丝风丝儿都近不得身的,你让一小石头钻了空子实在欠火候。鞭子是一方霸主,你人在何处,何处你便是王,谁近身,都不能全身而退才是。” “谢婆婆指点!”花梓眼睛一亮,俗话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她属于读了书却不知其意,心领神会却不得要领,眼睛一亮是因为心灵,心中感叹是因为手笨。 心灵手笨之人活的十分辛苦,因被手笨拖累别人都不晓得自己如何心灵,花梓自认为便是这样的人。如此一想,心中十分宽慰。 “我一老太婆,胡言乱语几句罢了,谈不上指点呦,武学之精,全靠自悟,苍穹之广,在于无际,你心有多大,想的多远,便能领悟多深。破茧方可成蝶!” 那老妪摇头晃脑,边说边以极快的身法穿过小巧的耳门,不见了踪影。 “婆婆如何称呼?”花梓高声询问却好似石沉大海,无半点回应。 她想,这老妪定是高人,胡先生说过,通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都是高人,或者未来会成为高人,她十分笃定,这老妪绝对已经成为高人了,一看年岁便是资本,具体为何,请参考千年古树,千年古参。 花梓寻思着婆婆的话,似懂非懂,她又摸摸自己的脖子,不知道这婆婆绕到她身后掀起她的头发做什么。 对着湖面细细端详,觉着自己也确是一副乖女儿的样子,长得本本分分,不出挑也不难看,大约这模样就注定了此生与中老年妇女格外有缘。 又想到婆婆的话,破茧方可成蝶,她就有点儿赧颜,自己这样儿的,要么被茧给憋死,要么变成个扑棱蛾子,蝴蝶什么的,跟自己差太远。 她正兀自出神,却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回身却不见人。她笑笑,心想这样调皮的断不会是别人,遂猛一转身,抓着花勿语的腰痒痒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可饶了我罢!” 花勿语连声求饶,花梓才停手笑道:“以后还吓我不吓了?” “勿语不敢了,勿语不敢了,主子饶命!”她学着宫里丫鬟的样子惟妙惟肖,满脸讨好的模样俏皮可爱。 花梓牵着花勿语的手,问道:“你怎知我在此处?” “当然是你师叔告诉我的,我得空溜出来找叶姝姐姐,她说你也在这里,我想都没想就跑来了,”她忽然斜着眼睛瞥了眼花梓,嬉笑道:“若论辈分,我还长你一辈儿呢,你也该喊我声师叔才对。” 花梓一愣,想来却也是那么回事儿,然真要说出口,却十分别扭,毕竟勿语唤她姐姐也有些日子了。 她正皱眉不知所措,花勿语“噗嗤”笑出声来:“你敢唤我师叔,我还不愿应呢,敢情我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让你喊的老太婆一般,我还不乐意呢!” 花梓刮了下花勿语冰凉的鼻尖,笑着嗔怪道:“你怎就改不了这性子,如此顽劣,当心嫁不出去。” “谁说我要嫁人了?”花勿语望着湖对面的层峦叠嶂,极是笃定:“若真要嫁人,也非她不嫁!” “谁啊?快说,是谁啊?”花梓笑眯眯望着花勿语连声追问。 “不告诉你!”花勿语头一歪,竟羞红了脸。 “罢了,反正我早晚会猜到。”花梓将雪碎缠在腰间,拿起山石上的鞭法古卷,又轻轻揉揉花勿语发红的小手:“随我进屋去暖暖身子,出门也不带个汤婆子,若冻伤了,我可如何担待得起?” 花勿语咯咯笑道:“你怎越发牙尖嘴利了?” 花梓与花勿语相处,格外安心,因花勿语之前并不认识她。故而与之相处会无意间忽略过往,也不需疑心。 然即便如此,许多事花梓也并未提起,例如洞穴中的黑衣姑娘,以及客栈中遇到的人和事。只道因哥哥打了狼女,她一气之下忿然出走,无处可去,便一路打听寻到云梦泽。 已近黄昏,花勿语方才离去。 回宫的路上,花勿语又撞见肖泽,这次他并未瞧见她,目不斜视,径直钻进嫣红楼。 花勿语也并不在意,笑着跟樱柳念叨着:“他也知道好歹,未打算娶我。”说罢转身没入在车水马龙中。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二十七章 将军 - 小女有疾 - 莫采 桑国都城的盛世繁华一向不啻晏国之都,自汤国覆灭,晏国崛起,结束了三国鼎立的局势,一时间晏国称雄,桑国虽不甚强大,却根基稳固,繁华富饶,而晏国因与汤国大战损失不小,也不愿再起战事,故而天下太平。 悦灵倚在窗边,秋水剪瞳衬着窗外的天高云远,格外迷人。 她朱唇翕合:“我带你见一个人。” 肖泽眉头微皱,有些不悦:“男人女人?” “见了便知。”悦灵腰肢轻摆,迤逦而出,肖泽紧随其后,依旧深锁眉头。 二人绕过侧堂,穿过月门,但见一雅居,不大不小,与前庭的花红柳绿格格不入,修建布置皆风格简约,朴素清雅,若学者之居。 悦灵弱柳扶风般进了厅堂,又转身入一侧室,侧室不大,案几旁,一男子正襟危坐,望着窗外,他听到响动,忙站起身,伸手示意道:“坐。” 肖泽十分不悦,想来桑国之内,他肖泽的名号无人不知,若是认得悦灵,也自然是知道自己,却如此倨傲。 他细细打量那人,见他只着一身白色缎袍,花纹金丝秀成,虽不奢华,然料子极好,做工精细,看来也非寻常百姓,可看他面相,却十分生疏,的确未曾见过。 男子也不避讳,盯着肖泽的眼睛笑得温文尔雅,雍容自得。 他眼光极其锐利,若鹰一般,又极其广阔,仿佛包罗万象。 见肖泽站在那里发呆,男子兀自坐下,肖泽却不愿落座,悦灵轻轻按着他的肩膀,娇嗔道:“坐嘛。” 即便他万般不愿,可美人相求,哪有不应之理,遂不情不愿坐了下来。 悦灵倒也不闲着,不紧不慢踱至卧榻旁,点燃檀香暖炉,又冲了壶茶水端来,极是乖巧地为二人各斟一杯,之后静静站在肖泽身后并不多言。 “你是何人?找我何事?”肖泽一向直来直去,此时与这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更是懒得虚与委蛇,何况此人又不懂礼数,惹他不悦,故而开门见山,直问来意。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你!”那人端起杯子轻品茶水,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哦?帮我?你能帮我什么?”肖泽语气里满是不屑和嘲讽,好像对方讲了个天大的笑话。 “帮你称王娶妻,娶自己心爱之人。”白衣男子眸子深深,盯住肖泽的脸。 肖泽霎时笑容僵硬,霍然抬头,附身伏在案几上,沉声道:“你活腻了?”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云淡风轻,不着痕迹。 肖泽心头寒霜四起,思量此人定然大有来头,在摸不清其底细之前,万不能草率应对。 他思量再三,毅然起身道:“为人臣子,断不可有二心,我自己的事情自会处理,不劳阁下忧神,在下倒是想提醒一句,莫要玩火焚身!” 他瞥了眼悦灵,便转身离去了。 “南宫将军……”悦灵面有难色,望着白衣男子忧心忡忡。 白衣男子端起茶杯,望着上头的青瓷花纹笑道:“还不去追?” 悦灵低头应了声:“是。”便望着肖泽的身影尾随而去。 南宫傲脸上划过一抹冷冰冰的笑,兀自念道:“有美一人,天下罔顾!” 他阅人无数,只瞧了眼肖泽脸色,便知此步棋下的绝妙。肖泽不过一个情痴公子,并无半点城府,为己所用不在话下,只是早晚之事,而这早晚,怕也要他南宫傲说了算,而非肖泽。 悦灵追着肖泽一路小跑,在通往前庭的池水旁,终于拉住肖泽的衣袖,娇喘吁吁:“肖郎,肖……郎,等我……” “那人是谁!?”肖泽一把抓住悦灵的手腕,厉声喝问。 “晏国将军。”悦灵低着头,偷偷抬眼看着肖泽,怯懦地回应。 “我问你!你还有什么事不敢做?谁给你的胆子接近这种人?”肖泽怒目圆睁,眼中透着三分恐慌:“难道……你是晏国的探子?” 话一出口,他心中仿若数九寒冬,天寒地冻。 寒风乍起,悦灵潸然泪下,几缕秀发划过脸庞,泪水湿了青丝,青丝拂过肖泽的手,他只觉得手指若触寒冰,心头一软,便松了手。 悦灵轻轻揉着发红的手腕,委屈地不住哽咽,直若香兰泣露,梨花带雨。 半晌,她才一边抽泣一边开口道:“悦灵……悦灵只想……与君长相守!” 昔日的缠/绵情话瞬间涌上心头,肖泽一把将她拉至怀中,不住低语:“我错怪你了,错怪你了,错怪你了……” 又过了许久,悦灵哭声渐止,肖泽方才拉过她的手,望着她的眼,宽慰道:“你放心,我会明媒正娶迎你入门,绝不会辜负你,”说罢一揽香肩温声软语:“进屋去罢,天气冷,你身子弱,莫着凉了!” 悦灵偎在肖泽怀中低眉浅笑,笑容里竟添了一丝暖意。 南宫傲之事,悦灵再未提起,肖泽叮嘱她离此人远些,不要与之往来,悦灵也十分听话,而南宫傲也未再出现过。 肖泽父子,虽有逆骨,却无反意。 …… 之后两日,萧叶醉依旧未归,花梓依然住在逸云阁。 终日百无聊赖,她只好依着古卷上的鞭法图兀自研习,心中清净许多,然闲暇时依旧会想起白玉曦,心中还是难受。 她抽出腰间鞭子,扬起嘴角,别人的武器用来打架,自己的鞭子却用来解闷儿。 晌午出门,日落而归,她一瘸一拐进了门,狼女正为雪球准备吃食,见状上前搀扶,忙不迭问道:“这是……怎么了?” 花梓窘然笑道:“不碍事不碍事,练鞭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心中却讪讪地想:“难不成要直言说是被老婆婆用小石子打的吗?”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二十八章 同命 - 小女有疾 - 莫采 狼女卷起花梓宽松的裤腿,一直挽到膝盖,一块小小的淤青已浮现些微红肿。 “怎么不小心点儿。”狼女回身拿来随身带着的膏药,对着伤处轻轻涂抹。 花梓笑眯眯夺过膏药:“你还真当自己是丫鬟啦?我自己来就成。” 狼女许是跟着鬼老太久,身上总是备些膏药,分门别类花梓全然辨不清楚。 “你,看你,涂的不匀,”狼女终于忍不住拿过膏药帮花梓一点点涂上,又嘱咐道:“裤腿,别放。一刻钟,再放。” 说罢,她收起膏药盒儿,送去里屋。 花梓心情不错,想着自己还没形单影只,流落街头,也算不错了。 忽然忆起白玉曦那夜去茶肆找她,抱着她站在冰冷的长街。 她那时看不见,不晓得天是怎样繁星遍布,街是怎样清冷寂静,他又是怎样的表情拥她入怀。 依着记忆勾勒画面,到了最后,竟有些异样的温馨。 她玩儿了一下午鞭子,骨头快要散了架,鞭子也算重兵器,当真舞起来煞费气力,没有些武功底子怕真就难将鞭子甩起来。 花梓虽将以往习得的鞭法忘得一干二净,然她清楚知道自己定是学过些功夫的。 “嘶~”她微一伸腿,膝盖生疼,不禁暗暗埋怨,这老婆婆下手怎这般重?时不时跑出来朝她膝盖扔小石子。 这两日下来,老婆婆扔上瘾了,石子儿也越来越小,越小越疼。 这道理她是懂得,若拿根针来,怕会直刺入骨,可不是这点小伤了。 想到这事她汗毛乍起,仿佛真的看见那怪异的老婆婆拿着几根银针冲自己诡然一笑,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中不禁担忧,这老婆婆不会真这么丧心病狂吧。 可是,天不遂人愿,担忧果然成真了。 然并非第三日,而是第五日。 针也并非绣花针,而是大一些的粗线针,花梓心中暗暗叫苦,虽非绣花针,然比起石子,这些东西必然杀伤力会提升好几倍啊。 “笨丫头!我若不拿些厉害家伙来,你定是要糟践这鞭子,把个杀人的玩意儿舞成水袖了!”那老婆婆沉着脸厉声训斥。 花梓盯着她手中粗针心下忐忑,这一关可如何过? 她脑中转了一百个弯弯,是假装晕倒,还是飞奔到屋子里取些茶点孝敬她老人家,顺便央求一下能否将这几根针换成小石子,最好小石子儿也免了。 实在不成,便跳到湖里罢! 大不了做个水鬼。 老婆婆望着花梓皱巴巴的小脸嘿嘿一笑,她活了一大把年纪,若猜不透个小丫头的心思,岂不白活了? 她一向雷厉风行,可从不愿给人留下时间去思索如何对付自己,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一声破风响,一根针已离手! 花梓神飞天外,手中的鞭子还没握紧,便瞧见那针径直朝自己飞来,她心下一慌,转身便跑,结果却糊里糊涂撞到山石上。 那针不偏不倚,还真的直刺入肉,疼的花梓哇哇大叫:“啊呀~” 看在眼里,老妪笑得眼泪直流,还不忘嘲讽道:“可笑死我了,你这丫头,还以为你只是偷懒不用心,没想到,原来是真笨啊!”说到“笨”字还故意加重语气,拖出个长音儿。 屁/股蛋儿传来一阵疼痛,花梓闭着眼睛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正欲伸手拔掉屁/股上的针,她就听到萧叶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近在咫尺:“师父!”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倒起霉来喝凉水都塞牙,他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时候回来干神马? 花梓扭过头,见萧叶醉正襟危立,虽喊着师父,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她的屁/股,似笑非笑,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若出事,我必围观的样子。 瞧见萧叶醉的脸,花梓立马转过头,将脸贴在石头上。 双颊滚烫,火烧云都烧到脖子了,别说找个地缝钻进去,就是让她入了阴司转世投胎重新做人,她也甘愿啊。 “师父……你们……忙着呢?”萧叶醉忍俊不禁。 回忆当年习武之时,自己险被这云梦泽鼎鼎大名的萧老太太刺成个刺猬。 想来,萧老太太多年未收弟子,而她此生唯一一个弟子又放荡不羁,游走四方,无意收徒,怕是早已百无聊赖巴不得有个娃子供她调/教了。 玉花梓怎么命就这么苦,偏偏撞见了萧老太太。 她来云梦泽,就跟老母鸡给黄鼠狼拜年是一样一样儿的。 当年私下收了花梓为徒,未曾告诉萧老太太,一是当初他就没想真的收她当徒弟。 另一方面就是怕这萧老太太一时起了性子,想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试炼。玉花梓生性顽劣,若两人再打起来,那云梦泽可丢大人了。 不过,如今遇着便遇着,玉花梓再不是以往的玉花梓,虽然萧老太太还是往日的萧老太太。 “臭小子!”萧老太太扬起扫帚便拍了过去,萧叶醉轻轻一闪就躲了过去,只衣袖上擦了些许尘埃。 “呦,你这臭小子身法有些进步啊,你再躲!再躲就别再管我叫师父!”老太太可不含糊,举着扫帚啪啪几下拍在萧叶醉头上,瞬间打得他灰头土脸,连声求饶。 花梓见动静这么大,急忙回头看热闹。 刚刚萧叶醉还望着她的屁/股忍俊不禁,这才多一会儿的功夫,就被扫把打的如此狼藉。 她心中一阵畅快,只恨自己没有一双丹青妙手,不能将这场景精描细画,留作纪念,再誊出几百份,到处传发。 “收了徒弟还瞒着我,要不是叶姝告诉了我,我还蒙在鼓里,臭小子,混小子……”老太太一边念叨一边打。 花梓趁乱踮着脚尖绕到石头后面,拔了针。 只见那针入肉五分,半根针染着鲜血,看得她肉疼。 见那二人依旧吵嚷不休,她捂着屁/股,一溜烟儿钻回逸云阁去了。 “狼女狼女,关门,快关门!” 扭身看看自己的裙子,一小块殷红血迹赫然入目,她羞恼地摇摇头,翻箱倒柜找了件合身的裙子。 白衣短打宽袖口,墨蓝长裙缀碎花。 将屁/股贴了膏药,换上新衣,她趴在卧榻上唏嘘感叹:“简直天煞孤星!” “嗯?”狼女这才抽出空来仔细问她:“这次,又是,怎么伤的?” 花梓将脸蒙在胳膊里,闷声道:“摔倒了,一不小心坐到一根针上!” 狼女万分惊讶,高声问:“那针!竟是……立着的?”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二十九章 谎言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心烦意乱,正待打发狼女忙些别的事,省着她盯着自己的屁/股上刨根问底,就听到萧叶醉哈哈大笑。 只见他掀开罗幕,眨眼间便站在花梓面前,戏谑道:“我可以作证,那针确是立着的!” 花梓一慌,倏然起身坐在卧榻上,这一坐不打紧,屁/股可吃不消了。她龇牙咧嘴,忙将受伤的半个屁/股轻轻抬起。 萧叶醉更加笑得肆无忌惮。 “师父!”花梓一声嗔怨方才打断他的笑声。 萧叶醉笑着盯住花梓的脸,忽而怀念感叹:“换作从前,你定会跳起身,抽出雪碎跟我拼命!” 他上前几步,拍拍她的头,爽朗一笑:“你怎么跑云梦泽来了?” 花梓这才恍然回神,脱口而出:“师父,沐冷尘是何人?” 萧叶醉目光闪烁,沉默半晌,悠悠然道:“你二人曾有婚约,他为做驸马,兀自解除婚约,取了雪域的琉虞郡主,你既已忘情,便不提也罢,徒惹伤心!” 花梓微微颔首,柳眉微蹙,低声念叨:“真是如此?”心想难不成错怪了白玉曦? 按理说,白玉曦作为她的义兄,视沐冷尘为敌,因他有负于自己的妹妹,情有可原,可为何要吻她? 想起那夜的情景,花梓便忍不住又羞又恼。 萧叶醉见她兀自出神,怕她起疑,忙岔开话题,将手中的古卷递过去:“这你的东西吧?” 花梓接过古卷,点点头,言语里添了几分愉悦:“嗯,叶姝师叔差人送来的。” 萧叶醉眯着惑人的眸子,笑得春风拂面:“你方才溜得倒是快,也不见过师祖,她可是为师的师父,云梦泽辈分最大的老人家!” 花梓不禁咋舌,能得到如此一位老者言传身教,自己还得偷着乐? 有苦难言,吃了黄连要喊甜,苦不苦,只有自个儿知道哇,想到这里,她屁/股又是一阵疼。 “花梓知错,这就去请罪!”她撅着小嘴儿,十分顺从,心中却想,等会儿见了师祖,得想个法子,让她别再如此“厚爱”自己了。 “那倒不用,你先将养身子,我抽空会来看你。啊,对了,你哥哥那里,我会派人传话,就说你来云梦泽住些日子,过些天再回去。”萧叶醉说罢,也不等花梓回话,便一个闪身没了影儿。 花梓心驰神往,不知自己几时能修炼如此境界,若神鬼妖仙一般,让人捉不着影子。 萧叶醉出了门,径直来到叶姝处。 洒扫的弟子称掌门随花勿语出门去了。 萧叶醉也不多做停留,去屋里寻了两坛上好的杏花村,转身出门,轻轻一跃,立于浮屠塔的最顶层。 放眼望去,整个云梦泽尽收眼底,时节清冷,他眼底不禁生出几缕凄凉,渐渐蔓延开来。 斜倚塔顶,拍开封泥,清冽的酒香四下飘散,醉了整个云梦泽。 那日白玉曦寻到他时已酩酊大醉,他从未见过白玉曦这般颓然。 这位出了名的无心少主竟喝的烂醉如泥,拉住他衣袖厉声喝问:“玉花梓呢?她人呢?”然话一出口,身子一软,就睡过去了。 萧叶醉扶住白玉曦,将他带出酒肆,送回家中。 刚一进门,就看到一桌子佳肴美味。 他将白玉曦扔到床上,一个人大快朵颐,想来自己背着个大男人一路走来,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一桌子酒菜权当他白玉曦报答自己了。 酒足饭饱他才注意到,桌上摆着两双碗筷,想来是白玉曦与花梓的了,可花梓呢?白玉曦刚刚拉着他问花梓人呢,难不成花梓不见了? 他想到这里忙拉着白玉曦的衣领将他摇醒:“花梓呢?花梓呢?你醒醒!花梓她怎么了?” 白玉曦这才徐徐睁开双眼,酒醒三分,见萧叶醉正红着眼睛质问自己,冷冽的眸子斜睨着桌上的酒菜,仿佛元神归位一般,一脸漠然:“萧公子酒足饭饱才想起忧心徒弟,真称得上绝世好师父啊。” 萧叶醉听闻此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哂然道:“你若不说,我便走了!” 白玉曦这才正眼盯住萧叶醉,阴冷着腔调:“雪域那畜生恬不知耻,竟还对玉花梓心心念念,若花梓问起,你就说我是她义兄,沐冷尘为娶琉虞郡主,做雪域驸马,毁了与她一纸婚约,叫她别再惦记那畜生。” “花梓去哪了?”萧叶醉觉着事态有些失控。 “她信不过我,说去找你。”白玉曦见萧叶醉锁着眉头犹豫不决,轻哼一声,刻薄地下了逐客令:“你心中清楚明白,如何做由你。我要休息了,阁下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请便罢,不送!” 萧叶醉心想,花梓既说去寻他,定然去了云梦泽,自己也不可再耽搁,于是,头也不回,连夜赶回云梦泽。 然当真对这命途多舛的徒弟撒了谎,做师父的心里总归是万分难受。 …… 云梦泽的浮屠塔建成五百余年,无数文人墨客为其提名撰诗,却无几人能登上这塔顶,塔内机关重重,要入塔登高,难上加难。 然萧叶醉轻功身法登峰造极,不入浮屠塔,只踏着檐角,飞身直上,尤能登高远眺,一览天地无余。 “你终于回来了!”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萧叶醉拂袖擦干脸上的酒水,回过头,正望见叶姝如冬月腊梅,一只独秀,立于身后。 苍穹高远,无穷无尽,稀薄的游云消散殆尽,足下是浮屠塔晶莹剔透的五色琉璃瓦,身后是层峦叠嶂蛰伏天地间的浩然之气,他只觉得美,美不胜收,美得他目眩神迷,时隔多年,她没有变,他也没有变。 酒不醉人人自醉,他索性仰面躺在琉璃瓦上,当一回天地间自在逍遥的醉鬼! “雪域郡主带着沐冷尘前来拜会云梦泽!”叶姝忧心忡忡。 “驻留多久?”萧叶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万不能让花梓与沐冷尘再见面。 “不晓得,若对方并无去意,我也不好驱赶。你多陪陪花梓,不要让她乱跑,若撞见,可就不好办了。”叶姝也坐下来,端起一坛子酒,仰头痛饮。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三十章 姐姐 - 小女有疾 - 莫采 狼女配药的手艺极好,一贴膏药,伤便愈合。 花梓赞不绝口:“你真是得了鬼老太的亲传,开个医馆也不在话下了。” “本就,小伤,我哪有那么,厉害?”狼女虽有个粗犷的外貌,发起怒来如狼似虎,然花梓很少见她发作,平日相处,更多的却是腼腆羞涩,你若夸她几句,她必会红了脸。 狼女近日心情很好,觉着花梓笑容越来越多,话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像往日那个顽劣不羁的姑娘。 “我去练鞭!”花梓将雪碎往腰间一缠,整理整理衣衫,白衣短打,米色长裤,长发随手一挽,结结实实扎成个双丫髻。大红绸子两边各系个蝴蝶结,精神又俏丽。 “花梓,”狼女喊住她,她站在门口回过头,狼女叮嘱道:“小心,不要受伤。” 花梓点点头,笑道:“放心吧。” 按理她本该在屋子里躲上三四天,避避萧老太太,可左思右想,觉着自己不去道个歉请个罪总是失礼,况且她就这样躲起来,萧老太太保不准会跑到逸云阁来,到时一生气,几千根针齐刷刷甩过来,她可不想当刺猬,还不如装把硬骨头,继续接受折磨,若运气好,萧老太太开心了,或许还能放自己一马呢。 她正打着小算盘,就听到枯树林子里似乎有人在说话,她赶忙找个小假山躲起来。 君子有所不为,趴墙根儿这种事儿就必须要女子代劳,这有什么错? 花梓悄悄探头,就看见沐冷尘站在那里,身边依旧带着那个白衣姑娘。 白衣姑娘正不住揉搓着小手,小脸冻得通红。 “冷尘哥哥,我知道你怪我。”白衣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 “末将不敢。”沐冷尘言语中的疏离之意显而易见。 姑娘眼眶微红,轻声怨道:“冷尘哥哥,你以后都要这样同我说话吗?” “君臣有别,请郡主体谅末将苦衷。”沐冷尘躬身行个大礼,低眉顺眼,傀儡似的面无表情。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姑娘生气了,上前抓着他的胳膊。沐冷尘倏然后退几步,依旧躬身而立。 “我知道,我知道,你忘不了玉花梓!”那姑娘失魂落魄,垂着手臂,也向后退了几步,两人相隔五步,却仿佛隔着半壁江山。 想起白玉曦与师父的话,花梓了然,这必是琉虞郡主了,可沐冷尘既已娶了她,为何不做对伉俪情深的恩爱夫妻,她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 琉虞一改柔弱似水的样子,眼里闪着一丝不甘与愤恨:“就算没有我,她就不恨你了?当初拖住你的人,又不只我一个。更何况,就算没人拖住你,你能追上她吗?” 明明琉虞抢了自己未婚夫,还一副自己被害的样子,岂不是贼喊捉贼,得了便宜还卖乖吗?花梓撅着嘴巴,有些不平,却也不屑与她理论,一是不想给萧叶醉惹麻烦,二来她早已忘了沐冷尘,何苦再因这事儿费神。 “那是末将的事,与郡主无关!”沐冷尘语气并不生硬,也不强势,透着种心如死灰的味道。仿佛懒得多说一句话,懒得争辩半句。 花梓有些不快,他二人夫妻不睦也要赖在自己头上,沐冷尘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这样胡闹,琉虞不恨他反倒恨起自己来,她越想越觉着自己冤枉。 果不其然,琉虞喊了声:“你找你的玉花梓去吧,她早跟了邪教少主了!有其父必有其女!她就是个勾三搭四,媚惑男人的小妖女!” 沐冷尘蓦地抬头,眼中愤怒喷薄而出,琉虞知道触了他底线,只好含着眼泪,怨怼地望了沐冷尘一眼,一转身,走为上计了。 花梓心中疑窦重生,谁是邪殿少主,她怎么空口无凭就嚼舌根子乱造谣,又怎就扯上了自己的父亲,她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该拿个过世的老人说事儿啊。 她也就是跑得快,花梓腹诽,不然非逮着她揍她一顿,再让她给父亲认个错儿不可。 沐冷尘仰面长叹,干枯的树枝直刺苍穹,零星两三片叶子摇摇欲坠,他觉得自己也是这样一片枯叶,身不由己。 “出来吧!”他默然低语。 花梓本欲转身偷溜,却听到此话。她四下张望,却不敢起身。 沐冷尘脚尖一点,飞身掠至她身旁。 “是你?”沐冷尘死水一般的脸竟倏然春暖花开一般洋溢着笑容。 花梓的嘴角扯出个尴尬的弧度,慢慢站起身,他比她高了足足半头有余,她只能抬起头来望着他,双丫髻上的红纱绸轻轻垂下,随风轻荡。 她脑中转的飞快,偷听这事儿总归是小人行径,若他问起来,难不成要说自己蹲在石头后面赏景? 对,让他开不了口不就结了,当然,并不是杀他灭口,而是抢个话头。 “沐……公子。”花梓眼珠一转,微微一笑,却没了下文,该说点儿什么好呢?说点儿什么才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嗯?”沐冷尘听到这三个字心中难受,但依旧应了声,他猜到她是真的失忆了。 花梓眼珠又转了几圈,灵光一闪,笑得花儿一般欢快:“今天天气不错啊!” “……”沐冷尘点点头:“嗯,是不错。” 再说点儿什么好呢?她想想,择日不如撞日,有些话还是说开了好,她抬起,语重心长道:“沐公子啊,家和万事兴,老婆孩子热炕头不是挺好嘛,别总是吵吵闹闹的,你我一纸婚约怎能作数?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别说我现在忘了过去的事儿,就算记着,我也不会恨你啊,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给自己谋个好姻缘我有什么不高兴的?你跟琉虞郡主好好过日子吧,再不要动不动就吵架了,一吵架恨不得把我全家都带上,你说我冤不冤啊?” 花梓自顾自说了一大堆,心想他总不会再质问自己偷听一事了吧,心中洋洋得意。 沐冷尘想了半天,皱着眉头说:“我没有娶琉虞。” 花梓心想这男人怕是吃着盆里惦记着锅里,娶了郡主还不忘了给自己下个痴情蛊。她眉眼微弯,笑得十分牵强,心中却思量着如何应对。 不想沐冷尘沉默少顷,忽而开口道:“你姐姐……她十分想念你。” 花梓一愣,这可让她始料未及,从未有人说起,她还有个姐姐。 “你说什么?我有姐姐?”她诧异地望着沐冷尘,脑子十分混乱。 “嗯,你姐姐玉凝馨,如今在晏国,她十分想念你,却不知你的下落。”沐冷尘微微叹口气,继续道:“至于我……” 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三十一章 头疾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没心思想他说了一半的话,皱着眉头回想曾忆起的片段。 那漫山遍野的兰花,清凉潺潺的河水,还有大大的蚌静静躺在河水里,身旁那个穿着蓝色碎花小夹袄的姑娘牵着她的手,两人光着脚丫坐在河边踏水,鱼儿吻着脚底,两人咯咯笑个不停…… 她心里难受的紧,仿佛堵着什么东西,让她喘不过气。 额角疼的钻心,怕是头疼病又要犯了,她倚在树干上,按着额角念叨着:“凝馨,凝馨……” 沐冷尘见状忙扶起她,连声问道:“花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意识渐渐模糊,最终躺在沐冷尘怀里晕了过去。 花梓醒来时,萧老太太正挑着眉毛坐在她身旁。 她只手撑着卧榻,坐起身来。忽然觉得冷,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出了一身汗,被汗水打湿的衣服还粘在身上,十分难受。 她掀起被子,风一吹,透心儿凉。 记得自己晕倒之时沐冷尘还在身旁,这会儿他人呢?萧老太太怎么在这了?自己不会是做了个梦吧? 眼珠儿一转,她哈哈笑了一声,难道刚才做了个梦?那最好不过了。 萧老太太见她神色有异,一把抓住她的手:“孩子,你疯魔了吗?” “怎么可能?我天资聪颖,兰心蕙质的,怎么可能疯魔?”花梓说着话就要下床给萧老太太行大礼。 萧老太太却神色哀戚:“小醉啊,你瞅瞅,八成儿真疯了!” 玉花梓:“……” “这是安神的熏香,狼女,去点上。”萧叶醉走过来,手里捧着一盒香。 狼女忙去点上,一股幽幽的清香慢慢弥散开来,让人头脑清明。狼女轻轻嗅了嗅,点点头,捧着香炉送到花梓身旁。 “师祖!”花梓也不张罗下地了,俯身跪在卧榻上,给萧老太太行了个大礼。 萧老太太却忙伸手搀扶,大喜道:“看来没疯!还认识我!”说罢,转身拉着萧叶醉走到门口,低声斥责道:“送她回来那小子是谁?” 花梓躺在卧榻上望着她二人窃窃私语心里好奇,却耳力有限,半点儿听不清楚,无奈,只好招手唤狼女过来,小声问道:“我是头疼病犯了吗?何人送我回来的?” 狼女低着头,她不善言语,也不善处理事情,她只知道花梓再不要想起以往的事才是最好。 于是她笑着打岔道:“我,烧水,水开了!” 狼女打岔的功夫真是越来越高超了! 花梓翻个白眼儿,也不忍责怪,狼女对自己这样好,绝对不会害自己。有些事狼女不愿说,那一定是为了自己好。 狼女步履匆匆,想起刚刚那一幕。沐冷尘疯了似的将花梓抱回来,喊着:“有人吗?” 那会儿,狼女正在厢房收拾东西,听到喊声,跌跌撞撞跑出来时,沐冷尘已将花梓放在榻上,运功为其输入大量真气。 偏偏此时,萧老太太闯进门来,厉声呵斥:“什么人?” 沐冷尘闻声,将花梓安置妥当,站直身子,应道:“这位姑娘晕倒了,我就近找了个地方将其安置,叨扰了老人家,请老人家见谅。” “这是我家的丫头!你靠边儿!”萧老太太一把推开沐冷尘。 他一个趔趄撞到柱子上,伸手扶住一旁的桌角,才勉强站稳。刚为花梓输了不少真气,他此刻身子虚弱,嘴唇发白,背上见汗,隐隐湿透了衣衫。 狼女瞠目结舌,花梓怎就成了她家的丫头?狼女可从未见过萧老太太,哪里认识? 她扑在花梓身上,朝萧老太太呲牙咧嘴。 “狼女,这是云梦泽的老前辈,她不会伤害花梓。”沐冷尘有气无力。 狼女倒也听他的话,收了锋芒。 萧老太太为花梓扶了脉,皱着双眉摇摇头,旋即无事般望着沐冷尘:“小子!你还认得我呢?我可告诉你,这是我萧老太太的徒弟媳妇儿,你离她远点儿!” 沐冷尘无奈地瞥了眼床上的玉花梓,谦恭的行礼告退:“若无事,冷尘就不打扰了。”说罢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深深叹了口气。 …… 此刻,萧老太太正厉声训斥萧叶醉:“那个叫什么冷尘的小子!到底是谁?” 萧叶醉拍着她的背,温言劝慰道:“您老人家着什么急呀?他是雪域的人,陪郡主来拜会叶姝的。” “我可告诉你,你小子长点儿心眼儿,这么好个姑娘,若让别人抢了去,做师父的可瞧不起你!” 萧叶醉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老太太弓起手指,照着萧叶醉的额头那么一敲,片刻就凸起一个小红包儿,圆溜溜儿的,很是讨喜。 “哎呦,”萧叶醉红着脸,抱怨道:“她是您徒弟的徒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若跟她……岂不是乱伦?” 萧叶醉似笑非笑地望着萧老太太,眼里含着半真半假的嗔怪之意。 萧老太太一拍额头:“瞧我这脑袋,怎就没想到?这样,你快点儿将她逐出师门,断绝关系,这样她就可以当我徒弟媳妇儿了!” 萧叶醉双手搭在老太太肩膀上,好像做儿子的在劝慰自己的母亲:“师父大人,您就甭操心了,算徒弟求求您了……”说罢躬身行了个大礼。 “总之!”萧老太太生气了:“你别再给我惦记叶姝那丫头,那丫头眼里根本就没有你!” 萧老太太还要说些什么,萧叶醉却神色黯然道:“师父,我跟师妹永远都是兄妹。就像我跟花梓,永远都是师徒。”他微微一笑,话锋一转:“我才疏学浅,学艺不精,收了这么个徒弟,日后,还得劳您老人家多调/教多提点呢……” 这番话说的萧老太太心花怒放,连连点头:“嗯,这是为师该做的,你是个习武的料子,然过于浮躁,这笨丫头就交给我罢。” 萧叶醉笑得极不自然,瞬间想起花梓屁/股上的针,心中暗暗念叨:“玉花梓啊玉花梓,可不要怪师父没良心出卖徒弟,师父也是迫不得已啊,谁让你家师祖太凶猛呢。” “对了,刚我给她把脉,发现这丫头体内有毒素,头疼病怕是跟这毒有关,你可知道这事儿?”萧老太太锁着眉头,忧心忡忡。 萧叶醉恍然一愣,转而笑道:“不必担心,这事儿交给我,定让她安然无恙。” “那就好。”萧老太太向来十分信赖萧叶醉,放心地点了点头。 花梓听不清二人说话,索性闭上眼睛。 回想沐冷尘的话,心中依旧放不下。 玉凝馨,这名字很熟悉,每每想起,心底萦萦绕绕都是抹不去的难过。可又十分陌生,花梓怎么努力也想不起她的样子…… 想不起就不去想,大不了糊涂一世!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三十二章 晏国 - 小女有疾 - 莫采 萧老太太嘱咐花梓几句就离开了。 送走萧老太太,萧叶醉来来回回想了半晌,终于还是坐到花梓卧榻旁边给她盖了盖被子,仿佛无意似的说道:“好生养着,若病重了,还得找那性情乖戾的鬼老太。” “鬼老太挺好的啊,刀子嘴豆腐心,哪里乖戾了?”花梓乖乖躺在床上,为鬼老太抱不平,想来自己能重获光明,还不是多亏了鬼老太。 “江湖谁人不知,鬼老太喜好养狐,也就少不了养几只鸡,给些个狐狸开开荤。可那附近野狼肆虐,时不时就偷走她几只鸡。鬼老太恨得咬牙切齿,从此便立了个规矩,若想让她出诊,必要杀够九十九只野狼,”萧叶醉顿了顿,继续道:“野狼向来成群出没,若要一人杀够九十九只,几乎无人活着回来,除非大批人马对狼群进行围捕。” “可我的眼睛……”花梓欲言又止,仿佛想到了什么,心头咯噔一声。 “你哥哥白玉曦,估计是唯一一个孤身杀了九十九只野狼还活着回来的人!” 花梓倏然坐起身,拉住萧叶醉的胳膊,张口结舌。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墨绿色绸缎被子上,殷出一大片水渍。 萧叶醉低着头,若有所思。 “哥哥那伤……”她也垂下头,小心翼翼问道:“那伤是为了给我求诊?” 她终于问出口,萧叶醉点点头:“他能活着回来,已属万幸。” 花梓抓着萧叶醉的手,倏然垂下。 萧叶醉站起身,拍拍花梓的肩膀,劝慰道:“别哭了,你好好歇着,等身子好些,就回去罢,你哥哥很挂念你。” 花梓拧着眉头不说话,萧叶醉叹口气,转身朝门外走去。 萧叶醉离开逸云阁,又去了叶姝那,取了两坛酒,飞上浮屠塔。 天空阴云密布,猎猎寒风刮在脸上如刀割般疼痛,萧叶醉眯着双目,仰头痛饮。 他曾想过,让花梓长住云梦泽,过一辈子逍遥自在无忧无虑的日子。 他虽知道白玉曦不会对花梓如何,毕竟花梓的父亲有恩于他,然白玉曦心底里对花梓总是有着怨恨,无法释怀。 自摄灵殿灭门,玉花梓失踪,他四处打探寻找。 他千辛万苦找到花梓,却发现她好似变了一个人,再不若当初那个活泼顽劣,不谙世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而是终日小心谨慎,生怕出错的小女子。 萧叶醉心中是说不出的酸楚。 这几日下来,花梓终于有了些过去的样子,玉花梓终究还是玉花梓,无论何时,她终究秉性依旧,萧叶醉看在眼里喜上心头。 可他早就知道,终有一日,他不得不放她回到白玉曦身边。 萧叶醉不愿她想起过往,更不愿看到她头疼欲裂,万般痛苦。 他只能放她回去。 大雪纷纷扬扬,顷刻将大地铺就银妆万里。 萧叶醉卯足了力气,举起空酒坛,远远抛了出去…… 而此时,晏国都城早已大雪纷飞,冰冻三尺。 晏国王宫,一片银白。 大殿之内,庄严肃穆,匾额高悬,这崇文殿乃是宴王南宫傲的寝宫。 左右两盏鎏金嵌玉长明灯,龙纹锦帐金丝银线,五尊祥兽暖炉散着缕缕檀香,清幽醉人,米色氍毹织成龙蟠祥云团花锦簇,放眼望去,极尽奢华。 “云笙!”一声怒喝。 南宫傲斜倚在榻上,屏退左右,南宫云笙跪在他面前,颔首低头。 “臣弟绝不后悔!”他抬头望着南宫傲。 此时,南宫傲望着自己唯一的弟弟,握紧了拳头。 终于,他一拍卧榻,起身呵斥道:“胡闹!” “臣弟心意已决!望王兄成全!”南宫云笙丝毫也不退让! 南宫傲忽然大步走到云笙身前,俯下身,几乎贴上南宫云笙的脸,他咬牙切齿,双目通红,仿佛愤怒的狼王,压着心中腾然窜出的怒火:“孤决不允许!” “为什么?”云笙大惑不解。 南宫傲振袖转身,高声喊道:“来人,将广睿王拖出去!” “哥哥!” 南宫傲僵直的身子微微颤抖,然终于没有回过头来,只扬了扬手。 身后的侍卫极是为难地看着南宫云笙轻声道:“广睿王!” 南宫云笙皱着眉头叹口气,转身离去。 晏国地处北国,民风粗犷。因而,玉凝馨初到晏国之时,惹来诸多非议,皆曰广睿王带了个狐媚子回来,被迷得神魂颠倒。 南宫云笙并不以为意,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自然清楚南方女子大多柔婉,且他与凝馨相处之日匪短,深知其秉性纯良,便是言行举止,衣着外貌也与狐媚子扯不上半点儿关系。 难道流言蜚语真就这般厉害? 他不甘,他不明白,南宫傲英明睿智,为何竟糊涂一时,为流言左右,死活不同意他与凝馨的婚事。 凝馨初来之时,南宫傲并不反感,也不知何时起,他提及凝馨就仿若眼中刺一般,急于拔出,若没有云笙拼死护着,怕她早就香消玉殒,魂归天外了。 他总想找个机会问清缘由,然南宫傲总是闭口不谈。 云笙了解南宫傲的脾气,知道若他不想说,谁都没办法。 …… 今年隆冬格外冷,大雪一场接着一场,几乎未曾停过广睿王府院中的几株白梅傲雪绽放,苦寒裹着幽香,散落在纷扬的大雪中,被皑皑白雪层层掩埋。 “香儿,快过年了吧?”凝馨望着院里的白梅花,身上有些清寒。 她将朱红银丝斗篷紧了紧,这是她在晏国的第一个冬天,北国的寒冷几乎钻进了骨子里,让她无所适从,只能终日窝在屋子里,抱着汤婆子,守着熏香暖炉,昏昏沉沉。 “回玉姑娘,再过十余日便是除夕。”香儿微福了福身,答得干脆利落。 这丫头一向机灵又心细,自打凝馨来了晏国,便由她照料着。 “过年了……”凝馨低头盯着手中的汤婆子,湿了眼眶,她吸口气:“过了年,丫头就十八岁了。” “回玉姑娘,奴婢今年刚十四岁,过了年,是十五岁。”香儿一边应着一边倒了碗热羊奶递给凝馨。 凝馨微微一愣,转念一想,香儿怕是把自己当做她口中的丫头了。 她温和地笑笑,放下汤婆子,接过羊奶。 晏国的热羊奶是凝馨最喜欢的东西,尤其在寒冷的节气,喝上一碗,便能从心里往外觉着暖和,踏实。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三十三章 情怯 - 小女有疾 - 莫采 “凝馨,凝馨……” 哗啦一声,门被拉开,南宫云笙携着一股子寒气走进来,他顾不得让香儿取下大氅,径直跑到凝馨身边,递过一张纸条,喜上眉梢:“凝馨你看。” 凝馨眉头微蹙,心中困惑,想来定是了不得的事儿,不然他断不会这样莽撞的跑过来,他知道凝馨怕冷,一向都是脱了大氅,烤热了身子才会走近。 今日这样匆忙,竟连大氅也忘了脱,上头的雪散在氍毹之上,瞬间湮湿了团花织纹。 她接过纸条展开来,嘴角的笑容四溢开来。 南宫云笙看在眼里,深深舒了口气,想这半年来,凝馨还从未这样笑过,从心底往外泛着喜悦。 “云笙!她还活着,她还活着,我就知道!”凝馨抓着云笙的胳膊,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对,她还活着呢……”云笙将凝馨抱在怀里,双眸发涩。 没人比他更清楚凝馨有多辛苦,这半年来,她心中的愧疚早就泛滥成灾,几乎将她吞噬殆尽。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他轻轻拍着凝馨的背。 他知道她有许多话想说,却什么都说不出。 凝馨终于不再哭了,她坐直身子,欢喜地望着南宫云笙:“过几日,我收拾好行李,就找她去!” “我跟你一起去。”云笙捋捋她脸庞凌乱的长发,笑得温润柔和。 “不好,过几日便是除夕,宴王就你这么一个弟弟,你不陪着他,难道让他孤身一人过这个年吗?”凝馨见云笙有些不悦,遂将汤婆子放到云笙手里微微一笑:“等年过了,你去寻我便是。” “那好吧,我派两个丫鬟,再差两个好身手的侍卫跟着你,省着我担心。过完年,我就立马去找你。”他握着凝馨的手,依旧有些不情不愿。 凝馨心里暖洋洋的,笑着点点头,如水的眸子眯成两弯钩月。 她又看看那字条,难抑心中欣喜,问道:“这消息谁打探来的?”说罢,将头上一只金钗取下,欢声道:“帮了我这么大个忙,我总要送个礼物谢谢人家。” “喂!我送你的东西,你当成谢礼送别人?”南宫云笙夺过金钗,重又给凝馨戴上。凝馨虽不愿意,也并不拒绝。 “你送我一盒子首饰,我都戴不完,拿一个当谢礼又如何?你怎么这样小家子气?”话虽是这么说,可脸上却似笑非笑。 云笙又正了正凝馨头上的钗子,扶着她的肩膀,端详半晌,方满意地点点头:“那也不准你送别人,再说,这信笺是沐冷尘飞鸽传书送来的,你就算想谢也无法,他人又不在晏国。” “沐冷尘?”凝馨眉头紧锁。 “嗯,前几日,他陪琉虞郡主拜会云梦泽掌门,我想,应该是那时遇到了。”南宫云笙见凝馨拧着眉头,忧心忡忡,揽住她的肩,温言劝慰道:“等误会解开就好了,没事的。” 凝馨点点头,可心里总归是放不下。 那晚,窗外北风呼啸,夹着硕大的雪花,在黑暗中肆虐。 凝馨仰面躺在榻上,过去的种种若蒙了尘的皮影戏,历历在目。 她跳过让人难过的部分,忆起还在兰村的日子,那时每逢年根儿,整个村子都喜气洋洋,阿婆会带着她和花梓忙忙碌碌置备年货。 她还记着,村长写得一手好字,家家户户的对联和福字,都是村长写得。而各家的花蜜糕都是阿婆做的,若谁家短了肉了,大成哥定会早早送去至少半个野猪…… 凝馨还记着那年,阿婆早早做了两件新衣,一件白底儿蓝色碎花小夹袄,还有一件绿色白纹儿小短打。 凝馨与花梓年纪相仿,身量也差不多,婆婆便让她二人自己挑选。 凝馨一眼便瞧上了那蓝色碎花小夹袄,可花梓早已捧在手心,宝贝似的叫嚷着:“这件儿漂亮。” 凝馨撅着小嘴并不言语,阿婆便问:“凝馨啊,你喜欢哪个?你要不喜欢这小短打,婆婆再给你做一件。” 凝馨抬起头笑道:“哪有不喜欢?婆婆做的衣服都漂亮。” 花梓抿着小嘴瞅瞅凝馨,便抢过绿色白纹儿小短打,将手中的小夹袄塞到凝馨怀里,笑眯眯道:“这个素净,姐姐穿刚合适,嘿嘿。”说罢,拿着小短打,一溜儿烟跑没了影儿。 她思绪飘来飘去,又忆起那村子口的柳树旁,小河畔。 她跟花梓手拉手,忽然瞧见大成哥半个身子躲在树后偷偷望着河边浣洗的悦灵,花梓连忙竖起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凝馨不要出声,自己则踮着脚尖挪到大成哥身后,猛一拍他肩膀,笑着嚷嚷:“呦呦呦,大成哥在偷看悦灵姐姐呐?” 凝馨拉过花梓,点了下她额头:“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瞎胡闹!” 大成哥吓了一跳,转头见是她二人,就笑着挠挠头,并无半点不快。 他再转头望向河边时,悦灵也正望向这边,悦灵瞧见大成和玉婆婆家的两个丫头,便撅着嘴巴,捧着木盆,聘聘婷婷回家去了。 悦灵是真的美,不单男人喜欢看,就连女人瞧见了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花梓揉揉额头绕着大成蹦蹦跳跳,嚷嚷道:“大成哥准是看上我们悦灵姐姐了,悦灵姐姐长得好看,还会弹琴会画画会跳舞会认字儿,反正悦灵姐姐什么都会……” 史成红着脸,窘迫地嘀咕着:“你这混丫头,别乱说!” 那天的云霞若百花缀云锦,沿着天边绵延绽放。 凝馨每每想到这些就好像记起自己最美的一个梦,虽然再也找不回来了,可挂在心里就好像埋着个种子,想起来的时候便是种子发芽开花结果的时候,总会换来内心一点欢愉,即便那么短暂,也弥足珍贵。 “姐姐马上就能见着你了,可是……”凝馨轻轻叹口气,眼角划过的泪水浸湿了枕头上绣着的水仙花儿。 她会不会原谅自己,她会不会认这个姐姐? 凝馨不知道等待她的是喜悦的重逢还是怒目相视,可她必须要去找花梓,不为别的,只因为她想念花梓,她想见到花梓,她不能不管花梓。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三十四章 启程 - 小女有疾 - 莫采 翌日一早,云笙就跑来陪着凝馨,帮她整理行装,大包小裹,用得上的用不上的都让她带着。 凝馨哑然失笑:“这是要累死我吗?我怎拿得动?” “我多派几个人跟着你,这些路上许就用上了……”南宫云笙说着取出随身携带的护身符,交到凝馨手中,叮嘱道:“这个不许离身,这是我六岁时,母亲在灵光寺为我祈的平安符,我不在你身边,它护你平安!” 凝馨点点头,小心将护身符收好,拉着云笙的手,脸上浮现难色。 “我知道。”云笙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望着凝馨发红的眼睛,晓得她昨晚定是哭过,遂宽慰道:“不会有事的,她不会……” “可是……”凝馨打断他的话,十指绞在一起,低着头,声音竟有些颤抖:“我昨儿晚上梦到花梓的鞭子缠住我的脖子,她满脸泪水,笑得狰狞,那样子是恨透了我的……” 凝馨声音抖得越来越厉害,肩膀也跟着抖起来。 云笙抱住她,柔声道:“不会这样的,你不要尽往坏了想,不过……若她当真不原谅你,也不要害怕,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还有我呢。” 他抬起袖子给她擦擦眼泪,语调欢快起来:“等解开你和妹妹的心结,我就娶你过门。” 凝馨抬头,十分诧异:“晏王同意了?” “若婚事都无法做主,我也就不是南宫云笙了!虽说父亲去世后,我一直视王兄如父,恭顺有加,大小诸事几乎言听计从,可咱们的婚事,必须我说了算。我说一辈子对你好,就一定会一辈子对你好,谁也拦不住!” 南宫云笙握着凝馨的手,窗外是难得的一片阳光明媚。 凝馨叹道:“我背着个叛臣之女的罪名,这辈子都洗不清,晏王怕是查清了我的身世,才万般阻挠,这也不怪他。” 南宫云笙眉毛一挑:“罪名?你何罪之有?” 凝馨不语。 云笙吻了下她额头,低语道:“若你有罪,作为你夫君,我岂不是要连坐了?” “你是谁夫君啊?”凝馨推开他,双颊燃着火烧云。 云笙抓着她的手笑道:“你就别多想了。总之,你玉凝馨在我心中就是世上最好的女人。” 凝馨伏在云笙怀里,听他的心跳,觉着好像一首曲子,有安神的作用。 云笙的心跳,云笙的声音,云笙的笑容,就像冰山上的温泉水,总是在绝境给人以希望和幸福。 “那穆羽峰的事……” “你觉得呢?”云笙垂下眼眸,脸上笑意减了三分。 “没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凝馨虽未抬头,也瞧不见云笙的脸,可听声音便知,他至今他依旧心怀芥蒂,总归不愿她提起穆羽峰这个名字。 第三日,凝馨便上路了。 一袭黑衣,长发垂腰,显得她更加消瘦。 紫色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寒风拂过,青松上的积雪飘落下来,零星落在眉梢眼角,悄然融化,划过眼角那颗红痣,透着凉丝丝的味道。 直到玄义门,她说:“到这吧,再走便是郊外了。” 云笙点点头,又大略扫了一眼随行的侍从及行李,握着凝馨的手终于松开。 两人对望许久,并未言语,相互点点头,省了诸多叮咛嘱咐。 凝馨上马扬鞭,头也未回,绝尘而去。 云笙望着凝馨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心中的寂寥落寞无边无际蔓延开来,他低声念了句:“对不起。” 本想送她时就跟她说声对不起,可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是打心眼儿里不愿她提起穆羽峰的名字,他知道,昨日他忽然冷下来的语气,让凝馨心生不安。 事后,他左思右想,忽然明白过来,凝馨能随口提起穆羽峰,说明她对他已不再忌讳,可他自己却无法释怀,实在不该。 云笙叹了口气,翻身上马一拉缰绳,随着一声嘶鸣,已朝着王宫的方向风驰电掣。 …… 此时,花梓站在云梦泽的棂星门前,正式拜别诸位前辈。 “也不知什么要紧事儿,跟要了命似的非得走!”萧老太太将手插在宽大的袖筒里,满脸不乐意。 “师祖,”花梓笑眯眯地望着萧老太太,讨好道:“花梓办完事,定回来请罪。” 萧老太太点了点她额头,似笑非笑:“鬼机灵!尽拣好听的说。” 花梓揉揉额头,觉着这感觉十分熟悉,却想不起曾经谁也这样点过她的额头。忽然间,心中泛起丝丝暖意。 “好了,她老人家逗你呢。你路上要小心,注意安全。等得空儿了再回来住些日子!”叶姝拍着花梓的手,嘴角微微上扬。 叶姝总是这样干脆利落,洒脱从容,花梓相信,即便遇上再大的事儿,她也会处变不惊,绝不会失了仪态。 “花梓谢过师叔。” 她恭恭敬敬行了礼,萧叶醉牵过三匹骏马,将其中两匹的缰绳递给花梓和狼女,笑得不太自然:“师父,师妹,回去吧,有我路上照顾她,不会有事的。” 花梓看得出萧叶醉心里不痛快,却不明就里,她心想等上了路,寻个机会刨根问底,实在不行就来个严刑拷打,再不济,就坐地撒泼! 他这么沉着脸,问也不说,让人心里好奇干着急。 结果,他还真是一路无语。 直到晌午,他才开口道:“前面有个镇子,咱们歇歇脚,顺便吃点东西。” 一听要吃饭了,花梓和狼女连忙点头,抓紧缰绳,快马加鞭,一眨眼就跑远了。萧叶醉在后面一边儿追一边儿气急败坏喊道:“你俩疯了吗?还是马疯了?” 好不容易追上花梓和狼女,见她二人已到了镇子上,正齐刷刷站在一家饭庄门前,同时翘首以盼地等着萧叶醉。 饭庄清幽雅致,临街而建。 三人落座,花梓抱着雪球,将它放在脚边,又从口袋里取出些肉来,放到它旁边,它嗅了嗅便吃的津津有味。 小二忙跑过来陪着笑脸,将白手巾搭在肩上,好声询问:“客官来点儿什么?” 萧叶醉望着络绎不绝的食客,也不管花梓点了什么菜,坐在那兀自出神。 花梓怀疑,就算要一份儿臭豆腐清炒豆腐乳,再要一份儿臭豆腐凉拌芝麻汤圆,萧叶醉也不会有意见,还会食不知味大吃特吃。 最后,思来想去,怕萧叶醉食物中毒死半道儿,到底还是放弃了那个念头,只点了简简单单三菜一汤,为了顾及狼女,三个荤菜加一份儿大骨头汤。 “师父,这家菜饭真不错!”花梓吃的满嘴油,一咧嘴儿,油光呈亮。 狼女抬手挡在眼前:“啊!亮瞎了我的,狼眼!” 花梓一愣,转而明白过来,哈哈大笑:“你也学会挤兑我了?” 萧叶醉依旧面无表情,拿起筷子只夹了几口,就再吃不下去了。 本来就抑郁,还弄一桌子肉,这是要从视觉,从味觉,从灵魂上腻死人啊!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三十五章 莲山 - 小女有疾 - 莫采 “师父,天气这么好,你怎还忧郁了?”花梓夹了个香酥牛肉卷,外焦里嫩,很是爽口,虽然跟白玉曦的手艺没法儿比,但也算得上美味。 “师父,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说出来呗,让我们开……替你分担分担。”花梓假模假式地皱着眉头,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 萧叶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花梓不再说话,侧耳听到邻桌似乎在讨论什么有意思的事。 那几人皆身着水红色衣衫,一女三男,姑娘眉宇间隐约可见淡粉色莲花印记。 “蓬莱岛的穆羽峰?”其中一名男子颇为惊讶,望着那姑娘,愕然询问。 “嗯。”姑娘点点头,并不说话,锁着眉头兀自喝酒。 “阅历尚浅,恐难以服众啊!”另一位男子年岁稍长,叹了口气。 “那又如何?不服也得服,不是吗?”那姑娘将杯子敲在桌上,“哐”的一声,溅出几缕酒香,格外清幽。 花梓抽了抽鼻子,小声道:“这酒,味道很特别啊。” 萧叶醉望了她一眼,低声道:“那是莲山特有的旱莲酒。” 酒的话就算了,若是味道独特的烧鸡,烤鹅,烧麦或者肉包子,那就拼了命也要逼师父出卖色相去讨要一些来尝个鲜了。 待花梓酒足饭饱,萧叶醉起身道:“吃饱了就上路罢!” 花梓点点头,抱起雪球。 邻桌四个人听到萧叶醉的声音,齐刷刷朝这边望来。那女子直勾勾盯着萧叶醉,眼神儿都飘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回成了美人难过美人关了么? “请问,”女子终于按捺不住,唤住萧叶醉:“是云梦泽的萧公子吗?” 萧叶醉抿着嘴一脸不悦,转过身却温和谦恭:“姑娘,您认错人了。”说罢拉着花梓向门外走去。 花梓忍不住回头又望了眼那女子,见她还愣在那里,如痴如醉。 “师父,”刚走出不远,花梓便促狭地问道:“那姑娘是谁?您把人家扔在那儿头也不回真的好么?” 经此一事,她严重怀疑萧叶醉的性取向。 “你师父懒得招惹女人!”萧叶醉满脸无奈,瞧瞧花梓那一脸的讶异,不禁打趣道:“江湖上仰慕你师父的姑娘太多,还是少招惹为妙。” 花梓干咳了两声,怪声怪调问道:“那师父可有中意的姑娘了?” “没有了!”萧叶醉叹口气,好不容易有了点儿笑意这会儿也烟消云散了。 听这话,是喜欢过某个姑娘啊,可看他表情那么苦大仇深的,花梓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很怕萧叶醉回忆伤心往事,一个想不开真断袖了。 这节气,即便晌午,路上也少有行人。 三人马蹄声清晰可闻,一路冷风瑟瑟,深呼一口气,瞬间化作一大团白雾,棉花似的绕在眼前,却又眨眼即逝。 花梓想起那姑娘眉间的花样,随口问道:“师父,饭庄遇到那姑娘,脑门儿上画着那花是什么花儿?明儿我给狼女也画一个,嘿嘿……” 狼女抿抿嘴:“明明要,给自己画,偏偏拿我说事儿!” 花梓一边儿捂狼女的嘴,一边笑眯眯看着萧叶醉。 “是旱莲,花瓣不像莲花那么规整。他们是莲山的人,莲山种着许多旱莲,很漂亮,有空我带你去玩。”他目光不错地盯着前方,看那模样,一点儿也没有带花梓去玩儿的打算。 其实,自打萧叶醉决定将花梓送回白玉曦身边,心里就一直窝着股火儿,却又无可奈何。 曾经,他帮不了她。 现在,又只能眼睁睁看着花梓回到白玉曦身边,无能为力。 他知道,白玉曦不会杀了花梓。按理说,他确实是她的义兄。可他心里有恨,又怎么能心平气和跟花梓相处?他非要把她放在身边,是不愿一个人痛苦吧? 他心里寒意陡然增了三分。 怎么才能让沐冷尘再也找不到花梓? 又怎么才能阻止穆羽峰扩张势力? 若穆羽峰继续得势,难保他不会加害自己这个倒霉的徒弟。斩草除根一向是穆羽峰的行事手段。 萧叶醉心里一团乱,无从着手。 …… 眼看快要到家了,再过一座小石桥便到了镇子。 花梓忽然停下马,垂头丧气唤了声:“师父。” 萧叶醉回头,花梓嗫嚅道:“他会不会生我的气?” “放心好了,你能回家,他会很开心。”萧叶醉嘴上这样说,脸上却没有一点儿笑意。 将徒弟亲手送到个变/态手上,当师父的心里能好受吗? “师父……”花梓依旧踟躇不前,坐下白马不安地蹭了蹭蹄子。 萧叶醉调转马头,笑道:“我这就回云梦泽,你跟狼女回去吧。” “嗯。”花梓终于笑了。 依白玉曦的脾气,断不会给她好脸色,给徒弟脸色不就是给师父脸色吗?萧叶醉若小暴脾气上来了,白玉曦稍一挑衅,俩人很容易就打起来。 到时候帮谁不帮谁?总不能站在旁边喊“加油”吧?要真这么干,只怕最后受伤的是自己。 师父八成儿是明白自己的心思,也怕自己难为情,就不陪着一同回家了。 花梓心里自然是十分欢喜。 “回家好好歇着,注意身子!”萧叶醉叮嘱了一句,随即扬鞭策马,朝云梦泽的方向急驰而去。 日头渐渐西沉,几缕凉风划过耳畔,只觉得脖颈凉丝丝的。 花梓摸摸那白马鬃毛,笑道:“狼女,咱俩还拐了两匹马回来呢。” “嗯,得了大便宜,能骑,饿了还能吃。”狼女高兴地拍拍大白马。 花梓敛去笑容,讷讷道:“哥哥他脾气古怪,那日是他不对,以后我会慢慢让他改了那些个臭脾气,你就不要生他的气了,好不?”花梓垂头瞧瞧狼女,心里不是滋味,说到底,还是狼女受了委屈。 “那天,不怪他,是我的错。”狼女倒好似真的不在意,见花梓依旧满脸愧疚,又笑道:“你不知道,他也是为了你好。” 花梓咬着下嘴唇儿想了好半天,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握住狼女的手,恨恨地说道:“要么……等哪天他睡着了,咱们偷摸儿扇他个大嘴巴!” “……”狼女皱皱眉,为难道:“你这不是让我,玩儿命么?” 花梓还想说什么,狼女却兀自朝镇子去了,花梓也只好追上去,她想,狼女为了让她心里舒服些,才故意这样说的吧。 街上行人稀稀疏疏,花梓忽然一转身,嘱咐狼女在一家铺子旁等着,自己翻身下马,将缰绳交到狼女手中,一溜烟儿跑远了。 狼女唤她几声,她好像没听着似的,转身绕到另一条街,不见了影儿。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就见花梓喜滋滋从远处跑来,手里拎着两只烤鸭。 她从狼女手上接过缰绳,嘿嘿笑道:“你和哥哥都喜欢这家烤鸭,我给你俩一人买一只。” “哪来的钱?”狼女随口问了一句,眼睛盯着两只大肥鸭,咕嘟咕嘟咽了咽口水,心想,不用扇白玉曦一嘴巴,只要把他那只烤鸭让给自己,往日恩怨一笔勾销! 想到回家就可以吃烤鸭,狼女不由加快了脚步。 花梓紧跟在后头,得意洋洋道:“还能从哪来的钱?从师父那搜刮来的呗。”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三十六章 割舍 - 小女有疾 - 莫采 熟悉的院落就在不远处隐约可见,花梓有些担忧也有些小喜悦。 她想好了,白玉曦要是发火,她就恭恭顺顺,笑眯眯装作没看见就是了。 再无情也是哥哥啊,若真的厌恶她又怎会为了治她的眼睛命都不顾弄得凌迟一般伤痕累累。 夕阳的光芒将世间万物的影子拉的老长,花梓拖着长长的影子却不觉得累赘,她迈着欢快的步子,影子也忽而雀跃起来。 许是近乡情怯,花梓走得格外慢,眼前飘过记忆中的片段。 自打自己醒来,眼前一片黑暗,生活里便只有哥哥,四周永远那么安静。每天她都等着哥哥回家,即使他脾气不好,偶尔酗酒,她也希望有他在身旁,谁都不知道她有多害怕自己一个人独处。 之后便是哥哥躺在床上浑身是伤的样子,仿佛再也醒不来了似的,谁都不知道她有多害怕失去唯一的亲人。 她又想起哥哥为她做菜的样子,哥哥给她夹菜的样子,哥哥给她买来脆生生的枣子,哥哥为她盖被子,哥哥跟她吵架的样子…… 花梓忽然红了脸,她恍惚想起那晚的月光,她不懂哥哥为什么要吻她,她甚至不敢去回忆,也不敢去思考。 她忽然发现,白玉曦已经像一颗种子,在她心中生根发芽了,她生怕这颗幼苗会死去,那时,她心里便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花梓想得越多,脚步越慢,这下可把狼女急坏了,盯着那肥鸭,眼看口水就快流到下颚了。 到了门口,花梓深深吸口气。朱红色的大门就在眼前,推开便是自己的家。不管曾经有什么不愉快,此刻站在这里,她还是打心眼儿里觉得幸福。 她正出神,就听到院子里似乎有人说话。她没再犹豫,推开门来。 “你不能没有我!” 门扉被推开的一瞬间,花梓看到哥哥的背影,看到与哥哥面对面站着的姑娘。 那姑娘格外眼熟,她喊的那么大声,仿佛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白玉曦是她的情郎。 花梓想起来了,眉间那朵梅花钿,还有那一身妖娆鬼魅的黑罗裳。 思茗看到花梓,又瞧了一眼白玉曦。他显然听到了门声,正要回头转身,思茗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便吻了上去。 花梓扶着冰凉的大门,只觉着心中泛起难解的委屈,她不知道这委屈从何而来。 她想,是不是不该回来,也许哥哥并不十分想念自己,可能那日在客栈,哥哥亲了自己也只是为了气气沐冷尘。 自己真该死,为什么总要记着那天的事,时不时就想起来,明明哥哥并不当真,明明那是自己的哥哥,她不敢再想下去,她害怕了…… 白玉曦愣了片刻,一把将思茗推开,这才转身,却怎么也想不到,站在门口的竟是玉花梓和狼女。 雪球从花梓怀里跳下来,径直跑到了屋子里,可能它也想家了。 思茗望着花梓笑得十分张扬又得意。 花梓倒是没心思看她脸上的表情,只是望着白玉曦,不知如何是好,最后终于扯出个极其尴尬又难看的笑容小声唤了声:“哥……” “你……”白玉曦欲言又止,那张冷冰冰的面孔似乎藏了很多想要说的话,可那层冰太厚,将所有的话生生封印了起来。 “我去做饭!” 她实在笑不出来,只能低着头,提着两只肥鸭匆匆进了屋子,头也未回,转身又穿过厅堂,去了厨房。 狼女吓一跳,花梓那话听在她这个知情/人的耳中就变成了:“我去下毒!”她还清楚记得沐冷尘曾因为花梓的一碗粥,好好一个大男人就病成了西子捧心,不忍直视。 窗外一点风丝都没有,干冷干冷的,让人从心里往外透着凉气。 白玉曦猛然转身,望着思茗的脸,有气无力道:“你滚!” 思茗的笑容立时烟消云散,她一步步走到他跟前,抓起他的手,冷笑道:“我喜欢你有错?” 她还不太懂,喜欢没错,不经允许就占人便宜可就不讲究了。 “你最好别忘了身份,”白玉曦目光沉沉,补充道:“如果你忘了,我有的是法子让你想起来。” 思茗松了手,一跃飞上屋顶,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白玉曦抬头望向狼女,狼女忙扭头牵着两匹高头骏马去了墙角处。 他转身刚要进屋,却迟疑了,迈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转而踱到冰凉的石凳旁便坐下了,腊月里的石头寒意砭人,白玉曦却忘了寒冷,盯着门口,心中一片混乱。 直到花梓站在门口说:“哥哥,进屋儿吃饭了。” 白玉曦这才抬头,花梓已走到眼前,拉住了他的胳膊。他低头看着花梓有些粗糙的双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花梓在云梦泽过得逍遥自在,且每日习武,这些日子下来,虽说受了寒风的小脸有些粗糙,不过倒也平添几分红晕,气色好了许多,人也多了三分灵气和活力。 “那天……”白玉曦抿着嘴,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 “我都饿了。”花梓将他从石凳上拉起来。 白玉曦站起身拉过她的手,有些着急:“今天我……” “哥哥,”花梓转头望望身旁掉光了叶子的桑树:“我都知道了,你那一身伤,是为了我的眼睛。你我虽非一母所生,可我知道,你是真的把我当妹妹来对待。日后,我再不会任性,随随便便离家出走了。” 白玉曦望着花梓的眼睛,近在咫尺,可为什么他却觉得越来越遥远,比天还要远。 他用力抓住她的手,他听到她的话本该觉得温暖,本该感到一丝安慰,即便是不好的感觉,也该是对于过去的耿耿于怀让他无法接受她对自己的好意。 可他心里却腾然生出莫名的慌张,难过,焦急,害怕…… 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 花梓见他发呆,也不多问,拉着他朝屋子走去,边走边絮叨着:“哥哥,我给你买了徐家烤鸭,还热着呢,再不吃就不好吃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会害怕?白玉曦怎么都想不通,忽然他脑子里浮现花梓满是泪痕的脸,他看到自己狰狞的面孔问她:“你在为谁哭?” 他想起那一阵阵的咸腥,想到那个充斥着愤怒和怨恨的吻,想到那晚的月光,想起月光下花梓的眼泪仿佛融了的珍珠,一滴滴滚落脸庞,滴到他心中,滚烫滚烫,将心中那片海都煮沸了,他受不了了。 “花梓!”他忽然拉住她的胳膊,紧紧将她抱在怀里,重重的呼吸拂过花梓耳畔的长发,化成一团薄雾。 “你不是我妹妹!”他仿佛荡尽全身气力,仿佛花掉了一辈子的努力,紧紧抱着花梓,沉着嗓音重复道:“你不是我妹妹!”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三十七章 无常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觉得很陌生,这个白玉曦不像她认识的白玉曦,他不是应该推开她冷冷地说:“你不是我妹妹!”然后兀自走开吗? “无论如何,我会把你当亲哥哥的。”花梓轻轻靠在他肩上,眼睛望着高而远的天空,下定了决心去忘记那个不该再想起的晚上,不该再想起的吻。 那是个错误,是个误会,也或许是个玩笑,自己若当真了,若错下去,会万劫不复吧?会丢了回家的路吧? “你不是我妹妹!”白玉曦似乎生气了,语气生硬了许多。 花梓想要挣脱他的臂膀,不想他却抱得更紧,她无法,只好继续靠着他的臂膀,语气欢快地笑道:“就算你嫌弃我,我也是你妹妹。等你大婚了,我就有了嫂子,你们再生个娃娃,家里人越来越多,就越来越热闹了。” “住嘴!”白玉曦一把推开她。这动作有些突然,她一个趔趄撞到门旁的柱子上,只觉得后背某个地方撞得生疼。 她诧异的盯着白玉曦愤怒的脸庞,不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你就这么盼着我大婚?”白玉曦用他的三分冰冷压着七分怒意,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不是,刚刚那姑娘……”花梓也乱了头绪,她知道他难伺候,却没想到这么难伺候,真是好话赖话就是错。 “够了!”白玉曦厉声呵斥。 花梓转念一想,哥哥一向阴晴不定,许是自己说的话太多,惹他心烦了。看来自己在云梦泽太过自在,嘴巴也变得絮叨了,这可不是好事儿。 白玉曦又忽然笑了,笑得阴森森的。他上前几步,眯着眼睛打量花梓的脸,两人离的很近,呼吸可闻。 “刚刚的姑娘怎么?我不是也亲过你吗?你是怕我忘了在提醒我?想再来一次?”他一边说一边笑一边慢慢贴近花梓的脸。 花梓从没这样害怕过,她拼尽全力一把推开白玉曦跑向自己房间。 坐在床上,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中的委屈仿佛风雨欲来时漫天翻滚的乌云,一层压着一层。 只一瞬间路途奔波的疲乏蔓延全身,片刻就生出十二分的困意。 她正半睡半醒,却见白玉曦手中提着茶壶,坐到她房中的木椅上,斟了一杯茶递给她:“喝了!” 花梓不禁眉头微蹙,恍惚觉得眼前这杯子里不是茶水,而是毒/药。 她盯着那杯茶,茶香丝丝缕缕绕着她,有些微苦。 这茶水的味道她很熟悉,自打她有了记忆,就每日喝着这种茶,直到去了云梦泽,才断了这个习惯。 忍着一肚子的委屈,她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啧啧舌,觉着似乎今日的茶较之往常要浓上七八分,那苦涩的味道留恋在舌尖,久久散不去。 白玉曦不说话,盯着她喝掉大半杯才冷冷嘱咐一句:“睡吧。”说完转身回去自己房里了,好似方才的事情从没发生过。 花梓喝了茶反倒觉着困意愈浓。 躺在床上,抚摸着熟悉的被子,舌尖的苦涩还是散不去,她闭上眼睛,仰面侧目,将胳膊缩回被子里,这节气真冷啊。她觉着从头到脚,身体的每个地方都放松下来,好似又回到了眼睛看不见的日子,十分的安静,蒙蒙胧胧间,她又听到熟悉的埙声,舒缓又忧伤,一直渗到梦里头。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花勿语便气鼓鼓跑来了。 花梓揉揉惺忪睡眼,见花勿语正摇着她的肩膀,一张小脸写满了不开心,花梓笑了:“谁又惹大小姐不高兴了?这一大早的也不让我睡个安生觉。” “在云梦泽待得好好的,偏生要回来。你没见方才你哥哥给我开门时那张脸,就像块儿涂了泥的冰坨子,你守着这么个阎王脸的哥哥就不怕噩梦缠身?”花勿语哇啦哇啦说个不停,尽是数落着白玉曦的错处。 花梓听到‘涂了泥的冰坨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这不是到了年关吗?我就他这么一个亲人,难道留他一个人在这过年?” 顺势起床,一丝冷冰冰的凉气顺着衣袖钻了进去,她打个冷战,依依不舍推开被子,去柜子里找了身厚实些的衣裳。 穿戴妥当,整理整理发髻,忽然瞥到床脚的暖炉,还有些微火星,炭早已燃尽,苍白的灰烬裹着最后一点火光。 花梓笑笑,无论如何,哥哥总是惦记着她的。 可是…… 哥哥对自己的好,也像这炭火一般,总有一日会燃烧殆尽。 她望着那暖炉怔忡出神,花勿语伸出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花梓姐姐,你可有听到我的话?怎发起呆来了?” “哦,我在想要不要生火,这屋子有些冷。”花梓回过神来,笑得有点儿不自然。 花勿语坐在一旁,撅着小嘴抱怨道:“你一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好像装了一肚子烦心事儿,就跟被婆婆虐待的媳妇儿似的。” 捏了一下花勿语的小脸,花梓佯装生气的数落道:“越发没大没小了!” 花勿语揉着小脸不再说话,花梓见她不说话了,仔细一瞧,大大的泪珠儿就挂在眼角,眼看就要掉下来了。 她是又好气又好笑,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 “你怎就哭了?是不是我掐疼你了?”花梓伸手摸摸花勿语的小脸,轻轻揉揉,又戏谑地笑道:“你这哪是大小姐,简直是小公主嘛,说不得碰不得。” “本来就……”花勿语刚一开口,大眼睛轱辘一转,生生将后面的话憋了回去。 “好啦,马上要过年了,欢欢喜喜的,哭哭啼啼可不好。”花梓伸开五指,轻轻拂过花勿语的脸庞,帮她擦干眼泪。 只听“咕噜”一声,花勿语立时破涕为笑,瞧着花梓的肚子,咯咯笑:“你是故意让肚子叫,逗我笑的是不是?” 花梓白了她一眼,站起身摸摸肚子:“我若有能耐让肚子叫个不停,早就上街卖艺了。昨晚没吃晚饭就睡了,你还不让我肚子叫叫苦吗?” 花勿语掏出小手帕,三下两下擦干眼泪,愤愤然:“我就知道你那哥哥一门心思虐/待你,连饭都不给吃。” 花梓扯着嘴角笑了笑,有些苦不堪言的味道。 想想昨儿自己亲自下厨做那菜,看着颜色不错,可是吃在嘴里那味道,这会儿想起来还忍不住犯恶心呢,真要管饱儿了吃,肯定得患上抑郁症或者失心疯。昨儿晚上断粮,绝对出于自愿,跟白玉曦没半点儿关系。 花勿语看在眼里,觉得花梓当真受了虐待,好生难受:“若昨儿知道你回来,我定去云梦泽拦着你。” “走,看看厨房有没有好吃的,这么早,你肯定也未吃早饭呢。”花梓拉着花勿语朝着厨房走去,樱柳笑着摇摇头,也跟了上去。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三十八章 年关 - 小女有疾 - 莫采 两人穿过厅堂推开厨房的门,一股子饭香携着暖融融的气息扑面而来。花梓掀开锅盖,帘子上规规整整摆着三菜一汤,还有昨日她买的烤鸭,不过只剩一只了,帘子下面隐约可见刚做好的白粥腾腾冒着热气。 “你看,哥哥还是挺惦记我的。”花梓嘴角的笑容四溢开来,扭头望着花勿语笑得幸福又骄傲。 花勿语嘴硬道:“嗯嗯嗯,给你个甜枣就把持不住了……”可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锅里的饭菜咕噜咕噜咽了咽口水,也不知到底谁把持不住了。 花梓将饭菜端到桌上才想起狼女,平素她总是最早起床的,今儿怎么不见人影。 她挨个屋子跑了一圈,又到院子找了一圈,依旧不见狼女,这才悻悻地回到屋子,瞧了瞧桌上的烤鸭,想来想去还是留了半只给狼女。 殊不知,另一只并非白玉曦吃了,而是被狼女带走了,这只明明是白玉曦留给花梓的。 花勿语睨着眼睛道:“唉,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好过呦?” “你这丫头,没良心!”花梓点了点花勿语的额头,一边拉过樱柳,三人落座,一起吃了顿还算丰盛的早饭。 待酒足饭饱,花勿语破天荒地夸赞道:“你哥哥这个人,做菜的手艺倒是真不错。” “真是难得,你竟然夸起我哥哥了。看来你这馋虫,只能靠吃的收买。”花梓笑得合不拢嘴。 她想,勿语和哥哥若能好好相处,那真是件欢喜事。 可转念一想,又觉着简直痴人说梦,别说勿语了,就连自己,至今也没能跟哥哥好好相处啊。想到这里,她不由叹了口气。 这事儿急不来,得徐图之,任重道远啊…… 二人聊了许久,眼看到了晌午,花勿语言说家中有事,便离开了。 望着她主仆二人离去,花梓心中纳闷狼女去了哪里,本以为狼女去集市给雪球买吃食去了,可一整个上午都不见回来,她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花梓跑去大门口,望望长街,一直望到街头又望到街尾,就是不见狼女的影子。 她也乏了,转身想要回屋,却瞥见院子墙角处,那两匹马竟少了一匹。她有些纳闷了,若不是出远门,也用不上这马,狼女到底去了哪呢,怎也不跟她知会一声? 好不容易等到白玉曦回来,花梓忙问道:“哥哥,你可知狼女哪去了?” “不知道!”白玉曦瞥了花梓一眼,径直进屋去了。 此时天已黑的通透,几颗星子稀稀疏疏挂在天边,寒风掠过,一闪一闪随着摇晃的树枝飘摇不定。 狼女不知去了哪,花梓心中不安,做什么事都没了兴致,只希望狼女平平安安早日回家。这是白玉曦的家,狼女的家,雪球的家,也是玉花梓的家。 然狼女终究没有回来。 还有五日便是除夕,外面洋洋洒洒飘起了小雪花。 花梓依旧终日坐在窗子旁,她想秀几个小荷包,所以终日赶工,眼睛累了便抬头望望窗外。望了几日了也没见着狼女,这会儿当真见着狼女牵着马从外头进来,还反手关上大门,却觉着不可思议。 她揉揉眼睛,确定当真是狼女回来了,遂喜出望外,忙站起身,一不小心,绣花针刺到手指,鲜血滴在绣活儿上,晕红了一片。 她将手指放到口中一便吸吮着伤口,一边跑了出去。 “狼女!” 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狼女的眉梢,额角,睫毛,像无数精灵,花梓拖着厚重的裙子,跌跌撞撞跑到狼女面前,一把搂着她。 “你去哪了?就不能告诉我一声儿吗?再过五天便是除夕,我生怕不能跟你过个团圆年。”花梓一边絮叨一边哽咽,泪珠一对一双滑落脸庞,脸上却挂着笑。 狼女穿着厚厚的裘衣,僵直的站在那里。 许久,她才闪着泪花儿,低声道:“对不起。” 白玉曦站在门口望着花梓和狼女,只冷冷哼了一声,转身进屋去了。 后来花梓追问狼女去了哪,狼女总是支支吾吾,最后躲不过,便告诉花梓因思念鬼老太,临到年关,去看望她老人家。 花梓嗔怪道:“以后再要出远门,可一定记着告诉我,或者,带我一起去。” 狼女目光闪烁,垂下眼帘,心虚地点点头。 那沾了血的绣活儿让花梓绣上了红梅,她望着上头那两朵梅花,仿佛看到那个黑衣姑娘的脸,妩媚动人。 她将做好的荷包放在手心闻了闻,很香。 这个送给哥哥,他一定会喜欢。 想到这里,玉花梓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白玉曦终日不见人影,每日早早出门,天黑才会回来一起吃个晚饭。他好像无心过这个年,可总不能不过啊。花梓翻了好几天黄历,找了个黄道吉日,小心翼翼开口道:“哥哥,再过三日就是除夕了,明儿咱们一起置办些年货吧。” 白玉曦抬头瞧了一眼玉花梓,见她满脸欢喜和期待的样子,冷哼了一声,随后又低下头继续吃饭。花梓正不知怎么办,白玉曦终于皱着眉头,随口道:“你自己去吧。” 花梓还要说什么,白玉曦却放下碗筷离开了。 狼女见花梓眼眶红红的,夹了个香芋卷送到她碗里。花梓抬头,眼泪再也止不住了,狼女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劝道:“不哭,别哭。” 花梓哽咽着低声问:“我到底哪儿做的不好?” 狼女似乎想到了什么,皱着的眉头忽而舒展开来,笑道:“过完年,就没事了。” 见花梓依然拧着眉头,她忽然俯身同花梓耳语道:“要么,今儿晚上就偷偷,扇他个嘴巴子。怎么样?” 花梓知道狼女故意逗她,顿时破涕为笑,揉揉眼睛,又狠狠吃了几碗饭,心里这才痛快一点儿。 雪花不急不缓飘了一夜,直到天边泛白,才雪霁天晴。 花梓早早起床,换上厚实的夹袄长裙小短靴,望着窗外晴空万里,心中无比欢快。 她拉着狼女简单吃了早饭准备匆匆出门,路过白玉曦的房间,停下脚步,却见房门关得严严实实。她抬起胳膊犹疑片刻,终于没敢敲这扇一向封的死死的房门,继而垂下手,深深吸了口气,笑着拉起狼女的手道:“走吧。” 不想刚到门口,就见白玉曦穿戴整齐,早已站在门口打着哈欠。 花梓瞅瞅狼女,狼女摇摇头。花梓便撅着嘴巴,拉着狼女低头绕过白玉曦,与他擦肩而过。 白玉曦这才瞧见花梓,可花梓却已大步流星走到大门口了,松软的雪花踩在脚下咯吱咯吱响,声音好听极了。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三十九章 还价 - 小女有疾 - 莫采 白玉曦心里蒙了一层黑云,脸上却不动声色,忍着心里的不痛快一路追了上去,一把拉住花梓的手:“不是要一起办年货吗?不带我了?” 这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白玉曦竟然还会这样说话! 花梓瞠目结舌,怔怔望着他看半天,心想他是不是鬼附身了?他这语气里明显透着三分央求和撒娇,这比公鸡下蛋还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白玉曦看到她见鬼一般的神情竟阴差阳错笑了出来。 这笑容虽然细微到几乎察觉不到,可花梓看到了,真真切切看到了。 哥哥这是怎么了?花梓实在想不通,竟不自觉伸手抚上他的额头,低语道:“没有发烧啊……” 此时,东边的天空已透着光亮,柔和的阳光正慢慢爬上墙头,跳到树梢,又落到雪花上,瞬间仿佛世上到处都是明晃晃的光亮,没有一处黑暗的地方。 白玉曦打掉她的手,斜睨着花梓,哂然道:“我没病!” 说罢,他兀自走在前头,出了大门,结果走了几步,依旧不见花梓跟上来,回头见她还愣在原地便喊了声:“再不出门我可要改主意了。” 花梓这才反应过来,脸上笑容瞬间荡漾开来。她一把拉着狼女的袖子便朝外面跑去,边跑边喊道:“这就来,这就来……” 狼女被她拉着踉踉跄跄,抬头望了眼白玉曦,不禁皱起眉头,心中黯然:“我是不是错了?” 临近年关,街上着实热闹,人群熙熙攘攘,花梓拉着狼女的手,紧紧跟在白玉曦身后寸步不离,生怕被人群冲散。 街上较平日多了许多摆地摊的商贩,地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雪柳,闹鹅儿,春幡,对联,福字,花胜,乍一望去,眼花缭乱,花梓左顾右盼,目光所及,顾盼流连。 人们拎着大包小裹,大多是置办的年货。 花梓本就身子单薄,此时被撞得摇摇晃晃,一个不小心险些跌倒,白玉曦长臂轻挽,拖住她倒下去的身子。 “吓死我了!”她深深出口气,惊魂未定。白玉曦低头侧目,看到她夸张的样子,脸上表情和悦了许多,身上也多了几分人气儿。 花梓心中暗暗欢喜:“他终于有点儿人样儿了!”当然,这话只适合腹诽,顾及性命之忧,绝不能宣之于口。 白玉曦不动声色,伸手抓住花梓的手,紧紧握着,慢慢向前走去。 一切都那么自然,花梓额头竟渗出细密的汗珠来,忽然觉得寒冷的冬日被甩在身后很远很远的地方,好似姹紫嫣红都在眼前。 白玉曦倒是目不斜视,好似早就想好了似的,直奔一家卖肉的摊铺。 卖肉的屠夫拎着剁肉刀,满面堆笑,瞧白玉曦的衣着,笃定这是个不错的买家,便拎起一条上好羊肉,笑嘻嘻道:“公子公子,来,瞧瞧这肉色,一早儿刚杀的羊,怎么样?吃了俺家的羊肉,一年都是好兆头!” 花梓不懂装懂捏着手指碰碰那羊肉,手上染了一股子膻味儿,刚想开口,不想白玉曦一把抓住她,冷着脸问那屠户:“多少钱?” “公子,这块称好的,开门红便宜卖你,四十文。怎么样?”屠户将那肉“啪”的一声摔在案板上,斜眼儿偷瞧着白玉曦的脸色,见白玉曦不动声色,又继续劝道:“公子您出门打听打听,俺屠老五什么时候做过黑心生意?您就是把这几条街都逛遍了,也寻不着我这么便宜的价钱!” 花梓掏出钱袋,取了四十文钱,马上要递过去了,白玉曦一把抓住她的手,转头盯住那屠户,面无表情扔下一句:“二十八文!” 屠户顿时脸儿都绿了,将那肉拍的啪啪响,摆摆手气呼呼地嚷嚷着:“您这是逗俺玩儿呢?不卖了不卖了……” “大哥大哥,您下手轻点儿,别拍坏了。”花梓是真看好那块肉了,因为狼女都流口水了,肉好不好,别人不知道,狼女是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白玉曦却轻轻哼了一声:“二十八文都是便宜你了!” 屠户气的手都哆嗦了,花梓吓坏了,生怕卖肉的朝哥哥就是一屠刀,若直接砍中,非死即伤啊!哥哥死了,自己不得饿死?一块羊肉引发的血案,一刀两命啊! 还好那屠户定力不错,肢体慢慢平静下来,不再颤抖,转而将屠刀拍在案板上,继续嚷嚷:“罢了,你给我三十五文就拿去吧,讨个吉利开门红,觉得亏就算了。” 花梓扯扯白玉曦的衣袖,暗示他见好儿就收。 沉默半晌,白玉曦再次开口,声调依旧没有任何起伏,说出去的话就像白开水一样:“二十九文!” 这下真的安静了,花梓望着白玉曦的脸,又瞧了瞧那案板上的刀,觉着气氛十分压抑,好似风雨欲来前的宁静异常。 此刻,晨曦已铺满整个镇子,花梓却觉得有些冷,她紧紧盯着那刀,想这屠户若当真火了,她便扯着白玉曦逃跑。 想到这,她紧紧拉住白玉曦的手,手心早已渗出汗来,湿漉漉的。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白玉曦竟然会讲价,这个惜字如金,性格乖戾的人,讨价还价竟然毫不逊色邻居大妈。 不过,白玉曦终究是白玉曦,就连讨价还价的方式也与众不同,砍起价来也不会多说一个字,却咄咄逼人。 屠户狰狞着面孔,果然举起了刀! 花梓吓坏了,一把拉住白玉曦的手便要跑,可白玉曦却早就料到了似的,一把拉住她,自己反倒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梆”的一声,花梓“嗖”地一下窜到白玉曦身前,紧闭双目,伸开胳膊喊道:“脑袋掉了碗大疤!” 没有感觉,没有声音。 花梓睁开眼,见那沾着血的大刀生生砍在了案板上。她又回头瞧了眼白玉曦诧异的表情,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真是想多了,脑洞太大有时候儿也不是好事儿啊。 挂着一脸尴尬的笑容,她退到一旁,眯起眼睛小声道:“你们继续,继续,我刚……刚做了个梦。” 这话一出口,连那屠户都瞠目结舌了,心想这一大早是触了多大的霉头,遇着这么一对儿疯子。 白玉曦倒是会意地笑了笑,转而又沉着一张脸,迸出几个字:“二十九文!” 屠户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白玉曦还没忘了跟他讨价还价呢,他觉着自己思维明显跟不上了,有些哭笑不得:“我说公子啊,俺看您衣冠楚楚的怎么这样小气?” 白玉曦此刻倒是耐心十足,盯着那屠户,嘴巴一张一阖:“二十九文!”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四十章 遇刺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倒吸了口凉气,转过头看向那屠户,他脸上的肉抽动几下,胡子也随着颤抖起来,眼里的怒火已然熊熊燃烧,成了燎原之势。 “腌?货!三十文也算凑个整儿,你竟然给个二十九文,您要是吃不起就别来买,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屠夫吹胡子瞪眼,脸上青筋凸起,一叠声儿的滚,骂的十分凶残。 花梓心中忿忿不平,心想买卖不成仁义在,大不了换一家,骂人是作甚? 况且哥哥脾气一向不好,若打起来了终归不是好事。 她心里打着算盘,想数落那屠夫几句,然后扯着白玉曦去别家买便是。主意打定,刚要开口,谁想白玉曦却先开了口。 “拿钱,他说的,三十文凑个整儿!” 花梓还未回过神来,白玉曦已经拿过钱袋,取了正好三十文放到那案板上,随手拎起那块切好的羊肉,拉着花梓的手,大步流星离开了。 那屠夫愣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欲哭无泪,拍着大腿喊道:“杂粹!无赖!大过年遇着这么个不要脸的泼皮,呸呸呸!” 花梓跟在白玉曦身后,接过他递来的钱袋,紧紧握在手里。 白玉曦走得太快,她跟得有些吃力,踉踉跄跄,然依旧气喘吁吁赞许道:“哥哥真会过日子!” 白玉曦忽然停住脚步,花梓整个人撞到他背上。 她心中突突跳个不停,想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惹他不高兴了。 “所以……”白玉曦回过头,蓦地抬起手,花梓吓得身子微微瑟缩,然他只半攥着拳头,中指指节轻轻敲了下花梓的额头,随口道:“你要听我的话!” 长街流影,车水马龙,花梓愣在那里摸摸额头,心中五味杂陈。 虽然哥哥是她唯一的亲人,可从未与她这样亲昵过。 她的记忆里似乎有人无数次这样笑着点她额头,那种幸福的滋味如深埋泥土的陈年老酒,敲开封泥,馨香四溢,直教人醉的酣畅淋漓。 可她想不起那个人,她眼里只有白玉曦,只有白玉曦那双深不见底却让她心安的眼睛。 白玉曦也有些不自在,觉得自己刚刚的亲昵姿态有些突兀,突兀到自己都觉得诧异。于是转身拉着花梓继续前行。 三人手忙脚乱将该置办的都置办整齐了,月亮也挂上了树梢,星子缀满墨蓝的夜空,路上的行人也散了大半。 快过年了,即便夜幕降临,街上也不会太过冷清。 白玉曦拉着花梓走到一位老伯跟前,那老伯面前是各色糖人,有哪吒闹海,美人执扇,老翁醉酒……个个惟妙惟肖,活灵活现。 白玉曦两手空空,花梓和狼女拎着鸡鸭鱼肉,捧着春幡对联,肩上还扛着个米袋子,惹来路人频频侧目,那老伯也看不下去了,笑道:“小伙子,你怎么让两个姑娘家拿这么重的东西?” 花梓趁机朝白玉曦翻了个白眼儿,刚巧让白玉曦瞧个正着儿,她忙笑眯眯打岔道:“老伯,您这糖人做的可真精致。” 老伯听了夸赞眉开眼笑,可心里明白的很,若是不买,再怎么夸赞也没用啊。他转头看着白玉曦问:“小伙子,不买一个送姑娘?” 白玉曦扬起下巴,朝花梓努了努嘴:“钱在她手里!” “我可以买?”花梓一听,觉得这事儿有戏,立时喜出望外,满脸期待。花别人的钱,该大方就得大方。那话怎么说来着?又便宜不占王八蛋! 白玉曦点点头,接过花梓手中的东西。 花梓会意,选了半晌挑了个公子吹笛的糖人儿,那小人儿做的极精细,端正的五官,长长的头发,那一身黑色衣裳配着一支长笛,乍一看去与白玉曦倒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这小人儿吹得是笛子,白玉曦吹的是陶埙。 “若是吹埙就好了。”花梓举着糖人儿心里美滋滋的。 “为何?”白玉曦明知故问,他一向少言寡语,今日似乎兴致极佳。 “因为那样就更像你了呗。”花梓也不避讳,歪着脑袋笑眯眯瞧着白玉曦。 狼女跟在他们身后,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她希望花梓过的幸福,可怎样她才是幸福的,狼女有些不懂了。 白玉曦忽然停下脚步,目光不错地望着花梓,好像要一直望到她心底似的。 花梓有些慌,她觉着白玉曦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等了半晌却不见他开口。 正当二人出神之时,只听破风一声箭鸣,白玉曦才回过神来,一把抱过花梓,顺势转过身去,周围几个路人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待四周安静下来,白玉曦回头望向屋顶,只见一个黑影转身消失在夜幕里。 他拉着花梓的胳膊,上下打量一番,低声道:“你没事吧?” 花梓点点头,稀里糊涂应道:“没事啊,怎么了?” “没事就好……”白玉曦话一说完,便整个人晕倒在花梓怀里。 寒风卷起尘埃,在白玉曦的脚下盘旋不定,他额前的长发轻轻浮荡,嘴唇微微泛白,脸上也失了血色,夜空又高又远,浓稠如墨。 花梓慌了,扶他起来却感觉手上一片湿热,黏糊糊的,定睛一看,竟是满手鲜血,这才瞧见白玉曦背上的箭。 “回家!”狼女眉头紧锁,微一弯腰,将白玉曦整个驮在了背上。 …… 想起晚上发生的事,花梓总是难抑心中的难过和懊悔。 若不是她嚷着要上街,便不会出这样的事,若不是为了救她,哥哥完全可以躲过那一箭。 曾经为了给她治眼睛,白玉曦险些送了性命,这次为了救她又受了重伤,她觉着自己像个扫把星,总是给人带来灾难。 她蹲在门外,寒风阵阵拂过,钻进脖领,袖口,卷着地上的尘埃打旋。守了一夜,直到天亮,思茗才从白玉曦的房间出来。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四十一章 出走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迎上去,抓住思茗的袖子,双眼布满血丝:“他怎么样了?” 思茗狠狠瞪了她一眼,用力甩开她的手,重重哼了一声:“少假惺惺了!” 顾不上不追问,花梓慌忙向白玉曦的房间跑去,思茗却一把抓住她,将她拉了回来。同时,思茗有些苍白的脸庞忽而笑容绽放,依旧妩媚妖娆。 “他没事了,睡上两天就会醒来,”她眉梢一挑,说的极是平和:“我记得……上次师兄险些丧命也是因为你。” 她边说边抚弄手指,见花梓默不作声,便继续笑道:“你并非我师兄的亲妹妹,却一次次害他身临险境。我跟师兄一起长大,他什么性子我最了解,面冷心热,即便厌恶也说不出口。可有些人还真是榆木脑袋,也不知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你若真心为师兄着想,就离他远远的。他中的毒我已经帮他解了,是去是留,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思茗转身欲返回白玉曦的房里,可人到门口却又转身,微微侧头,眼中流光溢彩,笑得如花绚烂:“你是个罪人,很多人不愿见你活着,你是死是活无所谓,但请不要再牵连别人。”说罢又弯起嘴角,露出个轻蔑的笑容,转身进了白玉曦的屋子。 房门关上的一刹那,思茗的脸立马惨白如纸,极是难看。 若不是碍着白玉曦,她定会一剑杀了玉花梓,可是她要忍,她不敢,她怕一剑杀了玉花梓,就再也得不到这个以命相惜的男人了。 抿着嘴唇,她瘫坐在地上,倚着房门,脸上的笑容仿佛浸了黄连水,涂满了苦涩无奈,她冷冷笑了笑,低下头,自语道:“凭什么?” 眼中的冷冽愈加浓重,慢慢竟如冰山坍塌一般,吞噬了一切温度。 地上冰冷冰冷的,她握紧了拳头,凝神望着床上的白玉曦,若不做恶人便要失去,那就做个恶人好了。 …… 忽然之间,似乎什么都没有了,花梓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房间的,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却不敢眨眼。 她想,世间的苦难是为了让人学会追逐幸福,心里难受的时候,总该忍住泪水,再仔细琢磨该如何做才是对的,才会给自己和自己爱的人带来幸福和温暖。 她拿着桌上碎成两半的糖人儿深深吸口气,取了纸笔……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窗外的阳光碎成千片万片,铺在地面,落在树梢。花梓望着窗外,执笔凝神,墨香划过发丝,漫上房梁,几乎将她淹没窒息。 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她放下笔,吸了口气,将糖人儿放在那纸张之上,悄无声息着手收拾行李。 …… 昨晚,狼女背着白玉曦回到家中,花梓便急忙去医馆请了大夫。结果大夫只处理了伤口却说难保性命无虞。 因这箭矢之上涂了稀奇的毒粉,若非精通毒理之人亲自解之,怕不过两日便会毙命。 花梓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她只想到了鬼老太,可她住的地方一来一回少说要七八日行程,哥哥定然挨不过去。 花梓望着白玉曦发紫的嘴唇,慌了神,拉着狼女的手,连声问:“怎么办?怎么办?我不能让哥哥死,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狼女无计可施,紧紧握着花梓的手,默然无声。 大夫摇摇头,向门外走去,花梓一把拉住他的手,哀求道:“大夫,大夫,您不能走,您一定要救救他,大夫,大夫……” 大夫深深叹口气,抽回手,惋惜地劝慰道:“准备后事吧姑娘,老夫也无能为力啊。”说罢转身出门。 刚走门口却撞上一人,那大夫连声道歉,头也不抬踉跄着出门了,病人既已无法挽救,他自然不愿多待一刻,多待一刻都是煎熬。 而大夫撞见的不是别人,正是思茗。 她大步跑到厅堂,穿过耳门进了白玉曦的房间,直奔白玉曦走去,坐在床边为他把脉,少顷,方抬起头,冷言冷语,却毫不拖沓:“想他活就出去等着!” 花梓与狼女面面相觑,愣了半晌。 花梓认得她,认得她额前的梅花印,还有那一身妖娆的黑色纱裙。 思索片刻,她走到思茗面前,恳求道:“姑娘,您若真能救活我哥哥,这大恩大德,我玉花梓一辈子都会记在心里的!” 思茗听了这话,忽而笑了起来,笑声如铃铛一般清脆,然深更半夜却让人毛骨悚然。 半晌,她止了笑声,冷冷哼道:“真有趣,你玉花梓欠我们的,这辈子都还不完,你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不过不急,总有让你还的时候,现在都给我滚出去!” 花梓望着思茗肃杀的脸庞,再不敢多言,生怕思茗一时发狂把白玉曦一掌拍死。 她拉着狼女的手准备出去,忽然思茗又开口道:“等等!”说话间走到桌前,随手写了份药方递到狼女手里:“天亮之时准备妥当!出去吧!” 狼女虽不情愿,但人命关天,到底还是接过药方出去买药了,这会儿天亮了才赶回来。 她进门直奔花梓房间,见她正在收拾行李,便问道:“要去哪?” 花梓递给狼女一个包裹,转身抱起正在熟睡的雪球儿,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随便去哪都好。”说罢低着头出门去了。 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朦胧的晨雾早已散尽。院子的墙角边似乎徒然多了些霜打的野草,干枯的叶子耸搭着贴在地上。 四周一片死寂,可阳光却明媚如同三月,轻轻笼在身上,如一层薄纱,温润轻盈。 花梓默默站在门口,望着眼前明晃晃的院子,还有高远的蓝天,只觉得自己仿佛活在另一个世界,眼前的一切都是虚无,不曾存在。 也许,自己只存在于失掉的记忆里,也许那里没有这么耀眼的阳光,那里的黑暗才能让自己默默蛰伏,休憩。 可是,失掉的记忆到底遗落在哪里了? 她什么都找不到,所以她没有家了,她想,也许她不曾拥有过,只梦到过罢。 无论如何,日子总要过下去,总要活着才是,她向来不介意苟且偷生。 天下之大,总会有安身之所的。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四十二章 桑都 - 小女有疾 - 莫采 两人牵着马,穿过拥挤的长街,出了镇子,径直朝桑国国都而去。 “快过年了,都城定然最是热闹,也最是太平。希望这几日天气不要太寒冷,最好没有一点儿风丝儿。若下雪,也最好是鹅毛大雪,下了雪才有过年的味儿。狼女,你说都城里是不是户户都会挂着大红灯笼?” 牵着马,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花梓左顾右盼,喋喋不休。 狼女不言语,只低着头,也不应声。 镇子离都城并不十分远,日头还未上三竿,二人便远远望见高高的城墙,矗立碧空之下,黑红番旗被高处寒风刮得猎猎作响。 城外风急,花梓觉着额头被冷风打的生疼,她合着双手哈了口热气,笑道:“这样暖和多了,狼女,你也试试。” 地上的枯叶沙沙作响,马蹄过处便支离破碎,被寒风搅着混了尘土,四处飘荡。 “你,只会逃……” 狼女开口,虽语气温和,然一字一句直击花梓心底。 花梓微微一愣,依旧合着双手哈着热气,眉眼微微闪烁,却终究避开话题,恍若无事般笑道:“看,那是桑国的城墙罢?一会儿我定要尝尝内个马家羊汤,勿语每次提起都赞不绝口,说那味道别提多正宗了。” 只听一声“啧”,狼女扯着缰绳,甩起马鞭,朝城门策马奔去。 花梓忙追了上去,喊道:“等等我啊,慢点儿……” 然狼女只顾闷头狠狠抽着马背,眯着深凹的眸子策马疾驰,头也不回。 花梓知道,她生气了。 托狼女的福,二人不多时便进了都城。 街上行人密密仄仄,人声鼎沸,两侧一排排的铺子皆风格庄重沉稳,无半分轻浮之态。 这并不影响临近年关的喜庆气氛,大红灯笼,红绸绣品,花胜钗环,珠光宝气,流光溢彩,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偶见装饰典雅的茶楼酒楼,酒香肉香饭菜香十里飘香。 不入国都断然无法领略桑国这份独特的繁华似锦。太平盛世形容的就是这般景象吧。 花梓路过酒楼肚子便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起来,狼女本沉着脸,此刻听花梓肚子叫得欢,终于脸色和缓,忍俊不禁叹气道:“你饿了,我们吃饭吧。”说着,自己口水先流下来了。 花梓摸着肚子嘻嘻一笑:“就知道,一要吃饭你准消气。” 这顿午饭吃的不算丰盛,然味道极佳。花梓想,这厨子的手艺再好点儿,就跟哥哥不相上下了,想到白玉曦,她心里又泛起了酸水儿,便不再多想。 两人吃个八分饱,却用掉了身上三分之一的银子,这国都虽吃的东西好,穿的东西好,住的地方定然也很好,可价钱着实让人吃不消啊。 花梓匆匆出门,也没存什么心思多带些钱财,此刻有些后悔,为何不跟白玉曦或师父学些好功夫,做个妙手空空的偷儿也不错啊。 此时,二人站在街上,掂量着身上为数不多的银子,心中忐忑。 在街上逛了半晌,找了几家客栈,虽看上去清雅别致,可问了价钱,都贵的离谱,直到夕阳西下,依然没有寻到个便宜些的住处。 花梓拖着疲惫的身子,实在走不动了,可都城之内不可骑马,她晓得这律法,自然不敢造次,便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在路边念叨着:“不行了,不行了,脚疼的厉害,好像没长在我身上,快没知觉了。狼女,你也来坐坐,休息会儿。” 狼女坐到她身旁,伸了伸腿问道:“为何不去云梦泽?” 花梓伸直了双腿,望望天空,怅然应道:“不愿让师父瞧见我这模样!太丢人了。” 街上依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许多人皆诧异地瞧着花梓和狼女直摇头,桑国一向注重礼教,都城之内少有这般不顾仪态坐在街角落魄如乞丐一般的人。 这时节昼短夜长,天黑的快,不过一盏茶功夫,已漫天星子缀满墨蓝夜空,若一颗颗夜明珠嵌在柔软的绸缎上。 花梓望着夜空,觉着仿佛触手可及,心想,若抚上那缎子一般的天,定然十分温暖,就像抚着自家的被子,让人一夜无梦。 “哐啷!” 这声音很大,从身后传来,吓了花梓一跳。 狼女警觉的起身回头,见一粗壮婆子拿着板凳敲着门板,边敲边吆喝着:“买灯笼吗?不买就走!别坐我店门口儿,晦气!” 这婆子说着便拎起那木凳过来轰撵她二人。 花梓回头,这才注意身后是家灯笼店,难怪地上铺了一层柔柔的光,愈发觉着影子如墨重染。 可这会儿容不得她二人多瞧,那婆子早已拖沓着肥胖的身躯走了过来。 花梓刚要开口,谁知那婆子也不知怎地就踩到自己的裙裾,滚圆的身子晃晃悠悠便朝花梓这边倒了下来,眼看要摔个狗吃屎。 花梓忙疾步上前,一把拖住婆子的身子,想要扶住她。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那身子倒下来直若泰山压顶,是花梓不能承受之重啊,花梓向后踉跄两步,终于跟着倒了下去。 “要命啊!”倒下的一瞬间,花梓脱口喊了这么一句,瞬间觉得腰上火辣辣的疼。 狼女忙一把扯住婆子将她从花梓身上拉起来。狼女一向手劲儿极大,那婆子被扯到一旁,打个趔趄又一屁股坐到地上,气的骂骂咧咧。 狼女将花梓扶起,上下打量,看她伤着哪里没有。 “哪里疼?” “腰。”花梓扶着后腰,欲哭无泪。 狼女绕到她身后,只见腰间的衣服隐隐透着血红,想来是倒下的时候被路边的石阶硌着了。 “流血了没?”花梓撅着嘴巴,痛感丝毫未减,急着找个住处,遂不等狼女答话,便扭头望着那婆子问道:“大娘,这附近哪有便宜些的客栈?” 那婆子撇着嘴巴,见她二人不像桑国人,穿着也不像什么富贵人家的姑娘,这大过年的还到处找客栈,便没好气儿地摆手道:“便宜的?对门倒是不要钱,你们愿意去就去,哼!” 狼女和花梓这才抬头望向街对面……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四十三章 女客 - 小女有疾 - 莫采 此时,凝馨站在云梦泽的逸云阁怅然若失,人去楼空花木凋零,总是擦肩而过。如今花梓怕是连她这个姐姐都记不得了吧? 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可不管是好是坏,都一定要见到花梓才是。 “过完年再说吧。”萧叶醉悠然坐在木椅上,喝着清茶,随手也为凝馨倒上一杯。 “可是……”凝馨有些迫不及待。 “让她安心过个年,白玉曦念及其义父,不会伤害她的。”萧叶醉将茶杯推至对面,示意凝馨坐下。 凝馨有些不安,坐在那里未动茶水,睫毛微微颤抖,柳眉轻蹙:“她当真什么都忘了?连我也不记得了?” 萧叶醉微微一笑,点点头:“也许,是好事。” 凝馨愣在那里出神,纤细的手指死死抓着檀木椅的扶手,凸出的骨节清晰可见,半晌,方叹口气道:“或许吧。” 她想,等过完年,天会一点点暖和,大地春回,万物复苏。 …… 花梓与狼女站在街边,抬眼望向对面。几个姑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推开店门。 门旁挂着两盏漂亮的大红灯笼,精致浮夸的匾额高高悬起,上头用大红绸缎绕成好看的流苏状,垂在两侧,匾额上红字金边刻着“嫣红楼”三个字,字体婀娜柔媚,别有一番韵味。 “这真的……?”花梓心有疑惑,然转头意欲询问之时,那粗壮婆子早已进了屋去。 花梓用手轻轻扶着后腰,却蹭了丝丝血红,她想,总得找个地方把伤口处理了才是,便扯着狼女的手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狼女摇摇头,一向不谙世事的她还真未见过这地方儿。 花梓心中觉着不对劲儿却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她也没空儿想太多,拉着狼女道:“我这腰疼的厉害,对面的客栈就算贵,也凑合住一晚吧。” 狼女扶着花梓走到对面的嫣红楼,门口两个姑娘大冷天穿着薄纱裙,冻得直哆嗦,因而并不警醒,慵懒地靠在门边,见狼女和花梓便拦住了问:“呦,今儿怎么还来了姑娘?这是自个儿送上门儿了?” 花梓略略皱眉,脂粉香让人头脑不清楚,她忍着刺鼻的味道说:“姑娘,我们是来住宿的。” 那俩姑娘抬起手帕掩着嘴巴咯咯笑个不停,头上的珠串丁零作响,像两朵刚刚绽放的花儿似的。 其中一个怕是笑累了,扯着嗓子冲屋里喊了声:“杜妈妈,今儿来了女客。” 只见那屋里走出个滚圆的婆子。 这婆子比对门卖灯笼那婆子还要圆润,却不若那灯笼店的壮实。一身的肥肉颤颤巍巍,却打扮的花枝招展。 她扭着肥臀甩着小手帕,几步走到花梓面前。虽长得球儿似的,手脚倒是利索,不多时已绕着花梓转了两圈,上上下下将花梓打量了几个来回,这才喜笑颜开,拉着她的手格外热络,却正眼儿都不瞧狼女一眼。 她一手拉着花梓,一边吩咐那俩姑娘安置好马匹,见花梓脸上浮现不解之色,便劝慰道:“我这客栈是国都里最便宜的,我给你找个安静雅致的地方先住着,跟我来。” 她拉着花梓进了屋子却不入正堂,转身钻进旁边一个隐蔽的耳门,狼女紧随其后,四下逡巡,生怕出什么岔子。 杜妈妈牵着花梓的手快步疾行,花梓倒是无妨,杜妈妈却有些气喘吁吁,手心都沁出汗来。 不多时,三人到了后院,花梓和狼女边走边四下打量着,这后院着实不像前庭那般轻浮夸张,倒像读书人家的院落,格外清净素雅。 花梓望着那素净的院落兀自出神,后日便是除夕了,她与狼女怕是真要在这陌生的地方过这个年了。 安安静静过个孤独年。 杜妈妈虽已气喘吁吁,然脚下却不懒惰,入了房间,径直上楼,肥胖的身子压得楼梯不堪重负,咯吱作响。 花梓这一上楼,扯得腰上伤口生疼,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狼女忙上前搀扶,花梓朝她笑笑:“不碍事。” 杜妈妈这才停下脚步,转过头来,依旧笑脸迎人:“方才我瞧见姑娘腰上的伤了,待会儿我差人给二位找个大夫,养上个三五天保准跟没事儿人似的。” 花梓抬起头,眼前满满实实都是杜妈妈肥硕的身子,丝毫望不见前面的路,她感激地微微弓腰,简单行个礼:“劳店家费心了。” 杜妈妈眼睛滴溜一转,晃着手中的大粉帕子,满脸堆笑,讨好道:“哪里麻烦?姑娘又说这见外话儿,您住了进来,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怎说两家话?” 说罢不等花梓回话便继续向楼上走去。 花梓觉得别扭,这钱还没付呢,就这般热络亲切,着实让人有些不适应,有些不舒服。 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时候,肯定也是格外热情。 二楼共三间房,中间一间看似空着,外面的一间好似会客的书房,最里边的一间布置成闺阁的样子,但也似乎久未住人,有些地方结了薄薄的网。 杜妈妈举着手帕抡起胳膊,约略掸了掸灰尘,笑道:“这屋子素净,我觉着适合你这姑娘家住,一会儿我差个小子过来听你使唤,若缺什么短什么,尽管吩咐,自会为姑娘准备妥当。” 花梓有些不知所措,杜妈妈正弯腰为她整理床铺,她愣了半晌开口问道:“这住店的钱,每日……是多少?” 照料的如此精心,想来价钱也定然不会含糊,若支付不起,难保不会闹的食不果腹。 杜妈妈整理好床铺,走到她跟前,拍拍她肩膀,笑眯眯的:“急什么?过两日便是除夕,你就是身上没银子,在我这过个年,也不碍事,杜妈……我杜大娘是不会难为你们的。” 她话一说完便嘱咐她二人好生歇息,兀自下楼去了。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四十四章 囹圄 - 小女有疾 - 莫采 狼女拂去桌上灰尘,推开窗子,清凉的空气立时钻进屋子,花梓紧了紧衣衫,瞧见窗外月光顺着窗子流淌进来,将半间屋子铺满月华。 屋子空气好些了,狼女方关了窗子,此时天气并不十分寒冷。 狼女心想:“这节气在桑国定然不会飘起茫茫大雪,顶多是细碎的雪花,花梓说若没了鹅毛大雪便没了过年的味道,怕是心里还藏着往昔的一些记忆。也许,她心底里,隐隐还记着那座巍峨矗立于北国大地之上的雪峰罢。” 她不晓得对花梓来讲是好是坏,可花梓还记着,狼女便从心里泛着温馨。 毕竟,那是她二人的相识之处。 不多时,有一伙计敲门,进来询问她二人有何吩咐。 花梓心上有些不悦,因这伙计有些不老实,眼睛贼溜溜地瞧着她,只差没流下口水了,因而也不多做吩咐,只说无事,不需他照看,便让他出去了。 伙计说让狼女去别的客房,狼女不愿,花梓也心有顾忌,在这陌生地儿离了狼女,终究心里不踏实,何况这些人,莫名的透着古怪。 至于那杜妈妈应允的大夫,却迟迟不见出现,二人觉着许是杜妈妈忘了。 伙计走后,俩人简单清理了伤口,见伤口不大,也不深,养个两三天便无恙,也就不再担忧,各自宽衣想早些歇息了。 窗子严实,半点儿月光都透不进来。两人齐头躺在一张床上,狼女略一欠身,朝着床头的蜡烛轻轻一吹,霎时漆黑一片。 花梓一点儿都不觉得冷,只是有点儿害怕。 她紧紧搂着狼女,才觉着有些幸福的味道。雪球团在最里面,紧挨着花梓,睡实的鼻息声音十分平稳,仔细听来有凝神的作用。 也许,这就是她能睡得着的理由,有狼女,有雪球,无论如何她不是孤身一人。 一夜无梦,睡得格外踏实,翌日起床之时,已日上三竿,狼女不在屋子里,花梓想,她许是出去买吃的了。 雪球还窝在床脚,睡得美梦连连。 花梓整理好发髻,觉着屋子有些闷,想推开窗子,可任她如何用力,怎么都推不开。她也懒得跟窗子较劲,走到门口,想出去透透气。然用力推了半晌,不由愕然,怎门也推不开了? 听到“哐啷哐啷”的声响,她弯腰透过门缝,瞧见外面俨然悬着一铜锁。 花梓这才觉着事情不对劲儿,便使劲儿拉着门栓,用力拍着房门,声响足以传遍后院儿了,可就是无人应答。 她怕极了,不知狼女此刻在哪,是否安全,也不知这店里的人囚了自己意欲何为。 难不成是家黑店,狼女是不是已经被做成包子当早点卖掉了?自己肉少是要做成骨头汤吗?或者糖醋排骨?那还不如做成包子了。越想越恶心,她差点儿就吐了。 “也许狼女怕我出事,把我锁屋里……”她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心里却依然怕的要命,她知道,即便自己编个瞎话劝慰自己,可害怕依旧会害怕,不好的事情依旧会发生,自己的谎言又怎么会骗得到自己。 过了许久,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排闼而来,花梓忙站起身大喊:“来人啊,有人吗?有人吗?” 分明是朝着自己房间来的,花梓又惊又喜,不管怎样,总比困在这里要好。 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她向后退了几步,见门外人影幢幢,似乎来了四五个人。 “喀嚓”一声,锁被打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那杜妈妈身后站着三个粗使汉子,个个膀大腰圆流里流气的,要么便相貌猥琐,凶神恶煞。 花梓怕了,她觉着这不是什么好阵仗,怕是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杜妈妈将她拉至床上,合上红帐,那几个汉子似乎也不避讳,幸好那帘子密密实实,并看不清床上的人在做什么。 只见那床颤颤巍巍晃了两下,杜妈妈便喜出望外的钻了出来,尖着嗓子喊道:“呦,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可当真能卖个好价钱了!” 花梓咬着嘴唇,穿好衣服,忍着眼角的泪水和心头的耻辱,蜷在床上,心下也明了了,想来这地方儿八成是姑娘卖肉的,还不如被做成糖醋排骨了! 刚刚响动太大,雪球已下了床,此刻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朝着那一行人乍起了毛。杜妈妈瞧着雪球的乖戾样儿生气,便嚷嚷着:“把这畜生给我宰了!” 花梓一听,霍然起身,举起身边还未燃尽的蜡烛,对着自己的脸,咬牙切齿:“谁敢动它,我现在就毁了这张脸!” 杜妈妈满脸横肉立马堆出谄媚的笑意,千沟万壑,泛着油光:“不动,不动,谁敢动姑娘的小狐狸,我定不会轻饶了他!姑娘好生歇着,日后定让你穿金戴银,把你打扮的花儿一样!” 杜妈妈给旁边一个汉子使了个眼色,便出门去了。 花梓忙跑到门前喊道:“狼女呢?跟我一起来的姑娘呢?你们把她弄哪去了?” 可那肥婆娘头也不回,恍若未闻,自顾自下楼去了,而那三个汉子一把拉住她将她扯到屋里。 “扫兴,若是个小媳妇儿,咱哥儿几个还能尝个鲜儿!”那为首的汉子百无聊赖瞥了眼花梓,忽然嘴角勾起一抹猥琐的笑,舔着嘴唇,俯下身来,勾起花梓的下颚,吆喝着:“呦呦呦,兄弟们,看这小脸还挺白净的,不破她身子玩玩儿也值了。” 花梓一扭头,甩开他粗糙的手,那汉子却附身向前,色眼迷离:“爷我就喜欢你这烈性子的。哈哈哈哈……” 眼看那汉子要伸手撕扯花梓的衣衫,她猛然摸了摸腰间,却发现鞭子不见了,无法,她只好凭着自己本能,起身抓起那汉子的胳膊,然手上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三个汉子也不还手,站那哈哈笑道:“药劲儿还没过呢,你就好好享受吧。” 花梓一转身,绕到那汉子背后,抓着他头发用力一扯,那汉子吃痛嗷一嗓子大喊出声。 另外两个上前欲按住花梓,花梓朝着一人手背狠狠一口,咬住便不松口,那汉子疼的甩起胳膊,花梓被晃得晕头转向,然嘴上却不含糊,立时口中便泛起浓稠的血腥味儿,她觉着十分恶心,这才松了口,那汉子的手上却早已滴滴答答流下血来。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四十五章 空屋 - 小女有疾 - 莫采 为首的汉子头发被扯得七零八落,掉了好几绺儿,在空中打个旋儿,轻飘飘落在脚下。他何曾在女人这吃过这样的亏,心中忿然,拉过花梓,一巴掌捆在脸上。 花梓没站住,摔倒在地,嘴角沁出血来,脸上又热又疼,立时浮现一个红彤彤的手印,火辣辣的。 她没哭,也没去摸那半边脸,只是死死盯着那汉子,勾起嘴角嘲讽似的笑了笑。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为露出这样的笑容,可这个笑容却像极了白玉曦。 “你嫌头发太浓密了是吗?”花梓哼了一声,随手拭去唇角血渍。 那汉子本以为她会坐在地上梨花带雨,没想到竟敢轻蔑地嘲笑他,顿时火气大增,拖着花梓的胳膊将她扯到旁边那间空屋子里,关了门,锁的严严实实,边锁边骂骂咧咧:“娘的,臭婊/子,不跪着求爷爷,爷爷就让你饿个半死,冻个半死,哼!”说罢,带着另外两个汉子忿然而去了。 花梓擦干净嘴角血渍,站起身来打量所在的房间。 确实是间空屋,除了一个破烂花瓶,胡乱堆在墙角的旧布料,一户封死的窗子,再无其他。四处都是灰尘,怕是搁置许久不曾有人住过了。 她觉着脚底发软,也顾不得脏不脏,整个人瘫坐在那堆布料上。身上药劲儿过了,却耐不住饥肠辘辘,依然浑身无力。 “啾啾……” 花梓低头,只见雪球蹭一下跳到她腿上,望着她的脸,仿佛在问她好不好,想来它是趁乱跟着花梓一同进了屋子。 心头一酸,眼泪便扑簌簌掉了下来,此刻只剩雪球了,若自己真的死在这地方,雪球怎么办,她瞧了眼身旁的破花瓶,深深吸了口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怕是天已经慢慢黑了,屋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她周身乏力,经白日里一顿折腾,腰上的伤似乎愈加厉害,疼的钻心。 又过了许久,她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听来并不凌乱。 自打失明,耳朵便格外灵敏,即便如今眼睛看得见了,听觉也依旧如常。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却似乎到了旁边的屋子便止住了,随后听到隔壁开门的声音,想来是有人进了隔壁会客的书房了。 不知来者何人,她不敢轻举妄动,若真是个专卖人肉包子的,她这一嚷嚷,八成儿不等天亮,自己就躺在蒸屉里了。 她把耳朵贴在墙壁上,想听听声音,探得虚实,到时再酌情考虑是否呼喊求救。 “怎么?做不到?”说话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南宫傲。 对他来说,没有年节,没有家,只有国,若说有家,他只在意他唯一的弟弟。 这会客的书房是悦灵与南宫傲见面私会的地方,杜妈妈并不清楚二人的关系,然依旧遵了悦灵的嘱咐,将中间的屋子空将出来,许是为了防人耳目。 可那些打杂的汉子却不晓得这些,只想让花梓多遭些罪,便将她关在了这个肮脏破烂的空屋里。 “我若不能成事?谁能成事?”悦灵凤眼斜睨,眉梢上扬,端的一副霸气妖精样儿。 “可安排得周全?”南宫傲不急不缓,仿佛这事儿与他没有丝毫干系。 “赐婚自是不在话下,到时会安排妥当,肖郎城内起兵,与南宫将军里应外合,桑王和长公主一死,群龙无首,您说,能否成事?”悦灵美眸闪烁,顾盼流连,南宫傲却目不转睛,丝毫不为所动。 悦灵撅着小嘴儿,娇嗔道:“南宫将军就这般不解风情?” 南宫傲依旧不言语,只品了口茶,摇摇头:“今日这茶有些浓了。” “那您喝我这杯?”悦灵上扬的嘴角悬着诱/惑的笑容,左手轻轻托起右手的袖子,纤细的手指刚要触到南宫傲的杯子,便被他死死抓住皓腕。 悦灵得意地勾起嘴角,笑得更加放肆,无非是男人,男人好/色,是亘古不变的天性,他南宫傲也并不例外才是,男人老实不老实,终究取决于女人的诱/惑到底有多大。 少顷,南宫傲松开悦灵的手腕,沉吟道:“茶,不可换。” 这话说的看似了无痕迹,却如一块巨石,压得悦灵喘不过气,又生出些无地自容的无名之火。 “南宫将军记得承诺便好。”说罢,悦灵拂袖而去,即便步子急促,然依旧袅袅婷婷,风姿绰约。 南宫傲终究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心中却舒了一口气,看来,可以回晏国好好过年了。 而隔壁的花梓听的不大明白,却也晓得此事非同小可。 大道理她虽不懂,可她知道,密谋害人不是什么好作为,桑国一向国泰民安,百姓富足,为何加害桑王与公主,不是乱臣贼子便是他国的探子,总之定不是什么好人。 不多时,南宫傲也离开了书房,花梓这才重又蜷回那旧布料处,抱着雪球昏昏沉沉半睡半醒。 她实在太累太饿,腰上的伤又疼的厉害,心中惦念着狼女,却被锁在此处无能为力。 方才原以为可以获救,然听了那二人一番言语,晓得若被发现难保他们不会杀人灭口,便不敢再出声,只怕一个不小心惹来杀身之祸。 她想到那婆子不定什么时候就来拉着她去卖身,心里忐忑难安。 忽然瞥见那破旧花瓶,心中便有了主意,忙拾起花瓶,朝地上轻轻一摔。 “啪嚓”一声,花瓶碎片铺了一地,她四下寻找,摸索着捡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碎片,上头一朵嫣红的腊梅花儿,开的正盛。 她摸摸那梅花儿,说不出什么滋味儿,只觉得胸中气闷,便皱着眉头扔了那碎片,重又找了个没有花纹的,藏到袖子里。 又过了些时候,大概早已暮色四合,月上柳梢了。花梓全然没了气力,恍惚间听到嘈杂的人声。 她睁开眼,却使不上劲儿,只能窝在那里忍着饥饿和腰上的疼痛,渐渐有些意识模糊。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四十六章 脱俗 - 小女有疾 - 莫采 “弄个半死不活的,姜大人不得要了我的命?你们真是够了,不作死就不会死你们怎么就不懂?”杜妈妈厉声训斥拖花梓来空室的汉子。 那汉子点头哈腰,唯唯诺诺。 杜妈妈拍着大腿吆喝着:“还愣着干嘛?给我抬屋里好生伺候着!一炷香功夫把她给我弄醒了,否则打断你们狗腿!” 花梓眯着眼,任凭几个汉子将她抬回先前的房间。 斜睨了眼雪球,这小家伙倒也机灵,不声不响跟在后头,它个子小,身旁的人无心处置它,也或许是怕花梓醒来见不着雪球发脾气不好管束。 她心想,胖妈妈口中的姜大人定是要她伺候的人,她可以佯装顺从,待到正厅立马夺门而逃。 可又想到狼女,现如今还不知她身在何处,若她孤身逃了,那群人定不会轻饶了狼女,倘若因此害了狼女,自己此生都不会安宁。 此刻最好的法子,便是拖病了。 杜妈妈差人弄了好些吃食,味道还真是不错。 花梓这会儿饿的要死要活,莫说这一桌子好饭好菜,便是一堆饽饽馒头,她也会馋的流口水啊。 肉香饭香绕着花梓的鼻子打转儿,她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几声儿,偷偷咽了咽口水,旁边的汉子挠挠头:“这人昏过去了,肚子还会叫!” 杜妈妈是何人啊?一肚子心眼儿,变着法儿赚钱的人,怎么可能不起疑。 堆在肥肉中的小眼睛滴溜儿一转,杜妈妈扯着脖子喊道:“这畜生太碍事儿,给我拉出去剁了!” 花梓听了这话儿,诈尸似的,直挺挺坐了起来。 杜妈妈“噗嗤”一声笑道:“姑娘醒啦?”说罢端来一碗蛋花粥笑逐颜开,望着花梓的脸就好似望着大把大把的银子:“姑娘来喝点儿粥。” 花梓当然晓得她打的什么主意,便开口问道:“跟我一起来的姑娘呢?” 杜妈妈挑起眉梢,通红的嘴唇不耐烦的抿了抿,没好气儿地支应着:“一姑娘家长的那个寒碜样儿,你若听我话,日后就差她来照顾你起居,若你不听话……” 她话到嘴边并没有说下去,转而笑得肥肉乱颤:“今儿晚上你就得听我的。” “跟我一起来的姑娘,在哪?”花梓虽饿的前胸贴后背巴不得一口气喝了眼前这碗香喷喷的粥,可没有弄清狼女在何处之前,她怎么都得假装刚烈一下才是。 人艰不拆啊,口水都快决堤了,再这样下去,说话都得带着口水噗嗤噗嗤的了,那样儿就太丢人了。 “在柴房呢,长得丑,力气也跟男人似的,若不把她绑了关柴房,我这嫣红楼得让她闹翻天,等你以后成了我这正八景儿的姑娘,我就放了她,让她来伺候你。”杜妈妈将粥又往花梓眼前凑了凑。 幸好狼女还活着,花梓安了一半儿的心,心里敞亮一些。 她便端起碗,三口两口将一碗蛋花粥喝的一干二净,顺手还抓了个鸡腿,又吃了半个扣肘子。 随后进来两个丫头,捧着件浅粉色轻薄纱裙。 杜妈妈给那几个汉子使个眼色,几个汉子便会意地退了出去。 “怎么这么能吃?”杜妈妈皱着眉头把花梓手中的羊腿抢过来扔桌子上:“别吃了,来不及了,等伺候好了姜大人,咱再接着吃!” 花梓很委屈,都说民以食为天,能吃是福,可为什么她遇到的人,一个个的看她吃的多点儿就不乐意? 杜妈妈带着俩丫头七手八脚将花梓打扮妥当,虽没有什么细致的妆容,然年轻的本钱便是无需施妆,胜过施妆。 瞧着花梓妆扮起来若出水芙蓉一般清纯标致,杜妈妈喜上眉梢,转身将头上的玳瑁玉兰钗取下,别在花梓头上,左右端详一番,朝那俩小丫头眨着眼睛道:“跟你们悦灵姐姐比,有那么股子说不出的味道……对,脱俗,脱俗……” 而此时柴房里,月光斜斜透过窗子洒了一地。 狼女就站在光亮里,双手被缚在一根梁柱上。 她呲牙咧嘴,本就干枯的长发此刻更是张牙舞爪,眼睛隐隐发着红光,本就较常人尖利许多的牙齿在惨白的月光下更是阴森森的骇人,额角青筋掩在乱糟糟的头发中,清晰刺眼。 身边负责看守的汉子有些腿软,长得丑的姑娘他见得多了,可这般骇人健壮的他倒闻所未闻。 平日里欺凌个老弱病残,一向下手狠猛快准,从未有过怯懦之时,然此刻瞧着半男不女的疯婆子,却半步都不敢靠近,生怕被咬上一口之后全身溃烂。 他觉着此女定非常人,许是什么上古神兽转世为人或是什么地府鬼差来人间例行公办,还是离得远些好。 “饿……饿不饿?”那汉子离得远远地,小心翼翼询问着。 狼女也不应声,如恶狼一般呜咽嘶吼。 “您……您想……”汉子声音都颤了,只差撒腿逃跑了。 狼女晃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忽然站直了身子,绷紧的肌肉微微收敛,然脸上依旧如饿狼一般,她呲着牙齿问道:“花梓在哪?” 那汉子懵懵懂懂,然见她不再挣扎放心许多,讨好地笑道:“您是说跟您一起的那位姑娘吧?她好好儿的,您不用担心。” “解开绳子!”狼女沉着嗓子嘶吼。 那汉子身子一颤,竟吓得湿了裤子,哆哆嗦嗦道:“我不敢,我不敢!”说罢便跑得没了踪影。 狼女见状,心中诧异,分明自己才是受害者,手脚被缚,只不过略微挣扎,他为何吓成这模样? 雪域山下的人类果然怯懦不堪。 狼女很少照镜子,即便照镜子也是心平气和之时,还会微微一笑,虽面相粗犷,然看上去依旧平易近人,因而狼女一向以为自己十分面善,怎会知道自己生气之时是何其恐怖。 过了不多时,看守狼女那汉子许是怕出乱子,换了条干爽裤子又回来了,手中还拎着个竹制的食盒。 他见狼女情绪稳定许多,隔着段距离,将食盒推了过去。 狼女闻着饭菜香味儿,觉得腹中空空,十分饥饿,然双手双脚皆被缚着,如何吃饭?她又不是神仙鬼怪,不会隔空取物。 这饭菜不在眼前还好,若当真放在眼前,对于饿了一整天的人,简直煎熬难耐。 狼女越想越气,一时怒火中烧,朝那汉子吼了一声:“拿走!” 这一吼,柴火堆旁的尘埃几乎都被震得飞了起来,吓得那汉子一边咳嗽一边屁滚尿流跑出了柴房。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四十七章 杜卓 - 小女有疾 - 莫采 狼女盯着食盒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 只见那食盒上头蒙了一层洁白的月光,散发着饭菜香味儿,简直就是人间最珍贵的宝贝,只可惜自己近在咫尺却只能眼巴巴看着,怎么也碰不到。 直到手上勒出一道道红印,依旧没法挣脱,而捆着狼女的,正是花梓的长鞭,狼女也晓得,这鞭子大有来头,不是一般蛮力可以挣脱的。 她这才有些后悔,不该把那伙计吓跑才是。 “啧啧啧……” 狼女正专心致志盯着食盒,希望用念力多闻一闻饭菜香味儿,未注意对面什么时候站着个人,这会儿听到对面发出一阵啧啧啧欠揍似的感叹,心头大惊,轻呼了一声。 对面那男人倒笑嘻嘻的,没有半点儿怯意,绕口令似的语速极快:“哪抓来这么丑的姑娘,难怪关到柴房,这要是打扮打扮出来做生意,不定吓跑多少客人,不出三日关门大吉。这丑女多作怪,关了柴房也不消停,咋咋呼呼,大呼小叫,让小爷我如何静心潜读?月色正好,生生搅了小爷的兴致,你说你该当何罪?当然,罪不当诛,可也活罪难逃不是?如何罚?” 他说的太快,狼女左右听得云山雾罩,不知所云。 她上下打量那男人一番,二十出头的样子,白白净净,一身暗紫色长衫,说不好听些,油头粉面的,手中捧着本不像样儿的书,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十分传神。 可就是这样的斯文败类,浸在月光里却十分好看。 狼女想,这月光真是个好东西,不管什么东西什么人,被这月光蒙上薄薄一层,便显得多少有那么几分出尘,比如,眼前这个斯文败类,又比如,地上的食盒。 他见狼女不知声,眼睛转了个圈儿,又开口道:“你得了疯病?” 狼女皱皱眉头,嗓音粗嘎难听:“你是谁?” 那男人哈哈笑道:“看来不是疯婆娘,我是这嫣红楼的小少爷!” 他手执身旁粗制木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送到狼女唇边:“你嗓子都哑了,还吼!喝点儿水润润!” 狼女早已口干舌燥,这会儿水到嘴边岂有不喝之理?只一口,便喝个底儿朝天!那男人笑笑:“我叫杜卓,姑娘们都叫我杜郎,你也可以这么叫!” 狼女听了这话,有那么几滴水很应景儿地呛到了嗓子眼儿,她眼泪鼻涕流了一把,咳嗽的直哆嗦。 杜卓皱着眉头摇摇头:“啧啧啧,姑娘家家的这么脏,跟个粗犷汉子似的,日后可怎么嫁人?” 他抱怨归抱怨,还是掏出个手帕给她擦了鼻涕眼泪,那手帕是浅浅的鹅黄色,飘着淡淡的茉莉花香,上头绣着两朵水仙花儿,仿佛双生花儿一般,相互依偎。狼女觉得十分好看,却不懂得其中的意思。 杜卓给她擦完眼泪和鼻涕,嫌弃地拎起手帕一角,将手帕扔到柴火堆旁,皱着眉头再也不愿多碰一下。 狼女觉着很可惜,那两朵水仙花慢慢被墙角的黑暗侵蚀殆尽,她心中竟生出一丝愧疚,这么好看的帕子就这样被自己糟蹋了。 待她回过神来,却发现杜卓正直勾勾望着她的眼睛。 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从没人这样仔细看过她,谁会这样专注地盯着一个威武雄壮的女汉子? “眼睛凹得很深,倒是有种特别的味儿,像……像吐蕃的姑娘。” 狼女听不懂,他也不多说,转而鼻子微微一动,嗅到地上的饭菜香。他一低头,方才见到地上摆着个食盒。 狼女见他瞧见食盒,心中大喜,想来他絮絮叨叨半晌,尽说些稀奇古怪的话,这会儿终于看着重点了! “呦,还有宵夜呢?” 这厮倒是不客气,拎着食盒走到木桌旁,掀了盖子,深深闻上一闻,喜笑颜开:“没白来,没白来,搭上条手绢也值了!” 看着杜卓将饭菜一一摆在桌上,狼女用力咽了咽口水,肚子咕噜咕噜连着叫了几声。可他竟旁若无人,举起筷子大快朵颐。 他刚吃了几口,狼女便按捺不住了,厉声道:“那是我的!” 饭菜摆在桌上,看在眼里,香味儿散发的酣畅淋漓,远比放在食盒中要诱/惑的多。 狼女心中愤慨,想来在雪域之上,她的东西可无人敢觊觎半分。在她的地盘,万兽晓得,与狼女争食,非死即残,断没有好下场。 关键,这里不是雪域,这不是狼女的地盘,这王一样的荣耀被缚手缚脚缠得死死动弹不得。 杜卓听到她的呵斥,饶有兴味地回过头来,朝狼女爽朗一笑,左边的眉毛轻轻一挑,戏谑道:“看样子你也饿了一天,饭菜放脚下吃不着还不如让小爷吃了呢,解了你的馋虫不感激小爷也就罢了,还凶巴巴的,这像话吗?” 狼女向来不善言语,杜卓说话又极快,总是听得一知半解,却好似有理有据,这让狼女更加恼火,她额上青筋又有些凸现,眼睛微微泛红,牙齿也略略支起。 杜卓看在眼里却不害怕,只叹气道:“脾气这般暴躁,还真是比汉子更像汉子,半分情调都没有,大不了小爷不吃了,小爷喂你还不成?” 他朝狼女微微一笑,谦和大方,狼女怒意消了八分。 杜卓的手指格外好看,纤细白皙,有些像女子,然骨骼分明,却又不似那般娇弱。 他拿着朱红色的筷子,挑了些青菜放到碗里,三步两步便走到狼女身前,二人离得很近,中间都是白白的月光,游走在杜卓的紫色长衫上,朦朦胧胧清清凉凉的,狼女忽然觉着,此刻举着饭碗的杜卓是世上最好看的男人了。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手上的饭菜真是诱人。 长这么大,除了花梓,没人喂过她吃东西,狼女本该觉着温暖人心,可青菜这种东西到嘴里总是涩的发苦,一向食肉,断吃不惯这白菜香菇的。 狼女皱巴着脸,将菜叶生生咽了下去,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支吾着:“要肉!” 杜卓挑着眉梢打量狼女的脸,懊恼道:“有得吃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你晓得这嫣红楼多少姑娘日日夜夜祈盼着我能喂她们吃东西?你倒好,还身在福中不知福,简直不知好歹,再说……你饿了一整天,不吃些清淡点儿的,对身子不好,你姑且把这些青菜吃了,我便给你夹块肉。”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四十八章 接客 - 小女有疾 - 莫采 狼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最后一句倒听得真切,吃了青菜才可以吃肉,心里有些不痛快:“放了我,我自己吃!” 杜卓抿着嘴巴将一大块香菇塞到狼女口中,又添了些饭:“你当我乐意喂你呢?杜姐姐未发话,我敢放你?不过你也甭担心,杜姐姐不会拉你出来接客的,长得丑也是种福气啊!你就长得很安全,不错。” 狼女放弃挣扎了,也没心思听他絮叨,皱着眉头呲牙咧嘴大口吃菜,想着把菜吃光了就能吃到肉,忍了。 不吃肉怎么有力气,怎么逃跑,又怎么去找花梓? 当然,最紧要的还是没了肉吃什么都不香,她一向无肉不欢可不是徒有虚名。 她一边盯着桌上的烧鹅,一边奋力下咽口中的青菜,烧鹅就是吃菜的动力。 终于碗里的菜叶被吃光了,她脸上方露出点儿笑意,直勾勾瞧着那烧鹅,目不转睛。杜卓却不动声色。 狼女瞧了眼杜卓,又瞧了眼烧鹅,再瞧一眼杜卓,再瞧一眼烧鹅。 这暗示够明显了吧? 杜卓眼睛里裹着笑,依然不言不语。他觉得新鲜,仿佛从这丑女人身上,能寻到人类初生之时最单纯的欲/望,为了吃,为了自由,为了吃更美味的东西,眼睛里干净的只有这些最简单的东西。 他低下头,偷偷一笑,将那半只烧鹅拎着就走,半句话都没留下,嘴上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等他出了门,立时笑弯了腰,想象着狼女生气懊恼的样子,心中莫名的一阵窃喜。 狼女愣了半晌,不见杜卓回来,晓得那半只烧鹅还没到嘴边儿就飞走了,不禁心中郁结,怒火难抑,最后无法,竟朝着月亮“嗷呜~”一嗓子,绵延悠长,竟有些英雄被围,枭雄迟暮的悲凉。 杜卓听着那声音不觉可怖,倒生出几分好奇,绕到窗子那,将头探进来,挤眉弄眼,随口道:“明儿一早我再来看你!明儿给你带肉吃。” 狼女听了他的话,心头一喜,从没觉得月亮这样美,透着那柴房的窗子,挂在天边,好似白净细润的玉盘,美的让人心悸。 花梓却没这么悠哉,杜妈妈拉着她穿过长长的回廊,月光打在她发白的小脸上,仿佛整个人都要融进月光了似的,头上的玉兰钗在月华下熠熠生辉,裙摆轻轻托在身后,惹了些许尘埃,在月光下轻飘曼舞。 姜大人满脸油光,正坐在一间厢房喝着小酒儿,摇头晃脑,喜不自禁,想着这大过年的找个处子来个开门红岂不喜庆? 杜妈妈将花梓送入房间,着二人挤眉弄眼儿,嘿嘿一笑便扭头出了屋子,转身将门锁的死死。随手从袖子掏出姜大人给的票子,边数边乐的脸上都要开了花,一不留神,险些跌到楼下去。 花梓心中还在寻思来时的路上,可有看到柴房厨房之类的地方,可想来想去却也理不清头绪。 一抬头,就瞧见年近半百的姜大人正眯着小眼睛笑得极猥琐。 花梓扭身便要跑,可伸手拉门却发现早被锁的严严实实,任她如何拉扯也出不去这屋子了。 她向后退了退,藏到锦绣牡丹屏风后,姜大人急忙追来,大声嚷嚷着:“美人儿,美人儿,跑什么?你这是在跟我藏猫猫呢?” 真是丢脸极了,花梓心里懊恼,被这么个半百的老头子追的到处跑还要被冠上欲拒还迎藏猫猫的罪名,真是恶心透了。 “我告诉你,别过来,否则……”花梓靠在屏风后,本想吓唬吓唬他,可想来想去自己拿什么吓唬他?因而欲言又止,瞬间没了底气。 “今儿晚上你是我的人,你从也得从,不从你不也得从吗?你若伺候得好,大人我开心了便给你赎身,领回家去做小妾!” 姜大人一边威逼利诱,一边朝着花梓扑了去,径直抓住花梓的衣袖便不松手了:“美人儿,你还真有股子小仙女儿的味儿,大人我就喜欢这个味儿,来来,我闻闻,闻闻!” 姜大人口中传来一股子恶臭,不住往花梓身上黏。 眼看着那满是皱纹的老脸就要贴到她身前,花梓为了躲闪,缩着身子坐到地上。 老头子也不罢休,立时俯下身去亲,嘴巴也不老实,还念叨着:“这么美的黄花大闺女也不枉我花了那么多银子,大过年的,大人今儿晚上就来个开门红!” 花梓越越觉着不堪入耳,更不堪入目,她闭着眼睛,一咬牙,掏出袖子里的花瓶碎片朝着自己的脸用力一划。 原本,她想往姜大人脖子上划,可想想,还是自残来的容易且保险些。 只觉得脸上凉丝丝的,花梓吸了口凉气,实在没别的法子,一个小瓷片很难伤得了姜大人,再惹恼了他,保不准会有什么下场,再说即便今日保住了身子,那明日呢?后日呢?还不如破了自己的相,到时再也无人打她主意才好。 血顺着脸庞滴到淡粉的襦裙上,瞬间氤氲开来,如一朵硕大的牡丹花开。 姜大人微微一愣,忽而眼中泛着怒火,发狠道:“今儿我要定你了,你以为毁了脸我就会放了你?臭娘们,跟谁较劲呢?”说罢,卯足了气力伸手去扒花梓的衣衫。 花梓也不挣扎,又举起手中瓷片,朝脸上稍一用力,又是一道血痕! 几滴鲜血刚巧迸溅开来,落到姜大人的眼角,他有些怕了,怔怔望着花梓,双手停在半空,无所适从。 两道血痕让花梓素净雅致的容颜变得面目全非,她本就脸色苍白,此刻鲜血直流,看着十分可怖,整个屋子都泛着血腥味儿,让人难受。 然出尘依旧是出尘,只不过从仙界的小仙女转眼化成地府鬼差,十分骇人。 花梓本沉着一张小脸,此刻忽然就笑了:“怎么?怕了?不是要开门红吗?” 她慢慢伸手摸了一把右脸,不小心刮了伤口,只觉得脸上生疼,手上黏糊糊的满是鲜血,随后洗脸一样将沾满血的手涂了一脸,咯咯笑道:“这才是开门红,喜庆吗?” 由于剧烈撕扯,早已髻乱钗斜,衣衫不整,此刻苍白的小脸满是血渍。她顶着张满面鲜血的脸,坐在那里直勾勾望着姜大人,笑得诡异阴森。 姜大人周身一抖,这才回过神来,惨叫一声拼命向门口跑去,到了门口死命拍打房门大呼:“开门!给我开门!来人啊!”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四十九章 逃脱 - 小女有疾 - 莫采 不一会儿,便有人开了门,姜大人连滚带爬夺门而出。 花梓觉着脸上有些疼,然吓走了那老色胚,心中甚是得意。开门的伙计不明所以,忙跑进屋子,却见一片狼藉,经历了战争似的,花梓正站在屋子中央,满脸鲜血。 她瞧着那伙计,那伙计瞧着花梓,二人颇有一副相看两不厌的架势。 花梓想,若不速战速决,定会惹来更多人,还是早早结束这场对峙好,随即翻着白眼儿,将舌头吐出老长,耸搭着胳膊踮着脚尖,一跳一跳朝那伙计蹦了过去。 还没跳上三步,伙计便瘫坐在地上,瞠目结舌了。 花梓原以为这伙计刚刚跟自己对峙是因为不信鬼神,心中无惧,原来竟是吓傻了,才在那里呆愣了老半天。 她托着血迹斑斑的长裙,绕过那伙计便跑了出去。 所过之处,人们均作鸟兽状四散开来,频频传来惊声尖叫。 她顺着楼梯便跑了下去,那支玉兰钗掉落地上摔得粉碎。 路过的姑娘被撞得东倒西歪,手中茶壶怦然落地,开水四溅开来,烫的周围人连连呼痛,然见着花梓的脸,便瞬间被治愈了一般,忘了疼痛,只顾扯着嗓子大喊:“鬼啊――” 桌子椅子被撞得七扭八歪,厅堂的人们,不管是那些嫖客还是姑娘,皆似无头苍蝇一般,只顾尖叫着拼命乱窜。 那些轻飘飘的轻纱罗衫扭作一团,成了最好的绊脚绳子,花梓甩起袖子,随手一抹,将眼睛周遭的血渍擦个干净,瞧准了门口,跳上桌子椅子,迈开大步,三跳两跳便越过人群,逃到门口,遂扭过头来看着屋子一团乱,十分满意地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衬着满脸鲜血,怪异可怖之余竟添了三分喜感。 她正欲拼了气力逃出去,远离这恶心的地方儿,可忽而脑中便想到了雪球,想到了狼女,她能就这样逃了吗? 忽然没了主意,她站在门口有些失神,恍惚间觉着有人拉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拉,轻轻一跃,便落到了房檐上。 花梓打了个趔趄方才站稳,心头一惊,轻轻呼喊道:“你是谁?” 杜卓做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声张,两人便附身蹲在房檐上。 不多时,便见杜妈妈带着一群汉子站在门口,叉着腰嚷嚷着:“给我找,前后两条街,都给我翻个遍,敢在我嫣红楼撒野,我看她是活腻歪了。” 杜卓拉着花梓蹑手蹑脚走上围墙,微一闪身,跳到后院儿,花梓有些怀疑地低声问道:“你带我去哪?” “不想死就跟我走。”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向来让人非但无法安心,反而愈加心生猜忌。 然不容花梓思索,他便拉着她左拐右拐,进到一间厢房。 他四下逡巡,见没被人发现,这才进了屋子,将门关好。 花梓晓得,以他的功夫,若打起来,自己绝不是对手。事实上,她并分不太清武功高低好赖,只知道,但凡习过武的,她都打不过。 这屋子虽不花哨却也不简单,让人分不清是姑娘的闺房还是男子的居室。 两侧四个白瓷花瓶分别绘着梅兰竹菊。 屋中一张圆桌,上头铺着紫色的布,不晓得是何种布料,十分细滑,绣有黑色团云图案,大气不失轻巧。 地上是棕色氍毹,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十分舒服。 靠近窗子的地方放着熏炉,隐隐散着龙脑香的味道。 床榻并不奢华,床头随意放着几本书,离得远也看不清上头的字。 床上的蓝田玉枕却十分惹眼,怕是普通富贵人家都难用得上这样上好的玉枕,然花梓不懂,只觉着新奇,竟有这般漂亮的枕头。 见杜卓进了屋子,花梓才凝神屏气,沉着张血脸,满眼戒备地质问道:“你是何人?” 杜卓瞧了她一眼,便“噗嗤”笑出声来。 “不许笑!”花梓觉着,只要对面站的不是白玉曦,她总能在适当的时机,偶尔强势那么一下子。 杜卓低着头,忍俊不禁:“抓来你俩这样儿的,杜姐姐还指望赚钱?” 花梓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忽而喜出望外,上前几步拉着他的袖子,连声问道:“你知道狼女在哪?你见过她了?她在哪?她好不好?受伤没有?” 杜卓向后退了几步,双手挡在胸前推拒道:“离我远点儿,脏兮兮的,别弄我一身血,你坐下,听我慢慢给你道来!” 花梓无法,只好坐在桌旁。 不想,这杜卓的功力跟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比起来,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语调极快却抑扬起伏,表情也极是生动。 直到天边泛白,他才深深叹口气道:“……事情就是这样,吃人的嘴短,因着我俩半只烤鹅的吃缘,小生心中惶恐,自知能尽三分绵力必要尽上五分才是,于是小生四处打探得知柴房丑丫头是跟姑娘你一同来的,我就知道,这杜姐姐断不会只捉了丑丫头一人,长得太寒碜,当个扫地丫头都嫌碍眼的捉来做什么?我这话儿又有些偏了,咱们说正事儿。” 花梓打了个哈欠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反正你都偏了一晚上了。” 忽然盯着花梓的脸,手上的书立时被他捏的皱巴巴的,他一惊一乍呼喊道:“姑娘你这脸上的伤,要不要先清理下?” 花梓又叹口气,心想,早干嘛来着? 絮絮叨叨,玄乎其玄地白话一晚上,这会儿才想起来她脸上有伤还满脸鲜血,先前是选择性失明了吗? “不碍事儿,血都硬了,”花梓睨着眼睛摸了一下脸上干巴巴的血渍,百无聊赖地瞅了杜卓一眼:“你看,这血,一抠就下来。伤也不疼,我只求您告诉我狼女她人在哪?我问了一晚上了,你也没告诉我!” 花梓真心不耐烦了,在椅子上坐了一宿,本来腰上的伤尚未痊愈,这会儿疼的更厉害了。 “在柴房啊!”杜卓一脸无辜的望着花梓,心中还有些委屈,想来自己口干舌燥给她讲了一晚上全是废话了? 花梓瞪着他一字一字问道:“柴,房,在,哪?”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五十章 相识 - 小女有疾 - 莫采 耸耸肩膀,杜卓随口道:“柴房在哪?在嫣红楼呗!”一脸的莫名其妙,好似花梓无理取闹似的。 花梓急了,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来,朝杜卓喊道:“我问你柴房在什么地方!” 杜卓也昂首挺胸,一副死士的模样反驳道:“都告诉你了在嫣红楼,你怎还发火了!不识好人心,恩将仇报,我昨日就不该救你,也不该给那丑丫头送饭,我不就吃了她半只烤鹅吗?大不了我让厨子再做半只送过去,省着你在这对我颐指气使,一个姑娘弄得满脸是血,得人相助不知感恩还发起火来了,是谁给你的勇气?” 花梓瞠目结舌,啼笑皆非,最后气结,坐到椅子上叹道:“若派人拷问你,定会把那些个严刑拷打的气吐血。” “胡言乱语你怕是疯了吧?我这就让厨房做些吃的,你在这呆着,哪也不许去!”杜卓嘱咐完便兀自出门,朝厨房去了。 他前脚迈出屋子,花梓便起身绕着屋子瞅了一圈儿,翻箱倒柜找出几件男人穿的长衫,找了件不起眼儿的,胡乱套在身上。 此刻,嫣红楼的姑娘们大都还在睡着,昨晚折腾一晚,寻人无果,估计那些个汉子伙计也乏了,此刻也睡得正香。 院子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花梓探出头来瞧了瞧,见周遭一片死寂,便踮着脚,溜到水井边打了桶水,扶着酸疼的腰,一扭一扭朝杜卓房间走去。 不多时,一个文弱书生样儿的人从杜卓房里出来,不是别人,正是花梓。她打扮起来竟像模像样,颇有些文人气质。只是脸上两道未愈疤痕看着依然有些骇人,凭空添了些违和的江湖味儿。 她可不是个听话的主儿,若听那碎嘴子安排,几时能见着狼女,几时能逃出这龌蹉地儿? 当前要紧的是要寻着狼女和雪球,随身细软扔了也罢,保得自身周全就谢天谢地了,若当真活不下去,总归还是可以去找师父的。 她摸摸脸上的伤,心里有些难过,若哥哥瞧见她这样子,还会认得自己吗?会不会一剑把自己捅死,然后抬起头高傲地说:“竟敢冒充我妹妹,当我瞎的吗?” 望望东方天空越越亮了起来,晨霜也渐渐褪去,雾气慢慢消散,她想,动作要快些才是,若人们都醒来,再逃就不容易了。 她蹑手蹑脚四处搜寻,这嫣红楼布局并不复杂,可放眼望去,却不见柴房之类的地方,她顺着回廊挨个屋子瞧了瞧,有书房,有米仓,就是不见柴房。 愁眉不展间,到了拐角处,她四处逡巡,东张西望,不想忽然间撞到一堵肉墙上。 慌里慌张退后几步,这才看清来人,她心中便暗暗悔恨,为何没听从那碎嘴子杜卓的话,偏要出来乱跑! “哎呦……哪个不长脑子的?”杜妈妈抬头瞧见花梓低着头,也未仔细打量,便连珠炮似的数落着:“走路也不长眼睛,可要把妈妈的腰都撞折喽!” “杜妈妈,待会儿进屋儿,女儿给您揉揉~” 这声音娇媚婉转,若三月花开,清脆悦耳。 花梓微微抬头,她认得这声音,那日她被关在空室里,听到隔壁书房那二人的对话,其中一人便是这个声音,因为太动听,断然不会记错。 “玉花梓?” 那好听的声音再次入耳却唤着花梓的名字,带着七分诧异。 花梓一愣,抬起头来,细细端详面前这位姑娘,有那么一刹那,竟有些失神,恍惚觉着这姑娘是画中走出来的。 这样娇艳动人,比花勿语好看,比思茗漂亮,比沐冷尘身边的小公主娇俏。 一张脸美得挑不出半点儿毛病,乍一看,竟有些不真切,总觉着这般美,是该存在梦里头,尘世太过喧嚣污秽,会玷污了这样的美。 “啊呀!啊呀!这丫头,这丫头……把姜大人吓得差点儿失心疯,这死丫头!”杜妈妈失声尖叫,花梓这才回过味儿来,晓得自己此刻还在生死大逃亡呢,又不是帮皇帝选秀呢,在这发个什么呆啊? 这会儿杜妈妈嚷嚷起来,她才扭头要跑,不想袖子却被人一把抓住,她回过头来,却见抓着自己袖口的正是身边的美人。 “别跑~”她笑靥如花,温润甜腻,让人不觉便醉了心魂。 美人转过头去望着杜妈妈,徐言道:“妈妈,我认得她,叫玉花梓,是我家乡的妹妹,我看她脸也毁了,伺候不得人了,要不就放我房里,给我做个伴儿吧。” 杜妈妈一听,立时拍着大腿道:“瞧这事儿闹的,我若知道她是你妹妹,断不会这样亏待了她,我女儿的妹妹,那不也是我女儿嘛!” 悦灵挽着杜妈妈的胳膊撒娇道:“悦灵晓得,妈妈是当真疼我。” 那声音腻到骨子里,杜妈妈眉开眼笑,被哄得心花怒放,然她心中却精明的很,在她心中,悦灵的好可不是这会子撒个娇,卖个乖。 悦灵的好,是帮着她赚了大把大把的银子,这懂得利用色相的美人便是世上最好的吸金宝贝。 花梓听着她俩的话,看来这美人似乎对自己并无恶意,而且还与她相识。 只不过她忘了过去的事,也不记得认识这美人。 她忽然想起,沐冷尘曾说过,她还有个姐姐,难不成对面这个如玉美人便是她的姐姐?姐姐长这么好看,自己怎么就长成这个样儿?差距大的不是一轻半点儿啊。 “杜姐姐!” 花梓转头,只见杜卓拎着个食盒正朝这边走来,只是她这杜姐姐喊的是谁,难不成是悦灵?若悦灵是自己的姐姐,又怎会姓杜?难道随了这老/鸨的姓? “小卓卓,快来让娘看看~” 花梓猛一转头,见说话的人竟是杜妈妈,那缀满肥肉的身躯颤颤巍巍朝她儿子迎了去。 杜卓顺势跟她来个大大的拥抱,竟连声道:“杜姐姐,杜姐姐,杜姐姐越来越年轻,越来越美丽了,等开春儿了,咱们嫣红楼的花儿都不敢开了,若真开了,看着咱的杜姐姐也会惭愧的凋零了。” 花梓实在没控制住,捂着胸口:“呕――”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五十一章 恐慌 - 小女有疾 - 莫采 瞬间打了三个冷颤,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花梓再不愿听她二人腻歪。这一老一少也太不知礼数不知羞耻了,她怎么都没想到,杜卓口中的姐姐竟是他老娘。 而他老娘竟是这可恶的杜妈妈。 再说这一番恭维合着杜妈妈那一身的肥肉也太违和,这假话说的这样溜,真是逆天。 她想,幸好没对杜卓言听计从,谁知道他心中打的什么坏主意。 杜卓跟杜妈妈腻歪了半晌才走过来,他看到悦灵又是长篇大论一顿恭维,待口干舌燥这才瞧见花梓,他盯着花梓的脸看半天,忽然跳脚嚷嚷着:“你是……你是……” 花梓翻个白眼,沉默许久终于说话了:“你瞎嚷嚷什么?我是鬼啊?” 杜妈妈立马还了花梓一个白眼,拍着她儿子的背,念叨着:“不怕,不怕,她就是脸上长俩疤,不是什么牛鬼蛇神,这大白天的怎么能有鬼?” 杜卓瘪着嘴推开杜妈妈的手:“我何时说她是鬼了?”说罢转头拉住花梓的手腕厉声道:“你跟我来!” 杜妈妈和悦灵并不拦着,谁都晓得,杜卓身为嫣红楼的少东家,一向十分孝顺,对杜妈妈的所作所为,无论善恶,皆视若无睹。 可他若有了自己的打算和计较,没人可以阻拦,也无人敢去阻拦,杜妈妈也不敢,她了解自己的儿子,看似弱势恭顺,可什么事儿他若上了心,那是翻脸不认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杜卓拉着花梓找了个背人的地方儿,有些不悦地责问道:“我走时说过不让你离开,你怎么不听话?我不愿锁着人,不愿做囚禁这档子事儿,你就不能给我省点儿心?还学会入室行窃了,我好端端的衣服就让你糟蹋了,穿在身上不伦不类的。我说过会带你去见丑丫头,你急什么?” “你说过?”花梓盯着杜卓的眼睛,鄙夷地质问。 “我……我没说过并不代表我没做过这样的打算啊。” “我是你肚子里的虫子?我知道你是如何打算的?”花梓依旧据理力争,她心想,这事儿本来就不能怪自己,自己只是想找到狼女,快点儿逃离这鬼地方。 杜卓一时语塞,他上下打量花梓不合身的长衫,忽然笑了:“果然是好姐妹,两朵奇葩。” 花梓看不上他一副纨绔公子的样儿,一甩袖子,兀自朝悦灵走去。 她想,悦灵既然认得自己,还护得自己安全,定然不会害自己。 虽说在书房,悦灵不知与何人筹划着叛乱的事儿,让她心生不安,可此时,她也只能仰仗悦灵了,等找着狼女和雪球,再来个全身而退,就万事大吉了。 杜卓一把拉住她:“你作死?” 花梓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放心,悦灵是我姐姐。” 杜卓稍一愣神,便让花梓溜了。 望着花梓喜气洋洋的背影,他心里放心不下,也跟了过去。 此时,杜妈妈已经去前庭招呼客人了。 淡蓝的天空下只悦灵站在那里,宛若一朵水莲花儿,眼中漾着的,都是碧波春水。 她见着花梓,忙拉过花梓的手:“天还冷着呢,也不多穿些。这些年过得好吗?我父亲……他还好吗?” 花梓不知如何作答,便敷衍着点头道:“都好,都好……” 悦灵忽而眼眸黯淡,没了一点儿光泽,低头嗫嚅着:“我是不是……很可悲?” 话一出口,眼眸上悬着的眼泪便落了下来,径直落到花梓的手背儿上,花梓一惊,手微微一抖。悦灵尴尬地笑笑,轻轻擦掉花梓手上的眼泪:“你跟小时候儿一样,总是会闹的翻天覆地,也跟小时候儿不一样,不像那样多话了。” 花梓木然地点头,然后微笑,全然不记得自己小时候儿的样子。 “走,到我房里去。”悦灵拉着花梓朝前庭走去,花梓回过头来,朝杜卓点点头,杜卓明白,她是惦记着狼女,遂摆摆手臂,示意她放心去吧。 悦灵的屋子格外宽敞通透,窗子一面近水临风,一面临街,屋子中央一扇大大的苏绣屏风,绣着美人扑蝶,针脚绵密,绣工绝佳,赏心悦目。 “姐姐,柴房在什么地方?”花梓满心都在担忧狼女,断没有什么闲心叙旧,何况玉她而言也没什么旧可叙,拖得越久,纰漏越多,到时反而麻烦。 还不如早早打听狼女所在,心中也好有个谱儿。 悦灵倒是微微一愣,老乡见老乡,不是应该两眼泪汪汪吗? 玉花梓这丫头一向大喜大悲的,今日为何这般反常,在后院见着的时候就觉得她有些木讷,此刻还问起这样的问题,很是突兀。 更让她不解的是,从小到大,平素她一贯喊她悦灵姐,今日却称呼起姐姐,她只有喊凝馨的时候才会省了名字直接唤姐姐的,几年不见,她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情有可原,也许多年不见,玉花梓唤她姐姐只是为了显示亲近,若说性格,谁没有变呢? 当初自己骄傲若公主一般,觉的所有人都要仰望自己的才情和美貌,因而从不与人示好,甚至厌恶身边的所有人。 然世事无常,一失足成千古恨,仿佛走了一遭阎罗殿,脱胎换骨成了凡世最低贱的那类人。 如今遇到玉花梓,仿佛见着曾经漫山的兰花,一直铺到天边,她所思念的,不敢去拾起的记忆,瞬间涌进脑海,让这颗卑微的心无力承受。 她多少次梦里面对村民们的指责,面对父亲的眼泪,面对人们的叹息,嚎啕大哭,梦醒之时满面泪痕。 若得不到人世间的尊荣,若洗不掉这几年的晦暗,悦灵这样一名失足少女,怎么面对父老乡亲? 想到这,她忽然怕了,玉花梓,玉花梓……玉花梓若说出去,即便某天她成了王妃,成了王后,又有什么用? 见悦灵兀自发呆不言语,花梓心里惴惴,小心翼翼,又开口问道:“姐姐,你知道这嫣红楼的柴房在哪儿吗?” 悦灵心头一惊,猛然抬头,眼中写满了惶恐和慌乱。 而就在此时,昏睡多日的白玉曦,终于睁开了眼。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五十二章 往昔 - 小女有疾 - 莫采 白玉曦猛地坐起身,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喊:“花梓!玉花梓!” 思茗正在煎药,听到喊声,忙跑进屋子,见白玉曦醒了,心中说不出的欣喜,一不小心就泪眼汪汪了。 她没日没夜地守着,护着,照料着,终于盼到他睁眼。 顾不得白玉曦喊着谁的名字,也顾不得他找不到玉花梓是否会发火,只要他醒了,她就可以赖在他身边过个年,一个团圆年。 她想,白玉曦是自己的,谁都抢不走! 白玉曦望着思茗愣了片刻,忽而沉下脸来,质问道:“你怎么在这?” “因为我得救你的命!”思茗有些自嘲似的笑了笑,脸上表情有些凄凉。 她知道白玉曦一向不喜欢她,打小就不喜欢,然两情相悦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又有几人能得到上天庇护,成全各自的两小无猜,两厢情愿。 白玉曦眼中是可怖的血丝,他大梦初醒,心中惶恐,他梦到自己的剑径直刺入花梓的胸膛,梦到花梓的身体穿过那剑身,一步步朝他走来,可无论怎么也走不到他面前,反而那鲜血顺着他的剑流到他的手上,身上,染红了大地,染红了天…… “玉花梓呢?”他只想见见花梓,看她是否安然无恙。 他清楚思茗多恨花梓,因而看到思茗他心中就隐隐开始不安。 “去她师父那过年了。”思茗早早就想好了如何应对,总不能说是自己把她逼走的,她可不想白玉曦的表情更精彩。 “不可能!”白玉曦一把掀开被子欲起身下床,然身子太过虚弱,头脑不甚清晰,昏昏沉沉,一个趔趄又坐回到床上。 他握紧拳头,咬紧了牙关,一字一顿问道:“最后问你一遍,玉花梓在哪?” 思茗心中生畏,然脸上却平静如水,不慌不忙应道:“你若不信,就好好将养身子,到时自己去云梦泽,或……别的什么地方,随便你去找她!” 白玉曦压抑着怒火重又躺回床上,他记得那日他与花梓狼女一同办年货,之后有人暗箭中伤花梓,他替她挡了一箭,之后意识渐渐模糊,只记得花梓哭花的脸。 他想,花梓既然不在,定然是去了云梦泽。 思茗即便恨透了花梓,也不会轻易伤她。他对自己的威慑力还是有十足信心的。他心下稍安,若花梓去了云梦泽,有叶姝和萧叶醉护着,断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她为何要去云梦泽?自己还在昏迷,她怎么可能放心得下,独自去了云梦泽? 还有,那日暗箭中伤花梓的人,到底是谁?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别的什么人,能这样急于斩草除根的,也只有南宫傲了! 不一会儿,思茗端着碗莲子粥进来,那碗是精细的白瓷,上头铺着一圈蓝色的祥云花纹,看着很是祥瑞。 她想喂白玉曦吃粥,白玉曦却默默接过碗和汤匙,闷声道:“我自己来。” 他想,这个年,似乎注定无法团圆美满,和乐融融了。 想到这,心中不免十分难过,竟不知不觉有些委屈,难道萧叶醉对玉花梓就这般重要?不就是长了一副好皮囊,修了一身好功夫嘛。 没了玉花梓,还有诸多人陪他萧叶醉过年,可没了玉花梓,他白玉曦又能跟谁一起过年?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害怕,白玉曦从不害怕,然此刻,他怕了,不再去想。 思茗一直站在床边,他便示意她坐下:“站着不累吗?” 思茗摇摇头,脸上难得露出这样恬静的笑容,白玉曦看在眼中微微一愣,遂又低头喝粥。 一碗粥见了底,他觉得身子似乎不那么虚弱了,长长舒口气,将碗递给思茗。 思茗接了碗,心中欣喜,欲转身出屋,却听白玉曦轻轻唤了声:“思茗……” 她又转过身,看到白玉曦眼中浮现少有的柔和,心中一暖,仿佛走了很远很远,才看到那个时候的眼神,也是带着温度,或许还参着些怜悯。 已经忘了,到底走过了多少个春秋。 那时,她还是个脏兮兮的小乞丐,五六岁,没有爹,没有娘,从人贩子手中逃了,一路行乞。不知道家在哪,也不知道该去哪,每日里想的只是能吃顿饱饭,却从未实现过。每日里被人呵斥怒骂,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 她小小的心梦想着,若哪日,她得了势,定将这些人杀个干干净净,后来她当真做到了,那条街,但凡打过她,骂过她的人,皆不得好死,在几日内离奇死去。 她不记得初遇白玉曦时,他长得什么样子,只模糊记得那双深邃的眼睛,记得自己是多么狼狈。 雨下的很大,是那年最大的一场雨,她溅了满身污泥,冷的嘴唇发白。 她想,总要找个地方躲雨,再这样下去会生病,饭都吃不上哪有钱治病。 她摸摸肚子,一把擦掉脸上的雨水,瞬间便又铺上一层。冷冰冰的雨水打在身上,一阵阵寒意侵来,让人猝不及防,毛糙的头发贴在额前,贴在脸庞,冰凉冰凉,她连着抹了两把脸上的雨水,四下望了望,一眼便瞧见一个包子铺。 踩着坑坑洼洼的路,一路泥水四溅,她跌跌撞撞朝铺子跑去。 铺子里坐满了人,她不敢抬头看,只在一角站着躲雨,刚巧一屉包子出笼,饿了两天的思茗舔着嘴唇摸着肚子却不敢移动半步。 老板斜了她一眼,嘟囔着:“扫把星,晦气!” 她瞧着下面一层包子吧嗒吧嗒嘴巴,最后终于忍不住,趁老板给人送包子的时候伸手便偷了一个。 这种事儿她做得多了也身手敏捷,将包子塞到嘴里三口两口便咽进肚子,然后站在那里望着街上的瓢泼大雨默不作声,然心中却十分忐忑,只怕搞不好因为一时贪嘴,连躲雨的地方都丢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赤着的双脚,脚底被路上泥水里的石子划出一道道细密的口子,可她不觉着多疼,因为刚刚的包子太香了,香的她回味无穷,没空理会脚上的伤。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五十三章 偏执 - 小女有疾 - 莫采 老板见包子少了一个便径直朝她大步走来,她至今记得那老板因气愤睁圆的眼睛,她还记得后来她再次见到这个中年汉子时,他接过自己递过去的绳子投缳自尽了,那日他的眼睛也瞪得溜圆,就跟他打她的时候一样,那么可怕。 “你是不是偷我的包子了?” “没有。” 那老板离得很近,很吓人,思茗向后退了退,湿冷的雨水已淋到背上,可她不敢上前半步。 “小叫花子,还学会偷东西了!”那汉子抬腿便是一脚:“你看看你嘴上,还沾着包子馅儿呢!” 思茗倒在地上护着头,老板又连着踢了两脚,思茗为了躲闪,不得不往外爬,终于小小的身体都爬到雨里,那老板才哼了一声,回到铺子里。 思茗没有哭,很早以前她被人打了骂了总是要哭出来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后来便不哭了,也不知怎么便哭不出来了。 她盯着那老板,记住了他的模样,撅撅嘴巴,站起身子,抹了两把脸上的雨水,希望重新寻个地方儿避雨。 可刚一抬头,手便被人抓住了。 她来不及反应,那人便扯着她的手朝包子铺走去。 思茗瞧见他的背影,也是个孩子,穿着宽大的蓑衣和大大的斗笠,将整个人掩藏的严严实实,看起来怪怪的,她却觉得很有趣。 他拉着她的手并不十分用力,反而让她觉得十分暖和,好久没有人这样拉着她的手了。 那天格外的冷,冰冷的雨水浸透了衣衫。只有手心,传来缕缕温暖。她跟在他身后跌跌撞撞的,忽然就哭了,她已经不会哭了,可是就那一瞬间,她竟然哭了。 那是思茗第一次遇见白玉曦,他拉着她大步朝包子铺走去。老板瞧见白玉曦还笑容满面,可见了他身后的思茗,立时换上一副冰山面孔。 白玉曦伸手掏出一锭银子,托在手中,冷冷地开口道:“一屉包子。” 老板见了银子仿佛见着菩萨,立马将包子包好递到白玉曦手上,谁知白玉曦扬起那张冷冽的小脸,盯住包子铺的老板低声沉吟:“不,准,动!” 思茗听着白玉曦的声音,觉得比这冰冷的雨水还要冷,她用力抓着他的手,他的手是那么暖和。 她抬起头,见那老板竟没有去拿白玉曦的银子,只是呆愣在那里,直勾勾瞧着前方的大雨,仿佛透过白玉曦盯着很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白玉曦回过头,将银子递到思茗手上,思茗这才看见他的脸,有些黑,眼神很深邃,是小孩子不该有的深沉老练。他抿着嘴,沉着脸,上下打量她一番,方开口道:“推得动吗?” 思茗疑惑地望着他,却不敢说话。 “把蒸笼推了!”白玉曦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客人们指指点点却不明状况,思茗望着白玉曦,又瞧了瞧老板,怯生生地摇摇头。 白玉曦似乎生气了,语气有些生硬:“不敢推就踢,踢了!” 思茗害怕那老板,可更害怕眼前这个男娃儿,她终于哆嗦着手脚连推带踢,将一屉屉包子皆打翻在地,起初还有些畏手畏脚,之后便闹的兴起,仿佛这几年的辛酸和苦涩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看着地上一片狼藉,白玉曦满意地点点头,将自己的蓑衣和斗笠戴到思茗身上,将热乎乎的包子塞到她怀里,拉着她便冲进了雨布。 思茗还记得,她回头望着那铺子时,老板依旧直直望着前方,仿佛丢了魂儿似的。 她跟着白玉曦拼命的跑,雨水打在他黑色的氅衣上,如水墨画氤氲开来。 她干枯粗砾的小手死死抱着怀里的包子还有那锭银子,仿佛抱着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她第一次觉得她得到的东西不是别人的施舍,而是礼物。 最苦不过单相思。 他一声呼唤,他一个回眸,他一个转身,甚至只要有他在自己身边,思茗就相信幸福的存在。在这个尘世,她什么都不要,只要白玉曦! “辛苦了。” 思茗回过神来,仿佛从一场美梦中乍然初醒。 她湿了眼眶,便低着头,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欣慰,慌张地应道:“我并不觉得辛苦。”说罢,转身出门,轻轻将门关上。 思茗任性乖戾,然对待白玉曦却一向十分细心,当然,这也因她二人从小一同长大,白玉曦挑剔别扭的性格,思茗最为了解。 她洗了碗擦了手,抚着额前的梅花钿,又忆起那年白玉曦站在摄灵殿一株红梅树旁对她说:“我最爱梅,因它耐得住苦寒!”思茗听了便记在心里,画了这梅花钿,跑去问白玉曦好看否。 白玉曦却看也不看,随口道:“好看。” 她心里不悦,然依旧坚持每日画着梅花钿,一画便是五六年。日久弥深,如今便是擦也擦不掉了。 耐得住苦寒才能傲雪绽放,也许耐得住寂寞和委屈就能换来爱情和幸福。 她心上欢喜,走路也轻盈,还未到白玉曦屋子门前,便听到久违的陶埙。她还记得在摄灵殿高高的正殿之上,师父总是兀自坐在最高的位置,吹着陶埙,他每每吹着陶埙都是垂着眼眸,因而她总也不知道他吹这曲子时是怎样的眼神。 有次,她爬上师父的腿,抬头的瞬间却瞧见师父眼角挂着眼泪,她吓得愣在那里,师父便抚着她的头,望向她的时候,眼睛里的泪水却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觉得师父就像自己的父亲,师兄就像自己的情郎,而摄灵殿,就像自己的家。 多年以后,她发现,所有的所有,或许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可以一夜间烟消云散。她摊开自己的手,忽然好像看到了过往,看到了师父喉咙处的伤口,汩汩流着鲜血…… 后悔吗?不,不该后悔! 在这世上,自己终究还是孤独一人,除非白玉曦永远不离开。 她靠着房间的墙壁,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听着陶埙,仿佛又回到了过去,曾拥有过的那些神秘而美好的日子。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五十四章 斗嘴 - 小女有疾 - 莫采 嫣红楼内,杜卓围着杜妈妈绕了三圈儿了,又是奉茶又是喂点心,气的杜妈妈嚷道:“那么个丑姑娘,你咋这么上心?你没瞧见她那模样?我若放了她,还不得把我吃了?” “她吃你的时候我挡在前面还不行?你见哪个姑娘舍得吃你儿子,你儿子长得这么俊,”杜卓朝杜妈妈眨了眨眼,笑嘻嘻的低声道:“若放了她,我答应你,两年之内让你抱上孙子!” 杜妈妈立时瞪圆了眼睛,死盯着杜卓的眼睛确认道:“当真?”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杜卓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杜妈妈看在眼里喜上心头。 “那就照你的意思做吧。”杜妈妈托着胖墩墩的身子坐到摇椅上,优哉游哉闭目养神。 杜卓得了特赦,欢呼一声,一溜烟儿向柴房跑去了。 跑到门口他又折了回来,拎起桌上的食盒,刚要抬脚出门,杜妈妈忽然睁眼,厉声道:“说过的话,要给老娘记住了!” 杜卓连声应着便出了屋。 杜妈妈闭上眼睛,想着自己就要抱上孙子了,心里一时乐开了花。 杜卓踮着脚尖儿进到柴房的时候,狼女正靠在柱子上打呼噜,乱糟糟的头发遮着半张脸,阳光轻轻罩着她古铜色的肌肤,锁骨倒是美得让人心动。 杜卓没有靠近,远远瞧了她一眼,坐到桌子旁,不动声色地揭开食盒盖子。 盖子掀开的一瞬间,狼女忽地抬起头,嗅了嗅鼻子,朝食盒望去。 然瞧见杜卓,她立马恢复一脸的平静自若,摆上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心中却腾然升起无名之火,想起那日被骗走的半只烧鹅,心中便忿然不平。 “瞧你那样子,小爷我苦巴巴求得特赦,还专程给你送吃的,就这样对我,端着架子好像不认识似的,”杜卓摇摇头,走到狼女身后,一边解她手上的鞭子一边讶异道:“这鞭子是你的?这可是个宝贝啊!” “少看多怪!”狼女抛出个轻蔑的眼神,心里却暗喜,难道他真要放了她? 杜卓“噗嗤”一声笑道:“是少见多怪,不是少看多怪,你说你,话都说不利索,说什么成语啊?” 狼女一听,面红耳赤,心下恼火,见绳子已经解开,她举起胳膊便掐住杜卓的脖子。有那么一句话憋在心里,只差没喊出口了:还我烧鹅! 杜卓笑嘻嘻的假装挣扎:“姑奶奶饶命,小生专程给您松绑加送饭的,您这是恩将仇报啊,姑奶奶您说是少看多怪就是少看多怪,小生刚刚造次了,还望姑奶奶见谅。” 狼女虽听得不甚明白,然也断不会杀了他,只是吓唬吓唬他,让他嘴巴老实些罢了。 “花梓,在哪?”狼女询问杜卓,眼睛却瞄着桌上的鱼肉。 这鱼肉的味道也着实鲜美,闹的整个屋子都是香味儿,惹得狼女肚子里的馋虫咕噜乱叫。 “她好好儿的,我发誓,你那朋友好好儿的呢,你先把饭吃了,我就带你去见她,”杜卓装的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连连求饶道:“您先放了我成不?您这么掐着我的脖子,我都不敢喘气儿了。” “带我去见她!现在就去!”狼女手上用了用力,杜卓觉着当真有些难过了,想这丑丫头软硬不吃的,可别真一不小心把自己掐死了。 杜卓刚要反抗,却听有人站在门口高声唤道:“狼女!” 狼女霎时松了手,扭身跑到门口,握着花梓的手,眼泪一对一双簌簌滑落,哽咽半天,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握着花梓的手上下打量,一遍遍的打量,最后目光停在花梓脸上的伤痕处。 她紧锁着眉头,咬着牙齿,眼中的怒火越燃越旺。 花梓伸手捋了捋狼女的头发,摇摇头,敛去眼中泪水,笑道:“不碍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划伤的。” 狼女见花梓笑了,方慢慢消去眼中怒火,然依旧轻轻摸着她脸上的伤口,默默掉了几滴眼泪。 她忽然想到什么,转身恶狠狠瞅着杜卓。杜卓不知所措,歪着头一副何其无辜的模样望着她二人。 狼女上前一步,伸手夺过他手中的鞭子,顺便白了他一眼,将鞭子放到花梓手中,哽着嗓子道:“收好。” 杜卓撇着嘴小声念叨着:“我又没要占为己有,干嘛一副我偷你鞭子的模样,就这样子,一辈子嫁不出去。” 狼女听到他嘀嘀咕咕,回头怒视。 杜卓立马噤声,斜眼儿撇着桌上他已经摆好的菜。 狼女顺着他的眼神儿看过去,眼睛一亮,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她拉着花梓坐到桌旁,准备开吃。 一同前来的悦灵这才柔声笑道:“你二人且吃些东西,待我备些好菜好饭,晚饭一同吃。刚杜妈妈唤我,我且去前庭了。” 花梓应着,悦灵便迤然而出,出门还不忘回头朝杜卓抛个娇媚的笑容。 杜卓轻轻努了努嘴,作亲吻状回应悦灵,待回过头来却发现狼女嘴里叼着肉,望着他出神。他一时手足无措,总觉得这行状不该让狼女瞧见。 坐到桌旁,他打个岔问:“味道如何?这可是小生特遣小厨房做的,色香味俱全,全桑都也寻不着的好味道!” “吹牛,白玉曦做的,比你这,好吃!”狼女朝他扬扬头,夹起一块烧鹅整个便塞到嘴里。 吃着人家的烧鹅,夸着别人家的厨子,岂有此理! 杜卓将烧鹅和另一盘肉菜都端到花梓这边,歪着嘴巴笑得十分欠揍:“不好吃就不要吃!找那个什么曦的去给你做。” “不吃,就不吃!”狼女将筷子往桌上一摔,扭过身去望着窗外,心里堵得慌。 “小爷逗你玩呢不晓得?这女人真没情调,你这是怀念那夜小爷喂你吃饭,想让小爷再喂你一次?”杜卓笑嘻嘻的望着狼女,心想,敢跟小爷叫嚣的都被小爷气死了,你这癞蛤蟆气鼓包一样的性格,看小爷怎么气哭你。 狼女不言语,但呼吸越来越重。 花梓推推她胳膊:“别理他,一会儿小生一会儿小爷的,跟这种疯子,置个什么气?” 狼女瞧着花梓抿嘴一笑,竟是七分腼腆,三分柔情。 杜卓愣了半晌,瞬间对玉花梓刮目相看,这么个凶婆娘,跟头恶狼似的野性,怎么偏偏就对玉花梓服服帖帖?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五十五章 “误”伤 - 小女有疾 - 莫采 杜卓转着眼珠儿想了想,眉毛一挑,顺手拾起狼女的筷子,拿起狼女的碗,夹了块叫花鸡的大腿肉递到狼女嘴边,腻着声音哄劝道:“来,张嘴,大不了小爷喂你!” 就在下一秒,杜卓已经忘了如何动弹,狼女伏在地上,如饿狼一般支起獠牙,红着眼睛,头发蓬起,“嗷”的一声,朝杜卓小腿猛地冲过去,一口咬下去,鲜血直流。 那场景格外血腥,惨绝人寰,让人不寒而栗。 只见杜卓瞪圆了眼睛,坐直了腰板儿,痛的眼泪直流,忽而气运丹田,卯足了气力大喊一声:“啊――” 花梓这才了解了当前状况,忽地起身,拉着狼女的衣服,作唐僧状连连劝阻:“狼女,狼女,听话,乖,别这样,不能这样!人类的大腿肉不能吃的,人家会疼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乖,听话,松开口,张嘴,啊――” 真是慈悲为怀啊…… 论起蛮力,花梓不及狼女十分之一,所以……她拉扯半天,狼女也未曾动摇。 杜卓双腿颤抖,眼泪成双成对,潸然落下,声音也抖了起来:“小生……知错!” “儿子!” 忽然传来一声凄厉尖叫,三人纷纷循声望去,只见杜妈妈站在门口,脸都白了,阳光洒在她硕大魁梧的身体上,照的她通体发白,很像一个大馒头。 花梓与杜卓望向门口倒没什么,可狼女这一扭头,就生生让杜卓腿上少了块肉。 只听杜卓又是一声哀嚎,整个小腿惨不忍睹,鲜血在裤腿上肆意画起大朵红花,狼女口中衔着杜卓腿上一块肉,愣了片刻,忽而站起身来,口中的肉赶巧不巧,正好掉在杜卓的鞋面上,甚是可怖。 杜妈妈晃晃悠悠就扑了过来,扯着狼女的头发骂就骂开了:“看我不撕了你的嘴,你个怪物疯婆子,敢咬我儿子!” 花梓急了,若狼女再发起狂来,杜妈妈恐难活命啊。 然狼女却盯着杜卓的腿,任由杜妈妈撒泼,并不还手。 这下花梓更急了,若狼女不还手,岂不吃了杜妈妈的亏,还不如发狂咬死杜妈妈呢。 她来不及多想,抽出腰上的鞭子,一抖手抽到地上,那一声响倒是让杜妈妈身上的肥肉颤了四五个来回。 “别打了!他流血呢!”花梓声音不大,底气不足,然杜妈妈却立刻停了手,扶着杜卓便往外走,临走不忘威胁道:“你们给我等着!” 狼女这才抬起头,仿佛做错事的小孩儿,撅着嘴巴,一言不发。 杜卓走到门口回过头来,竟眯着眼睛朝狼女笑了笑,那笑容沐在阳光里,让狼女心中很不是滋味儿。 柴房里格外安静,杜妈妈和杜卓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终于消失不见。 沉默半晌,狼女方开口嗫嚅着:“我……不是故意的!” 花梓拉过她的手,拍拍她乱蓬蓬的脑袋:“不碍事,当替我报仇了,那肥婆娘不是好人!” 狼女低着头,依旧郁郁寡欢。 花梓可没空在这惆怅,她拉着狼女的手朝后院阁楼跑去,她还惦记着雪球和细软,只想快点儿逃了这鬼地方。 可二人收拾了细软却依旧不见雪球踪影,寻了半晌未果。 “算了,大不了在这过年罢,我瞧那美人对我还挺亲近的,杜妈妈又似乎对她言听计从。你放心,我鞭子在手,定护得你周全。雪球八成儿跑出去找我俩去了,等哪天我们找到雪球再走也不迟。”花梓嘴上虽是这么说,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气馁,毕竟她也瞧出来了,这地方,不干不净的,不能多做停留。 “嗯!”狼女竟异常开心,使劲儿点了点头,将肩上包袱褪下扔到床上了。 花梓瞧着狼女的样子瘪嘴一笑,心中清楚她是惦记杜卓,怀着几分愧疚没法儿释怀呢,若就这样离去,狼女心里定不安生。 可想到刚刚杜妈妈那模样,若在这住下去,怕也不会受什么礼遇,这仇是结定了。 花梓还想着如何与悦灵说这事儿,狼女却眨眼没了影儿,花梓喊了几声也不见人,便出门找悦灵去了。 “庖厨还未做好,你就等不及了?”悦灵用手帕掩着朱唇,粉面含笑三分喜,眉梢挂着俏。 花梓心中讶异,悦灵当真世间绝色,一颦一笑,一嗔一怒,让人流连忘返。 “姐姐,我与狼女无处可去,姐姐能不能留我二人在这儿过年?”花梓低下头,斜眼儿偷偷瞟着悦灵的脸,见她蹙着眉头似有些犹豫,忙继续道:“我们不会白吃白住,可以做些粗活儿。” 她特意强调粗活,虽心里明了,自己如今这副尊容,即便愿意做“细”活儿,怕杜妈妈也不会要她,狼女更是没人敢要。 可那晚的情景每每想起,仍心有余悸,觉的还是说清楚的好,谁知道有没有男人丧心病狂口味儿重,专喜欢丑女呢。 …… 蝉鸣一声接着一声。 狼女伏在杜卓门外偷听许久,终于盼得杜妈妈出了门,这才站回到门口,却久久不敢进去,还是杜卓察觉了,在屋里高声喊着:“不敢进来?” 狼女转身便要逃。 “回来,不许跑!”杜卓高声喝道。 “谁说我要跑?”狼女止住脚步,依旧站在门口。 杜卓半天不应,狼女心里好奇,将脸贴在门上,偷听门里的动静,不想,“砰”的一声,门板撞到狼女头上,她被撞的向后连退好几步却不小心绊到廊柱。 英雄救美都是传说轶事,狼女可没有这样好命,整个人摔在台阶上,四脚朝天。 她觉着糗极了,可一睁眼,就看到碧蓝碧蓝的天空,心里十分舒坦,索性不起来了,整个人躺在那,眨巴眨巴眼睛,望着天上稀薄的浮云出神。 这节气,地上的寒气已褪去大半,有些潮湿的泥土混了几缕春意,隐隐透着点儿温暖。她十分惬意,迷迷糊糊想睡上一觉。 忽然想起在雪域的日子,逍遥自在,无拘无束,没有那些繁文缛节,人情世故。 那是绝对的自由,与苍天同乐,与大地共舞。 她告别雪域许久,偶尔会想起那些时光,于是,恍惚间就忘了这个人世,忘了那些规矩和礼制。 若这行状被花梓瞧见,花梓并不会讶异,只会摇摇头笑着拉她起来。然杜卓瞧见了,霎时就慌了神,心想难不成自己刚刚推门撞到狼女,把她撞昏了?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五十六章 发簪 - 小女有疾 - 莫采 杜卓一瘸一拐,走到狼女面前扔了拐杖,本想蹲下来,然腿伤疼的厉害,一不小心就坐到了地上,他坐在地上,拍着狼女的脸:“丫头,丑丫头!你醒醒,别吓唬我!” 声音急切而短促。 狼女正迷迷糊糊有些物我两忘,忽而被扇了两个嘴巴,这才想起刚刚的状况,慢慢睁开眼,声线颇为慵懒:“扰人清梦!” 杜卓长大嘴巴,双手扶地,惊恐万分,狼女竟会说成语,且并未说错。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能睡着,这货不是人类,这货不是人类,这货……她到底是什么神兽? 狼女盯着杜卓,杜卓盯着狼女,相看两不厌。 半晌,杜卓抬头望了望天空,发现无甚神奇之物。又低头瞧着狼女,好似打量上古神器,双眸闪闪发光像两颗星子。 此女子,神也! “你的腿,还疼?我……不是故意的。”杜卓一不留神,狼女已起身坐在地上,与杜卓面面相觑,低着头,不敢抬眼。 提到杜卓腿上的伤,狼女还是万般不是滋味,她声音极低,嗫嚅着,有些生疏地向杜卓道歉。 杜卓呆呆地望着狼女,忽然忘了腿上的伤。 许是从这时起,杜卓便丢了翩翩佳公子的仪态,也丢了小生不才的儒雅,当然,更是丢了万花丛中过,花香随风散的**自在。 …… 确是近了,眨眼便是除夕。 竟应了花梓的话,虽没有鹅毛大雪,然洋洋洒洒也飘起了漫天小雪花儿。 街上一溜儿的灯笼将整个长街映得火红。 这是花梓过的最热闹的一个除夕,也是最孤独的一个除夕。 她喝醉了,嫣红楼的酒似乎格外烈,透着雪花的寒气,让她冷到骨子里,然后又腾然泛着热,两颊火烧一般热。 偷了壶酒,趁人不备,她跌跌撞撞出了门。 没有一丝风,雪花静静飘落,像极了小小的精灵翩然起舞,不晓得是霓裳羽衣还是花舞,是拨头还是踏摇娘。 坐在石阶上,昏昏沉沉望着天,阴冷阴冷的,寒意砭人,她裹了裹斗篷,毛绒绒的领子让她忽而格外思念雪球,这样冷的天,不晓得它在哪里,有没有吃的。 节日可以让幸福的人们更幸福,也可以让可怜的人们更可怜。 花梓喝了一大口酒,呛得连声咳嗽,咳得眼泪直流,从舌尖一直辣到心里,又从心里一直苦到舌尖,这么冷的天,就该喝这么烈的酒,她仰起头,又是一大口。 这一条街的灯笼都跟烧着了似的红,她眼前有些模糊,只瞧见一团团的火焰,越燃越远,一直将整个长街都涂上温暖的红色,融化了漫天细碎的雪花,可为什么还是这样冷? 对了,这冷冰冰的雪花,冷冰冰的天气,像极了白玉曦冷冰冰的脸。 “白玉曦~”她喃喃自语,忽而笑了,仰起头,又喝了口酒,觉着心中暖融融的。 明明不是哥哥,明明是心上人,明明舍不得,明明不愿意离开,可偏偏不敢去相见。 也许自己做得到忘却半生事,然别人是否做得到? 她清楚,思茗恨她,她却不知道因为什么。 她清楚,白玉曦似乎也有些恨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一切一切,所有人,都仿佛一下子出现在她空白的生命里,她有些慌,望着这些模模糊糊的人们,觉得一时间进退维谷。 忽而头疼,疼的厉害,仿佛千万片雪花的寒冷都钻进了脑子里,她倚在门旁,扔了手中的酒壶,指甲透过地上的积雪,深深陷在泥土里,慢慢失去了意识。 …… “醒醒,醒醒,睡着了?真好看……”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间,花梓听到似乎有人在身旁自言自语。她慢慢睁开眼睛。 睁眼的瞬间,她看见一个人,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拎着酒壶,花梓认得,那酒壶是自己刚刚掉在地上的。 她抬眼望向那人的脸,似是弱冠之龄,一身墨蓝大氅,领口袖口皆织有黑色花纹,他面相微胖,十分白净,双眸大而圆,却不空洞,黑漆漆的眼珠十分明亮,像月光下的白雪,夜幕里的星子,毫无杂质,干净如一汪清泉。 花梓忙掩了脸上的疤痕,怕吓着陌生人。 那男子呵呵一笑,将灯笼提高了些,照着她的脸笑道:“醒了,醒了,真好。”说罢,将手中的酒壶递给花梓。 花梓伸手接过酒壶,那人又将手探到袖子里,不一会儿,竟取出个红色琉璃发簪,朝着花梓的发髻使劲儿一插,毛手毛脚,弄的花梓头皮生疼。 她嘶了一声,再抬头时,那人已走远,只留个背影朝街角走去。 依旧隐隐有些头疼,花梓不敢多呆,起身进了屋子。 难怪她晕在门口也无人察觉,这一屋子人都醉的一塌糊涂,只一人清醒,然看似清醒却似乎醉得更凶。 那唯一清醒的便是杜卓,他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一酒仙。 话说回来,情郁则易醉,整个嫣红楼但凡无家可归的皆要在此处过年,即便有家也大多是归不得的,只有杜卓似乎没什么烦恼和郁结,自然也只有他不易醉。 然酒不醉人人自醉,他坐在那里放着一屋子醉酒的美人瞧都不瞧一眼,专盯着狼女,目不转睛。那脸上的笑容就跟芙蓉沐春风似的,柔情似水水长流,很有意思。 “你看犯人呢?”花梓将酒壶放在桌上,“哐当”一声,吓得杜卓猛一抬头,然听了花梓的话,又见了花梓饶有兴味的笑容,竟羞赧地红了脸。 “不要胡说,小爷……小爷只是看她为什么这么丑!”杜卓也觉着自己这谎话有些蹩脚,又忙着打岔道:“你如何把她这么个夜叉训得服服帖帖?可有妙招?” 花梓有些神秘地招呼他过来:“来来来!” 杜卓欣喜万分,忙将耳朵凑过去,花梓悄声道:“千万别告诉别人。” “我杜卓若将今日之事说出去,定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受万人唾弃,遭……” “行了行了行了……”花梓打断杜卓的长篇大论,这才低头凑到杜卓耳边,压着嗓子耳语道:“佛曰,不可说!” 花梓说完,便挑了几样儿好吃的点心包了起来,杜卓半天方回过味儿来,追着花梓问道:“说好的妙招呢?” 花梓瞪圆了眼睛疾言厉色:“佛都曰了,不可曰,你还让我曰何?” 说罢,扶起狼女,挎着点心便朝后院走去。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五十七章 初一 - 小女有疾 - 莫采 同是除夕之夜。 在不远的地方,那个有桑树的地方,那个花梓曾经一度以为可以作为家安守一生的地方,充斥着凛冽的酒气。 白玉曦是酒鬼,一直都是。 “为什么?”他举起酒坛,酒水顺着唇角滴到他深黑的衣服上。思茗默默地望着他,她还记得,师父去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喝酒,喝的昏天暗地,一睡便是五日方醒。 “你有什么事不明白?”思茗终于开口,白玉曦反而一愣。 他笑笑:“不妨事,总会回来的。” 思茗忽的站起身来,眼中燃着怒火,然片刻之后,就平静了下来。她坐到白玉曦身边,一把按住他手中的酒坛,轻声道:“别喝了!” 白玉曦没有抢夺,默然地坐在那里,望着窗外的雪花,一声不吭。 他想,玉花梓是死是活与己何干。 他想,她便是死在外头又如何。 他想,玉花梓真是聪明极了,知道自己是多么厌恶她,才跑去跟萧叶醉一起过年。 他想,自己以后再也不该为她挡箭,再也不该做这样的事。 他想,自己不再欠她了吧,当初那一身伤换的她一双明目如初,如今,为她挡箭救她一命换她丝毫没有半分挂念,离自己而去。自己欠她的,该还完了吧? 冷冷的湿气侵蚀着每一缕温暖,炉火正盛,却依旧觉的寒冷。思茗不知道,这薄薄的一层雪怎么能寒彻整个大地。 她身上还带着沉香屑,借着炉火燃了些,整个屋子都浸着久违的馨香。 白玉曦记的这香,义父说过,死去的义母最爱这香,春去秋来,寒来暑往,摄灵殿久久不散的,永远都是这种幽幽的清香,让人心神俱宁。 他想,自己不再欠玉花梓什么了,也可以慢慢不再恨她。 那么,是不是可以忘了她? …… 翌日清晨,一扫除夕之夜的清冷,除旧迎新,雪化柳梢头,晨霜暮雪悄悄匿了踪影,普天大地一片祥瑞之气,扑面而来是春暖花开的融融暖意,放眼望去更是眼花缭乱,花团锦簇。 目之所及,皆是美人罗裳,嫣红楼总是提前进入早春。 姑娘们挨个儿给杜妈妈请安拜年,狼女和花梓却不愿露面儿,更不可能颠颠儿跑去给杜妈妈敬茶了。 宿醉醒来时,已日上三竿,花梓揉揉混沌的额角,听到门外嚷嚷的厉害,这才起身披了斗篷推开门,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昨儿晚上喝的有点儿多,脚下软绵绵的,走起路来依然有些飘,她想这头疼病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啊,若真的哪日晕倒再也醒不过来,白玉曦或许就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也再也见不到自己了,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会不会哭? 哭的时候会不会流鼻涕,她想到那场景,嘴角止不住往上扬。 她笑着摇摇头,想自己是不是头疼病太严重,已经有点儿失心疯了,怎么成天胡思乱想。白玉曦那个黑脸阎罗,压根儿就不会哭吧? 凭栏而立,低头就瞧见杜卓正拦着杜妈妈的路,百般劝阻。这娘俩,就像在玩老鹰捉小鸡似的,只不过,这只老母鸡也太肥了点儿。 “长成那丑模样还偷懒,你让老娘养俩吃白饭的?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儿子?你给我让开!”杜妈妈几乎破了音,用力推开杜卓。 杜卓一瘸一拐,在后头紧追了上来,气喘吁吁道:“就一天!这大过年的,您就宽容一点儿呗。” 杜妈妈横眉冷对亲儿子,拖着胖墩墩的身子三步两步就上了楼。 一抬头,见花梓站在那看热闹,杜妈妈顿时火冒三丈:“让那个母老虎也给我起床,都起床干活去!过年怎么了?咱们嫣红楼的姑娘漂亮,就是过年也有客人上门!” “哎,我这就去喊狼女!”花梓十分高兴地应着,倒让杜妈妈有些不知所措,也没法再多说什么,绕过杜卓晃晃悠悠下楼去了。 花梓回到房间,推了推狼女,狼女昨日喝的不省人事,还未睡足,揉揉眼睛,十二分的不愿意,皱巴着脸坐起身。 花梓替她整理整理乱蓬蓬的头发,笑道:“今儿初一了,刚杜妈妈来过,嚷嚷着让咱们去干活,估计是愿意把咱俩当粗使丫头了。这样一来,吃的住的都有了着落,保不准还能赚点儿零用钱给你买鸡腿儿。” 听到鸡腿俩字,狼女睡意去了八分,抓了抓脑袋,觉的不错,为今之计,只能在此栖身,至少不用流落街头。 只是,她抬头望着花梓毁了的脸,心中五味杂陈,花梓瞧出了她的心思,故作生气的样子:“你嫌我丑了?” “不,我怎么……”狼女急于辩解,口齿又有些不利索,满腹的话语支支吾吾说不出来,看得花梓噗嗤笑出声来。 “别急别急,我知道你不会嫌我丑。你想,真心喜欢我的人,断不会为了两道疤痕就不待见我,要是有人因为这两道疤冷落我疏远我,那肯定不是真心喜欢我的人,我也不必为这些人伤神伤心。这疤是宝贝,具有识人的功能。”花梓将狼女揽在怀里,轻轻笑道:“所以呢,你也别为我抱不平,别为我担心,反正就算没这两道疤,我也不怎么好看。” 后院较前院朴素许多,也格外安静,推开窗子可见层层山峦,掩映在浮云里,寒潭水冷,浸着晌午的阳光,腾然升起袅袅的白雾。 去年的雪早已融尽,而今年的雪,尚且遥遥无期。 杜妈妈抄手站在那里观察许久,见狼女与花梓十分顺从,也任劳任怨,心里稍稍舒坦些,不再为难她们。 可每每看到花梓那张脸都觉着万分可惜,分明一个清清纯纯的小美人,生生就将脸给毁了,不然,那娇娇弱弱楚楚可怜的样子,能摄了多少男人的魂儿啊。 当然,杜妈妈并不知道,若换了一年前,她这嫣红楼八成就会被这娇弱美人给烧的一干二净。 她只肖庆幸自己遇到了这时候儿的玉花梓,而非一年前的玉花梓吧。 可即便如此,杜妈妈留着俩克星也断没什么好事儿,这往后的日子有得她操心烦恼的。 =============== 昨天下半夜刷新页面,看到推荐票涨了十几个,忽然心里有点儿涩涩的,嗓子有点儿酸酸的,知道有人在看,有人陪我前行,在我磕磕绊绊固执而笨拙地向前行走时,有人陪着我,并默默给我鼓励,真的是无比幸福! 只想说:感谢每一位陪我前行的读者,我知道自己是个新手,还有很多不足,你们能够包容我,陪伴我,真心谢谢你们。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五十八章 妙音 - 小女有疾 - 莫采 春意渐浓,湖畔生烟,仔细一瞧,柳枝也染了些绿意。 一早儿,空气格外清凉,杜妈妈翘着二郎腿坐在院子里嗑瓜子儿:“狼女狼女,给我扫干净,这些个瓜子壳子一个都不能留!” 狼女也不还嘴,瞪了她一眼,忍着心中不快,将扫帚扬得老高。 这来回几下足足用了十二分力道,扬起的灰尘跟踏过千军万马似的,呛得杜妈妈睁不开眼,只一门的咳嗽。 终于受不住了,杜妈妈扯着长裙,扭着浑圆的屁/股站到远处骂骂咧咧:“你这疯婆娘,扫地都不会。让你洗碗你打烂了多少碗碟,让你倒酒你惹恼了多少客人,让你扫个地,瞧你那几下子,要把扫帚扬我脸上了!你就仗着有一身疯狗的功夫,以为我不敢打你是不是?等哪天惹急了老娘,让你跟玉花梓都收拾铺盖滚出我嫣红楼!” 说完,杜妈妈捏出小手绢,前前后后抖擞了几个来回,摇着脑袋走远了。 她穿过耳门,上了长廊,还时不时甩着手帕掸着身上的灰尘,恍惚听湖边隐隐传来女子的歌声。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踯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悦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这歌声清澈空远,仿佛幽谷之音,惶惶然沁人心脾,摄人心魂,颇有美人遗世而独立,倾人国复倾人城,醉心曼妙之势。 虽然这歌词杜妈妈是半懂不懂,却并不影响她对这歌声的痴迷。 歌声止了,曲子终了,杜妈妈方提起裙子,加快步子朝河边走去,她倒要看看哪家的闺女生得这样一幅好嗓子,如同天籁。 看这背影觉的十分眼熟,那姑娘正在水边浣纱,专心致志的。 走得更近一些,姑娘忽而回头,这一回头把杜妈妈吓得一蹦高儿,抚着胸口喘粗气。 早该认出来的,那么清瘦的身子不就是玉花梓吗? 二人离得这样近,杜妈妈的目光全部被那两道伤疤吸引了去,她忙侧过头,向后退了好几步。 花梓倒不觉着诧异,爽然一笑,拎起手中纱裙朗声问:“杜妈妈怎么有空来水边看风景?难道是出来散步减肥的?” 那纱被风吹起,刚巧挡住她半边脸,将脸上伤疤遮了去。薄薄的轻纱拂过脸庞,若隐若现的容颜让人顿生向往,一点儿也看不到薄纱下的伤疤。 杜妈妈瞧得出神,忽然击掌笑道:“就这么办!” 此后不过几日,这首《静女》,便名满桑都。 而玉花梓也成了桑都最有名气的歌女,人们口口相传,最后竟玄乎其玄,称嫣红楼出了个仙女,月白长袖舞得翩然出尘,一副歌喉让人心醉神怡,却未曾有人见过其真容,只要谁能与仙女说上几句话,就成了炫耀的资本,走道儿都可以像螃蟹一样,横着来。 杜妈妈对花梓的态度日渐和悦,最后竟也成日里喊着小仙女,慢慢这小仙女的名号竟传开了。 悦灵每每瞧见台上长袖起舞,歌若天籁的玉花梓,心中便十分不是滋味。 论美貌论学识,玉花梓皆不如自己。如今玉花梓毁了那张还算清秀的脸,反而成就了小仙女的美名,保全了身子还被万人追捧,悦灵心里很不痛快。 难道这就是命? 不,这绝不是命。只要还有肖泽和南宫傲在,自己就不能认命。 可不管肖泽在否,都不妨碍悦灵对玉花梓心怀芥蒂。 狼女虽然依旧笨手笨脚不招人待见,然托花梓的福,杜妈妈也不敢与她为难,只怕惹恼了狼女,使得招客吸金的小仙女投了别家去。对此,花梓十分满意,也终于觉得自己生副好嗓子也算一件好事儿。 杜卓腿伤好的差不多了,就整日里跟着狼女,多是一副看管下人的嘴脸,跟着跟着就成了下人一样帮着狼女干活。 软磨硬泡怎么都不好用,这婆娘软硬不吃,就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可如何是好,杜卓忽然灵光一闪,朝狼女忽然喝道:“坐下!” 狼女忙了一天,此时太阳偏西,也正要歇息,顺势坐在门前石阶上。 杜卓觉着似乎有些效果,便拎着水壶,递将过去,命令式的喊道:“喝!” 狼女瞧了眼西边的太阳,也着实有些口干舌燥,便接过来一股脑喝了半壶。 杜卓一歪头,琢磨着,这丫头难不成真是什么恶狗成精或是饿狼成精?这如何训得一条凶犬,首要是要给她吃的呀。 杜卓打定了主意便有事儿没事儿往厨房那跑,三天两头发明个新鲜菜式。知道狼女好食肉,便变着法儿的学习如何做肉。 每每想到狼女对他俯首帖耳,崇敬仰慕,便喜不自禁。 这一世风/流不羁,温文尔雅又体贴风趣的佳公子,一向无往不利,如今竟入不了这丫头的眼了? 若她真是个天仙也就罢了,偏是个丑婆娘,他想到腿上少块肉便心悸,若不是怕伤了她,那日他早就发威脱身了,如此忍辱负重,爱惜女人的男人,她竟如此不屑一顾,天理难容! “天理难容啊!这菜名为太白雪覆梅香幽!”杜卓端着盘菜径直进了狼女和花梓的居室,菜香飘十里,打眼儿一看,梅子、豆腐、牛肉,层层叠叠,样子倒十分别致考究,只是不晓得味道如何。 然花梓与狼女并不担忧,杜卓送来的菜,向来十分可口,且味道独特,杜卓每每听她二人夸赞,心中不免唏嘘:“这可是为了征服一个女人,不,是一头母狼而做的努力,当然味道独特了!” 花梓吃的满嘴流油,杜卓瞧着时机成熟,见狼女稍一伸手,便敲着她的手嚷嚷着:“别动别动,今儿小爷做的不许你吃!” 狼女气的两眼发直,看了看那盘子肉,又看了看花梓,颇有些责怪之意,说好的同甘共苦怎么连一盘子肉的诱/惑都抵不住,兀自吃的欢天喜地。 花梓瞥见狼女那眼神儿,立时低下头,只当没看见,边吃边笑眯眯夸赞道:“绝世美味,绝世美味啊,比我哥哥做的还要好吃。” “呐,你听着,你若也想吃,就要亲小爷一下,你听话,小爷自然会赏你吃。”眼见半盘子肉被玉花梓搜刮一空,杜卓再忍不住了,怕再拖一会儿,这盘子里连肉渣都看不见了,还拿什么诱/惑狼女?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五十九章 何妨 - 小女有疾 - 莫采 杜卓说话间已经气运丹田,心想若狼女气急了发疯朝自己扑来,一定要迅速逃跑。 虽说平日少用武功,可他一身绝佳的轻功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学有所成不算什么,学有所用才是关键,面对狼女这样强大的敌人,就是把毕生所学都用上也不足为奇。 就在一愣神的功夫,他觉的,今儿这事儿他真是做的愚蠢极了。 就在他还想着如何逃跑之时,狼女欠身对准他的脸便是一啄,等他反应过来,不但亲也亲完了,那一盘子肉也让她风卷残云般吃的几乎不剩。 花梓目瞪口呆,杜卓瞠目结舌。 狼女打个饱嗝儿颇为满足地将空盘子递给杜卓:“下次,多做些,大不了,多亲几下,何妨?”说罢一甩衣袖,躺到床上那意思似乎要就寝了,霸王之气,溢于言表。 杜卓心中万般不是滋味儿,这显然被人轻薄了结果对方似乎还不当回事儿,自己本以为狼女会娇羞或者愤怒,万万没想到她竟亲了一口叹句“何妨”。 “何妨”二字戳的杜卓苦水长流万年长,没了半点儿心思情趣,顶着一鼻子灰,拎着盘子垂头丧气出了门。 待他脚步渐行渐远消失不见,花梓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狼女却有些莫名其妙,不懂她在笑个什么劲儿。 “怎么了?”狼女起身,瞧着花梓捧腹的样子十分不解。 “让你亲,你就亲。你怎么这样不矜持?”花梓话虽这样说,笑意却更浓,她知道狼女那直爽性子断不能用“女儿家”三个字来约束她。 “何妨?有的吃,便可。亲一下,又不疼。”狼女抓抓乱蓬蓬的头发,拿起桌上的梳子胡乱划拉几下。 花梓听了笑得更甚,边笑边说:“不疼,倒真是,不疼。” 杜妈妈早在前院给花梓准备了十分别致典雅的厢房,然花梓不愿去前院,觉的过于轻浮花哨,她倒愿意在这后院的客房,跟狼女一个屋子,做个伴儿,还能说说话儿,毕竟整个嫣红楼里,能让她相信的也没几个,因而,片刻也不愿离开狼女。 两人齐头仰面躺在床上,狼女闭着双眼,花梓望着月亮,这节气若盖好了被子,开着窗子非但没有寒意反而睡得香甜,让人烦闷的屋子也添了清冽的空气,如水的白月光。 忽而狼女问道:“以后去哪?总不能,一直住这里。” “雪球还没找着,我倒也想离开,去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只有你和我,带着雪球一起过日子,就跟传说中的隐士一样,与山水为伴。只要修个能住的屋子便可,大不了我俩种种地,种种菜,自给自足。”花梓一边憧憬着,一边望着窗外的夜空,打算着十分美好的日子,脸上却一点儿笑容都没有。 她心里明白,无法欣喜是因为这美好的日子里少了白玉曦。 “你放不下,白玉曦。”狼女忽而睁眼,侧过头来看着花梓,语气不置可否。 花梓伸手摸索着,抓住狼女粗糙的手,紧紧握在手里,默不作声,算是承认了。 “那就回去!”狼女对花梓一向格外顺从,这语气里忽然的强硬让花梓有些不太习惯,无所适从。 她握着狼女的手,无言以对。 “他对你,明明不好,沐冷尘,比他好。”狼女忽而有些语无伦次,憋在心里好久的话,终于吐露出来。 然话一出口,她就想要收回似的,忙补充道:“都不好。” 花梓心中一直明了,狼女定是知道些事,却从不与她说。她不说,花梓也不愿追问,若是狼女不敢说的,她怕是也不敢听。 “别胡思乱想了,睡吧。” 花梓拉了拉被角,将狼女盖得严严实实,方缩了缩身子,两人偎在一起,头抵着头,双双入梦。 上元将近,月圆如盘,柔白的月光洒在悦灵肩上仿佛披了纱蒙了雾,浸在肖泽眼里美丽不可方物。直到瞧见悦灵拧成一团的眉头,方问道:“有愁心事?” 悦灵扭着手帕,转身望向窗外。 此时夜已深了,街上杳然无声,因而她这轻声一叹显得格外清晰突兀,让人胸中闷闷的。 “你何时娶我过门?” “不是说好,再过半年的……” “我反悔了!”悦灵打断肖泽的话,将头靠在他胸口,这下换做肖泽皱眉了。 若不能打消桑王赐婚的念头,他如何迎娶悦灵,且如何说服自己的父亲?他曾探过老爷子的口风,结果惹得老爷子暴怒,事后每每出入嫣红楼都要防人耳目,更别说娶她过门了。 悦灵见他只是叹气不说话,便微微一笑,抬起头来望着肖泽,莞尔道:“难不成,肖郎也喜欢上了玉花梓?” 肖泽一听,立马呵斥道:“休得胡说!” “胡说?”悦灵挣开肖泽的双臂,走到屏风前,眼角挂着泪光,抚着屏风叹道:“再美的人都会老。悦灵累了,肖郎请回吧。”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肖泽大步走到悦灵面前,抓着她的肩膀,咬上她的唇。 悦灵使足了力气一把推开他,嘶声力竭喊道:“那你让她走啊,你让玉花梓走啊,不要让我再见到她!” 从未见过悦灵如此失态,肖泽有些诧异,他眼中的悦灵总是轻盈妖娆,若妖精一样优雅惑人。 “她不是你妹妹吗?你们……”肖泽觉得眼前的悦灵越来越陌生,越来越看不透了,她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悦灵吗? 他记得三年前那曲子,她尚显稚嫩的面庞在蓝天下若初生的花朵,含苞待放。 “月轮皎皎,杨柳依依。 红颜易老,君心不期。 红豆不知相思苦,朝阳不念白露??。 入得相思门,尝得相思苦。 花开荼蘼六月飘雪,相思入骨白发凄凄。 月轮皎皎,杨柳依依。 红颜易老,君心不期。” 一曲罢,琴音止,绕梁不绝,如腊月的霜花被风吹着飘落,一层一层,凉到骨子里,让人心里止不住地难过,忍不住想要将她护在身边,远离那些肮脏的世事。 然而此刻,他看着悦灵泪水婆娑的面庞,似乎早已没了当初的稚嫩与纯洁。他想,这都是自己的过错。 他拉过她的手,轻声道:“我只要你记着,在这世上,我肖泽,永远都是你的亲人。”说罢,转身离去。 悦灵双手垂落,瘫在地上,默然无声。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六十章 蓬莱 - 小女有疾 - 莫采 桑国王宫为庆祝上元佳节热闹异常,花勿语每每想要趁乱出宫,皆被拦了回来。 这次桑王是上了心,吩咐下来,上元节前,长公主哪也不许去,若有半点儿差池,这一屋子的宫人皆要打入暴室服苦役。 这也罢了,还另外派了五个侍卫看守着,皆凶神恶煞,不苟言笑,终日里盯着花勿语的一举一动,让花勿语如芒刺背,从头到脚,浑身都不舒坦。 花勿语斜倚在卧榻上,盯着门口那五员大将,一时郁卒,脑中来来回回都是这五个壮汉重复的话语。 “长公主,不可!” “长公主,请回!” “长公主,恕难从命!” “长公主……” 几日来斗智斗勇,花勿语已经懒得再挣扎,她斜睨着地上织就的美丽花纹,心想过了上元就自由了,这才勉强觉得有了些盼头儿。 这时,樱柳脚下生风,匆匆跑进门来,险些摔了一跤。 花勿语见她表情欢喜,猜想不像有什么坏事,急忙起身挑着眉梢问道:“出什么事儿了?父王让我出去了?” “怎么可能?”樱柳气喘吁吁地应了一声。 花勿语立马垂下眼皮,拖着身子躺到榻上继续先前的姿势,眯着双目声音慵懒:“空欢喜!” “不不不,叶姝掌门明日来拜见王上,公主虽出不得宫,可若能见着叶姝掌门,托她与王上求情……”樱柳站在榻前,眼睛闪着光儿,唾沫横飞。 想来这丫头终日与自己往外头跑,心也跑野了,整日闷在宫里,她也憋得难受。花勿语听了她的话,喜上眉梢,跳起身来,拉住樱柳的手问道:“叶姝姐姐要来?当真?” “当然,谁敢骗我们长公主?几个脑袋也不够砍啊……”樱柳托着长音儿,眼睛滴溜滴溜转。 花勿语起身便痒痒她,嚷嚷着:“你这丫头没大没小,越发不懂规矩了,连你主子都敢调侃,今日断不可轻饶了你。” 樱柳扭着身子连声求饶,二人咯咯笑了半晌才算作罢。 翌日,叶姝来时,花勿语早已随桑王等候多时,她回头瞧了眼身后五虎将,撇着嘴巴高声道:“父王~让他们五个下去吧,一会儿叶姝姐姐瞧见了,该笑话我了,多丢人啊。” “是谁丢人啊?”叶姝的声音清脆又沉稳,极是好听。 花勿语连忙跑过去,一把抱住叶姝,嚷道:“你怎么才来看我?你都不想我。” 叶姝双手捧着花勿语的小脸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吗?” 叶姝与萧叶醉请安落座,花勿语笑眯眯的瞧着叶姝,樱柳羞答答的瞧着萧叶醉。叶姝喝了口茶,再抬眼时已敛去和悦之色,皱着眉头直奔主题。 “桑王,我与师弟此番前来,是关于……穆羽峰!” 花勿语歪着脑袋看着叶姝,觉的这事儿似乎非同小可,不然叶姝姐姐不会这样一脸肃穆。 叶姝姐姐很少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可为何不避讳着自己,想来一是因自己年纪已经不小,再不该无所事事,有些政事也该知晓一二,毕竟桑王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她也只有一个弟弟,尚且年幼。 二来,这些事,即便与她说了,她也未必听得懂,略知一二也不妨事。 因而,便不防着她。 “孤王也为此事忧心。”桑王叹口气,一筹莫展。 “穆羽峰是谁?”花勿语听得云山雾罩,开口询问。 桑王未责怪她反而耐心解释道:“是蓬莱岛现任掌门。” 花勿语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珠子,不以为意继续问道:“父王为何忧心?蓬莱岛不是号称世外仙境,向来不问世事吗?女儿还想得了空去那赏景呢。” 萧叶醉忽而笑道:“你若去了,正好儿给穆羽峰做个人质。” 花勿语气鼓鼓地白了他一眼,桑王晓得萧叶醉的性子,从不怪罪,反而喜欢他不羁的个性。当然,更喜欢他那一身的好本事。 花勿语虽坐在一旁,却神飞天外,只想着快些出了大殿,和叶姝独处。 想到这又觉的萧叶醉十分碍眼,该如何支走这个讨厌鬼呢? 她忽而十分想念玉花梓,若花梓在,萧叶醉就不愁没地儿安置了。 她想着想着竟打起了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在耳边唤她,花勿语这才睁开眼睛,见空荡荡的大殿只她与叶姝两人。父王,樱柳,萧叶醉,还有一应宫人皆已离开。 她揉揉惺忪的眼睛,还有些浑浑噩噩,如在梦中。 一抬眼,见叶姝的眸子亮极了,让人心里满是希望。 花勿语扶着椅子站起身,四下瞧了瞧,确认没人叨扰,这才咧嘴一笑,吃了糖似的开心。她扯着叶姝的衣袖:“叶姝姐姐,跟我来,我差人做了你最喜欢的莲子羹,芙蓉糕。” 这声音跳跃着,回荡在空旷的大殿,萦萦绕绕,却不**,清凉凉如水漾开,是极凉的春水,还带着料峭的寒霜。 花勿语步子轻盈,跳起身来拉着叶姝的袖子欲出殿门。 叶姝却忽而纵身,一跃而出,盈风的袖子从花勿语手中倏然划过,她落至窗前知道自己扑了空,且瞧那样子,黑衣人已窃听许久,伸手又极好,是难得的细作料子。 心中虽困扰,然回过身时却换了一张脸,只留朗然的笑意。 花勿语喜欢她这样的笑,从容,温和,俊朗而又明媚。 小小一个三足几,花勿语差人早早布置妥当,上头各色糕点吃食皆是叶姝平日喜欢吃的。 两人踏着青石小径一路说笑,水榭亭台擦肩而过皆不入眼,只顾相视着说笑,仿佛三年五载不曾相见。 几缕薄云如润水的薄纱挡着着中天的日头,花勿语算的刚刚好――今日天气晴有时多云。 纱橱绣着碧水轻舟,睡莲卧水,一叶纸鸢孤零零悬于枝头。 纱橱前是摆着精致糕点的三足几,宫人在地上铺了薄薄的席子,两人席地而坐。 叶姝低头品着糕点和羹汤,一面偷偷瞥着花勿语,见她只双手托腮,略歪着脑袋,不动声色,只是喜滋滋地笑。 “你怎么不吃?”叶姝抬起袖子,拂去嘴唇上沾染的糕点屑,目光所及是花勿语无害的笑脸。她忽而抿嘴一笑,目光促狭,声音带着揶揄,声调挑的老高:“说罢,何事?”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六十一章 发难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勿语似得了特赦,立马起身蹭了过去。头一偏,合眸一笑,任一张小脸浸在柔润的日光里。 “过了上元,我来接你。”叶姝不急不缓,语气却毋庸置疑,向来不给谁反驳的余地。说罢,轻执汤匙,一品羹汤,那姿势虽没有风情万种柔美依人,却端庄雅致,不失半分仪态,她一向从容优雅,又英气凛然。 花勿语还欲说什么,叶姝却岔开话题,故意扬声夸赞道:“这羹汤味道着实鲜美。”言罢不动声色眄了眼花勿语,见她小脸已然气的圆鼓鼓,像极了枝头开时正盛的球兰花儿。 叶姝定了定神,放下汤匙,眼中含笑打量着花勿语似乎活不下去了似的表情,心中十分笃定,果然,不过一刻,花勿语便皱巴着小脸一副谈判的样子肃然道:“上元一过便要来,不许食言。” 一抹轻笑划过眼角漫上眉梢,叶姝抄手仰头瞧了她一会儿,语气漫不经心:“看心情喽!” 眼看花勿语双眼蒙了水雾,这才伸开双臂拉她入怀,抚着花勿语垂腰的黑发,边笑边哄道:“我同你闹着玩儿的,千万别哭啊,不许哭!” 话一出口,花勿语便赌气似的哭出了声,叶姝衣襟便一片“沼泽”,这“沼泽”通俗了讲,便是眼泪和鼻涕的混合体。 对这“沼泽”,叶姝毫不在意,心底却是喜悦之情悄然铺开,如若可能,她愿将她揽在怀里,一生一世守着她。这乱世的一刀一刃,这太平盛世的暗流涌动,这红尘世事的纷扰繁杂,都不该扰了她的一世无忧。 可,怎么能?给她她想要的感情? 叶姝紧紧抱着花勿语,蓦然间,心里很难过。 …… 是夜,夜色渐浓,嫣红楼内,垒起的高台之上,花梓木然立于其上,四周是百年不遇的静如死水。 “哐当”一声,二楼雅间的客人将三锭银子敲在檀木桌上,也不知是隐于市的位高权重之人,还是借了谁的势,想在这风/月场享一把呼风唤雨的快/感。 “爷让你换曲儿你就给爷换个曲儿!”客人不由分手,挽着袖子站起了身,怒目圆睁,那样子像极了撒泼的地痞流/氓。 然地痞流/氓却又不会花这大手笔只为听个曲子,花得起这钱的,又断不会这般粗俗不堪,活脱脱的泼皮模样。 “我不会别的曲子!”花梓纹丝未动,薄薄的嘴唇掩在薄纱之下一张一阖,冷冷吐出这么一句。 她想,大不了,钱不要,曲儿不唱,收拾细软跑路就是了。 然杜妈妈盯着那客人敲在桌上的三锭银子,又听到花梓倔强的声调,心想大事不妙,额头渗出汗来。难为她托着臃肿的身子一步步拾级而上,直到登上高台,方扶着腰气喘吁吁,凑近了花梓好言劝道:“你且换个曲子,编的也成,你瞧这客人,多吓人啊,若真生气了,吃亏的是你啊,你可别倔了。” 花梓没有说话,瞧了眼台下状态有些不太稳定的狼女,生怕闹出人命来,于是,玉足轻移,白纱缠腰,好似皱成一团的白宣,看在眼里美丽却别扭,十分难受。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红姻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斜人静。” 曲子确是她编的,歌词是司马光的《西江月》。 至始至终,长长的水袖一次也未漾开,偶尔离了身子便又缠绕回来,整个曲子悠然魂伤,合着她清冽的嗓音,若融了泠泠月色,凄迷悲凉。 倒不是她这舞跳的多么具有创新意义,而是她根本就不会跳舞,所以袖子才甩不开,花梓的目标是,不跌倒,不踩衣角,不摔到台下去就算成功! 一曲罢,台上台下又是一片死寂,她站直了身子,仰头瞧着眼二楼发难的看客,一言不发,移步正欲走下高台,却又忽然听到那看客扯着粗砾的嗓子高声喝道:“爷不爱听哭哭啼啼的曲子,给爷换个喜庆的!爷爱听《软香玉》,要么唱首《春宫月》也成。” 花梓倏然停下脚步,站在台阶旁,犹在高台上。 她仰着头,眼中噙着三分笑意,七分嘲讽:“风雅之曲当唱与风雅之人,今日无风雅之人,故而我如何唱都会惹客官不悦!不唱也罢!” 话一出口她就诧异了,这声音,这语调,这言语,全然不像她素日行止,细想想,许是登台久了也有了名妓范儿? 天呐,这可要不得! 不过,这名妓范儿多了几许高贵冷艳,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能震慑一下二楼那个口没遮拦的泼皮,若不是考虑到金钱来源需依附这唱歌的行当,她早就抽出雪碎在他脸上画一幅清明上河图了。 拾起雪白雪白的曳地长裙,她一级一级走下台来,心中倒了然,还有几分暗爽。 周围静的厉害,只余她衣裙摩挲的??之声,四下里投来的目光像一张网让她有些呼吸不畅。 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那发难的客人作何反应,却谁都没有想到,他反射弧这么长。 直到花梓走下最后一级台阶,他才似乎读懂了花梓话中的意味,拍案而起,整张脸胀的通红,直若煮熟的螃蟹:“今儿晚上爷就要了你!” 他说话间又从袖筒掏出五个银锭敲在桌上,桌上酒杯颤了几颤,酒水洒了一桌,杯沿在桌上画了一个圆润的弧度,“啪擦”落地,一声轻响,一地狼藉。 花梓脑中倒没有什么贞洁受辱的忿然,更没有什么高风亮节的念想,心里想,他若真打算要了她,就摘了脸上白纱。 再不济,多划上两道,总归是毁了,不若毁个彻底。 心中做好了打算,脚下也未停下半步,转身入了后院,扔下暴怒的看客和满头是汗的杜妈妈,心下窃喜,实在耐不住好奇,终于原路折回,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儿,透过镂空的窗格,附身窥看前堂的动静。 一向见风使舵,左右逢源的杜妈妈此刻也有些吃不消,不知道如何收场了。 若真对玉花梓来硬的,怕这丫头一怒之下不单给自己脸上划几道口子,只怕把那长鞭挂上房梁,投缳自尽,若真这样岂不是丢了个招财仙女。 若把玉花梓给了这发难的客人,她那脸定会被人瞧见,传出去也不好解释,那些眼巴巴整日里盼着瞧花梓一面的男人兴许就再也不会来了。 她想来想去不知如何是好,那怒气匆匆的客人却丝毫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六十二章 逃跑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觉着将这么个破烂摊子扔给杜妈妈这事儿做的有些不义,因杜妈妈行动起来着实困难,只从楼下去到二楼便费了许多气力,结果待她上到二楼,那混账嫖客已愤愤然去到一楼。 这可真是作孽。 杜妈妈大口喘着气,看样子从一楼到二楼耗费她大量元气,此时再也没有力气下楼了,她这厢还未定喘,楼下竟噼里啪啦砸了起来。 发怒的客人带着一个小厮放肆打砸,至于为何不在二楼生事,许是怕雅间有什么惹不起的客人,万一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他也就成了不该活着的了。 花梓想,其实他本就不该活着,就算不小心活着了,也该偷偷活着,不被人知道,省着污了世人的眼睛,虽说世人大多眼浊,可也不能任他这样糟蹋。 那嫖/客砸的欢,杜妈妈急的满头大汗,唤了身旁的丫头,嘱咐几句。 狼女弃了满室狼藉,趁乱朝花梓方向跑来,刚出门口便被花梓一把拉了过来,顺势捂住她嘴巴,将她拉至身前,眼角笑意更胜,做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门内,狼女瞬间领会要义,随着花梓反复碰巧“路过”墙根,是碰巧路过,可不是偷/窥。 杜妈妈嘱咐的姑娘从她二人身边匆匆而过,她二人隐蔽的好,未被发现。 不多时,但见杜卓闲庭信步悠然而来,报信儿的丫头跟在后头一溜儿的小碎步。夜幕如墨,白月透过云层洒下稀疏几点冷光,夜幕之下一片茫茫的黑。花梓瞧不见她二人的神态,却听到杜卓幽幽的声音:“嫣红楼能出什么天大的事儿?人生在世,稳字为先,遇事不可慌!” 狼女听了,在一旁不屑地批判道:“整日就晓得,吻,吻,吻的,风/流成性!” 花梓“噗”的笑出声,杜卓耳尖,朝她二人隐身处瞧了瞧便吩咐那丫头:“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见丫头去了,他方循着声音小跑至窗边,全不顾素日儒雅**,像极了鸡鸣狗盗之徒。 花梓瞧见他来了,站直了身子声如蚊蚋:“我与狼女路过,路过。” 杜卓极小声应道:“巧了,小爷也路过,路过。” 狼女正窥得兴起,忽然好像瞧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倒抽了口凉气,猛地转身。 杜卓正站在狼女身后弯腰试图探查屋内状况,狼女这一回身,两人的嘴巴就贴到了一起,着实尴尬。 花梓咽了口唾沫,抿着嘴唇只怕她二人大呼出声,被人发现。毕竟争执因她而起,她惹了麻烦不去担着,竟还躲在此处偷窥,不甚光彩,招人鄙夷。 然等了半天,他二人各自站稳,担心的事情竟没有发生,花梓很欣慰她二人晓得分寸,以大局为重。 结果,杜卓站在那里满面羞涩,绞着手指咬着嘴唇晃着身子,正欲开口,却听狼女声调毫无起伏:“你是又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吗?等看完热闹,端给我就好。” 这一番话让杜卓想起前几日狼女亲了自己后扔下那句“何妨”,顿时觉着新仇旧恨,不堪受辱,正待发作,狼女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压低嗓子道:“快看,那是谁!” 花梓和杜卓好奇的探头窥向窗内,这一看,三人皆齐刷刷捂住了嘴巴。 只见刚刚还张牙舞爪肆意打砸生事的嫖/客此刻正以不可能的姿势仰面躺在桌上,两只胳膊绕在身后,异常扭曲诡异,他瞳孔大睁,脖颈上细细一道剑痕不着痕迹,鲜血却流了一地,怕是一剑毙命了。 到底是谁出的剑? 花梓虽自认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圣贤之人,可有人因自己而死,总归非她所愿。 后来,她认为那一刻能如此勇敢站出来“主持大局”,完全出于对生计的担忧。 若死伤惨重,嫣红楼被封,她还去哪讨生活啊? 因而她并未多想,本能似的跑到大堂,拼尽全力喊了一声:“谁杀的人?” 狼女和杜卓紧跟了上去,听见花梓的喊话,二人目瞪口呆。狼女忧心,她是不是恢复记忆了?竟这般胡来,这倒没什么。 关键是,杀人的,八成是白玉曦啊! 这一声喊的太过骇人,也十分动听,有种嘶声力竭的抽象美感,导致周围一片混乱霎时悄然无声。 半晌的沉默之后,一声轻唤重重敲击着玉花梓的神经,他说:“花梓?” 这声音是久违的熟悉,透着一丝讶异,他一向不动声色,此刻声调里却显出几分始料未及与难言的心绪。 她站在门口,仰头循声望去,隔着几张桌子,遥遥几步,他站在二楼,正对上她的眼睛,习习夜风托起她薄纱水袖,单薄的褙子皱出剔透的水纹:“哥……” 一声嗫嚅断了余音,像霎时冰住的秋水,一片死寂。 白玉曦就站在对面,临风而立,依旧一袭黑衣。漫过飞檐的冷风盈满宽袖,撩起他耳际乌黑的鬓发。 花梓猜不出他此刻心中所想。 他站的这样高,虽非所愿,却并不妨碍她清晰瞧见,白玉曦那张黑脸更加黑了。 诸多情绪涌上喉咙,她害怕,可是谁说害怕的时候就不委屈? 因着委屈总该扑到他怀里,或至少拉着他袖口哭个痛快,可两相比较,害怕胜了两筹,她收起小儿女的细水情长,毫不犹豫,转身一头扎入茫茫黑夜里。 白玉曦双眉紧蹙,飞身而下,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先后略过眼前。 半晌,狼女与杜卓方回神两相望,心意相通似的,一齐追了出去。 为方便跳舞,花梓并未穿鞋。此时,她赤着双足踏上房檐,夜风吹落漫天月色,将她飘起的长发映个通透。 她十分害怕,怕的心中透出凛凛恶寒,自己穿着这样轻薄的装束,出现在这样的勾栏院,偏偏这样的自己又落入他的眼。 她想,他再不会相信自己是干净的了。 心中乱麻横生,还有这张脸,一方白纱下的丑陋,她无论如何也不愿让他瞧见,这样狼狈的自己。 谁都可以瞧见,只是他不能。 他本就瞧不起自己!自己决不允许此刻的狼狈加深他心中的鄙夷。 脚下一定流血了,这么疼,可顾不上这些,心中只有一个念想:断不能让他追上。 日后若再见面,矢口否认只说他今日认错了人,思及此,将裙子拽及小腿,又加快了步子。 耳畔风声愈紧,心中的惶恐却有增无减,总觉得踏上瓦片的紊乱脚步声中夹杂着身后白玉曦几不可闻的喘息。 她想,这是幻觉,这是幻觉…… 可心里还是担心,忍不住回头,回眸之际余光落在一处清湖处。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六十三章 落水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不记得自己是否会凫水,也不晓得白玉曦是否不会凫水,可是,对于一个没有退路也没有前途,且没长翅膀的人,或许,她只能选择水路。 拖着长长的白纱裙,磕磕绊绊朝宁静的湖畔跑去,她还记着跳下去之前,依依不舍的回眸望了眼身后。 纵身一跃之时,心中却泛起无尽的懊悔,方才发现自己竟这样糊涂! 这世上还有诸多留恋和未完的心事,若自己不会凫水,岂不白白丢了一条性命? 可此刻后悔,似乎也来不及了。 曾经,她是个瞎子,眼前一片黑暗,不想临死之前最后一眼竟也是漆黑一片,浓稠的夜幕像化不开的墨。 她不知道最后一眼是否看到了白玉曦。 也许看到了呢,她想,他穿的衣服那么黑,脸长得也黑,今晚似乎被她气得脸色更黑,自然融在夜色里瞧不见了。 对,只是没有看见,并不代表他没有追来。 湖水凉的刺骨,心里止不住的难过,她心里明白,若他追来了,那柄长剑总不会也瞧不见吧。 只要天上还挂着几颗星子,他手中的长剑便会泛着泠泠白光,她从未像此刻这般觉着自己傻,怀着那份小心翼翼的珍惜,踏着月色,踩着瓦片,跳到这冰凉的湖水里,连呼救的气力都没有了,却未曾想他并未追来。 本该知道的,他不会追来,竟还傻子似的跑,只怕让他瞧见自己的丑陋。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愿舍弃,那个她放在心里,珍之重之的人! 意识深处有些朦胧的破裂声,却听“噗通”一声,转而水声大作,水花四溅,浸在月色里一片雪白。 月上中天却拉了片薄云遮面,花梓想,连天上的月亮都变着法儿的讥笑自己。 半晌过后,花梓使尽浑身解数,才将白玉曦拉上岸。 怕是喝多了湖水,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下一片荒芜,只零星一点儿绿意却因着夜色显得深沉执拗。 枯草的阴影映在他同色花纹的袖口,好像花梓心中的恐惧跃然跳动。 凉风不急不缓,却将花梓吹得通体冰冷,湿透的薄纱裙贴在身上如大片冰霜,一寸一寸冰冻她的身体,肩上的披帛滑落至脚踝,脚底的疼痛已麻木没了知觉。 暮色四合,一片漆黑,只有她身上的衣,白的突兀。 花梓急了,一下一下按着他的胸膛…… 方才,她跳入河中,以为自己就要淹死了,忽然,水声四起,她心中一惊,遑论是谁,她都不该坐视不理,心中似乎盼着什么又怕着什么,她盼着的盼到了,害怕的也躲不过。 她盼追着她跳入湖中的是白玉曦,却害怕他不会凫水。 他果真不会凫水,她想,她总算找到可以嘲笑他的由头了。 湖水模糊了她的眼她的脸。 她还是忍不住的笑了,就在这冰凉的湖水里,她漾开手臂划至白玉曦身旁,见他已停止挣扎,整个人慢慢向下沉,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顺势抱紧他的腰身,向岸上游去。 此刻,白玉曦眉头锁的很紧,似乎很难受的样子,花梓的黑发随着她按压他胸口的动作一下一下在他脸上肆意摩挲。 终于他咳了一声,吐出口冷水,抬起手,一把抓住花梓落在他脸上的长发,却不用力,喃喃道:“痒……” 那声音极轻极柔,竟有些温暖的味道,他脸上眉头舒展,竟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毫不掩饰的笑容。 **的月色,凉薄的湖水,喃喃细语,摄人魂魄的笑意。 花梓心惊,在生出万千意乱情迷的小调子里捕捉到最朴实的结论:“是不是淹傻了?” 不对,入水之前就傻了,明明不会凫水,为何要跳下去? 花梓想,自己果然是不祥之人,如今害的白玉曦精神错乱险些淹死。 可心里却泛着暖意,只因他追了过来,无论如何,他是追了过来。 他长而稀疏的睫毛微微颤了几下,花梓一慌,立时起身,却不想裙角被压在白玉曦黑衣之下,仿佛黑夜吞噬了白昼。 她怕极了,手上用力,抽回纱裙,这力气用的太过迅猛,只见白玉曦身子一滚,当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锄禾月中天了。 花梓撒腿便跑,一路感叹杜妈妈之用心良苦,这身白衣若不是上好的料子,刚用力拉扯早已碎成两半,可见杜妈妈在打造花魁之事上毫不含糊,如此嫣红楼才能门庭若市,客流不断。 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果然心里好受些。 …… 两日后…… 山风清冽,细雨绵密如针,自云层漫天弥布。 院中一株参天古榕树浸在雨布之中,硕大的树冠蔓延至整个庭院,枝桠横溢斜出,姿态慵雅,树干嶙峋攀盘,地上裸出几道极粗的根,像条条巨蟒,蜿蜒盘旋,支柱根如溶洞中绮丽石钟乳,自上而下垂落地面,深深扎入泥土,一木成林,十分壮观,在电闪雷鸣中透着古木独特的气韵。 依旧是浓浓的夜色,身后却灯火煌煌。 玉花梓站在树下,身上着了一件男子穿的白色长衣,身后烛火将她影子拉的老长,直铺眼前。 雷声大作,细密的雨丝顷刻滂沱,无根水划过枝叶点滴落在乌发袖口、眉端额角,她已觉不出寒意与湿冷,也无谓身处何地,她想,自己是不是死了? 她曾想过死,然一闪而逝,因诸多牵挂。 此刻她想,若真的死了,就死了罢! 即便睡了两天,依旧身虚体乏,她委身坐在树下,将单薄的脊背靠在树干上,冰凉的雨水顺着树干汩汩而下。 她打个冷战,紧了紧衣服,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耳畔是风声呼啸、天雷滚滚,然院墙高筑,榕树枝繁叶茂,违背天意似的在苍穹之下辟出一处净土。 她抱着双膝蜷缩在树下,心中空空荡荡,低下头,将苍白的脸没入膝间,长发从身后划至耳畔,如两扇倏尔展开的黑色扇面,携着雨水湿冷的潮气,将她层层包裹。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六十四章 祁桀 - 小女有疾 - 莫采 “啊!” 她听得一声惊呼,循声望去,院门大开,一人撑着墨色油纸伞,瞧见她又惊又喜,随后便蹙起眉头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他身后一片翠绿,是隐约可见的幽幽竹坞。 那人大步朝她走来,蹲下身子,八骨油纸伞漠然躺在身侧,上头绘着暗色碧竹。 “你把我衣服都弄脏了,你赔!”他盯着花梓身下沾染了泥土的长衣,本洁白一片而今开出朵朵泥花儿。 花梓听着那稚嫩的声音,打量男子面庞。 微胖,十分白净,双眸大而圆,却不空洞,黑漆漆的眼珠十分明亮,像月光下的白雪,夜幕里的星子,毫无杂质,干净如一汪清泉,似是弱冠之龄,一身墨蓝大氅,领口袖口皆织成黑色花纹。 她认得他! 连忙摸摸头发,才反应过来,头发一直散着,一片凌乱。 对了,那红色琉璃发簪她放在脂粉奁中未曾带在身上。 那夜除夕,也是他的声音:“醒了,醒了,真好。”而后将一枚血红琉璃发簪胡乱插到她头上。 此刻,他撅着嘴巴,嘟囔道:“送你的簪子弄丢了不说,还把别人衣服弄的这么脏,真是无礼之极。” 花梓心中无措,保持原先的姿势,瞪圆了眼睛瞅着他。 忽而一道闪电划开厚重的云层,随之而来一声乍雷,他惊呼一声,立时钻到花梓怀中,紧紧搂着她的腰,将她箍的几乎窒息。 花梓身子虚弱,微微挣扎之后,未果。 随之而来的轰隆雷声让他抱得更紧,身子微微战栗,花梓睁圆了眼睛,打起十二分警惕,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许久,雷声渐止,他方松手起身,花梓也倏然起身,两人又对视半晌,各怀心事。 花梓正欲开口询问,却被眼前之人抢了先。 “不许说出去!”他似乎有些气急败坏,摸了摸袖筒,又弯腰拾起油纸伞,却见伞骨折了一根。 “什么?”花梓觉着自己思维速度明显有些跟不上了。 对方却转移了话题,嚷嚷着:“你看吧,小黑也被你弄伤了,你这个坏女人!” 花梓嘴角微微抽动,风雅之人予物件以名字,这倒无妨,可一把油纸伞名叫“小黑”可真是标新立异,不落俗套。 她想起刚刚只手撑地之时确实压到了什么东西,听到一声脆响,这会儿想来,怕正是压在了“小黑”的骨头上。 “骨折了就要接骨,我把它修……”花梓连忙道歉。 “多疼!” “……”花梓嘴角第二次微微抽动,想对面这男子是风雅的过了头,太过入戏。 他摆弄着手中折断的伞骨,心痛之情溢于言表。 耳畔风声未减,零星几片叶子被雨水与冷风吹打而落,新鲜翠绿便委身泥土。 半晌静默后,他忽而喝道:“不许说出去!” “什么?”花梓觉得自己的思维不仅跑的慢,跳跃性更是与他有着云泥之别,不敢企及。 “你知道,别装!”他双手抱着“小黑”,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花梓心悸,难不成这“小黑”大有来头?不然为何不让说出去?想想也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渐渐的,发现整个院子都透着古怪,寻常人家怎么会有这样的参天古树,又有谁会给纸伞取名“小黑”? “我……确实不明白你说的话。”花梓一脸无辜,想顺势了解一下这“小黑”的来头,保不准是什么遗失记载的上古神器,得之便可得天下之类,茶肆的说书先生总是讲这样的故事,耳熟能详。 “就是……我怕打雷的事情,不许说出去!”前半句声如蚊蚋,后半句底气十足! 花梓嘴角第三次抽搐,他的思维不能用跳跃来形容,简直横亘整个穹宇,天马行空。 雨势渐歇,花梓坐在地上靠着软榻,手中摆弄着断了的伞骨,还是觉着屋里不够亮堂。 她起身拾起银针,挑了挑灯芯,火苗忽而腾起,映在窗棱上的影子轻轻摇曳,久久之后,才归于宁静,如一副剪花,精致却诡异。 屋内一应摆设简约素雅,透着书香气,对面男子泪眼婆娑,圆溜溜的黑眸子泛着水雾落着泪珠,直若梨花带雨的勾栏花娘,柔情似水地盯着花梓手中的“小黑”微微啜泣。 花梓嘴角不住抽动,急忙找个话题问道:“这是哪里?我为何在这里?你又是谁?” “我叫祁桀,我每次看见你,你都是睡着的,”他揉揉眼睛,擦掉脸上的泪水,疑惑又胆怯地瞧着玉花梓:“我两日前下山,见你就躺在山脚,浑身湿漉漉的,白裙子都破的不成样子,我摇你的胳膊,你怎么都不醒。我怕你冻着了,就脱了衣服给你穿上了,就是你现在穿的这件,让你弄得这么脏。” 他又撅着嘴巴,满心不悦的样子继续道:“我把你背回来,累的我掉了二斤肉,你得给我买好吃的补回来。” “然后呢?”花梓垂着眼眸,手指僵在绿竹伞骨之间,一滴眼泪滴在手背上,随后两滴三滴,竟是越落越急。 祁桀见她哭了,慌了神,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珠,花梓头一偏,便躲了过去。 “我不用你赔了就是了,我也没责怪你,你不要哭了,你看,小黑骨折了,我都忍着不哭,你也不要动不动哭鼻子了,我真不是故意说你的。”祁桀眨巴眨巴大眼睛,似乎忘了刚刚是谁哭的梨花带雨涕泪横流。 祁桀见花梓不说话也不哭了,心想,可真是坏心眼儿,为了不赔钱哭的跟个泪人似的,这会儿不用她赔钱了就一滴眼泪也不掉了。 于是继续道:“我把你背回来,找大夫给你扶了脉,喂你吃了药,”他顿了顿:“你也没有醒,今天药没了,我去拿药,回来就见你醒了坐在树下。你整整睡了两天呢,可真懒。” 说罢,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伸手探入袖筒,取出两包药材,半点儿没有淋到雨水。 她还是不说话,盯着伞骨,忽然抬起双手捂住脸痛哭失声,哑着嗓子呜咽道:“为什么不早点儿下山!为什么!” 她本以为那是个噩梦,却不想竟是真的,为什么她一再的失去,失去记忆,失去亲人,失去容貌,如今连干净的身子也失去了。 大片大片的水泽漫过指缝,一片狼藉。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六十五章 噩梦 - 小女有疾 - 莫采 祁桀这下彻底慌了,手足无措,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你在那,对不起,你别哭了,不要哭了……” 她一直哭,他一直道歉,直到天边泛着雨霁云歇的晨色,她还在哭,他……睡着了。 晨光扯开云层,天空一片晴好。 一缕山风拂过,成片的榕树叶子迎风曼舞,如绿色的海浪,一层叠着一层排闼追逐。叶片上挂着雨珠,忽急忽缓如琉璃珠帘纷纷滑落。 山间的清晨四处透着清澈,隐隐能听到不远处山泉汩汩,几只晨起的绣眼鸟在树枝间雀跃,寻觅着红珍珠般的榕树果子。啁啾的鸟鸣在山间回荡,清凉婉转,唤醒了清晨第一缕晨曦。 花梓推开桃木院门,红肿的眼睛,凌乱的长发,苍白的脸,骇人的伤疤,还有失了血色的薄唇,她顾不得形状,只想出去透透气,分分神。 门外果然是一片滴翠竹坞,曲幽小径直通天际。 这景致,美极了,她纵然心中郁结催生,此情此景豁然呈现却也抑制不住的心生向往。 她忽然忆起,曾几何时,她日日晨起为白玉曦采药,想他醒来,定要拉着他的手一起看迷蒙山色,晨霜暮雪。 她不敢再想下去,如今,连叹息的气力都没了。 没有记忆的人是无根水,不知来时路。 没了记忆便是一张洁白的宣纸,潦草几笔涂满的都是关于白玉曦的回忆。 可这墨太浓,太重,命运是压在白纸上的狼嚎,丝毫没有一丝怜惜,只盼着如何将纸浸透甚至划破。 她看不懂世人,仿佛自己不是世人,是鬼魅。 世人是个迷,当她对你笑的时候,你却不晓得何时她便翻脸视你为仇敌。白玉曦如此,思茗如此,悦灵也如此。 凡事都有因果,她想,自己失忆前,定是做了大奸大恶之事,故而这些人都要怨自己、恨自己、害自己。 竹坞尽头视野广阔,她瞧见山路如细长的小蛇蜿蜒而下,脚下所在,正是半山腰。 山间云雾寥寥,已被天光散去大半。 两日前,她撇下白玉曦,沿着湖畔一路跌跌撞撞却不知该去何处,终于累的坐在山脚处大口喘气,见四周杳然无声,想来白玉曦并未追过来。 靠着一块山石闭目凝神,身上不住打着寒颤,哗然听到不远处的林间发出??响声,她立时起身却没站稳,跌倒在杂草中,脚下已满目苍夷,伤口密布。 她盯着不远处的林子,只怕跳出个什么豺狼虎豹,将自己生吞了,想到这里,心跳几乎都静止了,屏气凝神,丝毫不敢妄动。 事情没有想的那么坏,反而比想象中更坏,她却不知。 见到悦灵,她脸上霎时绽出笑容来,白纸一般的脸庞竟也能现出一点光彩。 悦灵却并不急着过来,遥遥几步她却停了下来,怔怔看着花梓笑,即便冰冷彻骨,那笑容也依旧美丽。 花梓定睛凝视,瞧见她身后跟着两个男人,一个她认得,是悦灵的情郎肖泽,另一个却面生的紧,从未见过。 她心中隐隐泛起不详的预感却不愿相信,笑着唤道:“悦灵,你怎么找到我的?” 声音嘶哑却喜悦。 “因为,我一直跟着你呢。”四周静如死水,夜色格外浓重。悦灵的声音婉转却突兀,带着几分笑意却冷得刺骨。 “你还惦记着我……”花梓有些受宠若惊。 “不,是他惦记。”悦灵打断她的话,将身边陌生男人拉至眼前。 借着稀薄的月光,花梓瞧见那双贪婪的眼神正上下打量着自己,忽然盯住自己脸上的伤疤皱了皱眉,目光顺势往下看去却又展眉笑道:“这脸,不碍事,反正,”他顿了顿,伸出手去抚上花梓的脸:“天这么黑,也看不清,这身段倒是诱人的很。” 花梓这才觉出不对劲儿,起身要跑,腿上一软,重重跌了一跤。 她是害怕了,想抽出腰间的鞭子,才想起并未带着,身上只着了一袭淡薄的白色长裙。 眼见那目露淫光的男人就要扑上来,她存着侥幸,嗓音喑哑呼喊道:“悦灵,悦灵姐……” “人是我带来的,我会拦着吗?喊也没用,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就好好享受吧。”悦灵呵呵一笑,脸上也不知是痛苦还是痛快,十分扭曲。 肖泽霍然抓住她的手,轻轻摇摇头。 她不予理会。 花梓不死心的问:“为什么?为什么?我哪里对不起你?”那男人力气极大,按着她的手,压住她的腿,她无力抗争,转头死死咬上他的胳膊,男人闷哼一声调笑道:“我就喜欢这烈性子!” 悦灵歪着头,好似欣赏折子戏似的:“毁了你,我还是花魁,毁了你,你就不会鄙夷我。”这一席话云淡风轻,却比湖水还要冷。 花梓听得并不真切,她忙着苦苦挣扎,四肢百骸传来剧烈的疼痛和乏力,忽然头痛欲裂,她心里一凉,知道完了,若这会儿头疼发作,昏死过去,便只能任人凌辱了。 死死咬住嘴唇,粘稠的血腥味儿溢满口腔,冲击着胀痛的大脑,终是抵不过去,她眼前一片模糊,昏死过去。 待她醒来,便发现躺在祁桀的房间里。耻辱的记忆如洪水般将她吞噬。 她害怕被白玉曦瞧见自己身处勾栏瓦肆,又怕他看到脸上疤痕,可至少,她是清白之身,即便做了卖唱的,也断不会任人轻薄,可如今,一切解释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想到白玉曦的冰冷的手,笨拙的笑,她心里的难过一阵紧过一阵。 稀薄的记忆里都是对白玉曦的依恋,她想他多看看自己,多陪陪自己,她想多了解他,甚至多过对遗失记忆的渴求。 她想,自己是喜欢他的,是爱着他的…… 身后是大片竹林,眼前是晴空万里。她想,这份依恋和爱慕,是时候永远珍藏心底了。她席地而坐,身下是细滑的山石,清冷却舒适,心中一片清明。 “啊!”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听到祁桀的惊呼,较之第一次,这次花梓要从容的多。她头也未回,好整以暇地等着身后的人。 “爹说不让来这地方,容易轱辘下去,说我小时候从这里轱辘下去,伤的很重,至今未愈,可我怎么也看不出我有什么毛病,健康的很呐。”花梓背对着祁桀抿嘴一笑,他明明脑子较常人不甚灵光,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只听他继续说道:“小姐姐你过来点儿,我不敢去你那地方,爹知道会骂我的,你这么久没吃过东西,一定饿极了,我给你带了香米饭,还有我做的竹笋清汤……” 小姐姐这个称谓着实受用,既显得尊重又不显老。 她想,若祁桀不是轱辘的时候刚巧不巧轱辘的头脑不灵光,发展至今,定会十分孟浪,成为一个十足的情场高手。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六十六章 报“恩” - 小女有疾 - 莫采 此时,祁桀早已将一应米饭汤品各色菜式摆在路旁一张小石桌上,她腹中空空,早就饿了。这会儿闻了米饭菜香,肚子咕噜咕噜唱起小曲儿,也顾不上形象不形象的了。 她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全然不顾吃相。 祁桀双手托腮做冥思状观察之,脸上表情陶然欲醉,让花梓心里很是别扭。 “你为何不吃?”花梓被瞧得不自在,心想,是不是自己脸上挂着粗砾的伤疤不说,还吃相丑陋把他吓着了? “真好看!” “咳咳咳咳咳……” 他话音刚落,花梓就被饭粒卡到嗓子眼儿咳个不停。 自己如今这副尊容,也只有脑子不灵光的才会赞出“真好看”这三个字了,可见,他脑子还真是不灵光了,不然审美不会扭曲到这种程度。 祁桀忙给她盛了汤,拍拍她单薄的背,叹道:“小姐姐天纵英才,却命途多舛,总是无缘无故睡着不说,吃饭也会呛到。” 花梓险些将口中竹笋汤喷成雨雾。 她努力咽下口中的汤,眯着眼睛笑道:“这都是小事,小事。” “小姐姐威武霸气!” “……” 祁桀满面憧憬,仿佛看着世外高人,转而又含羞带怯扭捏着:“其实,桀想跟小姐姐道歉,方才,桀噩梦惊醒,梦中小黑全身骨头尽断,然醒来却见小黑躺在身旁已然大愈。小姐姐妙手回春,当世无双,请受桀一拜!”越说语气越高昂,临近末了双手抱拳,作势跪拜。 花梓庆幸刚刚那口汤咽了下去,否则无论如何也要喷个痛快。 难怪对自己这么好,竟是用着一盒子饭菜来报“救命之恩”。 花梓连忙扶起祁桀,眯起眼睛生生扯出个僵硬的笑容,劝慰道:“不要这样说,究其根本,还是我把小黑压骨折了,是我的过错。” 话一出口,花梓心惊,觉的自己似乎也有些不正常了。 她望向小径尽头,琢磨着,以后万万不能再来这地方儿,只坐了一会儿便开始发傻,若哪日不小心也跟祁桀似的轱辘下去,难保不会变得跟他一样神神叨叨。 自打祁桀认为花梓妙手回春将小黑的伤治好,且没有听到小黑呼痛,就将花梓奉若神明,认为她能给自己和自己的小伙伴儿们带来绵延福祚。 当然,小黑就是他的小伙伴之一,这件事情让花梓久久不能接受,花了很大力气才慢慢适应。 从祁桀口中,她了解到此处为思逸山庄,虽没有印象却觉的名字有些熟悉。 花梓难过之时,瞧见祁桀一团喜气的脸庞和山间幽静的景致,便会多些喜悦,心里也就不那么抑郁了,忽然再不想离开此地。 她觉着自己仿佛死了,阎王讨厌她,天神也讨厌她,人间又容不下她,于是把她送到这个清静无为的地方。 歪头瞧着祁桀,她心下若有所思,祁桀不是仙不是人不是鬼,那他是个什么东西呢? 反正是个不正常的家伙,然并不妨碍他的喜气洋洋。 花梓有时会时不时想起白玉曦,师父,狼女,花勿语,雪球,甚至杜卓。 她想,师父定然喜欢那方竹坞,因他喜爱乐器,狼女定然喜欢这座山,因她貌似天生带着狼性,雪球一定喜欢这参天榕树,盘根错节的树干最适合给它做个狐狸洞了,杜卓定喜欢这里,因他最喜欢狼女了。 白玉曦也会喜欢这里,可他一定不会因为喜欢她才喜欢这里,思及此,心中难免一阵失落感叹。 有天祁桀听说花梓看上古榕树的干,想要给她家狐狸做个狐狸窝,气的站在椅子上,抓着绳子,差点投缳。声称虽小姐姐贵为仙人对他的小黑又有救命之恩,但绝不容许她伤害小榕分毫,吓得花梓唏嘘着嚷嚷:“我说着玩的,千万别当真,你快下来。” 原来,小榕也是他的小伙伴儿之一,她真是大意了。 两日后,祁桀一早便哭丧着脸将药材扔到榻上,气鼓鼓坐在那里,花梓凑过去,手执红泥茶壶倒了杯茶递过去:“怎么了?” 祁桀好似就等着她问似的,迫不及待抱怨道:“胡大夫不让我同他一起睡了!” 花梓讶异,敢情这祁桀还是个断袖! “这事儿你不瞒着小姐姐,小姐姐很欣慰。”她一本正经,心中暗流涌动,想不到自己此生竟能见到活的断袖,真是不枉来人世走一遭。 “这也就罢了,我气他还跑去告诉我父亲,这如何是好?”祁桀一口气将一杯茶水喝的一滴不剩。 “啊!?”花梓大惊,不知祁父听闻自己儿子是个断袖还威逼胡大夫与其同床,会作何感想。于是托腮追问道:“然后呢?你父亲怎么说?” 祁桀想了一下,好似做错事的孩子嗫嚅道:“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快说呀!”花梓急了,这么大一个喜感的悬念,她一刻都等不及了,早已做好了捧腹大笑的准备。 “然后父亲跟胡大夫说他要来看看你!”他语速极快,说完便再也不作声了,甚至呼吸都变得几不可闻。 花梓一愣,不明所以,半晌,才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你父亲……要来看看我?” 祁桀重重点点头,随之而来便是桃木门吱呀一声响,花梓想,这门做的好,这一声就好似太监宫人捏着嗓子唱道:“圣上驾到!” 祁桀想,小桃一定吓坏了。 他眸光闪烁,透着惊诧,大约没想到父亲来的这么快,一瞬间,他和他的小伙伴儿都惊呆了! 山间水气重,即便日上中天,日光洒落之时依然朦胧柔和。 祁凌风推开小桃,绕过小榕,足下生风,也看不出是喜是怒。 到了门口却愣在那里,双目不虞地瞧着花梓的脸,许久,眼中竟生出水雾,上前握住花梓的手,喑哑着嗓子哽咽着:“孩子,季父还以为……以为你不在人世了。” 言罢,涕泪纵横,又颤抖着右手似要触碰她脸上的伤疤,花梓本能别过头去,堪堪躲开,脸上尴尬异常。 祁凌风这才放下手,忽然又破涕而笑:“总之,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六十七章 医术 - 小女有疾 - 莫采 他松了手,花梓才仔细打量眼前的老人,瘦骨嶙峋,山羊胡,一双桃花眼十分违和,虽已年过半百,两鬓白发催生,然那双桃花眼却依旧泛着甜腻腻的味道,想必多年前也如师父一样招蜂引蝶。 她及时打住这念头,心想,毕竟眼前是位儒雅的老者,自己不该这样胡乱揣度,不过好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堆在心里未说出口,善哉善哉。 她笑得极不自然,向后退了两步方毕恭毕敬道:“先生,您认错人了。” 话一出口就发觉先生二字似乎用的不太恰当,人家又不是教书的,于是,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似的又补充了一句:“老先生如何称呼?” 无语问苍天!怎么这样语无伦次,慌成这个样子,心理素质这么差怎么行走江湖,怎么坑蒙拐……行侠仗义! 自己都不愿听别人叫自己老大姐,大姐姐之类,以己度人,这老头儿也定然不喜欢这个老字,怎么就加了个老字?喊完老先生再问如何称呼,她心想,自己真是被祁桀的傻病给传染了! 祁凌风夹杂着白发的鬓发随着晨风漾起好看的弧度,脸色却不甚明媚,那表情让花梓难以琢磨,复杂的紧,比院中那老榕树的根茎枝桠还要繁复。 她盯着祁凌风温润的桃花眼,心想,若将这双眼修正一番,还当真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愣了半晌,他小心问道:“你……不是花梓?” 花梓听闻,猜想这老人定是认得自己,只是没有在她脑中留下记忆,心中生出几分激动像漾开的小小波纹,然忽而想到悦灵,想到那个耻辱的夜晚,心头一紧,立时多了七分防备:“您真的认错人了,小女叫白桑,洁白的白,桑树的桑。” 祁凌风站直了身子,眼中潮红慢慢褪去,收敛了情绪,淡然道:“姑娘莫怪,老夫一时眼花,认错了人。” 花梓笑得坦然又心安:“您万不要这样说,原本便是小女的过错,未能早些拜见庄主,还望见谅。”言罢施施然施礼,被祁凌风拦下。 “姑娘不必拘礼。”祁凌风表情稍稍释然,举手投足透着雍容儒雅。 祁桀一直不敢说话,此时见气氛融洽,便俯身与花梓耳语,话语间流淌着喜悦之情:“小姐姐,原来你叫白桑,真好听。” 后来花梓发觉自己表达事物时词语十分贫瘠,细细想来,全拜祁桀所赐,例如: “这花真红,真好看!” “这鸟真大,真漂亮!” “这天真冷,真……真冷啊!” 却出乎意料,日后竟得到白玉曦的肯定和赞赏,只因句式简短易懂。 祁凌风只喝了杯茶,并未过多询问便离开了,临走之时回头深深望了花梓一眼,她心虚地敷衍着,挤出个极难看的笑容。 当日正午便有人来通传,说庄主吩咐腾出一处院落给白桑姑娘暂居。 花梓听闻,觉着庄主为人真是乐善好施,心中泛起小小喜悦,亟不可待想见识见识山庄别处的景致。 自她被祁桀捡回来,心中愈发豁达,大有天人合一,山人合一的微妙情绪,她方晓得,出尘的景致是治愈心病最好的方子。 不禁感慨,这祁庄主可真会享受。 许久之后,她知道了那个跟她无关又脱不了干系的故事,才明了,祁凌风隐居于此大约并不是为了享受鸟语花香,怕只是为了减少心中的执念罢。 为花梓腾出的院落与胡大夫住处毗邻,这一安排令胡大夫苦不堪言。 起初,祁桀捡回花梓,心想小姐姐伤病未愈且父亲教导他男女授受不亲,只好将房间让给花梓,寻胡大夫抓药之时叮嘱他万不可将此事说出去,否则如何如何,匆匆讨了些伤药。 正欲出门,又恍然想起什么似的,他回眸一笑:“这几日,怕是要在您这借宿了!” 说罢,不等胡大夫应声便一溜烟跑的没了踪影。 之后几日,他便日日霸着胡大夫的床,二人挤在一处,胡大夫长得瘦小又上了年纪,每每睡的正酣,就被睡梦中的祁桀踢到地上。 胡大夫一把年纪,却从未见过睡觉之时还能忙忙碌碌喊打喊杀又哭又笑的,难得梦呓停了立时又打起呼噜,其间还不忘磨磨牙,伸伸胳膊伸伸腿,锻炼筋骨又提神。 胡大夫不堪**,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向祁凌风求助成功。 本想,可算给花梓腾出了瓦屋,终于能睡个好觉了,殊不知,人生总是如此,当你以为是祸的时候,兴许拨得云开见月明了,当你以为福星高照的时候,更大的灾难就降临了。 自打花梓换了住所,祁桀便整日里往她那跑,玩的晚了便歇在胡大夫住处,与先前无二。 虽说胡大夫是个极有耐性的坚强老头儿,可如此下去只怕自己会神不知鬼不觉,挑个月朗风清的夜晚失眠致死。 对此,花梓看在眼里却不置一词。 后来她醉心医术,整日于医馆厮混,胡大夫痛哭流涕讲述自花梓来到山庄,他如何夜不能寐,其状苦不堪言,他伸手在发间胡乱一抓,并未用力却扯下好几绺儿半白发丝,惨不忍睹。 “白桑姑娘,你看老朽这张老脸,近日来越发憔悴了,”他将蜡黄枯干的脸凑得更近些,让花梓看个清楚,又忽然将手至于胸口,幽幽地道:“老朽这心脏,砰!砰!砰!砰!再如此下去,命不久矣。” 见他哭的如丧考妣,花梓凝思半晌,终于轻轻拍拍胡先生日渐瘦削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叹道:“这都是命啊!” 不过,花梓还是劝说祁桀尽量回他自己别院去睡,不要整日挤在胡大夫处。 祁桀倒也听她的话,再不去打扰胡大夫。 对此,胡大夫感恩戴德,直呼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花梓立刻就给了他这个机会:“胡先生,”她似不怀好意的笑道:“近日我研读针灸穴位,想尽徒儿绵薄之力为先生治愈病痛。” 胡大夫心头一凛,想到前日被她扎死的小仓鼠还曝尸荒野呢,今日竟要把魔爪向自己伸来。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六十八章 庸医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似乎从他错综复杂的神色里瞧出了什么端倪,不由分说便取了银针置于桌旁,抽出一根振振有词:“大椎穴,主治夜盗虚汗、头疼脑热!” 言罢,对准大椎穴,一针刺到了肩中俞穴。治好了胡大夫多年的肩膀酸痛病。 胡大夫周身一抖,只觉得后颈冰凉刺痛,正欲起身,花梓按住他肩膀,好言劝慰:“别动,先生,还有一针呢!” 她觉着胡大夫此刻情绪极不稳定,周身都在微微颤抖,拖沓不得,语速加快:“肩中俞穴,主治肩背酸痛,咳嗽喋血!” 这一针下的极为迅猛,对准了肩中俞穴一针刺到大椎穴。治好了胡大夫多年的夜盗虚汗。 自此,花梓被誉为医界奇才,并未因施针之时过于猛烈受到半点儿质疑,谁也未曾想,这针法的后遗症早已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了。 思逸山庄为避世之所,一向不染世事,传闻此处为天下学问汇聚之所,可解天下一切难题。 据说山庄祖师当年偶遇仙人,又秉承名师,悠游四海,将所见所闻,所学所悟编撰成册,名为《十万为何》,后有见过此书之人凭着记忆理出些片段,流传于市井,更名为《十万个为什么》,一时名声大噪。 祖师因势招揽大批弟子,仅仅几年便创建了思逸山庄。 彼时求学拜师之人络绎不绝,师祖便将学问分门别类,选取大才之人居于山中,久而久之,学风渐盛,如今已历时三百余年,自成一派,不容小觑。 花梓四处闲逛才发觉,这思逸山庄实为三层,依山而建,只是于祁桀住处却瞧不见下面两层。 每处院落皆种植树木,她想这许是身份的象征,她曾好奇,祁桀院中的榕树长得声势浩大,作为他老子,祁凌风院子里的树岂不是要把南天门捅个窟窿。 然并未如想象那般骇人,祁凌风院内的古松真如他本人一般,不华贵不张扬,也是瘦骨嶙峋却仙风道骨似的,姿态优雅出尘。 细细端详,却发现,有处枝蔓横溢斜出,不甚安分,花梓不由嗤笑,心想,这处枝蔓定是庄主的桃花眼了。 因她总是迷路,将景致看个大概便不再欢喜四处溜达,除了自己的住处与祁桀的院落,她很少去到别处,只一心扎在胡大夫医馆,整日里研究医术。 “已是正午,为何老朽却不觉着饿?怪哉!”胡大夫摇摇头,继续拣选桌上晒干的药材。 此时,距花梓为胡大夫施针整三日,潜移默化的后遗症已然愈加清晰。 “您方才吃过午饭还不到一刻钟,怎么会饿?”花梓手中摆弄着银针,嗖一声,银针离手,直直扎入身旁一只小鼠的臀部。 小鼠扭着屁股“吱”一声跑的没了影儿,花梓一副慈眉善目普度众生的模样,望着小鼠离去的背影,一本正经微笑道:“不出三日,你的腿疾定会痊愈。” 翌日,该小鼠死于全身抽搐。 “不会不会,老朽记得并未吃过午饭,”说着,他抓抓头发:“枸杞方才放在……怎么忽然想不起来了?” “胡先生,胡先生,方才我同您一起吃的午饭,怎就偏说没吃呢?”祁桀把玩着捣药的杵臼,为花梓作证。 “老朽一向记性极好,怎会吃过午饭不记得?庄主都知道老朽记性好,你俩小滑头合起伙来骗老朽,”他忽然皱着眉头嘟囔着:“哎?决明子方才让我放在……怎又想不起来了?” 一缕山风拂过,吹落胡先生一绺儿白发。 近日胡先生虽不再脱发,却开始断发,本来一头长发密密实实,而今断的所剩无几,只剩那么一小绺儿,手指粗细,还是豆蔻少女的纤指柔胰,最后索性连发髻也不扎了。 短短几日,头发稀稀落落不说竟同干草无差,还是白花花的干草,整日在胡先生头顶招摇,十分高调。 起初,胡先生还日日忧愁,寻花梓给他扶个脉,看能不能瞧出什么门道。 花梓凝思半晌,最后正色道:“胡先生,术业有专攻,白桑专注针灸,恕白桑无能为力,”说罢又拍拍胡先生单薄如纸的肩膀:“依我看,您只是老了,谁老了都会如此,莫要担心。” 胡先生似信非信,后来竟真的不再担忧,倒不是放下心来,而是因为太过健忘,前一刻还在镜前询问:“老朽这头发是怎么了。”下一刻便忘得干干净净。 如此一来,心宽体胖,脸色竟慢慢红润,祁桀揣度半日,得出结论:白桑小姐姐真神人无双,给胡先生扶了脉,他便日趋康健了。 对于这个结论,花梓不置可否,心下十分赞同,最后欣然接受。 然自己的头疼病日趋加重,却总是无能为力,问及此事,她便摆出一副神医该有的冷艳:“只恨后脑勺没长眼睛,看不到自己的穴位。” 遑论神人还是神医,她总要对得起这个“神”字,于是,花梓巴巴的练了两日飞镖,又练了一日飞针。派祁桀捉了只小鼠,她细细打量这小鼠,抬头笑道:“我认得,上次我的飞针治好了它的腿疾。”这话一出,墙角抽搐而死的小鼠差点儿诈尸。 祁桀倒是十二分的相信,敬慕之情汹涌澎湃。 花梓将小鼠放在不远处,自己则岿然挺立,不知从何处扯出个长布条,系在额头,平日里细雨迷蒙的眼神全然消散,锐利如一把冰刃。 忽然,她长袖一甩,出手快如闪电,六支银针齐齐甩出。 “吱……”“哎呦!” 这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凄厉程度,互不相让。 后来,祁桀回忆这情景,谱了一首绝世名曲,曲名:《人/兽共鸣》。 小鼠带着四根针跨过门槛不知钻到哪里去了,花梓与祁桀寻了半晌未果。 回到屋中,这才发现,胡大夫正躺在地上一只胳膊不住颤抖,上头赫然不知何时扎着两根银针。 看表情他异常焦急,却说不出话,祁桀吓坏了,跑过去摇着他肩膀,将耳朵贴近他嘴巴,哭着问道:“胡大夫,有什么遗言,尽管说吧!” 花梓一瞧这状况,取了一把银针,大义凛然地推开祁桀,俨然一副将要大展身手的架势,胡大夫瞧着她那样子,抖得更厉害了,嘴唇一张一阖,频率极快,最后眼看花梓举起五根银针,他嘴唇一抖,轰然晕死过去。 祁桀哭的要断气了:“胡大夫你醒醒,你不要死,我以后再也不跟你一起睡了还不行吗!?” 花梓毫不犹豫,五根针瞬间入肉,直刺胡大夫的肱二头肌。 “啊――” 胡大夫一声惨叫,只见他“香汗淋漓”,双唇发白不住哆嗦,头上的毛发随着颤抖,跳舞一般。 花梓十分欣慰地鼓舞道:“祁桀,莫要哭了,小姐姐已将先生救活了。” 她笑得如沐春风,暖人心脾,声音柔和如弱柳扶风:“胡先生,收针了,会疼,您要忍着啊。” “啊――” 又是一声惨叫,胡先生疼的心都跟着颤抖了,暗暗发誓,一定要揭穿白桑这个庸医,不,是大庸医。然后,再度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又什么都不记得了,祁桀告诉他是白桑小姐姐救了他的命,顺势将他的小姐姐描绘的神乎其神。 胡先生听的一愣一愣,眼角流下泪水,作势起身,声音都颤抖了:“白桑姑娘果真神医,请受老朽一拜,感谢姑娘救命之恩。” 花梓吓坏了,忙扶住他:“胡先生,您是我的老师,怎能拜我,再说医者仁心,这都是白桑应该做的,快躺好,快躺好。” 胡先生抓着被角,老泪纵横,仿佛看着仙人一般,就那么深深地,深深地,望着花梓,仿佛听她喊他一声老师,此生便功德圆满了。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六十九章 救我 - 小女有疾 - 莫采 三人正在唏嘘感叹,忽然听到有人站在院子里高声呼喊:“阿桀,阿桀,看我逮着个什么?” 花梓与祁桀立刻跑到院子里,见一皮肤黝黑的少年,正提着只狐狸,赫然站在槐树下,花梓看到那狐狸,再没心情思索到底是他的脸更黑还是白玉曦的脸更黑。 “雪球!”花梓不由分说从少年手中一把将雪球夺过来,紧紧箍在怀里,雪球也乖觉,不声不响的,依偎在她怀里。 少年心中大为不悦,嚷嚷着:“哪家的野丫头,把狐狸还我!” 祁桀立时挡在花梓面前,伸开双臂,母鸡护雏似的呵斥道:“大黑!不得无礼,这是我的小姐姐!” 被唤作大黑的少年嗤之以鼻:“还小姐姐呢,明明是丑婆娘!” 花梓立时喊道:“就你不丑,你长得真白!” 在墙头一直窥视的白玉曦忽然抿着嘴,皱了皱眉。 对面少年被噎的半个字也说不出来,气的一张脸泛着紫黑色,终于,一甩袖子扬长而去,祁桀跌跌绊绊追了出去。 花梓站在树下,头顶是槐树叶子随风起舞的沙沙声。 她抚着雪球的头,幽幽似有什么心事,细碎的日光滑落叶片,零星洒在花梓的衣角裙袂:“幸好是你,若换了别人,这地方儿我也没法呆了!” 雪球听懂了似的抬头蹭蹭她手心,花梓微微一笑,掉了一滴眼泪,只一滴。她抽了抽鼻子,伸手将泪珠拭去。 白玉曦心中一动,正欲动作,却见祁桀举着个糖人喜气洋洋跑进院门。 祁桀含笑举着糖人递到花梓手中:“大黑没追上遇到罗袖了,她瓷器烧的好,糖人做的更好,后来索性整日里专做糖人。我瞧见这个白衣黑头发的糖人像极了你,就偷来了,嘿嘿,你喜欢吗?” 花梓并未伸手去接,木在那里许久,忽然咧嘴一笑,眼睛眯成两弯月牙,小小的鼻头似乎都挂着欢喜,这个笑容美极了,她仰起头,炫耀似的:“有人送过我!” “有这个好看吗?”祁桀不高兴的皱着眉头,不等她回话便嚷嚷道:“肯定没有这个好看!” “那个糖人是男的,穿着黑色大氅,特别好看。手中拿着笛子……啊,不是,是埙,陶埙,吹得曲子很好听……”花梓眼中空空的,不知望向哪里,却盈满了向往。 白玉曦的眸子迅速收缩,仿佛为了敛住某处几欲喷薄而出的情绪。 “骗人!糖人怎么会吹埙,这世上没有比小姐姐更好看的人,所以我手中的定是世上最好看的糖人。”祁桀歪着头,乌黑的眸子闪着异样的光芒,格外明亮,树影在他身上微微晃动,斑驳的日光也随之轻舞。 花梓散去笑意,有些无力地喃喃道:“我喜欢他,所以……他就活了,会吹埙了。” 话音刚落,她便头也不回,抱着雪球兀自出门去了,轻薄的裙摆扬起细密的尘土,在脚踝边的阳光中跳跃。 一片云悄悄遮住太阳,将刺眼的阳光团团围住,只留一片淡淡的白光。树下斑驳的日光霎时变得不甚清晰。 白玉曦看到她雾水弥漫的双眼,胸口翻滚的情绪带着蚀骨焚心的气势,将某处封印的记忆扯入眼眸深处,那声音清冽如甘泉,在耳畔云间激起层层细浪。 他仿佛又看见她仰着脸,满身泥浆,虚弱却坚定的说:“救救我!” 天边的乌云仿佛将远处的山峦重重掩埋,冷风携着硕大的雨点儿将大地笼成一片烟雾迷蒙,她趴在路旁的淤泥中挣扎,他没有瞧见,策马而过溅了她满脸泥浆。 黑马奔出不远,他勒住缰绳,慢慢扭转马身,黑马显然有些不悦,极力嘶鸣。 山峦之上划出一道闪电,将滚滚乌云撕裂开来。一声乍雷穿透云层,随之而来的轰隆作响仿佛贯穿大地,将一片荒野笼罩在天怒之下。 他驱马踱至她身边,动也未动,高高坐在马背上,皱着眉头瞥了一眼。 她抬起头,泥浆和着雨水顺颊而下,泥浆后隐约可见一张苍白的脸,毫无血色。 “救我!”她声音羸弱却十分坚定。 白玉曦微微侧头,斜眄着她一身污泥的衣裙,声音冷的刺骨:“我怕脏了手!” 他话一出口,不可置信的瞧见她眼中泛起笑意,慢慢蔓延到嘴角,那样狼狈凄惨的一张脸挂着笑容,何况又碰上这样阴鸷的天气,看在眼里十分别扭,甚至有些诡异。 白玉曦不由皱了皱眉。 大滴大滴的雨点连成一线,将两人笼罩的密密实实,然他穿着蓑衣,她穿着泥浆。 他盯着成线的无根之水打在她肩头,额头,睫毛,嘴唇,袖口,衣角,激起细密的微小水花儿,她似乎撑着最后一口气,站起身来,用肮脏的手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头朝着几步之遥的溪水晃晃悠悠蹒跚而去。 他从未曾忘记,那日,她躺在冰冷湍急的溪水里,微微颤抖。 他翻身下马,眨眼便冲到溪水旁,盯着水中的姑娘,她稍显稚嫩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原本煞白的脸色更加难看,有些微微发青,而身上的泥污,已被冲去大半。 “这下不脏了,救救我!”她声音颤抖,却透着喜悦,仿佛瞥见活下去的希望。 在浪花中间,她半合双目,盯着白玉曦,目光里透着半分的理直气壮,他一下便读懂了她的意思:你还好意思不救我吗? 她及腰的长发随着冰冷的溪水翻动跳跃,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没有情绪也没有温度,只短短两个字:“上马!” 花梓依然躺在溪水中,笑容放大了些,声音几乎被湍急的溪水吞噬的干干净净:“我,起不来了。”言罢,脑袋一歪,便昏了过去。 那笑容也似乎被溪水冲刷的无影无踪。 他收好回忆,见花梓抱着雪球早已步入别院,于是,纵身一跃,悄声落入梨树间,这是花梓的院落,满院梨花飘落,一地洁白似雪。 团团簇簇的梨花间,一条小路蜿蜒曲折,他踩在梨花上,望而止步,盯着精致的桃木门,望着镂空花纹的窗格子,望着青瓦飞檐,再难挪一步。 因为他知道,那双眼睛隔着窗子,也直直望着他! 他想,她或许不是不想逃,只是无处可逃了。 她想,终于见到他了,可是,还能往哪里逃?她久久的凝望着他,无处可逃似乎成了欢喜的因由,转眼这瞬间的欢喜却又被弥漫的恐惧吞噬殆尽。 他没有变,只是身子清减了些,眼眶微微凹陷,显得愈加深邃。 她不知道他有多少件黑袍子,总是黑的让人心底生畏,冷的让人不敢靠近。 看着他的眼,他的唇,他的头发,他的黑衣,他一向内敛持重,一向冷面冷血,仿佛什么都不在意,又仿佛什么都在意着。 他一次次发火,一次次折辱她,又一次次舍了性命助她救她,她读不懂他,如今她认为,她连品读他的资格怕是都没有了。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七十章 陌路 - 小女有疾 - 莫采 满眼梨花铺开一片雪白。 忽然席地而坐,面上云淡风轻,他从容的从袖筒中取出陶埙,幽幽吹起曲子。 他的眼,仿佛将夜幕的星光揉碎盈满双眸,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眼神,透着隐隐的热切。 悠扬的曲调像滴滴春水落入心田,她想起眼睛看不见时每一个孤独相守的夜晚,竟好像做了一场梦,一场宁静压抑却舍不得放手的梦。 她定了定神,一把推开门,一片梨花瓣儿飘然落到肩膀上。 “公子可是迷路了?”她一面脸庞笑靥如花,一面脸庞却横着两道丑陋的伤疤。 白玉曦站起身:“非要如此?” 她心头一冷,自己已是这副尊容,他竟依然一副终年不化的模样。 “白桑并不认得公子。”她话一出口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白桑,摆明了取白玉曦的白,曾经家里那棵大桑树的桑。 可转念一想,无妨,即使她想出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名字,他也不会相信是自己认错了人,她所了解的白玉曦,向来有着精准的判断力和不为所动的固执。 “许多人牵挂你,”白玉曦上前一步,忽然盯住她眼睛,痛苦地皱紧了眉头:“尤其是我!” 花梓的笑容霎时僵在脸上,双眸蒙了层水雾,眼看着大滴的眼泪便要滴落,她倏然转身,清风乍起,她肩上的披帛在半空划出一个美好的弧度。 “望公子自重,不要在此滞留,被人瞧见对你我都不好,白桑告辞。” 那滴眼泪倏然滑落,滴上袖口的云纹。 她一低头,却见雪球孤零零站在门里,正抬头望着她的脸,刹那间,她抛了一切优雅的样子,疾步朝门口走去,转身将桃木门关得严严实实,这才大口喘气。 他也看到雪球了吧? 待气息平稳,忽而悲从中来,她瘫在地上,单手捂住嘴巴,睫毛微微颤抖,大片大片水渍铺天盖地从眼底漫过手指,一直流到脖颈,却未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她忽然明白,再美丽的景致也填不满胸口的空洞,再欢乐的日子也无法让人忘掉心底珍而重之的情绪。 她努力活着,因为他也活在这人世。 只要活着,总还有哪日,她会再见到他,擦肩而过也好,远远凝视也好,形同陌路也好,只要还能见到他活的好好的,就别无他求了。 她靠在门板上睡了一觉,醒来之时,已日薄西山。 白玉曦坐在一处僻静的山石上,身旁一坛罗浮春,酒香四溢。 鸟雀归巢,凉风送爽,天边泛着淡淡的青色,薄云似绵密的蛛丝慢慢散开,悄然绕上远处的古树,清晰的仿佛触手可及。 我喜欢他,所以……他就活了,会吹埙了。 我喜欢他,所以……他就活了,会吹埙了。 白玉曦总觉得这声音在山间飘飘荡荡重重叠叠,好似一坛埋在地下百年千年的好酒,豁然开封,绵香的酒气四下飘散,如天边缭绕的云,久久不曾散去。 如此好酒,让他醉了三分。 他想,这样的好酒他定要守着,寸步不离。 她脸毁了又如何,即便满脸皱纹,白发苍苍又如何?他单手托起酒坛,浓稠的酒香顺着衣领湿了前襟。 那日,他去赴约,冷寻将一应事务交代完毕便搂着姑娘兀自离开,他不愿回去对着思茗,也没心思听歌赏舞,于是,叫了上好的酒,在阁楼雅间独自喝的酣畅淋漓。 正喝的兴起,却听有人叫嚣生事,他也懒得去管,然肇事者非但没有罢休,竟越闹越大,吵得他立时没了兴致。 他掀开珠帘,扶着朱木围栏默默观察半晌,忽然指甲深深嵌入围栏的精致花纹,薄薄的木片悄然落入掌心,他攒动手指,腕上用力,那生事的汉子身子一僵,睁圆了眼睛还来不及出声便直挺挺躺倒在身旁的桌子上,瞬间呼吸全无,只留颈上细细一道伤口,鲜血从中汩汩流出。 楼上楼下一片混乱,白玉曦一声不吭,举起手中酒壶对准壶嘴儿仰头便是一大口。 忽然,他听到一声大喊,那声音熟悉又陌生。 真的是她! 她怎么会在**? 她为什么蒙着脸,赤着脚? 她为什么转身就跑? 直到跳入河中,冰凉的湖水冲开她脸上的白纱,两道伤疤赫然闯入视线,借着月光在冰冷的湖水中扭曲狰狞。 他似乎懂了,然沉重的身体慢慢下沉,他却无能为力。 等他清醒之时,四周悄无声息,身下是大片水渍,平静的湖水托着月影,一方白纱在湖畔轻飘慢移,他捞起白纱,伴着水声,波光荡漾开来,揉碎一湖月色。 寻了一夜未果,他回到家中却见雪球蹲在墙外,低声呜咽。 这小家伙儿从不迷路,向来追着花梓不离不弃,除非花梓耐心劝慰,让其守在家中,才不至外出跟着,此刻不追着主子倒跑回家来,他摸摸它的头,嗓音尽是疲惫:“你主人呢?” 雪球忽而立起耳朵,一口咬住他衣角,朝着什么方向生拉硬扯,呜咽声不绝于耳。 白玉曦似乎明白了,心中欣喜难抑,雪球也很欣慰,难得这个冰冷的石头人能读懂它的意思,着实不易。 天边隐隐升起一轮明月,白玉曦坐在山石上将一坛罗浮春喝的一滴不剩。 高远的天空中,海东青一声鸣叫,眨眼间便落在白玉曦身侧,它昂然挺胸,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谁知一个趔趄,酒坛歪歪扭扭倒向一边,连着骨碌两圈,海东青大惊,立时扑闪着两个大翅膀连声尖叫,爪子踩着坛子跟演杂技一般,全无形象可言。 终于,酒坛落入山下,它这才惊魂未定地朝着山下瞧了两眼,又恐高似的退了两步,白玉曦讥诮道:“整日里直冲云霄,如今倒恐高了,真怀疑你是否跟祁桀是一奶同胞。” 同时,祁桀坐在房里忽然打了个大喷嚏。而雪球却从地上爬起,跳到窗子旁,望着天空怔愣出神。 白玉曦从怀里摸出个信筒,悉心绑在海东青的爪子上,拍拍它的背,轻声道:“去吧!” 不动! “去吧!” 还是不动! “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你是苍穹霸主,傲视众生,刚刚你并不是恐高,只是担忧你主子我的安危!”白玉曦一番话说得如鱼得水,驾轻就熟,好似小孩子念三字经,背的滚瓜烂熟。 话音未落,海东青扑棱扑棱翅膀,冲破残云,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七十一章 等你 - 小女有疾 - 莫采 此时,花梓轻轻推开房门,见一地梨花依旧,因着初升的月光,染了一层清冷的色调。白玉曦好像从未来过。她关上房门,又轻轻打开,依旧只是一地梨花。 看来,真是走了。她轻叹了口气,困意全无,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喜是忧。推开院门,踏着一路月光泠泠,恍惚间,朝胡大夫住处走去。 刚到医馆门口,一道人影闪现,掠至身前,她认得出,是白玉曦。 事出突然,她有些惶恐,正想着该如何应对,白玉曦忽然转身,将一颗药丸塞到她嘴里。 虽然吓了一跳,可花梓借着月光看得清楚,她认得那药丸,是专帮她抑制头疼的药。 “你不认识我了,那就……重新认识!”白玉曦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勾起嘴角,笑得很不熟练。 花梓睁圆了眼睛,觉得自己似乎产生了幻觉,或是梦还没醒。 这太不可思议! 她抬起手臂,伸出手指,微微有些颤抖,马上就要触碰到他的脸庞了。白玉曦微微侧身,一把抓住她手腕,顺带将月光捏的七零八落。 恍然惊觉,竟不是幻觉,她慌乱中奋力抽回手来,轻轻揉着被抓疼的手腕,一时语塞。 “是谁!?” 胡大夫嗓音喑哑,好似这短短几日历经了沧海桑田。 闻声,白玉曦将一方白纱塞到花梓手中,凑到她耳畔低语道:“我会等你!”言罢,轻身一跃,消失在茫茫黑夜里,杳无踪影。 花梓愣在原地,一颗心怦然而动。 这是真还是假?是毕生幸福还是万丈深渊? “白桑姑娘,老朽明明瞧见两个人,怎么就剩你一个了?”胡大夫跌跌撞撞跑出门,四下里张望,一副拼了老命也要保护花梓周全的模样。 花梓紧紧握着手中白纱,面不改色地忽悠道:“您看错了,我一个人来,并没见到其他人。” “这就怪了,难道老朽眼睛也不大好使了?”胡大夫抓抓头发,几绺儿断发随风飘落,委身泥土。 “您上了年纪,一时眼花很寻常,不用担心。”花梓好心劝慰,笑得十分虚伪。 “你在说什么烟花啊?哎呦,你怎么站这了啊?什么时候来的,我什么时候出来的?瞧我这记性,快,进屋坐。” “……” 此刻,白玉曦身上的月光星辉还未散尽,便一路飞檐走壁窜入典藏阁。 衣袖拂过檐铃,一阵叮铃作响,他俯在檐角,屋内榻上的小厮欠了欠身,片刻间又鼾声四起。 思逸山庄一向看守甚严,很少有人能掩人耳目潜入山庄,故而各司其职的看守者心中安稳,便日渐懈怠。 月色甚好,幽香四溢,成片的紫叶草肆意生长,簇拥着月白团团,缭绕着山间薄雾,风过无痕,尽是紫红的细浪,伴着引人入梦的喃喃细语。 白玉曦绕过看守,潜入藏书阁,细微的??声几不可闻。他寻了几本感兴趣的剑谱,一目十行,不一会儿便全然记在心中,他记忆力极好,向来过目不忘,义父在世时,一向对他赞许有加,叹其为习武奇才,天生骨骼奇异又聪明绝顶,晓得如何融会贯通,悟性极高。 搜刮的差不多,他面无表情瞥了一眼榻上的看守,悄无声息越窗而出。 后来,花梓曾分析思考,为何白玉曦在修习轻功上如此用心,将轻功用的炉火纯青。最后得出结论,上好的轻功是偷看各门各派武功典籍的坚实后盾。若不能做到身轻如燕,飞檐走壁,便不能偷得如鱼得水,不能偷得如鱼得水便不能集百家所长,参悟出上层绝学,可见,白玉曦是如何的深谋远虑。 其实说白了,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看白玉曦,怎么都是好。 花梓在胡大夫处喝了宁心茶,心绪稍稳。 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他的话,也许只是哥哥对妹妹的责任所在,也许是对过世父亲的感恩之情。 如果她静下心来与他倾谈,让他了解到自己过得很逍遥,也许,他便会离开,那么他就不用再守着自己这个从内到外都肮脏的人了。 她就藏在这山里,山水为伴,花木作陪,将剩下的人生安静走完,或许白发苍苍的时候,遇着白玉曦,还能相视一笑,十分和谐。 希望那个时候,头发不要如胡大夫这样才好。 花梓有些懊悔,当初因失身之辱,竟想到一死百了,此刻想来,不免羞愧。 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八九,即便再难再苦也不该轻生,她的眼睛是白玉曦拼命换来的,她的命也是白玉曦貌似救下来的。 她想到死的时候,会同时想到白玉曦自责懊恼的神色,想到狼女茶饭不思看到肉都没了兴趣的模样,想到花勿语哭的泪水婆娑,想到萧叶醉嚷嚷这辈子再也不收第二个徒弟了,她想到很多很多…… 甚至那院子里的大桑树,如果她死了,那棵大桑树都会慢慢枯萎。 当然,对于这些想法,她偶尔会觉得不好意思,怀疑自己的自我感觉是不是太良好了? “小姐姐!” 花梓讶然抬头,见祁桀哭丧着脸,伸手将白日里要送她的糖人递到她眼前,隐隐带着哭腔:“你说你喜欢你的糖人,糖人就活了,还能吹埙,我也喜欢小姐姐,为什么跟小姐姐长得一模一样的糖人就是不活过来?” 柔软的月色缠绕着他的脚踝,花梓破颜一笑:“因为……” 她欲言又止。 “因为什么,你倒是说呀!”祁桀拉着她的袖子,将她从椅子上拽起来。 月白曲裾下是墨绿裙摆,细小的同色团花绣纹微微漾起,仿佛一地落花在月色中轻笑飞舞。 夜色宁静,糖人悄然落地,发出一声轻响,花梓看着地上碎掉的糖人忙俯下身来,有些难过地说:“因为,我是骗你的。糖人怎么会活?碎了就再也没有了!” 再抬眼时,祁桀正蹲在她对面,两人四目相对。 她从未见过祁桀这样的眼神,那明亮的眸子让一地月光都失了颜色。 “我才不在乎什么糖人,我只要小姐姐,父亲说,长大了就要娶喜欢的姑娘做媳妇,然后保护她,爱护她。我喜欢小姐姐,所以我要娶小姐姐做媳妇。”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仿佛早已打好了腹稿,生怕说错一个字,然后屏气凝神盯着花梓的眼,好似盯着全天下最宝贝的宝贝,可花梓只是垂着眼眸,一切可能看清的东西都覆在蝶翼一般的睫毛下。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七十二章 审问 - 小女有疾 - 莫采 “哎呦我滴天呐,让老朽情何以堪,竟当着老朽的面谈情说爱,也不避讳着点儿,你脸皮厚也就罢了,人家白桑姑娘脸皮儿薄,你让人家怎么回你的话儿?”胡大夫捂着脸,一副羞涩难当的模样,好似被倾诉衷肠的不是花梓而是他。 花梓恍然起身,急声道:“胡大夫,今日之事,你千万不要跟庄主说去。” “啊?你说什么事不能跟庄主说?发生什么事了?”胡大夫一脸迷茫……也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又忘了。 花梓摆摆手:“没事没事,我胡言乱语的。” 胡大夫摇头晃脑向隔间走去。花梓却想,胡大夫的失忆症真是不错。 祁桀还蹲在地上低着头,花梓看不到他的表情。 她想了想,拉他起身。 他站起身却依旧执拗地低着头。 “庄主说你长大了就可以娶媳妇,可是,”她有些心虚地笑了笑:“你还没长大,所以不能有这样的心思啊。” “别说了,你就是不喜欢我,才这样说来哄我的。”祁桀猛然抬头,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好似心中的委屈,顷刻就要泛滥。 “不不,我是你的小伙伴儿,就跟……就跟小榕,小黑,小桃一样,”花梓握着手中的糖人,有些语无伦次:“所以……” “不一样!”祁桀霍然打断她的话,声音里带着轻微的嘶哑和愤怒。 花梓微微一怔,祁桀却放柔了嗓音,撅着嘴巴轻声低诉:“我难过的时候,小桃小黑它们不会跟我说话,可你会。我开心的时候能拉着你陪我一起看风景,还能一起玩游戏,可以斗草,偷酒,可是它们不会,我可以拉着你给人针灸,你的医术那么厉害,它们都不会……” 花梓忙问道:“谁说的,我见你整日里跟它们说话聊天啊。” “它们又不会说话,我是假装它们会说话,也听得懂我说话,这才跟它们聊天的。”祁桀仰着头,一脸炫耀的表情,好似在说:我厉害吧? 花梓嘴角抽动,心想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转念又一想,冲他这表情,便能断定,必是真傻。 犹豫片刻,她福至心灵:“庄主说,你要娶个喜欢的姑娘,可……可我是个男人,只是我好着女装,故而被你当做女儿身,所以,你赶快打消这个念头,再不要提起,男人与男人相恋是有悖纲常的!” 祁桀脸色煞白,戚戚然退了几步,终于掩面而去,隐隐传来细微的呜咽之声,片刻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花梓这才深深吁了口气。 她心烦意乱,踏着月色漫步回自己的院落,此时夜色沉沉,桃木门前两盏大红灯笼做的十分雅致,散发着朦胧的光,如睡莲绽放,在水上轻漾。 她推开门,梨花清香凝了山间水雾盈满了袖子。 “去哪了?” 花梓循声望去,白玉曦正坐在屋顶,身边躺着个酒坛子。 星光熠熠,月色泠泠,满园梨花,一地软香,白玉曦也不知从哪弄的酒,清冽甘甜的酒香缠着梨花清香绕上枝头,漫过檐角,攀着月色……很美。 “如果一袭白衣就更雅致了!”她话一出口方觉失言。 然白玉曦恍若未闻,托着酒坛仰头痛饮。 偶尔,花梓也想不让须眉。 于是,纵身一跃。 姿势最重要,她计划着脚踏青岩,轻如飞燕,伸手抓着檐角翻身跃至屋顶,美丽的衣裙在月光下画出一轮半月,然后摆个极美的姿态沐着月光,临风而立。 想法是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 后来她得出结论,这次计划的失败,全因自己命途多舛且实力不济。 在踏上青岩之时,不巧踩着一小石子,导致身子一歪,乱了神,故而好不容易攀上房檐却扭了手腕,再无法度力翻身,只得陪着檐铃一同挂在檐角,吊死鬼一样随风荡漾。 这姿势,真是有点儿丑啊! “快拉我一把!”花梓急的冷汗涔涔,若手滑摔下去,不说伤筋动骨,就算屁股着地也够她疼上三五日。 如果四仰八叉摔在地上,白玉曦站在屋檐上,居高临下俯视自己,满脸讥诮和鄙夷,那该有多难堪,恐怕日后,自己再没形象可言了。 白玉曦果然上前两步,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花梓脸上绽开花一样的笑,十分讨喜:“劳烦公子拉我一把。” 不想,他慢慢悠悠坐了下来,仰头喝了口酒,这才悠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姓白名桑,名叫白桑。”花梓心虚归心虚,害怕归害怕,答起话来却毫不含糊,有时她也分不清自己是叫花梓还是叫白桑。 她想过许多可能,可如何都未曾想,白玉曦听了她的话,微微一笑。 这一笑是未曾有过的温柔细腻,让人霎时神清气爽,可看在花梓眼中,却从心底往外隐隐透着不安。 事实证明,花梓的危机意识十分靠谱儿。 白玉曦伸出粗糙的手,厚厚的老茧在月光中泛着浑浊的光。 他依旧微微笑着,手却向花梓伸过去,花梓以为他是要拉她上房,虽然心中忐忑但口中连连道谢,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下一刻她就愣住了,白玉曦非但没有半点儿拉她上房的意思,还一点一点用力掰开她抓着房檐的手指,一根一根,用力掰开。 花梓瞪圆了眼睛望着他温暖的笑容,寒意从心底一丝一丝蔓延开来,终于忍不住喊道:“你干什么!” 后来花梓终于明白,若白玉曦笑了,那八成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停下手,云淡风轻地瞧了她一眼,余光扫过她晃晃悠悠挣扎的样子,眉峰一挑,一本正经重复道:“你叫什么名字?”他声音揉进花香不着痕迹。 “小女子姓白名桑,名叫白桑!”花梓瞪着他语速极快,也有点儿生气了。 他垂下头,更加用力掰着她的手指。半晌,见花梓已汗津津的,便继续睨着眼睛温声细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花梓想,或许白玉曦不是什么商贾,而是专职审问犯人的酷吏吧。 又或许,他也是个神医,专治哑病。就他这恐怖的样子,哑巴都能让他逼得唱小曲儿。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七十三章 罢了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心中恼火,默不作声,死死抓着房檐,被掰开的手立时又攀了上去,身子也跟着晃了几晃,悬在这样美丽的景致里,既透着诡异,又有些滑稽。 白玉曦见先前被掰开的手指又攀了上去,略皱了皱眉,忽然举起酒坛,将酒洒在花梓抓住的房檐上,酒水凝成几股顺着瓦片清流如注。 花梓觉的手上湿漉漉的滑腻,指肚不断下滑,任她再用力的抓攀,依然无以为继,加之几股酒水正朝着她的肩膀和脸颊肆意流淌,她再难支撑,本能的闭着眼睛叫道:“拉我一把啊!” 凄厉但透着哀求。 白玉曦向后倾着身子,双手撑在瓦片上,稍稍收敛了笑容,高扬着头颅,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欺负人算什么本事,他骄傲个什么劲儿? 花梓一咬牙,闭上眼睛拼了命喊道:“我就是叫白桑,白桑,白桑!啊――” 这声尖叫十分绵长,在她落地一刹那戛然而止。 待她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睁开眼时,心中暗暗叹息自己长了颗七窍玲珑心,竟能如此精准的揣度世事,白玉曦果然急急忙忙站起了身子,高高在上,俯视着她,低垂的眸子覆在阴影里倒看不出神色,无外乎也就是讥诮嘲讽和鄙夷了。 “毁了脸就要形同陌路?笑话!你以为你那张脸在我心里有多重的分量!?要折辱我最好找个好点儿的法子!”他话语里尽是愤怒的情绪在喧嚣,说出口却一如冷冽的冰泉,刺骨却平静无澜,骄傲的让人心悸。 他从未说过这样长的话,花梓默然望着。 高高在上的白玉曦拂袖而去,她顿时心中一片荒芜。 身下是雪白的梨花遍地,芳香缠绕着衣袖漫过她泪水涟涟。 她想拉住他的手,告诉他不是这样的,毁了脸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只是不想她爱的人知道自己被人污了身子,这有什么错!? 她不敢回忆不敢去想,他亲眼瞧见她在勾栏院做了舞女,又怎会相信她失贞并非自愿? 罢了! 泪水顺着眼角划过耳畔滚落花瓣浸入泥土。 罢了! 月贯中天,四下一片宁静,只余檐角的酒水,一滴一滴,落在她耳畔,浸入发丝,触及肌肤一阵清凉。 她有些恍惚,仿佛已经睡着了。 似乎睡了很久,也不知是多久,夜色慢慢淡开,似清水泠泠浸透浓墨重染,悄然间便走过一个轮回。 她在一地梨花之上躺了一夜,他倚在远处枝干上望了一夜。 直到天边泛白,淡淡的山雾凝成滚滚露珠。 “吱呀”一声桃门响,祁桀分花而至,见花梓那副模样,立刻蹲下身来想摇醒她。 不想,她满面惊惶,紧闭双目微微颤抖,口中喃喃轻呼:“不要碰我,不要过来……不要……不要……” 祁桀拦腰将花梓抱回屋子里。 白玉曦遥遥望见,忽然握住手中剑柄,意欲起身,然静默片刻却转身离去,貌似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做,需抓紧时间。 片刻之后,祁桀在千针娘那定做的月白大氅不翼而飞。 祁桀小心翼翼将花梓置于榻上,愧疚与难过在眼底蔓延开来,眨巴眨巴眼睛又要哭了。 “我去找胡大夫!” “别!”花梓死死抓着他衣袖,喃喃道:“胡大夫会把砒霜当白糖冲水给我喝的。” 她微微一笑,刚巧瞥见铜镜中映着自己的脸,惨白如纸,嘴唇血色尽失,脸庞两道伤疤丑陋狰狞,凌乱的青丝被雾气和酒水打湿,黏在耳畔,当真是狼狈不堪。 祁桀蹲坐在榻前,忽然红了脸,眼中波光流转又满含愧疚,声音低迷却温柔:“我昨日晓得你是男儿身就哭着跑了,你一定很伤心,才会这样折磨自己,这都是我的错,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花梓吃力的笑了笑,觉得头昏脑涨,她轻声说:“并不是因为你,不是你的错。” 祁桀又忽然笑了,胖乎乎的脸竟如着了火似的一直烧到耳畔:“即便小姐姐是男儿身,我也喜欢小姐姐,桀以为,可以跨越任何羁绊的喜欢才是真的喜欢,故而,桀还是要娶小姐姐做媳妇。” 花梓听完这一席话,瞬间病情加重,晕了过去。 祁桀正欲嚎啕,忽然伏在床边的雪球呲着牙怒视门口。 他回过头,却见大黑站在晨曦里,很忧伤的模样。 “大黑!” “不要叫我!”少年坚毅的面庞透着失落和落寞,他望着床上的花梓和床畔的祁桀,眼里竟泛起水雾,粗嘎的嗓音透着喑哑:“你当真要娶她?” 祁桀欣喜又疑惑地点点头。 大黑晕倒状向后打了个趔趄,声音幽幽如泣如诉:“你若娶了她,我便离开山庄,找个僻静的寺庙,与青灯古佛为伴,了此残生。” 祁桀大惊,这话听着很耳熟,那些茶肆里的说书先生讲到女子被男子辜负又难以忘情时,大多会说出这样一段戏词,听着冷冷清清让人心疼。 “你怎古古怪怪的,小姐姐都要死了,你就不要闹了,我去隔壁找胡大夫。”祁桀匆匆说完便夺门而出,大黑望着他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气,怒视着床上的花梓忿然离去。 …… 不知过了多久,花梓觉得口干舌燥。她慢慢转醒,睁开眼,看见长空万里,一片澄澈。 她稍稍动一动,就觉着整个身子都在摇,四周的日光也跟着摇,携着绿叶的清新,让人神清气爽,十分舒适。 柔柔的阳光笼罩万物,她侧过头来打量四周,无遮无挡,除了几棵古树和山间的寻常花草,再无其他。 身下是柔软的藤床,悬在古树之间,墨绿的藤条还蕴着山间的清爽,身上盖着的黑色大氅,正慢条斯理吸食光热,她伸手抚上去,掌心一阵温暖。 “你醒了。” 她听到声音霍然坐直了身子,那藤床便晃了几晃,她抓紧上头的网格,神色肃穆。 白玉曦一袭白衣坐在粗壮的枝桠上,长发如瀑,眸光内敛,颀长身姿风神如玉。 花梓还是第一次瞧见他穿白衣,一时有些别扭,目光不虞地盯着他瞧了半晌,最后他轻声咳了几下,花梓方回过神来,兀自嘟囔着:“还是黑衣看着顺眼些。”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七十四章 故事 - 小女有疾 - 莫采 “我穿什么样的衣服,与你何干?”白玉曦有些局促,他一向稳重自持,近日来却心浮气躁,脾气日渐暴躁,花梓不禁嗤笑,自己也真是少见多怪,他何时脾气不暴躁过? “松松垮垮的……”花梓继续嘟囔,白玉曦心中忿然。 祁桀长得白白胖胖,量体裁衣做出的衣裳,穿在白玉曦身上当然有些过于宽松,他却没法辩解,总不能坦白说衣服是偷来的啊。 “你若要继续训斥我,那便一次骂个够,骂完了骂爽快了就不要再来找我,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花梓一席话透着破罐破摔的味道,好似明知道会激怒白玉曦,却要故意为之。 出乎意料的,白玉曦没有作声,静默半晌,从怀中掏出个琉璃玉瓶,送到花梓手中,声音有些凄凉:“头疼时吃一粒。” 花梓接过玉瓶,上头还蕴着白玉曦的体温。 “我死便死了,你为何要管我?”花梓紧紧攥着手中的玉瓶,骨节撑得手上皮肤发白,她垂着眼眸,声音有些惶惑。 “因为,义父于我有养育之恩。” 花梓的手霎时攥得更紧。 她抬起头,笑得无比灿烂:“你为了给我治眼疾险些丧命,年前你为我挡了一箭,又是险些丧命,如此说来你已替我死了两回,养育之恩也就无足挂齿了。我欢喜这山中美景也与祁桀情投意合,”她顿了顿,又继续笑道:“哥哥就放心吧,我自会照料自己。以后……以后你也不用再来了。” 她想了想,伸手将玉瓶放到袖子里,抽出手来时,手心却躺着个梅花绣纹的荷包,本是打算过除夕时送给白玉曦的,却一直没机会,她只怕过了此刻便再也送不出去了。 “这个,本想除夕送你的,如今只能当做上元礼物或……你与嫂子的大婚之礼吧,虽单薄了些,却是你妹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她本想将荷包递到白玉曦手中便潇洒离开。 可她的手僵在那里许久,也不见白玉曦伸手来接。 她眉眼含笑,扫去七八分的病容。 足下,山花零星点缀,山间青松破石而生,一派傲然风骨。 良久,她似有些撑不住了,脸上的笑容随着悬在半空的手一起僵住了,白玉曦终于笑了。 “我不喜欢梅花,我喜欢曼珠沙华。”声音慵懒恣意,笑容温文尔雅。 他又笑了,花梓霎时笑意全无。 “我不认得曼珠沙华。”花梓终于收回手,声音有些冰冷的防备之意。 白玉曦悠然坐到藤床上,花梓立时向一旁闪开。 他躺在那里闭目养神,白色衣袂轻飘飘垂在身侧,乌黑头发顺着藤蔓倾泻如瀑,花梓有些恍惚,白玉曦一向衣冠楚楚,少有如此放浪形骸之态,这倒让她莫名想起了师父萧叶醉。 不知他们过的好不好。 “我师父,勿语,还有狼女他们,可都还好?”花梓不等白玉曦说话便问出了口。 白玉曦倒不急着作答,他双眸微睨,古铜的肤色隐隐透着坚毅。 “我不认得他们,”他顿了顿,继续道:“白桑姑娘,相传,曼珠沙华是地狱之花,妖艳美丽,却为世人所忌惮,花的主人为了保护自己手中一朵宝贝的曼珠沙华,不惜与世人为敌,他为了保护这朵花,托友人将花送去安全的地方。许多年后,他四处寻找这朵曼珠沙华,可是……” 白玉曦十分专注,声音里透着难以言喻的凄凉和苦楚。 花梓不忍打断他,只是默默倾听。 直到他半晌不再言语,花梓才轻声问道:“可是什么?一直没有寻到吗?” “找到了。” 他睁眼望向花梓,她也正望着他的眼,他的眼睛好似蒙了锈迹,让人看不透内里的情绪。 花梓觉着十分惋惜,能听到白玉曦讲故事的人,世上不会超过两个,一个是自己,另外一个定是思茗了。 她心中微微有些泛酸,觉得这听了一半的故事思茗一定听过另一半,而白玉曦此时默然无声,显然没了继续讲下去的意思。 这是要烂尾和太监的节奏啊! 忽然,她听到匆匆的脚步声,伴着粗重的呼吸声。 花梓四下张望,猜想是有人来了,她又看向白玉曦,竟不知他何时离开的,无声无息。 藤床空空如也,随风轻荡。 月门另一侧,祁桀的声音乍然响起:“小姐姐――” 花梓叹了口气,应声道:“我在这里。” 他跌跌撞撞穿过月亮门,瞧见花梓好端端站在那里,终于放下心来,却又莫名觉着委屈,很是难过地嗔怪道:“你生病了怎还到处乱跑?我找来胡大夫给你看病,你却不在房里,你知道我多担心?” 说着说着鼻子一酸,又要掉眼泪了。 花梓听到胡大夫来给她看病,心想,真是万幸啊,幸好白玉曦把自己给弄这儿来了,不然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自己可能已经被迫喝下砒霜水儿了。看来,白玉曦又救了自己一命。 她扶着祁桀厚实的肩膀,好生劝慰:“醒来之时,房里有些闷,想出来透透气,你不在房中,我来不及知会你,害你担心了。” 祁桀抽泣着一把搂住花梓,她能听到他的心跳,越跳越快。 还有他重重的喘息声,和磕磕绊绊的话语:“小姐姐,嫁……嫁给我,做媳……媳妇,我会好好对你,一直,一直,好一辈子,跟我爹说的一样,爱护你,呵护你。” 花梓尚未开口,祁桀却忽然松了手,身子直直向后急速退去。 花梓眼看着白玉曦拉着祁桀的衣领迅速后退,一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待白玉曦站稳,祁桀已吓得瘫在地上。 “你没走?”花梓脱口而出。 “你盼着我走?然后跟这小子私会?”白玉曦眼中又是冰又是火,花梓却不可置信一样怔在那里。 “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花梓哑然失笑,笑容里盛满了委屈和恼火。 “那你是哪样的人?”白玉曦声音粗嘎喑哑,似乎在奋力压抑喷薄而出的暴躁情绪。 他睥睨着地上的祁桀,脸色愈加难看。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七十五章 偷听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自嘲般轻轻一笑,眸子里透着冷光,上前几步,伸手抓住祁桀的胳膊。 白玉曦心中一惊,他从没见过花梓这样的眼神,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不曾有过这样的眼神,而今倒得了他的真传,这眼神儿,虽只学成一二,却足以让他心中难过。 眼看花梓扯住祁桀的胳膊,白玉曦也不示弱,立时扯住他另一只胳膊。 二人对峙半晌,祁桀却奋力挣扎,用力想要抽回白玉曦手中的胳膊,无奈以卵击石,毫无成果。 天色渐暗,山风乍起,白玉曦长发飞舞,花梓望而生怯。 白玉曦不会是什么妖魔魑魅吧。 白玉曦瞧出了她的心思,表情哂然,心中默念:“你以为你的头发好到哪去?” 祁桀的头发倒梳的规整,眼前两人却借着山风,魔发乱舞,十分骇人,风越来越急,云也悄然密布,雾气如纱,仿佛能滴出水来。 祁桀索性放弃挣扎,一时兴起,望向天边朗声吟道:“山雨欲来乱花飞,画花化灰花灰飞。” 花梓噗嗤一笑,手上没了力气。 她乍一松手,白玉曦始料未及,只见祁桀的身子朝着白玉曦的方向迅速倒了过去,直直撞到一块大石头上,额角被磕破,留下一条细细的血纹,瞬间昏了过去。 白玉曦气定神闲,抄手立于一旁。 花梓瞪了他一眼忙去查看祁桀的伤势,见他还活着很是欣慰。 忽而远处又传来大黑的声音,她立马转头对白玉曦说:“你快走,我来处理。” “我不走!”白玉曦依旧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花梓又气又恼又难过,他先前那模样,好像坐实了自己与人私会的罪名,而今被人瞧见又会坐实了她与白玉曦私会,且害的少庄主昏迷不醒。何其冤枉! 眼看着大黑已迈过月亮门,花梓惊得忙转头望向白玉曦。 人却没了。 来无影去无踪,任性跋扈,冷血无情,执拗毒舌,对了,长得又黑,真不知他有什么好的。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 花梓摇摇头,听到大黑哭的几乎要断气儿了,口中还念念有词:“阿桀,阿桀,你为何偏偏痴迷这个蛇蝎心肠的女子?如今白白丢了自己性命,你这一死,我还有什么念想?不若一同随你去了罢。” 也不知他从哪抽出个精短匕首,眼看着就要抹上脖子,花梓忙拦了下来,喝道:“他还没死,你急什么?” “跟你一起,早晚得死!” “……” 他怒视着花梓,那架势让花梓有些胆怯,好像随时随地他都有可能抓着她一起滚落悬崖,同归于尽似的。 “不要哭了,你怎么忘了?我是神医啊!对于这种突然昏厥,我是有经验的。你靠边儿!” 花梓矍然而立,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霍然掏出五根银针,震动手腕,只见银针破风裂玉之势飞向祁桀。 随着祁桀一声惨叫,她只笑了笑,深藏功与名,轻声道:“丰富的经验是奠定成功的基础。” 心中默默感念胡大夫带给自己丰富的临床经验。 白玉曦隐在暗处听着祁桀凄厉决然的惨叫声,头皮一阵发麻,心想,玉花梓当真拥有成为一名优秀酷吏的潜质。 祁桀醒来之后,瞧见身旁梨花带雨的大黑,微微一笑:“傻瓜,我这不是醒了嘛。” 说罢,伸手便拂去大黑脸上的泪水。 他这笑容,花梓看着十分陌生,大黑看着却十分熟悉……且动人。 大黑好似难抑心中委屈,一头扎进祁桀怀中,打眼儿一瞅,这活脱脱就是一对儿小情人嘛。 花梓怔愣片刻,犹豫片刻,蹑手蹑脚绕过他二人便瞧瞧离开了。 她素来路痴,方向感极差,绕来绕去也寻不到熟悉的路,只踟蹰着不知该往哪里走。 空气愈加湿润,风声愈紧,天边的乌云一层一层滚滚而来,霎时漫过山顶,沉沉压的人心慌。花梓不由加快了脚步。 她昨晚一夜未睡,又着了凉,眼下身子还未痊愈,若再淋了雨,怕会支撑不住,一时病倒。 天公向来不作美,豆大的雨点儿从天而降,顷刻便成瓢泼之势。 她也来不及寻路,见一间院门大敞,便钻了进去,躲在屋檐下避雨。 此时雨声哗然,电闪雷鸣,她微一瑟缩,一条臂膀蓦地绕上肩头。 白玉曦笼着花梓的肩膀,从容收伞,斜眼看了她一眼,压低了嗓音道:“庄主的院落你也敢闯。” 花梓倒吸了口凉气,望向院中那棵姿态庸雅的古松,倒是与庄主颇有些神似,皆是风骨卓然。尤其枝蔓而出的那双“桃花眼”,让人记忆尤为深刻。 果然,雷声过后,屋子里幽幽传来庄主低沉的声音:“听闻阿桀对白桑动了情?” “老朽不知,未曾听闻啊。”胡大夫似乎十分讶异。 花梓心中暗笑,他才不是未曾听闻,他只是未曾记得。 恍惚间,只觉身旁一道目光投来,如芒刺背,冰冷尖锐。 她装作未察觉,附耳倾听。 “唉,空欢喜一场。自打阿桀摔坏了脑子,我这当爹的是又喜又忧。” 花梓心中疑惑,这当爹的也不太正常,忧是应当的,可怜天下父母心,人同此心。可这喜从何而来。 “这脑子坏了,谁家姑娘愿意嫁他?即便他不再好男色,娶妻之事也非易事。”庄主言罢,深深叹了口气。 窗外的花梓倒吸了口冷气,难怪大黑看到祁桀晕倒会那副模样,难怪大黑对自己一向怀着莫名的敌意,敢情是把她当做情敌了。 她不禁想笑却笑不出来,作为一个女人,成了一个男人的情敌,这是件多么微妙的事情啊。 转头看向白玉曦时,他正一副忍俊不禁又极力掩饰的模样,似笑非笑拿眼角余光斜眄着花梓。 花梓没有理他,心想,祁庄主也着实不易,摊上这么个儿子,要么断袖,要么痴呆,不断袖就痴呆,不痴呆就断袖,真难为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了。 “近日我听说他对白桑姑娘动了情,心中十分欢喜,这姑娘与我侄女长得十分相似,只是脸上多了两道疤,看样子性格也温婉,是个好姑娘。” 花梓听到此处微微一笑,又偷偷瞥了眼白玉曦,见他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没了心情。 “只要姑娘身家清白,恪守妇道,即便脸上疤痕丑陋也不碍事,毕竟阿桀脑子有些愚钝。胡大夫,许多人说白桑姑娘与您学医,您若能帮老夫促成此桩婚事,老夫也算了了毕生所愿了。”话临末了,声音里尽是无可奈何。 花梓心中五味杂陈,听到“身家清白”四个字,仿佛心中琴弦乍断,只余空荡荡的失落与绝望。 是啊,她连脑子坏掉的人都配不上,又怎能委屈白玉曦。事实上,如果可以,她倒希望他永远不知道,自己已经从内到外支离破碎。 “你在想什么?”白玉曦见花梓脸色瞬变,有些不对劲,便小声询问。 “啊?”花梓一惊,轻忽出口。短短一个字却如此响亮,拨开低沉的雷声径直传到祁庄主耳中。 “谁?”祁凌风一声喝问,白玉曦早已拉着花梓逃之夭夭。徒留檐下深深浅浅几个脚印。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七十六章 病愈 - 小女有疾 - 莫采 小小的石鼎熏炉静静躺在屋子中间,上头是阳文刻着古老的海贝纹与水纹。 花梓已去隔间换过衣服,此时,手中正捧着汤婆子目不转睛盯着熏炉上精致的纹路发呆。 窗外依旧大雨滂沱,油纸伞斜斜倚在门旁,雨水顺着伞骨流到地上,如一条小水蛇,蜿蜒爬行。 白玉曦只着了中衣在一旁烤火,花梓许久不曾听到炭火的哔啵声,此刻徒增伤感。 “你有心事,”白玉曦面无表情,声音清冷:“想必你还记得,那个害你自毁容颜的姜大人,他已经死了。” 花梓身子微微一抖,抬头瞥见白玉曦的侧脸,棱角分明。 “谁让你杀人了?你为什么要杀了他?这不是草菅人命嘛!你揍他一顿不就好了!” 花梓声音有些颤抖,想起那日嫣红楼中生事之人凄惨的死状,至今历历在目,恍若昨日,仿佛又看到,那人脖子上汩汩流出的鲜血赫然宣告着生命的终止。 这些人即便有罪也罪不至死,为什么白玉曦这样狠毒,像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她心中的他并不是这样的。 “杀人不需要理由,何况杀他又不是没有理由。”白玉曦将悬挂的白衣穿着妥当,依稀还能感到炭火烘烤的融融暖意。 “若哪日我触怒了你,你是否也会一剑杀了我?”花梓目光炯炯,逼迫式的望着他的眼。 雷声如浪,排闼而来,顷刻间,瓢泼大雨打落一树梨花。 “是!”白玉曦回答的毫不犹豫,平静的连寒意都减了三分。 可花梓还是不禁打了个冷颤,无言以对。 烈风卷着硕大的雨点拍打窗棂,烛火上下跳动,屋子里明明暗暗,恍然不定。 花梓站起身,剪了剪灯芯,重又坐回熏炉旁。 “你走吧,再也不要来找我,”她低着头,盯着袅袅升起的烟雾,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都有些不真实:“不是因为我脸上的伤,只是单纯厌恶你这个人。你并非我的亲哥哥,没义务照顾我。如今我双目复明,无病无灾,完全可以生活自理,再不劳你费心了,我知道,你也一向不待见我,今日我们就此别过,各过各的日子。” 见对方久不应声,花梓抬起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白玉曦靠在梁柱上睡着了。 花梓不由恼火,浪费诸多口舌和心思才说出这么一番违心的混账话,他竟一个字也没听到? 这席话,只怕她再没勇气说第二次了。 叹口气,取了个厚实的斗篷盖在他身上,花梓极小心地骂了句:“猪一样!”脸上浮现难掩的笑意,自己都未察觉。 待花梓转身,白玉曦蓦地睁开眼,皱着眉头瘪着嘴,仿佛吃了无数个哑巴亏,有苦难言。 本想小憩片刻,一不小心过了头,若不是有人拍门,花梓怕是会一觉便睡到翌日天明。 睁眼时,骤雨初霁,窗外一片静寂,月光透过窗格子在地面画出规整的图案。 拍门声不急不缓还带着丝怯生生的味道。 花梓皱着眉头从榻上爬起来晃晃悠悠去开门。 她揉揉惺忪睡眼,见祁桀正襟危立站在面前。 白玉曦!白玉曦还在屋里呢!她连忙转,却发现屋子空空,只余地上一方斗篷,燃着火一样的大红。 她舒了口气,随即又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安心还是失落。 “白桑姑娘。” 花梓顿时吸了口冷气,祁桀这是吃错药了吗?平日里都是小姐姐小姐姐的叫,今日怎么这样中规中矩。 “白桑姑娘?”祁桀见她愣在那里又唤了她一声。 花梓这才尴尬又疑惑地笑笑:“你怎么来啦?你额上的伤还疼吗?那日都怪我……我……” 她话未说完,祁桀的笑容便荡漾开来,夹杂着半分羞赧:“桀此次来便是要感谢白桑姑娘的撞击疗法,治好了桀的头疾。如今,桀想起很多往事,自觉十分对不起白桑姑娘,特来请罪。” 这一番话几个转折承接让花梓一时没有回过味儿来。 寻思良久,花梓福至心灵,看样子祁桀不灵光的脑子此时似乎灵光了,所谓撞击疗法就是撞在石头上那一下。 她不禁咋舌,原来白玉曦是做了好事不留名,转身拂袖去,深藏功与名那类型的,那天,是白玉曦扯着祁桀的胳膊致其头部猛烈撞击山石的。 如今祁桀糊涂,将这功劳算在自己头上,倒也不错。 可转念一想,顿觉寒霜四起,在痴儿和断袖儿子之间,祁庄主更喜欢哪种呢?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也许,对祁庄主而言,有个断袖之癖的儿子还不如有个傻儿子来得划算呢。若祁庄主发怒了,她还能否在此处安享“壮”年?不行,不能如此莽撞便接了这话儿,不建功也不出错是为上上策。 “哪是什么撞击疗法,是你福气好,不小心撞到山石上,这可不是我的功劳。”花梓连忙推脱,顺便岔开话题:“你又因为什么觉得对不起我呢?” 祁桀一本正经道:“姑娘不要谦虚了,桀已将此事禀告家父。” “什么?你家父,不,是庄主,庄主怎么说?”花梓都慌了,顾不上请他进屋坐,两人就站在门口,潮湿的冷风吹进屋子,花梓却一身冷汗淋淋,心中默默无语两眼泪。 “他什么也没说,只问……只问……”祁桀犹豫半晌,花梓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终于他嗫嚅道:“问我是否还想娶白桑姑娘。” 他声音细如蚊蚋,然字字刺耳,花梓心想,完了完了,若祁桀忘了断袖之癖,就会整日里絮叨着娶她,若他想起了自己的断袖之癖,祁庄主定然十分生气自己将祁桀的痴病治好。 为今之计,只能一口咬定不干她事,并不是她治好的祁桀,转念一想,本来也不是她治好的,明明是白玉曦的“功劳”。 可他人呢?不见了! “我……” “我……” 两人同时开口,花梓愉悦的笑道:“你先说。” 祁桀笑得有些腼腆:“原本,我就有心上人,后来脑子不清楚,便把他忘了,我说过许多浑话,要娶白姑娘之类的,都是无心之语,如今我重拾记忆,还望姑娘莫要怪罪,成全我与大黑。” 他一拱手,一行礼,花梓心中豁然开朗。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七十七章 闺蜜 - 小女有疾 - 莫采 “你那时跟小孩子一样,童言无忌,谁会放在心上,你就安心吧。”花梓生平第一次被人倾诉爱慕,结果却成了一场闹剧,然心中还是十分欢喜,能够不伤害别人感情的同时全身而退,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至于什么撞击疗法,真的与我无关,千万不要谢我。” 花梓托着祁桀双臂,将他身子扶正,心中十分忐忑,只希望祁凌风别再打自己的主意,也不要迁怒于自己。 送走祁桀,她兀自盯着红斗篷发了会儿呆,刚醒来不久,毫无困意,见窗外月光皎皎,一时忍不住出了门。 山坡上的花草悬着雨珠,好似满天繁星滑落人间,铺了一地的星光璀璨。 她虽觉得美,心里却空荡荡的,一路下来,半个人影儿也没瞧到,最终失落而归。 推开门,又关上门,屋内除了地上格格框框的月光,漆黑一片。 她靠着门小声嘀咕:“来无影去无踪的,走了也不打个招呼,只言片语也不留下。” 忽然角落里腾起烛火,照的一室通明。 她定睛望去,白玉曦正坐在那里挑灯芯。一派闲适自得的模样。 花梓愣了半天,方开口问道:“你……不是走了吗?” 白玉曦不答反问:“我没走,为什么要留只言片语?” “我没说你!”花梓脱口反驳,白玉曦不怒反笑,只是笑容依旧一闪而逝。 火苗渐渐平稳,他放下手中的针,从怀里掏出个碧绿的鞭子,若一条盘旋的长蛇,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花梓伸手接住,细细打量,发现不是雪碎,心中不免失望。 “哪弄的鞭子?”花梓很不客气地将鞭子缠在腰上,有个防身的物件儿总归是好事儿。 “那个藤床让我拆了。”他贴着床榻席地而坐,摆弄着手中一朵雪梨花,声音淡淡的没有情绪:“我见你睡得……猪一样,就没有叫醒你,自己去做鞭子了。” 花梓霎时红了脸。难道他那时没有睡? 那她说的那些“就此别过”,他是否也听到了? 总觉得遇到白玉曦自己的智商就有些不够用。 不过好在自己对白玉曦的惧怕日渐减少,这就好比刚来思逸山庄瞧见参天古树,心中震撼不已,深感得见此树不枉此生,于是出门,经过一处院落又瞧见另一棵参天古树,心中诧异的同时与前一棵进行对比,走着走着又瞧见一棵,又瞧见一棵,又一棵,于是再也没有力气惊讶了。 白玉曦喜怒无常的模(德)样(性)她司空见惯,日子久了便不再担心畏惧,反而处之泰然,若得了空,还会将他近几次发火的行止进行对比分析,总结出他脾气是否见长,阴阳怪气的毛病是否改掉一些,气极之时是否冷笑等等。 之后几日,祁凌风并未找过花梓,她心中安稳许多,可白玉曦赖着不走也着实是个问题,且来去如风,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又不知何时忽然消失,神出鬼没的。 她永远都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也没有那个心思去想。 祁桀很少去找她了,大黑却频频往她院中跑。 一改往日冰冷的仇视,大黑俨然将花梓当做了闺房密友,让花梓十分为难。拉着一个如此黑的汉子喊妹妹,如何强悍的心脏能够承受? 偶尔,花梓会幻想,拉着白玉曦的手轻唤白妹妹,心中一阵窃喜,然而从来不敢尝试,只怕横尸街头。 “明日上元节,你可知道?”白玉曦摸着雪球的头,盯着盆子里的青蛙,眉毛微微颤抖。 “从哪弄的青蛙?”花梓望过去,雪球正享受它独特的人间美味。 “我若告诉了你,还如何收买这狐狸?”白玉曦抬手继续道:“上元节我送你个礼物,若你喜欢,便要答应随我下山。” 花梓扶着玉竹屏风,学着白玉曦的阴阳怪气笑的冰冷冷的:“你看我像赌徒么?” 言罢,捧起一本关于针灸穴位的册子,细心钻研。 白玉曦享受着花梓的阴阳怪气,感觉好似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又陌生又熟悉,让他心里觉得十分踏实。 “曾经,你也常常这样与我斗嘴,很好。” 白玉曦总结似的陈辞,让花梓哭笑不得,难道他是毒舌到天下无敌,难得遇到个对手,所以才给了好评? 她从师父与白玉曦口中或多或少了解一些,貌似自己失忆前十分威武霸气,性格也有一点乖戾,虽然与白玉曦相比简直云泥之别,可较之寻常人也似乎不太正常。 她时常暗叹,幸好失忆后她变得不再那么白玉曦了。 翌日,天气晴好。 “小姐姐,大不了,我就死了罢!” 听到这称呼,花梓心中凛然,再抬头看着黑黝黝的脸,嘴角便莫名抽动,半天才挤出个面瘫一样的笑容,拍着大黑的肩膀劝慰道:“天将降真爱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心志,饿其心志,空乏其心,行拂乱其心志,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爱。” 大黑十分崇拜又温柔地望着花梓:“多谢神医姐姐提点。” 花梓抽了半口凉气,心想祁桀的痴病似乎传染给了大黑。 “小姐姐,从今以后我便整日里干活,不吃饭,什么都不吃,自己让自己不痛快,如此一来便是饿了心志,苦了心志,劳了心志,乱了心志,日渐消瘦,形同枯槁,若阿桀瞧见,定会十分心疼,妙哉。” 他一拍手,满面喜色映花红。 忽然白玉曦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他被庄主关着,如何相见?若不能相见,你便是成了饿殍又谁会心疼?” 大黑警惕地盯着屏风,可听完白玉曦的话,竟潸然泪下,眼睛红彤彤的,一扫喜悦之色,全然没了主意。 随后,又有些嗔怪地望着花梓,好似责怪她想了这么个馊主意。 花梓心中喊冤,明明是他自己曲解了话中的意思,又怪得了谁? “姐姐,你屋里怎么藏着个男人?”大黑的眼神含着几丝鄙夷,以为花梓与庄里哪个拜师的男子暗生情愫。 花梓也不见怪,想着无论如何,当初也是情敌,偶尔针锋相对一下,也是情有可原。 可如何解释呢?到底白玉曦是偷偷摸摸潜入山庄,若被人知道定要被撵出去。 这是件多么有损她神医名声的事情啊。 思索片刻,白玉曦却不作答,好似他自己惹了祸想把麻烦统统甩给她。不过也幸好他没有自己解决,否则定然会将她的神医名声毁的尸骨全无。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七十八章 扑空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左思右想,支支吾吾了半晌,忽然脱口嚷嚷道:“啊,我家狐狸成精了!” 大黑之后的反应印证了花梓先前的猜测,祁桀的痴病果然传染给了他。 “呀,狐狸精,我倒要瞧瞧多美,可有我美?”大黑抚着脸庞,朝屏风走去,他近日来愈加妩媚冻人,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会让人头皮发麻。 眼看他离屏风越来越近,花梓忽的拉开他,笑嚷着:“不行不行,它还未修炼成形,会吸人魂魄,你若魂魄被它吸去了,就再也见不着阿桀了。” 大黑果然停了脚步,沉思良久,漠然道:“那……那切莫要让阿桀瞧见这狐狸。” “……” 他竟然真的信了! 白玉曦望见窗外海东青的影子扑闪着翅膀,默然开口道:“若要相守白头,也不是没有法子!” 大黑忙瞪圆了眼睛,急声问道:“什么法子?快说!”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给祁桀生个一儿半女,祁庄主定会许你二人婚事!”白玉曦说的一本正经,声调毫无起伏,平静无澜。 大黑却如何也平静不了,跺着脚嚷道:“你们取笑我!” 随后,抹着眼泪夺门而出。 花梓见大黑出了院门顿时捧腹笑道:“你也太不懂风情,不晓得怜香惜玉了,可怜了我的大黑妹妹。” 白玉曦没搭理她,急急忙忙出门去了。 雪球跟在白玉曦身后,也急急忙忙跑到门外,抬头望着天上的海东青,神色忧郁。 …… 一条幽然小径,弯曲盘延,自下而上直通思逸山庄。 路旁是青松斜倚,翠竹如玉,一片花草丛生挂着山间雨露。 沐冷尘急匆匆走在前头,身后一行人十分齐整,花勿语,萧叶醉,狼女,还有杜卓,最后面是南宫云笙和凝馨。 许是将要见到花梓近乡情怯,凝馨低着头,走得格外慢。 沐冷尘走的那样匆忙,估计也没所谓情怯,已然被玉花梓打击的破罐破摔了。 “花梓姐姐真在山上吗?”花勿语拉着萧叶醉的衣袂,累的腿脚发软,这山路还真有些陡峭。 “除了思逸山庄,似乎我们都找遍了也不见人影。何况,白玉曦没理由骗我们。”萧叶醉折了朵扶桑花戴在花勿语头上,从容一笑。 “最前头那人是谁?看起来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我不喜欢。”花勿语撅着嘴巴指向沐冷尘。 萧叶醉点了下她光洁的额头:“你喜欢什么样子的?萧大哥给你做个媒!” “呸!呸!呸!不害臊,我只喜欢叶姝姐姐一个人,旁人再入不了我眼。”花勿语抬着脑袋一副傲视天下的模样。 萧叶醉皱了皱眉,戏谑道:“我也入不了姑娘的眼?我打算用美色诱/惑你,让你不再爱你的叶姝姐姐,然后,我再抱得美人归,把你的叶姝姐姐娶回家。” 言罢,他哈哈大笑起来,山间回荡着朗朗笑声,气的花勿语一跺脚,嚷道:“不要脸,你再这样我就把你推下山去!” 杜卓在后头一副自怨自艾的模样,十分凄楚。 狼女本打算一个人偷偷离开嫣红楼去寻花梓,谁知被杜卓堵了个正着,月朗风清的夜晚,他就跟个影子似的,如何也甩不掉。 问他为何跟着,他支吾半晌说了个鬼都不信的借口:“我要保护嫣红楼的每一个姑娘!” 于是,一贯自认风/流倜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迷霎万千少女的杜卓,首先遇到了沐冷尘,觉着此人眉清目朗,与自己似乎不分伯仲,心中有些不快却也未曾介怀。 于是,他又见到了南宫云笙,那种王家风范让他颇感压力,便随便找个借口,认为云笙的气质颇为庸俗,心中顿时舒畅许多。 可是,当他遇到了萧叶醉,整个人都自暴自弃,放弃治疗了。 所以,这一路,他的情绪十分沮丧又低迷。 看门的小厮通报了管家,管家又通报了庄主,一行人行至思逸山庄正殿并未遇到任何阻碍,进入前殿时,祁凌风好似早已等在那里许久。 茉莉花茶的清香四溢开来,解了众人一路的疲惫。 祁凌风望着沐冷尘道:“老夫久不下山,并不知道花梓过得如何,那日,小儿将她带回,我本认出了她,只是不同往日,她脸上多了三道疤,我问她可是花梓,她对老夫说自己叫白桑,且并不认得我,我只当自己认错了人,可怎曾想,竟真的是她,老夫真是糊涂啊。” 他急急忙忙说完一席话,未待沐冷尘应声,便又笑道:“众位不要担忧,老夫已差人去唤花梓过来。” 众人刚刚落座,就见管家匆匆跑来附在祁凌风身边耳语几句,祁凌风霎时锁紧了眉头,待管家退下,祁凌风方叹道:“管家说,花梓已经下山了。” 花勿语立时不高兴了,瞪着萧叶醉抱怨道:“我就知道,白玉曦才没有那样的好心肠,花梓姐姐定是让他掳走了。” 霎时,一室悄然。 云笙紧紧握住凝馨的手,将她揽在怀里,却如何也化不开她眉间的愁云惨淡。 杜卓瞧见了,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身旁狼女的手,终于,还是没敢握上去。 …… 岐水河畔,残月如钩。 花梓仍在赌气,直望着天边茫茫一片的幽蓝如墨。 流水潺潺,冲破颓败的枯叶,带走一路的春寒料峭。 花梓暗叹,思逸山庄不愧是出了名的奇山异水,四季长青。 其实,白玉曦携花梓下山之时,已见到萧叶醉一行人,花梓睁圆了眼睛正欲开口,白玉曦一把捂住她的嘴,拉着她飞向远处一株古树处,直至萧叶醉他们走远了,再瞧不见半个人影儿。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白玉曦,直到四肢僵硬,方晓得,不知何时已被白玉曦点了穴。 他这不是绑架吗? 一路风餐露宿,花梓默默无言,心中汹涌,无心赏景。 岐水之端,正是无影宫。 “你有什么不痛快?见不到沐冷尘就这么难受?” 白玉曦眼中藏着怒火,指骨稍一用力,“咔吧”一声,手上的干枯树枝瞬间折成两截,被随手扔到身旁的火堆中。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七十九章 紫衣 - 小女有疾 - 莫采 火苗燃的正盛,腾然窜起,将初春未至的清冷吞噬得一干二净,然花梓觉着冷,白玉曦也觉得冷。 他本想让萧叶醉和狼女劝花梓下山,这也就是他曾说过,要送给花梓的上元礼物,却未曾想,沐冷尘这个狗皮膏药也跟着来了。 而事实上,花梓早忘了沐冷尘与自己的恩怨纠葛,她又怎会惦记他? 只是乍一看到了狼女,勿语和师父,心中一时委屈难抑,想找个怀抱大哭一场,却未能如愿,所以心里不痛快。 她也不愿多做解释,本也不想在意白玉曦如何看待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 蹲在河边,清冷的水托起裙角,将其上的细碎花纹染上一层凉丝丝的味道,一不留神便绕上指尖,直达心底。 身后是颓然破败的茅草屋,几处围墙已是断壁残垣,孤零零横在那里,一侧是白晃晃的月光,一侧是暗沉沉的阴影。 她听到白玉曦起身的簌簌声,随着一阵风声,她头上就蒙了件衣裳,霎时暗无天日。 她掀开头顶的衣服,回过头时,他已躺在茅草屋中一处看着还算干净的草堆上,闭目凝神。 她晓得他没有睡,谁会睡得这么快? 摸摸手中厚实暖和的大氅,她几欲开口,却最终未能说出半句话来,只是缩着身子,紧了紧身上的墨黑大氅,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既然身上暖和了,也有了力气,该琢磨些什么呢? 当然是逃跑!可她还没开始琢磨呢,白玉曦就清清冷冷地开口了。 “父亲生前随身携带的弯刀为贼人所盗,你若不愿随我去夺回,便尽管离开。” 言罢,他紧抿着嘴唇,再不愿多说一个字,枯叶盘旋,他长长的发,铺开在月下,仿佛凝了许多年的心事。 花梓听闻此话倏然止步,还没回过神,却听到不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 “呆头鹅,你用力点儿。” 是个姑娘,声音清脆悦耳,其间夹杂着欢快的笑声,好像思逸山庄上的绣眼鸟,空谷回响,幽幽然醉人心扉。 “闭嘴!”这是个男子的声音,沉闷严肃,近乎训斥,十分不解风情。 “啊~啊~哎呦~你这个禽/兽~” 霎时,花梓的脸像火烧云似的,通红通红的。 白玉曦斜睨着她的脸笑得异常诡异,言语里尽是挖苦:“你懂的真不少!” 花梓猛一回头,又立时低下头去,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在嫣红楼的时候,杜卓整日里道貌岸然的捧着书册子,摇头晃脑,一日闲来无事,花梓随手翻看他的书,竟一水的**,夹杂着情情爱爱的故事,她看了几个故事觉得挺有趣的,顺带着也就将鱼水之欢什么的也看了个明白。 可如今白玉曦这样说,她心里却不是一般的难受,只觉得从心底往外泛着羞耻感。 此时,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的响声,是枯萎的林叶被碾碎的声音。 花梓打起精神,白玉曦却依旧悠哉地躺在那里,不动声色,依旧轻阖双目,恍若未闻。 “呆头鹅,我若死了,看你怎么交差,丢的那些个宝贝,可不在我身上,你得罪了我,这辈子也别想再找回来!喂喂,你慢点儿,你真是禽/兽,对,你就是禽/兽,一只呆头鹅,可不就是禽/兽么!恩将仇报,不知好歹,跟块木头似的,又哑又聋的……” 残月挂柳梢,月光顺着尚且光秃的枝条清流而下,四下一片寂静,只偶尔几片叶子簌簌作响,深夜的郊野四处散发着颓败的气息,春意尚早。 故而这女孩儿一连串的絮叨抱怨显得格外突兀,透着诡异。 “哎?前面有火苗!”姑娘声音里雀跃着欢喜,随后,一抹紫色身影从林子幽暗处跳出,愈加清晰。 紫带轻舞,一张素净小脸嵌着一双秋水明眸,一声轻笑,两弯梨涡将清冷的月色染上一抹浓浓的恬美。 她跑的姿势极怪异,近了才发现,她双手被缚举在眼前,绳子的另一端延伸至黑暗处,仔细一看,才瞧见她身后一男子骑着高头大马从黑暗中不紧不慢走了过来。 花梓忽然想到刚刚二人的对话,又瞧了瞧两人之间那根绳子,恍然大悟。 看来那些春花秋月的云雨故事,还是少看为妙。 别说,这男人还真的是个木头样儿!笔直的腰板儿,一丝不苟的衣着,毫无表情的脸。 花梓向白玉曦的方向靠了靠,心中有些忐忑,不知来者是何人,然看那姑娘,却十分面善,心中稍稍安稳。 “还有人呢,还有茅草屋,真不错,呆头鹅你快点儿!”紫衣姑娘用力扯了扯绳子,身后那马依旧步履平稳,速度丝毫也没有改变,马上的人死死盯着那姑娘,对旁人视若无睹。 手腕似乎被绳子勒的疼了,紫衣姑娘索性坐到离火堆不远处,将手腕放在腿上轻轻蹭了蹭,笑眯眯地望着花梓问:“火是姑娘生的?” 花梓摇摇头,轻声应道:“不是。” 言语间望向茅草堆上的白玉曦,他却依旧躺在那里,仿佛睡得很沉。 紫衣姑娘见身后的人走近了,方起身向前迈了几步,伸着脖子朝茅草屋里瞧。 “啊!”她忽然跳起来,向后急急退了三步,险些栽个跟头。 白玉曦悠悠地睁开眼睛,轻言道:“小姑娘,别来无恙啊。” 木头依旧还是木头样儿,只是花梓也变成了木头样儿,胸口有些闷闷的,是难以言喻的酸涩,白玉曦一向不愿主动开口与人说话的啊。 “那个黑乎乎的,你别杀我,呆头鹅你快保护我,我若死了,你拿什么交差?”眨眼间,紫衣姑娘已躲到骏马身后,气的那马低低嘶鸣一声,将尾巴甩到她脸上,她笑着拍拍马屁/股,一副讨好的样子。 花梓诧异,这紫衣姑娘端的一身好轻功,她闪向马后的动作,花梓竟未捕捉到一丝一毫。 听到紫衣姑娘的话,花梓就有些忍俊不禁了,什么叫做“那个黑乎乎的”?第一次听人这样称呼白玉曦。见到白玉曦吃瘪,她还是喜闻乐见的。 于是,她歪着头去打量白玉曦的表情,结果,很不幸的撞上他那双阴森森的眸子,深不见底,正直直望着她。 她打了个哆嗦,立时转过头去,见紫衣姑娘还躲在马后,十分害怕的模样。 “你的仇人,那一定是好人,”木头块竟然说话了,薄薄的嘴唇一张一阖,利落的翻身下马,将手中绳子递给白玉曦:“兄台,在下去拴马,劳兄台帮忙看守一下犯人。” 紫衣姑娘气的咬牙切齿嚷嚷着:“你扔了绳子我也不会跑,你个呆头鹅,你就不怕他杀了我?到时候,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八十章 紫瓷 - 小女有疾 - 莫采 木头块径自去拴马,看也未看她一眼。 白玉曦牵着她手上的绳,她躲得远远,将绳子绷的紧紧。 月光漫过,在地上画了一道笔直的阴影,晚风拂过,地上的叶子破碎着身子盘旋轻舞,绳子的影却纹丝未动。 “你不用怕我,我知道,东西不是你偷的。”白玉曦慵懒地倚在草堆上,松了手中的绳子。 那紫衣姑娘倒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一直盯着地上的绳子,随后,欢脱地向木头块离开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嚷嚷着:“呆头鹅,你怎么把我扔给别的男人?你个混蛋!” 不多时,便见木头块牵着绳子,紫衣姑娘跟在后头喜滋滋地回来了。 凉丝丝的晚风,清泠泠的月光,残败的枯枝败叶,破旧的茅草屋,燃尽一半的篝火,这样的景致下,紫衣姑娘笑得灿若桃花,明媚如**绚烂。 而她身前的木头块却依旧板着脸,阴司鬼差一样毫无表情。 花梓心中揣度着,面无表情原来也分很多种,就拿木头块和白玉曦做比较,前者虽面无表情,却透着凛然正气,后者也面无表情,却透着阴森冰冷。 两个男人,一个侧卧在草堆,一个正襟危立站在对面,皆抿着唇,面面相觑。 花梓心中担忧,不知这木头块武功如何,见他如此模样似乎是生气了。 果然,他冷然开口道:“在下信任兄台,将犯人交到你手上,不想兄台竟任她逃跑!” 紫衣姑娘立时跳脚,银铃般的嗓音随着晚风荡漾开来,一层一层如涟漪:“这是什么话?谁是犯人?我才不是犯人!我是自愿跟着你走的好不好?再说什么叫逃跑?你哪只眼睛见到我逃跑了?” 白玉曦待她发泄完毕,方开口回道:“我答应过你什么?” 木头块愣了一下,最后抱拳朗声道:“在下唐突了,万望兄台见谅。” 白玉曦轻点点头,重又闭上眼睛。 木头块坐到篝火旁,紫衣姑娘也连忙坐到他旁边,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 花梓站在水畔,木头块朝她微点了点头,她微微一笑也点了点头。 紫衣姑娘瞧见了,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盯着花梓做了个鬼脸,又不解气的白了她一眼,方转过头笑眯眯地瞅着木头块。 花梓这才仔细打量木头块的衣着,是上好的银色织锦长袍,腰间一把短刀,精巧别致,嵌着琉璃宝石,十分夺目。袖口的同色花纹繁复考究,是规整的九宫格。 他身躯颀长,骨架很大。眼睛很黑,眉毛浓密,嘴唇却薄薄两片总是抿成一字。 紫衣姑娘见花梓一直瞧着木头块,在一旁做着各式威胁恐吓的表情,待花梓瞧见她时,已扭曲的不成样子,着实把花梓吓了一跳,立时低下头去。 天边是沉沉的夜色,几点星子疏落间离。 花梓默然走到白玉曦身旁躺下,两人隔着一人的距离。紫衣姑娘回眸望向她,撇了撇嘴,花梓微微一笑,那姑娘瞧见花梓冲着她笑,竟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瘪着嘴,瞪圆了眼睛又垂下蝶翼一般的睫毛,转过头去。 “你认识那姑娘?”花梓悄声问道。 “嗯。”白玉曦依然还是那副模样,未有改观。 “你们很熟吗?”花梓知道这话不该问,可说出口又收不回来,且如果重新来过,估计她依然还是会问出口。 白玉曦终于睁开眼睛,瞥了眼花梓紧张的面孔,又望着天边残月,声音冷冷的:“不熟,她叫紫瓷。” 花梓眉头轻轻蹙起,若说不熟便不熟,为何要特意说出那姑娘的名字,难道特意提醒自己,他对那紫衣姑娘的名字念念不忘? 她遂扭头转过身去,直勾勾盯着一块秃光光的泥土坯不再说话。 紫瓷,紫瓷,倒是很好听的名字,不像自己的名字这般寒酸。 花梓,花梓,越琢磨越觉着俗气。 “你为什么生气?”半晌过去,白玉曦的声音才清清冷冷响起来,吓了花梓一跳,她本已朦朦胧胧有了睡意,也以为他早睡了。 “我哪有生气?你怎么还不睡?”花梓讷讷地轻声询问。 夜色太浓,让人不敢言语。 此时紫瓷与木头块已躺在对面另一处草堆上,悄然无声,也不知是睡是醒。 “你不睡,我睡不着。”白玉曦声音轻轻地,柔柔的,他顺势翻了个身,面对着花梓侧卧着,右手撑着额角,一头黑发在掌中静静流淌,直滑落耳畔铺上杂草。 花梓听到他的话,忽地转身,正撞见他含情脉脉的眼神,只觉得恍惚似在梦中还未醒来。 花梓揉揉眼睛,脱口而出:“是你做梦了还是我在做梦?” “都在做梦!”白玉曦翻个身,背对着花梓,不再说话。 忽然他身子僵住,动弹不得,花梓纤细的手指正慢慢攀上他的肩膀,映在月光下,有些苍白。 手指越过肩膀,爬到他身前,白玉曦霎时忘了呼吸,耳畔是她轻轻的呼吸声,柔软细腻,携着淡淡的温热。 她静静抱着他,许久,轻声念了句:“趁着做梦,把该占的便宜都占了才好。” 白玉曦哑然失笑,看来她何止懂得多,简直无师自通。 “呆头鹅,你看看人家两人多甜蜜,”紫瓷撅着嘴巴向木头块的身边凑了凑,木头块立时挪动身子,跟她保持“一绳”的距离。气的紫瓷哼一声,扭过头去。 夜色浓稠如墨,月光清冷单薄,花梓酣然入梦,白玉曦却一夜未眠。 晨雾还未散尽,天空还泛着淡青色,花梓睁开惺忪睡眼,只觉着胳膊酸疼。 眼前是浓密的黑发,落入薄纱一般的晨雾中,不甚真切。 忽然她瞪圆了眼睛,双手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她能感受到他温暖的掌心,包裹着她的手贴在他身前,还有他乌黑的头发随着她的鼻息微微颤动。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若吵醒了他,他定会挖苦讽刺抑或勃然大怒! “呆头鹅,你看,我给你烤了只兔子,我一早起来抓的,本来我舍不得杀它,可是想到不杀它你就要饿肚子,最后心一横,照着兔子面门便来了那么一下,你看你看,可香了。”紫瓷的声音如铃铛一般清清亮亮的。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八十一章 取暖? - 小女有疾 - 莫采 白玉曦微微一动,花梓立时抽回手,迅速起身,随声附和道:“这味道确实鲜美。” 紫瓷扬着头颅娇笑道:“鲜美也不给你,嘿嘿。” 木头块正闭目端坐在草堆上,静心凝神,此刻悠然睁开双眼,看了眼紫瓷,声音跟木头片一样没有味道:“你是想贿赂我还是在上头下了迷药?” 隔着浓浓的晨雾,花梓依然瞧得真切,紫瓷白皙的小脸胀的通红,一双大眼睛盛满了泪水,但终于没有落下来,最后竟笑着吃了口兔肉,蹲到木头块身边,扬声道:“你看,没有迷药的。就当我贿赂你罢了。” 她将兔肉硬塞到木头块手中,又捡起地上的绳子,三绕两绕便将双手又紧紧缚住,花梓皱了皱眉,她清晰看到紫瓷手腕处被绳子勒出了青色淤痕,已深的有些发紫。 待花梓转过头时,白玉曦正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 透过雾霭,可以瞧见远处的天空一片澄清,荡着几缕云丝,漫过远山重峦。 还未及她开口,白玉曦便挑高了声音叹道:“趁着别人睡着,把该占得便宜都占了,一睁眼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可怜我连顿像样的早饭都没有。” 花梓懵然回头,又一次撞上他那双含情脉脉却依旧深不见底的眼睛,心中一慌,忙低下头去,只觉得脸上热的很,急急走到他身旁,打开包袱,抓出个硬邦邦的饼子,直直塞到白玉曦口中,忿然道:“早饭!” 白玉曦倒不愠不火,拿着饼子吃的一派从容闲适。 花梓稍稍放松了些,回想夜里的梦,心中悸动,难道那不是梦?是真的? 她懊恼地皱着眉头咬着嘴唇,日后该如何相处? 怎能连梦境和现实都分不清了呢? “你看呐,他们多甜蜜,你就不会对我好一点儿,他俩昨晚是抱在一起睡的,一定很暖和,你非要离我那么远睡,昨儿晚上有多冷你知道吗?你看我嘴巴都冻得没了血色,脸也白惨惨的,好端端一朵娇花就被寒霜露珠给打成这幅模样,你连看都不看一眼!” 紫瓷一边搓着双手一边做出一副很冷的模样,可木头块闷着头吃兔肉,理也没理她。 花梓听着紫瓷的话,偷偷瞟了眼白玉曦,他又是用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瞧着她,一边又低头咬了口饼子。 她实在呆不下去了,拽着裙摆朝河畔走去,身后传来白玉曦的声音:“多谢玉姑娘昨夜为在下取暖。” 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 花梓听闻,立时加快了脚步,心想不就以为是做梦,占了他点儿便宜,至于这样报复吗?从未见他像今日这般多话。 日头还藏在山中未肯露头,河面是迷蒙的晨雾,纠缠缭绕,仿佛浓浓的情绪,如何都挥散不去。 河水潺潺流过,已不似那般湍急,模糊的天空映在水中,仿佛摇摇欲坠,花梓站在河畔,粉面绯红,若日落霞飞,为淡淡的晨光染上一抹绚丽。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霎时一片惨白,是时候清醒了! 花梓就着河水洗了脸,忽觉得头疼难抑,如万针穿透颅骨,来势凶猛,她脑中一片黑暗,只剩绵延不绝越演越烈的疼痛,整个人跌到了河水里。 冷,很冷,比那日跳入湖水的时候还要冷,仿佛从心口传来的寒意向外游走,河水的冰冷顺着四肢向心口蔓延,霎时寒意遍布全身,而脑中的疼痛却丝毫未减。 直至没了意识。 “你不是叫花子吗?”沐冷尘的声音倏然传到脑海里,无比清晰。 “你怎么知道我叫花梓?”这是自己的声音,虽十分陌生,但确实是自己的声音。 “嗯,我看出来了。” 她忽的睁开眼睛,睫毛上还挂着点点水珠,晨曦中如剔透的水晶,眼前是淡蓝的天空,十分明朗,没有了雾气,清晰澄澈,一望千里。 “冷尘。”花梓讷讷然开口,胸口某个地方很疼很疼,好像要裂开一般。 身边人一声冷哼,随后便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她侧过脸,看到白玉曦离开的背影,还有一旁浑身湿透的木头块。 紫瓷正坐在木头块旁边,虽缚着双手,却忙忙碌碌为他拧干衣服的水,为他擦脸上的河水,其间还不忘偶尔像花梓投来防备又厌恶的眼神。 “你干嘛要去救人,你淹死了我怎么办?”紫瓷一边照顾着木头块一边数落着,约略地带着哭腔。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样的盗匪是不会明白的!”木头块字字铿锵。 紫瓷给他拧衣服的手顿了顿,抽抽鼻子连声道:“对对对,只有您胸怀大义。” 花梓本想起身道谢,却一丁点儿力气都没有。 手指划过地上的枯草,枯草下是春草的嫩芽,在一片还未散去的枯枝败叶中,这一点绿格外刺眼,她怔怔望着远处的天,远处的山,和眼前的树,听着耳边的水声风声,觉得前所未有的凄冷无助。 那些迷蒙的往事仿佛就在眼前,嘲笑着她,戏弄着她,就好似白玉曦每次心情好时,偶尔也会对她冷嘲热讽。 她听到脚步声,蹦蹦跳跳的,知道是紫瓷,遂睁开眼望去,紫瓷停在她身旁,举着被缚的双手,歪着头,唇畔生花,慢慢绽放,爬上眼角眉梢,最后醉入两湾甜腻腻的酒窝,十分可人。 紫色的软烟罗随着清风飘荡开来,若曼妙的水仙花开,婀娜了身后的一片苍茫。 “那个黑乎乎的果然不是好人,昨儿夜里还占着你的便宜,今儿便翻脸不认人,”她蹲下身来,费力的为花梓扶脉,忽然脸上神情大骇,瞪圆了眼睛瞧着她嚷道:“难怪你头疼呢。” 触及肌肤,花梓发现,紫瓷的手指温热柔软,扶在腕上十分舒适,然听到她的话,立时正色问道:“我可是生病了?”然心中想的却是,若生病了,该扎什么穴位好呢? 白玉曦立时站起身来:“你不要多管闲事!” 他心中并不想花梓知道……所有的一切,尤其是她体内的毒素。 更害怕她拿出九九八十一根银针在他面前自戕!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八十二章 同行 - 小女有疾 - 莫采 “她得了风寒!你是怎么照顾她的?半夜只顾着自己暖和,身边的人也不懂得呵护一下,黑乎乎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人,虽然比木头块强那么一点点,不然怎么说我命苦呢?我整个人就是一个比悲伤更悲伤的悲剧,一个比苦瓜更苦瓜的傻瓜!”紫瓷絮叨起来便没头没脑且没完没了,毫不在意花梓尴尬的样子。 而白玉曦本听到她说风寒,心中去了几分不安,然越往后听越觉得不堪入耳,且喋喋不休。 他眸子里翻卷着黑暗,仿佛随时都要卷个天翻地覆! 还好,紫瓷倏然停了话篓子,挑着眉毛走到木头块身旁,小心翼翼轻声道:“其实你挺好的,我刚刚是在开玩笑。” 白玉曦依旧那副恹恹的样子依在残垣处,望着远处渐渐明亮的天空,毫无情绪的声音漠然想起:“该上路了!” “瞧那声音,搞得要上黄泉路似的。”紫瓷瘪着嘴,冷言挖苦。 “放心,我们一同上路!”白玉曦阴阳怪调的笑声让紫瓷觉着头皮发麻,他那张脸上却一丁点儿笑意都没有,十分诡异可怖。幸好是白天,就这副模样若放在昨儿夜里,生生可以用来驱鬼了。 当初见到白玉曦之时,紫瓷便知道,这绝对是个鬼见愁,因她姐姐都对他畏惧三分,何况常人。 苍林茫茫,枯叶杳杳,水声透着清冷将不甚明媚的晨光稀释蚕食。 “谁同意一起上路了?”紫瓷不高兴了,声音里透着慌乱。 “兄台是否介意?”白玉曦只望向木头块。 木头块正闭目凝神,闻言,只点了点头,说出的话一板一眼:“甚好!” 白玉曦立时瞧向紫瓷,她不高兴地嘟着嘴巴,坐在那里望着每日里除了闭目凝神就是闭目凝神的男人,心中是难解的抑郁。 风过云散,耳畔几绺儿头发划过酒窝爬上唇畔,她甩甩头,气的“噗”一声,将头发吹走。 花梓看在眼里觉得这姑娘很好笑。 休憩少顷,身上也有了气力,花梓支撑着坐起身,头疼也渐渐淡去,只余剧痛后怅然若失的大片空白。 有些人是甘愿糊涂,有些人是不得不糊涂,她属于后者,希望自己能慢慢变成前者。 可事与愿违,这不仅违背本心。 一次次头疼,一次次恍然徘徊或闪现在脑中的画面和声音,一如遗失很久的折子戏,忽然重逢,心头荡着的,都是未了的心事和迷茫的猜想,偶尔还品尝着似有似无的情绪,陌生又熟悉,好似甜腻的毒/药,让人贪恋却又畏惧。 因她似乎再难将折子戏完完整整呈现眼前,拾起的只是零星片段,让人不断的想去看完整个故事,却总是不能如愿。 日子久了,便失落,迷茫,最后连这片段都觉着是有毒的,让人没了兴致和愉悦。 白玉曦终于还是向她走来,花梓低着头,白玉曦拦腰将她抱起。 紫瓷立时跳起来拍着木头块的背:“呆头鹅,呆头鹅,你看,你看啊……” 木头块睁开眼,立时又闭上,郑重道:“非礼勿视,是为君子!” “不看拉倒,反正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小女子,随便看。”她吧嗒吧嗒嘴巴,看着白玉曦将花梓抱到茅草屋里。 恰巧被一处断墙挡住了视线,她有些不甘的向前疾走了几步,眼看便能窥到屋内的人,蓦然觉得绳子一紧,顿时气的直跺脚,这绳子就不能再长一点吗? 花梓一直盯着白玉曦,想捕捉到他眼中的一点情绪,最后终于放弃。 白玉曦从随身细软中找了身男子衣裳交到她手里,冷言道:“换上,好上路。” “为什么?”她抬头,是他身后乌黑长发。 他未置一语,向前走了几步,守着门口正襟危立。 花梓抿着嘴巴笑了笑,看来他还是怕自己着凉,没有不顾自己的死活。 那些七零八落的记忆怎么也敌不过他半句温言细语。 一身墨色长袍,宽衣大袖,两袖清风,暗色绣纹简单却精致,花梓穿在身上只觉神清气爽,从未有过的舒适,因为,太过宽松,俨然下摆已拖到了地上。 白玉曦上下打量一番,抽出腰间的剑,对准下摆,便是一挥,“刺啦”一声,被齐齐撕去一圈,这样便刚刚好盖住脚面,虽依然过于肥大,至少不再拖沓。 本就玉兰花般清素的脸庞,此刻托在一袭黑衣中,更显得洁白如玉,端的一个俊俏佳公子,脸上那两道疤倒是真的给她添了三分男人味。 “简直一个大黧鸦带着一只小黧鸦,哈哈!”紫瓷看着白玉曦和花梓笑得捧腹,其余三人皆盯着她不知道哪里有趣,最终紫瓷被盯得心慌,再也笑不出来,此事作罢。 花梓不知白玉曦要去哪里,不过他说要寻回父亲的弯刀,她便跟着了。也许,这只是自己给自己找个名正言顺跟着他的理由罢了。 一行人走的极慢,只因紫瓷步行。 木头块牵着她手上的绳子且行且止,步调极其缓和,紫瓷一路走一路玩,偶尔还摘个花折个枝,不胜雅致。 一路寥寥无几的闲谈,得知木头块本不姓木,名头块,也不姓呆,名头鹅。 他姓秦,名逸。 花梓心中品评着,紫瓷,秦逸,名字也十分般配。 只可惜木头块身上半点儿也没体现出这个“逸”字的精髓,一板一眼,冷血木讷。 花梓不由心生感叹,唏嘘不已。 白玉曦漫不经心问道:“在想什么?” 花梓依旧凝视着前方的秦逸,做出普度众生的深思状:“研究一下哪些穴位可以治疗木讷呆板。” 白玉曦立时噤声,希望在她眼中,自己是个健康的人,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 难以想象秦逸好端端一个七尺男人最后脱发,失忆,浑浑噩噩如胡大夫一般是何等凄惨。 从此事看,花梓已将毒针伸向了心理医学,一旦展开临床试验,那将是一场医学史,人类史上的大劫难。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八十三章 紫陶 - 小女有疾 - 莫采 当花梓见到紫瓷的姐姐时,实在难以想象,那竟是紫瓷的姐姐。 一头苍苍白发,一脸的冰冷肃穆,对比之下,白玉曦竟显得十分和善好相处。 “要么我带你走,要么我杀了他!”紫陶的眼睛像秋水结冰,还是厚厚的冰层,万年不化的模样。 衣带绕过酒香徜徉在弥布的潮湿空气中。 她头发长过楚腰直垂如流苏,眉清目秀却携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紫瓷曾对此进行深刻分析,得出结论:“说白了,就是没有人情味儿!” 一片寂静,窗外是缠/绵细语,淅淅沥沥,洒下一片清冷。 她身上的长裙似乎经过太多风雨雕琢,已失了原本的紫,只剩一片黛蓝,既不清雅,也不明亮。 若这样一位冰山美人立于绵绵细雨中,长剑所指,尽是一派风流,也着实令人惊叹! 可江湖之所以为江湖,就因为它足够残忍! 她脚下是油盐酱醋酱肉咸鱼,一个不小心,几滴酱油脱瓶而出,直直飞上她冰清玉洁的脸蛋儿。 鸦雀无声,紫瓷仰望着桌上紫陶的昂然身姿,秦逸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架势依旧端坐在桌旁,别说怯色,竟是如睡着了似的,眼皮都不眨一下。 花梓细细端详半晌,认为他肯定一直在为桌上打翻的饭菜惋惜哀悼。 心想他真是个懂得生活的人,顿生敬畏。 紫陶的话别人听不懂,紫瓷可是听的明白,然未待紫瓷答话,白玉曦便倚在门扉上声音清冽:“紫陶姑娘,别来无恙啊!” 花梓听得出,话中绝对有恐吓的味道。 紫陶持剑的手微微一颤,身子一歪,险些栽倒在桌下,她冰山一样的脸庞现出细微的慌乱,花梓想,这是要雪崩了吗? 她足尖一点,霎时已出了门,不知所踪,白玉曦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啊!”紫瓷大喊一声:“姐姐要死了!”言罢也追了出去,不知她手上的绳子如何解开的。 秦逸见他的犯人跑了也跟了出去,脸上终于有了丝恼怒,可就连这恼怒,似乎也习以为常,好似眼前的戏码早已上演了无数回。 他的恼怒不是来源于犯人的逃跑,而是对一次次重复剧情的乏味厌烦。 花梓拎着细软也追了出去,这会儿,四周的食客才议论纷纷,店家回过神来,大声嚷嚷着:“你们倒是留个人结账啊,我这盘子碗都被踩坏了摔碎了,你们倒是赔钱啊!都给我回来!” 对店家来讲,江湖之所以为江湖,就因为太多人吃了霸王餐不给钱,他却没辙! 花梓顶着蒙蒙细雨寻了半晌也未见半个人影,心里渐渐丧气。 上元节已过去三日,他口中的礼物没见到,人却没了影儿,扔下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镇子。 一席凉雨将仅有的上元喜气冲刷殆尽,街上只余冷冷清清的萧索。 衣衫渐渐湿了,大朵大朵的水渍迅速蔓延,足下是青石小路,被细雨涤荡的干净细致,岁月磨损的细纹清晰可见,如阴纹雕花一般,渐渐笼起四散飘落的雨水。 忽然身后传来紧迫的脚步声,她回眸一霎,剑锋已至眼前。 花梓收了满怀的伤春悲秋,向后倾身躲过剑锋,又随手抽出腰间长鞭。 顿觉得寒意四起,她再抬头时,周围已聚满了黑衣人。 她功夫本就不好,身子又因落水还近乎羸弱,此时一人难敌众手。细密的剑花顺着鞭子纠缠而至,一时腹背受敌。 雨势渐盛,她本能地用鞭子护住自己,然可护的范围却越来越小,通体寒冷让她清晰意识到自己还畏惧着死亡,臂膀上已鲜血汩汩,顺着衣袖蔓延至手心,是粘稠的湿热。 她双手有些抖,心中如裂了缝的瓷瓶,似乎顷刻便会碎作一地狼藉。 为什么有人一次次想要杀自己,为什么白玉曦什么都不说,为什么总是头疼,为什么悦灵要害她承受那样的屈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而今,自己就要不明不白的死去了,就像从未活过一般! 她朝着天空一声嘶吼,仿佛一直以来压抑心头的苦闷顷刻释放,冰冷的雨水拍打在她细密的伤口上,早已没了痛感,变成一阵阵的无力感,面对黑压压的人影,无所适从。 雨水漫过眼帘,一切的一切都不甚清晰,只能嗅到潮湿的雨水混着浓重的血腥味儿扑面萦绕。 她麻木地挥打着鞭子,黑衣人总能巧妙避开。 实在没有力气了,却瞧见眼前出现一个高大身影,这人转身扶住自己的手,她朦朦胧胧间竟笑了出来:“白玉曦,你终于来了!” 一句轻声呢喃,仿佛用尽了周身气力,瞬间,她整个人瘫软在地。 而不远处的屋顶,白玉曦负手而立,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 沐冷尘,你若偏要跟来,就让你死了心罢。 上好的客栈,上好的客房,紫檀木透着雨水的清香,芙蓉帐笼起一厢柔暖。 沐冷尘坐在窗前,难掩面上的疲乏之态,脚下是深浅不一的雨水汇成一道细长水痕。 他微阖双目,眉头紧锁,双手随意搁在桌案木椅上,仿佛睡着了却又随时会被惊醒。 这时节的清风细雨常常绵延不绝,雨线随着冰冷的劲风斜斜越过窗棱,湿了他一头乌发满面愁容。 “白玉曦,你终于来了!” 那声低唤,如梦魇一般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也许,这就是白玉曦传信给他,让他寻来的原因吧,因为,他那样确定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 要如何挽回,自己亲手毁掉的感情? 沐冷尘用力抓着木椅的扶手,青筋凸起,这不是甘心抑或不甘心,而是根本就无法舍弃的东西,让他如何放手? “你怎么知道我是叫花梓?冷尘……冷尘……我的鞭子,我的鞭子……” 细密的梦呓丝丝入耳,沐冷尘倏然起身,坐到床榻旁,握着花梓的手,声音低柔:“花梓,花梓,我在这,我在这里。你睁开眼看看我,花梓,花梓,你别怕,我不许任何人伤你……” “哥哥!”花梓乍醒,一把搂住沐冷尘,眼里都是惊恐,噙着一层密密实实的泪花。 沐冷尘蓦然呆住,他搜寻着这句“哥哥”可能的人选,除了白玉曦,再无他人。 她可知道他不是她的亲哥哥? 或者说,压根就不是她的哥哥。 他忽然害怕了,就像那时,他望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无法追随。而此刻,他可以动,可以解释,却似乎无从说起,也不敢去说,依旧只能看着她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他忽然紧紧搂住玉花梓,整个身子微微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生怕被她发现自己并不是她的白玉曦,不是她口中的哥哥。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八十四章 求情 - 小女有疾 - 莫采 “放开她!” 冷冰冰的调子没有一丝恼怒,不知他在与谁说话,玉花梓或是沐冷尘? 花梓如梦醒般松开双手,怔怔望着门口冷眉冷眼的白玉曦,又看了看面前的沐冷尘,惊惧地向后瑟缩。 沐冷尘早已松了手,瞧见花梓的模样,心头一阵难过,眸光霎时暗了下来,仿佛繁星密布的星空忽然阴云密布,而阴云之后不是风雷交加,而是无尽的黑暗与落寞。 白玉曦走到花梓身旁,她怔怔望着他,喃喃道:“白玉曦,是你救了我是不是?” 白玉曦微微动容,她竟然没有喊哥哥。 “我还以为我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她忽然将头埋在双膝之间,好似万千重担压得她透不过气。眼中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脸颊,落在衣衫上。 白玉曦站在她身侧,温热的掌心轻轻抚上她披散开来的乌发。 沐冷尘站起身,低垂的眸子不知望向何处,悲戚戚地开口道:“花梓,凝馨说,若我见到你,让我替她带句话,她说山上的兰花开了,想跟你一同去**。” 他话音未落,人已出门,白玉曦的脸上霎时阴云密布。 花梓猛地抬起头,仿佛眼前便是漫山遍野的兰花,在和煦的春风中招摇,还有那潺潺的溪水,仿佛许久许久以前便静静地流淌,小巧的浪花跃上脚面,映着天边的云霞,像融了火花的琉璃。 远处是长着长脚的鸥鸟,一个小石子扔过去便惊得四散奔逃,耳畔就立即响起两个女孩儿欢乐的笑声,绵绵不绝,一直传到天边山脚。 忽然泪流满面,她记得,那个在她梦里或是回忆里永远都不会离开的小女孩儿,那是她姐姐。她无比坚信那是她姐姐,绝不是悦灵,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姐姐,流着同样的血,有着同样的心思,同样的笑声。 她踉跄着下地,来不及穿鞋子便奔了出去。 白玉曦阴鸷着脸,捏紧了拳头,骨骼在巨大的力道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他探过窗子飞身而下。 街上清清冷冷,她遍寻不到心中所念,独自蹲在路边。 白玉曦脱下大氅,整个将她包裹起来,抱着她想要折回客栈,花梓却望着他问:“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可为何什么都不肯说?” 雨水包裹着白玉曦,白玉曦包裹着玉花梓。 他盯着她的眼,面对着她的质问,倏然落下一个吻,吻在她唇上,落在她心上。 是这样的玉花梓,眼中只有他的玉花梓,愿意蜷缩在他怀中的玉花梓。 他声音比雨柔和,比雨温暖:“因为我不愿你离开我,我不愿看到你难过。” 四目相对,花梓能看到他睫毛悬挂的雨珠,像掉落云层的星子,让她欢喜又有些畏惧,只恐那星子掉到她眼中。 于是她闭上了眼,他抬起炙热的双唇,静静望着她,仿佛隔了很远很远的距离,仿佛当初望着她躺在冰冷的溪水里,对着他微笑,她说:“我,起不来了。” “哥哥!”花梓蓦然开口,白玉曦双手一抖,险些将她扔到地上。原来,在她心里,他依然还只是个哥哥。 他眼中翻滚的乌云落在花梓眼中是狂风暴雪的侵袭,然转瞬便消失殆尽,只余一片茫然若失,他敛去某种情绪,紧了紧手臂。 后来每每想到这事儿,花梓便觉得羞愧,白玉曦的一个吻,便让她把姐姐忘个彻头彻尾,窝在他怀里随他天涯海角的。 “究其原因,”她面有愧色:“当时还是太年轻啊。” 因为疑问太多,花梓无从问起,不过他在身边,心中便踏实安稳了许多。 偶然想到秦逸和紫瓷,还有那个叫紫陶的冰山,便问道:“哥哥,紫瓷她们呢?为何那个白头发见到你就要逃?” “她们会来找我的。”白玉曦执壶斟茶,递给花梓一杯,自己端起一杯,细细品尝。 一川烟雨将街头巷尾洗刷的焕然一新,雨水清冷却扫去大半的残枝枯叶,他望着远方,柳绦如雾,沁入眼底,染了些微绿意。 虽那一个吻让二人心底生出细微尴尬,然花梓一声“哥哥”,却扫去这种淡淡的暧/昧。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然心中却都了然,这已然不再是最初的兄妹。 而对于白玉曦来说,从来都不是兄妹。 她一直是那个躺在溪水里望着他微笑的姑娘。 果然,翌日清晨,天还没亮,紫瓷便来拍门,呆头鹅站在她身后一脸恼怒。 白玉曦开了门,不置一词,转身回房照顾花梓,她那日淋了雨,身子不好又发起低烧。 此时她睁眼瞧见紫瓷,便起身坐起来。 紫瓷一溜儿小跑到白玉曦身前哀求道:“黑哥哥,黑爷爷,黑老大,您就放过我姐姐吧,她那么个心高气傲的人儿,如今被您折磨的满头白发都长出黑的来了,您就跟鬼见愁似的,能把人头发给愁黑了,您就发发慈悲,别再折磨她了。” 花梓望着白玉曦惊诧地问道:“你把她姐姐怎么了?” 紫瓷立时跪坐在床榻前,笑眯眯看着花梓,两个小梨涡里满满的都是讨好的笑意,声音脆生生的带着几丝甜腻腻的味道:“姐姐,看在都是女人的份儿上,帮我求求情。她那么个自负的人,几次三番的在大街上手舞足蹈,学猴子学猩猩,情何以堪啊?” “那她为什么要那样做?”花梓稍稍在脑中勾勒了一下这画面,若不是紫瓷在旁边苦着脸,她怕是真的会笑出声来。 然一屋子严肃的人,她怎么也要拼命压抑着笑出来的欲/望,不由心中默念:原谅我一生放荡不羁笑点低。 “还不是那个黑乎乎……”她说话间指向白玉曦,正撞见白玉曦犀利的双眸,俗话说得好,男儿膝下有黄金,可逼不得已时,钱财乃身外之物才是正理,膝下那点儿黄金,该舍就舍。这也就是俗话讲的花钱消灾。 紫瓷虽身体没跪下,但心里已经跪下了:“是温润如玉,绝世风/流的白公子给她种下了绝美的毒招儿――摄魂术。”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八十五章 官 贼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想了想,琢磨良久,忽然恍然大悟。 摄魂术,也就是摄去别人的魂儿,人若丢了魂儿也就没了意识,全然听从于白玉曦了。 这实在太可怕了,若哪日白玉曦对自己起了色心,按捺不住对自己用了摄魂术,那…… 一幅幅春/宫图在脑海中飘荡,她脸上一层一层铺上浓重的绯红。 “又开始发烧了吗?我去喊小二烧壶开水。”白玉曦将手探上花梓的额头,她立时向后缩了缩身子,一脸惊慌还夹杂着些微羞涩。 “这种不着调的戏法怎么可以乱用,要用也要给土匪小偷之类的人用!”她觉得这话没头没脑,可总比说你不要对我用摄魂术企图非礼我要显得矜持且有内涵的多。 “对,就得给小偷用。”白玉曦意味深长的瞧了眼紫瓷。 花梓不明所以,紫瓷的脸扭曲的全然没了梨涡,却是咬牙切齿,十分可怖。 可转瞬却又笑眯眯的哀求着:“温润如玉,风/流如斯的白公子,您大人有大量,我紫瓷向您保证,此次回去,定会全力协助家姐努力翻找兵器库,力求以最短的时间完成您交给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您……就放了家姐吧。” 白玉曦笑了笑,一丝冷风拂过,花梓打了个冷战。 窗外细雨霏霏,不急不缓,似乎少了几许冷意,不知会催开多少早春的山花。 “那带我去兵器库啊。”白玉曦眉梢微挑,双眸斜睨,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见紫瓷愁容满面,他格外满意:“谁让你姐姐长袖善舞呢,你若不愿带我去,我让她去雨里跳一曲,如何?” 花梓面上笑容僵硬,心想,白玉曦从未对自己用过摄魂术还真是莫大的恩惠。 “你姐姐,交给他,你,跟我走!”秦逸终于开口,却隐隐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话音未落,他拉着紫瓷的手,三绕两绕将绳子缠在她手上,却似乎并没有缠得多紧,或许他心里清楚的很,缠得再紧,她也有本事解开,故而只是做做样子,并不用力绑着她,反正她会顺从他的意思,不会逃走。 这几年来,她就跟噩梦似的在他眼前徘徊,他又无法置之不理,寒来暑往,冬去春来,大好的时光都耗费在她身上,胸口压着怒火却无可奈何。 他是宫中的侍卫,负责看守存放珍宝的司宝阁,自从遇到紫瓷,他整个人生就开始不正常了。 她偷了司宝阁的瓶瓶罐罐逃的无影无踪,直到上头严令追查,秦逸因看守不当,险些获罪。 可奇怪的是,过了三日,紫瓷主动携着偷走的什么玉琉璃出现在他面前,自首认罪。故而秦逸将功抵罪,可他刚将她送入大牢,她当晚便成功越狱,又是逃得无影无踪。 司宝阁的大人只好派秦逸去捉她归案,于是秦逸跋山涉水一路苦追,她虽武功有失水准,可轻功却实属上层。 与其说是追上她,不如说她回头自投罗网,他还记得那日云淡风轻,她满面春风笑出两个小梨涡,歪着脑袋举起双手:“抓我吧。” 他恐防有诈,迟疑半晌,她兀自掏出根绳子将自己双手紧缚,速度快的让人看不清动作,她一身紫衣跳下悬崖边的山石,瀑布飞起的水雾溅到她身上,朦胧间湿了裙角,她依然笑眯眯地歪着头:“不用怕,我不会害你的。” 于是,他带着她披星戴月赶回王宫,她一路十分顺从且讨好似的照顾他,莫名其妙透着古怪。 然他不需多想,他是官差,她是盗贼,将她送入大牢是他的职责所在。 终于,他第二次将她送入大牢。 翌日深夜,她再次成功越狱。 看守换了一批又一批,她每每都能成功逃脱,于是,他便一次次被派出追查她的下落,他问她为何如此戏弄他,她只是笑笑说:“因为我喜欢你啊。” 他便不再开口,认为问了等于白问。 他的职责从看守司宝阁慢慢变成了一次次追捕紫瓷,周而复始,无休无止。 他从未想过,若哪天他抓不到她,看不住她,会如何。 而今忽然出现的白玉曦,似乎要将一切打乱,秦逸决不允许任何人带走紫瓷,她是他的犯人,永远都是他一个人的犯人! “让秦逸先把我送牢里,等我逃出来再带你去兵器库,我会劝家姐的。”紫瓷一脸丧气,白玉曦微微一笑算作让步,花梓惊诧于白玉曦竟然还会以笑示好。 花梓偶感风寒,不碍事,当日,一行人便上路朝着桑王宫行去。 …… 雨雾袅袅,绕过层层叠叠的阁楼远山,将天地一线茫茫然掩于无形。 南宫云笙于檐下负手而立,凝馨呆呆望着门外青石路上一汪汪的雨水,被荡起圈圈涟漪,细小而精致。 “我怕……再也见不到她了。”凝馨忽然落下一滴眼泪,随后,眼泪便越落越急。 云笙叹口气,并未回头。 “回来了,沐冷尘回来了!”云笙脸上愁云尽散,欣喜之色现出三分,然看到沐冷尘面如枯槁,顿时心凉了半截。 凝馨匆匆起身,顾不得满面泪痕,抓着沐冷尘湿淋淋的衣袖望着他的眼睛急急问道:“她人呢?” 沐冷尘垂着眼站在那里,喃喃自语:“恨总比忘了好,恨总比忘了好……” “他们在哪?”凝馨抓着沐冷尘的胳膊拼尽周身力气想要将他摇醒,房檐的雨水顺着她的鬓发直流到下颚。 半晌,沐冷尘抽出胳膊,回答道:“福阁客栈。” 话音未落,凝馨夺门而出飞身上马,细雨打在脸上冰冷细润,荼白长裙翩然远去,在细雨里铺散开来。 茫茫然的天际下,她策马疾驰,零星的路人皆让路侧目,身后是云笙的呼喊,浸在雨水里,浸在她清晰的记忆里,消散殆尽。 天地一色,仿佛全部都是灰色的墨迹,在雨水的氤氲下愈加晦暗颓败,只余她长长的裙摆,迎风起舞。她闷声抽打飞奔的骏马,没有一滴眼泪也没有一丝犹豫。 此刻,她只想去见玉花梓,那个眯着眼睛喊她姐姐的人! 长发划过树枝,珠钗落在路旁的水坑里,激起细细的水花,长发漫舞。 她觉得无比的自由,去追寻渴望的人,渴望的事,永不磨灭的东西永远无法用逃避亦或是忘记去欺骗自己。 福阁客栈! 匾额上的四个字闯入眼底,她倏尔勒马,骏马扬蹄嘶鸣,到处都是细密的雨花,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绽放一个清凌凌的笑容,翻身下马。 片刻之后…… “凝馨!”云笙一把抓住玉凝馨的胳膊。 此时,她已从福阁客栈走了出来,踉踉跄跄,整个人都失了神。 “还是迟了一步。”凝馨委身坐到一旁的石阶上,任凭雨水打在脸上,身上。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八十六章 迷路 - 小女有疾 - 莫采 云笙撑起宽大的衣袖,悬在凝馨头顶遮住了雨水。 她沉默,他亦不语。 就像许久以前,她醉的不省人事,他陪在身边,默然不语。 她饿了,他会去端来饭菜。 她渴了,他会去烹茶煮汤。 她闷了,他会搬来各种小人书,同她一起看,她若不看,他便耐着性子讲给她听。 她哭了,他只在一旁皱眉。 她累了,他让她靠在肩膀上,自己却一坐便是一夜。 不过这次还好些,他站在屋檐下,只是袖子淋湿了。 几日前,一行人刚离开思逸山庄,萧叶醉便收到叶姝飞鸽传书,素笺之上如是说:“限五日,若不归,定将汝逐出师门!” 萧叶醉忿然叹道:“如此竟端起了掌门架势!男儿无所惧,任汝胁迫亦岿然!”言罢匆匆收拾细软,带着花勿语上路准备回去负荆请罪了。 而狼女与杜卓,原本要回去嫣红楼,结果却于山谷之中迷了路。 “狼女,我冷。”杜卓抱着肩膀,十分凄楚可怜,颤抖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空旷诡异。 他无比懊悔为何偏要跟来,嫣红楼被长公主给封了,杜妈妈整日在家以泪洗面,遣散了一堆如花似玉的姑娘,心尖都在滴血,他却跟着狼女偷偷溜走了。 这也就罢了,之后见到的男人一个比一个优秀,自己立时相形见绌,在狼女面前颜面尽失。 这也就罢了,一应人皆言他嫣红楼是逼良为娼的地方,丧尽天良,人性尽失,是贪官污吏销金的好地方儿,是人间一切罪恶的根源。 最后便是“花梓有个三长两短唯你是问!”“都是你们这些败类,才让花梓毁了容!”“如果你想多活几年,就祈求花梓平平安安吧。”“喜欢吃什么便放开了吃,喜欢喝什么酒就去买,只怕过几天就没机会了。” 当然,这些话都是一个人说的,花勿语! 只要长眼睛就能瞧出来,这丫头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得罪不起。 长着那么一张骄横的脸,一言不发时都能感觉到她在说话:“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她微微一笑的时候似乎就在说:“你知道我爹的手下是谁吗?” 她轻轻冷哼的时候仿佛威胁似的在说:“我爹手下叫李刚!” 如今好不容易把花勿语这个大小姐盼走了,得以与狼女单独相处,却偏偏在这杳无人烟的山谷里迷了路,一路的泥泞,漫天的无根细雨,冷得他瑟瑟发抖,狼女却处之泰然。 偶尔心情好了,还会极其鄙夷地眄视着他,仿佛在说:“你不是男人。” 如此下去,如何立威,又如何像玉花梓一样使狼女言听计从。 征服一个女人那不算本事,征服一头狼女,方可称作大才! 随后,他被狼女征服了。 一块巨石下隔出一方干爽之处,狼女趴在石头上休憩,那姿势像极了一头狼,许是野外的山石爽朗的空气,让她念及往日的生活,便如此匍匐。 杜卓站在一旁,哑然无语,象牙白的马靴沾满了污泥,一层层的冷雨浸透了衣衫,他嘴唇发白,微微颤抖。 狼女叹口气:“你是不是……快要,冻死了?” 杜卓点点头,险些没落下泪来。 狼女点点头:“那你过来吧。” 她坐直了身子,杜卓走过去,她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底气十足地嚷道:“记着,小爷救了你的命,回去后,给小爷做肉吃!” 狼女的人话说的越来越流畅了。 被狼女抱在怀里的一刹那,杜卓已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狼女说什么他都只是点点头,木然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中五味杂陈。 她怀中十分温暖,带着特有的热,驱散一切的寒冷,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个女人的怀抱,有着七分的硬朗,却是十足的热度。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为何会有一种自己是个男宠的错觉? “你……你这是非礼。”杜卓红着脸,低声指责,声如蚊蚋,生怕惹恼了狼女把他挫骨扬灰。 “小时候,我冷了,我娘就这么抱着我。”狼女望着阴沉沉的天,笑得有些凄然。 “你娘?”杜卓很诧异,他从未想过她的身世,也许是头饿狼成精了,亦或是没有父母,天地化成,如今想来,这些想法都太过玄幻,不切实际,可事实如何他倒从未想过。想来,她母亲一定也是个女汉子,不然狼女不能这么威武霸气。 他回头看了眼狼女深邃的眸子,忽然觉得心中空了一大块,怎么都填不满。 “嗯,我娘把我养大。雪域王狩猎的时候,将她杀死了。”她昂着头颅,声音微微颤抖,说出的话却十分流利,没有一丝的磕磕绊绊:“我娘是雪域最凶猛的狼,除了看守雪莲的白狼王,无人能够觊觎我娘的位置。 大雪封山,我娘从几头饿狼的口中将我救下,并将我养大,教我捕食,教我如何存活,她几度因为我,与群狼对峙,负伤累累,终究保住了我的性命。 后来,雪域王狩猎,遇到我母亲,我的速度太慢,没有追上破风的箭,那箭刺穿我母亲的胸膛,我却只能看着。 雪域王骑在马上,周围是数十个侍卫,他们诧异的盯着我,仿佛看着一个怪物,雪域王对准了我取箭拉弓,拉满如那夜的圆月。我没有办法,只能哭,那时候,我还不会哭,哭的时候只是狼嚎。” 她苦涩地笑了笑:“我拉着母亲的尸体,却手脚都在颤抖,直到脚踝的银环也脱落了,却只移了几步,地上是那么一大片的血红,我见过无数次厮杀狩猎我每日都会看到鲜血,却第一次知道伤心是什么感觉。 雪域王没有杀我,那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杀我,我牢牢记住他的脸,然后拖着我娘的尸体一步步走远……” 杜卓瞪圆了眼睛,胸口堵得仿佛要炸开,她,竟是这样活过来的! 他想问雪域王为何不杀她,他想问她是如何走出雪山,可他不敢,他怕听到更骇人的故事,让他觉得自己的安逸是种罪过。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八十七章 复仇 - 小女有疾 - 莫采 雨势毫不见弱,敲打在头顶的山石上叮咚作响,激起朵朵水花携着山谷幽然的回声,却更显静寂。 杜卓能听到狼女紧促的呼吸,她哭了吗? 他不敢回头,从未想过这样一个强悍的女人也会潸然落泪,可是,她真的哭了吗? 他终于转过身来,正对上她的脸。 “阿嚏~” 杜卓擦擦脸上的口水,生生将心中酝酿好的那句“难过就哭出来吧”给吞了下去。 狼女揉揉鼻子,茫然地望着杜卓一脸哀伤的模样:“你怎么了?” 杜卓转身摸摸她乱蓬蓬的头发:“没什么,等出了山谷,我给你梳头。” 狼女忽然眼眶有些湿润,她抽了抽鼻子,撅着嘴巴:“谁用你梳头,给小爷做肉吃就成!” 杜卓转回头时,狼女眼中流淌着万千柔情,融入缠/绵细雨。 她想起母亲死去的那日夜晚,她抱着一头年老的母狼,坐在山洞中哀嚎,直至没了力气。她默默抱着母亲,回忆一幕幕过往的岁月,是母亲给了自己一个温暖的家,如今自己长大了,却无法保护母亲。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在山洞后挖了一个大坑,挖的手上鲜血淋淋却丝毫不觉得疼,母亲入土后,她立于山巅,望着远处通明的雪域王宫,眼中是前所未有的义无反顾。 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般割裂她的皮肤,她搜索着眼中一切可以看到的事物,直至残月初升,冰冷的雪山一片茫茫然的素白,是雪域为母亲设置的灵堂。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或许,连雪域王的面都没有见到,她便死于万箭攒心。 或许,她不敌雪域王死于他刀下,也或许还未交手便被侍卫拦下。 最惨不过被关入大牢百般折磨至死。 可是,只要让她见到了雪域王,她便是拼了命也要为母亲复仇,要不了他的命就咬断他的骨头,若没法咬断骨头就撕了他的肉,反正,这世上,只剩她孤零零一个人了,便是死的再惨,也了无牵挂! 浓稠的深夜如漫天泼墨,白雪皑皑是硕大的宣纸,单薄的月华吃力地笼住漆黑的墨汁,故而大地一片雪白依旧。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么轻松的寻到了他的寝宫。 没有侍卫,没有侍女,空屋一人的屋子,残灯如豆,他似一夜白了头,雪白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一时泣不成声,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越落越急。 若不是威严尚存,她险些没有认出,这便是立于马上手执弯弓射杀母亲的雪域王。 一道道皱纹满是岁月的沧桑,他颤抖着身子,颤抖着双手,眼中全是悲戚的神色,狼女大惊,他手上拿着的,正是她从小到大一直戴在脚上的银环,如今沾染了斑驳血渍,再不复往日的明亮色泽。 微弱的烛光下,她盯着那上头的血渍,一时胸中愤怒难抑,那是母亲的鲜血。 她出现在他面前,他竟笑了,她知道那笑容代表什么,代表幸福和喜悦,她不理解也不明白,她只知道,母亲的命断送在他的手里! 不给对方任何思考的时间,她直逼雪域王的喉咙,欲将他一击毙命,他躲也未躲,只是望着她,声音里都是难解的愧疚:“小蛮,爹……爹对不起你。” 然后,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这句话并不能挽救他的性命,也不会让狼女去思考任何事情,因为狼女当时根本听不懂人话。 千钧一发,有侍卫闯了进来,扑倒雪域王。 狼女撞到石柱晕了过去。 本是为母寻仇,却不小心成了守株待狼。情何以堪? …… 苍山之角。 白玉曦只买了一柄油纸伞,二十四骨,最大的一种。并义正言辞称其为了节省开支,迫于无奈才同玉花梓共撑一伞。 伞是月白色,绘了几竿竹子,黑乎乎的毫无优雅之态,花梓见白玉曦撑开了伞便脱口嘟囔了句:“这哪是竹子,明明是甘蔗!” 白玉曦点点头:“就是甘蔗!” 紫瓷笑眯眯奉承道:“白公子慧眼,白公子慧眼!重在写意,重在写意!”听到前半句,白玉曦微微一笑,听到后半句,玉花梓微微一笑。 共撑一伞便要同骑一马,花梓想问他为何不买斗笠蓑衣,非要买把大油伞。然话未出口已猜到他会说,是为了降低开销,两个斗笠两件蓑衣比一把大油伞贵。遂缄口不提,任他胡闹。 这一路袅袅烟雨朦朦胧胧也颇具情趣。 当然,这是白玉曦认为的,花梓不敢苟同。 她贴着白玉曦的背,负责撑伞,他本就高她许多,伞便要高高举起才不致挡了他的视线,为了二人的人身安全,她丝毫不敢怠慢,半日下来,胳膊酸疼,耸搭下来就跟脱臼了似的,再抬不起来了。 夜色渐浓,几人寻了一家简陋的客栈歇脚过夜。 窗外依旧是沙沙细雨,阴云却淡了几分。没有星子和月亮,浸入眼帘是黑色的潮湿,四下飘散。 她坐在榻上,轻轻揉着胳膊,白玉曦望着窗外余光扫过,忽而转过身来,惬意地跪坐在三足几旁。 窗棱被风吹得咯吱响,融在雨声中格外的清晰悠远,仿佛沉淀了上百年的沧桑与辛酸,让人心中不禁戚戚然。 “若能寻回此刀,此生便了然无憾了。”白玉曦忽然如此感叹,十分突兀,有些反常。 花梓垂着两条木然的手臂,望着他不知如何回应,他却微微侧目,慢慢眨了下眼,速度极慢,仿佛含着万千情绪在里头,欲语还休,笑容极其诱/惑。 对于他这个表情,花梓完全没有抵抗力,就好比狼女见到了红烧肉。 “等寻回了刀,我便带着你寻个人迹罕至的世外桃源,种地织布,莳花弄草,再养一群小鸡小鸭,好不好?”白玉曦凝视着她的眼。他长长的头发在夜风吹拂下轻轻扬起,划过额角,鼻尖。 花梓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白玉曦说出的话,如果是梦,真希望永远不要醒。 这样的温柔,就好像清冷冷的深夜飘来一缕玉兰花香,她仿佛能看到馥郁的清香恬然如雾萦绕在花瓣叶尖,她能听到花瓣簌簌绽放的声音。 “好!”她昂着头,望向白玉曦深潭般幽暗的眼睛,不自觉就醉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什么毁了容貌毁了身子,都不去想了,她只想应他一声“好”,然后永生相伴。 白玉曦目光悄然眄向窗外,一片风雨潇潇,夹杂着吱嘎作响的窗,再无其他。 于是,他慢慢敛去笑容,淡淡地说:“睡吧。” 随后,转身离去。 走到半路,他又折了回来,刚到门口却听到花梓飘忽的声音喃喃自语:“到时候,我得先嫁给你。” 默立半晌,他阴沉沉的眸子里似乎落入一颗星子。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八十八章 糖人 - 小女有疾 - 莫采 白玉曦推门而入,花梓微愣了一下,眼神有些慌乱。他从容走到窗前,关好窗子,低声嘱咐道:“关好门窗。” 再转身时已出了门,拉上房门又隔着门叮嘱:“记得栓好门。” 花梓没有应声便听到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耳畔。 有时,幸福来得太过从容,当事人便无法从容。 花梓一夜未眠,脑海中飘飘荡荡都是白玉曦的声音,都是白玉曦的笑容,还有他凝视她的眼神,和每个细微的动作。 她用被子遮住脸,一个人沉溺在小小的幸福里,无法自拔。 “等寻回了刀,我便带着你寻个人迹罕至的世外桃源,种地织布,莳花弄草,再养一群小鸡小鸭,好不好?” 她一遍遍回忆着他的声音他的话,脑中勾勒着话中的情景,直至酣然入睡,这情景便在梦里成了真。 “玉姑娘,白玉曦就是个冰坨子,你怎么让他对你动情的?”紫瓷托着下巴,十分好奇地望着远山碧水。 小茶馆四面通透,只是简单搭了个草棚,用以避雨遮阳,极目远眺便能望见天地一线,再往前走便是通往城里的路,隐隐能瞧见高耸的城门,笼在烟雨中,不甚清晰。 “你休要胡说。”花梓弯起中指在她额上敲了一下,然脸上却早已忍不住溢出了笑意,扭过头去。 白玉曦不动声色,眼睛都没眨一下。 紫瓷捻着手指端起眼前的茶杯,摇头晃脑:“这杯子太差,上次我从司宝阁偷的嵌玉琉璃白瓷杯,那才叫漂亮呢。” 很少开口的秦逸终于耐不住,撇给她一个嫌弃的眼神,哼了一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紫瓷倒不生气,笑着反驳道:“这有什么可耻的?爱宝之心,人皆有之,追求舒适生活,是人之常情。古人云,人生得意须尽欢,留取丹心照汗青。懂得享受生活,方能安心做个丹心一片之人,这有什么错?” 秦逸的嘴角不住抽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最后,闷头把满满一杯茶干了,几片茶叶都没放过。 紫瓷连忙嚷了一声:“豪爽!”气的秦逸“哐当”一声将茶杯敲在桌上。 做了盗贼还满脸自豪,指出她的过错还满嘴大道理,引经据典的吟起古诗。 这也就罢了,还拼拼凑凑曲解古人的意思,气的别人一口喝干一杯苦茶,只为败火,她还喊了一声“豪爽”,你当是酒呢?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白玉曦抿着唇,一本正经赞叹道:“姑娘言之有理,尤其这诗用的精妙!” “白公子谬赞,您是我的知己,古有伯牙早亡,而子期尽断琴弦,不复鼓琴,若哪日你死了,我就再也不吟诗!”紫瓷漾着两个小梨涡,满脸的喜气洋洋。 “姑娘此典故也用的甚妙。”白玉曦看似十分诚恳的夸赞,终于让花梓忍不住捧腹大笑,惹得茶客频频侧目。 还未及紫瓷开口,秦逸便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拂袖拾起桌上的短剑,满面愠怒,忿然道:“上路!” 紫瓷匆匆追了上去,花梓和白玉曦也慢悠悠拿着包袱跟了上去。 她二人走在后头,花梓悄声问道:“秦逸为何生气?” “若是你乱用诗词典故,有人明知是错的,还故意称赞,戏弄你,我也会生气,”白玉曦停下步子,忽然侧眸望着花梓,笑的冰天雪地:“而且我会杀了那个人。” 白玉曦兀自向前走去,花梓愣了片刻,只觉得他那笑容和声音让人毛骨悚然,于是抓着包袱紧跟了上去,一路细声抱怨着:“整日就知道杀杀杀的,丧心病狂,以后可不用愁了,养的小鸡小鸭长大了,过年杀鸡宰鹅的不愁没人了。” “你说什么?”白玉曦歪着头笑得不着痕迹,很是闲然自得。 “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花梓昂着头,毫不心虚似的匆匆与他擦肩而过,走在了前头。 近日来,白玉曦的笑容见得多了她也不太惊讶,反而默默为他高兴。 人生在世,本就该多笑笑,即便做不到紫瓷那样乐观,也至少不该整日阴鸷着脸。 白玉曦日渐多了些云淡风轻的味道,舒眉展颜间便能瞥见闲云野鹤的悠然自在,花梓想,这定是为日后二人的避世生活做好了精神上的准备,心里十分欣慰。 路上行人比肩接踵,虽上元已过多日,然各处灯笼依旧张扬着节日的喜气,在略显萧瑟的节气里,仿佛万朵木棉花开,放肆地燃烧着一片火红。 此时已日薄西山,几人找了客栈。 然刚欲进门,花梓眼睛一亮,直奔一个快要收摊的小贩跑去,白玉曦叹口气也追了上去。 跑近了一看,竟是个卖糖人的。 白玉曦眸子里闪过一缕温柔,花梓的声音仿佛空谷莺啼,清凌凌地回荡在脑海里,萦萦绕绕,一声叠着一声:“那个糖人是男的,穿着黑色大氅,特别好看。手中拿着笛子……啊,不是,是埙,陶埙,吹得曲子很好听……”“我喜欢他,所以……他就活了,会吹埙了。” 花梓举着糖人回头时,正瞧见他柔情似水的模样,便咬着嘴唇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她手里这个,多少钱?” 花梓抬头,见白玉曦已不在眼前,正站在一堆糖人面前左挑右拣的。 卖糖人的是个汉子,年轻力壮,不想却爱上做这些小玩意儿,花梓想,他夫人一定很幸福,每天能有很多好玩的糖人,不会像她一样,买了也舍不得吃。 “这些都一样,每个都是三文钱。”他似乎急着收摊,眼看着天边的云霞也慢慢散去,徒留一片青白的颜色。 “我买两个,五文钱,如何?”白玉曦挑了个红衣衫的小姑娘,他抚上那糖人的脸,忽然用指甲在上头划了两个道道,然后满意地笑道:“这才像你嘛。” 花梓此时还穿着白玉曦给她换上的黑色衣裳,俩人都是男子打扮。 卖糖人的打了个冷战,心想两个大男人在街上你侬我侬,还真是放荡不羁:“公子您一看就不像个穷人家的,就别难为我一卖糖人的了,一文钱您也跟我计较,多不好啊。”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八十九章 冷寻 - 小女有疾 - 莫采 白玉曦还未听完他的话,便一脸不高兴的模样把手中的红衣服糖人插回去,笑得好似无所谓一般,拍拍身上一路行来携带的风尘,怅然叹道:“这糖人的脸被划了两道疤,恐怕一文钱都没人愿意买了,我给你两文您却嫌少,那我再多买一个,一文不少您,三文钱,加一起五文,原本您两个加一起四文钱都没人买的,我出到五文你还不卖,我又能如何?你还是把糖人拿回家自己吃了吧。花梓,走!” 花梓将手中的糖人依依不舍放回去,刚走几步,却听到那汉子在后面拼了命的喊:“公子,公子,公子留步!” 白玉曦脸上挂着笑容,仿佛意料之中似的,转过身来:“若不是我家童养媳看上你的糖人,我是不会吃这个亏的。”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花梓鼓足了勇气,卯足了劲儿朝他腿上踢去,白玉曦微一闪身,这一脚便踢了个空,险些栽了个跟斗。 白玉曦拦腰一把抱住她:“小心。” 花梓红着脸站稳后立时推开他,引得路人指指点点,偶尔听到七嘴八舌。 “断袖都断到街上了。” “他家童养媳竟然是个男的,也不知父母怎么想的?” “红尘扰扰,什么悲剧都有啊。” “真是太可怕了,我和我的小伙伴儿都惊呆了!” “那小公子好俊,脸上的疤倒添了几分男人味儿,真是刚柔并济,就是人家的梦中人嘛。” 卖糖人的汉子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这次交易后,匆匆离开了这个是非地。 雨后初霁的街道随处可见一滩滩的雨水,聚在凹处,好似许多小小的湖泊。 花梓笑道:“若我是一只蚂蚁,那这些,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些都是我的湖水,这些青砖都是高山。” 她举着糖人,踏着足下依旧湿漉漉的青石路,衣袖钻进凉丝丝的晚风是花香夜语缱绻呢喃。 “我便是我,这天下的湖泊都是我脚下的一汪雨水。”白玉曦器宇轩昂望着遥远的天际,却听到花梓哈哈大笑。 “还一汪雨水呢,也不知上次是谁,不会凫水还偏偏往湖里跳,结果害得我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才把你弄上岸。”花梓依然捧腹,笑得一颤一颤的,脚下步子都不稳了。 白玉曦皱着眉瞪她一眼,一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模样。 心中也无限感慨,发觉自己在玉花梓心中的威慑力似乎越来越弱,往日她哪敢如此放肆? 他的脾气也似乎越来越好了,曾经埋在心里的怨怒也似乎慢慢消散,或许,这也是义父的心愿吧。 无论如何,至少此刻,他觉得这样还不错,这种难得的愉悦,是他不曾品味过的。 她在笑,他也在笑,他却不知道自己在笑。 他看着她清凌凌的眼睛,似乎蓦然看到她身后铺开漫山遍野的兰花绚烂,恍若云霞漫过天地一线,笼上了苍茫大地,生出一片锦绣花海。 听到银铃似得笑声在山间回荡,看见绿藤缠绕的秋千在花海蝶舞间飘飘荡荡,她长长的头发随风荡漾,如锦似缎,缀着天涯海角的馨香四溢。 也许,兰村便是这个样子吧,是她眼里的模样。 “少主!” 白玉曦回头,剑已在眼前,直逼面门刺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枚小小石子破风飞来,直击长剑。 紫陶收剑望向不远处,那人早已来到白玉曦身前,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紫陶,从头到脚,已瞧了几个来回,满脸戏谑不羁。 “冷寻?你疯了?”白玉曦低声责问。 冷寻侧着头并不说话,半晌才回道:“你死了我就真疯了!”话中似有责怪,却轻描淡写,被浓浓的情义遮了去。 这情景十分怪异,按理说,冷寻好女色,上下打量紫陶几个来回这实属正常,可紫陶没理由不生气啊。 不生气也就罢了,竟也上下打量冷寻几个来回,目光灼灼,全是少女情怀的浓情蜜意。 如此下去,二人岂不是要郎有情妾有意,欢天喜地拜高堂了? “你的糖人呢?” 这突兀的一声询问,让在场其余三人统统望向白玉曦,冷寻从未见过这样子的少主,手中举着个糖人,还是个红衣服小姑娘模样的糖人,慌慌张张的望着玉花梓只是为了问她的糖人哪去了。 花梓得意洋洋从怀中掏出糖人:“每次你给我买糖人,都会出意外,还好有了经验,这次我早有准备,见出了事,立马揣怀里了。” 看到花梓手中穿着黑衣服的小糖人,白玉曦这才舒了一口气。 冷寻好似看怪物一样看着白玉曦,紫陶却丝毫未被影响,看怪物一样看着冷寻。 白玉曦看着他家“童养媳”悉心嘱咐着:“一定不要再弄碎了。” 忽然他想到什么似的,沉着脸与冷寻耳语几句。 冷寻便笑着点点头,十分欣喜的模样,走到紫陶面前,拉过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我不是说过嘛,不要动不动就伤人。” 他一袭鸦青色长衫,鼻翼缀着一颗痣,却丝毫不显得多余,倒有些特别的味道。也不知何时,他手中执了一把折扇,笑得极其暧/昧。 花梓扯着白玉曦的衣袖小声问道:“这是谁啊?你刚不会是教他**良家妇女吧?” 意料之中,白玉曦没有理她。 后来接触的多了,对冷寻熟悉之后,花梓分析得出冷寻与萧叶醉的不同之处。 第一,冷寻长得不如萧叶醉完美,却独有一种浪荡不羁的模样,而鼻翼那颗痣,更是被他妥善利用,称其为多情痣。引得一应姑娘为其神魂颠倒。 第二,九成的姑娘见到萧叶醉便立刻脸红心跳,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差或者患有胸痹等病症的很容易忽然晕厥导致猝死,然乍一看见冷寻,断不会如此夸张,不过只消与其聊上半柱香的功夫,便会一个不小心,情根深种,一旦动情,结局往往十分凄惨,因为冷寻是个十足的浪荡公子负心汉,不是几滴眼泪或寻死觅活便能追回的,可谓是绝不回头的浪子! 第三,萧叶醉痴情啊,冷寻就从未动过情! 最后,大家皆点头认可,并齐口感叹:“冷寻真禽/兽无双也!”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九十章 同床 - 小女有疾 - 莫采 冷寻浪/荡花间这许多年,投怀送抱的姑娘比比皆是,可如此一见钟情,且情绪如此激动的,还从未见过。 他想了又想,回忆被自己抛弃的一众姑娘,怎么也想不起有紫陶这么个人啊。 紫陶却抱着他嚎啕大哭,眼泪把衣服打湿成一片片水痕,边哭还边狠狠捶打他的背,嘶声责问:“你为什么离开我?为什么?你让我一个人怎么活在这世上?” 冷寻僵硬着身子回头望向白玉曦,眼神里全是不解、疑问,更多的是求救。 白玉曦也未曾想紫陶会如此反应,于是耸了耸肩,那眼神似在告诉冷寻:“我也不知道,与我无关,你自己惹的风/流债,自己偿!” “花梓,走,我们回客栈,不要在此扰了旁人雅致。”白玉曦牵过花梓的手,目不斜视从冷寻和紫陶身边飘过,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 花梓却忍不住频频回望,忽然问道:“那人为什么叫你少主?什么是少主?” “骂人的话,正值年少就要拄着拐杖,故称少拄,暗讽无能之辈。”白玉曦从容自若,说的煞有介事,花梓并未多心,只是望着冷寻抽搐的脸庞,有些忿然。 天色沉沉,路人寥寥。 雨后的晚风吹起白玉曦的衣衫,花梓跟在后头亦步亦趋,偶尔听到路人匆匆的步子和檐角滴滴答答落下的雨水,脚下溅起细小的水花儿。 西边的云霞早已散尽,至于茫茫然的青色天际,将世间的影子一一淡化。 花梓低着头,还能瞧见白玉曦的影,模模糊糊在她眼前轻轻晃动。 长街寂寂,她垂着眼,能看见自己黑色的马靴在衣衫间忽隐忽现,偶尔瞥见白玉曦的手,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小小的喜悦就好似芸香草的味道,是久久不曾散去的温润书香。 客栈的饭食还算可口。 秦逸,紫瓷,玉花梓,白玉曦,四人围坐一张方桌,还未举箸,却见紫陶牵着冷寻的手,含羞带怯迈进门来。 二人柔情蜜意,披着一路星光璀璨,紫陶的白发却没有丝毫不妥,反而在月光下显得愈加冰清玉洁。 “白公子,待我助得妹妹越狱,定回无影宫找到弯刀,亲自交到您手上。”紫陶的眸子熠熠生辉,神采飞扬,一看便是人逢知己精神爽的节奏。 白玉曦想,冷寻果然是可堪大任之人!刚拿到手中的竹筷子便放回到桌上,他侧目点头道:“那有劳姑娘了。” 花梓不可思议地望着紫陶,见她眼中只有冷寻似的,便又回头望着紫瓷,见她也似乎十分诧异,便抿着嘴心中惊叹:“这就爱上了?!” 很明显两人是早就相识相知相爱的,而今看来,这个冷寻咒骂白玉曦是少拄倒是情有可原,心上人被人百般戏弄,做男人的当然要挺身而出,骂上几句脏话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不解,紫陶为何忽然改变了主意。 而秦逸不动声色,心中却波涛汹涌:能不能不要当着我的面,堂而皇之的说要越狱,竟还说的这般从容笃定,胸有成竹。苍天!这反反复复的追捕何时才是尽头? 月上中天之时,花梓宽衣正欲歇息,却听到几声叩门声,她推开门,见紫瓷抱着个枕头,满脸哀怨站在门口,那俩小梨涡也跟着盛满了苦水。 她瘪着嘴,蹭到屋里来:“听说你一个人睡会害怕孤单,我来陪你,不用谢我,作为好姐妹,这是我应该做的。” 花梓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紫瓷倒大方,将枕头扔到纱橱里,一翻身,便骨碌到床上。 花梓站在桌旁,拾起茶杯喝了口凉茶,鼓足了勇气说道:“我床小。” 她看到紫瓷喜滋滋的小脸掩映在纱帐里,只露出半只眼睛已完成了月牙:“我瘦!” 花梓再没勇气拒绝第二次了。 她本就不擅长拒绝别人的请求。 如此也好,她可以问问紫瓷,她姐姐为何忽然改了主意,是不是有什么坏心思。 比如,卸掉白玉曦的防备之心再给他茶里倒点七步断肠散之类的东西。 躺在床上,望着一侧纱橱上的交颈鸳鸯,融着浓浓的月色,似能嗅到清水池畔的阵阵暖香。 花梓忽然想到了狼女,心中很不是滋味,自那日从嫣红楼出来便再未见过她,思逸山庄上匆匆一瞥也未说上一句话,不知此时她与谁在一起,是否也惦记着自己。 “玉花梓,你给我讲讲,怎么掳获一个男人的心?”紫瓷转过身来,两人面对面,她眼睛一眨一眨的,仿佛一汪泉水在月光下泛着点点光亮,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像深夜飞进来两只小巧彩蝶,忽闪着可人的翅膀。 花梓望着她的眼便会想起花勿语,勿语的眼睛也是这样圆溜溜的十分明亮,没有丝毫杂质单纯如冰晶白雪。 “玉花梓,白玉曦那么可怕的人,你都能让他动心,你就教教我嘛。”紫瓷摇着花梓的手臂,不住哀求。 花梓涨红了脸推开她急急反驳道:“你胡说什么啊?他向来讨厌我。” 紫瓷瘪着嘴巴挤眉弄眼,阴阳怪气地挖苦着:“不愿说便不愿说嘛,有什么不敢承认的?白玉曦看你的那个眼神儿,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似的,你再看看你的眼神,含羞带怯欲语还休的,如今倒摆出一副你二人是纯洁的友情,或是,兄妹情?你说,我是白痴吗?如果我是白痴,我或许会相信你。” “不许说了!再说就把你撵出去,不让你在我这睡了。”花梓恼羞成怒,索性钻到被子里,蒙住了头,咧嘴偷笑。 紫瓷倒也听话,立时噤声不再言语。 过了半晌,花梓觉着有些不对劲,怕她是不是在掉眼泪,正想钻出被子瞧瞧,却听到她声音难得的带了些失落的情绪:“他把我轰出来了,我用了不少银子才收买了掌柜,撒谎说客房不够了,这样我就能跟他同寝而眠了。” 花梓抿了抿嘴,这大逆不道没羞没臊的话,她怎能说的如此随意,自荐枕席也要委婉点儿啊,比如:这样我就必须要跟他呆在一个屋子了。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九十一章 洁癖 - 小女有疾 - 莫采 紫瓷见花梓不说话,便兀自念叨:“他是吃定了我不会逃走,怒气冲冲就把我赶出来了。他喜欢吃兔肉,我就去捉兔子给他吃,第一次杀小兔子我偷偷哭了半天,后来想想他比兔子重要,我就把兔子杀了,觉得自己都不是好人了。” 花梓心想,盗贼本就不是好人,不用介怀,脑中却不自觉浮现白玉曦阴郁的笑容:“花梓,我想吃狐狸肉了。” 于是闷声叹道:“可怜的兔子。” 紫瓷点点头:“可即便这样他也看都不看我一眼,每次把我送入大牢,头也不回,就好像日日盼着我早些被问斩。还好我学过缩骨,学过开锁,善用迷药,轻功了得,我还带着一只巴掌大的毒蜘蛛,谁都不知道,嘿嘿…… 我跟你讲,我小时候就认识他的,那时候他跟现在一样好看,高高的鼻子,眉毛很浓,眉宇间是一股子正气,耿直的不像话,我只是去偷点儿好吃的,他便训我半晌,结果他……” 花梓听得兴起,她最喜欢这种青梅竹马最后反目成仇的恩怨纠葛了,且还是这么活生生血淋淋的真实故事。 可紫瓷却忽然不再说话,安静了下来。 花梓拉开被子,伸出脑袋,却发现紫瓷呼吸平稳,睡着了还不忘勾着嘴角一副笑眯眯的幸福模样。 花梓小心替她掖了掖被角,自己也盖住鼻尖儿睡去了。 而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冷寻正坐在床上望着紫陶正色问道:“你到底是何人?有何目的?” 想起紫陶拉着他回客栈后,白玉曦附在他耳畔说的那句话,便痛心疾首。白玉曦说:“寻,要以大局为重!” 这十分明显是让自己牺牲色相换取紫陶的青睐以求早日拿回弯刀,牺牲色相骗过那些探子眼线,隐藏自己的身份以及与白玉曦的关系。 可紫陶这个女人,是个疯子啊! “你还活着,我已此生无憾。”紫陶披帛滑落,依着屏风,执壶倒了杯酒,微微仰头,一饮而尽,眉眼间都是含情脉脉。 冷寻本就是个来者不拒,不来者追之的主儿,此时望着紫陶冰山融雪化作相思泪,再难控制心头的欲望,也顾不得她是疯子还是傻子,是刺客还是杀手,大不了石榴裙下死,做个风/流鬼。 他倏然起身,大步向前,行至紫陶身前,双手托住她的腰肢,四目相对间附身吻上紫陶的耳畔,她好似压抑许久,唤了一声:“寻。”是浓重的鼻音和喑哑。 她冰冷的泪水若断线的珍珠,触到他脸庞的刹那,漠然碎成一片泪渍。 他听到她唤他的名字,也许上辈子,上上辈子,她路过奈何桥却断然不喝孟婆汤,于是,今生她苦苦寻找,终于让她遇到了他。 这是怎样的感情?冷寻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紧紧搂着她,将她的头从颈窝抬起,正欲吻上她的唇,她却倏然愣住,双手捧着他的脸,直勾勾盯着他鼻翼的痣,皱着眉头低声道:“寻,你的鼻子脏了。”言罢,便伸出手指揉搓他脸上的痣。 冷寻握住她的手,柔情四溢低语道:“陶,那是痣。” “你莫要唬我,自小我便跟在你身边,若真有个痣,我怎会不晓得。寻,你一向知道我的,最受不得半点儿脏东西,来,让我给你擦干净。”于是,她不由分说,将手指裹在手帕里悉心为他擦拭,可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她小声嘀咕着:“怎么就擦不掉呢?还真就不信了!” 冷寻再没了兴致,只心中叫苦,那明明是一颗痣,如何擦得掉? 紫瓷渐渐失了耐心,她本就是个暴脾气,急躁任性,向来最怕脏,任何事物经她手都要一尘不染方好。 如今见久别重逢的心爱之人脸上有个小泥点儿,是断不能容忍的,遂气运丹田,手指用力,跟这个泥点儿拼了! 冷寻“哎呦”一声,紫陶有些抱歉地笑笑:“别怕别怕,已经干净了。” 冷寻四下逡巡,见桌上摆着一面铜镜,立时跑过去,只见自那颗痣缓缓流下一条血渍,像细小的蜈蚣,顺着他性/感的鼻翼,爬至嘴角,十分骇人。 他永远也想不到,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翌日,白玉曦望着日渐憔悴的冷寻,拍拍他的肩膀:“寻,你做出的牺牲,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自打紫瓷与花梓同床共枕一晚后,便格外亲昵,主要原因还是觉着花梓与白玉曦两情相悦,影响不到她与秦逸,不用防着了。 风轻云淡,细柳如烟,一场绵绵细雨后,果然日渐有了春意。 “紫瓷,我俩打个赌吧。”花梓转过头来,望着紫瓷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她二人正慢慢悠悠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后,紫瓷看着两人的马耳鬓厮磨,闲庭信步,心中笃定这一定是一雌一雄。 听到花梓的话便来了兴致:“什么赌?” “赌冷寻何时会被你姐姐折磨死。”花梓话音刚落,紫瓷便笑了起来。 “我给你讲讲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吧,”花梓听紫瓷这样说,立时打起了精神,她就觉着似乎哪里不对,却又看不明白,这会儿紫瓷能主动交代,那再好不过了。 紫瓷见花梓那茶客听书一般的模样抿着嘴笑道:“客官您找我算找对了,这事儿,要从头说起,可说来话长。” 花梓流里流气应道:“姐姐不怕事儿大,不怕话长!” 白玉曦忽的回头瞧了她一眼,她立时吐了吐舌头,扭过头去看着紫瓷,静待下文。 “我跟家姐自小流落街头,是两个小要饭的,不过运气不错,被师祖遇见并带回无影宫,彼时师父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家姐与我刚五六岁。 师父武功极好,悟性也高,整日里练上半柱香的功夫便能习得师祖所授武学,且运用纯熟。师祖见他整日闲来无事,怕他日久自闭,便让我与家姐拜他为师,如此一来,师父便有事做了。 后来,师祖死了,师父做了无影宫宫主,师姐早对师父动了心思动了情,一直不敢说出口,毕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谁会管你年龄相差几何。师父做了宫主,威仪更胜,家姐就更是不敢开口,直至五年前,师父死于非命,几番调查追究始终没有个结果。家姐终日借酒消愁,日日喝的酩酊大醉。 其实我知道,她恨自己没有在师父生前表明心意。 这样过了一年,她忽然就开始搜集兵器,原因也很简单,因那兵器库是师父的,里面的兵器也都是师父生前搜集的,故而你们要找的弯刀也被姐姐当做搜藏品偷走,扔到那兵器库里了。”紫瓷滔滔不绝讲了这许多,掏出皮囊喝了口水。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九十二章 替身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听得兴味盎然却也满心疑惑:“倒是可怜人,不过,这与冷寻又有什么关系?” 紫瓷用袖子轻轻拭去唇上的水珠,笑道:“师父姓紫,名寻,叫紫寻,这并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冷寻与师父长得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那颗痣,师父是没有的。家姐思念师父早已有些痴癫,如今见着冷寻,瞧这架势,是誓死要把所有遗憾都弥补才甘心。” 花梓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愣了半晌转头望向前面马背上的紫陶,忽然心中很不是滋味儿,那种酸楚与绝望,她并未经历过却似乎能感受的到。 紫陶正歪着头,抬起宽大的袖子给冷寻擦汗。 天边云卷云舒缠绕盘桓在远山之间,她乌发之间是做工极精致的一团小扇,紫檀木竹配以琉璃扇面,阳光打在琉璃上,立时碎成千片万片的色彩斑斓。 紫陶的脸庞就掩映在这些绚烂的光斑下,像此刻的万物复苏,冰山雪融,一切的寒冷与执拗都变成幸福与温馨,洋溢在脸上便是夺目的笑容若昙花绽放。 忽然,紫陶盯着冷寻的痣喃喃道:“为何就擦不掉呢?”言罢举起手指……随后便传来冷寻的呼痛声,此起彼伏。 冷寻颤抖着双手抓住白玉曦的袖子:“少主,我的多情痣还在吗?” 白玉曦深深看了眼他血肉模糊的多情痣,双目微阖:“似有似无。” 花梓听不下去了,白玉曦不像没有脾气的人,为何次次忍让冷寻的辱骂,他冷寻才是少拄呢,他全家都是少拄。 于是,她拍马上前,指着冷寻的鼻子责问道:“你凭什么总是出言不逊?” 紫陶立时挡在冷寻身前,柔情似水的温婉面孔立时蒙上一层冰霜,声音尖锐似刀子:“女人都离他远点儿!” 白玉曦拉拉花梓的衣襟,低声问道:“你生气了?” 花梓一转头,刚想说话,却撞上白玉曦深沉沉的眸子,立时有些六神无主,恍惚道:“我是,看不过去,路见不平,我……” 她未说完,白玉曦便笑着握紧她的手,只点头说了一个字:“嗯。” 冷寻抿着嘴,苍白的面孔异常憔悴。 望着花梓莫名的指责,和紫陶如此可怕的保护欲,莫名的不详感化成一缕冷风嗖嗖地吹。 自此,但凡接近冷寻的女人,非死即伤,他出现的勾栏院,紫陶便去闯。他与人榻上缱绻,她便无声出现在榻前潸然落泪。 沉香袅袅纱橱暖,自此情人是路人,**花儿尽凋零,不如自挂东南枝! 花梓认为冷寻挺可悲的,被当做另一个人来爱还不许他去爱别人,虽然他从来也没爱过。 可如果真的想爱,如今却不能了,浪子不得不回头时,对于风/流成性的人,这跟英雄早逝有何分别? …… 福阁客栈。 依旧天色沉沉,风雨初霁后的天空依然沉着脸,不甚明媚。 凝馨的身子虽好了些,却依然虚弱,她悠然转醒,见正值晌午天色却好似黄昏日落。 云笙不在屋内,寥寥然心中一阵落寞。 那日她来福阁客栈,花梓却不在了。 她坐在门口吹了半晌的冷风,直至夜幕四合病倒在门前,就在此处住下了。 这场雨,将整个冬日里的枯叶都化作齑粉揉进泥土。 她永远也想不到,此生还会见到穆羽峰,且这么早便见到了。 他黛蓝长衫庄重华贵,全然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人。可她早已不再惊讶,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 然无论怎样,无论何地,她看着他的眸子还是会想起,兰村的星空下,那温暖而笨拙的相拥。 曾经想起,满心都是幸福。 如今想起,满心都是耻辱。 好多年前,夏日的清晨饱含露水,凝馨拉开木门,眼前是漫山兰花。彼时,她个子小小,穿着碎花小袄,穆羽峰靠在门旁睡得正香。 门被拉开,他迷迷糊糊倒了下去,刚巧枕在她的绣花布鞋上。 她向后连退几步,瞪圆了眼睛。 他恍然醒来,站起身,声音还略显稚嫩:“吓着你了,对不起。” 兰村是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山村,存在不大却漫山遍野都是美丽的景致、绚烂的兰花,就好似一场无从惊扰的梦,悠悠鹿鸣,归农依唱,小舟轻荡,渔歌未落…… 村里几乎没有来过陌生人,因村子与外界连通连的山洞十分曲折难辨,如迷宫一般,极易迷路,一旦进入就难以活着出来。 故而鲜有陌生人来此,村里人自给自足,日子悠闲而宁静。 穆羽峰红着脸,一身破旧的粗麻衣衫,头发凌乱不堪,脏兮兮的又似乎一夜没有睡好,整个人都没什么精气神,只有眼睛还闪着光,像晨曦中的露珠。 两人对视而立,沉默良久,鸟儿一声啁啾鸣叫,凝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悄声关上了木门,拉着他的袖子向溪边跑去。 他几日没吃东西,又染了风寒,不停咳嗽,凝馨还逼着他干活,然为了口饭,为了活命他又不得已而从之。 直到见了玉婆婆,凝馨百般好话说尽了,嚷嚷着早饭是这个哥哥做的,水是这个哥哥打的,衣服他都帮着洗了好几件,院子里的花菜他都浇过了,玉婆婆方皱着眉头收留了他,穆羽峰这才晓得凝馨的用心良苦。 之后的日子里,凝馨对他百般照料,再不舍得让他做一点儿重活。 花梓整日里欺负穆羽峰,凝馨便左右都要护着,花梓赌气,向来帮着自己的姐姐如今竟胳膊肘往外拐了。 后来她省事了才晓得,穆羽峰是凝馨的心上人。 凝馨总也猜不透自己是何时喜欢上了这个小子,也许从他拉着他的袖子到溪水边让他帮忙干活时起,她便希望跟他这样,一起走过一辈子。 她那时不懂得什么是喜欢,是在之后七年的思念中体味到喜欢是什么滋味。 那个时候,她只是喜欢同他一起说话,看着他的眼睛。 她带着他四处看风景,恨不得将兰村一年四季所有的风物都成为他的留恋。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九十三章 人非 - 小女有疾 - 莫采 远远望去,那漫山的兰花簇拥着参天古木,与天相接,好似云间的画,浓墨重彩。印在心里再难忘却。 月笼溪水烟笼寒沙,凝馨缩了缩肩膀,他揽她入怀,她抬头笑笑,并不觉得害羞。 穆羽峰的掌心很暖,握住凝馨小小的手,另一只手伸到怀里,掏出一枚指环,交到她手上,深深望着她的眼睛,有些羞涩地低下头:“这个……当做这几日的饭钱。” 那扳指竹青色,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好似身边萤火虫的灯盏,荧荧然跳跃在花间月下。 “羽峰哥哥,婆婆不会要你给钱的,但是这个指环真好看,你就当送给我的好不好?”凝馨抬眼望向穆羽峰,他面有难色,却还是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他心里想,这小姑娘果然不简单,这指环可是自己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本想着随口一说,以自己对玉婆婆的了解是断不会收这指环的,可她如此一说,倒让自己没法再拿回了,不想给也得给了! 可凝馨并不晓得他的这些心思,欢天喜地便接受了。 月余之后,穆羽峰身子已调养的差不多了,便找到玉婆婆辞行,凝馨趴在屋外的窗户上,眼泪簌簌,打湿了窗纱。 他听到响动,出门看到凝馨落泪的模样,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便将她拉到小溪边,二人双双坐在凉丝丝的石头上。 “我不能总是呆在这里,我得出去,我要做个有出息的人,不能任人欺侮,做万人之上的位置,俯视那些曾经瞧不起我的人,”穆羽峰望着远处花海织就的一片绚烂夺目,轻声道:“这里的美丽不是我心中渴望的美丽。” 他脚上穿着凝馨缝的布鞋,来时,他穿的草鞋已破了好几个洞。 凝馨盯着那双鞋,委屈的久久说不出话。 他拍拍她的头:“等我有了出息,就来找你,带着你一起走,永远都不分开!” 凝馨握着那枚指环,溪水打湿了绣花鞋。 她举着那指环,明眸皓齿笑脸盈盈,仿佛满山兰花中最美的一朵,平凡却清雅:“若我长大了,你认不出我,我带着这个指环,你就会认得我,带着我游山玩水,一起浪迹天涯,再也不分开!” “嗯,再也不分开。”穆羽峰一把搂住凝馨,将她揉进怀里,没轻没重的让凝馨有些呼吸不畅,她却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只是静静的依在他怀里。 潺潺的流水声中,她把扳指贴在心口,凭着一个口头的承诺,希冀着一辈子的幸福。 她还小,她不懂得情爱两相悦,她只晓得同穆羽峰在一起做什么事都是开心的,在他离去的日子里,她慢慢长大,了解到那种思念中糅杂的感情不单单只是儿时玩伴的情谊。 他离开的时候,兰村飘着绵绵细雨,细密的雨丝落在花瓣上荡起小小的水花,远远望去便是花海之上一层迷蒙的烟云缱绻。 村口的祠堂临水而筑,一方小池荷叶莲莲,莲叶上是滚圆的雨珠一颗接着一颗滚落池水,涟漪就像岁月的皱纹,一圈圈荡漾开来,还未归于平静便又落下一颗水珠,又是圈圈涟漪,好似没有尽头。 凝馨的记忆似乎忽然中断,再不愿想起一丝一毫,她怔怔望着眼前一身华衣的穆羽峰,知道曾经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你来找我,有事吗?”凝馨起身,走到桌旁,笑意从容豁达,执壶斟茶,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兀自坐下来,品起茶。 穆羽峰与她面对面坐下,垂着眼睛看了会儿袅袅升起的水汽,又抬起头来,望着凝馨端庄的举止,柔美的脸庞,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好似这不是他认识的凝馨,而是重生为人的凝馨,再不是那个傻乎乎穿着碎花袄在月光下拿着他指环的丫头,再不是那个长大了也莽莽撞撞,握着指环笑得慌里慌张,灰头土脸的丫头。 她见他愣在那里便歪着头问道:“穆掌门前来,有何贵干?” 他将想好的话咽了回去,转而有些愧疚地问道:“这些年,你还好吗?” “托您的福,还不错。”凝馨轻试了试唇,将杯子放下,眸子里是星光璀璨,在暗沉沉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夺目,那是他初见她时的眼神,明亮透彻如同水晶石,让人看在眼里便是满心愉悦,那时,他曾说过,她的眼睛是他见过最美的。 那时,凝馨立即应声说:“可是没有你的好看。” 而今,一切都变了,可她的眼神为何没有变? 他本以为会变的,会变得如那日她找他时那样慌里慌张,亦或怒不可遏,又或者哀伤凄迷。 凝馨见他说话实在费劲,便端坐在那里,开门见山地问道:“您就直述来意吧。” “你就没有话想跟我说吗?你不恨我?”穆羽峰眼中透着不甘,诧异和不解,好似从未怀疑过的事情突然变得始料未及。 凝馨笑得彬彬有礼:“掌门说笑了,我为何恨你?”她满是笑意的双眼盯着他的脸,看在他眼中竟全是讥讽嘲弄。 窗外的风冷冷清清,阴云仿佛凝滞的湖水。 没有风雨的潮湿也没有天气晴好的暖阳,只是平平淡淡地压抑着世间万物。 窗子还留有水渍,大片大片都是风雨后的宁静。 “你还是恨我!”穆羽峰顺势要去抓她的手,凝馨立时起身,依旧彬彬有礼,从容微笑,如空谷幽兰一样优雅而宁静。 “羽峰哥哥,儿时妄言不可作数凝馨已明白,今日您突然造访私闯闺阁,本就有违礼数,然你我儿时旧识,不该计较许多,万望您能自重。过会儿我要出门,若您有话,希望长话短说,至于当初你把我送入摄灵殿一事,我此时也不愿追究,您也不要再提起了……” 凝馨一番话说得十分流利且淡定自若,言语里透着不悦,笑容却依旧云淡风轻。 穆羽峰从来不曾想到,她会做到如此喜怒不形于色。 他也站起身来,握着剑的指骨撑得皮肤发白,仿佛要裂开似的,他灼灼的目光望向她:“玉花梓的事,希望你不要管。” “我必须管,除非你杀了我!”她依然还是在笑,好像一切都了然于胸,嘴角微微勾起,说出的话语十分笃定。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九十四章 如戏 - 小女有疾 - 莫采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门外长廊的冷风顷刻驱走一室暖香。 凝馨觉得头脑一阵清明。 听到唤声,转过头,正是云笙站在门口,月白衣衫染了些许尘土,然如玉温润的脸庞依然丰神毓秀,他手中拎着几包药,笑容朗朗:“凝馨。” “出门也不知会我一声,等了半天却不见你,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凝馨的笑意迅速蔓延,调皮而放肆,全然没了中规中矩的庄重矜持,洋溢着欢喜与温馨。 云笙望着她眯成两弯月牙的眼睛柔声道:“我说我不回来,你信吗?” 他拍拍她的头,眼角眉梢都是宠溺的笑容,温润儒雅,一切看起来都如此理由应当,就好似一对偕老的夫妻,相敬如宾温情四溢。 窗外终于飘起几丝细雨,乘风洒落到屋里,转瞬便没了踪影,竟连半点儿水渍都未留下。 这样的天气少有行人,屋内屋外都是一片寂静,寥寥落落的雨丝不紧不慢地浸润大地,悄无声息。 凝馨倚在榻上,双手掩在袖口中,望着窗外的一片暗沉,默然无声。 “在想什么?”云笙的笑容有些别扭,虽然穆羽峰听到门声及时从窗子跑了出去,却不知,南宫云笙已经在门外听了多时。 凝馨这样默不作声望着窗外已有些时候了,他心中忐忑,有些担忧。 凝馨似乎终于看到了云笙的表情,忽而一扫愁云,声音软软的:“云笙你来。” 云笙坐到榻旁,轻轻握住她的手,目光游移不定等她开口。 荼白纱帐直垂下来,漫过她乌云倭堕髻,好似白雪皑皑间一笔浓墨重染,是出尘的清冷幽静。 她缓缓而笑,眨眼间都是柔情似水,那笑容好似大雪催开的白梅花,一枝独秀:“不要胡思乱想,你我在一起就好,我只是担心花梓。” 云笙一把揽过凝馨的肩膀,低声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穆羽峰本坐在檐角,此时倏然起身,纵身离去,细凉的雨丝打在脸上,打在发梢,像绵密的针,刺得心里生疼。 她怎么会过得如此幸福坦然,他伤了她的心,她不是应该痛哭流涕伤心难过吗? 如今他出现在她面前,她怎能如此彬彬有礼,笑得坦然,他更希望她能拔剑相向,流着眼泪质问他。 他讨厌这种始料未及的尴尬,讨厌这种失去的感觉。 他从来觉得,自己想要的就一定会是自己的!即便自己抛弃的,也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是夜,蓬莱岛,白月光。满地月华如碎银,十步一阁,十里飘香,流水潺潺,袅袅水雾笼在水上。 苏落恬一路分花拂柳,却见穆羽峰醉卧水榭,手中的酒洒了一地,顺着亭柱滴滴答答落入水中,耳畔只余瀑布湍急的水声,仿佛洗刷着一切颓败的情绪。 “相公,你怎么了?”苏落恬扶起穆羽峰,却撞上他茫然若失的双眼。 他皱着眉头死死盯着她,仿佛看穿到骨子里,眼里透着隐忍不发的情绪,却看不懂是悲伤还是愤怒,忽然,他狠狠将她拥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口中却轻声唤道:“凝馨,凝馨……” 苏落恬没有动,表情木然,却忽然咧着嘴笑了。 眼前苍茫的水雾在月华下泛着纱一般的柔光,就像每晚暖香纱橱里的帷幔缥缈。每个夜晚,都是她望着那帷幔,一个人清醒着发呆。 骄傲抑或任性,她如今没了力气去质问去张扬,只是默默承受着自己选择的悲剧。 不,是他为她选择的悲剧,于她而言是悲剧,于他而言,或许不是悲剧。 因为,她所要的没有得到,而他想要的已然握在了他的手中。 她笑得比水还要冷,心里比脸上的笑还要冷,只有眼泪滚烫滚烫流过脸颊,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心还活着。 她想,自己不该奢求许多,因为他醒着的时候做的如此体贴完美,那醉了的时候或沉睡未醒梦中呢喃的时候,权当自己是个聋子瞎子罢。 可她总觉的他睡着了或是醉了的时候才是真的清醒,而清醒的时候却好像在做梦在演戏,这样整日里演戏,都不嫌累,不入梨园真是可惜。 她挣脱穆羽峰的怀抱,疾步走到瀑布旁,弯腰掬了一捧凉水转身泼到他脸上。 穆羽峰摇了摇头,湿淋淋的鬓发松垮垮散在肩头。 他抬起头,似乎清醒了许多。 苏落恬已擦干眼泪,温柔而端庄地望着他,笑容不多不少恰到好处,是一个贤妻应有的温顺体贴。 “夫人,你怎么在这?”穆羽峰眼神里浮现出些许慌乱,他站起身,整理整理衣衫,依旧有些头晕脑胀,站也站不稳,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苏落恬款款移步上前拖住他的胳膊:“峰哥,你唤我恬儿如何?” 她眼中亮晶晶的,是泪花映着月影。 穆羽峰握着苏落恬的手,声音透着花蜜样的甜腻:“恬儿。” 他顿了顿,脱下身上满是酒气的氅衣,披在苏落恬的肩头柔声道:“夜里寒气重,你出来也不知道多加件衣裳。” 苏落恬起手将氅衣扯下来,递到他手中,温婉笑道:“我不冷。”言罢,转身匆匆而去。 青色额环冷冰冰直抵心间,笑容霎时烟消云散。 她踉踉跄跄,横溢斜出的花枝扯乱了她的发,雾水打湿了肩,大团大团的花簇在深夜蔓延着异常的诡艳,一路披星戴月,一路泪水涟涟。 待所有的脚步声消失殆尽,穆羽峰长长出了一口气,坐了下来,花香杂糅,如迷药一般让人头脑不甚清楚,以致半晌未曾发觉南宫傲正立于身后默默望着他。 直到他迈入亭子,穆羽峰方回过神来,提起十二分的警戒,表情却毫无敌意。狼见到狈也不会生出敌意的。 南宫傲接过他手中的酒壶,拾起旁边的玉杯,细斟慢酌。 穆羽峰也不说话,只低着头,盯着南宫傲被露水打湿的黧黑色马靴。 南宫傲细长的眼斜睨着穆羽峰,冷峻的面容借着月光更显得不近人情,紧抿的薄唇有些苍白,显得整个人更加阴沉肃穆。 穆羽峰终于行了个大礼,低声道:“今日之事,再不会发生。”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南宫傲手中的杯子化作一地碎片。 许久,他抬起头,勾起嘴角,扯出个不像笑容的笑容:“但愿如此。” 声音撕裂夜色,像一把刀子,直逼的穆羽峰呼吸不畅。 那种威严气势,是常人所不能承受的重负。 南宫傲站起身,颀长的身姿后是湍急的瀑布,如星河坠落,细细的水花将月色撕个粉碎。 他走出不远,又忽然回过头来,阴沉着嗓子扔了句话:“你应该是个聪明人。” 四周十分安静,水声便格外刺耳,穆羽峰独自立于茫茫黑夜,笑着轻哼了一声,南宫傲也着实多此一举,他穆羽峰向来懂得自己要的是什么,也晓得自己该如何做。 何须他来提醒? 为了女人不顾一切的是他弟弟,自己怎会是那种愚蠢之人? 他想到这里,随手抄起身边的酒壶奋力向水中抛去,水中月霎时碎成千片万片,好似无数个斑驳在梦中和记忆里的过往,待一切归于宁静,他毅然转身,向苏落恬的房间走去。 她是他的妻,唯一的心上人!唯一的!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九十五章 学厨 - 小女有疾 - 莫采 桑王宫,琉璃瓦,月色寥寥。 桑王黯哑的嗓子透着无奈和苍凉:“本王是天下最无能的父亲。” 白发斑斑透着英雄迟暮的悲戚。 叶姝坐在堂下,面色苍白,终于松开紧握的拳头,应道:“叶姝定会尽力说服长公主。” 离开桑王宫,长夜寂寂,叶姝不知不觉便走到花勿语的寝宫,萧叶醉正站在门外负手而立,他一向随性,这样愁眉不展的模样很是少见。 “桑王病重,大权旁落,晏国秣马厉兵筹划伺机而动,若长公主出了差池,会是什么后果,你可曾想过?”叶姝的声音依旧清冷冷的,没有过分的斥责,心平气和中透着掌门的威严。 “我带走的只是个小姑娘,不是长公主。”萧叶醉垂手望向叶姝:“人都有自己的意愿,你能为她做到何种程度?” 他转身跃上梧桐树粗壮的枝桠,几个纵身悄无声息消失了在茫茫黑夜中。 叶姝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沉默不语,她想,也许正因如此,所以她做了掌门,而他选择了逃避。 她想爱却不能,他却无拘无束。 这无关对与错,只是命运使然罢了。 她迈着轻不可闻的步子进了门,樱柳警觉地起身。叶姝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樱柳便识趣地继续做针线了。 花勿语早已睡下,只余一盏昏黄的油灯,在床头凝成一团幽幽的光。 她睡的正香,稚嫩的唇微微扬起,也不知做了什么恬然美梦,笑得这样幸福。 叶姝望着她的笑脸却怎么也欢喜不起来,心中酸涩让她几乎有些无法自持,她要如何劝说她下嫁那个孟浪的肖泽? 她要如何开口将她推出自己的怀抱? 可她若不这么做,最终依然是害了她,或许还会害了满城的百姓。 她为什么是长公主,若她是个平凡人家的姑娘,自己就可以带着她远走高飞,远离尘世扰扰,也不需在意别人的目光。 云梦泽掌门又如何?大不了不做了,大不了舍弃所有的自尊将这包袱扔给萧叶醉,可长公主的位置,花勿语能扔给谁? 而自己可以舍弃的掌门之位又因她不可丢掉的长公主之位变得无法舍弃。自己要站在高处,才能帮助她,保护她,守护她。 叶姝俯下身来,轻吻上花勿语的额头,光滑如水,冰冰凉凉。 花勿语翻了个身,羞怯的弯着嘴角笑得更胜,脸上一片红晕若傍晚的云霞,灼灼在天边燃烧,她轻声开口梦语呢喃:“叶姝姐姐……叶姝姐姐别闹……” 叶姝只觉得嗓子发紧,喉咙酸涩,好似白绫勒住了脖子。 为什么自己不是个男儿身?为什么自己不是个大将军?为何如此努力争取了掌门之位却依然势单力薄? 她心中默默响起粗噶的声音,喑哑悲恸:“叶姝,你个废物!” …… 碧水蓝天,白云袅袅,柔媚的阳光好似女子的面纱,曼妙温润。 眼看不过两日便到桑王宫了,紫瓷心中愈加焦急。 她拉过花梓,神色严肃,郑重其事问道:“为何姐姐一举拿下冷寻,秦逸却到现在也不肯多瞧我一眼。我这豆蔻年华再禁不起折腾了!” 花梓瞥了她一眼,叹道:“朽木不可雕也,这二者怎可相提并论,冷寻是什么人?那可是面对姑娘投怀送抱来者不拒,面对姑娘不愿投怀送抱也要极尽所能让姑娘投怀送抱的人!白玉曦说了,各大勾栏院的头牌都认得他!而且你姐姐的手段十分果断利落,是那种霸王硬上弓的架势。如此一来二人风雷勾动地火,自然就……” 花梓做个摊手的动作,紫瓷已满脸仰慕之情无法言说。 “那我该如何做呢?”紫瓷看着花梓仿佛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古人云,欲得男人心,需抓男人胃。秦逸是个固执的人,需要从味觉开始慢慢感化。”花梓悠悠然望向白玉曦,总觉着古人的睿智实非常人所及,她思来想去,认为自己对白玉曦最大的痴迷,就来自他那一身好厨艺。 不知白玉曦何时跟了上来,骑着马从她二人身边走过,目不斜视问道:“需抓男人胃?你何时给我做过菜?” 言罢,悠哉悠哉骑着马与她擦肩而过。 花梓撅着嘴巴小声嘀咕着:“明明做过一次,只是你没敢吃。” 白玉曦并未回头,只是微微笑着,向前赶路。 花梓朝白玉曦扬扬下巴,对紫瓷说:“他的手艺十分好,你可以跟他学学。” “白玉曦?”紫瓷眼睛睁得老大:“他会做菜?吃了不会死人?你还能活到现在真是伟大。让我跟他学做菜,就相当于问一头狼,您能不能教我怎么吃人啊?最后还没学会呢就被吃了。可能我没学会做菜呢就被他煮了!” 花梓想了想,点点头,觉着不无道理。 白玉曦确实阴晴不定十分可怕,还好最近面对自己时,情绪比较温和,于是便大义凛然许诺道:“我替你求求情,让你学完手艺能活着回来!” 紫瓷一把握住花梓的手,万般感激,好似一生的幸福都握在花梓手中了似的。 当日傍晚,几人与店家借了小厨房。 花梓与紫瓷依照白玉曦的吩咐上街买好了食材。 一切准备就绪,白玉曦站在狭小的厨房,一身倨傲的气势显得格格不入。 他忽然斜眼瞥向花梓,吩咐道:“玉花梓你出去。” “为什么要我出去?”花梓象征性反抗了一句,白玉曦还未开口,只是余光一扫,她连忙嘀嘀咕咕着,匆匆离开厨房。 他想,若被她偷学了去,日后还如何抓住她的心?手艺可不能随便外传。尤其不能传给玉花梓。 几场绵绵细雨,一扫寒冬寂寥。 花梓坐在院中,小马扎依着棵老树,树叶间透着雨水的味道,凉丝丝的,足下泛着泥土的清香。 格子窗的纱映着紫瓷与白玉曦的影,花梓百无聊赖盯着两个人的影子昏昏欲睡,幸好没有听到什么冷言冷语的挖苦,也没有看到二人打的头破血流的场景,似乎一切都极顺利。 她打了个瞌睡,眼前飞过一只萤火虫,她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那萤火虫提着小灯盏嘲笑似的望着她。 厨房的门终于开了,花梓顾不得萤火虫,赶忙上前几步。 紫瓷与白玉曦一人提着个食盒,紫瓷朝她眨眨眼:“我去了。” 花梓点点头。 天际泛着清冷的淡白色,紫瓷跨过耳门,朝秦逸的房间走去。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九十六章 讨好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转过头问道:“她做的如何?味道……” “似乎十分自信,没有尝便急着送去了。”白玉曦拉过花梓的手,花梓倏然一惊,本想抽回手来,却有点儿舍不得,于是迟迟没有行动,跟着白玉曦朝门外走去。 “去哪?”花梓见他并未上楼回房,反而出了客栈正门,向街角走去。 白玉曦也不应声,只是拉着她慢悠悠地溜达,花梓也没再多问,她知道,以他的性格,他若不想说,如何问都不会问出结果。 此时,晚风带着三分暖,撩起她耳畔的长发,钻进宽大的袖口,让人茫茫然觉得如在梦中,无拘无束。 绕过街角,走过门廊,经过一处亭台楼阁,再往前走竟是大片琼花开的正盛,洁白如雪,团团簇簇,将一条缓缓流过的河水装饰的华贵雅致,不染凡尘却触手可及。 花梓跟着白玉曦一路分花扶叶,行至水畔。 一座小桥横于两岸,不过是一块木板加了低矮的扶栏,十分简单质朴。 他踏上小桥,松开花梓的手兀自坐下,打开食盒,将一道道菜摆在身旁。 花梓早就饿了,一路走来忙着赏花赏景,一时忘了果腹之事。 此时菜香四溢,伴着香米白饭,她霎时便忘了美景,忘了该于这美景保持相符的矜持优雅,大大咧咧坐了下来盯着美味菜肴垂涎三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白玉曦微微一笑。想来,这也算是花前月下,你侬我侬了吧,白玉曦也不知怎么吃错了药似的夹了个笋片儿送到她嘴里,柔情细语:“尝尝,好吃吗?” 花梓眼里好像盛了初春的清泉,闪闪发光,张开嘴吃了笋片儿细细品味,垂着眼帘却不敢再抬头,只怕遮不住眼中的欢喜。 她忘了白玉曦的乖张怪戾,忘了他的喜怒无常,忘了自己毁了容还有那不堪的经历。 她只想,现下能多幸福一刻便是一刻,能多欢喜一刻便是一个。 这里有琼花,大团锦簇,有月亮,洁白清冷,这里有小桥流水,有他的软声细语,有他亲手为她做的饭菜,这一切都真真切切的存在着,哪怕有一天不复存在,她也会牢牢记着。 这些都存在过,不是梦。 “等寻回义父的刀,我们便找个像这样幽静的地方,过平淡简单的日子,好不好?”白玉曦放下竹筷,望着远处的流水怔忡出神,眼中是从未见过的波澜不惊。 花梓偷偷看着他的眼,忽然难受的紧,眼泪仿佛堵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她拼命压抑,只怕一个不小心就掉眼泪。 他终于肯好好对她,可她怎么面对他的好? 白玉曦眸光一闪,扫过花丛暗处,隐约瞧见人影闪过,他眯起眸子,微微笑道:“快吃吧,菜都要凉了。” 花梓心头一颤,满心的泪水忽然凝滞。 他的笑容全然没了温度,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刚刚的柔情蜜意,宁静悠然好似错觉一闪而逝,如今再也寻不到了。 忽然觉得这些菜吃在嘴里味同嚼蜡,不过想想,也好,省去操心如何告诉他那些耻辱的经历。 她咧嘴一笑,比月色还要冷,侧眸看了眼两岸的琼花,只觉得眼底弥漫开来都是凄惶的白,铺成一片白茫茫的雾。 而此时,庭院寂寂,书香沉沉,紫瓷提着食盒立于秦逸门外,深深吸了口气。 “何事?”秦逸开口便是十足的官腔,至少在紫瓷听来是威严肃穆的不近人情。 她推开门,讨好地笑道:“民以食为天,我来给你送菜饭了。” 秦逸动也未动,手中持着一卷竹简,皱着眉头一脸苦思状。 紫瓷见他垂着眼对她不予理睬,一副大家学者的模样,便偷偷瘪了瘪嘴,恰巧此时秦逸抬起头来,见她正在撇嘴愣了一下。 紫瓷大窘,一路碎步跑到案前,将上头的书简胡乱推到一旁。 秦逸浓眉紧蹙,似有不悦。 “你猜这里头是什么?”紫瓷歪着脑袋,小酒窝荡漾着浓浓的笑意。 秦逸放下手中的竹简,盯着食盒,不置可否的问道:“难道不是饭菜吗?” 紫瓷扶着桌子跳起来,拍了下手,声音都跟着雀跃了:“一下就猜到了,真是睿智!” 言罢,她打开食盒,将菜一道道呈在秦逸面前,一一摆好。又将食盒放置一旁,拉了个椅子坐下,看着秦逸傻笑,其间透着一丝腼腆。 秦逸依旧还在想,为何要赞他睿智? 难道是反语? 她明明自己言说是来送饭菜的,又是拎着个食盒,里头当然应当是饭菜啊,三岁孩子都能猜到,为何来考他,且还要夸赞睿智。 难道是在嘲笑他与孩童的心智同等幼稚? 实在可恶,可见她一副讨好的模样,又摆了一桌子看起来十分好看的菜肴,火气顿时减了八分。 门大敞四开,晚风乘着月色飘进屋子,一缕玉兰香沁人心脾,为菜肴的诱人香气添加了独特的味道。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做菜,我觉得,这是件十分有意义的事儿,所以……所以要做给喜欢的人吃。如果不好吃,我会重做。”紫瓷边说边将筷子递给秦逸,见秦逸久久不接,却直勾勾望着她发呆。 她有些惶惑,声音有些凌乱:“我不会给你下毒的,不信我先吃一口,或者有银针吗?可以……” “不用!”秦逸接过筷子,勾起嘴角,弯起一缕温和的笑容。 紫瓷眼眶发红,为了这样的一个笑容她等了多久了? 曾经的曾经,那许久以前的记忆,美好的荒唐,让她如此长的岁月中依然对其念念不忘,如今,她终于换来他一个温暖的笑。 她想,看来玉花梓真是个胸怀大才之人,不愧是思逸山庄修行过的人,定是翻阅过思逸山庄的宝典名著《十万为何》,书中定是详细讲解了如何得到心仪之人的心。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九十七章 难吃 - 小女有疾 - 莫采 食盒中是两副碗筷,紫瓷举箸,秦逸忽然拦住她的手:“既是给我做的,你就不要吃了。” 紫瓷顺着秦逸的袖口一直望向他的脸。 他忽然又放大了笑容:“很好吃,我舍不得分给你了。” 紫瓷被“赶”出来后,依然美滋滋的,他是这样说的:“你这么看着我,我不自在,让我如何下咽?”于是她就出来了。 月光顺着长发一泻而下,她拎着空荡荡的食盒心里也有些空,却也十分知足,能亲手给他做菜,这在很大意义上应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一说。毕竟,很久很久以前,是自己失了约对不起他。 并且,他笑了,还说菜做的很好吃,他那样的笑容,是未曾见过的,虽看着有些扭曲,却十分真诚。 这话不矛盾,他是真的想笑,只是笑得有些为难。 秦逸见紫瓷出了门,立刻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凉茶,深呼了一口气,只觉着似乎刚刚死了一回,幸好没喝孟婆汤,不至失忆。 他看着满桌子色泽不错的菜,摇了摇头,却又勾起嘴角笑了笑,好似回忆着什么。 晚风微寒,他轻轻咳了几声,旋即又板起了脸,捧起了书,任眼前的菜一点点变凉,却许久没有倒掉。 玉花梓推门而入,借着月光点了油灯,却见紫瓷正躺在榻上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念念有词。 花梓凑近了,方听到她嘀咕着什么很好吃,我舍不得分给你了。 “看来法子管用啊。”花梓拍拍紫瓷的肩,她方回过神,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盘膝坐在榻上叽里呱啦手舞足蹈地讲述秦逸的笑容多么迷人。 终了,对花梓感恩戴德,只差没有涕泪纵横了。 言罢紫瓷又躺回去继续翘着二郎腿,感叹道:“你真是好福气,白玉曦那么个石头人,竟肯为你下厨。古人云,君子远庖厨,他为了你,君子都不做了。啧啧,难得。” 花梓望着窗外的月亮,也不知是喜是忧,欢喜总是有的,可总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一切美好都是镜花水月,总有一日会烟消云散,甚至这镜花水月都是幻想出来的,明明就不存在。 可即使是不存在的又如何,人生本就是个梦,很长的梦,到最后尘归尘土归土,化作一?g黄土,即便眼前的梦很短,但至少是美梦,也就足够了。 “君子为何要远庖厨,做人要勤勉自持,哪个君子是不吃饭不吃菜的?那自己烹煮食物有何不对?不晓得古人从哪得来的这些歪理,”花梓转过身,背对着月光,促狭地笑道:“你可别过河拆桥,重色轻友,等哪日你得了空要做些菜孝敬我知道吗?” 紫瓷瘪着嘴:“啧啧啧,瞧你那小气的样儿……” 油灯燃着一团青色火苗,同窗外的月光比较起来,势单力薄。 花梓翻开桌上的食盒,笑道:“呦,看我发现了什么?” 她拿出食盒中的碗筷,白米香饭一点儿没动,上头还有两片香菇,八成是送饭的时候从菜盘里掉出来的。 紫瓷没说话,花梓举着碗筷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只能捡些人家秦逸不要的,能怪谁呦,谁让自己遇到这么个重色轻友的。”她边说便往口中夹香菇,想来白玉曦教出来的徒弟应该差不到哪去。 仿佛过了一万年。 花梓觉得嗓子眼儿都跟着冒酸水儿,她举起茶壶对着壶嘴儿喝了一口又一口,最后咳嗽许久。 紫瓷望着她问:“你噎着了吗?若喜欢,我明日做给你便是,如何就急成这样?慢慢吃。” 花梓稳定稳定情绪和心中忽然产生的轻生之念,压抑着口中的苦涩,幽幽然叹道:“仿佛去地狱走了一遭,难得,难得。做的如此难吃,实属难得!” 语气十分诚恳且带着几缕忧伤。 紫瓷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花梓从月光中走到榻前,仿佛整个人都重生了似的,握着紫瓷的手语重心长:“您这个菜吧,可以用来审问犯人,例如:你若不招,就给你吃紫瓷姑娘的菜,恁他是多么嘴硬的犯人,也会吓得立马招供。 吃了你的菜,就仿佛去了阎罗殿,走了十八层地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让我死!我是一个十分积极乐观的人,才好不容易从这种消极情绪中走了出来,多亏这有一壶凉茶,否则,至少要抑郁一个多月……” 花梓还未说完,紫瓷已穿好鞋子一溜烟跑了出去,裙角拂过,只余两扇门扉吱嘎吱嘎摇摆不定。 风过纱起,洁白如斯,花梓又想起那团团琼花,想起白玉曦做的饭菜,再想想紫瓷做的菜,终于悟了:人要懂得珍惜,学会知足。 是日深夜。 朦朦胧胧间,花梓听到响动。 睁开眼,借着月光,见紫瓷关了门,走到窗前,望着月光纹丝不动,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花梓很少瞧见她这么安静的模样,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清风送暖,撩起她耳畔的长发,如张满的帆,像细致的绸缎,乌黑绵密。月光抚上她的睫毛,仿佛浓重的寒霜铺了薄薄的一层,泛着冷光。 那张脸,无论生气时,或是开心时,都漾着两湾调皮的小酒窝,此刻却也消失不见了,只余茫茫然的失落。 紫瓷忽然低下头,一滴晶莹圆润的泪珠滑落眼底,在脸庞轻轻跳过便落在了袖口。 花梓噌地跳起来,紫瓷一惊,转过脸来,眼眶红红的,再没有一滴眼泪。 紫瓷笑了,却不像在笑:“把你吵醒了。”声音淡淡的,仿佛变了一个人。 “深更半夜,你要吓死我,快点儿来睡觉。”花梓拉过她的手,她的手像冰一样凉丝丝的,且能感受到微微的颤抖。 月光拂过袖口,将她的半只手臂切入茫茫黑暗,只余单薄的身子,还浸在窗口的月色里,有些落寞苍白。 “出什么事了?”花梓试探着问。 紫瓷摇摇头,拉着花梓坐到榻上:“没事,我困了,睡吧。”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九十八章 自首 - 小女有疾 - 莫采 翌日清晨,阴云密布。 “紫瓷呢?”秦逸扯着玉花梓的胳膊,将她一把从床上拉起。 白玉曦手中的茶杯蓦地朝他飞来,秦逸倏然松手,花梓整个人就要摔到地上。 下巴正要同案几亲密接触,忽然一只手臂拦住她的腰,将她扶稳。那茶杯越过窗子就飞了出去,同时,楼下传来一声咒骂:“哎呦我的头!” 也不知砸了哪个倒霉鬼。 “紫瓷是你的犯人,她去了哪你该问问自己,不该问我们!”白玉曦的胳膊缠着花梓的腰肢,丝毫不见松手的意思。 她忙挣脱开,又转头望着空空的床榻问道:“紫瓷不见了?” 秦逸转身便要走,花梓忙唤住他:“昨晚她回来的时候有些不对劲儿。” 秦逸立时止住了脚步。 花梓见他驻足,便继续道:“躺下之后她又念叨了好久,我听不大明白,自言自语的,断断续续,没什么条理。” “她说了什么?”秦逸转过身,深锁的眉头仿佛千沟万壑,是填不满的忧愁与惶恐。 “她说小时候就不是好人,总偷东西,因为实在是饿。说自己真是过分,竟还让别人替自己顶罪。总算找到了,总算可以做些什么了,却莫名其妙再不想分开,还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的,真是作孽,说要做好人,那就做好人吧,做错了事总是要承担的。后来我就睡着了。”花梓有些愧疚地望着秦逸,他的眉头越锁越紧,终于像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屋内安静下来,暗沉沉的阴云压在房檐。白玉曦的脸就好似窗外的乌云,也阴沉沉的。 “说罢,紫瓷去哪了?”白玉曦倚在床边,望着窗外晨起的人们目光游移。 街上偶尔传来几声叫卖,却淅淅零零,风雨欲来时,人们大都窝在家中,守在床边观云听雨。 “刚刚不是……” 花梓刚一开口,白玉曦便厉声重复道:“紫瓷去哪了?!” “去桑都自首了!”花梓贴着床榻,索性坐了下来,脸色有些难看。 她想起夜里紫瓷与她说:“万不可告诉任何人,秦逸不可,白玉曦也不可。你答应我。” 花梓记得,当时自己紧紧握着紫瓷的手目光无比坚定:“头可断,血可流,此事不可说!” 此时想起,十分愧疚,如果经历了严刑逼供,鞭子烙铁各种厉害手段,哪怕只是受到了恐吓威胁才招了供也就罢了,怎么能这样懦弱,白玉曦只是声音凌厉了些,便妥协了。 这虽然符合自己与白玉曦一贯的相处方式,然依旧对自己很失望。 “为何不随秦逸一同去?”白玉曦一派闲适,把玩着手中的剑。眼角余光却不时扫向花梓。 她晓得,白玉曦狐狸一般,察言观色他一向拿手。自己是否撒谎,他一眼便知。 “天机不可泄露。”花梓将头埋在膝盖里,这是种极为睿智的防御模式,灵感来自一种不会飞的鸟。 白玉曦望着窗外,秦逸银白色的氅衣被风撑得满满,望着前方绝尘而去。 潮湿的风浮在半空,仿佛随时会化作雨布遮天蔽日。 “既然已交代去向,还有什么天机可言?”白玉曦忽然拔出剑来,一闪一闪的白光在阴暗的气氛中十分灼目。 拔剑的声响惊动了花梓,她抬起头来,心中大骇,白玉曦真是魔鬼转世,那张脸阴鸷的可怕。 可是,好像哪里不对,他这会儿为什么阴着张脸?好像是为了套出八卦啊! 想到这,花梓忽然没控制住噗嗤笑出声来。 这一瞬间,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真是太勇猛了,她好似听到无数个声音在自己身后叹道:“不作死就不会死,为何就不明白?” “你嘲笑我?”白玉曦的声音冷的让人发抖。 事实上是脖子上的剑,让花梓冷的发抖,寒锋泠泠,她觉得自己的脖子似乎已经被划开老大一个口子了,她默默念叨:“幻觉,幻觉,幻觉……” 白玉曦剑走偏锋,向下滑去,轻轻一挑,衣带滑落,衣襟飘飘然。 她反应过来,立时裹紧了衣衫厉声喝道:“你出去!” 本以为白玉曦是一时失手,虽说他剑法精绝,断不会出这样的纰漏,可若不这样解释,似乎再找不出别的说法。 他即便阴阳怪气,不可理喻,即便脾气臭,嘴巴毒,可从未做过逾越之举,只希望真的是一时失手。 然白玉曦的反应却再次印证了他剑法精绝,不会出现如此纰漏这个事实。 花梓看着他靠近,觉得十分陌生,虽然样子还是有点儿吓人。 白色纱帐随风落下,挡在眼前,透着纱帐,她看不清他的眼。 “嘲笑我,你可能承受代价?”白玉曦一把撩开纱帐,薄纱撕裂的声音仿佛闪电划破云层,随之而来是轰隆隆的响雷。 花梓向后退了退,试着重新系好衣衫,却如何都不能。 手抖得厉害,眼里都是惶恐,他不会的,他不会的,他不会的,她不住这样提醒自己,手却不受控制抖得愈加厉害。 她太过害怕,梦里的,现实的一切一切肮脏的记忆像海水一样漫过心底,以致什么都看不到。 看不到白玉曦嘴角挂着戏谑的笑,看不到他眼中似有似无的笑意。 她顾不得许多,只是挣扎。 白玉曦还未弯腰,她却好似被什么束缚了似的,闭着眼睛用力撕扯。带着哭腔和惊恐,胡乱踢打,随手抓起枕边的鞭子,猛地甩了出去。 白玉曦发现有些不对,站在那里皱着眉头并未躲闪,鞭梢打在白玉曦的手臂上,立时浮现一道血痕,浸透黑色的衣衫不甚清晰。 看她哭了,他连忙抓住她的手,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花梓却挣扎的更甚,口中一直念叨:“不要,不要……” 他紧抿着唇,手臂用力,将她拉到怀里,用力阻止她的挣扎,一边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别怕,我不该如此莽撞,我是开玩笑的,别怕,别哭,别哭……” 大片大片的水渍浸湿他的胸口,她忽然愣了愣,终于不再挣扎,却转而嚎啕大哭,搂着他的腰止不住的哭。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眉头却越缩越紧,脸上的杀气好似窗外的阴云,一层一层密不透风。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九十九章 重逢 - 小女有疾 - 莫采 风乍起,帷幔轻扬,划过白玉曦的手臂,雪白轻纱染了一道刺目血迹,好似一枝红梅凌风傲雪。 终于,气息渐渐平稳,花梓红着鼻头,坐直了身子,抽了抽鼻子,像做错事的孩子,盯着白玉曦的衣襟,哽咽着:“衣……衣服弄脏了。” “没事,眼泪不脏。”白玉曦看着花梓衣冠不整的模样,忽然觉着脸上发热,仿佛烧着了似的。 “还有鼻涕。”花梓话一说完,方才注意自己狼狈的模样,立时扔了鞭子,扯着衣服紧裹在身上。 白玉曦听了她的话却皱着眉头脱起衣服来,盯着胸前黏糊糊的一片,胃里一阵波涛汹涌。 花梓忽然瞥见纱帐上的血迹,这才瞧见白玉曦的肩膀,喉咙发涩却说不出话来。 他能忍着疼不发出声音,这倒没什么,他本就是个隐忍的人,可他能拍着她的背低声道歉,是她怎么都不敢相信的。 她又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然梦境真实的让自己害怕,她听着白玉曦的轻声细语,仿佛是他灵魂深处的另一个他,总是偶尔出现,然后长久地消失。 她一手裹着衣服,一手轻轻拉着他受伤的胳膊,声音里透着几丝愧疚:“一会儿我给你上点儿药。” “不用。”白玉曦伸手将白纱帐扯下一条,绕着伤口用力缠了几圈,眨眼功夫便包扎妥当。 窗外飘起硕大的雨点,零零星星拍打着窗棂,只片刻功夫便成了瓢泼之势。 忽然,房门被豁然推开,花梓透着破碎零落的白纱帐看到一个姑娘,站在门口,从头到脚都湿哒哒滴着雨水。 风像绵延不绝的海浪,将疏落间离的纱轻轻托起,花梓看到那人的脸,觉着异常熟悉,透着股子亲切,让她不自觉想靠近。 玉凝馨恍然见到花梓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脸上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忽然,她目光扫到只着了中衣的白玉曦,再看花梓瘦削的小脸赫然多了两道骇人的疤痕,坐在那里泪迹斑斑,衣衫不整,发髻松垮,眼中怒意愈胜。 她大步走到榻前,撩起残破不堪的纱帐,一把扯过花梓护在身后:“白玉曦!你无耻!” 花梓瞪圆了眼睛瞧着白玉曦,声音冷冷的:“哥哥,这也是我嫂子吗?” 她话一出口,白玉曦便笑了,笑得意味深长,隔着凝馨执拗的手臂,盯着她的眼睛。 花梓倏然红了脸。这酸味儿是不是太明显了? 凝馨转过身来,抚着花梓的脸,眼中噙满了泪水,声音有些颤抖:“我是你姐姐,花梓,你还记得我吗?” 她将花梓搂在怀里,烟眉微蹙,轻声呜咽。 花梓被浑身湿漉漉的凝馨紧紧搂在怀里,极不舒服,她望着白玉曦挤眉弄眼,呲牙咧嘴,试图向他传达求救信号:求解脱。 白玉曦想了想,冷哼一声:“姐姐?你配吗?” 虽说花梓知道他这方式应该十分奏效,却打心眼里不喜欢这样激进的法子。 起初她以为悦灵是自己的姐姐,到头来不但空欢喜一场,还惨遭戕害。 如今又来了一个,她再不敢放松警惕,可看着对方伤心的模样,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那种心疼好似年轮,一圈一圈都是岁月的痕迹。 听了白玉曦的话,凝馨身子僵在那里,许久,她回过头去看着他,从容坦然地笑道:“配!” 她声音很小,却无比笃定。 白玉曦站起身来,一语不发,转身出门,临行不忘随手将门带上,隔着房门低声道:“那你们就好好叙叙旧。” 屋子里的宁静蔓延至雨布之间,荡起细密的水花。 凝馨望着花梓,却不知如何说起。 此时,秦逸正拍马疾驰,身后雨幕连天,耳畔雷声大作,他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马蹄踏水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记忆深处的声音不停响起:“小哥,我会回来救你的。你放心!” 他不懂,明明是她没有履行承诺,此时为什么是自己这样失控? 难道失望难过的不该是自己吗? 难道她不该躬身行礼为儿时的食言道歉谢罪吗? 可他忽然想起那一身紫衣,从彼时枯瘦的小女孩儿到如今亭亭玉立的姑娘,她每一个笑容和绝对服从,都是因其心中的愧疚吗? 他要问个明白,不能放她兀自去认罪,不能任凭今生相错。 心中也似乎被浓重的阴云撑得满满,揉不进一缕阳光,他振臂拍马,望向遥远的前方,却如何都看不到终点。 蓦然就想到许多许多年前,也是这样的阴雨天。 “小哥,你醒醒,给你个饼饵,我有好多个呢。”声音是百灵一样的清亮。 秦逸卧在枯树旁,天气阴寒,绵绵细雨夹着细小的冰晶,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然他已麻木,饥饿让他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时,他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骨瘦如柴,一身粗布麻衣补丁累着补丁,眉眼间虚弱的不见一丝气力。 本来,他以为自己就要饿死在这墙角枯树下,就像无数穷人悄然成了路边饿殍,却不曾想,能听到这样的声音,仿佛无垠荒漠风沙蔽日间乍现一处绿洲,有水,有花,有植物。 他看到她紫色的裙角,破旧不堪,被雨水打湿,曳委于足下的泥土。 他没有抬头,没有起身,没有说话。 眼前是滴着雨水的饼饵,于他而言却是珍馐佳肴。 他一把夺过饼饵拼命塞到嘴里,险些噎死。 紫色裙角在泥土上轻轻拖动,想来是她扭身取了水壶,递到他眼前。 他吃了个畅快,喝了个畅快,方抬起头来,见到那张单薄却明媚的脸庞,两湾酒窝盛着浓浓笑意,像风雨初霁后第一缕日光,温暖柔和。 “谢,谢谢你。”他还不擅长道谢,有些扭捏别扭。 “谢什么?一个饼饵罢了,你若想吃,我再去偷几个。”紫衣姑娘站起身来,衣角滴着污水,十分狼狈,可那笑容却丝毫不减。 秦逸撑着身子靠坐在树下,抬眼扫过她的脸,垂着眸子低声教训道:“贫贱不能移,怎可行窃,与其苟且偷生,还不如就这么死了。逸感谢姑娘救命之恩,却不敢认同姑娘作为。” 小姑娘笑容淡了去,随即皱起眉头嘀咕着:“说些乱七八糟的,怕是脑子烧坏了,”于是,她目含怜悯的俯身望向他,朗声道:“无论如何,你活过来了,我还是很高兴的。” 她话音未落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叠声的叫喊:“偷食的小贼,看我抓住你不抽了你的筋。”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章 食言 - 小女有疾 - 莫采 紫衣姑娘侧头望向声源处,但见一个粗壮的汉子手执粗棒,杀将过来。 她将怀里几个饼饵统统塞到秦逸怀里,慌里慌张提着裙子便跑,边跑边嚷嚷着:“我过会儿来救你!” 不一会儿,她的身影便消失在迷蒙的雨雾里,只余一抹浅紫还隐约荡在眼底。 秦逸捧着一堆饼饵,面对三四个人质疑的目光只是否认,却终于还是遭到一顿毒打,他本没有指望那姑娘会来救他,甚至隐隐有些担心她若真的回来,也会被打。 如今,该落在她身上的棍子落在了自己身上,也算还了她救命之恩。 于是,他小小的身躯瑟缩在泥水里,一声不吭,眉头紧锁,渗出血的嘴角却挂了一丝嘲弄的笑意。 他不笑世人,只笑命运不公。 久久的宁静过后,四周杳无人迹,秦逸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向家里爬去,虽然那地方没有一丝温暖,可依然可让他活命。 那个紫衣的小姑娘没有回来,远远的石子土路坑坑洼洼,一直铺入雨幕深处,像通往地狱或是天堂的捷径。 他眼底透着淡淡的失落和寂寥,嘴角却衔着凉丝丝的笑意。 看到家门时,秦逸的手脚早已血痕密布,他想起小姑娘的话:“无论如何,你活过来了,我还是很高兴的。” 想起她暖阳似的笑容,心中渐趋安然。 明明她说了谎,食了言,偷了东西,栽赃陷害。 明明她一去不回,害的他伤痕累累,险些丧命。 可为什么总是恨不起来,怨不起来? 除了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庆幸她未因此事受伤,便徒余无穷无尽的落寞伤悲,散在岁月里,日子太久,淡的他几乎再想也不起来。 他早该想到,紫瓷就是那个紫衣小姑娘,同样明媚的笑容,同样的酒窝,同样的紫色衣衫,同样不知天高地厚地四处行窃。 他不懂自己为何一直以来不闻不问,甚至刻意刁难,将隔阂生生插在两人之间,如何都不愿去捅破那层窗纸。 也许是害怕,怕她再一次利用自己而后逃得无影无踪,怕自己无法自持,借着当年之事挖苦她,怕真的将这一面之缘的念念不忘写进现实会是怎样的潦草收尾,不堪入目。 毕竟,藏在心里许多年,已经无法舍弃。 此时,紫瓷坐在蒲草之上,四面冰冷的墙壁透着冷泠泠的雨水,顺着墙角爬成一条蜿蜒小蛇。 她望着高处仅有的一扇窗子,阴雨连绵两日不休,这大牢来过无数次,只有这次是并未打算逃脱的,至少在别人眼中是没有逃脱的。 牢狱生活纵然艰苦,可她并不觉得寂寥,眼前是一幕幕画面,她忆起那棵枯树下的秦逸,忆起温婉劝说后一言不发的秦逸,那个为了嗜赌的父亲苦苦攒钱还债的秦逸,那个盯着她的眼睛说:“正邪不两立,我是官差你是窃贼,你对我好,我只当贿赂。”的秦逸。 不就是盗贼嘛,不就是做菜难吃嘛。 贿赂?小人之心度君子,若要逃走,何须贿赂,她若想逃,眨眼便抽身而去了。 以后不跟着他就是了,以后忘了他就是,以后再用不着费尽心思讨好他。 紫瓷脏兮兮的小手抹了抹脸上泪水,闹了个大花脸。 那日夜里她跑到秦逸住处,推开门,见她做的一桌子菜依然摆在那里,一动未动,她不由分说拾起一旁的碗筷便夹了几口菜,秦逸想要阻止却已然来不及了。 紫瓷皱巴着脸,口中的菜又酸又涩又咸又苦,真是好滋味一点儿没有,难吃的味道一应俱全,且后劲儿十足。 秦逸递过一杯茶,她立时喝了个干干净净。 “这么难吃,为什么不告诉我?”紫瓷撅着嘴巴,心中却有些甜蜜,不觉间嘴角衔着笑意却不自知。 秦逸只手伏案,凝眉冷言道:“因为即便好吃,我也不想吃。” 紫瓷忽而抬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颤抖,他的反应她始料未及,原以为这么久的努力终于换得他的一点点感情,可如此看来,似乎自己又一次想错了。 “为什么?”紫瓷十分不甘心。 他抿着唇,盯着她的眼,窗外明晃晃的月色铺了一地银霜,好似春暖花开还未到又立时变成数九寒冬。 终于,他开口:“正邪不两立,我是官差你是窃贼,你对我好,我只当贿赂。” 紫瓷久久站在那里,却不知如何应答,她怕一开口,眼泪便会掉下来,那实在是太丢人。 于是她站在那里,直等到他说:“你出去罢。”这才木偶似的转身出了门去。 自此,再不想过这卑躬屈膝的日子,本来只是愧疚,如今倒成了爱慕。 她知道,若是动了心,便没了回旋余地,除非相隔天涯海角,日久忘个干净,白发苍苍时还能笑着说曾引我心动那个人。 花梓说的对:“那便死一次试试。” 花梓笑得十分狡猾,紫瓷看得懂。 …… 蓬莱岛上,月光皎皎,树影婆娑。 南宫傲似乎住的十分惬意,尚未有去意。 他立于亭下,山石之后闪过一道黑影,眨眼便跪在他身前,将白玉曦一行人的行踪一一禀报。 随后,他顿了顿,声音踟蹰:“广睿王……” 南宫傲微微抬眼,调子平淡:“孤知道,未至上元,他便去了,”他想了想,终于拂袖踱至亭子处俯身坐下,声音不着痕迹却有些苍凉:“随他!” 他默不作声,黑衣人亦纹丝不动,半晌,南宫傲侧过头来吩咐道:“继续跟着,没有孤的吩咐,莫轻举妄动。” 月色斜洒,尚在壮年的南宫傲竟目色颓然,老态横生。 他是个开明的王,却永远无法做一个好儿子,好哥哥。 他做的那些不可见人的事,被史官一一抹去,却深扎心底,如何都无法拔除。如今,他只有这个弟弟,或许对他好,是唯一可以挽回的救赎。 那是他赢了天下的那一年…… “哥,父王去哪了?”云笙稚嫩的声音似乎就响在耳畔。 窗外栀子花开,带着瑟瑟的清香。 “父王去了很远的地方,安享晚年了。”彼时,南宫傲刚满十五岁,着了一身绣龙锦袍,尚显稚嫩的面孔却写满了桀骜的威仪。 他不恨云笙,这个弟弟就像他的影子,是他心中柔软的一面,生生被割裂出来,他不忍伤他就像不忍伤害自己。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零一章 心结 - 小女有疾 - 莫采 南宫傲登基之日,云笙冷冷地望着他一言不发,眼底都是埋怨和哀伤。 之后的日子里,云笙少言寡语,少与人交流。 南宫傲忙于政事也鲜少去看他,然云笙平日用度皆是上品,并且,但凡是他的愿望,南宫傲竭尽所能都会帮他完成。 二人见面也只是寒暄几句,南宫傲每每想多说些什么,云笙都会起身告退。 直至及冠,云笙偶尔出外游玩,走南闯北悠游四方,他也不加约束,任他自在闯荡,生怕心中的郁结让他失了心智。 然无论何时,他都会派人跟着,恐防意外,他心中担忧云笙安危,而隐隐约约,也担心他广结人脉,做出威胁他王者地位之事,后一种担心被他深深埋在心底,不敢提及也不敢拾起。 在那段阴沉沉的日子里,南宫傲享受着众人叩拜,而心中的阴云随着云笙的疏离淡漠却愈加浓重。 忽而有天来人禀报,云笙结识了一位姑娘,起先他并未在意,而后听闻云笙日渐有了欢喜的模样,他心中十分欣慰。 若这姑娘能让他敞开心怀,那再好不过了。 他还记得初见凝馨时,她站在云笙身后,像芙蓉花开,曳于枝头,风从大殿正门拂过,她一袭水色长裙,轻轻荡起。 南宫傲垂着眸子,目光闪烁,云笙与凝馨相视而笑,看在他眼中竟有些刺目。 闲暇之时他会想,为何玉凝馨能让云笙展颜释怀,慢慢他深有体会,这孩子就像一汪泉水,总是淡淡的微笑,干净纯粹,不染尘埃,让人心神宁静。 国务繁重,毫无头绪之时,见她立于木棉花下。 蝴蝶落在肩头,她斜睨着眼睛,勾起嘴角,笑得毫无声息,生怕吓走了蝴蝶,那模样是他未曾见过的美,仿佛隔着万千纷扰隔着整个尘世喧嚣。 南宫傲也笑了,他意识到自己的笑意时,仿佛剪刀撕裂布帛,只觉铺天盖地都是飞舞的蝴蝶,像一张张怪异的脸在嘲笑他。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唤来身边人,低语道:“暗中查明玉凝馨的身世,及时回禀。” 身边的宫人应了声“喏”便退下了。 直至如今,他依然不甚明了,如此坚决阻止凝馨与云笙结发,到底出于对她身世的忌讳还是由于私心的不甘。 他还记得凝馨曾主动找过他,毕恭毕敬行了大礼之后,高昂的头颅倔强却不放肆。 琉璃瓦,青石路,苍穹黯然,宫灯轻漾,四处透着凄然冷光。 她说:“凝馨想嫁他,无关于地位,身份,钱财,只求相守白头,别无他求。” 南宫傲心中霎时大雪纷飞,他倏然明白,与过往的恩怨纠葛,与凝馨的身世本就没有多大关系,只是自己非要在意这关系,也幸好,幸好啊,有了这层关系,他才能如此理直气壮,毅然决然的阻止他们的婚事。 南宫傲一声冷哼,将心中的寒意融进话语里,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回响:“这样的话,孤听腻了,孤的每个夫人都有如此一套说辞。” 凝馨微微一笑,将大殿的寂寥一扫而光。 “若晏王恩准,凝馨愿陪同广睿王离开王宫,天涯海角,随性往之,做一对平凡夫妻。” 南宫傲拍案而起,声音竟有些微微颤抖,刻意的愤怒如何都掩饰不住心底的慌乱:“孤决不允许!” 他只余云笙一个亲人,他此生只如此倾慕一个女人。他们,谁都不可以走! 可是……要看着他们恩爱白头? 南宫傲震袖而去,只要不让她二人成婚,凝馨便不是云笙的人! 也许,未来的一句话,便能毁了他们的情谊,可是,也将意味着他或许再也见不到她的笑容,意味着她将恨他入骨,因为他是南宫傲,是晏国的王! 凝馨深吸了口气,眼中噙着泪水,其实,她什么都知道,可为了云笙,她宁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 紫陶得知紫瓷不知为何独自去了桑都,心感不详,选了匹膘肥体键的好马便上了路,冷寻作为附属品,必须带着。 用紫陶的话讲:“此生与你不离不弃,你若敢离开,我便让你离世。” 花梓碍于和凝馨久别重逢的激动情绪,且心中有数,知道紫瓷的打算,便未急着去桑都,也不怎么担忧。 看凝馨,倒像个真姐姐,整日见了她便悲喜交加的,若不是亲人,就是梨园最好的花旦也唱不出这么生动的一出啊。 她着实努力了一番,致力于托腮冥想,终于没能想起凝馨来。 然不防事,人在身边总会慢慢熟络起来。 较之凝馨,她更在意狼女所踪,结果得到的消息让她十分担忧,倒不是担心狼女,而是担忧杜卓。 花梓了解狼女,她同杜卓一起,定不会吃什么亏,只是,她如果饿了,会不会把杜卓吃了?如果发生这样的事,真让人担心,也不知杜卓吃起来是否可口,吃了之后会不会闹肚子。 要说凝馨嘛,多个亲人总是好的,特别是连带着还多个如此有钱的姐夫,可以带着她直接脱贫。 虽然白玉曦似乎也挺富有,可性格实在吝啬,买个糖人都要为了一文钱絮叨半天,南宫云笙却总是会微笑着柔声道:“不用找了!” 他说不用找了的时候,真是魅力值飙升啊。 窗外的雨水似永远不会停歇,绵绵不断。 花梓下楼给凝馨觅食,见白玉曦坐在那里正与云笙对盏。 “玉凝馨该感激我才是。”白玉曦如是说,仰头喝干了杯中清酒。 南宫云笙皱着眉头,并未说话。 花梓一路小碎步下楼走到桌旁,朝桌上瞧了瞧,一盘糕点还剩许多,便整盘端起,一扭身,就要离开,火红裙子像怒放的木棉花。 “你该感激我才是!这盘我拿走了。”她拾阶而上,到了二楼方垂眸望向白玉曦,正撞上他似笑非笑的双眼,她偷偷一笑,端着盘子钻进屋子。 转身单手将房门关好,背靠着房门深深呼吸,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种感觉,是未曾有过的,小小的欣喜,好似蜂蜜一般柔软而甜蜜。 “花梓,”凝馨坐在榻上,望着她含羞带怯的模样,有些犹豫地问道:“你……当真不记得,沐冷尘了吗?” 她话一出口,脑中忽然闪现花梓曾经那张绝望的脸,曾经的热情和依赖荡然无存,仿佛一潭死水,只余丝丝缕缕的仇恨,转瞬便是茫茫然一片空洞的难过。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零二章 瓷人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定了定神,将糕点放到床头,勾起七零八落沾了血迹的帷帐,随口应道:“不记得,不过,听师父提起过,白玉曦也同我说过。他娶了什么公主做了什么驸马,总之也记不得了,他欢喜娶谁便娶谁,若他当真要娶我,我还不乐意呢。” 凝馨沉默片刻,轻声道:“他并未娶什么公主。” 花梓微微一愣,出乎意料,又不知如何是好。 她想,在过去的日子里,沐冷尘一定同她经历过许多事,以至于她失忆后很长一段时间梦里都有他的影子挥之不去。 可她终究是记不起了,于是他的影子便慢慢消磨在了岁月里。 起初,从师父与白玉曦口中得知事情始末,也就理所应当顺其自然原谅了他,并且,忘了他。 可如今听到凝馨的话,就有些茫然了。 “你和白玉曦……”凝馨欲言又止。 花梓迟疑片刻,垂着头,嘴角却勾起一弯笑。 凝馨看在眼里,默默为沐冷尘扼腕,若花梓一直想不起来,她二人怕是无可挽回了。 “白玉曦是我哥哥,一直都是,我这辈子,不想嫁人。”花梓的笑容忽然凝滞,仿佛融了细密浓稠的失落。 “这说的什么傻话?你是……在意脸上的疤痕吗?”凝馨起身拉过花梓的手,娓娓劝解道:“我的花梓永远都很美。再说,人总是会老,会变丑,而感情却可以长长久久。就好比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我的妹妹,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在我看来,都是很好看。” 凝馨拍拍她的头,满眼的温柔像化不开的蜜。 花梓眼里蒙上一层水雾,愈加浓重,终于化成大滴的泪珠,她捂着脸,只是摇头,咬着嘴唇不发出一丝啜泣,眼泪却早已一片狼藉。 那个秘密,就让它烂在心底吧。 是夜月朗风清,檐角滴雨。 “你怎么来了?”白玉曦坐在桥边,大团的琼花经雨愈发洁白胜雪。 他手上是雕花精致的酒壶,衣襟微敞,鬓发有些凌乱,嘴角还有残余的酒香。他侧着身子,只手撑地,有些轻佻的望着她,痴痴冷笑。 似乎是醉了。 花梓蹲在他身旁,抢过他手中的酒壶,嗔怪道:“地上都是雨水,你不怕着凉吗?我到处寻不到你,便找到这里来了。” 她将酒壶放到自己身后,小声道:“你不要喝这么多的酒,醉了不难受吗?” 白玉曦望着水中月,有些晕眩,他忽然一把推开花梓,厉声呵斥:“滚开!去找你的好姐姐!” 花梓从心底往外泛着寒意,那个抱着他轻声抚慰的人去哪里了? 她站起身来,学着白玉曦的模样冷冷一笑。 他侧头望着她,目光有些诧异,仿佛酒醒三分。 “你让我滚就别再把我找回来!我没奢望你对我好,也请你不要再戏弄我!”不愠不火,她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没有怨恨,没有委屈,只是平静中透着淡淡的失落。 撞倒的酒壶斜在地上,洒了一地酒香,融着琼花的香气,让人有些晕眩。 花梓转身,刚迈开一小步,白玉曦忽然起身,径直从身后抱住她,喃喃道:“别走,玉花梓,玉花梓,你别走……” 眼泪划过耳畔,花梓一惊,他哭了!他竟然哭了! 月光融融,笼在河水之上,她想,他真是醉了。 他紧紧抱着她,周身弥漫着颓然的酒气,花梓打了个冷战。他急促的呼吸触在耳畔是暖融融的痒。 他抓住她的手,摊开她的手指,将一个黑瓷烧制的小人偶放到她掌心。 花梓想,这酒真烈啊,她只闻了酒香似乎也跟着醉了。她紧紧握着那枚瓷人,看来,房里那个糖人可以吃了。 月贯中天,夜深人寂,白玉曦高烧不退,满面潮红。 花梓独自守在榻旁,直至清晨,蜡炬成灰,云淡风轻,彻夜的湿寒一一散去,只余满院的琼花清香。 花梓推开房门,阳光扑面而来,刺得张不开眼。 她手搭眉骨,望着遥远的淡蓝天际,一夜的愁绪渐渐消散。 耳边传来白玉曦的咳嗽,她立时回身,见他正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凌乱的长发披散下来,有些狼狈又有些不羁。 花梓脸上立时浮现出笑意,又瞬间隐去:“我去厨房把粥给你端来。”言罢,扭身去了厨房。 白玉曦看着她浸在日光中的背影,勾起一丝微笑。 看到这碗粥的时候,白玉曦才觉悟,自己依旧涉世未深,习惯用自己的认知去推论事物的发展。比如这碗粥,他本以为是他多年来所认知的粥的模样,但事实上,它早已超出了自己的预料,这不是粥,是开水泡饭。 他看了看花梓手中的碗,瘪了瘪嘴,一脸嫌弃的模样:“你趁我病了非礼我,事后不提不念便罢了,竟还弄这样差的伙食来打发我……” 花梓手一抖,碗里的清汤淡水洒了一地,也顾不得收拾辩驳道:“不要胡说!” “胡说?你没亲我?”白玉曦斜眼眄向她,病愈后的脸孔有些苍白,幸好长得黑,遮去不少颓然。 “你高烧不退,也喂不进药,我是为了让你喝药……”花梓将粥搁在桌上,头垂的低低,发丝若窗外的柳条,随风荡漾,似要卷进缠/绵的**里。 “你承认就好!”白玉曦扔下这么一句便阖上双眼,闭目养神。 花梓张口结舌,面红耳赤,杵在那里,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本想抽身离去,却怎么都气不过,终于不假思索嚷嚷道:“亲了又如何?你又不是没有亲过我!” 听起来颇为壮烈,心里却懊恼不已,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漏洞百出似的。 “你在提醒我对你负责?那真该选个日子洞房花烛了,再者,早先我还替你换过衣裳,也一招儿负责了罢……”白玉曦悠然接过她手中的碗,皱着眉头喝了一大口,随手抬起袖子拭了拭唇。 花梓咬牙切齿,却无言以对,想起那时雨中昏迷,他抱她回家替她更衣换洗,彼时还以为二人是亲兄妹,此时想起羞恼难当。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零三章 别扭(求首定) - 小女有疾 - 莫采 “真难吃。”白玉曦放下空碗,随口抱怨了一句。 花梓十分诧异,他竟三口两口把碗里的稀水饭都给吃了,十分难得。由此可以看出,他具有超凡的耐力,不愧是多年习武之人。 花梓见他气色好了许多,已无大碍,扭身想要离开。 白玉曦忽而拉住她的手,将她扯到怀里,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拗不过他的力道。 她索性不再挣扎,双手却握得紧紧。 晨光透过格子窗照进屋子,其间都是跳跃的灰尘,像细密的冰晶,毛绒绒的包着一团柔光。 白玉曦见她不再挣扎,微微颔首,将下颚置于她肩头:“你有心事……” 花梓垂着头掰弄手指,哂然道:“没有。” 白玉曦一把抓住她的手指,握在手心:“是谁碍眼,我去杀了他。” 他侧首,将脸埋在她肩颈处,花梓僵硬着身子,无所适从,半晌才急着摇头,声音微微颤抖:“我的事,会自己处理。” 有时,她会忘了白玉曦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她永远都不希望他剑下因她而多个亡魂。 即便要讨回公道,即便需要拔剑杀人,也要自己动手,罪孽也自己承受! 可是,他真的知道了吗? 仿佛有一层薄薄的纸,托着自己战战兢兢的心,下面是万丈深渊,一旦纸破,便无可挽回。 趁他手下松了力道,花梓倏然起身,跑出门去。 一路磕磕绊绊,心跳依然不减。 树影婆娑,在她眼前晃动,细碎的日光透过花木枝叶洒在脸上,像光斑绘制的花纹,不甚安分如她心中的念头。 她扶着樱树大口喘气,一树粉红妆成漫天云霞。她抬眼便是柔嫩的粉,飘着淡淡的香,她顺势坐在树下,手心都是沁湿的冷汗。湿哒哒地游走于指缝间。 有樱花飘落,缀上她火红的裙。 她将黑色的瓷人从袖筒中取出,珍而重之地捧在手心细细端详,浓眉星目,腰间挂着剑,手中捧着埙,黝黑的皮肤,额角的疤痕,还有黑色的大氅,惟妙惟肖。 这烧瓷师傅的手艺真是极佳才做的如此传神。她忽然咧嘴一笑,眼泪就滑了下来。 直落到那黑釉的瓷人上,又滚落手心。 她听到脚步声,蓦然抬头,白玉曦不知何时追了出来。正站在她眼前,依然冷冰冰的脸上少了许多桀骜和乖戾。 他深深叹口气,蹲下身来,目光终于柔和,盯着花梓的脸笑道:“我头上也有个疤,丑吗?” 如何是好? 他越是这样,她越是不舍。越是不舍,越是害怕。 曾经那个冷冰冰动不动就发脾气的白玉曦哪去了? 是从何时起,他阴鸷的脸上开始云开雾散? “你若不嫌弃我的疤痕丑,我又怎会嫌弃你的疤痕丑?”白玉曦伸手拂过她肩头,一片樱花瓣飘然而落。 花梓微微瑟缩,她想。白玉曦这是怎么了?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她猛一挥手,打开白玉曦的手,声音透着责备和疏离:“你我兄妹,我怎会嫌弃哥哥丑,做兄长的也定不会嫌弃妹妹。我都知道。” 霎时,白玉曦眼中柔光尽敛,扭身便走。 花梓望着他的背影,心下一片凄凉,却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他脚步不曾停滞,却一路冷笑道:“你心中除了沐冷尘就容不得别人了,是吗?” 说话间,人已走远。 花梓张口想回答,却连他背影也瞧不见了。于是只能把话憋着,不管是赌气也好,是解释也罢,总之憋在心里十分难受。 白玉曦就是这样一个人,从不给你机会让你解释,这也是毒舌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技巧性十足。 花梓总期盼着能够耳濡目染,未来的某日也能掌握这门技巧,如此,在与人交涉中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可悲的是,直到最后,也没有学会。 去桑都的一路上,白玉曦都少言寡语,再不与她玩笑,花梓也安下心来。 凝馨一路随行,偶尔会讲讲过去的事情,每每仔细回忆,花梓都会头疼难抑,凝馨看着心疼,便很少再提及过往,只说兰村的花儿漫山遍野,像海洋一样与天相接,十分美丽。 对于紫瓷之事,白玉曦已对花梓进行了仔细盘问,最终做出决定:“我们去看热闹。” 花梓想,这绝不是什么热闹,要么两人从此错过,这是个比悲伤还要悲伤的故事,要么二人双宿双飞浪迹天涯去了,让他们扑个空,无功而返。 偶尔,她思及自己,就会想到前途渺茫,注定孤独一生,蓦然想到大黑曾经说的话,青灯古佛为伴,了此残生。 想想出家也不错,自此衣食无忧,一应用度皆由尼姑庵负责供给,可省下一大笔开销。 白玉曦惜财如命,心下一高兴,保不准隔三差五会去看看自己,偶尔带个烧鸡之类的开开荤,日子也十分悠哉。 再者,日日苦读经文,学有所成,与白玉曦再起口舌之争时也能学以致用,即便不用晦涩的佛法击败他,也可用不停的絮叨让他折服,再不济也能用木鱼把他砸晕。 想想,出家还真是个好出路。 凝馨是个十分地道的姐姐,在花梓看来,只能用地道来形容,长姐如母,虽说她记不得母亲的模样,但心中清楚天下母亲对待子女共通的特点,那就是保护欲。 故而,凝馨看着白玉曦的眼神都充满了防备,这让花梓十分欣慰,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花梓觉得自己有所成长,从悦灵与凝馨的对比学会了如何辨别假意和真心。 再想想,白玉曦原本也有所成长,学会了如何微笑,虽说大多时候是不太友善的冷笑,但至少还是笑了。 可自打那次樱树下离去就又回归原本那个模样,冷冰冰的整日里麻木不仁。 这让她有些担忧。 行至水畔,几人下马歇脚进食。 白玉曦蹲在河边净手,花梓拿着两块芙蓉糕走过去。 清凌凌的河水并不欢腾,徐徐流过映出二人的身影,十分清晰,微微晃动。 花梓递过一块芙蓉糕,白玉曦没有接,她举着手觉着十分尴尬,索性也蹲下来,将芙蓉糕一下塞到他嘴里。 白玉曦猝不及防,瞪圆了眼睛亟待发火。 花梓却笑了起来,又指了指河面:“你看,疤痕也分许多种,你的疤痕在额角,面积小,形状又不难看,点缀的恰到好处。而我的是在脸上,长长的两道,狰狞可怕,非但没有侠骨柔肠的意思,反倒有些魑魅魍魉的霸气……” 她忽然不再说话,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明明害怕白玉曦知道自己被侮辱的事,害怕白玉曦认为自己心中依然怀着对沐冷尘的爱慕,却不怕他认为自己因为形容难看才据他千里? 可如此一来,他便不会死心了罢。 她想想,自己还真是自私,可自己就是这么自私,否则总觉得亏待了自己。 只是,心里惴惴不安,就好像吸食了罂粟,明知后果不堪却贪恋那种缥缈的美好,还有那满眼美丽的罂粟花。 她想,自己真的不是个好姑娘。 可她终于连缥缈的美好和美丽的罂粟花也没有看到。 他将手上的芙蓉糕递还给她,冷不防嘲讽道:“你觉得很好玩吗?”言罢,拂袖起身,转身离去。 花梓望着他的背影,没有看到他回头。 她将芙蓉糕塞到嘴里,红着眼眶嘀咕着:“不好玩。” 她想,这没关系,本就是自己犯了错,忍不住希望他不要当真放弃自己,可又害怕他不放弃。如此反反复复,也着实优柔寡断,没有担当,也难怪他会觉着自己在玩弄感情。 如今好了,他没有上当受骗,没有让自己得逞,自己能够抽身离去,置之度外,简直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白玉曦啊白玉曦,真是万分感谢。 她撅着嘴巴扑簌扑簌掉眼泪,嘴里的芙蓉糕合着泪水竟有些发苦发涩。 这一幕恰好让凝馨瞧见。 花梓倍感欣慰,想来凝馨定会找白玉曦谈话,即便于事无补也可以给他心里添堵,如此一来,总比她一个人堵着强。 而后的事实证明,白玉曦毒舌的功夫是不分目标不分轻重,随性而发的。 显然,凝馨不是对手,招架不住。 虽然凝馨对白玉曦有所忌惮,可他敢有意欺侮玩弄花梓的感情,凝馨是决不允许的,即便她在他面前抬不起头,也绝不会退缩。 故而几人快马加鞭赶至桑都,用过晚饭,白玉曦倚在院中听风赏月,不胜雅致,凝馨想也未想便走到他面前。 气候转暖然到了夜间,石凳依旧寒气砭人。 凝馨执壶斟了两杯酒,一杯推至白玉曦面前,一杯自己端起便喝了个干净。 廊柱后面,云笙将一切看在眼中微微一笑,心想这丫头在给自己壮胆儿呢。 其实,她有什么错,又对不起谁了? 稀里糊涂就承担着愧疚,真是傻的不能再傻,云笙想,自己真是幸运,这普天之下或许只有唯一一个这样的傻姑娘,便让自己遇着了,真是三生幸事。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零四章 热闹 - 小女有疾 - 莫采 白玉曦看着桌上的酒杯,并没有动,只是看着,似在内心做着强烈的斗争,觉的玉凝馨没安好心,担心她是不是往酒里下了药。 再说即便没下药,她倒的酒,他也不愿喝。 可是,真的是馋啊。 终于,被馋虫打败,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谁说高手没有弱点,美酒是白玉曦最大的弱点。 月色融融,他却满面哀愁。心想,为什么看到酒就控制不住呢?这真是够丢人的。于是,表情更显肃穆,本来就透着肃杀的脸,添了许多别扭的纠结感。 有时花梓会想,白玉曦当真是水一样的男人,可不是说他温柔体贴,而是让人呼吸不畅。 “你对花梓……”凝馨不知如何开口,想白玉曦如果不弱智,应该能理解自己这半句话的意思,所以,不愿赘言。 凝馨也想过白玉曦会出言讽刺,却未曾想会毫不避讳提起那些旧事。 他眨了下眼睛,暗沉沉的眼睛盯住凝馨的眼,像鹰盯着猎物。他说:“我对她怎样与你何干?你要再次利用她对你的姐妹之情,借她之手,杀了我吗?” 云笙站在暗处,倏然皱起眉头,捏紧了拳头,然终究没有走出来。 就像那时,他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站在穆羽峰夫妇面前的时候,他也是默默地看着。 他知道,这个姑娘只需要他的陪伴,却永远都不需要他的同情。 她的狼狈,她的眼泪,她撑不住时笑着对他说:“放心。”都是美丽的极致。 有次花梓与他探讨凝馨的迷人之处,他提及此,花梓甚是诧异地望着他,最后总结似的问道:“你的灵魂是何时开始扭曲的?” 似乎扯远了…… 话说,凝馨听了白玉曦的话,脸色极为难看。 许是刚刚酒喝得太急。她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像早春的花儿,仿佛一不小心经了霜打便会凋零似的。 然白玉曦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 他又冷冷笑道:“我让玉花梓忘了,是不想她痛苦。你们做的孽我来收拾残局。如今你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我对她如何又怎样?我便是杀了她又怎样?你们不是让她死过一次了吗?我不求你感激我,但是,收起你好姐姐的模样,你……有什么资格?” 月华如水,从天而降。 凝馨忽然觉得冷,她略略抬眼,眼神有些颤抖,终于声音低的不能再低:“万望你……好好对她。”说完便匆匆离去,步履蹒跚,有些踉跄。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花梓见到她溃败而归的样子,心里十分后悔,早该拦着她,不让她去找白玉曦的。 不过经此一事,她也了解到。原本以为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但事实上依然是一个人在战斗,队友太弱了,根本招架不住白玉曦只言片语。 在后来大梦初醒的日子里,她方才了解到,姐姐并不是脆弱,而是有些往事。太过不堪。 虽说凝馨哭着回来,心里却十分不甘,这是花梓得出的结论,因为凝馨的报复行动当晚便付诸实践了。 她与花梓齐头躺在榻上,是这样说的:“若白玉曦对你不好,就跟我走吧。且沐冷尘他一直念着你呢。当初是你误会了他。” 花梓想了半晌,不知如何作答。 最后,终于想到一个两全之策,既不能伤到姐姐的心,又不用离开白玉曦。她说:“有热闹不看王八蛋!等我们见过紫瓷和秦逸再说吧。” “……” 吹熄油灯,屋里一片月光泠泠,榻上却是漆黑一片,与月光分割清晰,可以睡个好觉,一夜无梦。 花开并蒂,暖风融融。 凝馨望着花梓睡熟的脸庞,只觉得内心十分宁静,好似荡清了一切纠葛恩怨,惶恐的心终于找到归处似的,重回平静无澜的恬然自在。就像住在兰村的时候。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该多好。 见到秦逸的时候,让大家无比失望,认为此事已由热闹变成了悲伤的故事。 只有花梓貌似十分开心,只是,她猜到了这过程却终究没有猜到结局。 窗外春光明媚,大把大把的日光铺遍整个桑都。 花梓一行四人披着明晃晃的日光进了酒肆,阔别已久的桑都繁华依旧。 嫣红楼已被封,眨眼间便成了一家茶坊,修的格外雅致且奢华。 而昔日的勾栏院好似从未存在过,被人们遗忘在岁月里。 花梓路过嫣红楼的时候,目不斜视,眼睛都未眨一下,仿佛这样做,便能撇清关系,而事实上,她本就与嫣红楼没多大关系。 只是,有些记忆,再不愿想起。 此时,站在一家酒肆的阁楼上,花梓终于舒了口气。 这时节刚刚好,清风送爽,一阵清凉,袖筒迎风,不胜爽朗。 可偏偏此时,秦逸出现在眼前。 紫瓷已不见踪影,秦逸正抱着个骨灰坛坐在酒肆闷声独饮。 一行人正沐着春风,四下逡巡,欲寻个好位置,却一眼瞧见了秦逸,瞬间有种春天已逝的凄惶感。 秦逸那模样真是太惨了!可把玉花梓高兴坏了! 她一路小碎步朝秦逸走去,大大咧咧坐到他面前,做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扯着嗓子喊道:“秦大哥,你这是怎么了?紫瓷呢?” 秦逸的头发如干草一般乱蓬蓬随风招摇,深凹的眼眶里缀着两颗无神的眼珠子,脸上是大片大片的水渍,已分不清是酒水还是泪水,粘着几缕发丝。深锁的眉头将一切明媚拒之门外,他咬着嘴唇又举起酒壶,呛得连连咳嗽,嘴角渗出血来,眼角渗出泪来,眉头锁的更紧了。 花梓瞧着他这模样都有些不忍心了。 然女人不狠,站的不稳,为了紫瓷,绝不手软! 此时,白玉曦一行人已选了邻桌坐下。 几人见花梓如此折磨一个失魂落魄之人,实在残忍至极,对花梓顿生敬畏。 这小妮子不可小觑啊,如此发展下去,定是一代女魔头啊! “秦逸大哥,紫瓷呢?”她见秦逸不说话,又继续追问,顺便瞥了一眼桌上的骨灰坛,佯装没有瞧见的模样,自说自话:“秦大哥,若紫瓷逃出来了,你定要好好对她,她曾对我讲,彼时她违约没能去救你,因去找姐姐帮忙之时遇到野狼,周旋许久,险些丧命,幸而无影宫宫主救了她,才逃过一劫。她曾带着伤去寻你,却没有找到。 这许多年来她一直未曾忘怀,然再次见到你时你在王宫里当差,她那日并未行窃,而是偷偷跟着你。见你家境落魄,父亲去世,欠了许多赌债,你母亲终日以泪洗面,她心中难过,故而总是偷些珠宝去卖,想着有一日能替你还清债务。 不知你是否记得,家里曾发现一袋银子,却不知从何而来,你母亲为人正直淳朴,不是自己的钱财便不敢昧下,竟将银子送去官府。紫瓷无法,后来发现,将她捉拿归案会得到重赏,于是每每都会自投罗网让你得逞,而后,你即便还清了父亲欠下的赌债且家境慢慢富裕了,她依然还会这样一次次偷盗后又自投罗网,你知道为什么吗?” 秦逸终于不再木着一张脸,他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不要再说了!” 白玉曦握紧了手中的剑,凝馨看在眼里,心中一动。 花梓对秦逸的形状十分满意,比预料中还要苦大仇深,她装作一副不解的模样劝慰道:“她后来依然如此,只因为对你动了情,想多些时日同你在一起。秦大哥不要难过,如今,你既已了解了她的心意,就不要再犹豫了,这样好的姑娘,你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 花梓如此一番说辞让白玉曦倍感欣慰,心想日后她做个媒婆,凭着这张嘴,定能有不错的收入,自给自足再不用他养着,可省下不少银子。 花梓全身绷紧,打算在秦逸发狂前抽身而去,躲过一劫,却不曾想,秦逸忽然抱着桌上的骨灰坛嚎啕大哭,全然没了平日的倨傲霸道,没了平日的冷漠沉稳。 白玉曦见状,按着剑的手也稍稍放松。 食客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花梓心想,这果然是看热闹啊。而自己也成了热闹的一部分。这可非她所愿,于是伸手推了推秦逸的肩膀,轻声问道:“这是什么啊?” 她想,明知故问的感觉真不错,就像往秦逸伤口上撒盐。 忽然又想,若哪日自己死了,白玉曦会怎样呢? 想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白玉曦是否也会抱着她的骨灰嚎啕大哭,如此形状的他真是难以想象。 自己不会去死,故而白玉曦断不会如此失态。 再者,即便自己死了,他也未必会如此伤心。 若自己真的死了,他即便真的这样伤心,自己也看不到了,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站在望乡台也望不到他的表情罢。 自此错过今生,来生不再。 她忽然觉得心里难受,眼泪也跟着扑簌簌掉了下来。在秦逸面前,这眼泪落的十分应景儿。在大家看来,这妮子入戏太深啊。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零五章 复活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回头看到白玉曦正盯着她,连忙抹了抹眼泪,不再说话,也不再追问,任由秦逸在那里恸哭。 凝馨走过来,伸手拭去花梓脸上残余的泪水,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花梓不说话,忽然抱住她的腰,眼睛直直盯着窗外,天空一片湛蓝,却无边无际,好似没有尽头的未来。看似美好,却如何都触碰不到。 日光轻轻掠过屋檐,将檐角的影子画在地上,是镂空的飞檐,像只轻灵的鸟儿,欲飞却不能。 白玉曦蓦然锁紧了眉头。 忽而,一声轻唤响起:“呆头鹅。” 秦逸立时止住哭声抬起头来,见门口站着个紫衣女子,戴着大大的斗笠,遮着脸,看不见容颜,然毋庸置疑,这是紫瓷。 只有紫瓷会喊他呆头鹅,只有紫瓷将一袭紫衣穿的这么俏丽可人,只有紫瓷有这样好听的声音。可是……这骨灰…… 提到紫瓷为何戴着斗笠遮着脸,这并不是她喜欢搞神秘,只是作为通缉要犯,她不得已而为之。 为何成为要犯?不仅因屡次偷盗,而主要罪名是每次逃脱时都要对狱卒的身心造成或轻或重的伤害。 对于这种袭卒的行为,王族是断然不能容忍的,狱卒虽小,也属于权力机构的一员,袭卒就意味着与权力机构斗争,故而,袭卒罪让她从一个小偷成了一个无恶不赦,心理扭曲,具有暴力倾向的女强盗。 当然,对于狱卒身体的伤害大多来自紫陶,对狱卒心理的伤害则全部来自紫瓷。 例如,紫陶将狱卒迷晕之后绑在柱子上扇他们几个大嘴巴。 紫瓷就会在一旁劝解道:“姐,姐,他们整日窝在阴森森的牢房辛辛苦苦的,却依然过着穷酸日子。老大不小都娶不上个媳妇,还不如净身的宫人活的自在。你就别打他们了,虽说这几日他们总是对我大呼小喝,那也全因他们日子太苦。心里憋屈,就体谅体谅吧。他们长得丑,脑子又笨不会读书,如今不得已,落入这般田地。走吧,别打了,看着多可怜啊。” 于是,张牙舞爪骂骂咧咧的狱卒听了这一席话便痛哭流涕,自此萎靡不振,更有不少真的净身入宫做了太监。 但终了他们还会异口同声说:“紫瓷是个好姑娘啊。” 紫瓷轻功极好。较白玉曦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此花梓并不惊讶,一手好轻功是窃贼行窃保命必须钻研的本事,马虎不得。 所以,紫瓷是飘着走到秦逸身边的。 秦逸看到紫瓷眨眼飘至身前,眼神有些恍惚。 他抬头欲掀开那轻纱。手却停滞不前,他生怕这是梦一样,掀开面纱时,见下面是个哥斯拉,梦也就醒了。 此时正值晌午,却飘过几缕阴云,倏尔风乍起。卷着柳絮在半空盘旋,紫瓷眼前的纱肆意飘荡,秦逸盯着她若隐若现的面孔,忽然起身,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喃喃道:“这不是梦。不是梦,你还活着,活着……” “我怎么会死,我才舍不得你。”紫瓷的声音喑哑哽咽。 花梓看到紫瓷的面纱染了泪水,看到面纱下的脸庞笑得无比幸福。心中觉得暖融融的。 有情人终成眷属,她想,自己也可以深藏功与名了。 于是拉着凝馨的手,悄声回到邻桌,托着下巴望向窗外飞扬的柳絮,心中一阵明朗。 几日前,紫陶见了紫瓷,依紫瓷之言,假死逃脱,后秦逸赶到,打听得知紫瓷狱中自缢,紫陶将一坛子观音土交到秦逸手中说是紫瓷的骨灰。 他捧着骨灰日日醉的不省人事。 花梓不禁暗暗感叹,多么可爱的观音土啊。 “起风了。”她喃喃自语。 白玉曦忽而抬手,将她额角的柳絮拂去,那动作极轻柔,却又不着痕迹,仿佛老夫老妻许多年,使得这种细小的照顾和体贴成为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花梓转过头,愣了片刻又微微一笑,也是云淡风轻,不着痕迹。 凝馨有些惶惑地望着白玉曦,却终于没能看懂,遂也望向窗外,漫天柳絮随着乍起的风肆意飘洒,像鹅黄的雪,化作行人头上的花。 在桑都停留两日,紫瓷与秦逸几乎形影相随,让人不胜艳羡。 其间,紫瓷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拉着花梓的手,羞羞答答扭着脚,两湾酒窝都是幸福的笑意,声音软的似水,甜的似蜜:“花梓~” 花梓噗嗤一笑:“怎么?何时去见婆婆啊?” 紫瓷靠着廊柱轻声道:“早着呢,这次真要谢谢你,若没有你的主意,我怕这辈子都不知道怎么表达心意,我一直害怕说出那些过往和心里的委屈,怕说出来后他会因我是个盗贼而疏离我,花梓花梓,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就是成功偷了他的心,嘿嘿……” 紫瓷兀自说笑着,花梓唇边划过一丝落寞,紫瓷并未发觉。 白玉曦站在远处却看得清清楚楚。 “何时动身啊?”花梓拉着她的手,有些依依不舍。 她如此一去,怕是少有机会再相聚了。 西天的云霞如火如荼,一直燃到天边,她知道不久之后这绚烂的霞光便会褪去,取而代之是暗青色的天光,祝祷夜幕四合的安宁祥和。 然无论是否消散,这绚烂都刻在心底,永不退色。 “我同他商议好了,明日动身,见过婆婆我便赶回无影宫,等他继续把我捉拿归案。”紫瓷笑眯眯望着天边,一副从容自若的模样。 花梓瞪圆了眼睛,讶然失声道:“为什么啊?” 紫瓷转过头来,笑意更胜:“再骗些赏钱,用来养老。” “……” 花梓猜中了这过程,却未猜中这结局。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放手,一切都还是骗钱的模样。 送走紫瓷一行人的时候,最为悲伤莫过冷寻。 他鼻翼那颗多情痣已是惨不忍睹,白玉曦拍拍他的肩,委以重任的模样劝慰道:“再忍忍,去无影宫取回弯刀就可以解脱了。” 冷寻抬起头,目光无神,仿佛一片死灰:“寻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花梓听了冷寻的话,忽觉那日的风都显得异常凄凉。 白玉曦与花梓等人并未随其同去无影宫,而是暂时留在了桑国。因花梓想起件事情,欲往桑王宫一趟。 以示诚意,她独自前往,将身上鞭子也扔在客栈未曾带在身上,做出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模样迎风而立。 面前是桑王宫的巍峨宫墙,她还未走近,便开口道:“守门的大……” “哥”字还未出口,就被轰的连连后退。 看来此路不通,她思来想去,从袖筒中掏出两锭银子,又小心翼翼凑上前去:“守门的大……” “哥”字依然未能说出口,又被轰了回来,她情急之下嚷嚷着:“给你们钱!” 领头的侍卫冷声哼道:“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哥儿俩是疯了还是傻了?会为了点儿银子做那掉脑袋的事儿,离远点儿,再造次休怪我们不客气!” 花梓瘪着嘴,边后退边嘲讽道:“瞅瞅你们那凶神恶煞的样儿,真是难看!” 话一出口,后退的速度也跟着加快,见守门的脸色越来越难堪,她索性扭头就跑。 跑到不远处,见对方没有追来的架势,方扶着墙角大口喘气,觉着十分憋屈。 本着一片好心欲进宫报信,救公主一命,看门几个壮汉竟如此不知好歹。 她绕着城墙根儿勘察地形,想城门不通必要另辟捷径了。 绕来绕去终于找到个相对较矮的地方,而宫墙旁边正好长着棵不大不小的树,借力而上,凭着她的三脚猫功夫还是有可能跃上宫墙的。 她掂量了一下高度,心想,若一失足成千古残了可不太好,若真的没上去,那一定要做好防护才是。 所谓的防护便是争取臀部着地,而不是脸部着地。 计划好了一切她便抱着树干往上爬,心中十分懊悔平日学艺不精,若学得师父一层的功力,都不至如此辛苦,脚尖一点便轻松上树,何苦如此不雅地攀爬,幸好周围没人。 少顷,她已站在树上,小心翼翼整理衣衫,抖落抖落灰尘。觉得自己轻功不怎样,爬树的本事倒是可圈可点。 再抬眼望向宫墙已不觉得十分高,心下一高兴,朝宫墙纵身一跃。 然还未站稳,便听到足下窸窸窣窣传来响声。 她低头一看,花勿语的脸正出现在脚下,同样惊恐地望着自己。 四目相对,又是这样的情景,花梓脚下一抖,整个人便摔了下去,坠落的过程中她努力让臀部着地。心中十分欣慰,幸而摔到了城墙里,若摔到墙外,这树岂不是白爬了。 可为何会在宫里见到勿语呢? “花梓姐姐~”花勿语惊呼出声,却紧紧抓着梯子,丝毫不敢松手,花梓得偿所愿,臀部着地,疼的呲牙咧嘴。 见花勿语趴在梯子上战战兢兢的模样,花梓十分欣慰,幸好她没有跟着掉下来,倘若跟着掉下来,一不小心砸到自己身上,那可就不管臀部着地还是脸着地,都免不了内伤加外伤,伤痕累累了。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零六章 入宫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揉着屁/股站起来,晃晃脑袋,晕晕沉沉,天旋地转的。 樱柳连忙上前扶住她,花勿语也匆匆从梯子上下来。 待花梓站定,身边已跪了一地的人,杂七杂八嚷嚷着:“长公主小心~” 花勿语皱着眉头拨开人群,拉过花梓的手,紧张地询问道:“可伤着哪了?” 花梓想自己是否脑子摔坏了?是不是产生幻觉了?他们喊谁长公主呢? 看着跪了一地的人着实蔚为壮观,不禁感叹权力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于是她拉着花勿语的手轻声道:“不碍事。” 本还想问什么,却听花勿语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宫人们依旧不肯起身也不肯离去,花梓睁圆了眼睛盯着花勿语,伸手指向她,磕磕巴巴问道:“你……你是长公主?” “大胆!”也不知地上哪个宫人喝了一声,吓得花梓膝盖一软,就作势要跪下。 花勿语急的眼眶都湿了,拼力扶住她,转头大声呵斥道:“大胆的奴才!都给我滚下去!” 一应人见她当真动了肝火,方徐徐起身应喏而退。 宫里人都知道长公主贪玩好动,然脾气却十分好,心肠也好,少有主子架子,对宫人也大多谦和。此时见她如此形状,想来是真的怒了,皆吓得唯唯喏喏,再不敢自讨没趣。 花梓心中诧异,继而兀自窃喜,姐夫是晏国王族子弟,勿语又是桑国长公主。 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可以横行霸道,行至何处都有人护着了? 日后白玉曦再惹她,可以用权势来压迫他,虽说他那一身邪骨的模样断然不会屈从权势,然总可以用来给自己壮壮胆。提升下气势罢? 她如此想着,脸上却佯装一副惶惑的表情,小心谨慎欲俯身行礼。 花勿语一把拉住她,气恼地嚷道:“谁让你这样了?你要像往日那样对我才好。否则我再不理你了。” 花梓抻着长音儿怪声怪气儿地应道:“喏~” 樱柳在一旁噗嗤一声笑出来,花勿语瞪了她一眼,她立马端正了丫鬟该有的态度。 花梓朝樱柳挤眉弄眼,好似在说,笑的好,明儿带你去见萧叶醉。 花勿语气的直跺脚:“你俩合起伙儿欺负我!”言罢,扭身便走。 花梓扯着樱柳的手连忙追了上去…… 三人分花拂柳,穿过亭台水榭,绕过曲折回廊。 随处可见巧夺天工的精雕细琢,别出心裁的布景铺陈。既华贵大气又不乏小桥流水的细腻情趣。 此时正值春意盎然,团花绘锦,蜂舞蝶飞,一路行来,仿佛信手拈来便是一缕花香缭绕。天高云远。浮云缕缕,如丝缠绕着天边一片水蓝,花梓心中却不甚明朗。 几人行至一处僻静庭院,四处花丛缭绕,是大片大片的锦带花,粉淡白浅,相得益彰。将一团春色点染的恰到好处。 曾有诗赞其曰:“一堆绛雪压春丛,袅袅长条弄晚风。借问开时何所似?似将绣被覆薰笼。” 后又有人谓此花不在海棠下,宜以仙为号,又取始得之地――海州,故名曰海仙。 锦带花当真名副其实担得起海仙花之名,一片婉约馨香直铺天际。乍看上去好似漫天云霞飘落大地,红的花是霞,白的花是云,层层云雾缭绕间窥得人间花香万里。 日头不甚明媚,花梓手搭眉骨。放眼望去,花丛之中卓然而立一棵苍然古树,树下并排悬着两个秋千,在风中微微摇晃。 通往树下有东西南北四条小路,三人循着小路向古树走去。 花勿语一身鹅黄薄罗衫,在花间飘荡起伏,其上细密的荼白绣纹像许多蝴蝶飘然舞动,十分传神。 花梓紧随其后,觉的自己一身大红衣衫太过鲜艳,有些格格不入。 花勿语十分开心,拉着她的手笑道:“我同叶姝姐姐也时常来此处品酒赏花荡秋千。” 行至近处才清晰瞧见,树旁竟还有一口古井,石井边缘镌刻着玉带纹,朴素清雅。 故而,树荫之下,清爽宜人,是春夏赏景的好地方。 花勿语兀自荡起秋千,清凌凌的声音在风中摇曳:“我早些时候便打算带你来玩,只是……不晓得如何开口,怕你怪罪我。我不欢喜别人把我当成长公主一般敬畏着,刚我瞧见你那模样,真是怕极了,若你也对我行礼问安,喊着长公主长乐无极,那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花梓并未言语,皱着眉头想事情,眼神有些空洞。 花勿语觉着有些不对,便问道“在想什么呢?对了,你今日为何要跳宫墙?就不怕被当成刺客抓起来?” 清风拂过,花梓微微蹙眉,抬眼问道:“你知不知道有人想害你?” 花勿语一脸茫然,不明就里,可心里却并不骇然,桑王膝下独有一女,儿子尚且年幼。未来王位悬而未决,觊觎之人蠢蠢欲动这也是情理之中,可如今堂而皇之摆到面前,又见花梓面色不佳,只觉心中透着莫名寒意。 待她听完花梓在嫣红楼听得之事,竟舒了一口气,喃喃道:“此事你可同别人说过?” 花梓摇摇头,有些不解地望着她,忽然觉得花勿语不像平日的样子。 花勿语似是宽慰地点点头:“嗯,那不要与旁人提起,我自会安排妥当,断不会出现任何差池。” 花梓并不知道她如何打算的,然帝王家事,她是怎么也想不透的,且即便猜得透,她也无权干涉,帮不上忙,故而未再多言,只是叮嘱花勿语万事小心。 无意间,她瞥见花勿语脸上哀伤的表情,仿佛走投无路的人,瞧不见未来的路。花梓心里一阵难过。 她拉过花勿语的手,将温暖的春光揉进眸子里,望着花勿语朗声道:“若摆不平。有我呢!” 她虽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很是担忧,自己人微言轻又武功不济,智商不够用。出谋划策估计也用不着自己,如今自己也只能来通风报信,无力感油然而生。 她想,日后定要好好修习鞭法才是,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能帮助自己身边的人,使她们平安、开心。 然一刻钟的功夫,这毅然的决心便被抛之脑后。就好似书到用时方恨少,过了用时就忘掉。 日薄西山之时,花勿语亲自送花梓出宫。 行至宫门。花梓刻意放慢了步子,高昂着头颅,斜眼眄向守门的两个侍卫,继而附身同花勿语耳语几句。 那两个侍卫认出了玉花梓,又见她与长公主十分亲昵的模样。心下已一片凄惶,万望长公主能施以厚恩,留个全尸。 此刻见花梓同长公主耳语,且边耳语边望着他二人,更是忐忑难安,木头似的立在那里不敢动弹,却不知面部肌肉已不住抽动。 花勿语听了花梓的话。挑着眉毛将他二人上下打量一番,眼神十分怪异,让人捉摸不透。 那两个侍卫只差没噗通一声跪下来求花勿语一刀给他们个痛快,别这个样子吊着,让他们心中七上八下没个着落。 然花勿语并未开口,只是点点头。将花梓送至门外。 她站在门口,望着花梓渐行渐远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路人交错的身影中,方才回过头来,望着门口两个侍卫,云淡风轻随口下了一道旨意。并嘱咐这旨意只可说与双亲,不可说与旁人。 若不依旨行事,杀无赦! 花梓心情大好,不仅在那两个侍卫跟前挽回了颜面,且显示了自己的宽宏大量,厚德载物。 方才,她与花勿语耳语,说他二人有断袖之癖却不能成婚,相爱而不能相随,十分凄苦可怜,是为了让花勿语目光里透着诧异,借此吓吓他们,看他们日后是否还敢对自己不敬? 仔细想来,他二人不收贿赂,不随意放人,严守宫门,这并无过错,且值得褒奖,因此花梓也不想过多责难,可不吓吓他们总觉的委屈了自己。 花勿语总不会因他二人断袖便无故发难吧。 如此一想,自己还真是机智,处理事情顾虑周全,堪称蕙质兰心啊…… 而花勿语望着守门侍卫心境颇为复杂。 听着花梓耳边轻声言语,她悲从中来,不被世人所认可的感情即便再真实也总是不得善终,她想,自己身为长公主,牵涉诸多,身不由己不可随性而为,无法顾虑自己的心绪。 可这两个守门侍卫,也要为世俗所束缚,不能凭借自己的心意而活吗? 若同是可怜人,她倒愿意成人之美,于是决定,为他二人赐婚! 见他二人吃惊的模样,花勿语迎风而望,宫墙深深又如何?至少她会看到,许多人为自己珍而重之的感情而努力生活。 他们惊喜的模样一直刻在她的心里,让她知道,这样的幸福并不是天理难容。 她慈爱而坦然地望着他二人,微微颔首点了点头,便迤逦而去,那眼神好似在说:“不谢!” 花勿语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时,守门的两个侍卫各自站起身来,相隔甚远可还是忍不住站的更远些,踉踉跄跄皆有些腿软站不稳。 “大哥……”其中一个终于开口,声音里尽是乌云压顶的凄楚和惶恐。 对面被唤作大哥的已是面如死灰,听到唤声,仿佛噩梦初醒,立时涕泪纵横,哽咽道:“这……这还不如判我个死刑!” “我……就那样不堪吗?明明,我比大哥长得要俊朗些。”凄惶的声音竟不知状况地乱入一些骄矜的味道,古人云,火烧眉毛不着急者,作大死也! “滚!”“大哥!”这一声声哀吼,响彻云霄!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零七章 虐师 - 小女有疾 - 莫采 回到客栈,萧叶醉正负手而立于窗前,淡青的天色将他一身红衣笼上一层朦胧的光,那样子看着有些落寞。 花梓不禁感叹,师父真是个妖精,可清纯可魅惑可妖娆可俊朗,幸好自己心有所属,否则难保不会对他动了心思。 思及此,她灵光闪现,加快了步子朝萧叶醉走去。 “师父!”这一声师父唤的十分甜腻温婉,萧叶醉打了个冷战,转过头时,见花梓笑意盈盈向他翩然而来,全然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倒也十分赏心悦目,可到底还是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儿。 花梓碎步向前,转眼已拉住他的手,撒娇道:“师父,花梓好久未曾见您了,十分想念,您是否也想念花梓?”言罢还不忘挑着眉眼做出羞答答的模样。 萧叶醉迅速将手抽回,脸上有些尴尬地应道:“当然思念。”心里却忐忑不安。 许久不见,这玉花梓似乎有些回归本性的苗头,这样意味深长,携着阴谋味道的笑容,真是久违了。 她揉了揉额角,似是十分忧愁的样子。 若在她失忆前,见到此番情状,萧叶醉定然逃之夭夭。 而今想逃却不能,想到她这一路如何走来,心下有所不忍,于是,拍拍她的头,柔声问道:“何事让你忧心了?” 窗外是远山近水,天高云低。花梓望着师父柔情似水的目光,心中愈加明朗。 “师父您曾提过,江湖中许多女子对您倾慕已久,可是不假?”花梓边揉着额角边斜觑着萧叶醉。 “当然不假。”萧叶醉听了这话心中还是十分受用的。 多年行走江湖,可谓片叶不沾身却把春来报,让无数姑娘心绪荡漾,他却丝毫不为所动,可谓高贵冷艳拒人千里,却又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一朵白莲花儿。 花梓眼珠一转,望着窗外悠然道:“师父可会山水画?抑或书法?” 萧叶醉盯着花梓的脸端详半晌,语重心长问道:“徒儿,你可是缺钱了?” “……” 姜还是老的辣。 萧叶醉掏出几锭银子递将过去。花梓撅着嘴巴一扭身:“师父,这是羞辱我!”言罢,一溜烟儿跑出门去。 萧叶醉扼腕叹息,久别重逢竟弄的如此尴尬,做师父的实在汗颜。正欲去追出门解释,却见花梓冷着脸回来了,手中拿着笔墨纸砚,一一摆在桌上,暖风拂过,满室墨香。 “您看着办吧。”花梓微颔首。眼睛里似有泪水,怔怔望着萧叶醉半晌,又扭身离去。 萧叶醉盯着笔墨不住摇头,本以为失忆后她胡闹的性格会有所收敛,不想竟变本加厉。可不知为何,嘴角却勾起一丝笑,心中格外愉悦。 他心想,自己可能是这世上最窝囊的师父,也是脾气最好的师父了。 这并非全因他性格如此,而是每每想到,若有一日。花梓再不是这个样子,心中便不是滋味,于是总想着让她还能够胡闹的时候,任她胡闹罢。 简而言之,花梓一日不欺负他,他就浑身难受啊。 虽说姜还是老的辣。然也有青出于蓝胜于蓝之说。 往往人们为自己的想法而努力,会遭遇冷嘲热讽,一旦失败,其一切努力便被冠名为胡闹。 然一旦成功,便会被人津津乐道。瞬间笼罩上成功者特有的光环。 玉花梓属于后者,十分幸运。 萧叶醉猜到了过程亦猜中了结果,却未曾想这结果如此声势浩大。 故而当一行人手中捧着银子对花梓投来赞许的目光时,萧叶醉孤零零站在角落里,怨毒地望着自己的徒弟无语凝噎。 自桑都去蓬莱岛路程匪短,秉着保质保量的原则,花梓日日逼迫萧叶醉苦练作画和书法,以求产品看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与此同时还要培训其生产墨宝的速度,规定每日需作出多少字画,往往日夜兼工翌日依然供不应求。 萧叶醉不堪压迫,每每罢工都会屡遭劝阻。 “你若不愿如此,我可保不准对玉花梓做出什么事来。”白玉曦如是说。 “作为花梓的师父,您就帮帮她罢,难得见到她如此欢喜的模样,我这做姐姐的……”凝馨如是说,哽咽难言。 “好自为之。”南宫云笙如是说,拍拍他的肩,露出一种不作死就不会死,你怎么就不懂的眼神。 最后,花梓会垂着头走来,形如枯槁,声音里都是苍凉和凄楚:“我是个废人,本以为可以改变许多事情,让大家生活的更舒适更美好。然终于还是拖累了师父,我总想,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一直把您当成我的亲人。如今想来着实天真,罢了,此后再不劳烦师父。”言罢,她举起笔墨纸砚欲掷到地上。 萧叶醉连忙拉住她的手,声音都涩涩的,眼眶红红的:“这说的是何浑话?你能倚靠师父,师父十分欣慰!” 花梓抬起水汪汪的眼睛,唯唯诺诺问道:“师父没有骗徒儿?” “傻孩子,师父从不妄言。”他拍拍花梓的头,望着她几欲落泪的小脸,心中一阵酸楚,再看到她脸上的疤痕,顿时心生无限怜悯。 花梓看在眼中十分愧疚,想来师父如此珍视自己,自己却狠心为了钱财折磨他,实属白眼狼属性。 于是,决定赚了钱多分一些给师父。 她说:“师父,虽说徒儿每次给您分的钱不少,依然心中不安。这些字画的笔墨纸砚一应成本都由徒儿供给。成本费用高达三文,或许,在别人看来每张字画给您三文钱已是多的惊人,可花梓对师父的感恩之情远不止如此。” 她欲言又止,脸上挂着笑意,挑着眉梢望向萧叶醉,一副即将变得十分慷慨的样子,让萧叶醉的心都醉的荡漾了,仿佛即将看到曙光一般期待着。 花梓头微扬:“故而决定从今以后给您成本价钱的三倍,九文!” 萧叶醉的笑容僵在那里,嘴角微微抽动,为何总是不死心?为何还要对她抱有期待? 看来自己还很年轻,还不谙世事,不晓得无商不奸,更何况她玉花梓是个如此丧心病狂的奸商。 这一路行来,她边走边卖,喊的十分响亮:“姑娘梦中无他人,要梦就梦萧叶醉,云梦泽之二当家,惊为天人实可叹!大姑娘小媳妇,来瞧一瞧看一看,云梦泽萧公子绝笔墨宝,走过路过莫要错过,只需五两,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只需五两,萧公子墨宝带回家,限量保质,速来抢购!” 萧叶醉思及此,颤抖着声音,压抑着委屈问道:“徒儿,你一张字画卖五两之多,即便只给师父几文,也好歹凑个整,十文不行吗?” 花梓皱着眉头,万般为难地揉着额头应道:“十文着实有些多了,徒儿无力承受,许多事您并不了解,每行至一处,徒儿都要打点当地有名的媒人,借此了解哪家有闺女待字闺中,哪家寡/妇年少丧夫,哪家姑娘见到英俊男子便像痴了的花儿似的一掷千金。除此之外,还需找来许多姑娘宣传造势,借此吸引目光,这许多费用都要徒儿承担。您可知是怎样一种辛苦?” 她泫然欲泣,抽了抽鼻子,忽而又摆出一副十分坚强的模样:“可徒儿从未想过放弃,您的字画不堪入目之时,徒儿日日为师父担忧,劳心劳力督促您勤学苦练。如今,梅花香自苦寒来,徒儿终于熬出了头,又整日里忙着帮您推广,操碎了一片丹心。您只需每日随笔泼墨,信手拈来,全然不晓得徒儿日日东奔西走,日晒雨淋是何等辛劳。如今,您不体谅徒儿的苦心也就罢了,竟还如此说,实在让徒儿伤心难抑。”言罢,将袖子掩在面前,做出梨花带雨状,微微啜泣。 萧叶醉微微晃了晃头,又点了点头,有些迷茫地喃喃道:“原来如此!师父错怪你了……” …… 早先花梓同萧叶醉在路上听闻莲山之人议论穆羽峰,她并未在意。 如今又听到这个名字时,见凝馨脸上有异,心想,难道这未来盟主同姐姐有何渊源? 可无论如何,秉着不错过任何一个热闹的原则,一行人各怀心事,毅然决定前往蓬莱岛,看穆羽峰如何力排众议,做史上最年轻的武林盟主。 花梓借着萧叶醉的名头一路敛财,白玉曦心内十分煎熬,因着亲戚关系,毕竟兄妹相称,花梓每每也会给他分些铜钱,可着实太少,如今借着给萧叶醉多分了六文的由头,克扣白玉曦那一份。由每卖出一张字画分他一文钱,变成三张字画分他一文,残忍至极。 原本,白玉曦同花梓置气,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冷冰冰的模样。近来却缓和许多,每每关切询问字画卖的如何?是否需要帮助?声音和表情却十分别扭。 花梓摇头表示卖的不好,但无需帮忙。 她抬眼望望白玉曦的眼睛,里头隐约透着对金钱的渴望,于是,她打个哈欠恹恹叹道:“这九瑶镇的织锦四方闻名,近来我有些厌倦这身红衣了。”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零八章 砍价 - 小女有疾 - 莫采 九瑶镇向来繁华,丝织业最为发达,一应衣物应有尽有,各类款式琳琅满目,花梓四顾而望,寻了一处空出的好地界儿,点头同凝馨嘀咕道:“瞧那儿,是摆摊卖画的好地方儿。” 凝馨眉眼含笑,沐着春风,轻挽起她的手柔声道:“若辛苦,就算了罢,累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萧叶醉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十分诧异,明明累坏身子的是自己,为什么没人来关心关心自己呢? 若叶姝能与自己执手相看泪眼,柔声相劝,就是一文钱都拿不到也值了! 何为梦想,顾名思义,只有梦中可见的念想,成功几率十分渺茫。 而萧叶醉却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花梓携着大把银子,偶尔会十分想念狼女和花勿语,想给狼女买许多的肉,给花勿语买许多糕点。 如今想来心中懊悔,早先为何没有想到借着萧叶醉的魅惑之姿赚些银子,真是失策。可转念一想,彼时对许多人还不熟悉,包括萧叶醉,不敢造次,即便想到,怕也不敢如此大胆操作。 要说心里最惦念的还是狼女,花梓总是怀着些莫名的怜悯,觉得狼女似乎半人半狼,本是个姑娘,却不能如姑娘一般让人怜惜呵护,总是无坚不摧的样子,别人只把她当男人看,可花梓想,同是姑娘,狼女怎会没有女儿家的小心思? 再想到花勿语,本以为是万宠一身的千金,如今看来却是笼中的鸟儿,欲飞不能也就罢了,还要为着江山安稳顾虑许多,拼着身家性命也无法扔下这一身荣耀的束缚。 花梓离开桑都时心中忐忑,她永远都不希望,硕大的王宫将花勿语美丽的翅膀折断。 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也不能帮她做出任何选择,也或许,她根本无从选择。 花梓思及自身,便暗暗庆幸。感叹自己的日子是如此逍遥,无拘无束,又被许多人关心着,挂念着,若说遗憾,唯有看到白玉曦时会有些慨然。 她想,嫣红楼之事,或许会成为永远横亘在二人之间的天錾。 可无论如何,该剥削他钱财的时候断然不可手软。 “锦艺坊,我们去瞧瞧!”花梓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一家看着有些奢华的店铺走去。 店内修整的十分考究,一应陈列典当都彰显着店家的品位,用花梓的话讲:“这些瓶瓶罐罐一看就不便宜。” 放眼望去是各色织锦,也有些做好的衣裳,衣带翩翩。色泽明丽,款式各异。 花梓大致扫了一圈,瞧见墙上挂着一套荼白长裙,很有些出尘的味道,她瞅了眼白玉曦,见他面色发青,心中暗笑。朝着白衣走去。 店家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满面油光,体态臃肿,他见花梓一行人衣着不俗,心中大喜,立时迎上花梓招呼道:“姑娘好眼光啊。这套裙子,莫说是我家,便是整个九瑶镇,也找不出第二件,这裙子出自这镇上最好的裁缝之手。可谓巧夺天工。姑娘气质不俗,与这衣服十分般配,您若穿上,定能飘然若仙……” “多少钱?”花梓的目光扫过裙子,转而盯住店家的眼睛,十分锐利精明。 店家被她看的一愣,心中忐忑,看来今儿遇到个不好摆平的主儿。 云笙拉着凝馨问她是否也要买件新衣,凝馨只是摆手,目光从一件衣服扫到另一件,悄声说:“不如花梓以前做的那些好。” 店家犹豫片刻,扯出个坦诚的笑容,日光拂过其面颊。 花梓觉得刺眼,心想,这店家是收刮了多少钱财方能如此油光四射,不禁暗暗担忧,自己包里的银子越来越多,是否有一日,也会变得如这店家一般脑满肠肥,那真是太可怕了。 “姑娘,这衣裳与您太合适,我也不赚姑娘多少钱,只给个成本价罢,五两!”店家皱巴着脸,仿佛自己吃了多大的亏。 花梓看看身后的萧叶醉又看看白玉曦,笑得意味深长,萧叶醉叹口气,白玉曦依旧面色铁青,紧紧攥着手中的钱袋。 “三十五文!”花梓翻着白眼,看也不看那店家,盯着来往顾客,随口应着。 店家张大了嘴巴还未出声,白玉曦忽然闷声道:“你是来善财的?三十五文?败家也不该败的如此明显。十一文,已是对店家十分照顾,你开口给出三十五文,这一掷千金的恶习是何时养成的?” 听了此番言论,店家的嘴巴张的更大了,可无论张的多大,都被赤果果地无视了。 “谁说我要付三十五文了?我只是探探店家的口风,多于九文我才不会买,十一文?你是来善财的?败家也不该败得如此明显,九文,已是对店家十分照顾,你开口给出十一文,这一掷千金的恶习是如何养成的?”花梓冷言回讽,丝毫也不退让。 萧叶醉见这架势立时按了按自己弱不禁风的钱袋,躲得远远,兀自查看织锦,偶尔瞥一眼她二人,观察下战况。 “我说十一文是对店家十分照顾了,可没说我愿意照顾他。九文?你以为九文就不算败家?最多七文,多一文都是败家!”白玉曦攥着钱袋的手愈来愈紧,微仰着头颅,借助身高优势,做出一副睥睨状。 “我说九文已是对店家十分照顾,可我说过要照顾他?七文?你以为七文就不算败家?最多五文,多一文都是败家!”花梓故意侧过头去,借助身高劣势,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状。 店家慌了,再不出言劝阻,吵到最后怕是他要倒搭银子送衣裳了。 于是,店家张牙舞爪,话语里透着惶恐:“二位且消消气,多少钱买是您们决定的,至于卖不卖,是我决定的,别说五文了,三十五文我都不会卖,你们要吵,出门去吵,如何?” 他话一出口,白玉曦与花梓二人一起将目光投向店家,异口同声道:“五文!” 店家摇摇头,势欲轰人。 花梓急了,嚷嚷道:“白玉曦!你故意的,将价格压得这么低,只为买不成衣裳,你就不用破费了。丑话说在前头,今儿这身衣服买不下来,日后依旧三幅画一文钱!” 白玉曦表情十分痛苦,最后终于妥协,好言道:“店家,可有商量的余地?” “没有!”店家答得毫不犹豫,花梓想,这胖大叔估计是气坏了。 萧叶醉听了花梓的话,心中暗暗感叹,想来自己高风亮节,清风道骨的,怎就收了这样一个唯利是图,不折手段的徒弟。 于是,暗暗为白玉曦捏了一把汗,殊不知,在金钱上,白玉曦一向倡导须眉不让巾帼,也是个丧心病狂的主儿,那该为谁捏汗,真是门深奥的学问。 “七文,七文如何?”白玉曦好似心口都在流血,表情都有些扭曲了,他能还价,就好似六月飘雪,西方日出。 店家瞠目结舌,不可置信地望着白玉曦力图确认他是否真的没有在戏耍自己。 半晌,见白玉曦表情肃穆,店家胸中拥堵,险些没吐出血来,指着他的鼻子嚷道:“你……你是来闹事儿的?” 南宫云笙听到吵闹声连忙拉着凝馨凑过来,问清缘由,掏出锭银子爽朗笑道:“这衣裳买了,银子归你,不用找零了!” 刚刚还怒火中烧的店家立时换了张脸,满脸堆笑,弯腰双手接住银子毕恭毕敬。 花梓对其形状嗤之以鼻,这种人,纯是钱的奴隶,自己则不同,是钱的主人。 “七文!找零!”花梓从店家手中抢过银子,紧紧攥在自己手里,并从腰间解下鞭子,朝着地上啪啪甩了几声,吓得一应客人落荒而逃。 “这银子是南宫兄替我出的!”白玉曦一点一点掰开花梓的手,将银子从她手中抠出来。 花梓心中十分不甘,可又无可奈何,谁让自己打不过他,于是只能发泄似的甩甩鞭子,将地上氍毹生生抽出几道口子,店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若继续下去,保不准整个店都被拆了。 “好!无论如何,剩下的钱也要一人一半!”花梓双手执鞭,脸上已是愤怒至极。 白玉曦作为一个大好男儿,不缺吃穿,一身的好武艺,又是她玉花梓名义上的哥哥,怎就这样小气? 用东北地区一位老者的话讲:抠嗖的让人发指! “作为兄长,不与你计较,一人一半就一人一半!”白玉曦话虽如此,却依旧死死攥着银子不松手。 店家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珠,声音颤抖着说:“七文……七文太少了啊……”语气近乎哀求。 他祈求地望向南宫云笙,云笙瞧了瞧白玉曦与花梓的模样,深深叹口气,摇了摇头,示意店家好自为之。 最终,店家颤抖着手,以七文的价格将衣裳卖给白玉曦,余下的钱全数交到白玉曦手上,她二人算了算,发现若一人一半,余下一文钱没法分配。 店家再不想见到他俩,便好生哀求道:“两位小祖宗,要分钱出去分,莫要扰了我店内清净,耽误我做生意啊。” 意料之中,依然被无视。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零九章 劝解 - 小女有疾 - 莫采 二人为了一文钱已是剑拔弩张,白玉曦只差拔剑相向,花梓只差将鞭子甩将出去了。 终于,老板哆哆嗦嗦从袖筒掏出一文钱,嘴唇发白微微颤抖着说道:“给你们一文,如此便好分配了,快些离开吧,我求求你们啦!”言罢,拱手行了个大礼。 花梓连忙接过那一文钱,朝着白玉曦哼了一声,抱着裙子夺门而出。 此时已是日薄西山,街上行人渐少却依然热闹嘈杂。 花梓不禁感叹,这九瑶镇还当真是人间烟火味儿十足,晚上要逼着师父多作些墨宝,定能小赚一笔。 …… 花梓时常想,蓬莱岛一定热闹非凡,高手云集,漂亮姑娘也定然不会少。故而要督促师父多多努力,屯些墨宝带到蓬莱岛去卖,可要赚个钵满盆满。 她凝神苦思,顺便借着月光细细打量身上的新衣,越发觉得这买卖着实不错,喜欢的裙子到了手,非但没花钱,还白得了不少银子。 这身软烟罗面料十分细腻考究,月光笼罩下很有些翩然若仙。她看看袖子又看看裙摆,心里美滋滋的,把脸上丑陋的疤痕忘得一干二净。 不知何时,凝馨已站在她身后,轻轻拍拍她的肩,她回身笑问:“什么时候来的,都没个声响。” 凝馨拉着她的手,二人执手而立,皆是白衣,暖风拂过,衣袂翩翩。 “花梓啊,”凝馨语重心长,望着她的眼睛劝说道:“金钱上,你不要同白玉曦斤斤计较,若你缺钱了,姐姐给你。” 花梓心想,姐姐真是财大气粗。 “我什么时候同他计较了?那都是我应得的银子,明明是他跟我计较。”话虽如此,却低下头。盯着脚尖,说不出是惭愧还是委屈。 她实在搞不懂,白玉曦平日里那么高贵冷艳,怎么一触及到金钱。就会立马展现出饥渴的一面,实在不堪,不堪啊…… 她小小的绣鞋上绘了两朵忍冬花,微微斜着身子,十分悠然。淡黄的绣纹顺着鞋子的边缘葳蕤游走,在月光下泛着朦胧的光晕,像油灯淡淡的火焰,散发暖人的光。 一抬眼,漫天星子落入眼中,好似揉碎的夜明珠。缀满天幕。 “都怪姐姐,治不好你的头痛,偏要倚仗白玉曦的药,若哪日我得了药方,就带你离开。回到兰村去。”凝馨握着花梓的手,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来似的,嘴角衔着一丝微笑,淡若清风。 花梓心中诧异,虽然每次头疼,白玉曦都会给她吃药,她却没有细细去想这件事。 若哪日断了药。自己岂不要日日受这头疼煎熬,如何是好? 难怪他即便如此讨厌自己也不愿离开,想来是本着救苦救难的心思不愿放弃她这条顽强的小生命。 想到这里,她差点将心中所想说出口――姐姐,你可千万别得到那药方。 她可舍不得白玉曦,即使总有一天要分离。可那一天也是来的越晚越好。 “我可不能一辈子缠着姐姐,到时恐怕云笙哥一剑送我去西天,一去西天胡不归了!”花梓笑眯眯地撇了撇嘴。 凝馨弯起食指刮了下她的鼻子,嗔道:“你这张嘴,一点儿没变。到什么时候都是个刁钻的小妮子!” 花梓忽然觉得这感觉熟悉极了,也温暖极了,鼻子就有些发红,也不知是被刮红了还是晚来天凉。 抽抽鼻子,眼眶包裹的潮红慢慢淡去,她忽然抱着凝馨撒娇道:“刁钻有什么不好?刁钻才能不被欺侮,姐姐才能放心。这不是好事?” “你啊……”凝馨忽然语气有些沉重,幽幽地念叨着:“就从没让我放心过。” 而客栈里头,南宫云笙与白玉曦正四目相对把酒豪饮,目光往来却有些刀光剑影。 云笙明白白玉曦对他的愤恨,他却无可奈何,也不知如何去化解,可他不欠白玉曦的,他不愿承担那些他从未参与过的罪过。 故而,白玉曦每每投来如此凛冽的目光,他都毫不示弱迎上去,断不会有一丝的心虚,抑或内疚。 然凌厉的目光扫来扫去也没什么意思,以暴制暴之后总要讨论正事。 故而,南宫云笙忽然从满面冰霜变成春暖花开,白玉曦着实难以接受,稍稍愣了一下。为了掩饰自己小小的失态,白玉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水刚到喉咙,就听到南宫云笙小心翼翼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很缺钱,若有何困难,不妨与我说说。能帮的,我定当尽力。” 白玉曦疑惑地望着他,心里不太高兴,你南宫云笙有钱多金,给凝馨花,给朋友花,给外头的女人花,给谁花都不该给自己花啊。 “我不缺钱。”白玉曦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这九瑶镇的美酒不输织锦,入口清冽,醇香绵长。 “白兄啊,既不缺钱,就不该与女子计较那点儿钱财,买件衣物这样的小事,竟弄的剑拔弩张,有失风度。失了风度,还如何让女子倾心于你啊?”南宫云笙挑了挑眉梢,悄声道:“我就从不在金钱上与凝馨计较。” 白玉曦又是一愣,瞬间明白云笙是在调解自己与花梓的关系,想来也是一番好意,可总觉得有种炫富的味道,让人不由恼火。 又不是人人都可以挥金如土,对此,他刻意忽略了一个问题,他与花梓争执只因一文钱,仅仅一文钱。而他,只是想要跟她争,跟她闹,跟她闹闹别扭,吵吵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跟花梓还不是路人。 “这是家事,你不便干涉!”白玉曦震袖离去,心中却在思量云笙的话,失了风度,如何让女子倾心于你? 这着实十分紧要。 于是他绕到后院,见花梓抱着凝馨,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是喜是怒?最后只余绵长的酸涩。 许久,他思念义父的情绪倏然涌上心头,于是取出腰间的埙,依着栏杆徐徐吹皱一树晚风。 花梓和凝馨双双回望,见白玉曦独倚栏杆,曲音袅袅。 三人各怀心事。 白玉曦想,或许,那“一文钱”,他不该同她争,他就不该去争。 可有些东西,还在别人那里,该争的,依然不能放手! 那虽然不是他的,可那是义父的,最终他要将其原封不动交由玉花梓,他分不清这打算是出于对义父养育之恩的感激,亦或是对玉花梓微妙的感情。 一曲罢,他信步上前,与花梓面面相觑,黑氅白裙,格外显眼。 片刻,他开口道:“画……” 才说了一个字,花梓连忙伸个懒腰,恹恹道:“衣裳十分美,这跟画可没关系,我可从未说过买了衣裳便要多分你钱。”于是拉着凝馨的手,大步流星朝房间走去。 那模样,好似白玉曦扰了她赏月的情致。 白玉曦冷哼一声,他原本想与她说,日后卖画的钱,一文都不用给自己分了,结果却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可这又如何? 身后是大片大片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眼前,好似生生将身体里的黑暗彻底拉扯出来。他望着花梓与凝馨的身影,嘴角沁出一丝笑意,没有一丝冰冷的味道。 翌日,离开九瑶镇,途径一处小村落。 寻了一处破败的酒馆,瞧见残缺的酒幡在细雨中招摇,后院几亩菜地,长着绿油油的小白菜,与四周的颓然形成鲜明对比。 花梓抿抿嘴,想来此处是无法卖画了,断不会有人买得起,即便买得起,估计也舍不得买。 这样一个闭塞又清贫的小村落,不在江湖中,也就少有人听过萧叶醉的名号。 直到沐冷尘站在门口,花梓才明白,再破的酒馆它也无法脱离江湖二字。 心中又诧异,为何总是在酒馆遇到沐冷尘?很应景儿,因为二人的纠葛就如同酩酊大醉似的一塌糊涂,理不清个头绪,最后只能沉沉睡去,将一切抛至脑后。 花梓抬眼瞧见沐冷尘时,白玉曦正为她夹菜。 即便是二人关系十分不济时,他为她夹菜这习惯也未曾变过,这让花梓很是费解,难道在白玉曦看来,自己真是瞎一时等于瞎一世? 可无论如何,对于他的照顾,花梓颇为受用。 同时又感慨英雄爱美真是亘古不变,自打自己换了一袭飘逸长裙,白玉曦似乎就变得温柔许多,让她受宠若惊,也颇为苦恼,以色事人终究不是好事,何况又不能事他一辈子。 偶尔,她会暂时性失忆忘掉自己已经毁容这一事实。也刻意忽略白玉曦对自己温柔要么是为了分红,要么是为了演给沐冷尘看。 沐冷尘的玄色衣衫映在眼中,让花梓有种久违的感觉,仿佛回到初时那个梦境,雪花纷纷扬扬,在他剑尖游走,又瞬间碎成齑粉,漫天都是纷扬的冰晶莹莹。 可转念又觉着十分陌生,想起那日夜里,在客栈中,琉虞郡主泪水涟涟的模样。而自己,却像个看客,在观看精彩的折子戏,这戏里的男子十分俊朗,女子又娇俏可人。剧情,似乎跟自己没什么干系。 细密的雨渍在他衣衫上绘出许多图案,似信手泼墨,染的一副好山水。这山水,却又似乎浸在凄风苦雨里,全没什么优雅可言。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一十章 离开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看到沐冷尘苍白的脸和没有血色的唇,心中有丝不忍,没想到,许久不见他竟憔悴成这个样子。 于是,她起身欲迎上去招呼他同来吃酒,可转眼就瞥见白玉曦阴沉的脸,顿时不知如何是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半撅着屁/股姿势着实不雅。 秉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懒人准则,她坐了下来,而凝馨也似乎瞧出些端倪,起身朝沐冷尘走去,却并未拉他来同坐,而是与沐冷尘另选一处,相对而坐。 因相隔甚远,听不清她二人言语。 花梓转身瞧了瞧南宫云笙,见他悠然自在,全不在意的模样,心中暗暗赞叹,姐夫实乃男儿中的典范,典范中的好男儿。 相较之下,白玉曦实在不堪。她觉得自己还真就是瞎一世,不然,为什么对这么不堪的家伙念念不忘,左右就是舍不得放手。 思及此,忽而想起古人曾曰过的一句话十分之有理:“与人相比而不如,致郁结于内,终伤性命。”通俗了讲:人比人,气死人! 这,就是命啊! 白玉曦见她老老实实坐回原处,心下安稳,又夹了些她爱吃的菜放到她碗里。 似乎觉得不尽兴,他又假装做出一副亲昵状,俯身在她耳畔,却半晌也不出声。 花梓心中懊恼,即便是做给别人看的,也要做的像样些,哪管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也比默不作声强啊,例如:“这雨何时会停啊?”“明日是否也会下雨?”“墙角有些漏雨。”“左边的墙角漏雨了。”“右边的墙角也在漏雨。”“门口好多雨水。” 想来想去,花梓想,还是沉默比较好。 可无论如何,心中都有些不甘。于是,花梓眼睛一亮,倏尔转过头去。 如此一来,她与白玉曦几乎鼻尖相触,白玉曦原本正斜睨着沐冷尘的眼睛。被惊得如猫一般瞪的老圆。 花梓眯着眸子微微一笑,这笑容意味深长,带着阴谋的味道。 与此同时,她咬紧牙关。一用力,额头撞到白玉曦的额头上,“砰”的一声闷响,白玉曦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跳将起身,怒视着玉花梓。 花梓则边揉额头,边捧腹大笑。 白玉曦余光斜扫,发觉沐冷尘正盯着哈哈大笑的玉花梓满脸痛苦,吃了黄连似的。 真不错! 白玉曦心中释然。立时换上一张笑脸。 “小淘气!”白玉曦话一出口,震惊四座。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南宫云笙手执酒杯,怔怔望着他,忘了杯中香醇。 萧叶醉不知吃着什么,此时噎的捶胸顿足。 花梓则立时收敛了笑容。恍惚间心底竟泛起丝羞涩与甜蜜,可瞅了眼沐冷尘纠结到要死的脸,转念一想便如梦方醒,白玉曦之阴险狡诈,真是举世无双。 细雨沙沙,花香荼蘼,落上屋顶。滑落树梢,仿似一群曲艺极佳的伶人在演奏清雅之音,混着泥土的味道,让人心神宁然。 几人酒足饭饱,见凝馨与沐冷尘向这边走来,花梓竟有些莫名的紧张。 她不记得自己到底因为什么误会了沐冷尘。可心中却隐隐不安,毕竟若自己亏欠了他,如今是没有办法弥补了,总不能给些钱财打发了事。 沐冷尘径直走到花梓面前,紧锁的眉头仿佛藏了无数的心事。 终于。他轻声问道:“你……可还好?” 花梓忽而觉得鼻子发酸,说不出话,本想露出个笑容,也不了了之。 最后只是点点头,垂着眸子不敢看他,因为那种难过的情绪似乎可以直抵她的心底,让她即便看不到过往的种种,却能感受那种难过的滋味,很不好受。 一度,她总想,无论如何,不管当初是谁负了谁,如今一切都成了陈年往事。执杯痛饮,做个忘年交,抑或只是相交尚浅的友人,也未尝不可。 然此刻忽然明了,这是多么天真的妄想。 即便忘了过往,她依然偶尔会梦到他,即便忘了过往,她依然见他难过的模样心中泛起酸楚。 她从未像此刻这样急于知道自己究竟忘了些什么,让她能有这样委屈又难过的情绪,她又害怕想起过往的事情,到时,自己的心是否会变成两半?面前又是否会出现两条路?感情是否会永远理不清头绪? 即便孤苦一生,她总要明白,最该放在心底珍而重之一辈子的人,到底是谁呢? 她不想错爱,也不想留有遗憾。 “你我顺路,可否同行?”沐冷尘眼眶微红,好似燃着淡淡的火焰,又渐渐熄灭。 或许他都未曾想,自己声音会如此哽咽,曾经的一幕幕划过眼前,他垂下头来,不敢看她的脸。 花梓轻轻应了一声:“嗯。” 一切都悄无声息,唯有雨声,不急不缓。 白玉曦离去的脚步声,比猫还要轻,几不可闻,花梓很怕,哪天再也听不到他的脚步声,就像盲了的时候,害怕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白玉曦!”花梓倏然追了出去,只余一室宁静。 沐冷尘锁紧了眉头,她没有喊哥哥,她喊的是白玉曦。他手指微微弯起,指甲深深刻在木桌上,将沉木生生刮出几道刻痕。 细雨霏霏,道路泥泞,两旁是水田,一片淡青色,笼在暗沉的天色里,雨水密密打在水田里,漾起圈圈涟漪,将禾苗环绕而拥。 花梓又想起那个雨天,她从山洞中出来,随着白玉曦跌跌撞撞,想起撕心裂肺的疼痛,还有白玉曦那张痛楚又愤怒的脸。 她看到他站在一棵老树下,正凝神望着远处的山,浸在细雨中迷蒙沉寂。 花梓加快了步子跑到他跟前,扶着膝盖大口喘气,长长的裙摆浸到水洼里,殷出一副水墨。 放眼望去,一片茫茫暮雨,远山重峦如兽蛰伏,花梓如一只白蝴蝶,淋了雨,湿了翅膀,择于树下歇息休憩。 她盯着他沾了泥水的鞋子,浮起一丝笑容,扶着膝盖,扬起头来望着他的脸。 “为何追来?”没有愤怒,没有痛楚,平平静静的语气显得萧条而落寞,像雨水,蔓延在天地间,无休无止。 “我不愿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花梓笑容愈胜,将一切颓败清冷涂上一抹明媚,仿似雨水依旧却凭空出现一道虹。 白玉曦的眼里泛起少有的光,伸手将她揽在怀中,轻柔而细腻,那般小心翼翼,将情绪极力收敛。 直到双臂微微颤抖,他依在她耳畔轻声道:“别离开我。” 花梓身子一僵。无论如何,她都不敢相信,这话出自白玉曦之口。 那样一个毒舌,乖戾,阴鸷的人,能用这样低迷的声音轻声哀求,让她如坠梦境,有些甜蜜,有些幸福,有些委屈和心酸。 一切杂乱纷繁的情绪堵在心中,几乎无力承受,如何是好? 于是,她哭了。 她想,做女人真好,想哭便哭,不像男人,要拼命忍着。 白玉曦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他心里长年压抑,又不愿哭出来,久而久之,憋出心病,故而性情如此乖戾桀骜。 曾有医者分析此种情状,属胸闷气短,血气不畅,导致心绪紊乱,患者多性情大变,行为乖张,有失常态,通俗了讲,叫“变/态”。 可是,这样幸福的感觉很短暂,巨大的恐惧漫上心头,花梓忽而想到青灯古佛的志向,故而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笑得有些尴尬:“回去吧,淋久了会着凉,过会儿我去店家那给你熬碗姜汤。” “你是怕我,还是厌弃我?”白玉曦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要捏碎她的指骨。 她却没有呼疼,只是低垂着眼眸,云淡风轻自嘲般笑道:“我是厌弃我自己。”言罢,拼尽全力将手抽回,转身朝酒家跑去。 雨水打在脸上,冰冷冰冷的,她盯着前路一片颓然,泪水止不住在脸上纵横。 她抹了把雨水,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忽冷忽热的水渍肆意弥漫,她没有办法,将残破不堪的自己送到他面前希冀他的怜爱。 她做不到,冒着被他误会一生的风险贪恋眼前一点点的甜蜜。 她可以不离开他,却永远做不到与他结发同心,她厌弃自己,厌弃这个残缺的身体和残缺的人生。 “脸毁了又如何!?我何时在意过你的容貌!?”白玉曦大声嘶吼,是从未有过的盛怒。 花梓止步,双手捂住双眼,终于哭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言罢,加快了步子,一路直奔酒家,再未回头,逃也似的。 她想,她是不是离开他了?将他弃在凄风冷雨里…… 她想到浑身是血的他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模样,想到他为自己做了一桌子美味佳肴给自己夹菜的模样。 想到他为自己挡箭,中毒至深险些丧命的模样,想到他抱着自己一语不发的模样。 就好像将心脏一点点撕碎,然后七零八落扔在路上,心中是空洞洞的疼痛,还有几近麻木的寞落。 她想,做女人真好啊,可以坚强的将委屈和破败藏在心底,留给心上人一个光鲜的样子。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好诗 - 小女有疾 - 莫采 一路行来,裙摆开出无数朵泥花儿,花梓见沐冷尘正立于门前,侧身望向自己,半个身子浸在雨里。 见她如此形状,沐冷尘疾步上前,拉着她的手问道:“你怎么哭了?” 花梓立时抽回手,尴尬地抹了把泪水,勉强笑道:“哪里是哭了?明明是雨水。” 沐冷尘不再说话,默立许久,直到花梓朝他尴尬一笑,擦身而过,他才倏然开口道:“曾经的误会,我想解释,你却不记得了。” 花梓没有心思听他往事重提,就好比一个穷人,饿着肚子时只想着今日我能否吃上一顿饱饭,却断不会去想,上个月是否吃过饱饭。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就不要挂在心上了。”花梓话语里依然秉持着该有的礼貌,谦谦有礼却又透着明显的疏离之意。 她心中有愧,认为自己实属小人,这行为仿佛摆明了:我曾误会了你,可我原谅你了! 似乎哪里不对,可此时只能如此,若不想承担责任,便要无赖到底。 酒家提供了简陋住处,一行六人望望四周,荒无人烟,实难另寻住处,故而便住下了。 凝馨与花梓同寝,其余四人只好挤在一间屋子。 出门在外,能有个歇脚之处已属不易,要什么豪华客栈啊? 只是苦了萧叶醉。 跟他同屋那三人目光犀利如剑似芒,来来往往几个回合,他夹在当中,仿似凌迟一般,十分难受。 白玉曦仇视沐冷尘,与南宫云笙也属敌对。 沐冷尘厌恶白玉曦毋须赘言。 南宫云笙为了凝馨不愿与白玉曦为敌却必须时时防备。 沐冷尘本倚仗南宫云笙,而心底却不愿与之为伍。 这种种恩怨纠葛,着实让人头疼。 萧叶醉一度想要跑去店家的房间与其同寝,却想到他初入酒家之时。店家望着他的脸垂涎三尺的模样,此刻想来依旧心有余悸,不禁暗暗感叹,长得太俊实非幸事。不仅要防着姑娘,还要防着汉子。 世事艰辛,江湖险恶啊。 隔着一座山,有一家农户。 依山傍水,几亩薄田,种着水稻和青菜,一口古井,经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泛着青色冷光。 雪球不安分地吱吱乱叫,挣脱着爬到窗棱望向不远处的山。势欲跳到窗外,可又有所忌惮地瞧了瞧狼女,未敢动作。 作为一只狐狸,它如何都不敢在狼前造次。 杜卓蹲在灶旁拾掇柴火,衣服拖到地上也浑然不觉。蓬头垢面,十分狼狈。 狼女倚在门旁赏雨,情致所归即兴而作:“门外雨水多,天冷风也凉,小白菜真绿,一下雨更绿。” 体格干瘦的老妪坐在小马扎上穿针引线,不由夸赞道:“姑娘还会作诗呢?真是好学问。” 杜卓闷头咳了几声。狼女一壁朝着老妪笑笑,一壁转过头来怒视杜卓。 他立即噤声,继续悄无声息拾掇柴火。 想到最近的苦难日子,他觉得,还是不要反抗的好。 自山间迷路,狼女扬言。定会带他走出大山。 起初,他信以为真,依常理推断,狼女总是有股子兽性,大多野兽在山间行走是极少迷路的。故而。他想,狼女总会带他出山。 可事实是,绕来绕去,她总是循着先前的路绕个不停。 杜卓看出了端倪及时阻止她继续走下去,她却不听劝解,带着他依然无休无止的绕圈子,并嚷嚷着,明明没有走过的路,怎么偏偏说走过了呢。 她体力极好,而杜卓则不然,几圈下来大腿打颤,小腿抽筋,汗流浃背,扎好的发髻被树枝刮得七零八落。 “慢着!”杜卓实在体力不支,扶着树干召唤她过来:“丑丫头,咱们一路做好标记,若发现同样的标记,表示咱们在走同一条路。若是这样,以后你便要听我的,如何?” “那若是没有发现标记呢?”狼女扬起头颅,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若是没有发现,那我便任你差遣,无怨无悔!”杜卓想,如此走下去,定然体力透支英年早逝,英年早逝并不可怕,可传出去,这死法着实有些丢人。 何况狼女一直在绕圈子,绕的这么明显,这么毫无悬念。就是再大的赌,他都敢压。 “懒人,总给自己找借口,标记就标记。”狼女从地上拾起一块棱角分明的尖锐石头,每遇一棵树,便在树上刻个划痕。 眼看就要绕完一圈了,雪球忽然不知从哪跑来了,咬着狼女的裤腿便朝另一个方向拉扯。 雪球识路能力一向绝佳,故而狼女与杜卓便随着雪球拉扯的方向走去,不多时就走出了山,一时心情大悦。 “说话可算数?”狼女威胁似的问杜卓。 “啊?”杜卓隐隐感到不安,故作不知。 “若没有发现刻痕,你便任我差遣,无怨无悔,你说的。”狼女指着他的鼻尖,隐隐有兽性大发的苗头。 杜卓十分委屈,若按着狼女的路,定会发现刻痕,雪球跑出来引路才走出了山,狼女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可转念一想,她真不懂如何,假不懂又如何,她想差遣他需要理由吗?只稍加威胁就足以让他就范。 于是,他心中暗暗感叹,人生,总要经历几场劫难,方能福禄成双,羽化成仙,如今遇到狼女,定是为日后的福祉修善积德呢。 如此想来,心中舒坦许多。 自此,本想将狼女训为宠物的杜卓只能绝对臣服于狼女,偶尔忘记自己是个人类。 杜卓蹲在那里鼓捣老半天,终于生好了火,一室温暖。他舒了口气,站在窗前看窗外绵绵细雨,十分惬意。 姿势很优雅,只是这形状有些不堪,满面灰土,颓然破败的模样将悠然雅致破坏殆尽。 然后,就是这种违和感竟让狼女心里泛着喜悦,觉着杜卓与自己越来越像,越来越具野性,返璞归真,一股浑然天成的纯汉子气息扑面而来。 “你最近十分英俊!”狼女一副土匪山寨寨主的模样,昂着头颅上下打量着杜卓,目光具有十足的掠夺性,毫不避讳。 杜卓心里窝火,一世风流的他如今落得狼狈不堪,与英俊二字沾不上半点关系,她还出言嘲讽,真是虎落平阳被狼欺。 早知如此,即便抗命,也要拒绝跟着狼女出门,真是脑子一热,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再说她看自己时候那眼神,嫣红楼每每招来新姑娘,杜妈妈便是用这样的眼神上下打量,不住审度,敢情自己成了风尘男子? 这日子简直苦不堪言,忽然十分想念玉花梓,那个可以让狼女收敛一切兽性的“奇”女子! 是夜,居处简陋狭小,杜卓需与狼女同榻而眠。 曾有宫人深入民间探查民情,回宫与王上言禀,曰高手在民间也。杜卓则不以为然,瞧一眼狼女,心下笃然,高手实则在林间也。 他曾听闻,云梦泽有一前辈老者,通晓音律。年轻之时容颜倾城,凭着一方古琴摄人心魂,清冽之音不仅可以让人头脑清明,更能让人心虚紊乱,气血逆流,夺人性命。 如今看来,狼女的鼾声若修炼一两年,杀伤力绝不逊色,这出自本能的威力是具有无限大的潜能。 故而,杜卓悄然起身,立于门口深呼吸,凝神静气,为自己身体健康做出最后一点努力。 晚风携着细雨释放着早春的清凉,远处是一片茫茫然的漆黑,幽然惨淡。 忽而,前方响起尖细的嗓音,几不可闻,却又近在咫尺:“杜公子可好啊?” 杜卓一惊,侧眸望向门外幽暗处,黑衣人立于树下,背倚着树干拨弄手指:“将军吩咐,悦灵之事,无论如何不需杜公子插手,你做好自己的事就好,要晓得分寸,呵呵呵呵……” 这笑声浸在阴冷的夜雨里,仿佛指甲刮在玉石之上,让人浑身发麻,顿觉一阵凉意由脚跟一直爬上头顶。 杜卓厌恶与宫人往来,主要原因出于对其说话方式的厌恶,进门是狼女催人泪下的鼾声,出门是这宫人阴阳怪气的笑声。 人生进退两难时,不如自挂东南枝! “替我回禀你家将军,我自有分寸,也希望他能注意分寸!”杜卓扬扬手,巴不得这怪声怪调不男不女的家伙早点离开。 “你!”那黑衣宫人恼其不敬,然想到不可多事,他只是传递口信的,遂冷哼一声,震袖而去,眨眼间便消失于茫茫黑夜里。 杜卓深深叹口气,他想,自己似乎有些方寸大乱了,分寸?他可不记得他的人生里有分寸二字,于是,冷冷一笑。 夜风拂过,冰凉的雨水抚上面颊,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与此同时,脖颈忽觉一抹冰冷,寒彻骨髓,狼女的弯刀直抵喉咙,她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杜卓方才明白,狼的警觉不会因鼾声震天而减少一丝一毫。 “你说我是什么人,我便是什么人。”杜卓面上坦然,心中却忐忑,狼女这野性难驯的王霸之气忽然爆发,将自己一刀毙命,也不是没有可能,而是大有可能,故而攒起的手心里已层层渗出冷汗来。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一十二章 伤眼 - 小女有疾 - 莫采 出乎意料,狼女竟蓦然收刀,且并未追究此事。 杜卓心中大骇,想来狼女应是芳心暗许,对自己动了情。 而狼女心中却想:“好不容易养个宠物,不能说杀就杀!” 她想,杜卓与悦灵啊,将军啊,还有那个刚离去的不男不女有何关系是她不需操心的,杜卓作为宠物,只要依然无怨无悔跟着自己,俯首帖耳,其他的事,得过且过,这是作为主人该有的宽宏大度。 她一向宽宏大度,比如见到琉虞的时候,见到雪域王的时候。 二人重躺回榻上时,狼女仰面朝天,翘着腿双手叠于脑后,理直气壮问道:“我的鼾声可扰了你休息?” “不妨事,不妨事。”杜卓背对着狼女,故作轻松。 “嗯?”狼女挑高了音调。 “我压根儿就没听到您的鼾声,您睡觉十分安静。”杜卓整日里看着嫣红楼的姑娘强颜欢笑讨赏的模样,断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天。 狼女点头,嗯了一声,便昏昏欲睡。 杜卓极力想在她睡着之前入梦,否则,她鼾声再起,他可真就一夜无眠了。 于是,他强打着精神问道:“你是如何走出雪山的?” 狼女本已半睡半醒,听到此话,眨了眨眼皮,声音慢慢放柔和:“花梓带我一起离开的。” 这就完了?不是应该长篇大论,细致讲解下山的经历,还有内心的感受,最后再感谢一下玉花梓,感谢一下雪域山,感谢一下将她养大的母狼…… 杜卓还想问什么,可她的鼾声已经响了起来,看来,这一晚注定无眠。只能用来思考人生了。 耳边鼾声震天,他翻来覆去如何都睡不着,于是翻了个身,却见狼女正面朝自己。此刻二人脸对着脸,呼吸可闻。 他细细端详狼女的五官,竟觉着有些特有的美,这不是第一次了,他觉得狼女并不难看。 轮廓分明,眸子深深嵌在眼眶深处,皮肤虽呈古铜色,不细腻却也不粗糙,反而添了些矍然质感,长长的睫毛覆上眼帘。是少有的恬然宁静。 他忽而听到自己怦然心动的声音,像万里冰封的苍茫大地倏然间长出一株红梅,甚至能看到花开的过程,能看到花香缭绕,那种独特的感觉。在心底一直蔓延,直至将冰天雪地化作春水融融。 于是,轻轻一低头,杜卓的唇触到狼女的唇,瞬间炽热感燃遍周身,他忽然向后挪了挪,大口喘息。 以免一时激动。做出殃及自身性命的不轨之举。 诗经有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而他似乎将这过程颠倒了,辗转反侧,忧哉忧哉。寤寐思服,求之不得。 他十分诧异,自己怎么对狼女动了这样的心思,对狼女动心这本就有些反常,更何况还做出非礼一头狼这么胆大妄为之事。 若惊醒了这头母狼。自己保不准就成了她的宵夜。 到时她吃了自己还要满脸骄傲地声称,这是替天行道,铲除这只采花大盗。 若是当真采到了花,倒也死而无憾,可只是碰了下狗尾巴草便要赔上一条命,实在不值,故而,他转过身背对着狼女,继续思考人生。只盼着早点儿走出这穷山恶水的地方。 一旦她需要仰仗于他,他就可以从灵魂上崛起,行动上能否崛起,再议。 …… 这时节,云梦泽云雾缭绕,青山碧水,熏风和煦。 叶姝侧身坐在亭榭处,随手抓了把鱼食抛至湖中,引得一应鱼儿争相觅食,四周盈盈绕绕一阵菡萏清香。 花勿语拎着长裙像只蝶一样从曲廊翩然而至,还未走到近处便清凌凌喊道:“叶姝姐姐……” 远远望去,这景致像极了人间仙境,美轮美奂。 叶姝侧眸,见花勿语已站在眼前,微微喘息,面色潮红,想来是一路疾行。她脸上浅淡的笑意融着春风,长发被风拂至耳后,迎风轻扬。 “什么事这样急?来,坐这歇会儿。”叶姝拉着花勿语坐到长椅上,花勿语随手抓了把鱼食扔到湖里。 叶姝嗔怪道:“把我的鱼都撑死,谁来担这责任?” 花勿语仰着小脸笑道:“每次我来云梦泽,你都要做好些花糕,撑死了我,你可有担着责任?” 叶姝掸去手上的鱼食,捏了捏花勿语娇俏的小鼻子,手扶栏杆望着不远处洒扫的丫头笑道:“喜萝,去取些糕点来,尽量多拿些。” 被唤作喜萝的丫头笑应着去了,花勿语撅着嘴巴又抓了把鱼食扔到湖中:“看吧,你如此不知收敛,就休要怪我撑着你的宝贝鱼儿了。” 叶姝一把将鱼食抢过去:“不知好歹的丫头,有本事一会儿见了花糕不要伸手,也别张口。” “你若带我去蓬莱岛,不吃也成!”花勿语抿着小嘴,屏住呼吸,睫毛忽闪忽闪若黑色蝶翼,黑曜石般的眸子奕然闪烁,满是希冀。 人生在世,总有求而不得之时,即便她身居高位,荣宠一身,可总有那么几个人是不愿买账并不受威慑的。 故而作为一名可爱的小妮子,花勿语十分清楚如何审时度势,该撒娇时绝不骄横,该骄横时断不会怯懦。 来云梦泽之前,她在寝宫对着铜镜自说自话无数次,从语气到表情到动作,无一疏漏,只为叶姝心软,带她去蓬莱岛走一遭。 难怪桑王总是感叹:“勿语所学甚广,皆未用于正途,可惜可惜啊。” 见叶姝犹豫踟蹰,她嘴角微微颤抖,做出一副尴尬又委屈的模样,颤抖着声音浑不在意似的急急说道:“叶姝姐姐,我……我只是随意说说,我不去了。”言罢,扭过身去,抬起衣袖掩住了小脸儿。 眨眼间,泪水仿似断了线的珠子,潸然而落。 叶姝终于叹口气,应道:“带你去便是。” 花勿语连忙转过头来,满脸喜气,连泪水都跟着笑开了花儿。 不枉之前一番用心良苦,看来自己的攻心计用的十分纯熟。 “袖子里的胡椒粉扔了罢,伤眼。”叶姝盯着花勿语的袖子,语气淡淡的。 原来叶姝早已识破自己的苦肉计,花勿语低下头去不敢看叶姝,只用余光偷偷瞄着她的表情,心下十分忐忑。 “也难为你如此上心演了这出苦肉计,带你去倒未尝不可,但你必须听我的话,不可擅作主张,不可随意乱逛。若能如此,我明日便向你父王请示,带你同去蓬莱岛。”叶姝话一出口,喜萝已端着一大盘点心朝这边走来。 花勿语一头扎在叶姝怀里,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叶姝嗔笑着轻轻推开她:“去去去,别弄我一身的胡椒味儿。”一壁说着,又伸手取了块芙蓉糕递给花勿语。 花勿语一团喜气接过点心咬了一大口,笑眯眯道:“我若撑死了,就把我装到棺椁里抬去蓬莱岛。” 叶姝伸手点了点她额头,责怪道:“身为长公主,也不知忌讳,难怪你父王整日里为你烦恼。”收手之时,她顿了顿,重又伸到花勿语眼前,拂去她脸上的糕点屑,笑容里的宠溺像悠远的浮云,如何都触碰不到,却刻在眼底,融在心里。 花勿语也不知着了什么魔,口中的点心还未下咽,倏然欠身,沾着糕点屑的嘴唇轻轻触上叶姝的脸颊。 她口中含着东西,囫囵支吾道:“叶姝姐姐,我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她脸上便升起淡淡红霞,眼中闪着光亮,像细碎的春光坠入湖水激起千层水花映出五彩斑斓。 叶姝醉了,凝视着她的眼,无声无息,忽然她脑中闪现出桑王斑驳的白发,皱纹横生的面庞,闪现出黎民百姓跪拜的模样。 她目光紊乱,仿佛害怕似的,向后退了退,几乎跌到地上。 于是,一个闪身,大红襟袖划出好看的弧度如火红的翅膀,豁然伸展,却忘了怎么飞翔…… …… 夜雨初停,云消雾散,东边天空日光稀薄,将山影勾勒一新,落上大地是一片明暗交错。 花梓走出小酒馆,伸个懒腰。 歇檐仍有雨水滴落,刚好打在眼角,只觉一阵冰凉,顺着眼角慢慢攀爬。 她打个激灵,伸手拂去雨水,瑟缩着抱了抱肩膀,忽而感觉身后有人。 回头之际,肩上已多了件衣裳,是玄色氅衣,松垮垮落在肩头,罩着她半个身子。 沐冷尘已负手立于她身侧,微皱着眉头望向远方,花梓不自觉露出些笑意。与他在一处,总是有温暖安稳的感觉,让她心思宁静,少有愁绪。 她拉着衣襟裹了裹身子,寒意锐减。 再望向天边,晨曦已喷薄而出,透过无数细小的雨珠,将整个凄茫大地映得五光十色,夜雨凄迷一扫而空。 有时候,花梓会觉得,沐冷尘更像个哥哥,而白玉曦,是个冤家。 “如果你忘了我,那我们重新认识。”沐冷尘舒展了眉头,云淡风轻的笑容与春暖花开的大地如此契合。 花梓望着他的脸,不知如何开口,终于,将肩上的衣服褪下,双手托着送到他面前,疏离地笑道:“不冷了。谢谢你。” 沐冷尘愣了片刻,终于又皱紧了眉头,伸过手去接下衣服。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华发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转身欲进门,抬眼的瞬间却望见白玉曦坐在桌旁,直直盯着她,那眼睛如鹰一般锐利,又如狼一般深沉阴冷。 她佯装镇定地走到桌旁,与他面对面坐下。 半晌,他阴恻恻问道:“说过的话,转眼就不记得了?” 花梓轻轻搓着双手取暖,诧异地问道:“什么?”心中却忐忑不安,心想着她曾答应过白玉曦什么事,惹他这样一脸肃杀地质问自己。 这阴阳怪气的调调是她最忌讳最害怕最无法招架的,故而十分紧张,险些将手搓破皮了。 “是谁说,要给我熬碗姜汤?转眼就人影儿也寻不着了。”执杯,仰头,一饮而尽,酒香清淡,无半分凛冽。 花梓立时伸手按住他的手:“别喝酒了,天凉,先喝碗粥暖暖胃。” “啪”酒杯落到地上,碎成两半,兼无数细碎的瓷片。 他抓着花梓的手,眼中透着冷冷的怨怒。 花梓有些怕了,可慢慢的,这些怨怒一点点消散,取而代之是无尽的安静,仿佛深渊古潭,望不见底。 终于,他松开手,花梓揉了揉手腕,强抑着心底的不安,低下身去拾瓷杯碎片。 “我来,别伤了手。”沐冷尘蹲下身,望着她满眼尽是温柔缱绻。 花梓心想,幸好自己有个如花似玉又温柔的师父,使得自己再遇到温润如玉的男子可以从容应对,不慌不乱极其淡定。 于是,她也报以微微一笑,轻声道:“无妨,小事。我仔细些便是。” 萧叶醉从耳门过来,瞧见这一幕,乍然打了个寒战,只觉得阴风阵阵。 白玉曦铁青着脸,攒紧了拳头。额角青筋凸起,乌云盖顶。一看就是抑制不住,想要草菅人命了。 向下望去,沐冷尘与花梓。一个温润儒雅,一个巧笑倩兮,一派春光明媚暖意融融。 萧叶醉扶额,也难怪白玉曦气急,多大一个杯子啊,总共不到十个碎片,用得着两人眉来眼去做出相惜相怜的模样一起去收拾吗? 忽然一阵脆响,花梓一惊,跳起身来,桌上的茶壶杯盏一应器具皆被白玉曦掼在地上。摔个粉碎。 萧叶醉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有些事,向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花梓皱着眉头有些不满地望着白玉曦。 沐冷尘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一侧,柔声道:“小心些。别踩到瓷片伤了脚。” 花梓并未理会沐冷尘,依然望着白玉曦,见他仍旧铁青着脸坐在那里僵直着,一动不动,阴沉沉的怒意有增无减。 她心思一动,忽而笑着拉住沐冷尘,一本正经道:“快跟我走。躲得远远的,省着店家来质问时赖上我们,我可不会当替罪羊帮别人赔钱。”说罢,一手拽着裙角,一手拉着沐冷尘疾步朝角落一处僻静位置走去。 白玉曦恼怒交加,可还是握了握钱袋。刚巧云笙与凝馨挽着手走来,因花梓坐的位置有些偏僻,故而他二人并未瞧见,径直奔着白玉曦走来,坐到他面前。 “花梓呢?我见她早早起床了。怎不见她人?”凝馨又瞧了瞧地上碎了一地的杯盏茶具,诧异问道:“出什么事了?” 白玉曦依旧阴沉着脸,一手捏着钱袋,一手按着剑身,蓦然起身道:“她在那边!”随手指了指花梓所在角落,便大步迈出门去,溜之大吉了。 萧叶醉立于门旁啧啧感叹,看来南宫云笙又要破费了。 …… 江湖之中总有些新鲜事,为一人所闻而口口相传,最终成为人尽皆知并津津乐道,简称新闻。 这些新鲜事可大可小,例如:新任武林盟主之位花落谁家?带您走近蓬莱岛为您揭晓谜底。 例如:无影宫姐妹花近日为何销声匿迹? 例如:少林寺最为年幼之小僧竟是方丈私生子,子承父业。 而伴随着蓬莱岛盟主选举的空前盛况,萧叶醉竟一时名声大噪。 据悉,一大波姑娘正靠近蓬莱岛为萧公子助阵,并表示,誓死要在选举结束后买到萧公子的墨宝。 自此,萧叶醉外出不得不蒙面遮掩,唯恐被人认出后发生踩踏事件命丧黄泉。 某日,花梓无限感慨道:“师父,想来也真是古怪,我毁了容不用遮着脸,你长得如此俊美,却要整日里藏着掖着,这世道真是变了!” 萧叶醉捏紧了拳头,终于抑制住冲动没有揍她一顿。 总有那么些人,仗着别人不忍心揍她,明明是始作俑者却摆出一副与我无关又不明所以的样子,恨的人牙痒痒。 于是,萧叶醉咬咬牙,终于不再痒痒了。 忍忍就过去了,师门暴力若传出去,总归是不好的。 花梓的人生不太完全,故而对江湖的理解也不太清晰。 本以为一入江湖便日日刀口舔血,风里雨里刀光剑影,然如今看来却不然,人人均在江湖中讨生活,细到柴米油盐酱醋茶,大到出门在外防着土匪强盗,处处皆是十足的人情味儿。 她本以为曾经与白玉曦生活过的那个小院并不在江湖,而今看来,或许正是无数个小院组成了江湖,从每个院落,到各大门派,再到王宫府邸,都少不了江湖的气息,有厮杀喊打,也有温情脉脉,有奸诈丑恶,也有行侠仗义,嫉恶如仇。 一日,萧叶醉摆出一副师父的模样一本正经问道:“花梓啊,这些日子你可对江湖二字有新的认知?” 花梓端坐下首,毕恭毕敬行了个大礼,朗声答道:“江湖,江湖,江与湖也。” 萧叶醉等了许久,不见她再开口,遂端起茶杯,品了口茶,悠然道:“今日,你不要吃饭了。” “徒儿还没说完呢,”花梓笑道:“江与湖皆水也,欲生存于世,不可无水,故而江湖是为生存之意,人生在世,事无巨细,皆是江湖中事。” 萧叶醉思索片刻,端起茶杯,又品了口茶,悠然道:“今日,你还是吃饭罢。” 似乎哪里不对却又理不清头绪。 三日后,花梓恍然大悟,找到萧叶醉,义正言辞道:“三日前,师父考问徒儿何为江湖,徒儿答得不好,师父施以惩戒,要让徒儿绝食以谢天下。可徒儿后来所言师父颇为满意,却只说取消禁食,为何没有赏赐?难道我云梦泽向来如此?只罚不赏?” 是日,萧叶醉颤抖双手,眼中含泪,用仅有的银子给花梓买了个琉璃钗。 翌日,萧叶醉头上多了几根白发。 花梓瞧见了,踮着脚尖拨弄着萧叶醉的头发,口中喋喋不休道:“早生华发,早生华发,也不知是谁让师父如此忧愁,年少就白了头,真是可恶,来,师父,徒儿帮你拔了这几根白头发。” 她抓住一根白发,用力一拉…… “手滑了,没拔下来。师父莫急,再来。” 抓住这根白发,又是用力一拉…… “怎么又没拔下来,不愧是师父,头发长得如此扎实,再来。” …… …… 终于,萧叶醉忍无可忍,抓着自己乱蓬蓬的头发,爆发一声惨叫:“你够了!” 自己的钱袋为谁而空?这白发为谁而生?扯了半天一根都没拔下来,头皮又疼又麻又是被谁害的? 当然,这些他只在心中呐喊,当瞧见花梓委屈又不明情况的模样,他心中突然很不是滋味。 于是,他拍拍她的头,硬生生扯出个微笑,声音颤抖却不乏温柔:“来,继续拔吧。” 他心中暗想,玉花梓啊,有师如我,夫复何求啊? 她心中暗想,难道师父也被白玉曦传染,开始喜怒无常了? 思及白玉曦,花梓心中便忐忑难安,自打沐冷尘同行,白玉曦日渐阴郁,整日沉着脸,极少开口,偶尔说上几句话话也更加阴阳怪气,阴恻恻的让人心底发寒。 触了几次霉头,花梓再不敢靠近,只是不远不近地望着他,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得了失心疯情绪失控,做出杀人放火,烧杀抢掠这样可怕的事情来。 幸好他虽然一直阴恻恻的,却阴恻恻的很稳定。 有时花梓觉得人生在世真是辛苦,有人对自己不好会难过,有人对自己好也会难过。她想尽一切法子让沐冷尘不要如此执着,皆未果。 这不单单因为她如今并不爱他,也因为她似乎曾经爱过他。 每每望着他小心翼翼又深情哀伤的眼神,心中都莫名有些难过。 她一直坚信,她曾喜欢过他,且感情十分融洽,而今这样的结果,也难怪凝馨时时感叹道:“难为沐冷尘了……” 花梓就此事深思熟虑,若持着不主动不拒绝的态度,着实有些不负责任,大有玩弄感情的嫌疑,提到玩弄感情,白玉曦一人的感情都不够自己玩儿的呢,哪有功夫玩儿别人。 若主动示好就此你侬我侬作对鸳鸯眷侣,其行为不但玩弄感情且欺骗感情,后果不堪设想。 若断然拒绝,需要极大勇气与决心,做到不心软不手软,快准狠,一刀斩断半生痴缠。 于是,她找到沐冷尘,二人相约小湖畔。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冤家 - 小女有疾 - 莫采 此处芳草萋萋,藤蔓葳蕤,幽幽然一潭湖水袅然生烟,其下一片翠绿依山而眠,仿佛大地之上嵌着一块硕大绿宝石。 “琉虞公主可好啊?”花梓并未看着沐冷尘,而是蹲在湖边撩起湖水净手。 此时天色尚早,大地一片静寂,晨曦还未浮出地面,隐隐于远山处笼出一片青白光晕,将夜色浓重渐渐晕染开来,呈现一片淡青色。 沐冷尘微微一怔,有些失落地问道:“你约我来,只为问这个?” 花梓望望幽绿的湖面,深深叹口气:“沐公子……” “花梓!”沐冷尘急急打断她,走到她面前,背对着山水草木,眼神里柔情四溢:“你不要再沐公子沐公子的喊我了,叫我冷尘吧。” 花梓急着说明来意,也未犹豫便点头道:“好吧,冷尘啊……” “花梓!”沐冷尘又急急打断她:“晨起天寒,马虎不得,你怎么不多加件衣裳再出来?”言罢,又脱下外衣将花梓包裹起来。 花梓急急想要推脱却拗不过他,最终气急败坏道:“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她满脸懊恼,紧皱着眉头,趁沐冷尘愣神之际,将他的衣衫从肩头褪去,递到他手中:“我不冷!即便我冷,你也不该把衣服给我。男女授受不亲,你我二人一未成婚,二未有婚约,即便有婚约或许也被你悔婚了。如今这样又何苦,我已不记得过往之事,你也……也忘了罢!” 最后一句,声音极小。 她也明白,经历过的事怎会轻易忘却,故而自知这话说的十分牵强,也就少了几分底气。 她本想,沐冷尘若现出哀戚的模样,她会善解人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劝慰几句,例如: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丑花? 待他看清形势,豁然开朗。恍然大悟跑去安心做他的驸马,她也算成人之美了。 愿望总是美好的,现实却往往有些波折。 沐冷尘确实现出哀戚的模样,她也确实善解人意拍着他的肩膀劝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丑花?” 然沐冷尘却哀戚了半晌也未看清形势。 后来,在花梓恢复记忆时,方晓得,她此刻的想法是如此天真幼稚。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想忘记或是谁让自己忘记便能忘记的。而她忘记了,却是无可奈何,并非出于本意。 “我说过,会守你一生,无论你是生是死。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我都会守着!” 沐冷尘紧紧抓着手中的衣衫,眼中透着不容置疑的绝决,让花梓十分惶惑,仿佛自己是座皇陵,而他是个尽忠职守的守陵人。 这份偏执让花梓感觉压力颇大,这感觉好似灵魂入了大牢。被他锁死,无力挣脱。 结果是不欢而散。 她冷着脸,语气凉薄而微怒:“随你!”之后,匆忙离去。 沐冷尘站在湖边久久凝望,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 他忽而松手,那玄色衣衫飘然落上草坪。被露水打湿成一片又一片青色水渍。 许是晨起天气微寒的缘故,花梓扔下沐冷尘,独自回到客栈时,嘴唇有些微微发白。 她抱着肩膀,埋头迈进门。却同白玉曦撞个满怀。 “去哪了!?”白玉曦忙拉住花梓手臂,将她扶稳,见她如此形状,开口质问,语气里已听出许多不悦。 花梓是个悲剧,因为没有一身好武艺还不懂得养成一个好脾气,她不吃亏谁吃亏啊? 她正心绪烦乱,见白玉曦审问犯人般犀利的眼神心中怒气油然而生,一时焦躁,甩开白玉曦的手,趾高气昂应道:“同男人私会去了!如何?” 话一出口,花梓便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白玉曦的脸色愈加铁青,她想,在劫难逃了。 慌乱之下,她一个踉跄,险些被门槛绊倒。 白玉曦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生生扯了回来,虽说胳膊被扯的生疼,然总比摔下去要好的多。 刚想道谢,脖子却被死死卡住。她奋力睁眼,见白玉曦眼睛通红盯着自己,饿狼似的,十分骇人。 她很想问他一句:“你除了掐脖子还会啥?” 如何是好?她想抽出腰间的鞭子,手却被白玉曦按在墙上,另一只手却被压在自己身后,动弹不得。 她很敬佩自己此时还能如此从容淡定的思索,若白玉曦得知自己不再是处子之身,会作何反应?白绫匕首还是鸩酒?或许自己等不到那一天就已经死在这里了。 他忽然吻上她的唇。 花梓有些惊恐,紧紧闭着双眼,奋力摇头,想躲开白玉曦,他却疯了似的用力掐住她的脖子,迫使她动弹不得。 花梓倒不觉着屈辱,只是畏惧着,不是畏惧白玉曦,而是畏惧心中的贪念。 万一她忍不住,吻了白玉曦,日后又要出家入住尼姑庵,岂不是不负责任? 白玉曦好端端的一个黄花大小伙就这么被无故轻薄却无处说理,多么委屈。 正当她与贪念作斗争时,沐冷尘拎着衣衫从门外走来,白玉曦倏然抬头,花梓心中蓦然松了口气,可见到沐冷尘时,这口气又立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白玉曦松了手,拍拍衣襟,冷笑道:“同你私会的男人回来了!” 这话让花梓心中难受了好一会儿,也担忧了许久,而后更加坚定了加入尼姑行列这个伟大志向。 晨曦落在沐冷尘背上,将他长长的影子打在地上,花梓无心去琢磨他二人的心思。 因为无论如何,她觉得,她终将成为一名地地道道的尼姑。 然而,没有轻薄到白玉曦,这终究是个遗憾。 是夜,白玉曦同沐冷尘进行了一次别开生面的深度会谈,内容不详。 翌日,沐冷尘便来辞行,说有要事,需先行一步。 临行前,他走到花梓面前,欲言又止,终了只是喑哑地说了声:“保重!” 天边乌云翻卷,冷风乍起,卷着干枯的柳絮肆意盘旋。 花梓望着沐冷尘孤零零的背影,心中生出些怜悯。于是,拍马疾驰,将携带的一把油纸伞递给他,并嘱咐道:“要下雨了,当心淋着。”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又连忙扭转马身,匆匆离去。 沐冷尘握着手中伞,久久凝望着花梓的背影。 还如何抱着她风中赏雪,雨中赏荷?还如何握着她的手为她取暖?若注定要错过,为何又注定相遇?老天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却在凡人的心上留下个不能更深的伤疤! 由于一大波一大波的武林人士正赶往蓬莱岛,去往蓬莱岛的船只十分紧俏,要排队等上许久才能赶上一艘,平日里清闲惯了的船夫一时手忙脚乱。 南宫云笙财大气粗,单独租下一艘船来。 花梓对此十分不屑,表示不如买下一艘,这些日子专门用来接送去往蓬莱岛的江湖人士,买船的钱大约也就赚出来了,到时再把船卖掉,又是一笔收入。 南宫云笙觉得很有道理,便问道:“可有人会划船?” 一行人皆摇头称不会,唯有白玉曦依旧因着油纸伞一事阴鸷着脸,一语不发。 故而,此事只好作罢,花梓不禁感叹,学会一门手艺对于谋生而言是多么重要。 花梓晕船,趴在船尾处时不时的呕吐,很煞风景,她胃里风卷云涌的,却依然忍不住举目四望。 平静无澜的海面一望无际,与天相接处,偶见鸥鸟的影子,像纷飞的雪花。 碧空万里,半点浮云也瞧不见,只有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的蓝,海的蓝,从眼底蔓延到心里。那颗久久浸在世俗中的心便无限放大,仿佛包容了天地,包罗了万象,最终归于一片宁静。 这真是美极了,这样想着,她胃中又一阵翻卷,这次只呕出些酸水。 白玉曦凑到跟前,正色道:“这是犯了相思病?” 花梓未理会他,皱着眉头盯着船板,奋力压抑着身体的不适。 白玉曦想了想,弯腰蹲在她面前,足下用力一跺。 他内力浑厚,如此一来,船身便骤然晃动。 花梓身子立时摇摆不定,于是紧紧抓住木板,天旋地转间,胃里翻卷着巨浪。 白玉曦嘴角划过一丝畅快的笑意,又卯足了劲儿一踏船板。花梓再抓不住木板,慌乱中眼前有些模糊,也顾不得许多,随手抓了什么便死死拽住。 只听“呲啦”一声,是布帛撕裂的声响。 花梓整个身子撞到船板上,她揉揉撞疼的额角,听到凝馨踉跄的脚步声还有她温柔的询问:“又未起风,船怎么摇得这么厉害?” 于是她抬眼,瞧见白玉曦墨黑长袍被扯开好大一个口子,露出内里雪白的长裤,样子十分狼狈。 而这一幕恰好被凝馨撞个正着,凝馨面露尴尬,红着双颊转过身子低下头去。 白玉曦脸色很是难看,他本伸出一只手来,看模样是想扶花梓起身,然看到身上零零落落的袍子时,霍然收回手,扭身便朝船舱走去。 何为冤家,便是你想与她为难,最终为难了自己。 满心懊恼时对方又摆出与己无关的架势。 你想毁了她又舍不得,你想抓住她又频频失手。你想离开,又千丝万缕的羁绊皆源于内心,如何都割舍不掉。 此为极品冤家!花梓就是他的极品冤家!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一十五章 蓬莱 - 小女有疾 - 莫采 船只靠岸,双脚着陆时,花梓豁然开朗,这脚踏实地的滋味真是久违了。 于是她欢喜地回头打量着身后的白玉曦,想起方才在船上船上将他衣服撕了一个大口子。 不想就一会儿的功夫他又换了一身一模一样的,花梓顿时失声笑道:“你到底有多少一模一样的黑袍子?” 凝馨闻言,一时没忍住,抬起袖子掩面而笑。 白玉曦黑着脸,一甩衣袖,从花梓身边大步走过,阴沉沉的气息久久徘徊不散。 花梓打个冷颤,嘀咕着:“谁又惹他不高兴了?” 这话恰巧传至白玉曦耳中,他立时驻足,捏紧了拳头,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萧叶醉后来颇为感慨:“白玉曦着实不易,作为花梓的师父,我深有体会。” 他认为,白玉曦的武功能够突飞猛进也少不了花梓的功劳,因修炼上层武学,极好的耐力是必不可少的,而长久与花梓相处,定能大大提高忍耐力。 蓬莱岛历来被冠以仙境之名,如今看来,名不虚传。 碧海蓝天,水鸟长歌,明媚的日光蒙上柔软的细沙,远远望去,像满地金色的雪花儿,泛着柔和却绚丽的光芒。 盘旋而上的阶梯如长龙一般缠绕着眼前的悬崖峭壁,透过一片苍翠,隐隐可见的龙身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这仅是一隅,便如此震撼人心。 蓬莱岛几百年的历史造就如此大气磅礴的景致并不稀奇,可这神仙洞府与能工巧匠的鬼斧神工融合的如此巧妙则让人不禁咋舌惊叹。 凝馨站在沙滩上,深呼了口气,转身望向南宫云笙,笑着点点头,云笙也报以微微一笑,轻轻点了下头。 花梓则眼中闪着光,拉着凝馨的手感叹道:“真想把这个岛买下来啊!” “败家!多少钱都不够你挥霍!” 白玉曦虽走在前头。却依然悉心捕捉一切可能的机会去抨击花梓的言论。 花梓松开凝馨的手,拽着裙角,踩着细软的沙子,像只轻盈的白蝴蝶。几步追上白玉曦,从他身后探出头来。 脚下是细碎的步子,为了适应他走路的速度,花梓累的气喘吁吁,嘴巴却喋喋不休:“此话怎讲啊?你可知这么美丽的岛,若归我所有,每年能赚多少银子?若在岛上修成一座园林,内有各地美食,再修两座寺庙,请来高僧讲经传道。修一片花海。内有各色花卉奇葩,修建几家古朴而考究的客栈,以供休憩。同船家交涉,供人们游海赏景。欲登岛,需交钱。欲品美食。需交钱。欲听佛法,需交钱。赏花游海住客栈,都要交钱,除此之外……” 白玉曦终于忍无可忍,忽然停住脚步。花梓一个踉跄,半个身子撞到他背上,脚下一时没站稳。仰面跌倒在他眼前,径直跌进了沙滩里,丝毫不觉得疼痛,反而十分舒适,满眼的阳光投在眼中,让她看不清白玉曦的脸。 “你能买下蓬莱岛?”白玉曦粗嘎着嗓子。心中忽然腾起冲动,想将花梓就此埋在沙子里,等离开蓬莱岛,再挖出来带走。 花梓摇摇头,声如蚊蚋。再没了方才的底气:“或许能呢?” 白玉曦难得好脾气地蹲下来,歪着头盯住她的眼睛,冷然一笑,不置可否地“商量”道:“若买不下来,你就给我当一辈子婢女。” 直到白玉曦走出老远,花梓方回过神来,从沙子里打了个滚,翻身而起,大声喊道:“我不同意!” 这次,白玉曦选择了沉默,假装没听见。 及近关门,往来之人渐多。 萧叶醉则一直惴惴不安,许多姑娘慕名前来只为一睹心上人之丰神毓秀,故而他时时谨慎,生怕被人认出遭致围堵抑或踩踏,将一贯穿着的大红氅衣换成低调的鸦青色长袍,且用黑布蒙着半张脸,再无半点萧叶醉的影子。 有蓬莱岛小厮于关门处记录来者身份,问及白玉曦时,他面不改色坦然道:“我一行人皆是云梦泽弟子,这位是云梦泽二当家,萧叶醉萧公子!” 当场,萧叶醉被围堵,同时发生踩踏事件,致萧叶醉右腿膝盖拉伤,左脚大脚趾轻微骨折。 白玉曦带着玉花梓,南宫云笙带着玉凝馨,弃萧叶醉于不顾,趁乱浑水摸鱼,逃过小厮盘问,顺利过了关门。 因是蒙混过关,无小厮引路,还未走出多远便有往来小厮上前盘问。 “敢问几位是何门派?怎无人引路?”两个小厮皆身着墨蓝长袍,腰间系着木牌,态度倨傲。 “我们是云梦泽弟子,师父在门口遭姑娘们围堵,故而我们先行一步……”花梓还欲说话却被生生打断。 “胡说!叶姝掌门还在路上,也未曾听闻云梦泽弟子前来!”其中一个小厮警惕地打量着他们,与旁边小厮耳语几句。 花梓想了想,又沉着嗓音高声道:“我们是雪域王的随从!” “满口胡言!雪域王称病不能出席,压根就不会前来!”其中一个小厮厉声呵斥,顺便朝身边小厮嘀咕道:“去禀报,说有可疑之人混入蓬莱岛。” 花梓立时拉住他们连声道:“小兄弟小兄弟,刚刚只是开个玩笑,我们其实是思逸山庄的莘莘学子。” “你怎不说你们是蓬莱岛弟子?”那小厮盯着花梓的脸,目光锐利刁钻,摆明了再无商量余地。 花梓想,此时应做好逃跑准备,于是握住凝馨的手,正欲转身,却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桑姑娘!” “祁桀!”花梓立时朝小厮扬起了头:“我本来就是思逸山庄弟子!” 那俩小厮立时垂下头来,嗫嚅着道歉:“祁公子,一场误会,万望见谅。” 祁桀温声吩咐道:“无妨,你们退下吧。” 待小厮应喏离去,他快步上前,欢喜地问道:“白桑姑娘,你过得可好?那日你不辞而别,我父亲和我十分担忧,见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花梓有些惭愧地解释道:“那日,我惨遭不测,被一只大黑熊掳走,未能及时辞行,等得了空,我定会上山拜见祁庄主。” 玉凝馨知道内情忍俊不禁,掩袖而笑。 “大黑熊?山上怎会无故出现黑熊?你是如何脱身的?可曾受伤?”祁桀一脸紧张,花梓再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白玉曦的脸色愈加不好看了,却被花梓吃果果无视了。 放眼四望,关门之内另有一番景象,亭阁楼台比比皆是,曲廊流水,飞檐若燕,水声泠泠不绝于耳。 花梓想,这蓬莱岛就好似洋葱一般,一层裹着一层,每一层都是一种景致,霎是神奇,还不如更名洋葱岛了。 随祁桀行至住处,向小厮要了几间房,听闻是思逸山庄弟子,小厮或者管事也未再过多盘问追究。 花梓想,行走江湖,多几个小伙伴儿还真是好事。 祁桀每每喊她白桑姑娘,都十分受用,这名字比花梓好听多了,花梓花梓,总是让人想到叫花子,而想到这里又总是想到沐冷尘,心中就百般别扭难受。 距离盟主选举还有些日子,而蓬莱岛已十分热闹。 花梓与凝馨立于一处樱花树下,身后是假山嶙峋,有溪水顺着假山淙淙流淌,像柔软的白色缎子,在月下泛着茫茫然的光,映得樱花一片清冷。 “姐姐,你怎么好像不开心似的,有什么心事么?”花梓有些担忧的望着凝馨苍白的脸,探手触了下她的额头,并未发热,可脸色这样不好,那定是有心事了。 凝馨重重叹口气,笑道:“总有些事,偶尔还会想起,让人忧心。” 花梓没有继续问,想来即便有什么过往,也不会是什么欢喜的回忆,不提也罢。 而南宫云笙却在不远处蓦然驻足,微微皱着的眉头仿佛藏了很深的心事。 他忽而颔首,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丝微笑,快步上前,轻轻拂去凝馨肩上的花瓣。 凝馨吓了一跳,转过身,一眼便跌进云笙的眸子里,望着他的眼睛,可以看到樱花纷扬,还有闪亮亮的星子。 “权当游山玩水,那些没所谓的事就不要去想了。”云笙理了理凝馨鬓角零落的发丝。 他又转头望着花梓单薄的衣裳轻声问:“夜里凉,你怎么不多穿点儿出来?” 花梓心想,姐夫真是体贴细心,姐姐能遇到如此郎君,当真好福气,于是乐呵呵地应道:“没关系,我身子骨好,不易生病。” “还是回房添些衣服吧。”云笙说着,握住凝馨冰凉的双手,轻轻揉搓。 花梓恍然大悟,尴尬地笑了笑,立时摆手道:“我这就走,这就走!”言罢不待凝馨开口,已匆匆走远,敢情自己碍着人家说悄悄话了啊。 一路上,她心里忿然,不住腹诽:南宫云笙哪是体贴细心,明明是风/流成性! 她这样想着时,云笙已将凝馨揽在怀里,凝馨瞪了他一眼,撅起嘴巴嗔怪道:“你也真是的……”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一十六章 碰瓷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绕过樱树,渐行渐远,眼前渐生薄雾,周围景致却越越陌生。 她心中一惊,敢情是迷路了? 她在杜卓房里见过许多书,分析得出,此种情形,大概会遇到个才子俊杰,生出一段不离不弃的一见钟情。 抑或遇到个什么妖魔鬼怪,误闯了地府之类的邪门故事。 她更期待两者结合,能遇到个比师父还要俊美的妖精,他还需有一身的本事,长的无比英俊,却只钟情于自己,时而邪魅,时而温柔,既高蹈出尘,又在人间混的如鱼得水,总是一袭白衣,高贵冷艳的世人难近,最终却偏偏爱上自己这么个丑丫头。 她想,如此一来,带出去定能把白玉曦气个半死。 她迷迷糊糊越想越欢喜,直到撞上一个人,这才注意到,附近的雾气已厚重的让她看不到来时路也看不清眼前路,她吓了一跳,难不成真要遇到个俊美无比的妖精? 她又立时害怕起来,若撞到个饕餮,淑图之类的玩意儿,岂不是活到头了? 淑图,淑图,什么是淑图来着,等遇到沐冷尘,定要问问他。 沐冷尘?为何会想到问他? 花梓来不及多想,便听到有人闷声哼哼道:“哎呦,哪个小兔崽子,我的腰哦~要了我的老命了~” 花梓连忙踉跄着退后两步,定睛看去,是个身着白色袍子的老翁。 花梓满脸苦楚,自己总是跟老人家有缘,还都是性格古怪的老人家,例如萧老太太,鬼老太。 看眼前这位,脾气也不会好到哪去了。 至于英俊完美风流倜傥又专情的妖,早被抛诸脑后了。 那老翁身边还站着个姑娘,袅袅婷婷,清丽秀美。隔着浓雾,她还是一眼瞧见她眉间的花钿,记得师父曾说过那是旱莲花,她记得这姑娘曾在酒馆追着师父问可是云梦泽二当家萧公子。霎时心情大好。 看来,即便这老人家伪装倒地不起讹诈她钱财,也可以出卖师父收买他身边的姑娘保全自己。 而病榻上的萧叶醉此时忽而打了个打喷嚏,揉着鼻子纳闷道:“谁又打我主意?” “骨头散了,骨头散了!”白衣老翁偷偷眄向花梓,皱着脸嚷痛,长长的白胡子挂着雾气凝结的水珠粘在衣襟上微微颤抖。 “老人家您还好吗?我……我不是故意的!”花梓想上前扶住他,老翁却一摆衣袖,向后晃了两步,冷冷哼了一声。似乎不领情。 花梓只得讪讪将手收回,踟蹰着不知如何是好。 旁边的姑娘并未认出她来。 她想,即便没有毁容,她也未必还记得自己,何况如今脸上还平添三道疤痕呢。 那姑娘扶着老翁低声唤道:“爷爷~”声音里无半分担忧。反而透着更多无奈。 那老翁却狠狠瞪了她一眼,依然扶着腰哀嚎:“我这一把老骨头怕是要葬于此地了~” 这姑娘一身淡粉色衣裳,好似雨后荷花。 她上前一步,瞧见花梓脸上的疤痕微有些诧异,然立时又恢复常态,客气地劝慰道:“不要担忧,我爷爷身体好着呢。” 那老翁手指伸向姑娘后背轻轻一点。她便说不出话来了,花梓心想,看来指望不上师父了,这姑娘全不是老翁对手啊。 思来想去,人生在世,靠人不如靠自己! 于是。她上前两步扶住那老翁,怯生生问道:“老人家,您伤着哪了?” “腰折了,腰折了,老朽怕是走不了路了。只能躺着了!”老翁整个身子的重量皆倾在花梓身上,压得花梓腿软。 她耐着性子粗嘎着嗓子问道:“老人家,这可如何是好?”状似马上便要落下泪来似的。 粉衣姑娘急的皱紧了眉头却是动也不能,话也说不出。 “老朽的孙女儿会扶老朽回去的,你便留下五十两罢,老朽好抓药疗伤啊。”老翁咳了几声,那架势好似五脏六腑都被花梓撞坏了似的。 花梓哽咽着承诺道:“老人家,过会儿我便去哥哥那取钱,我且扶您回屋。” 老翁一边哎呦着,一边欲上前偷偷为姑娘解穴,花梓见状,立时尖叫道:“蛇!姑娘腿上有蛇!” 她话一出口,便躲在后面抿着嘴偷笑,那老翁立时跳起身来,一个箭步,将粉衣姑娘抓至身前,仔细查看。 花梓则抄手站在一旁气定神闲地问道:“老人家,还用我扶您进屋吗?” 那老翁帮粉衣姑娘解了穴,面有愧色。 不想,那姑娘竟咯咯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打趣道:“爷爷,您此番算遇到对手了!” 老翁一把推开那姑娘,竟有些委屈的埋怨道:“你这死丫头,怎么总是向着外人?” 姑娘听了他的话,吐了吐舌头,朝花梓挤眉弄眼,很是欢脱的样子。 花梓心下了然,想来,不用牺牲师父色相了,这姑娘本就是个天生的小叛徒,不过站在自己立场而言,这小叛徒还真是挺可爱。 白衣老翁又捋了捋银白色的胡须,挺直了腰板高声咳了咳:“君儿,扶我回房!” 二人刚刚转身,花梓忽而喊住他们,上前将三两银子送到姑娘手中低声说:“抓些安神药给老人家吃,剩下的买些老人家爱吃的东西罢。” 老翁侧耳旁听,却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淡定离去。 粉衣姑娘再三推脱,称其爷爷身体很好,断不会因此受惊或受伤。 花梓想了想,还是将银子塞到她手中,好生劝道:“今日总归是我冒犯了老人家,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罢。” 那姑娘终于收了银子,眼中透着感激和无奈,有如此一个视财如命的爷爷,真是让人汗颜。 花梓不等她再次推脱,便岔开话题询问思逸山庄弟子住在何处。 粉衣姑娘大致为她指了个方向,花梓便循着方向迤逦而去。粉衣姑娘低头瞧了瞧手中的银子,无奈地深深叹口气,笑着向屋里走去。 唐君儿刚迈进门,便瞧见老翁气鼓鼓坐在檀木椅上盯着脚尖一言不发,长长的胡子直垂到木椅扶手上,依然还沾着雾水。 她笑着走过去,蹲下身来,将那三两银子递过去,老翁只瞧了一眼,又依依不舍将目光移开。 唐君儿侧眸想了想,便作势要将银子收起来,故意拖长了音,喜气洋洋说道:“爷爷若不稀罕,我便收了,君儿谢谢爷爷喽。” 老翁闻言,急急忙忙转过头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银子塞入袖筒,收了银子却依然扭着头不说话。 唐君儿又想了想,自言自语道:“哎呦,忽然觉着好饿,我要做点儿莲子蛋花汤。爷爷你要不要喝呀?” 月光跨过门槛,将唐君儿娇小的身影投在老翁的膝盖上。 他微微动容,却依旧默然无声。 唐君儿微微一笑,扭身便要出门,边走边咋舌:“爷爷不说话便是不要喽?” 她前脚刚迈出门,就听到身后传来老翁急切却又气恼的声音:“要!” …… 好不容易走出迷雾,花梓循着唐君儿所指方向走了许久。 终于见到熟悉的景致,心中暗暗欢喜也暗暗心痛,心痛迷个路就花了三两银子,然想想那粉衣姑娘,又笑了。 只要有萧叶醉的墨宝,保不准何时这银子就会回到自己口袋的。 两盏大红灯笼照的门口通明,她远远便瞧见凝馨站在门前,烛光将她的影子拖的老长,铺在眼前如黑色的氍毹,她正捏着双手焦急的四下张望。 花梓绕过假山,朝凝馨走去,雾水打湿了头发,她伸手拨开头发,勾起手指将头发卷在指头上玩儿。 凝馨看到她的身影,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你去哪了?急死我了。” 花梓拨开凝馨额前的几缕乱发,细细瞧她的脸,发觉这么熟悉又美好,像早春的花儿,柔美里透着坚持。 她忽然蹭到凝馨肩窝处,假装轻轻哽咽着。 凝馨轻轻拍着她的背,花梓能感受到她起伏的心跳,因担心而忐忑不安。 “你怎么了?”凝馨急忙询问,想看她的脸,她却赖在凝馨肩窝处不肯起来。 花梓故意咳了两声,压低嗓音,粗嘎着嗓子徐徐道:“小爷一时迷路,行至此处,见姑娘如此风姿绰约如仙子临世,心生爱慕,激动之情难以自抑,故而哽咽,望姑娘见谅。” 凝馨一把推开花梓,斜眼瞪着她似笑非笑道:“小女断不是公子可以轻薄的!” 言罢,二人终于忍不住,手拉着手捧腹大笑。 灯笼晕红的光像单薄的纱幔,沾染了月色一直流至足畔,又慢慢攀上檐角梁柱,将所有事物蒙上一层柔柔的淡红色。 翌日,白玉曦杳无音迹。 花梓思量他定是兀自出去玩乐赏景,扔她一人独自守着诺大个房间。 她总不愿拖油瓶一样跟着云笙和姐姐,于是只是呆在房间瞧瞧风景。 忽见不远处有个极高的阁楼,她终是按耐不住,欲登上阁楼,一览众山小,纵观海天阔。 花梓携了几卷师父的字画,忽而担忧起师父,这分开两日也不见他人影,心里不免有些忐忑难安。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耽误卖画,她如此想,口中却絮叨着:“只当出去找师父罢了。” 果然如此一说,心中便不再愧疚,将字画背在背上夺门而出,沿着刚刚望见的阁楼方向走去。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一十七章 深渊 - 小女有疾 - 莫采 一路分花拂柳,踏石玩水,望山采风,不多时便来到凌云阁前。 虽不及高山之上的屋宇轩昂夺目,却巧在位置极佳,由此可将山水海天皆收纳眼底,无一遗漏。 她举目仰望,黄花梨木的长梯古色古香,雕花的镂空纹样点缀的恰到好处。 花梓并不急着登上楼阁,只是沿着外围栏杆慢慢踱步而上,指肚抚过扶手精致的雕纹,望着四下景致由大变小,心情愈加愉悦。 忽而想到白玉曦,若他在该多好,一同望着碧海蓝天,白云海鸟,还有鬼斧神工的蓬莱仙岛,也算人生极美妙的回忆了。 恍惚间,她有些眩晕,眼前蓦然飘起大片大片的雪花。她止住了脚步,下面仿佛白茫茫的一片,举目四望,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雪纷飞,她踉跄了两步,听到有人唤她姑娘,拉着她的手,扶住她无法站稳的身子。 随之而来是头痛欲裂,仿佛万根银针刺入脑髓,她哼了一声,额头已是大滴大滴冷汗滑落。 终于,眼前一黑,疼到没了知觉。 最后一刻,她想,自己是不是死了。 她觉得自己是去了地狱抑或天国,然凛冽的冰雪寒风让她不敢相信这是天国的样子。 她像一个旁观者,远远望见两个人,无比清晰又逼真。 她不晓得是梦还是地狱,也不晓得自己是生是死,不过幸好,头不再疼了,反而觉得十分舒适。 看天色,夤夜未至,蜿蜒的山路绵延直上,仿佛通往苍穹的狭窄天梯,那路的尽头似乎就在云层之上,有谁站在路的尽头。向人间洒下无数的雪花。 她看到那姑娘正是自己,而她身旁的男子是沐冷尘。 之后的景象便乱了,忽而是巍峨的石门,忽而又走在料峭的崖壁。扶着冰凉的山石,忽而寒风将风雪满满灌进斗篷里,忽而又望见暖炉中哔剥作响的木炭渐渐燃尽,那白茫茫的雪花里,是沐冷尘温柔的声音:“到上面就不冷了,有炉子,有炭火。” 忽然,不知雪球从哪跳出来,朝着山下纵身一跃,花梓急了。大喊一声,顺势也跳了下去,而崖壁上的自己却望着她不断坠落的身躯面无表情。 身后的沐冷尘却笑了,只是那笑容比冰雪还要冷,他毫不犹豫。伸手将崖壁上的自己一把推了下去。 她看不到另一个自己坠落的身躯,仿佛消失了一般,只有沐冷尘站在狭窄的山路上望着自己不断的笑。 那笑声越来越苍凉,在山间不住回荡,如刀子一般割伤了她的神经。 云雾冰雪将沐冷尘的脸渐渐掩埋,她耳边是呼啸的冷风,身下是万丈深渊…… “冷尘!”她尖叫一声。猛地坐直了身子。 梦,原来是梦。 她抬起袖子,轻拭去额上冷汗。 忽然余光瞥见白玉曦沿着木梯正匆匆而上,她连忙闭上眼睛,躺倒在地上,顾不得再查看周围。 “怎么又晕了。姑娘,姑娘,方才明明醒了。爷爷,您看……” 花梓认得这声音,熟悉是因为昨儿这声音的主人拿走了她三两银子。让她十分痛心,故而这声音刻在了心底。 “老朽才没功夫管闲事!” 这是昨日那讹人的白衣老翁。 他声音刚落,便有人拉过她的手腕。 花梓颤抖着睫毛,微微眯着眼睛看到是那老翁正在为她扶脉,她想笑,最后还是忍住了,小心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片刻后,白玉曦脚步匆匆,行至身旁。 他二话不说,扶起她的身子往她嘴里送了个小药丸。 白衣老翁一把抓住他的手,却为时已晚。 “臭小子!你给她吃了什么?”老翁气急败坏,在他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喂毒/药,竟如此堂而皇之,简直不把他唐老放在眼里! 其实,若按唐老的功夫,即便厮打半晌,白玉曦也未必能接近花梓。 只是白玉曦没按套路出牌,正常本应站在那里高呵一声:“放开她!” 于是二人四目相对,怒目相视,最终刀光剑影杀个你死我活。 然白玉曦却径直跑到花梓这喂了颗药,唐老发现已为时已晚。 他想,后生可畏啊,并思量着,是否应该一掌拍死他。 “这是我妹……我夫人!”白玉曦此刻已站直了身子,方才他听到花梓的喊声,先是一惊,后是愤懑,于是从阁楼内越过窗子纵身而出,攀上梁柱跳到梯子上,匆匆赶来。见她这模样便知是头痛发作了,于是将随身携带的药丸送到她口中。 “咳咳……你胡说什么!?”花梓立时坐直了身子,盯着白玉曦的眼睛。 他并不躲闪,竟理直气壮地瞪了回去。 莫名的,花梓竟红了脸,低下头去。 她心中气恼,自己竟这般不争气,连个眼神儿都接不住。一时垂头丧气,觉着自己这一辈子都会被他压着,不得翻身了。 “我不胡说,你会醒么?”白玉曦转身,走到楼梯处,又叮嘱道:“记得吃药。”言罢纵身一跃。 花梓惊呼一声,爬起身来向下望,却见白玉曦悠然向远处走去。这才放下心来,还以为白玉曦这句“记得吃药”是交代身后事,交代完了便跳楼自杀呢。 她按按混沌的脑袋,心想,这药还真是不能停。 后又唏嘘感叹白玉曦武功深不可测,想来是自己一生不可企及的了。 若武斗,必定自己惨死。 若智取,必定自己早亡。 若美人计,自己似乎已经中计了。 如此一想,真是没有活路。 白玉曦的身影像一团水墨,荡在金色的沙滩上,翩然而去,终于隐入一片翠意盎然间,不见了踪影。 花梓这才抬起头来,瞧见唐君儿正望着自己发呆。 她眼珠儿一转,忙慌慌张张去拾地上的画卷,并连连道谢:“多谢救命之恩,若没有二位相救,恐怕花梓早已摔个粉身碎骨了。” 她又斜睨了眼唐君儿,食指轻勾,只见其中一幅画倏然展开,是白鹭戏水图,白鹭轻盈,云雾袅袅,一处竹楼立于水畔,天高云远,一派清明。 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唐君儿盯着上头萧叶醉的印泥满面红光,声音都颤抖了:“你是花梓姑娘?你是萧叶醉萧公子的徒弟?” 唐老一听,赶忙拉着唐君儿的手嚷嚷道:“走走,爷爷饿了,随爷爷吃饭去……”虽如此说,眼神却投在花梓身上,白色长袖盈满了风。 花梓歪着头,仿佛听到他袖筒中银子碰撞的声音。 她逆风抄手望向唐老,眼里满是得意洋洋。 …… 是夜,月贯中天,檐角寒光一闪,匕首的光映着月光冷冽如狼牙,萧叶醉从远处一瘸一拐走来,旁边是蹦蹦跳跳的花勿语,不停催促着快些走。 萧叶醉黑着脸抱怨道:“别催了,足痛难抑啊!” 花梓瞧见他大红氅衣下包扎的白色纱布,立时跑上前,一手拉着花勿语,一手拉着萧叶醉。 “勿语,你怎么也来了?师父,谁伤了你?”花梓扶萧叶醉坐在黄花梨木椅上,亲自倒了杯茶,以示孝道。 而檐角那抹冷冷刀光霎时隐退,消失在茫茫黑夜里,如流星一闪而逝。 花梓这一问,花勿语便咯咯笑个不停,活像一朵刚刚绽放的石榴花,喜庆极了。 萧叶醉的脸更黑了,重重咳嗽两声,花勿语才止了笑声,摆摆手,附到花梓耳畔,轻声道:“那日你们经过关门时,他被一群姑娘围堵,不小心跌倒,被踩的险些毁了容呢。” 花梓脸上浮现几次尴尬之色,磕磕巴巴道:“师父,徒儿……徒儿并非弃师父不顾,徒儿以为……啊……徒儿以为师父跟那些姑娘相约关门赏景,徒儿怕扰了师父兴致,”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故而……故而随白玉曦离开了。” “哎?竟然不喊哥哥了……”花勿语有些讶异。 花梓微低着头没接茬儿。 “罢了,罢了!”萧叶醉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任她如何说,也改变不了已然发生的悲剧。 如今思及那日凄惨场景,眼前飘过无数不同的鞋底,还有纷乱的裙摆,依然心悸,心悸的同时,大脚趾隐隐作痛。 于是,萧叶醉深深领悟了,十“趾”连心深刻的现实含义。 “你哥哥呢?” 萧叶醉忽而问及白玉曦,让花梓颇为诧异,师父怎么关心起哥哥了?于是随声应道:“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师父找他有事?” 萧叶醉皱紧了眉头,四下望了望,深深叹口气:“唉……这家伙肯定又去偷了……” “什么?”花梓怀疑地望着萧叶醉,小心翼翼问道:“师父,你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啊!那日你跌倒,可曾被踩到头?” 在花梓一次次挑衅下,萧叶醉的眼神终于凌厉起来。 花梓一惊,心想,果然被踩到头了。 于是,她掏出一两银子递过去,安抚道:“师父,抓些安神药来吃罢,今日一姑娘买了三幅画一幅字,这个算是徒弟孝敬师父的。对了,师父可还记得,曾经我跟您还遇见过那姑娘,眉间画着旱莲花钿。她身边的老翁可真阔绰,随手一掏,便是二十两。”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一十八章 劫匪? - 小女有疾 - 莫采 萧叶醉立时打起精神,仰头问道:“老翁?须眉白发一身素白的老翁?” “师父认得他?”花梓有些不舍地将银子送到萧叶醉手中,仿佛摘了天上独一无二最亮的一颗星子,却无奈祸从口出,一不小心便要送人了似的。 “徒弟你真本事,能让唐老掏银子,你果然是敛财高手!”萧叶醉望着花梓,手中紧紧攥着银子,月光洒在他脸上,那表情很有些意味深长。 他不明白白玉曦为何要带花梓来蓬莱岛,他曾私下同白玉曦交涉,认为此行太过凶险,且他不愿花梓重拾往事,而白玉曦却无比坚持,言说此行非但不会凶险,且能保她一世平安。 经历种种,萧叶醉无法怀疑白玉曦对玉花梓的感情,可心中依然有些许担忧。 而此刻,白玉曦定是去凌云阁偷学剑术秘籍了,他也太过大意。 只是,谁都未曾看到,一只海东青悄无声息从枝繁叶茂的树冠处腾起,箭矢一般朝着凌云阁的方向飞去。它一直栖在枝叶间,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翌日醒来,一阵清香扑鼻。 晨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花梓揉揉惺忪睡眼,阳光柔和而温暖,蒙上她的眼。 直棂窗,六柱镂花架子床,香几,熏炉,紫檀木架格,她顺着影子一一望去,方寻到清香源头,是案上一碗清粥,一碟小菜。 菜饭旁,白玉曦正坐在那里闭目养神,霎时屋子所有日光似乎都消散殆尽。 花梓想,白玉曦的阴鸷真是可怕,即便他不睁眼,也能让人觉得寒意四起,他的童年定然十分坎坷,留下的童年阴影让他变得这么吓人。 就好像一棵小树没修过,最后长歪了。白玉曦就是长歪了那种。 她忽而想起那日头疼醒来脱口喊出“冷尘”二字。定然被白玉曦听了去,那他本该怄气,发火,抑或阴阳怪气继续对自己漠然无视。而此刻来示好,就十分蹊跷了。 故而,这粥,吃或不吃,是个问题! “你醒了?”白玉曦睁开眼,轻声询问。 花梓正蹑手蹑脚下床欲悄无声息出去散步,好躲过一劫,此刻听到他的声音,吓的魂都丢了,身子一斜。一屁?股坐在地上,日光打在窗棂上,将她整个身子画上无数格子,还有细小的镂空花纹,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这两日。你呆在我身边!”白玉曦斜眼看了眼身边的粥,起身踱至花梓身旁,伸手将她扶起。 花梓望着他的脸尴尬一笑:“为什么?” “如果不想死的话!”白玉曦见她站稳,转身又坐回到椅子上,端起碗送到她面前。 花梓望着他的脸,忽而有种风雨欲来的错觉。 可片刻后,花梓内心便归于平静了。细想来,貌似每次望着白玉曦的脸,都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由此可见,白玉曦这个人本身便是风雨源头,无甚可惧。 至于白玉曦的话,花梓未能理解透彻。她想不通如果她不在他身边,是会有别人来杀她还是白玉曦会杀了她。 前者意味着:花梓,我要保护你,不许任何人伤害你。后者意味着:你敢不听话试试!不听话等于找死! 然无论前者或后者,玉花梓都颇为享受这滋味。 花梓端着粥。仿佛端着一碗毒/药,是砒霜还是鹤顶红,她认为这些都不靠谱,白玉曦还不至于丧心病狂要了她的命,左思右想,觉着里头定然是下了巴豆。 她用汤匙搅了搅碗里的粥,寻思半晌,忽而福至心灵,将汤匙送到白玉曦眼前,极是温柔体贴地说道:“一大早,你也一定没吃饭呢,来,先喂你一口。” 白玉曦盯着那汤匙,皱紧了眉头,迟疑着不肯张嘴,花梓想,这粥果然有问题。 “你到底把我当作你的什么人?”白玉曦忽而抓住她举着汤匙的手腕,匙里的粥洒了一半到碗里,花梓想抽回手来却如何都动弹不得。 她觉得,白玉曦真应改名叫白力士。 “你吃一口我就告诉你。”花梓想,当前要务是弄清这粥里是否有问题,因为晨起空腹饥肠辘辘时端着这么馨香四溢的玩意儿又不敢吃着实太过煎熬。 除此之外,白玉曦抓的自己手腕生疼,挣扎无用,必须好生诱导使其松手。 白玉曦张嘴吃了那半匙粥,花梓方安下心来。 窗外花开正盛,绿柳扶风。 白玉曦凝眸望着花梓的眉心。 她此刻却没心思眉目传情,坐到一旁捧着那碗粥,就着小菜,几口便喝个底朝天。 再望向白玉曦,觉得他整个人都柔和了,这种感觉十分少有,故而要珍惜,她双手支颐,细细端详白玉曦。 他也毫不避讳,望着她的眼,半晌,霍然开口问道:“你还未回答我,你到底把我当作你的什么人?” 他竟然还记得! 看来打岔这招儿不好使啊,花梓心里十分焦躁,于是望了眼窗外,春光正好,她拖着白裙子就跑了出去。 直到穆羽峰的剑抵在喉咙,她才觉悟,心想,实在不该与白玉曦抗衡,顺从他是自己的命啊! 不听话的结果便是路遇劫匪。 她觉得穆羽峰不太正常,特殊癖好是看女人的脖子,他撩起她耳后的长发,怔愣了半晌。 这场景有几分熟悉,似乎萧老太太也曾如此看过自己的脖颈,忽而心中好奇,到底自己脖子上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于是问道:“你看什么呢?我脖子上长癞蛤蟆了啊?” 长剑抵在喉咙处冰凉冰凉的,将周身温暖的日光驱散开来,好似泠泠月光将她从头到脚淋个透心凉。 穆羽峰愣了愣,低声冷笑:“别装了!” 花梓捏紧了拳头,咬咬牙,坦然赴死一般:“你要多少?开口罢!十两?十三两?再多我是真的拿不出了!”言罢,手指轻轻触碰着袖口里的三十两银子,胸口一阵绞痛。 身边是泉水顺着青岩汩汩流淌,泛白的水雾在日光下散成无数光芒,像跳跃的水晶琉璃,晶莹剔透。 花梓想,如此美的情景却遇到如此煞风景的人,真如祁桀所言,小姐姐命途多舛啊。 微一叹息,脖颈轻触剑刃,脖子上立马浮现一道细细血痕。 花梓感觉轻微疼痛,伸手抚上脖颈处,抬眼一看手指,竟然沾了血,她变颜变色地大声惊呼:“啊!” 由于喊声过于凄厉,穆羽峰吓了一跳,身子一抖。 花梓皱巴着脸,火急火燎呵斥道:“你还站着干嘛?你倒是给我包扎止血啊!我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一个铜子儿也别想拿到,搞不好小命不保!我跟你说,你现在若能帮我止血,救我一命,我定然跟师父求情饶你一命,否则甭怪本姑娘暴虐嗜血化身恶鬼大肆屠戮!” 日光灼灼,已近晌午,方才,她借着方便之余甩开白玉曦情非得已,当真是被他问题折磨的焦头烂额时的无奈之举。 悔不当初啊,为何不听白玉曦的话呆在他身边,如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而自己,就要失血过多而死了! 见穆羽峰凝眉思索,花梓又厉声呵斥:“你听到没有!?” 穆羽峰忽而有种错觉,仿佛此刻拿着剑的是花梓,而被挟持的是自己。 他还真没见过谁在别人剑下还能如此趾高气昂,喋喋不休。 他想,玉花梓若真的失忆了,那必然同时也患上了或轻或重的失心疯。 花梓见他依然凝眉思索,便深深叹口气,仿佛感慨穆羽峰朽木不可雕似的,恹恹道:“你慢慢想,要财十三两,要命不行!我坐会儿,站的久了腿好酸,且我失血过多,此刻日头又这样足,我有点儿头晕。” 她不等穆羽峰作答,顺势坐在旁边石阶上,身畔大片屈曲花开得正盛,一片深紫浅白,沿着石阶铺展开来,如花河流淌,瀑布直垂。 大概有小厮刚刚来洒过水了,偶见晶莹的水珠悬于花瓣叶尖,点点清芒雀跃欢腾。 每每瞧见美丽的风景,她总希望白玉曦也在身旁,人生苦短,大千世界如此多的美好事物,她要如何同他一一赏玩? 多一秒的欢愉都是好的,故而性命断不可丢在此刻。 于是,她拉着穆羽峰的氅衣用力一扯,刺啦一声,穆羽峰吓了一跳,然为时已晚。 他瞧见花梓坐在那里,淡然自若地将刚刚从他身上扯下的布条系在勃颈处包扎伤口,末了还不忘系个蝴蝶结。 穆羽峰额角青筋暴凸,已然忍无可忍了,凝馨的声音却蓦然传来。 而此时,花梓正仰头望着穆羽峰,轻蔑而理直气壮。 “你放开她!”声音里有怨怒也有祈求。 花梓瞧见凝馨站在自己右手边,阳光笼在她的身上,没有丝毫冰冷的气息,荼白软烟罗垂在脚面,隐隐瞧见象牙白的软缎鞋,像两团融融的花儿。 “姐……”花梓应声并抬头瞧了眼穆羽峰,竟见他目光灼灼,阴冷深潭霍然燃起熊熊烈火。 然转瞬,那烈火便渐渐消散,燃尽,最后终于徒留深潭一样的阴冷。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一十九章 说书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想,这个劫匪若不是认识姐姐,那定然是看上了姐姐的美貌。 这可马虎不得,于是她忙站起身来,想劝说凝馨离开去找师父,姐夫和白玉曦。 却不曾想,刚一起身,肩膀撞到穆羽峰的剑,哐啷一声,利刃划破暖洋洋的空气,将日光折射成冷冷的冰棱,刺得她眼睛涩涩。 凝馨疾步上前,一把将花梓拉至身后,那架势一副母鸡护雏的样子,让花梓第一次明白长姐如母的道理,而自己,却从不知母亲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她望着凝馨柔弱的脊背,忽而眼眶有些湿润。 是夜,更深露重,阴云遮去半弧月。 花梓面色凝重而肃穆端坐堂下。 白玉曦从门外匆匆走来,身边跟着一黑衣女子。 花梓细细端详,竟是思茗,不禁脱口而出:“嫂子!?” 思茗垂手立于白玉曦身侧,傲然面孔忽而一僵,转瞬竟露出些许喜色。 白玉曦脸色本就阴云密布,听到她这声“嫂子”,立时变得更加阴沉。 花梓十分懊悔自己一时失言,可见到思茗面露喜色,当下明白自己的懊悔实在多余,这句“嫂子”虽说让白玉曦胸闷气短,然对于思茗却有舒筋活络之功效,权衡利弊,减少思茗对自己的敌意是利,惹白玉曦不悦也是利,皆大欢喜! 花梓兀自欢喜,白玉曦却已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听到嘎巴一声,心想师父脚趾骨折时,也是这个声音罢。 “先松手,有话好说!”花梓忍痛央求,未果,遂伸长了脖子哽咽难言:“白玉曦!我受了剑伤差点儿死了,你还……” 白玉曦这才瞥见她勃颈处招摇妩媚的蝴蝶结。似乎有一处透出一丝细小血痕。 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立时松开花梓的手,小心翼翼解开她勃颈处的织锦。 花梓很享受他这片刻的温柔,不仅因为这温柔让她觉得无比舒畅。更因为这温柔太短暂了。 因伤口已然愈合,连疤都未结,伤口小到不能再小,管它叫伤口,伤口都觉得不好意思。 白玉曦扔了那条织锦,阴惨惨地望着她。 花梓为了躲其目光,蹲下身来念念有词岔开话题:“不要扔了,这是我从那劫匪长袍上扯下的,看这质地,色泽皆属上品。扔了怪可惜的。” “什么劫匪?”白玉曦一把抓住花梓的手腕将其拎起来。 花梓似乎又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而一旁的思茗却脸色不佳,随意寻了身旁的梨木椅,默然品起茶来。 疼不能白疼,苦不能白吃,骨头不能白碎。能够打开话匣子讲个酣畅淋漓,花梓想,值了! 于是她拾起地上那条织锦,重新系在勃颈处,郑重其事重新打了个蝴蝶结,叠手行了个大礼,奕奕然开口:“若提及今日之事。那便要从江湖说起,何谓江湖?是嗷嗷待哺的婴儿被残忍杀害?抑或哪位儿郎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芳心暗许折柳相赠?抑或血海深仇十年后一笑泯之?” “……” “……” “那劫匪是谁?”白玉曦依然站在那里,表明他尚未觉悟,若有先见之明,早就搬个床,躺下听了。 花梓轻轻摆手。扶着他的肩膀轻轻推向身旁木椅处:“行走江湖不可如此急躁,你且坐下,听我慢慢道来……” 白玉曦微微侧头,冷冷瞥了眼她的手。 她立时抽回手来,态度极是恭顺乖巧:“若不愿坐。也可站着听,站着听……” 萧叶醉摆了个最舒适的姿势,为小憩做好了准备。 祁桀喝了口茶,望着窗外的月色蹙眉凝思,估摸心中正念着大黑。 唯有凝馨倒是一本正经望着花梓舒眉展颜,笑得温温柔柔,而云笙则望着凝馨,也笑得温温柔柔,让人十分艳羡。 花梓常常感叹,云笙与凝馨当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眷侣。 白玉曦直挺挺站在对面,花梓手心沁着冷汗:“若说那劫匪,方要提及今日晨起时,你来到我房中……” “说劫匪!”白玉曦眼神犀利心中却无力,花梓是吃定了自己不会伤她,故而如此口没遮拦,任性妄为。 若是平常,说了也就说了罢,此刻思茗在场,怎么也不知道防备,思茗对白玉曦的心思,白玉曦早就一清二楚。 思茗心绪诡秘,又下手阴毒,本就对花梓痛恨至极,若听闻自己与花梓相处甚洽,保不准哪日心情不佳,就对花梓下个毒手。 花梓捏了把汗,拂袖展颜,淡定应道:“哦,说劫匪,我从房中跑出,哥哥你还在我房里……” “哐啷”一声,白玉曦沉着脸将手中的剑敲在一旁的桌上,转身坐下。真是越怕她说什么,她就偏要说什么! 思茗却捻着手指悉心斟了杯茶,微笑着递到他眼前:“曦,喝茶。” 花梓的声音戛然而止,心中仿佛有个瓷瓶,裂了一道细小的纹路,裂痕一路向下,虽未碎成千万片,却隐隐有些疼痛。 她觉得自己真是自私,明明决心放弃的人,却看不得别人对他好,实在不该。 于是她定了定神,淡然自若徐徐开口:“我刚一踏出院门,只觉得春光明媚暖意融融,我往路边一看,你们猜我瞧见了什么?”她声音戛然而止,瞪圆了眼睛,目光将在座各位都扫了个遍,直到所有人都盯着她期许着答案,她方喟然道:“一朵屈曲花!” “……” 她瞧见众人失望的目光,遂猛一拍桌,神色诡异,压低了声音:“可别小瞧了这屈曲花,遇到劫匪时,他身后就有大片大片屈曲花,而这个‘少拄’就恬不知耻地站在如此美景之中!” “……”(什么‘少拄’?什么屈曲花?你够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劫匪是谁尚未提及!她手舞足蹈,讲到那一大片屈曲花如何明艳动人时,白玉曦终于忍无可忍,哐当一声站起身,咬牙切齿:“劫匪是谁?” 凝馨看他似乎要发火了,生怕花梓受委屈,吓得立时脱口而出:“穆羽峰!” “果然……”白玉曦缓缓而坐。 而原本昏昏欲睡,神游天外的几人也立时坐直了身子,之后的探讨则完全无视了玉花梓的存在。 而玉花梓则全然不懂为何穆羽峰堂堂一个掌门,偏偏与自己为难,这不是没事儿撑的么? 她问及此事,大家沉默了一小会儿,片刻后继续他们的讨论,眨眼将花梓的问题抛在脑后。 月色甚浓,玉花梓觉得很受伤,很空虚。 她认为,心灵空虚的时候只能让肚子充实以求平衡,遂将桌上一应糕点全数搜刮,只有思茗,望着她风卷残云的吃相神情十分复杂。 花梓瞧见她那表情,不由腹诽:“有我这样一个不堪的情敌,真是对不起了。” 如此想着,蓦然心悸,果然近墨者黑,同白玉曦呆一起久了,自己的调调也有些阴阳怪气了。 翌日一早,凝馨便凑到她耳边碎碎念。 “花梓醒醒……今日穆羽峰要召见各门派人士。” “快点儿,快点儿起床,天都大亮了……” “可别要迟了,快快起来……” 花梓依旧死猪状趴在床上鼻息绵长。 凝馨见碎碎念无效,站在床下踟蹰半晌,忽而笑道:“白公子,你来啦?花梓还未起……” 话音未落,花梓嗖地从床上跳起来,胡乱抓了衣裳便手忙脚乱往身上罩,只片刻功夫,人已穿着妥当面带微笑站在凝馨面前。 凝馨十分诧异,单从这穿衣速度,可见花梓武功大有长进。 “哥哥呢?”花梓四下张望,却瞧不见白玉曦人影。 凝馨低头窃笑,转而一本正经应道:“院里有只小鸟,我给它取名白公子……” 花梓翻个白眼,实实地打个哈欠,精神抖擞的应战姿态瞬间换成恹恹地慵懒,坐回到床上倾身靠在床柱上。 她望着凝馨抱怨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坏了?这回,天塌了我也不起了,让你骗我!”说话间,整个人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日光拂过,在姣好的面孔上画了两弯阴影。 凝馨正欲上前拉扯,却听吱呀一声,屋门大开,霎时阳光洒了一地明明暗暗。 凝馨转身,见白玉曦立于门外,正举步进门,一如平常,面色不佳。 “白公子,你来啦?”凝馨迎着阳光,瞧见他背后跟着一应人等,想来都已准备妥当,唯有花梓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幸好刚刚穿好了衣裳,否则姑娘家的清白可要毁了。 她只是不晓得,这么说的话,花梓的清白早被白玉曦毁的面目全非了。 花梓一动不动,依然闭着眼躺在床上干巴巴笑了三声:“笨姐姐,总要换句台词再来骗吧?不过这次晓得自己去开门了,也算有长进,有长进!” 屋子静的可怕,她觉着有些蹊跷。 不待她睁眼,白玉曦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要我扶你起身吗?”仿佛数九寒冬,冷风吹过,漫天乌云!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二十章 对峙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倏然睁眼,同时双手扶床势欲起身。 却不曾想,白玉曦的脸近在咫尺,几乎触到她鼻尖,这就好比掉落悬崖,又没有如传说中碰巧抓住长在崖壁上的藤蔓,只能闭上眼享受死亡前的飞翔滋味。 花梓亦是如此,她奋力闭上双目,而双唇借着惯性径直撞上白玉曦的唇。 他的唇也是凉丝丝的,没有太多温度。 白玉曦猛然起身,花梓面色尴尬地坐直了身子,白玉曦又忙后退了几步。 一室无语。 半晌,白玉曦稳定稳定情绪,徐徐说道:“刚才,你明明睁眼瞧见是我,为何还要亲上来?” 此话一出,凝馨倒吸了口凉气,萧叶醉重重咳了两声,而南宫云笙却依然望着凝馨笑得温温柔柔,祁桀望着窗前香案估摸依然在思念着留守山庄的大黑。 花梓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再看屋里人的样子,似乎只有萧叶醉对这事儿颇为关注,故而瞬间有种杀了萧叶醉灭口的冲动。 而就在此时,思茗款款走来。 花梓瞧见她,忽然觉得十分顺眼,与先前那个恶狠狠的思茗判若两人,因为此刻花梓需要她,需要她来打个岔,翻过这尴尬的大清早儿。 见一屋子人表情异样,思茗便凑到白玉曦身侧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她话一出口,花梓便觉着脚底生寒。 萧叶醉又重重咳嗽几声,凝馨照例又吸了口气冷气。 反倒白玉曦,十分淡定,板着个脸踱步出门,随口扔了句:“近日都小心些,有采/花贼出没……” “……”采/花贼?是说我呢么?就算我是采花贼,也不会放着师父不采采你啊!花梓默默捏紧了拳头! 眼下已是春末夏初,枝头残红点点花事将了,却依然娇媚动人。 然不多时。几缕游云便遮了日头,随即阴云一层一层,在大地上投下大片阴影。 花梓紧随其后,一路走来。 及至大殿。眼前豁然开朗,而就在此时,雷声大作,大滴大滴雨点毫无防备从天而降,拍打在发迹衣襟。 几人加快步子,匆匆行至大殿内,花梓将挡雨的衣袖垂下,整理整理长发和衣裳,心中有些不畅。说书先生每每讲到悲怆的情节时,总会言说呼啦啦下起瓢泼大雨。而此时这莫名其妙的急雨是为了祭奠自己今日的悲剧吗? 一种不祥的预感绕上心头。 她巴巴地望了眼白玉曦、萧叶醉和南宫云笙,终于心中稍稍踏实一些,然环顾左右,以防万一,还是选了最靠近门边的位置。发生意外时以便逃跑。 “为何坐在这里?”白玉曦侧眸,一缕湿淋淋的长发蛇一般贴在耳畔,眉眼间依旧冰冷。 “我向来低调,喜欢冷清,不愿凑热闹,所以坐在门边。”她如此说,萧叶醉又重重咳嗽几声。 花梓笑眯眯问道:“师父您是不是染了风寒?要不得了空。徒儿给师父针灸一下?” 萧叶醉立时摆手:“不用不用,小病无妨。” 花梓又略带威胁地笑了笑,转而四下张望。 门外十分空旷,高台垒起是玉栏围成的习武场,几株古树将黯淡的影子投在高台上,染了湿淋淋的雨水。微微晃动。 此殿位于蓬莱岛最高处,其下是盘旋石梯,故而十分幽静,极目远眺,天高云远。一片烟雨蒙蒙,将无垠海水笼上一层轻纱缭绕。 花梓心生向往,若能在此安度一世,那真是美极了,思及此,她又遥遥望着白玉曦,心里忽而泛起说不出的难过。 大殿之上,人声寥寥。 花梓此时望去,见席上坐了不少人,有和尚有尼姑,有道士有……白衣老翁。 她瞧见不远处,那老头正眄向自己,待瞧得清楚了,立时白了自己一眼别过头去,而他身侧的唐君儿则喜滋滋望着自己点点头,花梓尴尬地点头回礼。 望了一圈也未瞧见叶姝,她想,定是花勿语赖床不肯起,拖沓了时间。 人渐渐多了,白玉曦便站到花梓身后,蓦然无声,而思茗也站在她身后,如此一来她开始怀疑,这位置是否应该由自己来坐啊?心里十分紧张。 而身侧的祁桀端坐如仪,淡定自若。 花梓微微欠身,白玉曦却轻轻按在她肩膀上。 她回眸,他略略摇头,她便又坐了回去。 座上诸多人已注意到他们,频频投来异样眼神,瞧得花梓心底发毛,如坐针毡,不就是毁了容嘛,至于见到怪物似的打量自己吗? 就在此时,穆羽峰从耳门大步走来,他身后紧紧跟随的是蓬莱岛前任掌门的独生女苏落恬。 花梓正望着苏落恬出神,想着为何好端端个姑娘嫁给穆羽峰这样不正常的人。 回过神时,穆羽峰正阔步朝自己走来。 她当时就蒙了,站起身来便要往外跑,幸而白玉曦一把抓住她,将她强行按在椅子上。 花梓回眸,悲惨惨地望着他,很是凄凉。 穆羽峰皱着眉头瞧了眼一旁的玉凝馨和南宫云笙,不着痕迹地又望向花梓,倏然开口,却是大喝一声:“妖女!” 花梓贴紧了椅背,心中默念:不能示弱,不能示弱,不能丢人,不能丢人…… 然后,她压低了声音,满脸笑意,仰头讨好地问:“穆掌门可是认错人了?何以如此大的火气,我房中还有些忍冬,入药可清热解火。” 话一出口,她偷偷瞟了眼对面的萧叶醉,目光透着哀求,希望他原谅自己今日这个窝囊样子有辱师门。 只是关乎性命,当然马虎不得,毕竟,自己打不过穆羽峰。 此时,大殿内本欲同穆羽峰寒暄问好的人霎时将目光纷纷投向玉花梓,且三三俩俩窃窃私语,偶尔几句传到花梓耳中是传奇般的不堪。 她哑然失笑,不晓得为何众人这样对待自己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 什么妖女祸世,什么此来寻仇,什么果然是她……忽然,她心中骇然,难道失忆前,自己曾做过许多伤天害理之事? “今日,我要为武林除害,以绝后患!” 穆羽峰正欲拔剑,萧叶醉一个箭步上前,按住其手腕,声音高亢而沉稳:“你要杀她,经过我的允许了吗?” 穆羽峰鼻息微动,冷冷哼了一声:“为什么要经你允许?杀魔王,除妖女是天下人的共同心愿,难不成你要与整个天下为敌?” 殿内又窸窸窣窣响起各种声音,花梓置身风口浪尖,只希冀着师父和白玉曦等人能保自己周全,活着离岛,也最好别落下个半身残疾生活不能自理,大不了挨上两刀,不致命便好。 如此想时,手也按上了腰间长鞭,随时准备拼死一搏。 正僵持着,门外忽而传来沙哑的声音:“我鬼老太也不许!” 花梓循声望去,竹翁已合了伞,立于檐下。鬼老太转眼已至眼前,望着花梓满脸懊恼:“死丫头!也不想着去看看我,那竹林子可要把老太太我憋闷死了!”她转身望着大殿上诸人高声道:“谁敢动了玉花梓,日后有个伤啊病啊的,甭想找我医治!” 花梓喜笑颜开,还未来得及应声,便听到叶姝的声音蓦然响起:“我叶姝不许!我云梦泽也不许!” 继而祁桀站起身来:“我思逸山庄不许!” “我无影宫不许!”紫陶挽着冷寻,而身后紧随着的是紫瓷与秦逸。 门外雨势见长,打在窗格子上劈啪作响。 “我沐冷尘不许,雪域不许!”沐冷尘走在前头,琉虞紧随其后。 他已是雪域王认准的驸马,也注定是未来雪域的下一任掌门,故而他的态度绝对可以代表雪域的立场。 花梓的眼眶忽而泪水盈盈,这些人都是商量好了来看自己掉眼泪的吗?真是坏心眼儿……看来,自己失忆前似乎也做过不少好事。 雷声大作,狼女拉扯着杜卓跃入门槛,瞧见这情势,立时护在花梓身前,眼露凶光,朝着穆羽峰呲起獠牙。 花梓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揉在怀里:“狼女,可算见到你了!” 穆羽峰脸色愈加难看,正欲开口,却听到唐老的声音霍然响起:“这丫头,谁都不许动!” 八成唐老的话有些分量,穆羽峰终于不再按着剑柄,脸上的乌云比窗外的乌云还要阴沉厚重,他思索片刻,恶语森森:“这丫头动不得,那白玉曦呢?摄灵殿的少主!”旋即目光如剑盯死了白玉曦。 花梓本还在思考唐老怎会出手相帮,难不成为了事后向她讨要银子以报答其救命之恩? 然诸多事情还未理清便听到穆羽峰将矛头指向白玉曦,她立时站出来,想也未想脱口而出:“我不许!别打我哥哥主意!我不知道你同我之间有何恩怨纠葛,可是,我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吗?若我做过,那我害了谁,谁来找我讨债,与白玉曦何干?若我没做过,你凭什么杀我?凭什么杀我哥哥?” 这一番话说完,花梓心中深深感叹,支持自己的小伙伴儿多了,底气果然就足了。 更何况这些小伙伴似乎都有些本事。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二十一章 掌门? - 小女有疾 - 莫采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将云层生生撕裂,随之而来是一声乍雷。 花梓微微颤抖,白玉曦将她拉至身侧,让她轻轻倚靠着自己。 “杀我?你有那本事吗?你只有恩将仇报,耍些阴谋诡计,篡位夺权的本事!”白玉曦的声音里有些轻蔑的戏谑,而穆羽峰闻言,却面色惨白,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白玉曦步步紧逼:“玉花梓如今是我摄灵殿的掌门,自此重建门楣,谁有异议?我摄灵殿自此再不做任何害人之事,也请诸位莫要来犯!” 这段话似乎包含许多内容,然花梓来不及思索,已经震惊的瞪圆了眼睛,原来,白玉曦竟可以一下子说这么多话! …… 翌日,雨势依然不减,将整个蓬莱岛洗刷一新,海上一片水雾,云牵梦绕。 花梓倚在凌云阁的廊柱上,望着远处的浩瀚无垠,重重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以致这许多人如此拼力,想要护自己周全。 看来,丢失的那段记忆里,似乎自己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回想前一日大殿内的种种,心中暖意融融。 时至今日,忽然发现身边一点一点,多出许多人来,每一个都笑脸盈盈,像许多花儿,装点着自己空白的人生。 她想,人生在世,总要经历些苦难险阻,方能体会到苦尽甘来的幸福,还有雪中送炭的温情。 往生不可追,来世不可知,此时的自己便是最好的自己,被悦灵陷害之后,她一度没了生念,而如今想想,那真是愚蠢极了。 在这世上。有了牵绊故而幸福,有了幸福便舍不得离去,自己活着不单为了自己,也为了让身边的人安心喜悦。 什么了此残生。什么避世山林,这些混账想法再不会出现了! 凉风习习,携着海上的雨雾吻上她的裙裾衣襟,袖带翩飞,若白鹤迎风而舞,灵动雅致。 她望着远方泪水簌簌,抿了抿唇,舌尖触及一片泪渍,有桂花糕的味道,竟是甜的。 有脚步声传来。混杂在雨声中,极为微弱。 花梓回眸,见到唐老已来到自己身旁,他表情很祥和,望着远方蓦然开口道:“竟不曾想。你就是玉花梓!” 花梓轻拭去眼泪,歪着头望向唐老,小心翼翼:“过去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唐老上下打量她几个来回,最后目光停在她眼中,深深叹了口气:“忘了也罢,好事!” “那至少……您告诉我为什么要帮我?”花梓有些感动,难道这老人家在正八景的事情上还当真正义凛然? 唐老捋捋胡须。双眼笑成两弯月牙:“老朽晓得你富裕,如此帮你,你总要拿出些银子出来聊表谢意吧?” “……”果然“正义凛然”啊。 花梓巧笑倩兮,微微摇头:“好说,把家底儿给您都成!”言罢,将手伸进袖筒。握着里头沉甸甸的银子,作势划拉一圈,脸上神色却是讶异又愧疚:“真是不巧,今儿出门忘带银子了!” “……”果然“慷慨大方”啊! 花梓侧眸,余光略过阁楼之下。被雨水打湿的沙,一袭青衫,默然而立,孤零零的。 她遥遥望着那墨色油纸伞下,一双眼,正灼灼望着自己。 玉花梓想了许久,直到唐老耐不住冷风,裹着袍子离去,她依然还在想,是否该下去打个招呼。 待她终于下定决心下去问个好时,沐冷尘压低了伞,转身离去了。 花梓想:“这不怪我了。” 如此想,心里舒服许多,欢欢喜喜朝住处走去,刚迈开几步,便见白玉曦迎面而来,身后思茗亦步亦趋。 她急忙躲开藏在阁楼拐角处。 “何时回去?”思茗的声音有些急切。 雨水打在伞上,发出碎裂的细微声响。 她的声音仿佛寒冰里掺入无尽的柔媚,惑人心扉。 “你先回去,现在动身。”听到这声音,花梓便能幻想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于是偷偷扒着墙角偷偷瞥了一眼,果然是面无表情。 “曦!”思茗一把拉住白玉曦的袖子,那是绣着黑色暗纹的锦衣,花梓想可莫把衣服扯坏了,这件一看就价值不菲。 思茗向前迈了一步,与白玉曦直面相对:“你当真打算让那丫头做掌门?” 花梓听出她声音里的痛楚,不禁暗暗感叹,也难怪她如此忿恨,有如此不济的一个掌门,做手下的自然没有面子。 提到武功,她十分惭愧。 提到为人,她小气吝啬。 提到聪明才智,她连过去都不记得了,即便有什么光荣历史,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更何况,那次山洞遇到思茗时,她就多少察觉曾经定然有什么不解的恩怨。想来她做手下做的难受,自己这掌门也定然如坐针毡啊。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白玉曦冷冷望着自己的袖口,思茗蓦然松手,白玉曦继续道:“还有,以后唤我师兄!” 思茗那刀子般的眼神仿佛剜到了他的骨子里:“你爱上她了?” 风雨飘摇,这声音麻麻的,如千万个蚂蚁爬过,有嘲笑,有讽刺,有不可置信,又有不容反驳,有恐惧,有期许,也有不甘。 花梓想,她真是个奇女子,一句话能说出这么多味道,千回百转,千滋百味,着实不易。 花梓很不喜欢她在此时问出这问题,因这雨势颇大,她生怕错过了白玉曦的回答。 而正当白玉曦开口之时,不远处霍然传来一声狼嚎,花梓听得出是狼女的声音,而狼嚎过后,思茗已忿然震袖离去。 白玉曦的回答,到底是没听到。 花梓捏着拳头笑容僵硬,她想,是时候找个好男人把狼女嫁了。 硕大的雨点儿将沙子打出一个个小小的坑窝,白玉曦一手撑伞,一手负在背后,冷声道:“出来罢,别藏了!” 花梓贴着墙壁屏住呼吸,按戏文里讲,应是她刚要现身,忽而有人从别的地方冒出来,说句:“原来你早就知道!”而自己便可在此处继续潜伏窃听。 她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出来说那句话,心想,再等等,说不定那人在等她出来呢。 白玉曦显然是等不及了,拉长了声调颇有些无奈:“玉~花~梓~” 这让花梓十分敬佩,没想到白玉曦还会拖长音,且在拖长音的同时依然透着冷冰冰的慑人气魄。 他真是个奇男子啊,如此想来,跟刚刚那个奇女子倒颇为般配,这让她心中大为不悦。 然不悦归不悦,实力不济便不能过于任性随意,说到底她打不过白玉曦就要服软,更何况她还依仗着白玉曦的药治头疼呢。 故而,花梓老老实实走出檐下,垂手而立,将刚刚那一番复杂心思全数隐藏,盯着湿淋淋的鞋尖儿认错道:“偷听非君子所为,虽说我是女子。” 雨水顺着发丝流到眼帘,她十分豪爽地抹了把脸,继续道:“我本在墙角赏雨,偶遇你们二位,真是巧。我并没偷听到什么要紧的,以后你们说话也提防着些,隔墙有耳,隔着墙角也可能有耳的。” 她如此一番话说完,细数下来,喝了三口雨水,而正待喝第四口时,头上已被油纸伞笼住。 近在咫尺,一柄竹伞下,白玉曦低头望着她,眉头紧皱,每每望着白玉曦,花梓都想伸手抚平他的眉头,然终于一直没敢动手。 因为怕他一个不高兴,自己便骨折了。 “你就是这样认错的?”即使花梓很用力地垂着头,他还是能看到她的脸,这真是件让人沮丧的事儿:“将所有过错都推给别人。” 耳畔充盈着雨水敲打油纸伞的声音,花梓心中极为混乱,若态度端正地认错道歉,白玉曦或许会心满意足,而心满意足后的表现就是抽身离去,将自己弃至雨中。 若选择不道歉,那白玉曦或许会心生不悦,而心生不悦后的表现也是抽身离去,将自己弃至雨中。 故而,她觉着沉默是为上策。 白玉曦冰凉的手指触及她的发际时,花梓凛然一抖,险些坐到沙滩上。 白玉曦上前一步扶住她,足下深深浅浅几个脚印,而许多被雨水打湿的沙子黏在花梓鞋子上,稍稍移步便十分难受。 扶住花梓,白玉曦一本正经正了正衣襟:“刚摸了姑娘的脸非礼也,虽说食色性也,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有美人,丑女也将就罢。我只是微微抬手,却碰到了姑娘的脸,真是巧。我并没仔细抚摸姑娘肌肤,不妨事。以后你也要提防着些,人心险恶,偷鸡不成蚀把米也不是没可能的。”言罢,果不其然,打算抽身离去,将花梓弃至雨中。 花梓想,沉默没用也就罢了,他如此占了便宜还讽刺挖苦一通,最不可原谅是说什么“丑女也将就罢”。 不就是毁个容吗?自己这张脸明明还有许多可以继续毁下去的可能,怎能算丑? 谁给他的勇气让他如此放肆地戏弄自己? 当然,这些带有挑衅意味且气势不凡的抗议只适合在心中默默呐喊。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二十二章 妖女? - 小女有疾 - 莫采 雨水成灾,顺着头顶肆意流淌。 自古英雄能屈能伸,忍辱负重十年后保不准又是一条好汉,花梓如此思索着,毫不犹豫脱下鞋袜,赤足奔跑,追上白玉曦,钻到他伞下,然后侧头眄向他。 白玉曦余光扫过,瞧见她拎着鞋子,微微一愣,然并未止步,脸上却慢慢漾开笑意。 花梓望着他的笑容流连忘返,仿佛瞧见早春的霜花乍落,薄冰初融,随之而来,是心底无限的暖意融融。 身后,是两串长长的脚印,一排中规中矩,一排歪曲凌乱。 而不远处,杜卓正坐在沙滩上,撑着伞,望着海,一阵唏嘘感慨:“沧海一粟,沧海一粟啊……” 狼女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嚷道:“小爷饿了,你去给小爷找吃的!” 杜卓“哎呦”一声,随后深深叹口气,斜撑着伞仰面望向狼女。 她正站在雨里,直勾勾望着他。 杜卓十分讶异,她站在如此滂沱大雨里,眼睛竟能一眨不眨,真神人也!顿时,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来,坐!”杜卓拍了拍身边的沙子:“人生在世,不能总想着吃喝,作为女子,更要注重吃喝之外的事物,例如衣着妆容,琴棋书画,以及难得一遇的美丽景致。” 他还欲说下去,却听到狼女又是一声狼嚎,刺破干云霄。 杜卓嗖一下站起身,毕恭毕敬地应道:“我去给您找吃的。”顺势将伞撑到狼女头顶。 狼女心情不佳,一把推开他:“离小爷远点儿!” 好心当做驴肝肺,杜卓有苦难言。 他想,得了空儿真该向花梓取取经,自打离了花梓,他本想趁机驯服狼女,未曾想竟被狼女驯服了。 而狼女的脾气也日渐增长。他真怕某日深夜,狼女呲牙咧嘴把自己喉咙咬断了。那可真是死的冤枉。 思及此,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希望在未来的日子,自己可以通过不懈努力将狼女从食肉动物变成食草动物。 天色向晚,氤氲一路的淡青朦胧。将海角天涯连成一线成画。 花梓回头望望身后的脚印,一个个或深或浅的沙坑,盛了一汪汪的雨水。 对于前一日大殿内发生之事,她满腹狐疑,而面对白玉曦紧抿嘴唇,保持着一贯缄默的模样,到底没有想好该如何询问,只好随着白玉曦踏过沙滩,踏过雨水,踏过一路柳绿花红。沉默不语。 然万万没有想到,白玉曦会主动答疑。 他是这样说的:“有些事,你好奇几日也就罢了,无用的事不要多想,日后多想想如何做好掌门就是了!” “……”就知道他不会如此好心。 “你只告诉我一件事罢。”花梓祈求地望着白玉曦。见他毫无反应,便欲双手合十,拜菩萨似的作揖,却忘了手中还拎着两只软缎鞋子,如此一来,鞋上沾着的沙子雨水天女散花般飞溅开来,白玉曦倏然擎起袖子。挡住脖颈以上部位。 花梓眼看着沙子雨水飞上他衣袖,心中霎时一凉。 如果惹恼了他,就甭想从他口中问出半句话了。 却不想他无半分恼怒,淡然问道:“何事?” “穆羽峰为何口口声声喊我妖女?” 白玉曦思索片刻,转过头,郑重其事道:“因为你长得丑。” 花梓撅着嘴巴。气的一把将鞋子掷在地上,后来想起此情此景,她唏嘘感叹,她也曾年轻过,也曾胆大包天过。 幸好白玉曦没有生气。只是默然无声继续向前行去,而花梓再度化身能屈能伸的英雄好汉,捡起鞋子朝白玉曦的伞下狂奔去。 白玉曦想,需快些离开了,待到了摄灵殿,便让这许多恩怨纠葛皆沉入大海吧。 经此一事,穆羽峰再不提推选武林盟主之事,一场盛大比武霎时演变成空前盛大的武艺学术交流会。 与花梓正面冲突后的第二天,穆羽峰推开房门,见南宫傲正斜倚在窗前,他慌忙反手关好门,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去望着南宫傲。 南宫傲听到响动也转过头来望向穆羽峰,开门见山道:“盟主一事作罢!”南宫傲向来不做没把握之事。如今这情势看来,委实难保这盟主之位花落谁家,还不如不提此事,就此作罢。 南宫傲见穆羽峰并无异议,便越窗而出,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穆羽峰,则捏紧了拳头,朝着檀木案子重重捶去! 蓬莱岛也真是个神奇的所在,可以阴雨连绵数十日,雨水敲打着晚春残红一一零落。 窗子大敞,花梓伏在格子窗前,手托着下巴,半眯着双眼。 雪球就伏在她身侧,也直直望着窗外,满院残红委身泥土,花梓恹恹叹了口气,百无聊赖,这该死的鬼天气呦,这没钱赚的鬼日子呦,好生乏味。 狼女和花勿语坐在那里玩投壶,直到花勿语醉的一塌糊涂,狼女却依然滴酒未沾。 只见狼女随意瞟了一眼,随手一扔,那矢便直直插入瓶中。 花勿语踉踉跄跄,站也站不稳了,摇晃着身子便要举杯豪饮,狼女一把按住杯子:“你还没投呢,怎么就认输了?” 花勿语嘻嘻笑道:“不用不用了,让我喝!” 白玉曦终于忍无可忍,站起身来,一把将桌上酒坛拎走,厉声道:“别再糟蹋我的好酒!”言罢坐回案前,仰头自饮。 这一屋子酒鬼! 花梓回头瞧见花勿语被白玉曦抢了酒满脸忿然,心中好笑,忽而又心中酸涩,想来贵为长公主,携着一世的束缚,难得能寻到机会一醉方休罢。 她走到花勿语身边,一手扶住花勿语便向卧房走去,好言劝道:“醉了醉了,别再喝了,再喝下去你的叶姝姐姐会责怪我的。” “不会~不会的~我长大了,叶姝姐姐就不再管我了,什么……什么都不管了,巴不得我不再去烦她呢,来来,花梓姐姐,再陪我喝几杯。”花勿语嬉笑着手舞足蹈欲原路折回。 花梓摇摇头,将她拉回来:“不要胡言乱语了,好好歇着,醒了给你找点儿桂花糕吃,你要听话……” 絮叨半晌,费了老大劲儿才将花勿语劝睡了去,蓦一转身,白玉曦正倚在门口,姿势极为荡漾。 何为荡漾,花梓也说不清,总之能在白玉曦脸上能看到几分笑意,那便是荡漾了。 他含笑盯着她时,她心里总是感觉毛毛的。 “掌门,冷寻带了桂花糕,你可要尝尝?”白玉曦那姿态很有些毕恭毕敬,这装腔作势的模样让花梓极不习惯,心中打了无数个寒颤。 “我可没说要做什么掌门,”她鼓起勇气,目不斜视走出卧室:“不过……不做掌门不耽误吃桂花糕吧?” 白玉曦望着她倔强的背影,笑意更胜。 有时他觉的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这种变化偶尔会让他心慌,但更多时候是愉悦。 绕过门廊,花梓瞧见杜卓正温顺的整理酒壶和柘木矢,便走过去拍拍他肩膀,笑容十分慈爱:“不要委屈,待会儿小爷赏你些银子罢!” 杜卓望着花梓诡异的小脸,立时断了向花梓取经的念头,被一个狼女使唤也就罢了,可不想再添个玉花梓。 再瞧花梓这架势,刚柔并济,威逼利诱的,果然藏着一身的好手段,难怪狼女能对花梓如此死心塌地始终如一的。 冷寻正站在案前品鉴萧叶醉的画作。 花梓凑过去轻声问道:“可是看上哪幅了?情谊价格,五两银子便拿去。” 冷寻身子一抖,转身瞧见花梓笑眯眯的脸,那双眼已眯成两弯月牙,只觉得凉风嗖嗖却不知从何而来,他向一旁蹭了几步,慌忙摆手:“只是随意看看,随意看看。” 已近晌午,窗外依然阴雨蒙蒙,细雨随风潜入。花梓长发轻漾,她凑近案上那张画,忽而大喊一声:“啊!” 冷寻吓了一跳。 “这上头怎么沾了雨水,这还怎么卖的出去?冷寻,你怎么也不小心着些?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她盯着画上无足轻重的一小点儿雨渍皱紧了眉头,仿佛火烧眉毛,天塌地陷了似的。 杜卓连忙凑到跟前,啧啧叹道:“毁了,毁了。这谁弄的?找他赔钱啊!” 花梓转过头,向杜卓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继而哀戚地望着冷寻:“罢了,罢了,大不了这个月紧衣缩食,日日吃窝窝头度日。”说着,眼中泛起莹莹泪光。 冷寻哪见过这架势,向来怜花惜玉的他最瞧不得美人落泪,虽说是毁了容的美人。 于是,他二话不说,伸手掏出五两银子递将过去。 花梓作势推让两次后,便握紧了银子揣进袖筒,后颇有些难为情地笑道:“冷公子真是豪爽,真汉子无双!” 冷寻见美人破涕为笑,又被如此“诚挚”地赞扬褒奖,一时喜上眉梢,便忘了囊中空空。 杜卓在一旁冷眼旁观,自此更加坚定了不能与花梓对抗的信念。 这就好比一株小草,长在思逸山庄那棵古榕树下,会果断选择被榕树所庇佑,而不会打算与榕树一争高下。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家 妻 - 小女有疾 - 莫采 带来许多桂花糕,被拿走五两银子后,冷寻欣欣然离去,临走时握着白玉曦的手,感叹道:“能有如此慧眼识人的掌门,是你我之幸啊!” 白玉曦瞟了眼他鼻翼那颗鲜血淋淋的痣,此时已结疤,伤口不大却十分醒目。 “伤口不要紧吗?”白玉曦象征性询问以示关怀。 冷寻却霎时霞飞双颊,扭捏半晌,扯出个甜腻腻的声音:“这是爱的印记!”言罢,一溜烟儿跑出门去,直到雨水淋上肩头才想起撑伞。 白玉曦望着他的身影唏嘘感叹,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啊! 待他回过身来,一块桂花糕已送到眼前。 花糕后是玉花梓喜气洋洋的笑脸,脸上那两道疤痕好似不小心被泥土弄花了脸,半点儿不觉得难看,竟生出一丝俏皮可爱的味道。 白玉曦忽而心悸,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王八看绿豆,对上……这个比喻似乎哪里不对。 他有些憎恶自己如此挪不开眼的样子。 别说有个沐冷尘了,即便没有他,没有过去种种,她就是不爱自己,自己又能如何? 他讨厌这种失控的局面。 “喏,填填肚子,味道极好的。”花梓将花糕又朝他眼前凑了凑。 白玉曦伸手接过花糕,咬了一小口,皱皱眉,却还是笑了。 曾经十分厌弃的食物,如今也并不那么排斥了,日子还长着呢,有什么可担忧的? “就该多吃些甜的,你看嘛,吃了桂花糕,白玉曦都能笑出来了,这是有多甜,多甜啊。来。杜卓,你也吃一块儿。”花梓品着桂花糕,望着窗外雨声泠泠,忽而想到。若做了掌门,那是否能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如此一来,卖画得来的钱,再不用花在吃穿用度上,可以积攒起来,用来养老。 当萧叶醉得知她如此想法时,露出十分悲凉的表情,握着她的手颤抖着说:“徒儿,即便做了掌门,你也不愿放过为师吗?” 是日黄昏。雨势渐弱,走在天地间只听得见沙沙声细如蚊蚋。 零星雨线落在脸上微微发凉,竟让人觉得格外舒适。 花梓实在闷得慌。 天色向晚时,她穿了双木屐出了门。 雨线若有若无,她便收了伞。徜徉细雨中,顿觉头脑清明,心绪豁然开朗。 她心里默默筹划着未来,这些时日所见所闻皆与自己过往有关,可任她如何思索,却无半点儿头绪,故而她想。还不如放眼未来。 此时,她已打消了浑浑噩噩活下去的念头,打消了出家的念头。转而去想如何做(混)好这个掌门。 她想,日后做了掌门,吃穿住行有了着落,卖画赚的钱可尽数积攒。过个五六年。便可以抽身而去,周游天下,领略各地美景,尝遍各地美食。 待到人老珠黄白发横生时,寻个美丽而清净的地方儿等死。真是再美不过的一辈子。 她正满心喜悦,白玉曦不知从哪冒出来,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揽住她的腰身,纵身一跃……他还真是神出鬼没。 她听到耳畔呼啸的风声和细细的雨丝划过发髻的声音,头上的玉簪子划破空气落到青石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瞬间碎成两半。 花梓莫名有些怅然,仿佛刚刚思索的那些幸福被突如其来的人生生折断,难道这幸福里没有他,便算不上幸福了? 她低头望了眼地上的簪子,生出些许难抑的凄凉。 直到双脚落定,她发现已身处凌云阁的最高层。 不在檐下而在屋顶。 足下是层层青瓦叠覆,而每片瓦都刻着古怪的文字和图样。 她侧眸瞧了眼白玉曦,身子失衡,险些跌倒,如此高楼巍峨,摔下去岂不粉身碎骨? 她急急忙忙,一把抓住白玉曦的袖子,眼中满是惊恐。 白玉曦伸手扶住她,同她一起慢慢坐下,忽而一指远处海天一色,喟然道:“你愿做燕雀抑或鸿鹄?” 花梓觉着白玉曦定是病了,否则不会问出如此古怪的问题。 可既然白玉曦问了,她敢不作答吗? “都不想,我想做人,”她抚摸着身旁瓦片上细密的刻痕,认为如此回答似乎有些不太讨喜,便补充道:“当然,你若选择做鸟,我断不会嘲笑你的。” 花梓觉着,如此解释反倒不如沉默,直想咬断舌头,再不多言。 幸好白玉曦看似心情不错,并未与她为难,反而自说自话道:“我向来贪心,既想做安逸的燕雀,又想做划破长空的鸿鹄。” “一种鸟已经无法满足你了吗?”这当真是没经大脑,脱口而出。 花梓觉着最近白玉曦对自己太过和颜悦色,导致自己频频未经思索,而话一出口方觉错。 呼啸的冷风携着细细的雨将她散乱的长发扬起,像随意一笔浓墨重染,霎时海天失色。 白玉曦终于将目光投向她,那眼神似乎比平日多了一层冰霜,当看到花梓一脸无辜的模样,他想,与她谈论这些简直是疯了,这怨不得她,怨不得她,是自己的失误。 风扬起,他忽而笑了,伸手挽起花梓凌乱的发,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柔:“我愿做鸿鹄你来做燕雀,我带你划破长空,你给我安逸的家。” 她并未躲闪,不晓得是害怕足下落空,粉身碎骨,抑或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家”这个字多么美好,花梓一直渴望而似乎总是无法捕捉到的就是这个字。 她想要个真正属于她与白玉曦的家,很温馨的那种,每日里清粥小菜,无事的时候可以徜徉湖畔。 她还记着眼盲时,白玉曦曾偶尔带她去过的小河畔,他告诉她天凉了,随口的一句话,让她开心了好几天。 自打眼睛瞧得见了,便再没了那样的日子。 她忽闪着眸子声音清凌凌如湖水:“但愿我还是个瞎子。” 白玉曦一把将她裹到怀里,仿佛拼尽了全身气力,花梓想,幸好自己骨质硬朗,否则定会被抱成骨折。 就像蒙蒙细雨忽而飘起冰雹,花梓脑中霎时划过一些不堪的画面,是她手持匕首划伤面颊的瞬间,是山下悦灵阴森的笑容。 她身子一僵,心中咯噔一声,她轻声道:“那样,我们就还是兄妹,是亲人。” 她能感觉到白玉曦满是柔情的臂膀霎时变得僵硬而冰冷。 可她有什么办法呢? 他漠然起身,后退,后退,花梓状似茫然地望着他阴鸷的脸,直到他跃下凌云阁,再瞧不见踪影,她的眼泪若断了线了珠子,一滴,两滴,三滴……最后连成线。 她将脸埋入双膝,呜咽出声,大片泪渍漫上脸颊,濡湿的裙袂贴在脸上,温润细腻,四肢却愈加觉得冰冷。 “你哭什么?”白玉曦的声音忽然响起,竟多了些许玩味。 花梓忽的抬头,见白玉曦站在身旁,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 瞧见自己难过他很开心吗? 花梓赌气似的将头埋在膝盖里嚎啕大哭,边哭边嚷嚷着:“我怕摔下去摔死不可以哭吗?” 白玉曦豁然笑出声来,那声音淹在花梓的哭声里,浸在迷蒙的细雨里,落入花间柳叶。 他移步上前,微微屈身,将她拦腰抱起。 花梓觉得天旋地转,一把搂住白玉曦的脖子,也顾不得掉眼泪,探头望了眼下方,悬崖一般。 她又紧了紧双臂,一本正经道:“抱稳点儿,我还没活够。” 他足下轻点,带着花梓跃下楼阁,耳边的风声愈胜。 黄昏已去,天色黯淡,她听到白玉曦坚定的声音在耳畔萦绕:“我不会让你死,我要你做我的妻子,嫁给我!” 她心里美滋滋的,假装没听见。 在蓬莱岛的日子还未尽兴,数日连绵阴雨终于放晴。 而这也意味着大家会一一拜别,即将分道扬镳。 花梓趁着阴雨天气四处打探自己身世未果后,再没心思追索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我将上下求索而不得,奈何?徐图之,徐图之…… 是日,雨后初霁,海上一片日光朗朗,花梓揉揉惺忪睡眼,见窗外放晴,连忙踏上木屐,简单着了衣裳捧起画卷便奔出门去,凝馨在身后问道:“你去哪?要开饭啦~” 花梓边跑边应道:“你们先吃罢,不用管我!” 渡口停了许多船只,花梓选了个背阴且显眼的地方儿,将画一一铺开,不待她叫卖,已有许多姑娘凑了上来。 “萧公子的画,这是萧公子的画,这真的是萧公子的画吗?”一位姑娘已顾不得矜持,同行之人皆拉着她的胳膊催促赶路,而这姑娘半步都移不开,直盯着一幅幅字画满面绯红,仿佛猫儿瞧见了鱼。 花梓忽然明白为何那日萧叶醉的脚趾会骨折了。 “花梓,你在卖萧大哥的画?”这声音好熟悉。 花梓回头,瞧见唐君儿正站在身后,双眸闪闪发光,嘴角微微勾起,漾起明媚的笑容,一袭淡粉色纱裙随风漫舞,让花梓忽而想到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 她额上一朵莲花钿活灵活现,盈盈飘逸着初夏最美一缕芳香。 花梓想,师父真是艳福不浅却不晓得珍惜。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二十四章 飞醋 - 小女有疾 - 莫采 “君儿这是要去哪?”花梓还未来得及细问,就见呼啦啦围上来一堆姑娘七嘴八舌讨论着:“这是玉花梓?” “那这定是萧公子的画了?” “果然人美画更美,离得老远便嗅到这出尘的味儿了。” “这玉花梓也不晓得修了几辈子的福气,能做萧公子的徒弟。” “就是就是,你看那张脸,还是毁了容的。” “不定使了什么腌臜手段呢!” “……”罢了,只要买画,折辱几句怕什么? 再说,本就毁容了嘛,不怕人说,哪有人能如本姑娘这般毁容都毁的这样别致,毫无违和感。面对众多非议,花梓依然笑的如沐春风。 待花梓抬头寻找唐君儿时,唐君儿已站在人群之外,挽着唐老的手臂朝花梓挥手作别。 花梓抬起手臂晃了晃,目送莲山一应人上了渡船,这才低下头来专心售画。 将近晌午,字画兜售一空,她方双手扶腰站在树下望着远处海面平静无澜豁然出了口气。 抬手拭去额头细密的汗珠,她心满意足将鼓鼓的钱袋塞入袖筒。 转身时,却瞧见有人正藏在树后盯着自己瞧,遂上前几步,试探着问道:“谁在那里?” 日光透过枝叶,碎花似的洒了一地。 那姑娘穿着有些过长的襦裙,别别扭扭的。 她见花梓朝她走去,忙拎起裙子势欲逃走,却不料绊到石子,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长长的裙子绿白相间,十分澄澈。 那姑娘坐在大大的裙摆间,正揉着膝盖,皱巴着小脸,眼中裹着一包眼泪。 最后,她抽了抽鼻子。生生儿将眼泪憋了回去。 花梓瞧了她半晌,只觉得眼熟,那枚额环似乎曾在何处见过。 琉虞!对了,这是沐冷尘的琉虞郡主! 花梓忽而想起晚秋那日夜里的酒家。她初遇沐冷尘时,这姑娘曾拉着沐冷尘受伤的手臂一直落泪来着。 “走路仔细着些,摔破没有?”花梓上前几步,想扶她起来。 琉虞撅着小嘴,一把推开她,气恼道:“不用你管!” 花梓也不恼,她想,曾经自己与沐冷尘定然有什么感情纠葛,而琉虞显然是对沐冷尘芳心暗许的,也或许芳心明许了。故而她仇视自己也情有可原。 古往今来,多少名人志士曾总结过:对情敌宽容就是对自己残忍! 如此一想,她反倒觉着琉虞可真是个温柔善良的姑娘,否则,自己此刻应该已被弯刀割破了喉咙。抑或被暗藏的毒针中伤后中毒身亡了。 “父王说了,谁抢了冷尘哥哥就割了谁的喉咙,你能活到今日已是万幸。日后你收敛些罢,离我的冷尘哥哥远一点儿,再不要动些坏心思!”琉虞挣扎着起身,柔荑直指花梓面庞。 人不大,声不高。气势却是十足的霸道。 花梓一向自认为尊老爱幼,善良谦恭。可她也晓得这样一句话,相传是几百年前一位来自东北的武林霸主流传下来的名言: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艮啾啾。 她还晓得这样一句名言:女人不狠,立而不稳。 相传为某武林霸主的妻子流传下来的。 她打定了主意便凑到琉虞公主跟前,和颜悦色道:“你冷尘哥哥与我两情相悦。你还是找个别的汉子早些嫁人罢,免得上了年纪成了老姑娘,就再也没人要喽!” 琉虞指着花梓的鼻尖咒骂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 她话未说完,花梓忽然惊恐万分地大声喊道:“啊!蜘蛛!脖子上……啊!好大一只,毛绒绒的!”言罢瞪圆了眼睛。指着琉虞的肩膀频频后退。 这下琉虞可真是慌了,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霎时纵横开来。 她顾不得摔疼的膝盖,站在原地拼命拍打自己的脖子,那张本因生气而涨红的小脸此刻吓得惨白,稍长的裙摆被踩来踩去,她终于一个踉跄,重又摔倒在地上。 花梓笑得岔了气儿,弯下腰来蹲在地上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欺负小孩儿是多么轻松而愉悦的一件事儿。 琉虞瞧见花梓的模样,晓得自己上了当,顿时心生委屈,坐在地上开始抹眼泪。 本就不该穿这样乱七八糟的裙子,偏偏蓬莱岛这么热,从雪域带来的衣裳都穿不得。 这雪域外头果然没有好人,玉花梓更是诡计多端,生性歹毒,从来就没变过。 花梓瞧着她那娇小可怜,眼泪吧嚓的样子,心生怜悯,扔下句:“好啦好啦,别哭了,没人抢你的冷尘哥哥。”说罢,就此转身离去,打消了把琉虞挂在树上的念头,眼泪真是好东西,就这么救了琉虞一命。 日贯中天,已有了三分夏的味道,花梓踩着一路的日光融融,心中不住萦绕回响着白玉曦的话:“我不会让你死,我要你做我的妻子,嫁给我!” 直到饥肠辘辘,肚子咕噜作响,方收了收思绪,加快步子穿过柳丝绦,绕过花雨香。 如此,洒了一路的浅笑盈盈。 …… “起来罢,随我回雪域。” 沐冷尘俯身抱起膝盖受伤的琉虞,大步离去,丢下身后一片大好的阳光。 天光温柔而明媚,他却觉得冷,仿佛身处雪域最冷的山洞。 再没有这样好的阳光了,再没有这样欢乐的日子了,再没有穿的乱七八糟的姑娘拉着他身上的兽皮嚷嚷这是野蛮人的装扮,再没有人拉着他的手夸张地比喻那兰村的花儿就像大海似的一望无际,而问及她可曾见过大海,却羞赧地低了头。 如今她看到了大海,可还觉得那兰花如海一般? 他想问她,而如今,遥遥相望却不知如何开口。 “冷尘哥哥,你怎么哭了?”琉虞细嫩的小手轻轻触到沐冷尘的脸颊,一滴眼泪,顺着她的手指流至掌心,再没有第二滴。 她将头埋在他胸口,她什么都晓得,什么都明白。 可是,冷尘哥哥怎么可以对别人好? 那就当做什么也不晓得罢,他的难过,他对自己的怨怼,都不晓得。如此,她就依然可以心安理得偎在他怀里,哪也不去,什么都不怕。 花梓揣着沉甸甸的银子几乎是飘着回去的。 可谓身有金银脚下生风。 及近住处,却听到人语寥寥,她放慢了步子,发现说话的竟是凝馨与穆羽峰。 她慌忙躲到路旁一丛矮灌木处,横溢斜出的枝叶刚好将她团团遮住。 忽而想到前些日子发生的事。 穆羽峰见到自己拦路抢劫时,剑尖直指自己喉咙。凝馨一句话,他便收剑离去了。 难道这个姐姐也同悦灵一样,没安好心?跟穆羽峰是一伙儿的? 然随后听到的对话让她对此想法懊悔不已,凝馨跟悦灵怎么会一样,自己真是混账,怎么就把凝馨与悦灵扯上了关系。 凝馨正站在穆羽峰身后,而他却背对着凝馨。 花梓想,如若不是武功不济,她定要上前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白莲花不是那么好当的,高贵冷艳有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想来真该好好练练武功,否则在许多事上还真是力不从心。 “不求其他,只求你不要再打花梓的主意,我就她这么一个亲人了……”凝馨的声音有些哽咽,微微颤抖。 “一个亲人?不是还有南宫云笙吗?”穆羽峰的透着嘲讽的味道,拒人千里,却又好似不甘心,要将人从千里之外拉将回来奚落一番。 一只燕子从他头顶飞过,花梓心中默默祈愿燕子此刻能应景地拉一泡屎。 凝馨似乎未曾想他忽然将话题引到云笙身上,立时没了主意,不知如何应对。 袅袅花香在灼灼日光下仿佛蒸汽一般腾然缭绕。 六角亭下一席之地将日光生生隔离。 穆羽峰转过身来,那脸竟是在笑……? 花梓瞧见他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终于晓得,白玉曦整日阴沉着脸并不是最讨厌的表情,并且,不仅不讨厌,还有那么点儿固执的可爱。 “怎么?无言以对了?我娶了苏落恬,至少我的心意还未曾改变,而你呢?”穆羽峰呵呵冷笑两声,忽而抬手,一拳打在亭柱上。 花梓想,为什么他拳法不再好点儿呢,到时候一击断柱,亭子坍塌,将他砸死,那真是史上最传奇的自杀方式了。 再想想穆羽峰的话,敢情他真的对姐姐存有妄想。 他这是跟姐夫吃飞醋呢?还要不要脸? 花梓想,这还真是恬不知耻,他如此自不量力,定是没瞧过姐夫挥金如土的潇洒模样。 凝馨皱紧了眉头:“你娶了,我不可以嫁吗?我不想讨论此事,今日我来寻你,只希望你日后别再为难花梓,她如今孤苦无依,只有我一个亲人,又不记得过去那些事,你何苦对一个小姑娘赶尽杀绝?” “孤苦无依?那日大殿之上,护着她的人可要排成队了,她孤苦无依我都杀不了她。若她哪日得了势,岂不要跑来捅我一刀?”穆羽峰笑容里仿佛含了千百根针,皆是染了毒的:“杀她不是我一人意愿,我可以答应你不再为难她,但你能否答应离开南宫云笙?” 他讥笑着望向凝馨,仿佛笃定了她表情会十分痛苦,而他恰恰极是享受这滋味。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二十五章 离岛 - 小女有疾 - 莫采 终于,凝馨的眼眶渐渐蒙了水雾,声音反而平和了许多:“你曾说,要练就一身好功夫,要做一派掌门,要锄强扶弱,匡扶正义,让挨饿的孩子吃得上饭,让无依的老人不致饿死街头。我曾笑你,这本该王者做的事,你怎要抢了来?你说王者总有疏忽遗漏,你要将这世间不为人知的疾苦一一扫去。如今,你还记得吗?” 穆羽峰终于有些动容,他未曾想,这些话,她还记得。 而那个梦,却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远到模糊不清,一片朦胧。只是觉得很美很美,却是世外桃源,触及不到。 他忽然眼神坚毅,声音刀子一般划破空气:“你能否答应?离开南宫云笙!” “咕噜~” 花梓的肚子十分应景地唱了句小曲儿。 三个人的目光皆朝她射来。 对,三个人,花梓此刻才瞧见,不远处,南宫云笙正躲在树后,朝她这边张望,待瞧见是她,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花梓也不愿再藏,她捂着肚子大大方方站起来,随后,拍拍衣上的叶子和尘土,整理妥当,朝凝馨款款走去。 她拉起凝馨的手,又轻蔑的瞟了眼穆羽峰,笑得灿若桃花,转而问凝馨:“姐姐,你怎么在这呢?” 忽然,她瞪圆了眼睛,做出一副惊讶状,大呼小叫,夸张地给穆羽峰“请安”:“呦,穆大掌门也在啊?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她装模作样躬身作揖,随后,又转身望着凝馨一本正经说:“我刚在那灌木处打死个癞蛤蟆,它跟我说,若天鹅不嫁给它,它便要杀了天鹅的妹妹。我说,你不是有个母癞蛤蟆做夫人吗?可它却说它觉得天鹅更好看。我想也没想就把它打死了,姐姐你说。我做的对不对?” 凝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有些尴尬地瞧了眼穆羽峰,拉着花梓的手悄声道:“不要胡闹,肚子都咕噜叫了。快跟我回去吃午饭。” 穆羽峰捏紧了拳头,额上青筋暴凸。 花梓想,即便他动手,树后不是还有南宫云笙呢吗?怕个球? 更何况,他这一动手,岂不就表示他恼羞成怒,自行代入成癞蛤蟆了?左右都是他吃亏,花梓心里一阵舒爽。 于是,她愉悦的拉着凝馨的手便要离去:“走罢,我早就饿了。” 还未迈开几步。穆羽峰便冷冷笑了几声,花梓厌恶极了他那奸诈怨毒的笑声。 “自古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你们两个倒是相亲相爱,不错,不错!”他扔下这么一句。便扬长而去了。 花梓回头时,只瞧见他那阴暗的背影渐行渐远。 她鼻翼间发出一声轻哼:“挑拨离间这样的鬼把戏,小爷我才不信呢!” 她又握了握凝馨的手,笑得洋洋得意:“就他那点儿小伎俩,骗七八岁的小娃子还差不多。” “哎呀!”凝馨身子一斜,扶住身边一棵杨柳树。她足下是一颗小石子,不大不小。却刚好崴了她的脚。 花梓忙扶她坐到树下一块大石头上,身后是一片碧湖无澜。 瞧见凝馨脸色煞白,额上隐隐渗出汗来,花梓紧张地问:“扭伤了吗?哪里疼?还能动吗?” 凝馨却愣在了那里,杨柳拂过面颊也不知,只是呆呆地望着远处。却不知在望着什么。 花梓循着她的眼神瞧过去,只有一条景致不错的小路,再无其他。 “姐姐,你伤到哪了?你怎么了?” 花梓轻轻抬起她的脚,凝馨却倏然站起来。吓了她一跳。 “没事,只是踩到了小石子,不妨事。”凝馨忽而抓住花梓的肩膀,语速出奇地快:“花梓,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等我们白发苍苍了,依然还能手挽着手去抓鱼,去采花,你答应姐姐,永远都不要忘了,你永远是我最亲的亲人!” 花梓有些莫名其妙,却心生不安。 她轻轻搂住凝馨,轻拍她单薄的背,轻声念叨着:“我答应你,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你这忽然是怎么了?” 那日,花梓思索许久也想不明白,凝馨为何要哭,趴在自己的肩上,哭的整个人都发抖,泪水浸透花梓肩上的衣料,让花梓心里好生难受。 她想,自己曾经定是个十恶不赦,恶毒凶残的大恶人,以致穆羽峰这样痛恨自己,还口口声声喊自己“妖女”。 且他说过让自己死并非他一人所愿,那还有谁容不得自己活在这世上呢? 姐姐莫名其妙为自己伤心流泪,白玉曦向来不给自己好脸色,近日努力许久方稍稍有所改观。 师父瞧着自己则一副看待即将接受绞刑的犯人,满是怜悯,自己曾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举起双手,奋力抓了抓头发,满心焦躁。 “吃药!”白玉曦将药丸送到她面前,她微微一愣,然不待她反应过来,白玉曦已按着她的头,将药丸塞到她口中了。 花梓急忙喝了口茶,待顺过气来,望着白玉曦一脸诚挚地解释道:“我刚刚,没犯头疼病,只是……头皮痒了。” 白玉曦看了看花梓的脸,夹起一块鸡肉送到花梓碗中,一本正经道,“多吃些药,对你这种人有好处!” “……”真是别样的体贴啊。 可无论如何,花梓享受他为她夹菜的习惯,让她偶尔庆幸自己曾经是个瞎子。 若一时失明能换来他为自己夹一辈子菜,那真是瞎的值了! 用过晚膳,花梓瞧见南宫云笙出了房门,忽而福至心灵地随了出去。 花香袅袅,凉风习习。 白日里的燥热一扫而空,沐浴月光之中,心绪是少有的明净舒适。 她追上南宫云笙,他回头,花梓笑道:“今儿白日里,您躲在树后干嘛呢?” 南宫云笙抿了抿嘴,白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我躲在树后想,是哪只癞蛤蟆叫唤,咕噜一声。”言罢继续朝湖边走去。 花梓又紧追几步:“你还奚落我,若我告诉姐姐你跟踪她,还躲在树后偷听,姐姐会作何反应呢?” 花梓见他脚步一滞,立时喜笑颜开:“不过,你莫怕,破财消灾嘛,你可明白?”她搓了搓手,只差流口水了。 南宫云笙只是稍作迟疑,便又大步朝前走去:“本公子向来不怕敲诈勒索,若不是你那不争气的肚子咕噜乱叫,怎会打断她二人对话。你知道,凝馨是断然不会为了救你而同意离开我的,只是,未听她亲口拒绝,真是不甘。我不向你讨要银两也就罢了,你竟来勒索我,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听完他这一席话,花梓停住了脚步,敬重地目送他离去,不由腹诽,真是越富裕越抠门,如此推断,日后自己定会富甲一方。 她正幻想着日后的奢靡生活,白玉曦的声音忽而响在耳畔:“明日启程回摄灵殿!” 花梓吓了一大跳,如今的白玉曦果然轻功又有所长进,他若刻意隐藏,她已全然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了。 月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泠泠然有种难言的味道。 “你跟踪我啊?”花梓心里竟有些无法言喻的喜悦,有时,被跟踪也是种幸福啊。 “你考虑的如何了?”白玉曦忽而岔开话题,问的没头没脑,让花梓十分费解。 他看着花梓一脸茫然的样子,微微皱眉,似有些愠怒:“我说过,要娶你,你考虑如何了?” “不!”毫不犹豫的回绝,其实,花梓只是害怕。 白玉曦眉头深锁,鹰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仿佛要刺透她整个人,一直望到她那颗战栗的心:“你当真不愿意?” 花梓不再说话,这就相当于问一只饿死鬼:你当真不饿? 白玉曦眉头舒展,不再追问,身后一地残红铺成一片,直蔓延到湖畔柳边。 他抬眼望着月色,轻笑道:“日子还长。” 花梓背对着白玉曦,沉默良久,终于毅然道:“当真不愿意!”话一出口,眼泪便要夺眶而出,这是多没出息啊。 花梓想,断不能让他瞧见自己这惨兮兮的模样。于是,忍着眼泪挤出个笑容,这才转身。 然身后却空荡荡,了无人烟,他何时离去她竟全然不知,果然如鬼魅一般。 可那句“当真不愿意”他是否听到了? 但愿听到了,否则,自己如此难过隐忍岂不是徒劳了?不不,但愿没听到,如此,便还有丝念想吧。 离开蓬莱岛时,花梓还有些依依不舍,为没能买下这座岛感到深深的遗憾。 她站在桥头,看着渡口的人来人往,看着细密的沙子高耸的崖壁,眼前一一掠过几日来的杨柳依依,花香鸟语。 视线所及忽而捕捉到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凌云阁前的沙上,天地广阔,那人孤零零站在那里,看起来十分渺小。 她一眼便认出那一袭青衫定是沐冷尘。 他遥遥望着的,也定是自己。 仿佛咫尺天涯,渐渐远去,渐渐远去,就好似她那日梦到的悬崖,她不断坠落,直到看不清他的脸。 待到眼睛发酸发涩,她方转身,却发现白玉曦就立于她身后,此刻四目相对竟生出许多尴尬。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二十六章 厄境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不晓得为何会心虚,她笑得极不自然:“你什么时候站在这的?我都不知道。”而之后的一段对话,让花梓颇感无力。 “还放不下他?”白玉曦十分严肃,海风将黑发扬起,他一脸英气毅然。 “谁?”花梓随口追问。 “明知故问。” “你明知我不记得了。怎还会放不下?”花梓有些懊恼,即便她偶尔会有些好奇,甚至偶尔会因沐冷尘而想起许多片段,可如今她心里满满的只装着一个白玉曦,他还有什么不知足,有什么可怀疑的? 即便不能给他完整的身体,但至少会给他完整的心,完整的感情,只是……这感情得一直藏着掖着,不敢见人。 “你为何跟我解释这些?”他依然十分严肃。 “……” “你的觉悟非常好,你已然了解,你是我未来的妻子。”他仍旧十分严肃,一本正经的褒奖让人感觉这赞许当真是发自肺腑。 如此,他保持着严肃的面孔转身去到船舱,徒留一个黑色的背影在花梓眼中盘旋不去。 何时答应过做他的妻? 他若不问那些没头没脑的话,自己又怎会解释? 什么觉悟非常好? 什么已然了解? 什么未来的妻? 这自以为是,专断独行的性子让自己这个当掌门的还哪有一丁点儿地位。 她想,她继任掌门之日,便是她昂首挺胸欺压白玉曦之时。 届时,定要让他看到自己是如何的巾帼不让须眉。 一路披星戴月,平静无澜。 即将抵达摄灵殿时,冷寻、紫陶、狼女、杜卓依然相随。 花梓瞧着这四人,心想,冷寻属于成功诱拐了无影宫的姑娘,而杜卓则选择了倒插门。 她暗暗感叹。如此甚好,光大门楣。 如今夏意正浓,一路蝉鸣不绝于耳,夏木青葱。水波荡漾,天地间都是欣欣向荣的模样。 一日,行至小镇,吃了几日的干粮,都有些受不住了,几人便打算停下来,歇脚打尖。 市井之中人声嘈杂,花梓十分享受这气氛,这才是江湖该有的味道,一片祥和。热闹而繁杂。 几盏凉茶呈上,暑气慢慢褪去,花梓微微泛红的小脸恢复白皙。 “少主,是否需要筹备掌门继任大典?”冷寻每每谈及正事,便一改平日之慵懒颓然。一本正经丝毫不敢怠慢。 而那颗结疤的多情痣往往就显得过于喜感,有些违和。 “啊,对了!弯刀呢?父亲的弯刀呢?”花梓忽然想到父亲生前的佩刀。 “回掌门,丢了!” “……”花梓撅着嘴巴白了他一眼,低声抱怨道:“只顾着谈情说爱……” “请掌门责罚!”噗通一声,冷寻跪倒在她面前。 紫陶面无表情的脸忽而阴沉沉仿佛压了一层乌云,她一手拉着冷寻一边死死盯住玉花梓。 花梓晓得。行走江湖,万万不能得罪功夫好的女汉子,故而连忙起身,双手扶着冷寻,哀求道:“你快起来,快起来。算我求求你了!” 她侧头瞧了眼白玉曦,他笑得不着痕迹,一手端着茶杯,手执杯盖儿,轻轻荡去漂浮着的两片茶叶。微微低头,轻轻抿了一口,优哉游哉。 花梓想,奢望他来帮忙真是异想天开。 酒足饭饱之后,花梓摆了个惫懒的姿势,语重心长道:“冷寻啊,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掌门请说。寻洗耳恭听。” 花梓望了望紫陶,见她处于平静状态,便坦言道:“门派之内要气氛融洽,可你为什么总是辱骂白玉曦呢?” “手下怎敢辱骂少主啊?”冷寻一脸茫然。 “你看,少拄!你为何总是骂他‘少拄’?虽说他这个人不讨喜,可你也不能总是这样挤兑他吧。”花梓循循善诱,尽量让表情显得慈祥友善,而白玉曦却忽而被饭后茶呛到,连连咳嗽。 花梓皱着眉头瞅了他一眼,见他似乎有些忍俊不禁,憋着笑似的,心想,是不是平日里对他太过苛刻,如今维护他一下他就喜不自禁了。 日影微移,白晃晃的日光将几人的身影刻在地上。 冷寻瞧了白玉曦一眼,见他依旧不言语,便兀自解释道:“回掌门,因白公子是前任掌门之养子,故而称之为少主,是尊称。” 花梓慈爱的笑容在日光下定格,显得格外苍白。 她面部不自觉抽动几下,转而望向白玉曦。 白玉曦竟开口道:“你以为少主二字是什么意思?” 花梓急了:“你忘了?明明你告诉我,少主就是年少还要拄着拐杖,比喻做人一事无成,庸庸碌碌,废人似的……”她话未说完,其余四人已隐隐有些撑不住了,终于一个接一个捧腹大笑。 花梓终于明白过来,恶狠狠瞪着白玉曦,白玉曦却佯装与己无关的样子支应道:“许是你做梦了。” “……” 厄境之外。 高高的树冠,密布的丛林,大片的阳光落到地上时已是疏落间离零星点点,斑驳着一地水洼浅浅。 花梓紧随白玉曦,生怕迷了路,继而走不出这林子,最终定居于此,成为地地道道的丛林野人。 那真是悲惨至极。 白玉曦倒也尽心尽力看着她,悉心提醒随行之人如何躲避机关,何处有危险,何处是沼泽,何处有猛兽出入,一路下来,倒是平安无事。 自此,花梓打消了兀自穿过这林子的念头,若能成个丛林野人,那真是老天眷顾。只怕走不出五步就要暴尸厄境了。 而老天那么忙,大多是没时间眷顾自己的,否则便不会失忆,不会失明,不会毁容,不会失身。 所以,要自勉。珍爱生命,远离丛林。 直到走出厄境,白玉曦才幽幽然开口道:“这林子环绕摄灵殿,内里机关重重。险象环生,名曰厄境。” 花梓默然感慨:“饿境,还真是名副其实,若在里头迷了路,武功再高也会饿死。” “……” 走出厄境之时,天边已是云蒸霞蔚,一片妖娆。 旷野之上,没有一丝风声,遥遥望去,一座巍峨宫殿似悬在半空。没有金碧辉煌,却明净奢华,颇有些仙山福地的味道,全然不是想象中的阴森可怖。 竟好似隔离尘世的桃源之所,空谷生出一朵幽兰花。 足下一片芳草萋萋。踩上去,每一步都是柔软的簌簌声。 花梓有些讶异,这里曾经的主人,竟是自己的父亲,如今自己站在这里,却将过去忘得一干二净,包括父亲的音容笑貌。想到这里,忽而悲从中来。 她曾问过白玉曦父亲的事,他只说父亲得了痨病去的,然她心中总是不甚安生,觉着其中有些事情不十分明朗。 “我想,先祭拜父亲。”花梓说这话时。并无太多难过的情绪,更多是愧疚。 而此时,摄灵殿前的台阶已近在眼前。 一层一层垒砌的大理石阶庄重肃穆,一条条褐色氍毹如瀑直下,从宫殿之上一路绵延至足下。 花梓仰头凝望。竟有些怯意,仿佛即将走进一座坟墓,这错觉让她胆战心惊。 “跟我来。”白玉曦看了眼冷寻,带着花梓兀自离开,而其余人便开始了长途跋涉,踏上千层天梯之旅。 二人走了许久方绕到大殿之后。 眼前的墓地十分简约,却也不失庄重。 是父亲的坟墓。 花梓走到墓前,跪下,三叩首,默然无言。良久,方起身道:“走吧。” 白玉曦也没说话,带着她重返大殿。 而此时,冷寻等四人正坐在台阶中间,望着天边喟然感慨“阶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上而求索”。 花梓想,也难为他们,爬如此高的阶梯,没有些体力,断受不得如此辛劳的脚力。 她正欲抬脚,白玉曦揽住她的腰…… 只觉得轻飘飘腾空而起,不多时,便越过十几级台阶,如此这般,在那四人惊诧的注目礼下,白玉曦带着花梓已翩然而至大殿门前。 她惊疑未定地回眸望去,那四人正齐刷刷站在台阶上望着他们眼中充满了渴望。希冀着白玉曦能飘过来带他们一程。 然期盼半晌也没盼到白玉曦一个转身。 狼女感叹道:“这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杜卓诧异地望着狼女:“这话你都说得出,看来你大有长进,不过你要知道,这句话只能用于你我之间,不能用于你和别人。” 狼女瞪了他一眼:“别废话!” “……” 冷寻倏然望向杜卓,感慨其重口味,而紫陶已挽着他的胳膊含羞带怯道:“寻,累吗?” 冷寻忽而醒悟般说道:“你轻功也是极佳的……” “人家只愿意挽着你,一步步,一步步,向上走嘛。”紫陶霎时霞飞双颊,低着头,已瞧不见眼中秋水潋滟。 其余三人不禁扼腕悔恨,为何没有学得一手好轻功,步履如飞。 如今平白废了这许多时候苦了双脚,肯定已经磨出水灵灵几个大水泡了。 及至殿门,杜卓和狼女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还真是长途跋涉,难怪江湖人说摄灵殿不是人去的地方,有去无回。 “看到那边没有,升降梯,按动机关可以直接从下面传送至殿门前。”冷寻指着左侧不远处一个木制格子升降梯,上头一次可站两三个人。 “有升降梯你怎么不说?让我们废了这么半天气力爬阶梯。”杜卓简直气急败坏。 冷寻扭着身子,挽着紫陶的手臂,霞飞双颊:“人家只愿挽着陶,一步步,一步步,向上走嘛。” “……”杜卓低头思索,一会儿是否要寻个机会,在冷寻饭菜里放些巴豆。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二十七章 柔儿 - 小女有疾 - 莫采 摄灵殿空旷肃穆,像一座废弃的王宫,高高在上的王座,琉璃瓦,雕梁柱,极尽奢华。宫灯悬挂,锦缎翩然。 花梓能清晰听到脚步的回声,在殿内荡漾,她轻声问道:“有人吗?” 回声响起――有人吗?人吗?吗? 她微微一抖,这古墓般的气氛让她有些窒息。 直到一声鸡鸣,打破了诡异的宁静。 那只老母鸡咯咯叫着朝她扑来,花梓忽的闪身,那鸡便同她擦身而过。 她想,佛曰前世五百次回眸,换来今生一次擦肩而过,敢情自己上辈子没事儿做就天天跟这只老母鸡玩回眸了。 这真是一场跨越性别,跨越种族的虐恋。 “褒姒啊,褒姒,你别跑啦,娘跑不动啦……” 花梓循声望去,一尊硕大身躯正朝自己移来。 定睛一看,乱糟糟的头发杂七杂八扎成无数个鞭子,毛毛躁躁,一身大红布衣搭了条蓝色长裙,加之周身颤抖的肥肉极具视觉冲击力,让花梓颇感震撼。 花梓侧头瞅了眼白玉曦,他十分淡定道:“柔儿!” “噗通” 那胖姑娘一屁股坐在地上,愣了片刻,又慌忙爬起来,圆滚滚的费了好大劲儿才站了起来,她红着脸,紧张地望着花梓身后的老母鸡低声道:“少主,您回来啦?” 也不知道这摄灵殿的少主到底是白玉曦还是这只老母鸡。 柔儿拍拍身上的灰尘,几根稻草飘飘然落到地上,她费力地弯腰拾起,嘻嘻笑着,连忙将稻草放到袖筒里,依然斜眼望着那只老母鸡。 见白玉曦点点头,她偷偷瞟了眼花梓,心下好奇,却不敢多言。低声道:“少主啊,我先去把褒姒捉回来,您先去歇着,过会儿我给您备晚饭。” 白玉曦又是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柔儿晃着满身肥肉朝那老母鸡跑去。 花梓深吸了口气,心想,这摄灵殿还真是从里到外的别致,藏龙卧虎啊。 而她如何都想象不到,不久的将来,自己和这位柔儿会成为摄灵殿众人口中津津乐道的两位典型丑女。 这也便罢了,几乎所有人瞧见自己时,那眼神都透着不敢言说的深恶痛绝。 她不禁心中暗哂,这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些人? 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皆对白玉曦谦和有礼。称其少主,白玉曦也一一点头,面无表情却也透着些柔和。 走出很远,他忽而回头:“李叔,明日在后院种棵桑树。” 被唤作李叔的干瘦老头儿应喏点头。站在那里望着玉花梓,眼神颇有些迷蒙。花梓微微一笑,难得流露出些许腼腆,她想,对摄灵殿人来讲,自己这个长得丑又没本事的掌门简直有点儿扯淡吧。 白玉曦未做停留,拉着花梓便朝后院走去。 走出空旷大殿。绕过曲廊回转,抬眼瞧见楼宇之间筑有一架天桥,横亘半空。镂空的棚顶,遮住大片天光,只有零星温热的霞光透过镂空空隙零零落落散在天桥之上。 天桥五步一格,两侧扶手皆是阴纹刻花。 花梓走上天桥。伸手摸上去,每一朵刻花都妖娆性/感,却冷冷有种不可亲近的味道。 白玉曦蓦然开口:“那是彼岸花,曼珠沙华,义父最喜爱的花。为此,他不惜丧命。” 花梓觉得这花名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听他提起过,却不甚清晰了。 “这花能引起痨病吗?”花梓颇为好奇,她记得白玉曦说过,父亲是患痨病而死的。 白玉曦却再未开口,只是沉默着向前走去,直到天桥尽头,他回头望着她:“日后,这里就是你我的家。” 在后来很长一段时日里,花梓都因这句话而窃喜,想着他站在天桥尽头向她伸出手来,仿佛将她带离所有人世疾苦。 而尽头,除了无边无际的幸福,还有他温暖的掌心。 那一刻没有太阳,没有月亮,只有渐渐褪去的云霞,淡青色的天空将整个摄灵殿染上一片清冷冷的调子,悬于半空的天桥将淡淡的影子投在地上,将青石涂上一层阴影。 上头两个小小的人影,一个在中间,一个在尽头,他向她伸出手来,言说“日后,这里就是你我的家。” 摄灵殿这样大,这样空旷,天下这样大,这样纷杂,而望不见过往的她,再不想回头,只想一步步朝他走去,那才是属于她的未来。 谁说没有过去便没有未来,谁说过去不堪便要在人生半路夭折? 她抹了把脸上丑陋的疤痕,眼泪打湿了指尖,月儿挂上了枝头。 晚饭时分。 桌上一水儿的清粥小菜,唯有一盘炒鸡蛋还算像样。花梓大失所望,说好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呢?说好的衣食无忧呢? 她瞧见柔儿站在身后不远处盯着桌上的鸡蛋流口水,便转头问道:“柔儿,不过来一起吃吗?” 柔儿脸颊绯红,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吃过了。” 花梓瞧了眼白玉曦,见他一派从容,心中了然。难怪他平日视财如命,看来是真的日子拮据。 她想了想,便寻了张椅子,顺手拉着柔儿坐到自己身旁:“一起吃。” 柔儿怯生生看了眼白玉曦,见他并未反对,连忙乐颠颠地坐了下来,举箸而食。 片刻之后,花梓对于拉柔儿上桌这个决定懊恼不已,那盘鸡蛋花梓是一口都没有吃到啊。 放下筷子,满肚子窝窝头、清水粥加小咸菜,花梓无比委屈。 若凝馨在身边,她定要扑到姐姐怀里大哭一场,倾诉她如何被骗进这穷山恶水的地方。而凝馨此刻已随南宫云笙回去晏国处理事务,要许久之后才能相见。 她幽怨地望了眼白玉曦,他拍拍她的肩膀,叹道:“日后断没有这样好的伙食了。” “……”这还是好的!? …… 草长莺飞,夏花绚烂。 花梓凭窗而立,眼前是一片旷野,视线所及能捕捉到层层繁密的树林,这会儿看来,竟是那样远,一直延伸到天边。 暖风拂过,皆是青草芬芳的味道。 花梓想,那些树木若也长了眼睛,肯定瞧不见自己,只能看到巍峨的摄灵殿,而自己,却已然成了摄灵殿的主人。 距入住于此已有七八日。 回想继任大典之时,殿上熙熙攘攘站了许多人,让她骇然许久。 更让她不安的是他们灼灼的目光,像吐着信子的毒舌,一条条咬到她心上,直到有人站出来高喝一声:“她没有资格做掌门!她……” 花梓清楚瞧见,思茗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希望那人能继续说下去。 她当然清楚自己没有资格做掌门,连过去都不记得的人,单凭着与前任掌门的血缘关系便成了掌门,这岂不是很滑稽? 她也不太情愿做这掌门,再说,又是这样贫瘠凋零的一个门派。 然不等那人继续说下去,白玉曦便站了起来,深不见底的眸子绕着大殿扫视一周,殿内立时鸦雀无声。 “继续。”他依然面无表情,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无悲无喜,无嗔无怒。 然而就是这两个字,让整个大殿之内,再无异议。 这让花梓十分失望,只好暗暗筹划等诸事安排妥当,寻个暖风和煦的日子,将这掌门之位传给别人。 白玉曦也好,思茗也罢,总之她还享受不惯这高高在上的滋味。 结束之时,她瞧见柔儿走到一人身旁,也不知说了什么,那人便煞白了脸,她认出那人正是反对自己做掌门之人。 后来她私下里问柔儿,同那人说了什么,柔儿憨厚地笑道:“我就说谁不让花梓姑娘做掌门谁就得娶我,您放心,日后他再不敢忤逆您。” 花梓扶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了几个来回,又细致瞧了瞧她的脸,笑道:“总有那么一日,你说谁不让花梓姑娘做掌门谁就甭想娶我了,到时所有人都来支持我!” 柔儿扭动着肥大的身躯掩面嗔道:“羞死人了!”遂夺门而出,脚步声震惊四座。 摄灵殿像个大牢笼,因着白玉曦的存在,对玉花梓而言凭空生了些世外桃源的味道。 她想不通如此拮据为何会建造这样辉煌的宫殿,问到白玉曦时,他只是摇头,她也就不再多言。 又想到白玉曦的厨艺,她心下好奇,若摄灵殿一向吃着清粥小菜,他又如何学得那些丰盛的菜式? 他曾说过,义父在饮食上十分讲究,故而日子久了,他做菜的手艺才这般地道。 难道说,父亲去世后,摄灵殿才落败了吗? 那摄灵殿往日的财源又是从何而来?没人告诉她,她问了许多人,皆未果。 花梓平日少与人言语,偶尔有人见到她,除了毕恭毕敬,便是阴沉着脸,眼中透着憎恶和恨意。她想不通,就将门人这种情绪归结为对自己的失望。毕竟有自己这样一个不起眼儿的无能掌门,不能算什么开心事儿。 平日除了狼女,也只有柔儿能同她说说话。 而她本就对掌门之位不太上心,只要尚能找到借口留在白玉曦身边,那如何都是好的。所以,为了白玉曦,贴上个掌门的标签也无所谓了,相反,没了这个标签也不碍事。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二十八章 诛心 - 小女有疾 - 莫采 黛蓝氍毹,月白花纹,皆是富贵团花。 花梓坐在矮几旁的贵妃席上,对面是柔儿肥嘟嘟的脸。 外面天气极好,风和日丽,熏风和煦,细润的风绕过懒散半开的格子窗将长发轻纱一一轻抚,正是旭日东升时。 二人托着下巴面面相觑了半晌,柔儿终于开口:“就是多了两道疤,也还是美人胚子。” “走!美人胚子带你出去溜达溜达,”花梓拉着柔儿的手,瞥了眼一旁玩斗草的狼女和杜卓问道:“你们的草都快用完了,一起出去吗?” 花梓刚一只脚迈出门,转头望了眼雪球,旋身将它抱起。 许久不出殿门,如今在旷野上只站上那么一站,便觉着整个人都焕然一新,立时将白玉曦的忠告抛之脑后。 她不明白他为何不让她出门,这旷野之上除了野花野草也并未瞧见任何机关野兽. 整日呆在屋里,跟囚犯有何区别? “柔儿,你若瘦了,定是个美人。”花梓将雪球放在草地上,耳边是柔和的风声,足下青草沙沙,各色野花在风中招摇,偶尔可见青草尖儿上依然还悬着露珠。 花梓心中豁然开朗,积郁了几日的烦闷一扫而空,遥遥望向天边,朦朦胧胧的月光在薄云之后透出一圈光晕,像镜花水月晕了薄雾。 “怎么可能瘦?伙食都这么差了,还是这模样。”柔儿有些沮丧,她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歇着,走了这些许路程于她而言却已吃力,索性整个人都躺倒在草地上。 花梓心悸,甚为她身下的青草感到疼痛难抑。 花梓低头折了朵格桑花斜斜插在发上,嘀咕道:“柔儿,为何摄灵殿的人都这样讨厌我?” 柔儿歪着头,思索半晌。偷偷眄向她,有些难以启齿似的低声道:“我若说了,你别难过,也别因为这个责罚他们。” 花梓急忙凑过身去。点头承诺:“放心,不会难过也不会责罚他们的。” 柔儿忽而坐起身来,身下那一片芳草已毫无生气。 花梓想,说什么野草生命力顽强野火烧不尽,那只因它们未遇到毁灭性的重压,看来要弄死野草也并非只有拔根这一条途径。 她十分钦佩的望着柔儿,同时期待着她来解答自己的困惑。 “私以为,是因为你毁了容。就像我太胖,这些人就不待见我,你毁了容。他们就不待见你,认为有碍门派形象。”说话间,柔儿也拔了朵格桑花别在发上。 花梓深深叹了口气,看来,她想从柔儿这里得知一二。还真是困难。 “那摄灵殿一直都这么穷困潦倒吗?”花梓尤有不甘地继续询问。 柔儿晃着肥胖的身子,想了半晌,支吾道:“可能吧,我也记不清了,总之我是没过过好日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胖。” 花梓点点头,不再继续问下去。 而此时。不远处的矮丛处,白玉曦探手锁住一人的肩膀,那人的箭矢即将离弦,此刻倏尔一晃,那箭矢便朝着别的方向飞去了,霎时隐没在草丛里。 花梓听到风声。歪歪头,并未注意到。 角落处却寒气四起。 “回去告诉思茗,她若不想呆在摄灵殿,就滚出去!”白玉曦回身,那人已瘫软在地。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白玉曦竟能让他活着回去。 他颤抖着身子望向白玉曦渐行渐远的背影,忍不住涕泪纵横,少主是何时转了性儿? 曾经那个杀人如麻的白玉曦竟能手下留情,真是破天荒。 他伏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低念道:“谢少主不杀之恩,谢少主不杀之恩。” 白玉曦踏着青草,漆黑大氅直垂脚面,在阳光下泛着森然怒火,花梓愣愣望着他朝自己大步走来,心想,完了完了。 她连忙站起身来,将头上的花扔到地上,站直了身子,等待大煞神的训斥。 “我实在闷得慌,就出来走走,这就打算回去了。我知道你生气,你要骂就骂罢,若是要打,只求不要打脸,虽说毁了容,但还能看,如果打的不能看了,也会坏了您的心情,那就是我的罪过了。”花梓说完,心下依然忐忑,也隐隐有些不甘,这掌门做的实在憋屈。 看来白玉曦对自己已然成了无法违抗的黑煞神,这跟谁的地位高,谁的地位高,谁的武功高,谁的武功低是没一点儿关系的。 自己就是怕他,就像,自己就是爱他,自己就是怕他,因为,自己就是在意他。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揽在怀里,一手轻抚她的黑发,让她倚在自己肩上。 “我们何时成亲?”白玉曦轻言轻语,似水柔情像这初夏的阳光,一丝丝沁到她心中, 这真的是白玉曦吗? 自己心心念念,小心翼翼对待的人,整日恶言恶语却为了自己甘愿涉险,甘愿受伤,甘愿中毒的人。 他问自己何日成婚,他要娶自己,他说过要自己做他的妻,并不是随口戏言,而是当真的承诺。 可是,该怎么办,她忍不住的想要答应,可是若答应了,若大婚之日,没有落红…… “不行!”她一把推开白玉曦,兀自向大殿跑去。 云层越来越厚,将整个日头遮的严严实实,投下大片阴影,压得整个大地喘不过气。 足下渐渐失了力气,她抹了把脸,眼泪悬在下颚,痒痒的,迎风落下点点滴滴湿了衣衫。 她又抹了把眼泪,心中一次次告诉自己,不要哭了不要哭了,该来的总该来,必须拒绝的总要拒绝,而想要保住美好的东西,那必须放弃心中的奢求。 她是个生意人,知道如何吃亏,如何保本。 可是这么难过要怎么捱过去,果然自己是个奸商,这样贪心。 他也会难过吗?会惊讶吗?还是会愤怒? 她不想用此刻的笑容换来大婚之日的独守空房,撕心裂肺。不想他此刻的笑容,变成将来一辈子的阴冷。 他又怎会了解自己的小心翼翼,又怎会了解自己的珍而重之。 她一路踏草而行,却听不到声音,只有眼泪在流,只有手心那个瓷人的棱角,硌的手心生疼。 花梓径直回到房里,扑在床上,呜咽出声。 她想,早该大哭一场,然后收拾好心绪,再不要妄想,不要舍不得,做个地地道道的妹妹才是正经。 待她哭累了,窗外已是阴云密布,雨声大作。 她忽而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在角落里一把油纸伞上,她想也未想,跑过去抓起伞便冲出门去。 刚出门就感觉手腕好疼,她转过头,见白玉曦就立在眼前,抓着她的手腕。 雨水湿了长发贴在面颊,他眼眸深邃,咬紧了牙关,看不出情绪,看不出喜怒。仿佛刚从冰冷的湖水里爬出来,狼狈却不怯懦。 “你若不愿意,你哭什么!?”他几乎是忽然吼了出来。 花梓身子一抖,脚下一软,险些瘫软在地。 他死死拉着她的手腕,让她想起曾经也是满天飞雨,他直拉到她手腕脱臼,他那时憎恶的眼神,此刻却平添了许多无可奈何。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她看到他眼中隐隐含着泪水,却半点儿都没有落下的意思。 他不是个会哭的人,他也断不是为她难过。 他是被自己气哭了吧? 花梓不知如何是好,手中的伞倏然落地,一声轻响,淹在滚滚而来的响雷之中。 “我哭,因我思念沐冷尘。”她语调十分平静,静的仿佛秋水无澜,细雨无声。确实诛心之言,她知道,所以,她说了出来。 他放手了,他终于松手了。 她逃也似得回到房中,反手扣上房门,再没有一滴眼泪。 这场雨,停也罢,不停也罢。这辈子,开心也罢,痛苦也罢,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他离去的脚步声很沉重,她听得清楚。 之后,大雨连续三日未停。 这天,柔儿坐在床上啃馒头,花梓托腮望着远处一片迷蒙雨雾,忽而觉得总该做些什么,即便白玉曦永远不来见自己,也不该整日浑浑噩噩耗下去。 她瞧了眼柔儿,凑过去问道:“你可知摄灵殿的人都住在哪里?” “后殿啊,”柔儿咬了口馒头,支吾道:“他们很少到前殿来,少主也不允许他们过来。你万不要去后殿,保不准就被哪个疯子给杀了。” “那思茗呢?也在后殿吗?我许多日子没见她了。”她三日未见白玉曦,心中担忧。怀疑他是否将摄灵殿这个烂摊子丢给自己,携着思茗私奔了。 “她啊?近日也未见过她,不晓得去了哪里。”柔儿说话间已开始吃第五个馒头了。 花梓一把抢过柔儿手中的馒头,神秘兮兮道:“你带我去后殿瞧瞧吧。” 柔儿瞪圆了眼睛,继而馒头卡住了喉咙,不住咳嗽。 花梓吓得忙将茶壶递给她,她举着茶壶一饮而尽,顿觉头脑清明,气血顺畅,这才抚着胸口唏嘘感叹:“带你去后殿,少主定会剐了我!不可不可!古人云,不作死就不会死,你如何就是不懂?” 结果,一炷香后,二人已站在通往后殿的入口。 花梓望着柔儿偷笑,发现自己似乎有了个心腹。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二十九章 融合 - 小女有疾 - 莫采 穹顶是枯木盘旋,显得神神秘秘。 雨水透过粗细错节的枝干落下来,滴滴答答如岩洞里的无根水。 花梓想,若白玉曦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眼前,她缓缓走到伞下,依在他肩上,多美的一幅画,然想到自己毁了容,又无法与其终老,便立时没了情致。 “这后殿……我都不敢常去,您……您确定要去?”柔儿怯生生站在花梓身旁,拉着她的手,仿佛眼前是地狱一般让她望而却步。 花梓拍拍她的手轻声问道:“怎么了?” “他们每次都笑我是肥婆。”柔儿声音压得极低,垂头丧气。 花梓踏着木屐,向前走了几步,轻巧一笑:“有我这个丑婆娘陪着,你怕什么?” “掌门~”柔儿竟有些难过似的紧了紧拉着她的手:“你不要这样说自己。” 二人行至拐角,柔儿拦住花梓,示意她偷偷窥视,花梓却浑不在意,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肩,轻声道:“放心。”说话间已大步走过拐角向后殿行去。 天地间雨线相连,屋檐下,熙熙攘攘。 最让她讶然,是传入耳中一声婴儿啼哭。 空旷的屋子,一地的草席,那声音就从角落传来。 她高高在上,俯视着檐下这凄惶的一幕,忽而说不出心中是怎样的滋味,只觉得有情绪堵在嗓子眼儿,如何都止不住酸涩上涌。 “掌门~”柔儿在耳畔低喃。 花梓微微一动,自己是掌门,这檐下许多吃不饱穿不暖的人,都要唤自己一声掌门。 楼下许多的人,仰头望着她,目光里没有丝毫善意和敬重,只有痛恨嘲讽和些微畏惧。 花梓一袭白纱斑驳着点点雨渍,冷风轻撩,长发扬起。她猛地转身,却忽然听到冷寻在楼下喊:“掌门,掌门……” 她只当没听到,逃也似的跑到前殿。头也不回,踩得雨花四溅,湿了裙角,湿了衣袂,眼里透着无尽惶恐。 柔儿随在后头,将地板踩得咯吱咯吱响。 花梓径直跑到卧房,之后三日,这扇门再未开启过。 柔儿日日来送饭,最后都进了她自己的肚子。 狼女、冷寻都来劝过,可花梓就是不出门。也不多话,每每只说一句:“你们走罢。” 白玉曦却一直未曾露面,然花梓没空在意这个了。 直到第四天,柔儿来送饭时,竟瞧见房门大敞。地上的饭菜已摆在桌上,碗里盘里空空如也,她看着空碗心中有些失落。 片刻之后,忽然欢呼雀跃,掌门竟然吃饭了。 花梓正瘫在檀木椅上打着饱嗝,见到柔儿,急忙道:“快。茶,茶,撑死我了。” 她喝了茶,柔儿方定睛瞧了眼她身上的衣服,简单的半臂,麻布长裙。腰带扎的结结实实,一身装束轻便简洁。 “跟我来。”花梓拉着柔儿匆匆朝后殿跑去。 柔儿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紧随其后,口中嚷嚷着:“掌门,慢点儿。慢点儿,我跑不动了。” 花梓忽而停步,柔儿收不住脚,整个人撞了上去,花梓身子一歪,没站稳,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下可把柔儿吓坏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又是道歉又是询问是否伤到哪里。 花梓咯咯笑了出来,神神秘秘望着她,声音爽朗:“三个月后,我要让你撞不倒我。” 柔儿挠挠头,不晓得她话中之意。花梓却打定了主意要帮她减减肥了,当然,主要是为了剥削她的劳动力。 此时连绵数日的大雨初霁,花梓坐在地上抬眼望见一道彩虹斜斜悬在天边,煞是好看。 潮湿的空气蕴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天地间充盈着干净而明媚的气息。 有古藤绕着藤架,遮出一片阴凉,那疏离间落的藤叶还挂着未干的雨水,在阳光下闪着耀目的光斑。 花梓拍拍屁股站起身来,顺势将柔儿拉起来:“走,随我去后殿。” 柔儿有千百个不愿意,花梓视若无睹。 然行至入口枯木处,冷寻却抄手站在那里,也不知在赏木还是赏虹,难得紫陶没在左右,花梓便随口喊道:“冷寻,你也随我一起来。” 冷寻转身瞧见她,立即垂下双手,没有丝毫讶异,好似等在那里许久了似的。 花梓欲从他身侧走过,却被他一把拦下。 “不可!”冷寻沉着脸,那模样十分严肃:“少主吩咐,您绝不可再去后殿。” 花梓沉吟片刻,心想,若那女煞神回来,自己就再不敢跟冷寻大呼小喝了,趁着她不在,可要做足了气势,及早过了这道门。 于是,她沉声呵斥道:“哪里是我不能去的?谁是掌门?这整个摄灵殿我最大,你敢管我?” 冷寻忽的跪在地上,闷声道:“属下不敢!” 花梓也未瞧他,目不斜视,趾高气昂地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刚走几步便瞧见紫陶迎面走来,花梓一个巧妙转身,轻盈盈款步走向冷寻,满脸堆笑,弯腰将他扶起:“您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凉,又尽是雨水,寒气入侵是这节气最要不得的。” 紫陶此时已走到眼前,花梓见冷寻也已站起身,深深出了口气,讶异道:“紫陶姑娘何时来的?你没事儿说说冷寻,别动不动就下跪,多伤感情。”言罢,她瞧见紫陶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这才安下心来。 紫陶跟白玉曦属同一品种,甚至比白玉曦更加正统,对他们这种人而言,没有表情便是最好的表情。 俗话说的好,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 花梓想,如此说来,行走江湖的最高境界便是,在江湖飘着还不挨刀。 故而,只要不挨刀,面子这东西,能抛之则抛之。 本着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原则,花梓匆匆向后殿走去,决定锻炼锻炼筋骨的同时为日后永不挨刀做准备。 当一个人有了美好的念想,并决定为之努力时,她足下溅起的泥浆都会觉得是世上最美的浪花。 于是,她踏着一路浪花到了后殿,顺着楼梯飞奔下去时,诸人眼中除了憎恶,多了许多惊讶,几日前还穿着荼白长裙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如睥睨蝼蚁的掌门,今日怎么这般邋遢模样。 她眼中的光,清凉凉如泉水映月,当真美极了。 “我叫玉花梓,白玉曦的玉,玉兰花的花,桑梓的梓。”她白色软缎鞋上沾满了污泥,长发挽起,咧嘴一笑,日光将整个青石路铺上一层暖黄。 对面许多人,皆在屋檐下,有耄耋老汉,有正值壮年的汉子,有抱着孩子的女人,或站,或立,或卧,或倚,总之无人行礼。 对此,花梓十分欣慰,对于冷寻动不动便下跪的习惯,她委实消受不起。 所以,众人默默的抗议竟让花梓心情舒畅,更加方便待会儿做个自来熟。 走近一些,能闻到一股腐败的气息,透着丝丝恶臭。难以想象,曾经大殿之上公然反对自己的人们是过着这样的日子,还不如桑国大牢呢。 她把手伸到袖口,掏出两锭银子送到冷寻手中:“出去买些吃的,买些新的被褥,买些新衣服,”她见冷寻接了银子应诺,又忽然拉住他的袖子:“还有,买些农具,再买个拨浪鼓回来。” 冷寻眼中透着怪异,然依旧点头称是。没想到啊,竟能从玉花梓的兜里掏出钱来,这真是破天荒。 花梓挽起袖子,对面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望着她,透着警惕,更有许多人手已按上了腰间的武器。 她不以为意,挽好了袖子叉着腰,朗声道:“今儿来打扫屋子,”她笑眯着眼睛,毫不嫌隙地向前凑了凑,转了个身:“我不大会武功,只会甩两下鞭子,也未带在身上。曾经许多事我已记不得了。日子总要过下去,以后过得好不好,要看我们今日如何做。我不晓得大家为何厌弃我,可既然我做了这个掌门,我就永远都不会厌弃你们,这是我给你们的承诺。” 她没有看到这些人的表情,便弯下腰来,将就近的席子和被褥抱在怀里。 刺鼻的霉味儿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揉揉鼻子,有些羞赧地瞧了眼这些人,让她讶异的是,一直以来的憎恶眼神,似乎已经渐渐淡去,防备也慢慢消除了。 想来,自己再不用如芒在背,再不用活的憋屈又愧疚。 她一向知道生命短暂,她丢了十几年的日子,总不能放弃未来几十年的时光。 她不是多么心怀仁慈,普济天下,她只想过的轻松自在,而掌门之位这般沉重,她要如何过的自在? 只有让摄灵殿所有人都过得自在,自己才会欢喜度日。 她想,人生在世,爱自己总是没有错的。 如此想时,大家已渐渐效仿,陆续将被褥一一搭到门外的木架上。 日光耀目,她眯着眼,笑得如沐春风。 而后狼女和杜卓也跑来帮忙,不多时,屋内一应发霉之物皆置于门前。 花梓挑挑拣拣,将还能用的悬在架上,其余的收拾收拾命人扔掉。 她唤柔儿至身前,叮嘱道:“这些被褥衣物还能用,你同这几个姐姐去后山那河畔把衣服浣洗了罢。” 随后,又挽着袖子,提着裙子带着一干人等将偌大的屋子打扫一新。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三十章章 作主 - 小女有疾 - 莫采 此时太阳已偏西,铺开漫天的云霞似锦。 花梓扬手招呼大家随她上楼,呼啦啦一群人也不知为何便随她而行,她站在最高处,手凭栏杆,遥指西天,大喊一声:“美吗?” 她本想,众人会随之高呼:“美!” 然现实总是满目苍夷的,大家皆默然无声,只余孩子的啼哭,格外刺耳。 花梓挠挠头,当真是蓬头垢面。 她有些尴尬地拍拍身上的灰土,又拍拍手上的灰,方伸手轻抚了抚身边孩子的小脸,那娃子还躺在她娘的怀里,浑身裹着一块破旧粗麻布。 “莫哭莫哭,乖啊,冷寻叔叔给你买拨浪鼓去了。”花梓双眼笑眯成两弯月儿,抬眼望了望孩子的母亲,竟见那母亲泪眼朦胧。 忽而有人高喝一声:“美!美极了!” 随之而来是此起彼伏的声音:“美!”“太美了!” 花梓不晓得为何许多人哭了出来,她不明白这些眼泪代表什么,可她知道,这眼泪绝不是因为憎恶和难过。 自此,她稍稍放下心来,再不用担忧哪天一不小心被谁捅上一刀了,这真是一大喜事。 她转身又望向天边,夕阳余晖漫过发髻,漫过眉梢,漫过睫毛,漫过弯起的唇角,滑落裙角,又染红了鞋子。 美,美极了,太美了! 是夜,月朗风清,整个摄灵殿好似被月华托起,悬于半空。徐徐凉风吹散月光,洒向屋顶,滴落檐角乍碎,一片轻纱曼妙。 狼女坐在屋顶兀自喝酒。 黄昏,她路过一处古树时,隐隐嗅到酒香,翻开土来竟是两坛好酒。 她想,这醇香美味的酒水定是白玉曦埋于此地。 想来他曾经打了自己一巴掌。他嗜酒如命,如今偷他两坛酒,让他捶胸顿足报复一下岂不快哉? 于是,她拎着酒坛便跃上屋顶。趁着月色正好,打算喝个一醉方休。 杜卓寻不到她,却嗅得阵阵酒香,遂飞身直上,立于檐角,见狼女正仰头痛饮,一把夺过酒坛来:“如此喝酒,伤身!” “那你喝!”狼女显然有些醉了,眼角双颊都泛着红晕,在清冷月光下浮出一层暖意。 她仰面躺在黑瓦之上。微眯着眼。 杜卓哭笑不得,他说喝酒伤身,狼女就让自己喝,敢情她巴不得自己有个三长两短死于非命啊? 不就一坛子酒嘛,他仰头便喝了一大口。凛冽的酒香透过月色弥漫开来:“果然好酒!” 狼女忽而望向杜卓,笑得十分暧昧。 杜卓想,她定是醉了。 “你来找我干嘛?”狼女歪着头,把玩着手指,斜倚在月色里,声音里透着少有的柔媚。 杜卓十分惊诧,他一向希望狼女变得温顺可人。而如今真的见到狼女这模样,为什么反倒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想,我该回去了,回桑国。”杜卓端着酒坛,声如蚊蚋,轻飘飘落到屋檐。未被狼女听到。 四下静寂,杜卓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忽而脖颈处一阵黏湿。 他倏然回头,狼女意犹未尽似的舔了下舌头。 他瞪圆了眼睛,僵直着身子。心想,她是不是在梦游? 还是说,她终于发现自己很可口了!? 醉了,定是醉了,他扶着狼女跃下屋檐,朝她房间走去,一路无人。 他忽然觉得热,也不知是狼女的身子热还是自己心里热,腾然热火仿佛从脚底升起直爬发顶。 狼女的手也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在他臀部重重拧了一把,眉梢含情地笑道:“让小爷摸摸!” 杜卓立时抓住她的手,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平素都是他调/戏别人,今儿反倒被女人调/戏了。 可自己怎么有点儿享受这被调/戏的滋味?他摇摇头,这不可能! 他顾不得狼女媚态撩人,拉着她往房里拖,直到把她安顿好,看着她半眯双眼躺在床上,他想,自己也该回房了,而辞别一事,明日再说罢。 于是,他走向门口,这过程中,他有些晕,有些热,不知所在何处。 故而,他走到门口,将门反锁了。 之后,他慢慢走向狼女……此处省去三千字。 月挂柳梢柳条沉,月落柳梢天儿明。 晨曦初露,纱幔缥缈。 杜卓翻了个身,只觉身下有人,他忽的坐起身来,见花梓正悠哉悠哉坐在对面的梨木椅上喝着茶。 他一低头,自己正赤/裸着上身,便急着质问道:“你怎么不知道避嫌,进我房间也不知道敲门?”言罢,忙着四处搜罗衣服。 可中衣却被什么压着,如何都扯不动。 他也急了,一手遮着身子,一手将被子撩起。 狼女只着了个肚/兜,伸了个拦腰,闭着眼睛哼哼道:“花梓,这才几更天啊?” 花梓依然头不抬眼不睁地徐徐应道:“天都大亮喽,还问几更天呢。” 杜卓一把将被子重新压在狼女头上,这才四下瞧了瞧,这哪里是自己房间,明明是狼女的屋子,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只穿上半个袖子的中衣,沮丧地闭了眼睛。 当人们身在噩梦中时,总不会怀疑是梦,之后嗷的一声惨叫从梦中坠入现实。 而现实中的悲剧发生时,人们总要闭上眼,告诉自己这是梦,然后掐自己一把,发现好疼,睁开眼,发现原来不是梦。 杜卓何其幸运,他还没来得及自残,就被狼女的嚎叫惊得睁了眼。 “谁要捂死小爷!?嗷~” 杜卓立时松了手,而狼女刚好挣脱了被子,见到他衣衫不整的模样。 杜卓想,也许自己已经到了英年早逝的日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自己走了,让杜妈妈一个人如何独活。 于是,他仿佛将死之人,甚是殷切地瞧了眼狼女的肚子。希望昨儿晚上一番辛苦劳作能给杜妈妈留下个小孙子或者小孙女。 屋子鸦雀无声。 杜卓思索良久。寻思如何道歉可以显得十分真诚,或许可保一命也未可知。 然未及他开口,忽而听到震天的脚步声。同时,房门被一大坨肉撞开来。柔儿抱着个盆,嚷嚷着:“狼女,你有没有脏衣服需要洗,我一遭儿洗了去。” 她身后还跟着个婆娘,二人冲到榻前,也未在意花梓,盯着衣衫不整坐在床上的杜卓和狼女便是一阵尖叫。 “哐当”一声,柔儿的木盆掉到地上,她双手蒙着眼睛叫的震天动地:“羞死了,羞死了!” 那婆娘倒不甚惊恐。不愧为过来人,她伸直了胳膊指着杜卓的鼻子,厉声喝道:“抓住他,抓住这采花贼!” 几乎是瞬间,柔儿便将杜卓蒙在被子里。而她那千斤坠一般的身躯就压在上面,同时拍了拍手,一副这样就不用害羞了的模样。 杜卓被压得几乎窒息,导致嘴边悬着一句话,如何都说不出,他想说:“我才是被采的花。” 他心中十分悲凉,觉得此话不说出来。死不瞑目。他如何都想不到,临死前完成自己心愿的竟是狼女。 就在他被压得奄奄一息时,听到狼女的声音,如天籁一般响起:“别压死了,今儿小爷睡了他,他就是小爷的人了。小爷得护着自己的花儿不是?柔儿柔儿,你下来,别压死了。” 柔儿瞠目结舌,磨磨蹭蹭从床上下来。 杜卓躺平了身子大口喘气,狼女一边帮他顺气一边笑道:“你放心。小爷不是薄情寡义之人。” 杜卓呼吸顿止,心想,小爷你若薄情寡义一回,小的定然感恩戴德啊。 当然,如何都是保命要紧,故而这话藏在心里没敢说出口,心中眼泪直流,脸上还要故作幸福状,含情脉脉。 他想,打发了旁人,才好找个机会同狼女好好商定才是。 杜卓正忙着穿衣,却见一直不声不响的花梓豁然起身,“杜卓,你随我出来!” 他也不敢多言语,只盼着早点儿摆脱这尴尬局面,便手忙脚乱穿着衣服,一边又望着花梓跨出门的身影应着:“稍候,我马上就来!” 斜倚玉栏,花梓侧眸望着天边薄云,头顶铺成大片紫藤萝,在晨曦中泛着光晕,星星点点的光亮在她裙摆上跳跃。 她听到杜卓的脚步声,回眸含笑,微一扬手,绣在领口的兰花在光斑映照下随着身子摆动忽明忽暗,仿佛活了似的。 杜卓不得不承认这场景极其赏心悦目,然之后发生的事情,让他了解,但凡十分美丽的,都含剧毒,实例:一、竹叶青。二、玉花梓。 许久之后,他还清晰记得花梓笑靥如花地拍着他的肩,一开口便没给他说话的余地。 “杜卓你看,我把狼女当妹妹一般无二,你跟她既然有了夫妻之实,就要行夫妻之礼,这是一个男人应该承担的,除非你不想做男人。若你不想做男人,我同勿语商量商量送你入宫做个宫人。你若还想继续做男人,那你可就必须娶了狼女,是入宫还是娶妻,你说了算。 若选择入宫,那就当今儿这事儿与你无关。若你选择娶妻,那长姐如母,我就给狼女做了主,将她许配给你。要说委屈,着实是委屈了狼女,实在是无奈之举。娶妻不能没聘礼,我贵为摄灵殿掌门,狼女为摄灵殿掌门之女,你这礼若轻了,便是轻视我摄灵殿,谁敢轻视我摄灵殿,”花梓忽而目露凶光,眼神完全效仿白玉曦,十分骇人,杜卓周身一抖,后退两步,只听花梓咬牙切齿念出三个字:“必诛之!”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三十一章章 晚宴 - 小女有疾 - 莫采 就在杜卓觉得已然没有活路时,花梓又立时笑意盈盈:“这礼若重了,那是最好。别说你如何孑然一身,囊中空空,拿不出像样的彩礼。那么大的嫣红楼,明儿我就让勿语下令拆了封条,直接把地契给我,就当做彩礼。你不要这么诧异地望着我,我要的彩礼有多重,狼女在我心里便有多重,这,是我爱她的方式。” 确定她已走远,杜卓学着她笑眯眯的样子,捏着嗓子道:“这,是你爱钱的方式!” 他为此事介怀许久,总觉着狼女跟错了主子,被卖了都不晓得。 可每每想要劝狼女弃了花梓,他都不敢开口,怕被狼女咬死。故而,只好试探性地问道:“我看花梓对你也不怎么样,你为什么死心眼儿偏要跟着她?” 他还记着狼女那一刻的笑容,温暖如春,是少见的恬然和煦:“我能让她变成狼,她能让我变成人。” 杜卓听不太懂,也未深究,他总想知道些狼女的过往,可她似乎不愿提起。 而可能晓得这些的花梓又全然没了记忆,这让杜卓十分担心,生怕婚后生出个狼崽子。 哎?不对,谁说要娶她了? 他想,与狼女相守一生,白头偕老,首先要歪曲自己对美的认知,这是极其艰巨而漫长的事情。 等他能够以丑为美,估计已然白发苍苍。 就此问题,他寻花梓商量过,觉得不该耽误狼女的大好青春。 而花梓只说了一句话,他便改变了想法,认为这事儿也不是那么艰巨,也不是那么漫长。花梓说:“那我得了空,送你入宫吧。” 三日的时间,冷寻就快马加鞭将一应物品购置齐全,一一摆在花梓面前。 她一一询问。记录开支,心中暗暗计较,等白玉曦回来定要让他把这笔银子还给自己。 她又仔细数了数摄灵殿人数,刚好三十五人。除去嗷嗷待哺的孩子,剩余三十三人,她将前殿空置厢房尽量挪腾出来,将一应人等安置完毕,又寻了个厨艺好的,做了一桌子菜。 暮色四合,夜色阑珊。 眼前是冰冷的地面,冰冷的柱子,她望着眼前奢华的屋宇中央,坐着三十多个饥肠辘辘。贫困的几乎衣不蔽体的人们,十分别扭。 再看到桌上飘香的菜肴,还真是一点儿不别扭。 她想,或许,白玉曦还是需要自己的。那么,自己就有了理由继续留在他身边,以除了妻子以外的身份。 几步走到桌前,见那三十多人已是瞪圆了眼睛盯着桌上的菜,却没有一人动筷。 柔儿的口水已经直垂三千尺了。 花梓眼珠滴溜滴溜转了一圈,尚未落座便俯身拾起个外焦里嫩的鸡腿举得老高。 众人目光灼灼,循着那鸡腿。仿佛喷出火来。 花梓立于桌前,高昂着头颅,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这!是鸡腿!” “……” 花梓见众人眼神复杂,露出个神秘莫测的笑容,微微合眼。又忽然睁大双眼高声道:“如果养许多鸡,日后我们就有吃不完的鸡腿!” 众人咽了咽口水,隐约察觉到这顿饭不会轻易吃到口中,并且这忍耐的过程将十分漫长。 果不其然,花梓忽然抬腿。站到椅子上,高举着鸡腿开始了滔滔不绝的演说。 “求人不如求己,偌大一个摄灵殿,我诸多门人,怎会贫困至此,皆是他白玉曦的过错。因他自私自利携思茗私……奔……我的意思是,他自私自利,擅自离开摄灵殿游玩,不懂得因材施教,不懂得人尽其用,让大家委屈至此。日后,我定要光大门楣,不求武功第一,但求富贵无敌!” 如此一番慷慨激昂之后,众人投来期盼的眼光,渴望她就此落座,并顺利举箸而食,否则,掌门不动筷,他们不敢逾越。 “大家可同意我的想法?”花梓一声询问,四座皆是响应之声,其间掺杂肚子叫声咕噜咕噜不尽其数。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好,我们来分配任务,谁会耕种?起立……” “……” “谁会养蚕?” “……” “谁会打铁?” “……” 天色沉沉,阴云将月亮团团遮住,瞧不见半点儿月华,屋内灯火辉煌,众人只觉得门口的两个灯笼看起来仿佛是八个,围成一个圈,不住摇晃。 真真是饿迷糊了。 此时已过去两个时辰,花梓终于将每个人的工作都安排妥当,只待翌日旭日东升时,协力打造她心目中新的摄灵殿。 “掌……掌门,可以吃饭了吗?” 柔儿声如蚊蚋,为民请命。 室内顿时一片死寂,鸦雀无声,三十多双充满渴望的眸子死死盯着花梓的嘴巴,渴望听到一声令下:吃吧。 “咕噜”不知是谁的肚子不争气,又叫了一声。 花梓眯起双眼,笑的如花似月:“大家都饿了,空肚子吃冷的会生病。狼女,去,把菜端到厨房热热,”言罢,转头望着眼神即将涣散的众人温柔劝慰道:“我们再等会儿,我还不太饿,来,我们继续商讨明日之事。” 后来提及此事,大壮总是极其骄傲地握起拳头:“我摄灵殿众人皆是有骨气的,那日桌上,未见一人落泪,足以看出我等灵魂之刚毅,无坚不摧!” 是日深夜,众人酒足饭饱,柔儿拍着肚子坐在角落里垂头丧气。 大壮凑过去笑道:“你不一向贪吃?怎么吃饱了还满面愁容的?” 此时窗外已翩然飘起沙沙细雨,顺着格子窗零星落到脚边。 柔儿瑟缩着身子,望了眼窗外的一片漆黑,撅着嘴巴声音沮丧低迷:“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长得这么胖,这么丑,没有人会娶我。就我这模样,简直给摄灵殿抹黑。” 大壮坐到她身旁,倚着墙壁,任由细雨落在脸上,微醺的双颊泛着桃色,在雨水轻抚下感觉一阵清凉。 他本就骨瘦如柴,此时穿着破衣烂衫,更显得形容枯槁,只那双眼睛还隐隐泛着锐利的光芒。 他嘴里叼着个草棍儿,剔了剔牙,嘿嘿一笑:“不知道自己是谁又咋了?活的自在不就得了?你担心嫁不出去,那我是不是要担心娶不到媳妇儿?你这丫头,就别瞎想了,摄灵殿要没了你,还真会少了许多乐趣,哈哈……” 他举起酒壶又喝了一大口,呛得连连咳嗽。 柔儿感动之余,见他呛到,举起拳头便拍向大壮后背,随着一声惨叫,经诊断,大壮轻微骨裂! 细雨凄迷,夜色浓重,断壁残垣,静静躺在雨夜里。 黄豆般的火光透过雨幕,挣扎着飘摇不定,将墙角一隅之地铺陈出黯淡的光影。 荒芜的栈道杂草丛生,了无人烟。白玉曦就坐于灯下,兀自一人。 不多时,雨幕中跑来个汉子,赤/裸着上身,满身酒气经了雨水消去大半。 白玉曦一撩黑衣,避过他溅起的污泥雨水。 那汉子阴鸷着脸,颇有些不满,距白玉曦不远处,寻了个遮雨的地儿便卧下了。 “你是赵老三?” 话音未落,寒意四起,那汉子抬头时,白玉曦已站在他眼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眼中透着凶煞之气。 那汉子微微一凛,随即露出个无赖的笑容,言语里还透着半分酒意:“你认得大爷?” 手起刀落,颈上细细一道血痕,赵老三瘫软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一动不动了。 风雨飘摇,不远处的叶子发出簌簌轻响。白玉曦戴上斗笠,望了眼无边夜幕,低声叹道:“可以回家了!” 而此时,花梓正喝的酩酊大醉,瘫坐在桌旁。 狼女寸步不离守在一旁,杜卓也喝的烂醉如泥。 “你!”花梓推开狼女,一把抓住杜卓的胳膊,指甲深深嵌在他手臂上,杜卓嗷的一嗓子喊出来。 花梓拎着个鸡腿塞到他口中,又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问你,谁是你此生挚爱?” 杜卓一把抓住狼女,吐出鸡腿,深情款款:“我杜卓!这辈子……就是狼女的人了!” 他心中有个声音盘桓不去:服从……服从……服从…… “你若让她受了半点儿委屈……”花梓忽而眸子里泛着冷光,吓得杜卓冷汗直流。 狼女紧紧握着杜卓的手,悄声道:“别怕,小爷会护着你。” 花梓忽而松了手,一扬胳膊高声喊道:“蚕宝宝什么季节吐丝啊?雪球都瘦了!再这样下去外面的草都变成石头了,那钱怎么都花不完,白玉曦他一定是跟思茗私奔了!把他们浸猪笼,泡在酱油缸里!” 狼女将目光从花梓身上移开,轻轻拍拍杜卓的手,郑重其事道:“你安全了。” 忽然,花梓安静下来,踉跄着出了门,麻布衣衫在月光下泛着粗糙的光芒,仿佛漫天星子凝了光芒挥洒而下,泼了一身的璀璨。 夜晚的石凳寒意砭人,凉意仿佛游蛇,蔓延全身,透凉了心房,只有耳畔最后一丝酒醉的热度消散而去,花梓抱起石桌上的白狐,两行眼泪便悄无声息落了下来。 遥遥望去,夜幕无际,天下苍茫,她想,自己到底还是丢了他。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三十二章章 美人 - 小女有疾 - 莫采 “曦哥哥!” 一声轻唤传来,白玉曦在雨中驻足。 这称呼,这声音,久违了。 仿佛让他朦胧中又瞧见当初那个偷包子的小姑娘,脏兮兮的小脸,破烂的衣服,满脸的惊恐,还有不谙世事的懵懂。 “你怎么在这里?”白玉曦侧身,见思茗立于一棵树下,一袭黑衣大半淋了雨水,浸在夜色里看不太清楚。 “这有什么奇怪的?从小到大,我不一直跟着你吗?”思茗的笑有些冷。 白玉曦褪去斗笠,递到思茗手中,只看了她一眼,便要离去。 斗笠落入水洼,激起大片水花,思茗嘶声力竭喊道:“为什么?” 雨夜静诡,豁然一声嘶吼,显得格外凄厉绝然。 她踏着一路泥花,深一脚浅一脚追上白玉曦从背后一把抱住他,喃喃道:“我是你的什么人?” “妹妹。”这回答不假思索,且不含情绪。 “那玉花梓呢?”思茗的声音有些颤抖,依然带着丝丝仇恨,透着冰冷,在雨水中蔓延,盘旋,遮住了眼前的路。 “未过门的妻子。”依然是冰冷冷的,却毫不犹豫。 思茗终于松开手来,踉跄着退了一步,祈求似的问道:“若没有她,我会是你的什么人?” 白玉曦坚挺的脊背就在眼前,而思茗却再也不敢靠上去。 她知道,若她想,白玉曦的脊背永远可以为妹妹留下一个温暖的倚靠。 然而,她不要,这倚靠不是她所期盼的幸福。 “在我心里,一直当你是妹妹,即便你做错了事,依然是我妹妹,”白玉曦行了几步又停下来。难得放柔了声音:“若哪日你放下了,就回来罢。” 思茗忽而笑起来,声音愈加尖锐凄厉。 一道闪电撕裂远处的黑暗,仿佛要将大地生生扯成两半。 待她止了笑声。白玉曦走了两步,却听到她阴阳怪气自言自语:“是否要告诉她,义父是怎么死的。是否要让她想起来呢?” 白玉曦顿了顿,忽而转身,仰首睥睨着思茗扭曲的容颜,轻蔑地哼了一声:“你可以试试,大不了鱼死网破!” 这次,他转身离去,再没有半点儿迟疑。思茗高声喊道:“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声音淹没在浓稠的夜色里,稀释在漫天细雨里。 只余硕大的斗笠。斜斜躺在水洼里,早已满是泥浆。 思茗奋力踩到斗笠上,任由竹篾刺伤脚踝,泥浆又溅到伤口上,直到斗笠破烂不堪。她方跪在地上失声恸哭! 一路披星戴月,白玉曦快马加鞭,一刻也未停歇。 他必须赶在思茗前头站在花梓面前,守着摄灵殿,守着玉花梓。 当百晓生告诉他花梓为悦灵陷害,被赵老三污了身子,所有所有的不解顿时明了。 她的胆怯。自卑,恐惧,不舍,还有执着地不离开。 白玉曦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怎样的,细雨撒上眉梢鬓角,勾起的嘴角是幸福的泉水融了微微苦涩。他想,玉花梓的苦难应该结束了,早该结束了! 这一切都该由自己亲手结束,因为自己是她未来的丈夫。 雨势渐大,大滴大滴的雨点打在身上。浸透衣衫。 忽然,如黑云压顶而流星似雨,四周皆是暗器锋芒。 白玉曦拔剑勒马,将密密麻麻的飞镖一一击落。 而此时,黑压压十几个黑衣人已逼近眼前,空气中游荡着怪异的味道。 他坐下高头大马似也察觉异样,扬蹄嘶鸣,后腿却被突袭黑衣人生生斩断。 白玉曦飞身向前,只觉的意识有些模糊,疲乏无力,隐约听到尖锐的笑声,不阴不阳,诡异凛然。 白玉曦知道招了暗算,且对方下作的用了迷药,瞧那架势,刀刀毙命,显然是不想留他活口了。 他屏气凝神,奋力朝林子外面逃去,身上挨了数刀却也不甚清楚,只觉得身子愈加冰冷,意识愈加混沌。 直至再无力气,闭眼前却感觉被人腾空拎起。 耳畔呼啸的晨风是最后的记忆,其间夹杂着思茗的笑容,义父的笑容,最终化成花梓的笑,花梓的眼泪,花梓皱眉的样子,花梓撅着嘴巴计较钱财的模样,花梓睡熟了的模样…… …… 日贯中天,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白玉曦微微睁眼,午时灼目的阳光刺得他下意识欲抬手遮阳,然肩膀传来一阵剧痛,他方清醒过来。 自己那日雨夜是何其狼狈,如今还活着真是万幸。 他微动了动身子,痛感伴着无力感蔓延开来。 他想,若这会儿就这么死了,玉花梓定会以为自己同思茗私奔了,然后喝醉了便躲起来啜泣一阵子,那真是让人死的不安生。 想到此,他竟舒展眉头,微微笑了下。 “啊!” 门口传来一声惊呼,白玉曦斜眼眄向门口,见花勿语正站在那里端着个木盆。 她瞪圆了眼睛嚷嚷道:“你竟然会笑!” 此话一出,白玉曦的脸上瞬间蒙了层黑雾。 他这才四下打量,瞧着四周并不是皇宫,也不是云梦泽,只是一间小竹屋。 透过窗子,隐约可见一片碧绿竹坞,清风拂过,竹影绰绰。 此时花勿语端着盆进了屋子,白玉曦瞧见门外站着两个老人,正是竹翁和鬼老太,二人不知在争吵着什么,终了竹翁摇摇头,给鬼老太行了个大礼,笑得温文尔雅。 他盯着屋顶悬着的各式草药,开口问道:“谁救了我?” 花勿语愣了一愣,黑亮亮的眼睛滴流滴流转了两圈,故作玄虚道:“救你之人可是云梦泽第一美人,待会儿她回来,你就知道了。”言罢,兀自咯咯笑起来,紧接着就笑个不停,继而蹲在地上笑得直哆嗦,公主仪态尽失。 白玉曦斜睨着蹲在地上的花勿语,满面黑云,不禁怀疑她是否贪嘴吃错了房梁上的什么草药。 难得花勿语在他发火前,勉强站起身来边笑边出了屋子。 她前脚刚出去,鬼老太便黑着个脸进了竹屋。 白玉曦越过鬼老太冒着黑烟的模样,瞧见竹翁在门外无奈地叹了口气,朝着白玉曦歉意一笑,十分儒雅。 白玉曦隐隐觉得不安,空气里弥漫着危险的味道,而自己似乎瞬间化成了一个硕大的出气筒。 可他怎能露出怯意? 作为冷酷、傲娇、腹黑的男主人公,必须保持惯有的从容和冷然表情,他说:“前……” “辈”字还未出口,一阵剧痛钻心刺骨,朦胧间他又瞥见竹翁那张歉意的脸上又添了三分歉意,同时,剧痛又添了三分。 白玉曦闭上眼睛,发誓此生再不想见到竹翁那张“温暖人心”的邪恶脸庞了。 至始至终,鬼老太都阴沉着脸,一语不发。 换完药,她扯着纱布使劲儿一勒,白玉曦顿时疼得胳膊失了知觉,碰巧这会儿花勿语进门。 “啊!” 一声惊呼,她有些紧张地看着白玉曦,喃喃道:“原来,原来这么黑的脸也可以变得煞白啊!” 白玉曦不禁心中感慨,今日方知何为虎落平阳被犬欺,于是盯着鬼老太,咬牙切齿道:“谢前辈!”他话未说完,鬼老太便白了他一眼,摇摆着枯槁的身子,一瘸一拐晃出了门去了。 竹翁再次歉疚地望了白玉曦一眼,便追着鬼老太出了院子。 忽然,白玉曦觉得玉花梓其实很温柔。 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较之竹翁,自己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竹叶尖悬着夜雨,悄然滴落,清晰可闻。 这竹林地处郊外,清幽僻静,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这地方他并不陌生,当初为了治疗花梓的眼疾,他可是在这地方差点儿丢了小命。 他隐约记得自己路上遭人下毒暗杀,此刻看来是被人所救,是谁出手相助还不得而知。 能突出那群狠辣黑衣人的包围绝非易事,不是花勿语能做到的,而鬼老太和竹翁也不太可能。 花勿语说是云梦泽第一美人,他虽没什么爱美之心,却心生好奇,无论如何,这“多谢”二字是必不可少的,此乃救命之恩,不比寻常。忽然,他希望玉花梓在身边,知道有个绝色美人救了自己,不知那小妮子会不会气的哇啦乱叫。 想着想着,他嘴角微微弯起,就那么一直微笑着。花勿语看得痴了,原来白玉曦笑起来是这个样子的,好像比所有人的笑容更纯粹,更真实。 并未让他期许多久,美人便翩然而至了。 花勿语立时掩面笑着出了房间。 美人巧目流盼,斜了花勿语一眼,并未言语,瞧见白玉曦正直直望着她,竟有些无所适从。 一袭水色青纱在阳光下荡漾轻扬,隐约可见曼妙身姿。 她以纱遮面,让人瞧不见容颜,只露出一双眸子深邃且微微有些慌乱,长发垂腰只简单系了个水色发带,没有半点儿饰物,也没有半分媚态,只清凌凌站在那里,还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只是,让白玉曦汗颜,这美人颀长身姿竟是他可望不可即的,不禁庆幸自己是躺在床上,而不是站在她旁边,否则比个女人还要矮上一些,可真就要丢人了。 “可是姑娘救了在下?”白玉曦面色稍稍和缓,不再如刚刚那般惨白。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三十三章 致富 - 小女有疾 - 莫采 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清香,混着竹叶的味道,清雅淡然,透过窗外可见几缕薄云,遮了日头,飘下一层淡淡的影子,将窗棱勾勒出细小的花纹。 白玉曦手扶卧榻,撑着身子勉强坐了起来,伤口隐隐作痛,他只微微皱了皱眉。 美人白了他一眼! 白玉曦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生平首次被人如此蔑视,然这人偏偏又对自己有救命之恩。 如何都要压住火气,总不能以怨报德。 他面部微微抽搐,勉强扯出个和颜悦色的表情继续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美人又白了他一眼! 白玉曦捏紧了拳头,终于选择了沉默。 美人走到他身旁,垂着眸子瞧了他半晌,默然无语地离开了。 白玉曦望着她的背影,偷偷白了她一眼! 他大伤未愈,身子虚弱,借着晴好的日头,恍恍惚惚又睡了过去,这一觉便睡到月贯中天。 醒来之时,月光已经白晃晃铺到了床脚。 郊外的穹顶总是格外澄澈,他无暇睡意,出了门。 隔壁传来鬼老太的鼾声,在静诡的夜晚格外突兀。 竹林的夜色依旧如初,不远处偶有几声狼嚎,白玉曦不禁皱了皱眉。想到那晚与上百头恶狼的戮战,白玉曦的眼中依然会蒙上一层阴影。 他轻功极好,即便有伤在身,走起路来依旧悄然无声。 不远处的泉声渐渐清晰,他放慢了步子,仰望漫天月华,微微勾起嘴角,白玉曦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对笑容这般熟稔。似乎这全要谢谢那个摄灵殿的小妮子啊。 及近水声,他听到有人交谈,便止了步。正犹豫是否偷听,十分欣慰地,在对话中他听到了花梓的名字,故而托花梓的福。偷听这件事进行的心安理得。 他透过岩石缝隙,瞧见一男一女的背影。 女的白日里见过,是号称云梦泽第一美人的救命恩人。 那衣着好似男人的,正是云梦泽掌门叶姝。 “师兄,你还是改不了这性子,简直胡闹。”叶姝语气里微微透着责备之意,却语气和缓,大有无可奈何的味道。 白玉曦一惊,她那句师兄是称对面那美人吧?由此细细回想那美人的举止眼神身材,忽然明白过来。先是讶然,随后紧紧抓着手边的岩石,终于忍住没有笑出声来。 “我也是无法,那些阴阳怪气的死太监,功夫不赖。将我那一身氅衣弄的七零八落的,勿语就近给我偷了两套衣服,不想都是女装,我只好乔装了。”萧叶醉满脸委屈,白玉曦又死死抓住岩石。 “我说的不是你乔装,是说你怎由着性子把勿语带出宫!”叶姝满脸无可奈何,然不等萧叶醉应声。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月光下,她侧眸,竟是少女般的娇俏可人,萧叶醉微微一愣,这样的叶姝,好久不见。 叶姝并未察觉萧叶醉的怔忡出神。兀自笑着说:“你也真是的,向竹翁讨身衣服不就行了,竟整日穿成这样,别说,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萧叶醉一把抓住叶姝的手。她微微一怔,脸上微微浮现愠怒,用力甩开手,皱紧了眉头,一瞬间,笑意全无。 沉默片刻,叶姝沉着嗓音冷然道:“我也不放心花梓,你去摄灵殿瞧瞧也好。至于长公主,我带她回宫。”言罢,不容置喙似的扭头便走。 这果断还当真对得起云梦泽掌门这头衔。 萧叶醉默默站在月光下,形容清冷,水声不绝于耳,他心中空空,望着叶姝渐行渐远地火红身影,终于只是露出个自嘲似的笑容。 白玉曦感慨,这当真是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好戏啊。 他唏嘘片刻,心中思索,自己只是偶然无意间窥见这一幕,并非刻意偷听偷看,只因谈话涉及自己未过门的媳妇,本着一颗爱妻之心,必须小小关注一下她二人的交谈。 至于谈话涉及花梓的话题少之又少,那本不是自己能预见的。 所以,他得出结论,自己断不是喜好偷窥扯是非之人,而是体贴妻子的好夫君。 如此一想,心中豁然开朗,不禁重重舒了口气。 萧叶醉忽然扭过头来喝问道:“谁!?” 白玉曦被捉个正着,倒也从容不迫,缓缓从岩石后走出来,忍俊不禁道:“恩人,是我!” 萧叶醉嘴角一抖,转过身去,一溜的轻功用的脚下生风。 白玉曦急忙很是体贴地嚷嚷道:“萧姑娘慢些,小心摔着!” 待萧叶醉没了踪影,白玉曦忽而警觉,自己怎么跟花梓愈发相像了,总有一种不被揍就难受的样子。 他摇摇头,觉的如此下去,简直是条不归路。 经此一事,直至白玉曦伤势痊愈,再也未见过萧叶醉的影子,花勿语同叶姝也不知去了哪里。 这几日不知竹翁哪里惹了鬼老太,两人整日里别扭着,白玉曦觉的,若继续耽搁下去,刚刚痊愈的自己定会被鬼老太折腾出什么绝症不可,遂找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简单辞别。 走出不远,他隐约还听到竹翁说:“瞧,把人家小曦折腾走了,再生气你拿谁出气?” 白玉曦听到此话,先是打了个冷颤,而后觉着自己的决定十分明智,此地着实不宜久留。 …… 距竹林十里外,叶姝望着花勿语。 阳光格外耀眼,大片光晕让人忍不住想倚着树干闭目凝神。 花勿语就站在树下,树叶的影子在她眉梢画了一朵若隐若现的花儿,随着风儿微微摇晃。 她稍一低头,皱了眉,那花儿便别上鬓角,埋在乌发里。 半晌,叶姝厉声道:“你可还记得?你是长公主!” 花勿语忽而抬头,冷冷望过去,扬眉展颜间,直望到天空尽头:“你可还记得?你是臣子!” 叶姝眸子微微一抖,握紧了拳头,杏目圆睁,却如何都看不清花勿语眼中的东西,末了,她终于垂手俯身行礼低声应到:“臣知罪!” 花勿语皱了皱眉,终于一挥衣袖,倏然转身。 刚迈两步,叶姝立时拦住她去路,只言片语也好,然她只是沉默与花勿语对峙着。 终于,花勿语露出个笑容,声音清清泠泠,再没有半点儿戾气:“幸好,你我,还不是君臣。” 叶姝紧抿着嘴唇,遥遥望向远山青岱,深深吸了口气,声音里是不容置疑的坚持:“哪怕这天塌了,我也会守着你!” 花勿语拉住她的手,眨巴眨巴大眼睛,笑出两弯小酒窝:“只怕,最后我还得守着你呐,”她顿了顿,又眯着眼睛,弯起嘴角,声音里透着蜜汁似的甜:“我愿意守着你!只有我可以守着你!” 天气一日比一日热起来,各大门派弟子也日日慵懒,唐老摇摇君儿的肩膀。 唐君儿眯着眼睛嚷嚷道:“春困秋乏,春困,春困,夏眠,夏眠……”气的唐老将君儿袖筒里一应银钱搜刮一空。 而摄灵殿内却热火朝天,忙得不亦乐乎――在玉花梓掌门的逼迫下,展开了集体大生产运动。 “再如此下去,小……小女……命不久矣!”语毕,柔儿直直躺到田地旁,激起千层土。在灼热的阳光下揉成一团烟雾,几乎将她掩埋。 花梓双手叉腰,微一低头,瞧见满头大汗的柔儿紧闭双目,状似晕厥,忙嚷嚷道:“狼女,狼女,快,把我的银针取来,再不针灸,柔儿就当真活不成了!” 狼女正要开启四脚着地狂奔模式,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转头瞧见柔儿连滚带爬从土堆里站起身来擦了擦额上硕大的汗珠嚷嚷着:“我没事,没事,十分康健,毋须掌门动针……” “你!你这定是回光返照,你莫怕,我玉花梓的针灸之术,江湖闻名,能起死回生,延年益寿,我这就让狼女取针,你莫怕!”花梓扬手又要吩咐狼女。 柔儿脸上的汗珠一颗接着一颗,最后都要连成一条线了。 她左顾右盼,手足无措,终于不知如何是好,见大壮从旁边经过,一把抓住他的腰,猛一用力,将他举过头顶,几乎流下泪来,声音颤抖着说:“掌门,我真的……依然健壮,无须针灸!” 大壮被突如其来的抓举吓得瞪圆了眼睛,张牙舞爪,连声嚷嚷着:“放手!你放手!你要干嘛?!” 花梓观察许久,见柔儿确然无甚大碍,方拍着她浑厚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守着你们这帮娇弱的家伙,我真该将针随身带着!” 柔弱?她那还叫柔弱?众人大哗。 柔儿皱巴着脸,一扭身,迎来数道愤恨的目光。 大家心中默然祈祷大病小病都离自己远远的,心中喟然悲叹:“这万一得个什么不碍事的小病,终了也得让掌门灸成绝症,那多冤啊!” 临床案例可参照胡大夫。 花梓站在李叔身边喜笑颜开,伸手指着远处忙碌的门人,十分宽慰:“您瞧,日后我摄灵殿定会富甲一方!” 李叔正要开口,花梓已跑到泉水旁去舀水了。 李叔摇摇头,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想,玉花梓这样快乐,老掌门应该泉下有知了吧。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三十四章 秉““公” - 小女有疾 - 莫采 放眼望去,这偌大的旷野已被分割殆尽,铁匠铺,丝绸坊,瓷窑,田地……应有尽有,若不是人数尚少,简直就像个小镇了。 不得不承认,这一团喜气洋洋较之过往几年的死气沉沉让整个摄灵殿当真笼罩了一层改过自新的正派气息。 自此摄灵殿从钻研武学秘术自然转型为以发展经济为主打,其繁华程度渐渐不啻云梦泽之富饶丰盈。 当然,这些都是花梓闲暇之时的憧憬和筹划。 她时常想,若某日她将摄灵殿发展壮大,最终垄断各大产业,是否要与云梦泽的丝织业一争雌雄呢? 她想想萧老太太,想想叶姝,终于摇摇头,不禁暗叹:若云梦泽只有萧叶醉一个人该多好,若只有他一个人,就可以肆无忌惮将云梦泽发展成摄灵殿旗下一个分支门派,年年朝贡。 到时她定要搜刮丝绸千匹,萧叶醉公子墨宝万卷…… 将这许多钱财做成个大厨房,让白玉曦每日里做些好吃的,大家聚到一起尝遍各色美食…… 再建一间精致的别院,做狼女和杜卓的府邸,在里头放养许多动物供狼女猎捕,给狼女当口粮,当然,杜卓也可以算作口粮中的一个…… 为紫陶准备一套鞭子锁链,手铐脚镣,用以虐/待冷寻,当然,这也是为了冷寻好,毕竟,对此,他似乎十分享受…… 还有姐姐,还有勿语,还有柔儿,还有许多门人…… 她正想的津津有味,却听到狼女一声嚎叫,遂放下手中的水瓢,朝狼女跑去。 晌午已过,日头却依旧耀目,晒得大地若蒸笼一般。叫人透不过气。 狼女就抓着杜卓的肩膀,双目几乎喷出火来。 难得的,杜卓目光没有丝毫躲闪,花梓不禁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勇士。在直面生不如死的生活时,敢于做出死的觉悟。 花梓想,门人和谐相处是一个门派稳固发展的保证,只有和睦友爱,才能共同劳作而效率飞升,故而万不要引起什么不快才好。 她上前一把拉住狼女,语重心长劝慰道:“狼女狼女,你别这样,杜卓的肉肯定不好吃!” 狼女微微一愣,杜卓则瞪圆了眼睛。心中忽而有种担忧,总觉着自己在未来某日里终究会被狼女给吃了。 想来自己真是枉费投胎做了一回人类,结果最终死法跟公螳螂似的,被媳妇给吃了,这是多么憋屈的一辈子。 杜卓如此思索着。猛然后退,大喝一声:“绝不可以!” “什么不可以?”花梓站到狼女身旁,以示二人处于统一战线,力求将杜卓的逆骨折断在萌芽里。 她见杜卓不言语,又转头望着狼女问道:“你怎又开始嚎叫了?虽说这旷野无人,可咱们摄灵殿不是还养了许多的鸡鸭牲畜吗?听着狼嚎它们惶惶终日还如何吃食休息?吃不好睡不好,还怎么长肉?不长肉。咱们吃什么啊?你这脾气也改改,万不要动不动就吼叫,杜卓他也不容易,这些日子冷寻忙着往外头跑卖东西,撂下许多活计,我还合计着让杜卓来做。若被你吓出个好歹,我去哪找这样好的劳动力……” 花梓还欲絮叨下去,狼女就已然承受不住,连忙认错道歉,抓着花梓的手。头点的拨浪鼓似的:“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嚎了。”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们来说说,因为何事争执?掌门我定会秉公处理。”花梓徐徐坐下在田边一大石头上,优雅地翘起二郎腿,随手拾起个草棍儿,开始剔牙。 晨起本不该吃肉的,果然塞牙塞了一上午。 这都怪柔儿,去厨房偷吃被花梓发现,望望柔儿健硕的身子,花梓一把抢过她手上的鸡腿便塞到自己口中,囫囵责怪道:“掌门都是为了你好!” 此时杜卓忽地挺起胸脯,正欲开口,狼女一把推开他,看着花梓义正言辞:“小爷睡了他,他就是小爷的人,做了小爷的人,他还整日里四处张望盯着别的女人!小爷岂能饶他!” 花梓略一歪头,盯着杜卓,露出个冰天寒地的笑容,霎时让周围凉爽许多还平添了阴风阵阵:“如此看来,杜公子是当真不把我摄灵殿放在眼里了!狼女啊,杜公子的肉或许会十分可口呢,至于我,少他这么个劳动力也不妨事,若哪天他忽然不见了,放心,我玉花梓绝不会追究。” 狼女挠挠头,有些不甚明白。 杜卓倒是反应激烈,面目扭曲,眼眶通红,仿似老了十岁的模样,哽咽道:“掌门!你问问她,我都盯着哪些个女人了?” 花梓转头望向狼女,狼女伸手指着柔儿,大声吼道:“她!” 花梓抽动着嘴角望向柔儿,柔儿正红着脸,扭动着肥硕的身子,那一低头的温柔,像极了一个大水缸不胜凉水的娇羞。 一缕轻风来的十分应景,携了几片浮云将日头遮了个严严实实,格外又送来三分清爽。 花梓吐了小草棍儿,放下二郎腿,瑟缩着肩膀做出一副淑女状,打了个极为夸张的冷颤柔声道:“这天,莫是要下雨了?大家都去忙吧,我去收衣服!” 杜卓伸着脖子呼喊着:“掌门!您不是说要秉公处理吗?怎么跑了?”然任他内心如何高唱‘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花梓还是眨眼间便溜得无影无踪了。 又一阵轻风拂过,带走那几片浮云,阳光普照,今日晴,偶尔多云。 整个摄灵殿,李叔最为年长,然身子骨格外硬朗。 平日里,花梓从不差遣李叔做事,然无论是锻造、养蚕、种地还是烧瓷,亦或门人生出什么口角纠纷,哪里出了岔子,找到李叔,定能给你处理的妥妥当当。 一应门人对他也格外敬重,日子久了,花梓觉着,在门人眼中,最为尊贵的便是李叔,其次白玉曦,自己这个掌门反而排到了第三。 然再一思索,能排进前三甲,也是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儿。 日子一天天过去,虽说手头的银钱日渐充足,摄灵殿大小事务也逐日步入正轨,井井有条,毋须她过多操心,然白玉曦依然杳无音信。 她曾问过李叔,李叔只拱手言说自己并不晓得白公子去了哪里。 她托腮望着窗外日渐昏黄的日光,觉着一日一日过的竟是这般无趣。 每日里太阳东升西落,每日里赚钱劳作。白玉曦的样子,几乎在脑海里晃过几千遍,然盼来盼去,他还是不见踪影。 当然,这不是最可气的,最可气的是,思茗也不见踪影。 她想,他说过他会娶自己,摄灵殿是两个人的家,总有一日他会回来。 只要他回来就好,哪怕他带着思茗和他们的娃子一同回来也好。 若真的带着思茗和他们的娃子回来,那时再将他门规处置打上几十大板,逐出师门,最后断绝关系也不迟啊。 心思阴暗些有时也是好事,例如花梓,看到白玉曦和思茗双双站在眼前时,心中没有半点儿醋意,反而十分宽慰地舒了一口气,叹道:“还好,没有带着娃子!” 白玉曦回来时,花梓跟柔儿正跪在水边侧着身子洗头发。 夕阳尽退,天地间笼着一片淡青色,泉水清冽,洒在头上脸上,划过肌肤,揉碎了一身的疲惫和燥热,丝丝缕缕都是沁人心脾的凉爽。 “玉花梓!” 花梓先是一愣,也许是白玉曦很少这样唤她的名字,也许是许久未曾听过他的声音,待她反应过来,白玉曦已走到她身后。 就像大朵大朵的牡丹顷刻绽放,花梓的笑意霎那蔓延开来,转头,起身,长发扬起,在身侧划出一道长弧,带着清泠泠的泉水,直铺上白玉曦的额头。 白玉曦眯着双眼,抬手将眼周的水珠尽数拭去。 望着白玉曦湿淋淋的鬓角,滴着水的下颚,花梓眨巴眨巴眼睛,咬着嘴唇,笑容僵在那里,一时无所适从。 他离开这许多日子,未曾想竟是这样相见。 “玉花梓。” 这次,白玉曦的声音竟透着几分喜悦和柔柔的暖意,如丝如缕仿佛触手可及,他上前一步,将她拥在怀里,细语喃喃:“我回来了。” 花梓滴水的长发将他黧黑的长袍浸个通透。 许久,他才放手。 花梓抬头,这才瞧见他身后的思茗,正死死盯着自己,目光里有说不清的情绪。 她不愿望着思茗恶狠狠的目光,遂重又望向白玉曦,喜笑颜开:“还好,没有带着你们的娃子回来。” 白玉曦霎时沉下脸来,花梓想想,这话也着实有些煞风景,万一他俩某个患了不孕不育,自己这会儿岂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揭人伤疤吗? 柔儿偷偷扯了扯花梓衣角,悄声道:“掌门,怀胎要好久呢,他俩私奔还不到半年呢。” 花梓用力点点头,低语道:“说的在理。” 白玉曦合上双眸,心中思量,自己真是不自持。面对玉花梓,太过和颜悦色最后总会让自己受伤,比如,肺胀气,胃胀气,胸闷气短……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三十五章 接风 - 小女有疾 - 莫采 是夜,月朗风清。 花梓流着口水,美其名曰为白玉曦接风洗尘,言说要摆上两大桌酒席。 原本空旷的草野被修成平整的草坪,两侧垂柳成荫,月光借着柳条滑落地面,铺成一地银白。 白日里的炙热消散一空。 清风送爽,繁星碧水。 花梓大开双臂,闭上双目,深深吸了口气,将一日的燥热尽数散去,这才望着白玉曦,声音很是殷切地说道:“食材我已叫人备好,你且去厨房大展身手吧。” 这句话,她几乎是流着口水说完的,只差没发出“噗噗噗”的声音了。 白玉曦望着她那不行不行了的模样,心中喟然感叹:“到底是谁给谁接风洗尘?” “……有那么重要么?”花梓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儿不想样儿啊。 “你为何不问我这些日子去了哪里?”白玉曦负手而立,望着远处大片的农田和一个个小作坊,烧瓷的,打铁的,配药的,织布的,还真是一应俱全。 要说赚钱这事儿,白玉曦还真是不得不甘拜下风。 他忽然觉得,自己曾十分对不住这一众门人。义父过世,他拿了钱财带花梓出走,扔下他们食不果腹。 想到自己此时也是一贫如洗,心中才稍稍宽慰,勉强也算与门人共患难了嘛。 花梓侧目,笑容有些模糊:“你能回来就好。至于去了哪里,我也没奢求你能告诉我。毕竟,那是你和……思茗的事。” “为什么不奢求?又为什么是我和思茗的事?”白玉曦继续追问。 花梓见他丝毫没有去厨房的意思,想着不可再跟他纠缠下去,否则闹僵了晚上就吃不上好吃的,就要苦了肚子了,遂找个借口准备开溜:“我去水边洗点菜,你去忙罢。”一句话,把他支到厨房去。 后来花梓想到这事儿。总扼腕感叹,白玉曦这么沉得住气是如何做到的? 若换了她玉花梓,定会拉住自己嚷嚷着:“悦灵的事儿我知道了,赵老三让我杀了。我给你报仇了,怎么样?感觉爽不爽?快来感谢我,别的也不用,多给点银子就成!” 可白玉曦望着她的背影,默默无言放她去洗菜了。 后来问及此事,白玉曦想也未想便应道:“若变得同你一样,我还活不活了?” 花梓认真思索许久,点头应诺:“也是,若哪日你忽然变成女人,定然无法承受。”白玉曦张了张嘴。终于什么话也没说出来,抿着嘴巴走开了。 那夜月色极好,两桌酒席承着月光,喜乐融融。 可是,还未开席。思茗便气冲冲跑来质问:“我埋在后院树下那坛子酒谁偷了去?” 黑色长纱在月下泛着冷光,衬得思茗肌肤似雪,微蹙的眉头透着愠怒,将一朵梅花钿几乎揉碎在月色里。 四周一片静寂,大家面面相觑。 半晌,狼女有些难堪地支吾道:“许是我和杜卓给喝了,我鼻子灵。那日闻得一阵酒香,就从树下泥土里挖出坛好酒……” 又是一阵静默,花梓忽然‘噗嗤’笑出声来:“你俩就是喝了那坛酒,才天雷勾动地火……” 杜卓愤恨地一扭头,狼女倒是没有丝毫尴尬之色,只重重点了点头。理所应当似的应到:“许是这样的。” 花梓倏然盯着思茗,脱口道:“原本你想给谁喝那酒啊?” 本能似的,思茗和花梓同时盯住了白玉曦。 白玉曦依旧面无表情,好似与己无关。 花梓便又望向思茗,见思茗正盯着白玉曦。霞飞双颊,咬着嘴唇,眉头越皱越紧。忽然,思茗忽然触到花梓的目光,气急败坏嚷嚷道:“玉花梓你休得胡言乱语!” 花梓头一歪,有些莫名其妙:“我说什么了?” 思茗指着花梓的鼻子,声音急促:“你……你住嘴!” 似乎还要说什么,然终究不知如何解释,思茗气的一跺脚,扭身便跑的没了踪影。 白玉曦身子斜斜靠在椅子上,品了口茶,慢条斯理,声音拉的老长:“你说了……天~雷~勾~动~地~火~。敢问掌门,是何意思?” 四周一片唏嘘。 花梓脑袋嗡的一声,开始寻思要装病当场晕厥,还是假装没听到招呼大家来吃饭。 是装傻充愣说自己随口胡言,还是把白玉曦拉出去打上几十个板子,治其对掌门不敬之罪。 正思索间,却听狼女挠着脑袋喃喃道:“不甚明白,可听这意思,大约是说那日喝了酒,我把杜卓给睡了!” “噗”白玉曦一口茶险些喷到桌子上。 杜卓瞠目结舌,在众人投来同情目光之前,以手遮目,转身撞到柳树干,直想钻到树干里,这辈子再也不出来。 他不是狐狸精钻不进柳树洞,故而更坎坷的命运在等着他。 在刚刚狼女举例说明何为天雷勾动地火之后,花梓朝她投去一个赞许而感激的目光,并立时表现自己知恩图报的一面。 她坐到白玉曦和李叔身边,煞有介事地商量道:“这狼女与杜卓既已两情相悦,就挑个日子把他二人婚事办了罢。” 李叔和白玉曦皆不言语,杜卓急了,也顾不得脸面,几步上前,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这终身大事,不可草率决定,家母尚在,不可……” 他话未说完,花梓已站起身,转身拉着狼女的手,眼中闪着泪光儿,叹道:“我如何舍得?可女大当嫁,无可奈何。更何况,你二人又阴差阳错有了夫妻之实。所以,我再舍不得,也要给你做这个主。杜卓也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娶到我的狼女,将来,他若对你有二心,或是让你受半点委屈,莫说我摄灵殿,就是云梦泽,也断饶不了他!” 听了花梓一席话,杜卓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只能希冀于狼女,谁知,狼女竟反握住花梓的手轻轻拍了拍,劝慰道:“别担心,他不敢将我怎样。” 白玉曦侧目瞧了瞧花梓阴恻恻的脸,心中一凛,默默感叹,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这妮子成长不少,只是,这成长的方向有些偏颇。 然这都无妨,日后慢慢调/教罢。 他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个意味深长地笑容,声音慵懒:“玉花梓,你我二人的婚事也一同举行了罢!” “万万不可!”李叔豁然起身,死死盯着白玉曦,见他无动于衷,遂将目光投向玉花梓。 一应门人都惊在那里鸦雀无声,一时针落可闻。 花梓正直直望着白玉曦,月光洒在她眼睛里,映着白玉曦淡然无痕的脸庞。 他放下茶杯,望向玉花梓,眉眼间都是温柔缱绻,悄然无声。 花梓从未觉着白玉曦像今晚这样长得如此好看,比南宫云笙好看,比沐冷尘好看,甚至比萧叶醉还要好看,比任何人都要好看。 浸在月色里,像个优雅的文人,又像个一身傲骨的将军。 在自己仅有的短暂记忆里,他从未消失过,从未离开过。 他从不多言,总是默默承受。 他从不轻允诺言,却让自己举步维艰的日子日渐明朗,从一个无亲无故的瞎子,到如今双眸明亮,可以任性的日日望着蓝天白云旷野无垠,从被人追杀,到一次次死里逃生,从孤单迷茫,到如今拥有这一众门人。 如今,他说他要娶自己,她望着他浸在月光里的样子,就是自己想要的幸福,她无比确认,这短暂的记忆便是她的一生,她要的幸福就在对面。 她永远不会忘了,白玉曦对自己说:“玉花梓,你我二人的婚事也一同办了罢!” 他说的这样理所应当,好像本来就该如此,好似上辈子就约定好了似的。 风将柳条扬起,拂过一缕杜鹃花香,吹散了她眼中闪烁的悸动。 心中一动,委屈像泛滥的河水一层一层从心底几乎漫上眼眶,他怎会知道?他所认为的理所当然,再不是那美好的样子。 花梓倏然转身,向大殿后山跑去。 白玉曦慌忙起身追了过去。 柳树的阴影将思茗一袭长裙遮去大半,她死死抓着树干,指甲划开树皮,慢慢沁出血来,将老树干染上骇人的血渍。 她慢慢抬起衣袖,拼命去擦额上的梅花钿,直到眉宇间一片赤红,一滴眼泪倏然滑落脸庞,映着一轮圆月,眨眼摔个粉身碎骨。 此时正是春末夏初,后山的杜鹃花开的格外早,团团簇簇竟一水儿皆是艳丽的胭脂红。 白玉曦瞧见花梓就蹲在花丛里。 透过繁密的花叶,隐隐约约能瞧见她乌黑的长发将她团团包裹。 “你怎么了?” 他的轻功果然更加厉害了,花梓未听到丝毫脚步声,他却已近身前。 她低着头,看到白玉曦黧黑色的马靴,踩在几片柔软的血红花瓣上,不禁心中一阵触痛,竟忍不住微微颤动。 她要如何说她不爱他,她又如何说她未动心,她短短的记忆染了污浊的过往,不堪回首,无法言说。 白玉曦站在那里,不离开也不说话,花梓终于也未敢抬头看他的表情。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李叔 - 小女有疾 - 莫采 少顷,花梓听到衣料摩擦的簌簌声,微微抬头,白玉曦已蹲在眼前,比她高出半个头,盯着她的眼里竟透着几分难过。 “委屈吗?”他微微侧目,抬手攀上一朵嫣红杜鹃,稍一用力,花落枝头,落于掌心。 他探手乌发间,将花斜斜插于花梓耳畔。 她没有哭,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白玉曦,只怕一不小心,眼眶再包不住泪水。 “未能护你周全,你可怪我?”他声音透着清冷,发丝在她耳畔划过,将那乌发间的牡丹遮了半边容颜。 炙热的唇贴上她冰凉的额头,只轻轻一吻,便锁了一生。 花梓盯着他的眼,环抱双膝,麻布长裙盖住半个脚面,在地上铺成小小一片云朵。 怯生生地,她声音有些颤抖:“你是说……?” 蓦然无言,白玉曦抚上她的长发:“有些事,我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许多事,你不必放在心上,你只要记着,我信你,这就足够。” 花梓望着白玉曦柔情似水的笑容,终于闭上眼睛,直直扑到白玉曦的怀里,嚎啕大哭。 直到汗水淋淋,掌心也沁出汗来,已是月色浓重。 水声依旧,大团幽幽暗香携着夜的清冷,盈盈绕绕。 白玉曦紧了紧氅衣,将花梓裹了个严实。 待哭声渐止,白玉曦眉头舒展,轻声问道:“可想好了?是否愿做我白玉曦的妻子?” 清风流水花叶低语,白月繁星芳草萋萋,她想,这定是她此生最美的时光,总要柔声应允,许下相携终老,一世白头的诺言,这一刻,够自己回味一辈子了吧。 她心里暗暗思量。准备抬起头,望着他的眼,指尖触上他微凉的面庞,含情脉脉。喃喃细语:“我一直都愿意。” 然正欲开口,却听“咕噜”一声。 她懵然起身,双手下意识捂住肚子,气急败坏,一不小心竟脱口而出:“这该死的肚子!” 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懊恼也买不来后悔药,这不争气的肚子加一张口没遮拦的嘴,生生将这好气氛破坏殆尽,还平添了许多尴尬。 花梓不禁悲叹:“这一刻。还真是够我回味一辈子了!” 后她与白玉曦约定,此事不可说与他人。 白玉曦在玉花梓的逼迫下伸出小指拉钩,约定若此事透露出去,白玉曦就要学三声狗叫。 然翌日清晨,此事在摄灵殿就已传的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待她找到白玉曦质问时,他竟附在她耳边吐着热气,声音透着魅惑,连着说了三个字:“汪,汪,汪。” 花梓面红心跳,整个人都着了火似的迅速逃出房间。跑到泉水旁,一边捧着泉水洗脸降火,一边哀叹此生遇着白玉曦算是跳进火坑毁了自己一世英名且永无翻身之日。 思及此,她忽然将湿漉漉的双手蒙在脸上,笑嘻嘻地自语道:“但是我愿意啊,我就是愿意。就是愿意……” “你愿意什么?” 白玉曦慢悠悠的声音带着寒气仿佛让泉水结了冰。 花梓愣在那里半晌,直想钻到河里顺流而下飘到哪里算哪里。 事后第二日,李叔便找到白玉曦。 久旱未雨,是夜阴云密布,空气凝着水气。让人不由心中愉悦。 李叔站在梨木门前,瞥见内室烛光昏暗。 许久,天地间淅淅沥沥飘起小雨,细密清冷,落在他斑白的胡须眉梢,若露水未晰,少顷,肩头便湿成一片氤氲暗蓝。 他皱着眉头,脸上已是沟壑丛生。 自打老掌门离世,李叔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个春秋,若不是因着玉花梓,他早已投缳自缢随老掌门而去了。 “李叔,进来吧,雨夜天凉。”白玉曦冷冷的声音透过细雨,让李叔收了思绪,半佝偻的身子微微一动。 “吱呀”一声门响,李叔推门而入。 白玉曦端坐紫檀椅,竟颇有些老掌门的风范,只是多了许多阴鸷孤僻的味道。 李叔一早就知道,白玉曦成不了王者,他太过任性,受不得权势的束缚。 “李叔,”说话间,白玉曦已站起身,负手而立,四目相对,他凛然道:“玉花梓,我娶定了!” “白玉曦!你这是乱伦!”李叔几近嘶吼,他捏紧了拳头,有些微微颤栗。 细雨飘遥,随风飘进屋子,冷风裹着湿气在李叔脚边铺上一层稀薄的寒气。 烛光借着晚风跳了几跳,白玉曦投在墙上的影子随之微微晃动,他不急不缓,掏出腰间的埙轻轻搽拭,嘲讽似的笑道:“义父离世,可并未让您借着玉花梓谋划所谓的大事,你不允许我保护她,难不成是为了利用她?” “白玉曦!”李叔目眦欲裂,一拳砸上身边梁柱,耳畔霎时传来梁木碎裂的声音,一道裂痕赫然蔓延,如蛇蜿蜒:“除非你踏着老朽的尸身,否则,绝不许你娶玉花梓为妻。” 说话间,白玉曦已至眼前,只眨眼的功夫,剑锋已抵上李叔的咽喉,几丝细雨,让泠泠剑光染了凛然寒气。 李叔大惊失色,他如何也想不到,白玉曦的武功突飞猛进,到如今变幻莫测,自己竟无法招架。 他死死瞪着白玉曦,似要从他眼中探寻一二。 白玉曦哂然一笑,瞳孔迅速收缩,李叔有所警觉,倏然后退。 白玉曦的剑却并未追过去。 “玉花梓,我娶定了!”不由分说,白玉曦收剑入鞘,声音透着三分冷傲三分讥讽:“慢走不送!” 李叔终于未再说话,深深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离去。 细密的雨丝萦绕心头,李叔一路竟是老泪纵横,浑浑噩噩,不知不觉便到了老掌门墓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染了雨水的泥土散发着潮湿的味道,他双手伏地。疯了似的磕头,连磕了十几个,终于呜咽出声:“李卫无能!李卫无能!李卫无能啊!生不能尽忠,死不能报国。如今,公主也护不住了,奴才活着还有何用处?不若一死!” 他拔出腰间短刀,正欲抹上喉咙,忽然手腕吃痛,“哐当”一声,短刀落地。 李叔慌忙四望,却见思茗款款走来…… …… 飘了一夜细雨,翌日也未停歇,打落一地杜鹃花瓣红若云霞。 傍晚时分。雨霁天晴。 花梓立于杜鹃花前,扯扯白玉曦衣袂,极为向往地喃喃道:“今儿这花真好看,要不,那日夜里的情景。咱们重来一次吧。”言罢,竟满眼水波潋滟地忘了眼白玉曦,不待他回答,便跑去花丛间蹲在地上,环抱双膝,将长发铺开包裹着自己。 然等了半天也不见白玉曦上前,花梓有些急了。嚷嚷道:“白玉曦,你干嘛呢?” 无人回应,一片寂静无声。 花梓小心翼翼悄悄回头,生怕弄乱了长发,然身后空空如也,除了大片大片杜鹃花。没有半个人影儿,这才站起身,撅着嘴巴抱怨着:“不解风情的木头疙瘩!” 花梓就此事责问白玉曦时,他正在瓷窑摆弄那些瓶瓶罐罐。 通体雪白的小瓷瓶摆成一排,釉色刚好。晶莹细腻,白玉曦正举着其中一个细细端详。 黧黑大氅衬得瓷瓶愈加莹白明净。 他听到脚步声,一抬头,正对上花梓愠怒的目光,他竟是一脸茫然无辜的样子。 花梓瞧着他那模样,深深吸了口气,正欲开口,他却抢先问道:“快嫁人的姑娘,就不能稳重些?” “那你这快娶我的男人,怎么扔我一人在后山?”花梓气急败坏,一屁股坐在桌边石凳上,端起桌上茶壶,倒了半天也未见一滴茶水。 夕阳悬在天边,柔光染红半边云霞,旷野丛林,田间阡陌,铺就一片暖黄。 花梓背朝夕阳,瞪了白玉曦一眼。 他放下手中的小瓷瓶,沐着夕阳,坐到对面,似笑非笑道:“这都是为你着想,若我变得同你一样蠢,那日后谁来照顾你?” 这话乍一听,仿似一股暖流涌上心房,花梓正体会温馨,然细细品味,却觉得好似哪里不对。 待她回过味儿来,白玉曦却溜得无影无踪。 她只好兀自站在那里感叹自己命途多舛,红颜薄命。 经常的,花梓会忘了自己已经毁容了这码子事儿,将自己归于红颜这个行列中去。 待花梓再次找到白玉曦,他正站在厨房手捧一本兵书,指导柔儿做菜。 花梓一拍梁柱,大怒责问道:“辱骂掌门,该当何罪?” 柔儿在一旁吓得抖了三抖,导致花梓拍案造成的震动仿佛足足增了三倍。 白玉曦却依旧纹丝未动,泰然自若,少顷,他抬起头,徐徐问道:“你我二人婚事,你可定好了日子?” 听了这话,刚刚还满腔怒火的玉花梓,立时换上笑颜如花,凑到跟前笑眯眯道:“夫君说了算。” 柔儿望着玉花梓极为失望地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叹道:“色字头上一把刀,难堪重任,难堪重任啊!” 花梓很是赞同地点点头,握住白玉曦的手,悉心教导道:“柔儿说的极是,你我大婚之后,你定要安分守己,不可出外寻花问柳,否则,怎堪重任,如何做我摄灵殿掌门之夫?” 白玉曦垂首无语。 花梓分明瞧见他的笑容,久久也未散去。 这让花梓不由心悸,回想过往,白玉曦每每笑容一闪而逝,她都会遭遇点儿或大或小的灾难。 如今白玉曦笑起来没完,自己这辈子是不是要毁了!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三十七章章 落红 - 小女有疾 - 莫采 是日夜里,花梓便化身俊杰,十分识时务地端着两壶美酒推开白玉曦房门。 酒水香浓让人瞬间没了脾气,花梓就那么笑容可掬地坐在桌旁,白玉曦则盘膝坐在床上闭目凝神。 花梓正思索他在修炼什么神功大法,就看到他缓缓睁开眼,面无表情质问道:“为何不敲门?” “怕扰了您清修。”花梓态度极为恭谨。 “那你找我何事?”白玉曦终于下床,盯着那两壶美酒抿了抿唇,花梓看在眼里乐在心上,忙上前执壶为他斟了一杯,送到他眼前。 白玉曦目光微微闪烁,轻咳了声,伸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今儿白日里我胡言乱语什么掌门之夫,你莫要当真,莫要在意,玩笑话,玩笑话……”玉花梓又执壶为他将酒杯满上,笑的跟杜鹃花开似的。 “我从未当真。”白玉曦又是一饮而尽。 花梓觉着自己简直是天才,对于白玉曦,一百个绝世佳人也不及一壶美酒。要说自己是个吃货,那白玉曦就是个“喝货”? 她想,对自己而言,白玉曦就是天下,那如何成为天下霸主?只需一壶美酒,故而心中暗叹:酒壶在手,天下我有! “那你今日一直笑个不停,不是在筹划什么阴谋?”花梓再次填满白玉曦的酒杯,算计着,一个问题一杯酒。 这节奏乱不得,到时白玉曦两壶美酒下了肚,定不会再与她为难了。 然万万没想到,最后是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还赔的满心欢喜,折的心甘情愿。 该问的都问了,该确定的都确定了。 花梓想,白玉曦喝了酒,该不会因白日里那点儿小事儿为难她了。这会儿两个酒壶已是空空如也。 这好酒之所以好,除了味美香甜,更是因为它能让千杯不醉的人喝上十杯便萌生醉意。 花梓瞧着白玉曦坐在桌旁只手扶额,睡着了一般。便欲悄然离去,谁知刚行至门口,便听咣当一声。 她回眸转身,见白玉曦摔倒在地上,还努力挣扎,欲攀上座椅,爬起来继续不醉不归似的。 一阵冷风吹过,她终于还是懊恼的关了房门,将准备带走的空酒壶放到地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白玉曦身前。拉着他的胳膊,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拖到床上。 正欲离开,忽然太阳穴一阵刺痛。 花梓忽而想起,似乎有些时日没有吃药了,遂伸手探入袖筒。 她一向药不离身。因这头疼病犯了当真似万箭穿心,疼的人喘不过气。摸到药瓶,正要取药,白玉曦忽然攀上她的肩膀,伸手抢过药瓶,醉眼朦胧地望着她冷冷一笑:“竟敢背着我吃糖!” 花梓伸手去夺,却后继无力。 白玉曦将药瓶背到身后。花梓额上颈上已沁出汗来,疼痛一阵强过一阵,她有些支撑不住,一头栽到白玉曦肩上。 她努力保持清醒,伸手去抢他背后的药瓶,最终却抓了个空。 “白玉曦。你……你把药给我!”花梓闭上眼睛,按着太阳穴,强撑着睁开双眸,却见白玉曦口中衔着个药丸,笑眯眯望着她。全然没了平日的阴鸷冷酷。 按理,花梓应是十分羞涩又无奈地俯身吻上白玉曦的唇,顺道吃了他衔在唇齿间的药丸。 可花梓自觉是个十分彪悍的女子,头痛欲裂之时也能拼尽全力捏住白玉曦的下巴,她当真这么做了,他也吃痛张口,那药丸就真的顺利落到花梓手中。 花梓目光灼灼望着手中药丸,正要扔入口中,谁知白玉曦一扬胳膊,翻了个身,胳膊刚好打在花梓小心翼翼捧着药丸的手。 那药丸眨眼间就飞到床上,没了踪影,药瓶也不知被白玉曦扔到何处。 花梓疼得几欲咬舌自尽,最后终于还是翻身到了床上,她清楚看到那药丸是飞到被褥间,怎会遍寻不到。 又一阵钻心刺痛,她紧闭了双眼,待她再睁眼时,白玉曦一双眸子正死死盯着她,嘴里还衔着个药丸。 花梓脑中一阵晕眩,心中不禁咒骂这该死的白玉曦,趁人之危,竟趁她头疼发作骑她头上,不对,是骑到她身上……这还不如骑到头上呢。 她拼尽全力想要挣脱,然白玉曦死死抓着她的双手,俯身覆上她的唇,那药丸就滑入她口中。 花梓急急将药丸吞下,忽然口中一阵温柔缱/绻,像春日里薄冰乍融,卷着冬日里的寒凉刺骨,携着夏日里的烈焰灼灼。 她脑中一片空白,倏然瞪圆了眼睛,白玉曦的眸子就在眼前,那般近,长长的睫毛仿佛触到她的面庞……于是,她连忙闭上双眸,心中喃喃自语:“这是梦,这是梦,这是梦……” 之后的日子里,白玉曦常常盯着她重复相同的话:“虽然那天我醉了,可我确定,你并未晕过去!” 而花梓也每每盯着白玉曦的眸子重复相同的答复:“酒后乱性,趁人之危,如今还来个死不认账,真是有辱门风!” 她虽是这样说着,然心中却十分欢喜。 那幸福的滋味,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切而美好。 那日睁眼之时,已是翌日清晨,她香汗淋漓,心中想着这头疼病真能要了人命,往日里只是头疼欲裂,这次为何全身酸疼,难不成病情加重,殃及全身了? 抬眼望望四周,觉得十分陌生又有些熟悉。 忽然花梓好像想到了什么,她瞪圆了眼睛,慢慢侧过头,却发现白玉曦正单手撑头躺在她身旁,一双眸子明晃晃盯着她的脸,嘴角还衔着三分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她闭上眼微微一笑,轻声自语道:“玉花梓,你真是元气过剩,竟在一场春梦里做了另一场春梦,真是不嫌累得慌!” 言罢转过身去,背对着白玉曦,十分自信地伸手攀上自己的大腿,用力一拧! “啊――!” 这一声喊的撕心裂肺,白玉曦猛然从身后搂住她,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压低了声音忍着笑意:“你想把所有人都喊来?” 花梓立时闭紧了嘴巴,忽然悲从中来。 想来自己还不一定是不是白玉曦的天下呢,他就已然成了她这片天下的霸主了! 花梓缓缓转过头来,颇有些怨恨地望着白玉曦,见他只是不慌不忙向后退了退,依然笑的如沐春风,花梓不禁怒从中来,压低了声音怨毒地问道:“你就没有丝毫愧疚之心?!” “你早晚是我的妻,这辈子都逃不掉,我为何愧疚?”白玉曦坐直了身子,花梓立时扭过身去,伸手摸索床上的衣物,再不理会他,忽然想到什么,她有些难过。 或许,该有愧疚之心的是自己罢。 一个不完整的自己,有何资格让他怀揣愧疚之心? 费了好大力气才穿好衣物,白玉曦那双眼睛一直盯着她,似笑非笑。 花梓恼羞成怒却最终没有怒成功,只是悄无声息地摸索着,正欲下床,却忽然瞥见床褥上一片血红。 花梓慢慢掀开里侧的被子,映入眼帘是杜鹃花似的一片嫣红。 她转头望向白玉曦,喃喃道:“我落红了。” 白玉曦歪着头,挑高了眉毛仿佛不太明白似的,急的花梓一手拉住白玉曦的胳膊,一手指着褥子上的血红,连声嚷嚷着:“你看啊,你看,我落红了!我落红了!我落红了啊!” 白玉曦拉过她的手,笑的温温柔柔:“你大惊小怪什么?” 玉花梓望着白玉曦的眼,忽然就哭了,一头扎在他怀里,呜咽许久方哽咽道:“我……我生怕不能给你一个……一个干干净净的自己!” 白玉曦轻轻扶着她乌黑的长发,皱着鼻子嗅了嗅,闷声道:“你这一身臭汗,还真是应该洗洗了!” 花梓一把推开他,撅着嘴巴不说话,忽然又落下泪来。 白玉曦有些怕了,正要解释,花梓又噗嗤笑出声来,转头看了看褥子,低声喃喃道:“我真的落红了。” 这下白玉曦真的怕了,摸摸花梓的额头一脸紧张地自语:“是不是疯了?” 待平静下来,花梓十分庆幸,自己一阵大呼小叫却没有招来围观。 想想白玉曦这样的黑煞神,很难有人愿意靠近他的房间罢。 然小心为上,她捧着衣服蹑手蹑脚向门口走去,白玉曦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摇摇头。 许是过于小心,花梓直直盯着房门,只盼着快点儿逃出这屋子,却未曾想,昨日那空酒壶空酒杯就摆在门口的地上…… 一个趔趄,一阵哐啷乱想,一声惊呼,花梓径直撞开房门,险些摔在地上,幸好抓住门闩,这才站稳了身子。 正默默庆幸,却隐隐觉得不安。 她忽的抬头,眼前至少十几个人,眨眼工夫四散奔逃,片刻便没了踪影,只有柔儿跑在最后被花梓一把拉住。 久久的沉默过后,柔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那模样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埋进泥土里。 花梓笑意盈盈抚摸着柔儿浑圆滚熟的大脑袋,声音像中了毒似的骇人:“你们偷听多久了?” 柔儿颤抖着抬头,眼中藏着许多懊悔和愧疚。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三十八章章 备婚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蹲在地上,眯起双眼,拍拍柔儿宽厚的背,安抚道:“实话实说就好,我玉花梓一向以德服人,不愿动用刑罚。” “从……从你大喊啊――的那一声就……” 门廊后面,一众从犯听了柔儿的回答立时捶胸顿足,只恨没能在她开口前一棒子把她敲晕。 花梓扶额,一声悲鸣,临终之人似得哀叹道:“这几日,我都不想进食了,你们都随我一同绝食罢!” 转头望向房间,白玉曦笑的幸灾乐祸,花梓十二分地确定,白玉曦定是一早儿就知道门口有人。 此事让花梓十分怨念,一连两日对他视而不见。 直至第三日,摄灵殿门前多了一排小桑树。 天地一片淡青笼罩,晨光微露,叶尖花瓣悬着点点露珠,裹着一层一层清清爽爽的气息。 花梓一向习惯晨起,在日头还未升起时,呼吸清凉的空气,感受那一刻的宁静。 通常的,玉花梓呼吸了新鲜空气,待到日头升起,她会折回房间,睡个回笼觉,直至日上三竿,睡的不亦乐乎。 足下是绵长的阶梯,她垂眸遥遥望去,白玉曦就站在长阶的另一端,身后一排矮小的桑树在晨风中轻轻摇落一地露水。 花梓一溜小碎步,急急下了阶梯,拉着白玉曦的袖子,声音雀跃像晨起的鸟儿:“哪弄的这些桑树?” 白玉曦转身摆弄摆弄桑树叶子,泰然自若,答非所问:“为了庆贺某人落红……” 花梓忽然有种冲动,想抽出腰间的鞭子将他勒死,就地分尸掩埋,刚好当作小桑树的肥料。 然思前想后,觉着他若死了,自己年纪轻轻便要守寡,为了逞一时之快。毁了自己一辈子还真是不值。 后花梓与狼女聊天,言说:“若不是怕自己守寡,早就一鞭子杀了白玉曦了!” 狼女却极为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语气极为轻蔑:“口是心非。舍不得就说舍不得!” 花梓极是诧异地望着狼女,心中腾然一阵忧伤,想来在感情之事上,自己还真是不及狼女十分之一的霸气。 花梓本是想,即便不勒死他也要抽他一顿,虽然打不过他。 然刚摸上腰间长鞭,却隐约从他袖口看到似有包扎的伤口,她上前,一把撩开他的衣袖。 伤口不大,因纱布只粗略缠了三层。也未有多少鲜血渗出。 “谁伤了你?”花梓愤恨地望着白玉曦,急急问道:“可是被思茗挠的?” 白玉曦终于忍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垂下衣袖,冷冷道:“修剪枝叶不小心伤到的。” 花梓似乎还是不放心,嘱咐道:“她若与你为难。你告诉我便是,我这鞭子可不是吃素的。”言罢,抽出鞭子朝地上一甩。 “咔吧”,一根桑叶枝应声落地。 白玉曦愣了片刻,颤抖着拾起地上的枝叶,转身正欲为这小桑树报仇雪恨,却发现花梓早就脚底抹油溜得没了影儿。 自此。每日清晨,花梓呼吸了新鲜空气后都会给这一排小桑树浇浇水,或修修枝桠,照顾得无微不至。 白玉曦望着她摆弄树枝的样子十分欣慰道:“我知道你喜欢桑树。” 花梓却回过头来,极是认真的纠正道:“我不是喜欢桑树,我只是喜欢吃桑葚。” 白玉曦不禁扼腕。想来自己何苦日夜兼程弄来这许多小树苗,不若待桑葚成熟的节气为她买上几箩筐了。 玉花梓又忽然回眸,笑的喜气洋洋:“可这桑葚,还是自家树上结的最好吃。” 白玉曦望着花梓单薄的肩,忽然不自觉张开双臂。势欲从身后“赏”她一个拥抱,然胳膊还停在半空,花梓便忽而转身,盯着他僵在那里的双臂,诧异问道:“你在给我运功?” 于是,白玉曦放下双臂,百无聊赖应道:“许久不曾杀人,臂膀有些发麻,活动活动筋骨而已。” 后来狼女观察白玉曦与花梓的相处模式,绘出一套循环图。 大概意思十分清晰,通常情况下,花梓会无缘无故给白玉曦一巴掌,然后未等对方发火,及时给白玉曦个大甜枣,然后再给白玉曦一巴掌,直到白玉曦生出些许杀人的念头,花梓才会立时逃个无影无踪。 简而言之: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再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白玉曦怒火中烧,玉花梓落荒而逃。 大婚之日定在六月下旬,近日花梓未曾见过思茗,觉得耳清目明,十分惬意。 然而李叔也不在,这让花梓有些着慌,时常询问白玉曦李叔去了哪里。 白玉曦说李叔出外办事,许是过些日子便回来。 花梓放不下心,白玉曦却有些恼了:“不需你操心!”言罢,震袖而去。 花梓不禁自语道:“脾气若不改改,我便不嫁给你了!” 白玉曦忽然推门又折了回来,阴森森问道:“刚刚你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花梓如是说。 大婚需着钗钿礼衣,红男绿女。 六月下旬正是炎炎夏日,花梓不堪燥热,与白玉曦商议,婚礼从简,礼服事宜皆交由她自己安排。 难得的,白玉曦竟什么也没说,便点头应允了,直到后来手捧礼服,他才晓得,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大一次失误。 一切进展得井然有序,摄灵殿一派喜气洋洋。 凝馨匆匆赶来时,身边只有冷寻一人。没有冷寻,凝馨是进不得厄境的。 然南宫云笙为何不在? 花梓左顾右盼寻不到人便望着凝馨略苍白的脸庞问道:“姐夫呢?” 与此同时,晏国之都,月华皎皎。飞檐斗拱,花木成荫,宫灯铺成一路柔光缱绻。 南宫云笙死死盯着南宫傲的眼,南宫傲垂首而立,捏紧的拳头咯吱作响。 就在两个月前,南宫云笙携凝馨回到晏国时,已是重峦叠翠。水秀山青。 云笙牵着玉凝馨的手行至府邸。 进门却见南宫傲端坐堂中,云笙和凝馨慌忙行礼,南宫傲也未说话,只阴沉着脸盯着堂下二人。半晌,怒声喝到:“回宫!” 待南宫傲离去,云笙掸掸身上尘土,竟笑的十分欢喜:“若说王兄,也并非那般不近人情,”见凝馨未出声,又似笑非笑道:“原本还以为,他会将我二人关进大牢,严刑拷打,强行拆散……” 凝馨终于“噗嗤”一声笑出来。轻轻推了下南宫云笙。 他向后晃了三晃,直直倒在梨木椅上,煞有介事惊叹道:“姑娘内力竟如此浑厚,在下佩服,佩服!” 管家笑着摇摇头。识趣地带着一众丫鬟退了出去。 “你又跟我贫,”凝馨寻了个椅子坐下,单手托腮:“往日,你可不是这样的。” 云笙这才坐直了身子,含情脉脉望着凝馨,柔声道:“只要你开心,我这广睿王拼了性命也值得!” “若要我开心。你非得拼上性命,那我一辈子不开心又何妨?”凝馨忽而垂下眼眸,又侧过头去,望着窗外怔忡出神,云笙看不见她眼中雾水朦胧,像化不开的大雪纷飞。 五日后。凝馨兀自在家,南宫傲推门而入,没有随从,白龙鱼服。 凝馨听到门声,也未回眸。继续摆弄桌上一盆小小兰花,轻声问道:“云笙,你来瞧,这兰花活过来了。” 许久,身后没有半点动静,她回身却见南宫傲孑然立于桌旁,颀长身姿透着帝王特有的威严,让凝馨不寒而栗。 “兰花不益睡眠!”南宫傲声音有些嘶哑,上前几步,伸手握住凝馨面前小小的兰花,重重捏紧了拳头,微一用力,指骨轻响,那兰花被连根拔起。 他将捏得皱巴巴的兰花扔到花盆上,又伸手夺过凝馨手上的帕子,仔细将手上沾染的尘土擦的干干净净。 末了,将帕子递还凝馨,自己寻了个舒适的椅子,闭目凝神。 凝馨站在那里,有些局促,未敢吭声。 终于,南宫傲睁开眼,鹰一般的眸子攫住凝馨的眼:“若想报仇,孤封你为妃,随孤入宫,毋须在云笙身上动心思!” 凝馨垂着眸子不言语,南宫傲也随之沉默,好似岁月静止,时光凝滞。 南宫傲盯着凝馨煞白的脸庞,心中隐隐有些拥堵。 “你父亲是孤亲手刺死,彼时,云笙尚在襁褓。”南宫傲站起身。 凝馨瞪圆了杏目,惶然向后退了三步,南宫傲却步步紧逼,上前迈了四步。 直到“哐”的一声,凝馨背抵窗棂。 她望着南宫傲的眼,终究没有掉眼泪,反而站直了身子,冷哼一声,眼中是少有的坦然和蔑视:“那你斩草除根啊!” “什么斩草除根?”南宫云笙迈进门,风尘仆仆,进门见南宫傲神色异样立于案旁,立时躬身行礼,南宫傲抬手示意免礼。 凝馨倒是淡然自若,朝着兰花努努嘴,轻笑道:“晏王说兰花有碍睡眠,故而帮我斩草除根。” 南宫傲起身离去,一身素白金丝长袍迎风铺就一路帝王威仪。 半晌,凝馨转身出门,双手轻提起裙角,追了出去,听到云笙唤她,她回眸笑笑,柔声道:“我去去就回。” 南宫云笙如何都未曾想,凝馨此次一去,再未回来。 直到月挂梢头,他夜闯王宫,南宫傲却避而不见。 他在门外等了一夜,南宫傲依然无动于衷。 然不成想,几日后,南宫傲竟传唤云笙进宫。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三十九章章 府邸 - 小女有疾 - 莫采 一身酒气裹着一路飞奔而来的尘土飞扬。 云笙就站在那里,似造反的逆臣,眼中隐着无数冰刃,让人心中陡生寒意。 南宫傲抬眼望向九天月华,倏然问道:“你可恨我?” 落寞,一刹那的落寞,透过月光滑落肩头,南宫傲目不转睛望着夜空,声音孤冷却依然高傲:“你没有资格恨我,亦没有道理恨我!” 南宫云笙忽然仰天大笑,摇晃的身子还未站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上,他扶着身边朱红廊柱,连声咳嗽,像个染了风寒的乞丐,无家可归,无处倾诉,只好装疯卖傻,笑个酣畅淋漓。 “今日晏王唤臣来此,只为说这些话?”他又扶住廊柱笑得前仰后合,撑不住酒醉的身子,缓缓坐在石阶上,微微扬起一地尘埃为月色轻轻笼罩:“晏王若不是臣的家人,臣也不用寒彻心扉,咳咳……” 他踉踉跄跄站起身来,迎上南宫傲锐利的眸子,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您是高高在上的王,臣不配有所希冀,也不配留在您身边,您逼走了臣心爱的女人,也请您大发慈悲,放臣离开这牢笼!” 刚走几步,南宫云笙又回过头来,轻轻一笑:“无论她是死、是活,我都会去找她,一直找下去……”言罢,他加快步子,纵身一跃,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南宫傲久久望着云笙消失的方向,心中仿佛燃起燎原之火,攥紧的拳头青筋暴突。 他心知肚明,凝馨断不会伤云笙分毫,可帝王之心,容不得半点儿瑕疵。 简言之,帝王有意拆散之,也必要寻个高尚的借口。 他曾一遍遍说服自己,试图让自己相信凝馨接近云笙只为寻仇。可每当他望着凝馨的眼,心中便生出丝丝慌乱。 她的心,她的眼,她的笑容。她的话语,如此干净澄澈,无所畏惧,无所隐藏。 他凛然一笑,如今,已是孤家寡人,若不能坐拥天下,如何对得起这一世孤寂! …… 桑国都城,数日连绵细雨,天空阴霾一片。 胭脂色油纸伞浸在雨中。蒙了一层细碎雨珠,路边一汪汪的雨水,软缎鞋子踩出朵朵雨花,瞬间绽放又瞬间凋零。 花勿语忽然回头:“去云梦泽,如何?” 樱柳忙摆手道:“万万不可啊。去云梦泽,少说也要一整日,这一来一回,如何都赶不回来啊。” 月白衣袖微微一扬,花勿语又遥指远处一座奢华府邸:“那府邸何时修的这般像模像样?走,看看去……” 花勿语提着碎花百褶裙一路小碎步,油纸伞斜斜倚在肩头。乌黑长发宛若泼墨。 尘世仿佛凝滞在这水气里,模糊不清,唯有这撑着红伞的小姑娘,脚步雀跃似晨起的鸟儿。 这一抹鲜红眨眼飘到府邸前,樱柳在身后追得气喘吁吁。 “父王将这院子赏给肖将军,一直空着许多年。这会儿是谁住了进来?”花勿语眼珠转了转,拉着樱柳绕着府邸走来走去。 待找了个颇为隐蔽且相对较矮的墙头,她将油纸伞扔到地上,又从腰间取下五爪倒钩,奋力向墙头扔去。 她拽了拽绳子。刚好钩得牢牢:“这院墙可比宫墙矮多了,樱柳你托着我点儿,千万别要松手。你瞧着吧,这里定是住着那个狐狸精,嫣红楼被我封了,他们就把这好好的宅子弄成狐狸洞了。樱柳你小心着点儿……” 花勿语有些急了,嚷嚷道:“你倒是使些力气啊,还差一点儿就爬上去了。我倒要看看弄的多奢华,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长……小……小姐……”樱柳磕磕巴巴,双手擎在半空,左右不是,僵在那里,石化了似的,不知所措。 花勿语这才觉出不对劲儿,转过头时手下一滑,险些跌到地上,幸而樱柳上前将她扶住。 花勿语盯着樱柳佯装一脸无辜样:“你主子不摔个好歹,你就会僵在那里一辈子,是不是?” 她收了倒钩,拉住樱柳的手,眨巴眨巴眼睛,扯着她便要开溜。 然悦灵天籁似的声音蓦然响起:“长公主大驾光临,怎放了正门不走,偏要跳墙?” 花勿语转头瞪了眼肖泽,他就杵在那里,悉心为悦灵撑了把二十四骨油纸伞,头颅高昂,眼中透着憎恶之色,未置一词。 花勿语弯腰将先前扔在地上的小红伞捡起来,又递给樱柳,忿忿道:“你这丫头,愈加没有眼色了,敢情日后还要我伺候你不成?” 樱柳吐了吐舌头,心中却着了火似的万望莫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花勿语心中寻思这阵势于自己不利,不可恋战,遂一言不发,拉着樱柳转身离去。 却远远又听到悦灵哂然笑道:“这公主也太没个公主的样子了,肖郎,你倒是说说,她与我,谁更像公主?” 花勿语足下顿了顿,蓦然无声,匆匆而去。 雨线越来越密,顷刻竟有滂沱之势。 花勿语和樱柳倚窗而坐,孟三娘的茶肆向来生意红火,即便阴雨连绵的时节也依然门庭若市。 樱柳见花勿语托腮冥思,不言一语,心中不甚踏实,正欲开口,花勿语却抢了个先:“做公主有什么好?” “当然好了,衣食无忧,受人跪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可是天生的荣耀,一辈子的尊贵,怎会不好?” 樱柳抬眼,却望见花勿语黯淡的眸子,像陨落的星子,少了许多光亮。心中不禁一阵难过,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硕大的雨点打在窗棱上,碎成大片大片雨渍,雨水自上而下斜斜划过,滴落长街,行人寥寥无几,冷清清的路上只余一片烟雨蒙蒙。 “衣食无忧,万千宠爱……”花勿语品了口茶,重又望向窗外,喃喃道:“是啊,万千宠爱……直到长大成人,卖给手握兵符之人,换得国泰民安,为那年幼的弟弟,保他江山无虞。” 樱柳连忙捂住她的嘴巴,皱着眉头近乎哀求:“小姐,人多耳杂啊!” 花勿语却咯咯笑出声来,一甩头,挣脱樱柳的手,似喝醉了般低声问道:“樱柳,你猜,父王心中,可曾有我这个女儿?” 花勿语不记得樱柳说了什么,只记得抬眼时,叶姝就站在长街对面的屋顶,撑着大红的油纸伞,就那么遥遥地望着她,重重叠叠的雨水让她看不清叶姝的脸。 花勿语有些急了,顾不得许多便匆匆下楼,听不见孟三娘的声音,也听不到樱柳的声音。 她一头冲进雨幕里,一遍遍的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层层叠叠的漆黑瓦片,却望不见叶姝的身影…… …… 一场大雨酣畅淋漓,将大地万物洗涤一新。 萧叶醉未能赶往摄灵殿,花梓飞鸽传书,回复极为宽容和善:“徒儿亦不忍吾师长途跋涉,不日,徒儿定派人亲自上门收纳礼金。” “我十分惦念勿语,可师父总是只字不提,”花梓凭窗而立,望着渐飞渐远的信鸽,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按理,师父整日里无所事事,为何我大婚之日却不能前来?” 凝馨坐在榻上,手执木梳,正给雪球梳理白毛,眼睛却直直望着门外,双眸空洞洞无一物。 几日来,她这般失魂落魄,让花梓心生怨念,这姐妹情深竟怎都敌不过相思成瘾。 于是,挂了一脸肃穆正色道:“姐,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凝馨这才回过神来,将梳子放回妆奁里,应道:“什么问题?” “若南宫云笙与我同时落水,你会救谁?” 凝馨几乎脱口而出:“当然救云笙。” 花梓扶额,哀叹一声:“至亲不敌男色,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花开并蒂,怎就忍心为个男人掐折一朵扔河里?” 凝馨终于展露笑颜,伸手刮了下花梓的鼻子,嗔道:“还是改不了这性子,你若不会凫水,我就是把他踩到水里也要把你救上岸!”言罢,微蹙的眉头忽而透着难过。 她摸摸花梓的乌发,颇为羡慕地自语道:“忘了也好,若能忘了,我也想忘,然后咱们一起回去兰村,乡亲们还在,村长还在,大家都还在……” 花梓侧眸,瞥见凝馨眼角挂着个不大不小的泪珠,终未落下,也久久不曾干涸。 是夜,月华皎皎。 凉风携着檐角滴落的雨水,轻轻打在凝馨耳畔,她微微抬手,将雨水拭去,却听到白玉曦冷冰冰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是来找我的?” 不待凝馨回答,白玉曦已推门而入,顺带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凝馨动也未动,只望着白玉曦的眼,颇有些疲惫地问道:“为何要娶花梓?” “与你何干?”白玉曦的声音云淡风轻,听不出丝毫情绪。 “我本不该来问你,可总是放不下心来。若你还记恨,只管来恨我,花梓她从来都不知道这许多事……” “够了!”一声低吼,似野兽低鸣,夹杂着冰冷的笑,让人毛骨悚然:“恨不恨她……我说了算!” 凝馨欲语还休,终于还是低头悄然离去。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四十章章 修炼 - 小女有疾 - 莫采 白玉曦盯着化不开的夜色,眉头紧锁。 为何娶她?是啊,为什么娶她? 他几步走到箱柜前,拎出两坛子酒,敲开封泥,仰头痛饮,直到呛的连连咳嗽,心中还是回响着那个声音:为什么要娶玉花梓呢? 直至月贯中天,白玉曦拎着酒坛晃晃悠悠推开花梓房门,踉踉跄跄晃到床边,玉花梓睡的酣甜,没有听到响动。 月色透过窗棱打在他墨色大氅,明暗交织。 他皱眉望向花梓的脸,低声问:“为什么?我为什么娶你?” 花梓翻个身,喃喃说着梦话:“我娇俏可人……” 白玉曦一愣,又仔细瞧了瞧,见她确实还在睡梦中。 他摇摇头,露出个无奈的笑容。 坐在床边,瞧着窗外树影斑驳,他心中惆怅,举起酒坛…… 凌乱的黑发沾了酒水贴上面庞,他豁然俯身,单手撑在榻上,略一松手,酒坛滚到墙角,洒了一地的酒水融进黑暗里。 “我恨你吗?你着实可恨!”白玉曦猛地抓住花梓的肩膀,狠狠咬上她的唇。 黑暗中,一团酒气乍破…… 翌日清晨,白玉曦揉揉额角,头昏脑胀,忽然想起昨夜之事。 他懵然起身,发现自己正坐在花梓柔软的纱厨里,回头却见花梓怔忡望着自己出神,好似盯着他瞧了一万年不曾眨眼似得,不禁有些懊恼。 默默相视半晌,花梓依然不言不语。 白玉曦有些慌了,竟脱口问道:“想吃什么?” “你会娶我罢?”几乎同时,也是脱口而出,花梓极少这样一脸严肃。 白玉曦一时语塞,花梓一脚踹在白玉曦屁/股上,底气十足地嚷嚷道:“这问题还需考虑这么久?” 霎时,只觉得整个纱厨阴云密布。 花梓顿觉情况不妙。歪着脑袋,眼睛笑成两弯月牙,拉过白玉曦的手,放柔了声音:“人家想吃曦哥哥做的蛋花粥嘛~”心中却暗暗叫苦。想来狼女的御夫之术面对白玉曦简直不堪一击。 然万万没有想到,白玉曦竟未发火,反而默默起身,不多时便端回一碗蛋花粥,携了一路的清香醉人。 花梓隔着门廊,远远瞧见白玉曦的身影由远及近,觉着自己这一辈子都将晴空万里,再无半分愁云惨淡。 一碗清粥下了肚,她一脸满足地打了个嗝,放下碗筷。拍拍肚子,心中感慨,有个好厨子在身边真是好福气。 白玉曦也未言语,端起碗筷正欲出门。 花梓急忙唤他:“别,我自己收拾罢。” 她有些诧异。白玉曦今儿是怎么了,这么任劳任怨,全不是平时的模样。 “还是我来罢,你好好休息,”白玉曦回眸,笑容映着晨光,让花梓心生寒意:“毕竟你身体不适。” 花梓心下暗忖。何时说过自己身体不适了? 然再抬头时,白玉曦已不见踪影,随之而来是腹中一阵疼痛…… 此时,忽然悟了,什么晴空万里,那都是无知少女做的青天白日梦。自己栽在白玉曦手里,这辈子注定漫天愁云惨淡,无半分朗朗晴空。 于是,这一整日,花梓研发一种全新修炼模式。即茅房卧室两点一线纯封闭式修炼模式,周而复始的疼痛极大刺激修炼者的忍耐力。无数次向茅房冲刺,极大提高修炼者的速度。滴米未进,滴水未沾又最大程度净化了修炼者的身心。 由此,花梓悟出个无懈可击的真理:白玉曦,惹不起! 白玉曦隔着窗子,听她哼哼呀呀的可怜模样,竟低头一笑,心中哂然:“为何娶你?怕你过的太安逸!” 折腾两日,花梓拖着憔悴的身子,召集门人训话:“作为摄灵殿门人,行走江湖,不可欺凌老弱妇孺,不可使用迷香或毒/药,尤其巴豆!不可心胸狭隘、肆意伤人,要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如有违者,严惩不贷!” 花梓身子清减许多,这让柔儿很是羡慕。 花梓有些诧异地望着柔儿一拍书案,惊叹道:“我怎么没想到呢?” 心动不如行动,第二天,花梓便委托冷寻购置了一大袋儿巴豆。 自此,隔三差五,柔儿便莫名其妙进入两点一线修炼模式。 这让柔儿终日惶然,坐立不安,拉着大壮干枯的手,嘱托道:“我定是患了什么绝症,掌门为我扶脉,说我并无大碍。我晓得,她是怕我难过,才瞒着我。如今,我时日不多,怕只怕香消玉殒,一缕香魂随风散,却依然未能与你诉说。我寄相思与明月,随君永驻摄灵殿。若有来世,我定不会吃得如此膘肥体健,到时,即便我吃的膘肥体健,也要逼你娶我过门!呜呼哀哉!”言语间,两行清泪潸然而落。 大壮轻轻拍拍柔儿的背,颇为无奈道:“只是轻微腹泻,莫怕莫怕……” …… 大婚之日越来越近,白玉曦却总是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让花梓心中怨怼,终日与凝馨诉苦。 原本,她是找狼女诉苦的。 那日,狼女于田边休憩,杜卓在一旁为她打扇。 花梓本想向狼女取经,却犹豫半晌,终于扭身离去。 她想,若白玉曦将来也同杜卓一般憔悴不堪,她怕自己下不了那个手,狠不下那个心。 要说狼女,真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毋须花梓插手,杜卓便服服帖帖,惟命是从。 对此,杜卓颇为无奈,心中慨然:“纵观摄灵殿上下,待字闺阁的姑娘屈指可数,狼女,柔儿,紫陶,玉花梓。逐一分析,先说玉大掌门,落红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与白玉曦即将大婚,何况即便玉花梓名花没有主儿,自己也不敢招惹,只怕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惹了一身骚。若哪日门派凋零,急需用钱,保不准玉大掌门不会把自己带到当铺,用自己这个壮丁换几个铜子儿。 再说紫陶,这个虽是貌美如花,一头白发也难遮其容颜清辉。可众所周知,这位侠女非但心有所属,且患有轻度疯魔之症,让玉大掌门都望而生畏,古人云:我是疯子我怕谁!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再说柔儿,柔儿有说的必要吗?如此一来,只余狼女,对比来对比去,半推半就这么的也不错。反正那厄境也出不去,还不若就这么从了狼女,且近日来,瞧着狼女越越顺眼,较之嫣红楼的姑娘,有些独特的味道,让人神往。” 狼女曾问他这独特的味道是什么味儿,好不好吃?杜卓咬着嘴唇,含情脉脉,极为感性的轻呼道:“野性的味道!” 日薄西山,花梓捧着“钗钿礼衣”从白玉曦住处出来时,一脸悻悻,一路跑到凝馨处。 “要么,不嫁他了还不成?”凝馨细细打量花梓带来的衣裳,那大红氅衣薄如蝉翼,只在腰间系个松垮垮的带子,一水儿的暗金秀纹不是一般的张扬浮夸。 如何都不敢想象,那个万年黑衣的阴鸷狂穿上这样轻/浮的衣衫会是怎样一个场景。 “那不行,我总归是要嫁给他的。”花梓暗暗叹了口气。 “为什么?”凝馨脑中闪过沐冷尘温柔的笑容,又想起白玉曦阴鸷的脸。 不想,却听到花梓欢快地应道:“其实,他心里是有我的。” 凝馨不禁摇头,心想,若他让花梓一辈子记不得往事,如此小吵小闹一辈子,也不失为好的结果,遂哂笑道:“你这丫头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过话说回来,你这礼衣做的着实有点儿……逆天了。” 说话间,她又翻看那新娘子的绿色衣裙,浅绿襦裙也用了层层叠叠的轻纱缭绕,上襦一朵硕大蝴蝶绸带张扬起舞,这哪是修改过的衣裳,明明是从里到外都重新做了套。 “白玉曦没杀了你还真是仁慈呢。”凝馨望着两套衣裳瞠目结舌,看来花梓虽是失忆了,可这摧残衣服的能力还真是有增无减。曾经胡闹有个限度,现在真是放开了手脚玩命儿作大死啊。 “你是我的亲姐姐吗?怎么胳膊肘朝外拐了?”花梓回忆白玉曦的表情,不禁扼腕:“若不是我跑得快,他或许真能杀了我!” 其实,花梓十分后悔择了今日去找白玉曦。 失了天时,没有地利,人和更是不可能了。 她本该让白玉曦将清晨之事忘了再去找他商量正事。 晨起之时,众门人与花梓汇报昨日事宜,却见白玉曦从耳门处经过。 花梓怔怔望着白玉曦的侧脸有些失神。 柔儿坐在花梓身侧,拖着日渐消瘦的身子喃喃道:“人都爱面如冠玉风度翩翩,你偏爱脸黑似炭寒气森森。” “柔儿真是越加文采卓然了。”花梓不禁赞叹。 “将死之人胡言乱语罢了,掌门谬赞。”言罢,肚子咕噜一声,柔儿捂着肚子哀嚎:“命不久矣,命不久矣……”遂匆匆向后院茅厕狂奔而去,眨眼没了踪影,速度之快,无人能及。 花梓不禁暗叹:“近日这巴豆是不是放的量有些大了?” 待她抬头,却吓了一跳,白玉曦也不知何时站在她眼前,悄无声息,一如以往,面色不佳。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四十一章 礼衣 - 小女有疾 - 莫采 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唇边那颗米粒白的如此晃眼。本书的最新章节出来了,无弹窗阅读就是爽,快来小说Mm阅读网看吧!牢记.WWW.XIAOSHUOMM.COM “最近吃的稻米还真是雪白雪白的。”花梓颇为感慨。 白玉曦不明所以,随口应道:“胡言乱语。”心中却想,如何寻个由头探探花梓的口风,难不成她也当真觉着自己脸黑似炭,寒气森森吗? “平日还不觉得,可这米粒挂在你脸上,竟显得格外白,还真是神奇!”大殿空旷,余音绕梁,花梓觉着似乎哪里不对,环顾四周,发现许多人正兴致盎然地盯着白玉曦,再望向白玉曦时,他指骨已经捏的咯吱咯吱响了。 花梓瞧那米粒不见了踪影,便大声询问道:“哎?那饭粒哪去了?掉到哪去了?” 她弯腰将头钻到桌案下去找那米粒,却听头顶“轰”的一声,吓得她立时堵住耳朵。只见白玉曦的马靴越走越远。 她站起身时,他已出门左转不知去向,那崭新的桌案却凭空出了个凹陷的坑,上头有巴掌的痕迹。 许是此事让白玉曦耿耿于怀,然为何耿耿于怀,花梓一直不甚明了。 黄昏时分她捧着“钗钿礼衣”推开白玉曦房门时,他正捧着本小册子看的津津有味,然抬头瞧见花梓,立时阴云密布,整个人的气场都由明转暗,由红转黑了。 花梓从不在意白玉曦的脸色,依她之言,若整日里瞧着他脸色度日,他又如此阴晴不定,好生生的人也会被活活累死。 故而她无视了白玉曦不甚美丽的心情,凑到跟前问道:“看什么书呢?” 白玉曦“嗖”地一下合上小册子。 有时候长得黑也是有好处的,在脸红的时候很难被人发现。 “从杜卓那拿的兵书,这就要还回去了。你找我何事?”白玉曦边说边将小册子团成竹筒状,死死捏在手里,似要把那可怜的小册子揉碎似的。 花梓将衣裳放到一旁,歪着脑袋试图从缝隙一探究竟。白玉曦立时起身,将小册子随手塞到书架上。花梓嘀咕道:“杜卓能有兵书?” 白玉曦闻言,急忙转身。 却不想,袖口夹在书册间。转身之际,稍一拉扯,那小册子便自由落体状落到脚边,直摔个四仰八叉。 上头赫然三个大字尽收眼底:春宫册。 白玉曦一脚踩在册子上,连忙抬眼望向玉花梓。 花梓正盯着那册子嘴角抽搐,心中大恸,想来自己未学到狼女的御夫之术,却让白玉曦学会了杜卓的花花肠子,这可如何是好? 难怪前几日杜卓对着白玉曦挤眉弄眼,说什么:“要想征服女人。单凭一手好厨艺是全然不够的。” 看来,有必要择日寻个由头,将杜卓发配厄境玩一玩野外生存了。 花梓压抑着胸中怒火,装作没看见,扯出个僵硬的笑容:“啊。这是大婚礼衣,你且试试,看合不合身。” 说话间,将衣裳放到桌上。 白玉曦足下用力,将那小册子踢到书架下的缝隙里。 花梓心想,断不能让他看出自己刚刚看到了书册的名字,不然。难保他不会杀人灭口。 可即便如此,看了她自制的钗钿礼衣,白玉曦终究还是生出些想杀人的冲动。 后此事经门人改编戏说,卖给紫丁香胭脂铺,内容如下: 白玉曦:礼衣的颜色。 玉花梓:行家呀,看看? 白玉曦:好啊。 白玉曦:这家衣店。传的起码是两代的桑都裁缝。你是??? 玉花梓:第三代,有福啦,看看我自制的钗钿礼衣。 白玉曦:看起来不错。 玉花梓:穿起来更不错。 白玉曦:小丫头,这个衣服艳到滴血啦。 玉花梓:是你的脸太黑吧,大叔。来,铅华。 白玉曦:我知道,穿衣前抹一抹。 白玉曦:你很有想法,跟我学裁缝吧。 玉花梓:你谁啊?大叔。 紫丁香胭脂铺,关爱容颜,更关心你~ …… 当然,这都是后话。 此刻花梓将礼衣铺开来,白玉曦脸色愈加惨淡,惨淡到极致后便是腾然怒火:“你让我穿这个?” 白玉曦望着那身轻飘飘红艳艳的薄纱氅衣,那一刹那,他险些对人生绝望了。 “如何?”花梓喜滋滋地望着白玉曦,那模样简直就像在说:“求好评!” 白玉曦终于忍无可忍,撩起衣服一把掷到地上,指着房门闷声道:“把衣服改回原来的样子,否则,别指望我娶你!出去!” 花梓觉得白玉曦这脾气发的莫名其妙,然惹不起还躲不起吗,遂捡了衣裳跑去凝馨那诉苦。 之后的几日,花梓、凝馨和几个婆子拼命赶制礼衣,以求在大婚之前,能早日完工。 那日天还未大亮,她便躲在房里穿针引线,头晕眼花竟瞧见白玉曦站在门口。 她揉揉眼,白玉曦却已走到身前,与她并排坐在床上。 花梓有时怀疑白玉曦根本不是人,只是个鬼魂。 可仔细琢磨,觉着传说中的鬼魂大多脸色煞白,哪有他这般黑的,故而暗叹自己庸人自扰。 凝馨知道她这想法时,诧异道:“区别人鬼,不该看影子吗?” 花梓一拍额头,恍然大悟:“我怎没想到?” 后凝馨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感叹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揪着白玉曦的肤色问题不放呢?这样让我对你往后的日子十分担忧啊。” 自打白玉曦扔了花梓做的衣裳,她再未出现在他眼前过。 如今他主动找上门来,花梓心中欢喜,眼睛却有些湿润,抽了下鼻子,一不小心,扎破了手指。 她“哎呀”一声,白玉曦一把抓住她流血的手指含在嘴里。 花梓瞪圆了眼睛,用力想要抽回手指,白玉曦却死死抓着她的手,纹丝不动。 他抬眼那一刹那,花梓不由心悸,白玉曦那双眼,血丝遍布,像刚刚战斗过的野兽,十分骇人,吓得她不再挣扎。 半晌,白玉曦放下她的手,喑哑的嗓子低沉却不低迷:“若来不及,不做也罢,我差冷寻去外面定做一身现成的!” 花梓愣了片刻,低眉顺眼轻声嘀咕道:“我想亲手做,保证和外面买来的一模一样,再不乱改了。” 白玉曦慢慢揽过她的肩,温热的手掌触上花梓耳畔,将她的头轻轻推到自己肩膀上。 花梓倚在白玉曦的肩头,不敢说话不敢动,生怕这一场温馨的静默变成泡沫随风散尽。 过了许久,窗外日光顺着墙角一直攀上屋檐,白玉曦轻声问道:“你为何嫁我?” 半晌也没等到花梓应声,白玉曦微一低头,却见她窝在自己肩头,睡的十分安静。 白玉曦小心将花梓身子放平,又将薄被轻轻搭在她身上,皱着眉头瞧了她半晌,方深深叹了口气,悄声退出房间。 转身极目远望,又是晴空万里。 而几日前,桑都那一场瓢泼大雨过后,雨霁天青。 花勿语围着三层被子,手中捧着碗姜汤坐在船舱里,一脸幸福。 她心中暗喜:就知道,叶姝姐姐不会扔下我不管。 那日她瞧见叶姝的身影,便想也未想冲进雨幕,豆大的雨点连成一片,打在头发上,额头上,睫毛上,让她睁不开眼。 她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隔着雨布望向长街尽头,又望向房檐屋顶,遍寻不着叶姝的身影。 忽然头上多了一把油纸伞,她回身,抬眸,四目相对那一瞬,她攀上叶姝的脖子,吻上叶姝的唇,喃喃道:“叶姝姐姐,你带我走吧。” 一阵轻响,她回过神来。 叶姝钻进船舱,探手覆上花勿语额头,轻声道:“退烧了,外面荷花开的正盛,你可要出来瞧瞧?” 花勿语连连点头,将喝了大半的姜汤放到矮几上,随叶姝出了船舱。 雨后初霁,一池碧色连天。和风微醺,轻抚莲花朵朵。露水轻落,荡起圈圈涟漪。 叶姝指着远处,轻声道:“古柳垂堤,新荷漫沼。” 花勿语转头微闭双眸,轻风撩起耳边长发,她深吸了口气,轻语:“风淡淡,叶田田,”言罢,她转头望着叶姝,颇为向往地问道:“对莲余做世外仙,叶姝姐姐可愿陪我?” 叶姝沉吟良久,叹道:“若国将不保,何处可做世外仙?你是桑国公主,我是云梦泽掌门,如何做那世外仙?” “那我该如何做?嫁给肖泽那个浪/荡子?”花勿语目不转睛盯着叶姝,目光灼灼,似要看透叶姝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然叶姝只是淡淡望了她一眼,转身盘腿坐在船上,默默望着碧水晴天,不言不语。 花勿语眼中裹着眼泪,捏紧了拳头,退了斗篷,“噗通”一声跳到荷塘里。 叶姝慌忙回身却不见花勿语的身影,只余一池打乱的荷花莲蕊,在清风中不住摇曳,不知所措。 一场大病,昏迷数日,待花勿语醒来之时,桑王坐在床边,樱柳端过药碗。 她环视卧房,却未寻到叶姝身影,那日她跳入荷塘,叶姝将她捞上岸,送回王宫,她在叶姝怀中挣扎许久,不住呢喃:“我不回去,不回去……” 然桑王宫的大门还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之后的事,她便不甚清晰了。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四一百四十二章 迷惘 - 小女有疾 - 莫采 “勿语,勿语,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桑王揉揉眼睛,氤氲一片,泪水朦胧:“日后,你可不要这样任性了,可吓坏父王了……” 花勿语点点头,却听有人传报,肖泽正侯在门外。 桑王皱皱眉,最终还是闷声道:“让他进来吧。”言罢转头颇为抱歉地望了眼花勿语。 她微微一笑,点点头。 肖泽未曾想,花勿语见到他,竟是开口就问:“你我二人的婚事可定了日子?尽早办了吧。” 本是低着头表情木讷的肖泽霍然抬起头来,很是惊诧地望着花勿语,说好的相看两生厌,他不娶她不嫁呢?怎么现在忽然变卦了?他见花勿语病怏怏地垂着头,半点儿表情也无,于是,转头望向桑王。 桑王却也盯着花勿语,眼神里是说不清的讶异,转而变成无休无止的心痛。 “父王,我累了,想一个人睡会儿。”花勿语尽力微笑,转过身去时,再也抑制不住,两行泪水直流到嘴角,又苦又涩。 累了,太累了。太辛苦了,一个人苦苦支撑的美好,原来不过一厢情愿,一意孤行。算了,是到放手的时候了。 肖泽匆匆回到悦灵所居府邸,家中美人正对镜梳妆。 柳眉弯弯,衣袂翩翩,回眸浅笑间朱唇轻启,低唤一声:“肖郎~” 见肖泽面色不悦,悦灵立时起身,斟了茶送到他面前:“喝茶,怎生不悦?” 肖泽坐上檀木椅,将凉茶一饮而尽,抬头盯着悦灵,正色道:“看来,举事的日子不远了。” 悦灵咯咯笑出了声儿:“这不是好事嘛?怎那小公主耐不得寂寞,着急出阁了?” 她偷偷瞥了眼窗外,南宫傲伏在屋顶。嘴角上扬,一个闪身,悄无声息消失在夕阳锦霞里。 “你家老将军可知道此事?”悦灵望向肖泽,又悉心为他拂去肩上轻尘。见肖泽摇摇头。遂放下心来,立时眉梢含情,喃喃道:“可莫要让他老人家知道了,他老人家一根筋,想不开。别闹到最后,举事不成落得个满门抄斩。” 见肖泽皱着眉头不应声,她又委身坐到他腿上,将肩上薄纱轻轻褪去,轻言轻语:“到时事成了,让他老人家坐拥江山。岂不是美事一桩?” 肖泽轻轻将薄纱拾起覆上她肩膀,轻轻搂着她的腰,没有丝毫挑/逗和掠夺,声音颇有些疲惫:“我与别人拜了天地,你可会伤心?” 悦灵微微一愣。如水的眸子轻闪间,双臂已攀上肖泽的脖子,眼波潋滟竟哭得梨花带雨,哽噎难言:“肖郎当真不懂小女的心?看着你与别的女子拜天地,我如何会不伤心?可是……可是不这样,日后我又如何与君长相守?只要能与肖郎执手白头,我受点儿委屈又何妨?可……可肖郎若说我无情。小女这就死给肖郎看!” 她欲起身,肖泽立时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连声安慰:“是我错了,是我失言,灵儿莫要难过。” 悦灵望着窗外天高云远,心中暗喜。看来是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 花梓再次将钗钿礼衣送到白玉曦面前时,距大婚仅两日。 她万没想到,一切的一切竟像一场梦,就这样没缘由,没头脑地碎成千片万片。七零八落。半点儿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白玉曦会那样恶毒地盯着自己。 那个眼神,曾几何时,她也曾见过。 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山路,她躺在地上,他就那样怨毒地望着自己,仿佛盯着他的仇人。 她本是满心欢喜,捧着赶制的钗钿礼衣,叩响白玉曦的门。 见无人应声,她轻轻推开房门。 天阴沉沉的,屋子里也透着阴暗的潮气。 白玉曦坐在桌旁,地上五六个空酒坛七扭八歪。 一片死寂,只余酒水的滴答声,在空旷压抑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花梓将衣服放到一旁案几上,慢慢走到白玉曦身旁,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白玉曦坐在桌旁,垂着头,长发凌乱不堪,丝丝缕缕铺在桌上。 他听到花梓的声音,忽的抬起头来,嘴角慢慢慢慢上扬,然眸子却越越冰冷。他就那么死死盯着花梓,笑意渐浓,却无比寒冷。 她心底寒意遽升,呆呆站在那里,不敢吭声。 忽然,她生出些错觉。也许,一不小心,此时的白玉曦便会取了自己的性命。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白玉曦,捕捉不到一丝的温度,阴冷阴冷仿佛刚从地狱里爬出来。 他站起身来,拎着酒坛,踉踉跄跄走到花梓面前,抓住她的头发,向后用力拉扯,又将酒坛高高举起。 花梓瞧见酒坛就悬在头顶,她吓傻了,欲挣扎欲呼喊。然如何都挣脱不开,也呼喊不出,因为大口大口的酒水已经呛进她的喉咙,流进她的眼睛。 她紧紧闭上眼,说不出话,不住咳嗽,胸口火辣辣如燃了一把火。 她听到白玉曦的笑,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响,像银针划伤瓷碗般刺耳。 直到酒坛空了,白玉曦松开手,蓦然站在那里,整个人显得鬼气森森。 花梓后退几步,扶住墙壁,连声咳嗽,几乎要咳出血来。 终于,她平静下来,抬起头,不卑不亢质问道:“我做错了什么?!”话音未落,已是满脸泪水婆娑。 她如何都想不明白,自己没日没夜赶制礼衣,废寝忘食,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他白玉曦在大婚当日能穿上自己亲手缝制的衣裳。 她从未奢望他明白,也从未奢望他为之动容。 可是,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要这样折磨自己。 就像曾经,他站在她面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竟好似望着仇人,任由自己躺在大雨里疼的晕死过去。 好吧,既然恨。那就取了自己的性命啊!可为什么又一次次舍身相救,一次次融化自己的心,卸掉自己的心防……为什么?为什么? 花梓不明白,看不懂。她盯着白玉曦的眼,等着他的回答。 “你为何要嫁我?!”白玉曦呵呵一笑,将酒坛用力掼到地上,一声乍响,花梓微微蹙眉。 捏紧的拳头不住颤抖,她觉得,白玉曦疯了,自己也疯了。 “你为何要娶我?!”花梓不懂,他凭什么总是这样理所当然。 “谁说我要娶你?我可从未打算要娶你!”白玉曦一字一顿,盯着花梓的脸。仿佛十分享受似的冷笑道:“或者,你若愿意,给我做个侍寝的丫鬟也可以,只是,别想着做妾。你还不配!” 他又上前几步。 花梓盯着他的眼,不禁连连后退。 白玉曦倏然捏住她的下巴,死死咬上她的唇,像发疯的野兽,伸手探入她的衣领,哗啦一声,花梓半个香肩霎时裸/露开来。 她吓傻了。不住地哭,不住哀求:“白玉曦……白玉曦……住手……你给我住手……白玉曦……白玉曦……白玉曦……” 他忽然抬头,双眼布满血丝,低声吼道:“公主?!多么高贵无暇?” 终于,花梓不再哀求,也不再挣扎。 她没有气力了。只有眼泪仿佛流不尽似的,眼中空洞洞的只剩泪水。 白玉曦霍然松手,一面摇头一面后退,凛然笑意褪去大半,花梓忽然望向他的眼。喃喃道:“为什么?明明不爱我,可是为什么?” 仿佛霎时大雪纷飞,白玉曦觉得从心底漫上层层寒意,眨眼山崩地裂。不爱?对!不爱,不爱……可为什么她要说出来? 他仰头大笑:“没有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为什么!你给我滚!” 他一把推开她,花梓却拉住他的手,惶然问道:“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会改。你说啊,你是跟我闹着玩的,过两天便是你我大婚之日,你不要闹了……” 窗外阴云密布,愈加阴沉。 白玉曦慢慢抽回手来,脸上仿佛蒙了千层冰霜,眼中却仿佛滴出血来,声音喑哑粗砾不堪入耳:“再不滚,我就杀了你!” 冷风乍起,“吱呀”一声房门轻响,两扇门扉被风吹开,摇曳不定。花梓长发轻扬,绾色长裙凌乱不堪,在风中起舞,轻纱划过面庞,染了泪水涟涟。 她恍然觉得,原来,这世间,从来都是漆黑一片,从未变过。 白玉曦,从来都是恨自己入骨,从未变过。 自己,从来都不曾幸福,永远都不会幸福。 家,从来都不曾拥有。 自己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记忆。 就像一场梦,恍然醒来,才发觉,心底珍而重之的那个人,竟是这个模样,本想执手一生的人,竟对自己厌弃至此。 可是,为什么?在那些不甚清晰的日子里,他要对自己那样好。 “为什么?”花梓依然望着他的眼睛,似要看透他的心,里头藏了多少事。 白玉曦冷冷扫过她的脸,望着窗外,嗓音若寒潭之水,低沉冰冷:“楚隐,这回你可满意了?” 言罢,他上前一把扯过玉花梓的胳膊,将她扔到门外,声音忽然有些疲惫:“别再让我见到你!否则,让你生不如死!”后半句轻飘飘飘到冷风里,蓦然消散。 那门,慢慢闭合,四目相望间,仿佛隔了整个红尘喧嚣。 直至门扉紧闭,花梓忽然心悸,这是梦醒了吗? 恍若被抽空了灵魂,她摇摇晃晃绕过回廊,穿过大殿,遥遥望向天边,层层叠叠的乌云压在厄境之上,让人呼吸不畅。 白玉曦曾告诉她,非摄灵殿门人,入了厄境,鲜少生还。 …… 为谁执笔,画尽墨染河山。荡尽离愁,怎奈沧海难填。月凉若水,暗沙笼烟,冷埙幽鸣处,一曲清寒碎红颜。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四十第三章 撕心 - 小女有疾 - 莫采 这残破不堪的人生,或许早该结束。 厄境就在眼前,花梓知道,里面机关繁复,也许不出十步,便丢了性命。 她想,罢了,想记起的记不起,想忘记的忘不掉,不如去阴司地府喝一次孟婆汤。将这些糟心的是非都抛弃,舍了那个看不懂的人,丢掉那些迷蒙纷乱的杂乱记忆。 重活一次! 然她只迈了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啾啾”的叫声,熟悉而温暖。 她回身,看到雪球正咬着她的裙角,拼命向后拉扯,似乎让她远离那片可怕的树林。 她微微晃了两步,险些踩到雪球毛茸茸的身子。 雪球猝不及防,一不留神,因着惯性摔到草地上,见花梓转过身来,立时爬到她的绣花鞋上,团成一团。 厄境像蛰伏的野兽,鬼影幢幢。 乌云压顶,一片死寂,花梓觉得胸口仿佛堵了一口气,呼不出,压不下。 野草丛生已没过脚踝,冷风拂过,冰得脚腕发麻。 正值盛夏,却这么冷,冷的让人心寒。 花梓觉得累,累的走不动半步,遂躺在草地上,抱着雪球,蜷着身子,心中止不住地难过。 她不明白,他若不爱自己,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如若他恨自己,何不一剑杀了自己? 她拼命去想,拼命回忆,却如何都想不起丢掉的那些记忆,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让他这样将自己恨入骨髓? 忽然,气血上涌,舌尖一阵咸腥温热,吐出一大口鲜血。 她终于抑制不住,欲嚎啕大哭。可是,张开了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没有星子,没有月亮。只有乌云下的厄境,像兽脊横亘。 死一般的寂静,死一般的冰冷。 泪水决堤,撕心裂肺。 像一部无声哑剧。压抑着委屈无处发泄。 也许,一觉醒来,这只是个噩梦。 可有人偏偏不让她睡,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花梓睁眼,见眼前是曳地黑纱。 思茗蹲下身来,俯视花梓,轻笑道:“死了吗?” 见花梓睁着双眼并不应声,她便笑的更加欢喜:“曦哥哥真是深谋远虑,一直未曾告诉你,你父亲是你亲手杀死的。” 花梓倏然瞪圆了眼睛。思茗笑靥如花:“他寻了你将近十六年,可惜呀,刚刚认出你来就被你一剑送上了西天!啊,对了,你以为白玉曦真的醉心于你。要娶你过门?你可知他一家上下十几口是怎么死的?是你那爱女成痴的父亲一夜之间屠了人家满门。你觉得,这样的血海深仇,曦哥哥会娶你?他从来都是恨不得一剑杀了你,只是不愿让你死的这样容易。如今这样多好,让你生不如死,比死了还难受。呵呵呵呵……” 雪球忽然呲牙躬身,朝思茗的颈部冲了过去。思茗猝不及防。抬臂遮挡,雪球抓着思茗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 思茗起身奋力一甩,雪球整个被弹开数米之外。 花梓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拖着沉重的身子向雪球跑去,然刚跑了两步脚下一软,整个跌倒在地上。她看到雪球嘴角渗出血来,直直躺在那里,身子不住抽动。 她撑着胳膊爬了过去,耳边听到思茗懊恼的咒骂:“这该死的畜生!” 本想上前再踹上两脚,忽然一声鸣叫。海东青如离弦之箭,朝思茗飞去。思茗躲闪不及,险些被啄了眼睛。 她捂着受伤的手臂,扭头匆匆向摄灵殿走去,四周重又回归一片静寂。 触到雪球的身子时,它微微睁眼,瞧见花梓满脸泪水,“啾啾”叫了两声,好像在劝她不要哭了。随后,又慢慢将脑袋凑到花梓跟前,轻轻在她手掌心蹭了蹭,嘴角的血一直在流。 花梓一次次为它擦拭血迹,直到它毛茸茸的小脑袋耸搭在地上,一动不动,花梓依然不住的擦去它嘴角的血渍,一面摇头一面喃喃道:“雪球,雪球,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睁开眼睛,我去田里给你抓青蛙,给你吃最肥的那只老母鸡,你不是一直对着那老母鸡流口水吗?雪球你别睡了,别睡了……” 终于,她死死搂住小白狐,拼命摇头:“你不会死,你不会死的,我不让你死,我不让你死……” 眼睛火辣辣的疼,像燃了一团火,再多的眼泪也扑不灭。 额头隐隐作痛,仿佛天塌地陷,她抱着雪球趴在旷野放声大哭…… 不远处,海东青蓦然而立,久久不曾离去。 …… 雨声泠泠,不绝于耳,口干舌燥,双目刺痛。 花梓微微睁眼,瞧见窗外雨势正盛。小小的格子窗,只开了半扇,隐隐可以瞧见满园玉兰花开,馥香浓郁。 她深吸了口气,顿觉浑身酸痛。 环顾四周,是一间小小的茅草屋,桌上摆着清粥白水,还腾然冒着热气…… 她伸了伸胳膊,思索自己身在何处,思索何为现实何为梦。 她想起白玉曦阴鸷冰冷的模样,想起他尖刻决绝的声音,想起思茗在耳边的轻笑,还有雪球滴着血的嘴角。 心中不禁一阵刺痛,她弓着腰连声咳嗽,蜷成一团。 窗外,一抹黑影眨眼消失,只余满院玉兰花香。 花梓喝了粥,慢慢恢复些体力,裹了衣衫推开房门。 冷雨铺面,轻风送爽,青石小路旁,一水儿的白色玉兰花开,让她想起在思逸山庄的日子,不禁莞尔。 她瞥见门旁立着一把黧黑色油纸伞,撑开来数数刚好二十四骨,足以遮住三个人。 花梓撑伞沿着青石小路缓缓前行,身体依然虚弱不堪,走得急了便会连连咳嗽。 雨势不减,直到眼前兰花尽散,花梓瞧见远处是厄境黑压压的林木。 如此,是在厄境之外,可自己是如何出了厄境,难道昨夜之事并不是梦? 冷雨潇潇,倏然伞落,躺在水洼旁,任由风雨欺凌。 不远处的苍松树下,白玉曦斜倚在树干上仰头痛饮,思茗一把抢过他手中酒坛,白玉曦斜眄着思茗似雪的面庞,萎靡不振:“你笑吧……笑我认贼作父二十载!” 思茗俯下身来,将白玉曦揽在怀里,心中默念:“白玉曦,唯有我,能给你幸福。” 花梓遥遥望着那树下的人,像两团融不开的水墨,抱在一起,无声无息,忽然觉得,恍若隔世。 她猛然转身,朝着茅草屋跑去,一路跌跌撞撞气喘吁吁,及至院门,已淋个通透。 她想了许多事,思念许多人,可钻心的头疼一阵痛过一阵,像千万根针刺入脑髓。让她来不及多想,所有的心思都被一阵阵疼痛淹没殆尽。 回到茅草屋,倒在床上,她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指甲深深陷进手心。 思茗扶着不省人事的白玉曦向摄灵殿踽踽而行之时,玉花梓躺在冰冷的床榻上几度痛到昏厥。 痛到最后只剩脑中一片木然,空洞洞的,仿佛记忆之初,刚刚醒来眼前一片黑暗之时,没有记忆,没有牵挂,没有希冀,没有光明,只余疼痛、木然、和一片茫茫然的黑暗。 若就此再度失忆,也算好事一桩。 疼痛愈加剧烈,花梓竟忽然觉得开心,疼到这个程度,应该忘了吧? 再疼一点儿也成,只要能忘了他,再疼一点儿也无妨。 她忽然就笑了,疼的撕心裂肺,目眦欲裂时,她竟十分庆幸,这钻心的头疼让她再没力气去伤心难过,再没心思去琢磨这乱七八糟的人生…… 她不知道自己晕死过去多少次,也记不清醒来多少次,隐约间,她似乎回到了摄灵殿,有白玉曦温热的胸膛,有白玉曦亲手熬的蛋花粥,这次似乎没有放巴豆,肚子不疼,可头却依然疼的厉害。 她掏出怀里的小瓷人,微微一笑,死死捏在手里。 一次次高烧,一次次剧痛,模糊不清的意识偶尔让她以为自己已命丧黄泉。可她寻了半天也未找到奈何桥,终了被拉回现实又是那间破败的茅草屋。 这辈子如此残破不堪却为什么依依不舍,她不禁掩面而泣,接踵而来的又是一阵阵的疼痛刺骨,几乎蔓延全身,无力招架。 终于沉沉睡去,却做了一个梦,那么长,长的几乎将她吞噬殆尽…… 残破的往昔逐一清晰,蓦地便望见了曾经的模样……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似乎是上辈子的事…… …… 呦呦鹿鸣,归农依唱,小舟轻荡,渔歌未落。 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云淡风轻近午天,花梓躺在一片兰花丛里,闭目凝神,十五岁的锦绣韶华,净若清泉,漫山的兰花绚烂,直铺到天边水边白云间。 远远,她听到凝馨的步子,轻盈若蝴蝶轻舞,远远,就嗅到花糕清香,香飘十里。 她坐起身来,瞧见凝馨一路小碎步朝自己走来,遂迎了上去,随手拿起一块花糕,将嘴巴塞个严严实实。 凝馨嗔笑道:“也不点儿吃,还当自己是小姑娘。” 花梓笑的眼睛眯成两弯小月牙:“我当然还是小姑娘,姐姐才是大姑娘,有了心上人才是大姑娘。” 凝馨伸出食指,刮了下花梓的鼻子,脸颊微红:“不许你乱说。”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四一百四十四章 兰村 - 小女有疾 - 莫采 二人吵吵闹闹朝家中走去,史大婶迎面走来,打量打量花梓,皱着眉头数落道:“十五六岁的姑娘家,怎么就是不定性,过些日子我给你做身衣裳,别得个麻袋就往身上套,还有那头发……也不好好梳理梳理……” 花梓扭着头,一边应着一边后退:“史大婶,你留着布料给未来儿媳妇吧,我家里还好多新鲜‘麻袋’呢……” 凝馨拍拍她的头,朝她摇摇头,史大婶头也不回,摇头叹道:“这野丫头,可怎么嫁得出去呦?”说话间,脸上却不禁浮现几丝笑意。想看最新文字无弹窗章节?快来阅读网吧,记住地址.www.xiaoshuomM.com! 没走几步,花梓忽然拉着凝馨的胳膊,神秘兮兮的把手指放到嘴边:“嘘,姐姐别出声,你看……” 顺着花梓的眼神,凝馨瞧见树后躲着个人,鬼鬼祟祟,然那么壮的身子,一棵小树如何挡得严实,花梓蹑手蹑脚绕到史成背后,猛一拍他肩膀,嗷的一嗓子,吓得大成跳脚大喊:“啊……” 花梓笑的花枝招展:“哈哈,哈哈,大成哥,你做什么坏事呢,吓成这个样子……” 循着大成的目光望去,刚巧悦灵也望向这边,视线相撞的霎那,她转身便跑,消失的不见踪影。 “哦~原是在看悦灵姐,难怪这么偷偷摸摸的……”花梓打小就喜欢看史成害羞的模样,憨然窘态十分喜人。 史成也当真不负所望,脸一红,说话不甚利索了:“谁,谁偷看,悦,悦灵了?你……不要,诬陷我……”说罢扭头便跑。 花梓笑的更欢快了,扯着嗓子冲大成喊道:“哈哈,不是偷看你脸红什么呀?跑什么呀?哈哈……” 言罢,转头望着凝馨轻声问道:“哎?你说。以前村长是不是也总这么偷看咱婆婆呀?” 凝馨摇摇头,扯着花梓的手:“再乱说我跟婆婆告你的状,胆子真是越来越大,竟然拿村长和婆婆打趣。” 花梓扯着凝馨的手。一蹦一跳:“咱偷偷的说,你不同旁人讲,谁会知道?”说话间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子儿,只听“嗖”的一声,没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却传来村长的怒吼:“谁?哪家的兔崽子?!” 花梓定睛一瞧,原是村长正撅着屁/股给自家菜地除草,这石子刚巧不巧就落到了村长的屁股上,惹得村长怒不可遏。 花梓一哆嗦,忙拉着凝馨跑到自家院里。迅速关好门,深深舒口气,看着凝馨微微责怪的眼神吐了下舌头小声道:“我当是大南瓜呢。” 凝馨“噗”的一声笑道:“你这丫头,都快嫁人的年纪了,还这么胡闹。” “谁敢娶我?我这坏名声整个村子都传开了。这辈子都不指望嫁人了。”花子扯着凝馨的手又开始撒娇。 “休要乱说。婆婆听到又要数落你了,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 “天呐,你嫌弃我了,姐姐你嫌弃我了是不是?想早点把我嫁出去,然后跟着羽峰哥远走高飞。”花子撅着嘴巴,扭过头去…… “再说我就掐你了,”凝馨红着脸。挽了挽袖子拼命痒痒花梓:“你这不知羞的丫头,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 花梓立马跳脚求饶:“哎呀,姐姐饶命,我错了,错了还不成……” 此时天色已暗了下来,天边几颗星子。隐在浮云里,愈加明亮。 花梓折了柳枝,插到瓦罐里,左右瞧了半晌,十分合心。 玉婆婆拉着凝馨的手。面色有些异样。 凝馨歪着头柔声问道:“婆婆,有什么事吗?” “凝馨,史家媳妇下午来过了。” 玉婆婆还未说完,凝馨便接过话去:“晓得,我跟花梓还同史大婶撞见了呢。” 玉婆婆不再言语,凝馨颇有些不解:“史大婶是来看望您的吗?” “凝馨,”玉婆婆望着凝馨的眼,颇有些为难:“你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史家媳妇是来给她家大成说媒的。” 凝馨忽的站起身来,表情有些僵硬:“婆婆,我还不想成家。” “还忘不了那小子吗?”玉婆婆也缓缓站起身来:“他若有心,早就回来了!儿时戏言你怎可当真?” 花梓正一心摆弄着柳枝儿,这会儿听着些是非八卦,立时扭过头来,将偷听进行的不着痕迹。 凝馨踟蹰半晌,眸子轻闪了几下,终于扭头跑了出去。 玉婆婆叹了口气,重又坐到床上,盯着窗外怔忡出神。 花梓忙顺着门缝溜出去,找了许久,瞧见凝馨正坐在小河边儿团成一团。 夜色渐浓,花香承着月华四下飘散,醉人心魂。 “别哭了,大不了,就出去找他,他不是说过,要去蓬莱岛的吗?虽不知那是个什么地方,有没有坏人,可总比你窝在兰村整日里哭鼻子要好。若是外头寻不到,你便回来罢,或者在外头找个可心的男人。大成哥打小就喜欢悦灵,你打小就念着羽峰哥,你俩若结了婚,那日子简直没法过。” 花梓见凝馨泪水渐止,遂跟着坐到河边,脱了小布鞋,光着两个脚丫伸到河水里,煞有介事继续道:“都说外头坏人一抓一大把,这羽峰哥出去许多年,若遭遇点儿不测,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儿,所以啊,你若找不着人,就回来罢。” 这一说,凝馨又止不住地哽咽道:“不……不会出事的,一定……一……一定不会出事的……” 花梓瞧见凝馨那模样,便再也忍不住了,咯咯咯咯笑个不停,惹得凝馨一扭头,兀自抹眼泪去了。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冷哼,刚巧传到花梓耳朵里。 她回头,瞧见悦灵正站在那里晾衣服,许是刚刚听了她二人的谈话,对此嗤之以鼻。 凝馨倒没说什么,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扭过身去闷不吭声。 花梓却想也未想,倏然站起身来,盯着悦灵的脸大惊小怪地嚷嚷着:“啊呀~悦灵姐别动别动,千万别动……” 悦灵这下也着了慌,瞪圆了眼睛盯着玉花梓,支吾道:“怎……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花梓一步上前,啪嚓一下拍在悦灵鼻子上。 悦灵只觉得鼻子一阵疼痛,不禁眼睛也跟着泛起泪花来,鼻尖立时红彤彤的,站在那里不明所以。 花梓却笑的前仰后合:“刚悦灵姐莫名其妙哼了一声,我还以为鼻子里钻了苍蝇,就帮忙打一下。谁知竟不是苍蝇,那是什么呢?难不成是鼻涕?” 悦灵这下恼了,抬脚朝花梓便踢过来。 花梓一闪身,拉着凝馨便往家跑,悦灵是出了名的温良淑德,断然不会追过去,花梓这占了便宜脚底抹油的功夫自此更进一层。 凝馨出村的时候,玉婆婆并不知晓。 兰村与外界几乎隔绝,十分隐蔽,鲜有人来。 然七年前,凝馨刚九岁有余,却撞见个误闯进来的小子。 那日清晨她推开房门,瞧见穆羽峰就倚在门口的栅栏处睡的正香,许是被开门声惊醒,他揉揉眼睛,瞧见小小的凝馨就站在那里盯着他上下打量,遂站起身来,挠挠头,笑道:“姑娘,我误闯了进来,能否施舍些吃食?” 凝馨盯着他脏兮兮的脸,破烂的衣裳,还有脚上那双破了洞的草鞋,心生怜悯,于是扭身回到屋子里,取了馒头和水,又拉着他朝井边走去。 起初,穆羽峰还心有怨念,明明只吃了她一个馒头,竟逼着他又是挑水又是浇园子的,真把个馒头当金的了。 直到见了玉婆婆,凝馨指着窗外,连声道:“婆婆你看,这院子都是他浇的,水缸里的水也都是他打的,他还说要去山上砍柴火,我想着把他带来给你瞧瞧,便没让他去。” 玉婆婆瞥了凝馨一眼,不禁一笑,这丫头的心思她老人家是一清二楚。 可万万未曾想到,九岁的孩子竟能埋了颗情种,让凝馨义无反顾。 莲叶卷着露珠,夜色浓稠。 凝馨回眸忘了眼静寂的兰村,握着花梓的手悉心叮嘱:“照顾好婆婆,照顾好自己。若真的寻不到他,我自会回来。” 花梓只是没心没肺地点头称是。 凝馨犹豫片刻,垂下头来,声音有些喑哑:“我,对不起你。”言罢,凝馨展开双臂将花梓拥在怀里,眼泪潸然而落,映得月儿弯弯星子点点。 花梓微微一愣,她觉着,凝馨出走最对不住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玉婆婆。 凝馨离开后的日子里,玉婆婆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 直到玉婆婆病倒之时,依然盯着村口的路,盼着凝馨能从那走过,走到她面前对她说:“婆婆,我回来了。” 看过许多世事沧桑,玉婆婆明了,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兰村更好,也没有任何人比兰村的村民更淳朴。 原本,她希望这两个孩子都能在兰村安逸地过上一辈子,一世无忧。 可最终,凝馨还是走了,为了那个一去不回的混小子。 花梓从不知道,玉婆婆使得一手好鞭法。 那日风轻云淡,玉婆婆取出个包裹,一根绿色长鞭捧在手里,随便几下那院门口的大柳树干便留下深深一道凹痕。 然玉婆婆终究还是禁不住咳了半晌。 “老喽……趁着还能动,把这鞭子交给你,再教你些防身的功夫。” 玉婆婆说这话时,大有些英雄迟暮的味道。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五第一百四十五章 神人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倒兴致勃勃,直到被鞭子一次次绊倒,自己被自己抽的伤痕累累,才丧气地坐到椅子上撅着嘴巴耍起无赖:“不学了,不学了,再学下去,保不准我就把自己勒死了。本书的最新章节出来了,无弹窗阅读就是爽,快来小说Mm阅读网看吧!牢记.WWW.XIAOSHUOMM.COM” “丫头,这鞭子给了你,你可莫要糟践了它,俗语讲,长鞭讲究收成团,放成片,收如虫,放如龙,收如鼠,放如虎……”玉婆婆又挥了几下,教给花梓如何使用力道。 花梓无奈,不愿见婆婆失望,只好努力练习。 直到有天,玉婆婆昏倒了,花梓第一次见到村长流眼泪。 郭大夫说,婆婆已病入膏肓,如何的妙手神医也无力回天了。 村长守着玉婆婆直到深夜。 花梓望着他凹陷的眸子,心中十分难过,懊悔万分。 为何当初教唆凝馨出走,若婆婆临终未能见到凝馨会含恨而终吧? 这都是自己的过错,她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却又无能为力。 花梓和村长默默守在床边,直到翌日清晨,郭大夫黑着两个眼圈,匆匆跑来,翻着泛黄的医书,声音微微颤抖:“雪莲,有了这味药,玉婆婆或许还救得活。” 花梓忙拉着郭大夫的手:“哪里找得到?” “雪域之巅,苦寒之地,”郭大夫有些泄气:“罢了,雪域向来不允外人涉足,即便进得了雪域,那高山之巅也是可望不可即。罢了,罢了……” 花梓眼睛闪着光亮,立时收拾行装:“明日我便出村,两位伯伯,帮我照顾婆婆,定要等我回来。” 村长一把抓住她的袖子:“丫头!你疯了吗?你若有个好歹,玉婆婆就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花梓拉过村长的手,许多天来第一次笑的这样开心:“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我命硬着呢。” 月光斜撒,绿柳随风。 花梓躺在床上准备安心睡上一觉。 几日未眠浑浑噩噩,要出村采雪莲,定要养足了精神头儿才是。 翌日一早。花梓望着玉婆婆,轻声说:“婆婆你一定要撑到我回来!”言罢,同乡亲告了别便匆匆出了村子。 婆婆总说,外头的人少有善心,故而花梓是一身男装出的村,且听从郭大夫的话,一路向北。 许多天过去了,她沿途打听,却少有人知晓雪域。 偶尔有人点头表示知道也连声劝她莫要前往,言说雪域断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地方。 花梓倒觉得无所惧。自小她胆子就大,常喊的口号便是:“大不了一死了之!” 她想,出师未捷身先死了也好,到时同玉婆婆地下相聚也死得其所。 花梓还不太懂得如何住店,故而几日下来都是住在桥洞、草堆、破庙之类的地方。 因为无处落脚又匆匆赶路。花梓一身行头已破烂不堪,脏兮兮的走在街上让人不愿靠前,蹲在路旁都会惹来丐帮弟子的特殊关爱:“小兄弟,入会否?” 在多次拒绝丐帮弟子邀请之后,她不禁感叹,这兰村外的人也并非皆是恶人,偌大的江湖。至少丐帮是充满温情的。 遇到沐冷尘时,西天云霞瑰丽,直漫上半山,将整个尘世笼在霞光之中。 花梓已是包裹空空。 数数所携钱币,所剩也不过几个铜子儿了。 遂坐到地上揉揉发麻的双腿,顺手将包裹放到身旁。 “咚”的一声轻响。指甲大的一粒碎银落到包裹上。 花梓抬头,瞧见眼前人头也不回向前走去,她立时捡起碎银站起身,几步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哎……你银子掉了。” “这是给你的。”沐冷尘回眸一笑,当真是春风满面。万物萌生。 花梓微微一愣,摇摇头:“给我做什么?我不要!” “你……你不是叫花子吗?”沐冷尘有些尴尬,心下想着自己是不是把人家误会成叫花子了? “我是叫花梓啊,你如何知道的?”花梓觉着兰村外的人竟这般神奇,明明素昧平生,竟能知晓她的名字,这便是传说中的世外高人吧。 沐冷尘实在不知如何回答,最后轻点了点头:“嗯,我看出来了。” 花梓想,沐冷尘的眼定是通天眼,可以知晓世间一切事。 见沐冷尘又要转身,她立马拉住他:“为何我叫花梓你就要给我银子?” 沐冷尘盯着花梓瞧了半晌,豁然开朗,低头问道:“你是嫌少吗?” 花梓摇摇头:“无功不受禄,我怎能平白无故拿你的银子?” 沐冷尘顿时瞠目结舌,总不能对着个矮小瘦弱的小乞丐大喊:“叫花子不就是管人要钱的吗?”那多伤人! 四目相对许久,沐冷尘颇为无奈:“你若不要,我收回便是。” 可花梓死死捏着碎银,看上去没有丝毫撒手的意思。 沐冷尘又掏出个稍微大些的银子,塞到花梓手中,几近哀求:“小兄弟,让我走吧!” 花梓捏着银子眼冒金光,神人就是神人,出手这般阔绰,遂当即跪在地上,引得一众人围观,指指点点。 “神人,求您帮帮我!”花梓抱着沐冷尘的腿,任沐冷尘如何推脱,死不撒手。 无奈之下,沐冷尘俯下身耳语道:“我答应你,都答应你,你先起来,别这么跪着,随我来!”言罢,将她从地上拉起。 花梓听了他的话,也欣然起身,喜滋滋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走出镇子,沐冷尘立马转身,沉着张脸质问道:“你是何人?” “我叫花梓啊。”花梓觉着自己这辈子最大的优点便是大丈夫能屈能伸,甚至一辈子只屈不伸也无妨。 沐冷尘自认品行端正,温润如玉,然遇上如此胡搅蛮缠的叫花子,即便脾气再好,也会忍不住想对其造成一定程度的人身伤害。 他就不懂了,叫花子是个什么值得骄傲的身份,让她一次次以此为荣似的高呼:我叫花子! “你有事快说,我急着赶路!”沐冷尘有些不耐烦了:“若是要钱,我再给你些。” 花梓眨巴眨巴眼睛,直奔主题:“我想让您带我去雪域。” 沐冷尘忽的抬起头,盯着花梓瞧了半晌,惹得花梓有些局促不安。 此时天色向晚,人迹寥寥。 “你去雪域有何事?”沐冷尘疑惑的问。 “神人,你算不出来吗?”花梓盯着沐冷尘,眼神十分殷切,觉着沐冷尘既能算出她的名字,也定能卜出她为何要去雪域了。 沐冷尘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花梓一溜小跑追得十分吃力,口中还不停絮叨着:“神人,神人,您位居神位,总要一言九鼎才是,说过帮我可不能不作数啊……” 跟了一路,沐冷尘终于忍无可忍,在路边寻了块大石头,坐下来静静心,气定神闲。 身后是流水潺潺,草木成荫。 “我不是神!我是人!”沐冷尘觉得,能一本正经说出这句话,真是他一生最大的污点:“说,为何要去雪域?” 花梓想了想,八成这位大神的卜算能力还不太纯熟,便蹲在大神面前解释道:“听闻雪域之巅生有雪莲花,我家婆婆病重,大夫说,若能采得雪莲花,婆婆或许还有救……” “你想去采雪莲?”沐冷尘将花梓上下打量几个来回:“还是别去了,就你这身子骨,即便入得了雪域,也采不到雪莲。” 这话花梓不乐意听了:“少瞧不起人,不试试你怎知我采不到?” 沐冷尘忽然来了兴致:“那好,你就随我一同去雪域。刚好,我也要去雪域走一趟。”言罢,拍拍屁股起身,四下里瞅瞅,遥遥望去一片荒郊野岭:“随便寻个地方凑合一宿,明日再赶路罢。” 花梓似有话要说,犹豫良久,沐冷尘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还有事?” “神人,您先前说,若是要钱,就再给我些,还作不作数?” “……” 二人结伴而行,花梓自觉十分惬意,至少吃喝不愁,偶尔还有落脚的地方,只是心下焦急,不知何时才能到雪域。 她很怕婆婆撑不了多少时日。 “还有多久才能到雪域?”连续几日,花梓都在不停问这问题。 知道她挂念婆婆,沐冷尘也并不厌烦,耐心应道:“再有两日,大约就到了。” 已过盛夏,秋尚未至,一路残红花事了。每至深夜,冷风习习。 沐冷尘推开店门:“小二,住店!” 越往北去,越是寒冷,花梓站在柜台边,瑟缩着凑到几乎燃尽的炉火旁:“能否给我配个炉子?” 小二揉揉眼,慢吞吞支应道:“这深更半夜的,只剩一间房了,虽说没火盆,可你们俩个大男人挤挤睡,也不会多冷。” 花梓觉得极是,沐冷尘却有些不自在。 可夜深人静,大多店家都关门了,所以只好将就着住下。 月色清冷,凉风瑟瑟,窗扇不时轻响,咯吱咯吱,扰人心绪。 只喝个茶的功夫,花梓已鼾声大作。 沐冷尘皱了皱眉,颇为无奈,倦意袭来,顺着床边小心躺下。 花梓窝在床的里侧,死死抱着被子。 沐冷尘倒不觉着冷,自小在雪域长大,这点儿清寒还是受得住的,于是裹着氅衣,面朝窗子阖上双目。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上山 - 小女有疾 - 莫采 睡意正浓,沐冷尘忽然惊觉,有“重物”来袭。 他霍然转身,玉花梓的腿正死死压在他腰上。 他长叹口气,不明白自己是抽了哪门子疯,多管闲事惹上这么个麻烦小子,遂转过身,欲起身将花梓搭在他身上的腿拿开。然这一转身,便与花梓的睡颜相隔不过一寸,呼吸可闻。 仔细一看,花梓睫毛微闪,似蝶翼轻动。 沐冷尘觉得自己疯了,莫名心动惹得他面红耳赤,不是因害羞,是因害怕。 他心里不禁暗暗推断,难怪这许多年来对琉虞公主视而不见,难不成是先天性断袖,无可救药? 思及此,心下大骇,花梓的胳膊又倏然绕上脖子。他瞪圆了眼睛,发现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秘密”――这小子没喉结! 他愣了半晌忽然明白,这哪是小子?明明就是个丫头!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沐冷尘顶着一身冷汗跳下了床。 花梓还是没有醒,睡的昏天暗地。 在沐冷尘有生之年的经历中,世间女子,遑论娇弱亦或任性,都会多少有些羞耻心和防范心。 眼前这位倒是有了防范心,不然怎会换上一身男装出行。可是,换了男装就肆无忌惮随便跟个男人同床共枕了还真是让人不禁汗颜。 这跟小绵羊披着狼皮跑到大灰狼家的灶台上蹲着有什么区别? 一觉到清晨,花梓睡的香起得早,揉揉惺忪睡眼,吓了一跳。 沐冷尘就枕着自己的包裹躺在地上,和衣而眠,佝偻着身子蜷成一团,形状十分凄惨。 花梓匆匆下床,蹲到沐冷尘身旁,想着自己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歉意。 她打小睡觉就不甚安分。未曾想发展至今,竟能将如此高大一男人踹到地上去。 明明有求于人,还学不会安分守己,可惜没练得一手好功夫好体魄。不然,说死也要将他抱到床上去…… 思及此,花梓忽然福至心灵,不试试怎么知道抱不动? 就在花梓俯身揽住沐冷尘的脖子时,他蓦然睁眼。 花梓全身僵住不知所措。 四目相对,沐冷尘双颊霎时燃起火烧云,片刻就烧到耳根。 他听到她细微的呼吸,看到她澄澈的眸子,而他半悬的脑袋就枕在她的玉臂之上,虽然那胳膊根本称不上玉臂。顶多就是根柴火。 沐冷尘纹丝不动,双眸颤抖,终于开口支吾道:“你……这是……?” 花梓霍然起身,沐冷尘猝不及防,脑袋砰的一声落到包裹上。 他坐起身。揉揉脑袋,不以为意,想来这丫头还有那么点儿羞耻之心。 “大神,我并无恶意,只是想抱您去床上睡,地上凉,易生病。”花梓觉着站在一旁俯视神人是不敬之举,遂重又蹲到地上,讨好道:“大神,您不起身,我不敢站着。” 沐冷尘本渐渐退烧的脸,如此一来。重又燃了起来。 玉花梓就蹲在他眼前,笑眯眯的。双眸像小月牙似的十分讨喜,一张小脸素面朝天,似三月初开的桃花一朵,涤人心神。 花梓心中却一团乱麻。世间神人皆是一身傲骨,高蹈出尘,如今被人踹到地上委屈一夜,一早醒来又被抱着脑袋悬空扔到地上,是如何的慈悲为怀也断不会饶了自己这大逆不道啊。 不说别的,但看这脸色,已是怒火中烧,欲焚尽世间万物了。 看来,今日注定死无葬身之地了,花梓如是揣度。 然沐冷尘只轻咳了两声,匆匆起身,未置一语,拎着包裹逃也似的出了房门。 花梓愣在原地思索良久,觉着古人有句话说得十分有理:“大神的心思凡人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然片刻之后,她忽然明白过来:大神这是打算甩了自己啊! 花梓狂奔下楼,差点儿摔下楼梯,竟瞧见沐冷尘坐在一楼点了清粥小菜,状似静候她下楼就餐,霎时,花梓心下一片柳暗花明,春暖花开。 越往北去,寒风愈急,每日风餐露宿,花梓白皙的小脸生生粗糙了不少。 秋意渐浓,枯叶凋零,天高云远,偶尔可见几只飞鸟,匆匆而过。 一地枯叶,咯吱作响。一路疾驰,不觉间已是银霜满地,寒风瑟瑟,极目远眺,雪域的轮廓在夜幕笼罩下隐约可见。 沐冷尘脱下氅衣,递到花梓手上,装作混不在意的模样:“披着吧,我打小居住北方,习惯了这天气。” 一炷香后,沐冷尘冻得嘴唇发白。 花梓想,神人能耐得住苦寒,定是有他独特的神功护体。 及近雪域,不觉飘起零星雪花。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大片大片的雪花轻飘飘地旋落旋舞,好似无数精灵,将大地铺就一片洁白无暇。 一朵雪花悄然无声落上花梓的鼻尖,她不禁皱起眉头专注地盯着那雪花。 这一幕刚好落到沐冷尘的眸子里,他痴痴望着花梓,竟觉得她的心思比这漫天飞雪来的更加一尘不染。 花梓从未见过雪,兰村四季如春,从未下过雪。 待到鼻尖上的雪花化作一点露珠,花梓意犹未尽地抿抿嘴唇,冰凉的雪花在舌尖流淌着丝丝冰冷。 她轻呵口气,叹道:“真美啊。” 沐冷尘则抬手指向远处绵延的山脉,欣喜万分:“看,最高的那座山,便是雪域。” 花梓的心漏跳了半拍。 远处群山,如野兽的背脊,蛰伏在黑夜里,连绵不辍。雪花依旧洋洋洒洒,墨蓝色的苍穹压着极低的乌云,化作山峦穹盖,天地墨染一色,只有数不清的雪花不停飘落,好像怎么都飘不完似的,静静落到地面,簌簌声似精灵间窃窃私语, 花梓却忽然觉得这漫天雪花好似无数小小的雪莲花,每一朵都是婆婆再次醒来的希望。 “大神,雪域是否如旁人所说那般危险?” “你怕了?” “嗯,我怕耽搁太久,拖沓时日,怕……怕婆婆……熬不住。”最后三个字,她说的格外小声,飘到簌簌的落雪声中,不见了踪影,然沐冷尘听的真切。 “别怕,有我在。”沐冷尘望着花梓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一团,生平第一次对雪域之外的人,心生怜悯。 他抬起头,瞧见花梓感激的眸光闪烁,忽然想起,还不晓得她的名字,她唤了自己一路的大神,自己却喊了她一路的“喂”。 “还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可否相告?” 沐冷尘觉得自己十分机智,没有脱口而出:敢问姑娘芳名,年方几许?可有许配人家? 花梓连声应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叫玉花梓,玉佩的玉,兰花的花,桑梓的梓。你唤我花梓便是。” “小兄弟的名字格外……雅致啊。在下沐冷尘,别再喊我大神了,唤我冷尘便是。”沐冷尘如是说,心下揣踱着花梓的名字,花梓……花梓……叫花梓……叫花子! 原以为花梓胡搅蛮缠,如今想来竟是自己误会在先,无理取闹在后,此时回想二人对话,忽然忍俊不禁。 夤夜未至,二人已到雪域山脚,蜿蜒山路绵延直上,仿似通往苍穹的狭窄天梯。 花梓愣愣看着眼前山路,忽然觉得这路的尽头存在云层之上,甚至苍穹之上,有天神站在路的尽头,向尘世洒下这大朵大朵的雪花。 如此景致,是她在兰村从未见过的,巍峨壮阔,动人心魄。 二人顺着小路踽踽前行,雪天路滑,身后又牵着马匹。 花梓不敢抬头不敢低头,只盯着冷尘的背脊,扶着冰冷的崖壁,亦步亦趋。 冷尘不时回头,提醒她何处该小心,何处台阶要高一些,何处崖壁不甚平滑。 花梓一边小心行路一边感叹他对这山路竟这般熟悉。 恍惚间,狭窄的小路愈加宽敞,花梓揉揉日渐粗砺的双手,抱了抱肩膀。 越往高处,越是风急雪寒,沐冷尘转身,拍落花梓身上积雪,轻声道:“到了上面就不冷了,有炉子,有炭火。” 花梓心中一阵暖意融融,鼻子一酸,眼睛就朦朦胧胧泛起水雾。 她想,大神对自己如此好,自己可谓是得了神之庇佑,有上苍庇佑,婆婆定会安然无恙。 直到天空微微有些放亮,大片雪花依旧在飘。 地上早已积了厚厚一层白雪,踩在上头便是深深一个脚窝和咯吱咯吱的踏雪声。 天空阴沉,花梓也分不清是什么时辰。遥遥望去,依旧一片氤氲靡靡,雪霰纷飞,打在脸上如竹篾刮伤一般让人难受。 然见到巍峨城门时,花梓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 大片的雪花从眼前晃过,她眯着双眸看清两边的柱子,估摸有三人合抱那么粗。 冰冷的大门,在积雪中沉睡,好似睡过了千年万年都不曾开启。 “我们要如何进去?”花梓声音极低,怕扰了传说中可怖的雪域人,到时雪莲未得身先死就不划算了。 “跟我来。”冷尘将两匹马拴在门旁,拉住花梓冰凉的手,走到门旁的墙壁处,轻轻敲了几下,伸手一推,几块砖头便从另一端掉了出去,眼前一个小洞,刚好可使一人钻过。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四十七章 淑 - 小女有疾 - 莫采 沐冷尘先行,见无人巡视,便招呼花梓。 花梓却不那般从容,手心生生沁出一层冷汗。 循着密道(暂且将这小洞视作密道)深入神秘的雪域内部,盗取世间罕有的雪莲花。这是野史异志,江湖段子才出现的桥段,此时竟发生在自己身上。 如此激动人心的冒险,让花梓又是惶恐又是雀跃。 正待爬过去,花梓忽然想到什么,歪着头问道:“你怎么会对雪域这么熟悉?你是传说中的江洋大盗?” 沐冷尘本是伸着胳膊想扶她钻过墙洞,此时听到发问,不禁轻咳一声,想着这姑娘的问题真不应景,何时问不好,偏偏选在这时候。于是收回手臂:“先找地方歇脚再说。” 花梓这才恍然发觉自己又冷又饿,爬了半宿的山路早已筋疲力竭,极度困倦,若不找个地方安歇,恐怕真要冻死在这山顶。 她想,活着最重要,遂三下两下爬过了墙洞。沐冷尘又小心翼翼将那洞口复原。 这门里的世界倒是别有洞天,眼前密密仄仄的房子鳞次栉比,错综复杂,无数条小路在晨雾中不甚清楚。 雪霰融进山中的雾水,让十步之外茫茫一片,氤氲朦胧。 花梓跟在沐冷尘身后三转两转到了一扇门前。 他蹑手蹑脚推开门,花梓小心跟在身后。 进了屋子,沐冷尘迅速关好房门。 花梓这才细细打量整个屋子,布置并不奢华,房间也不大,一张卧榻格外惹眼,巨大的条纹虎皮让人不禁想起这野兽生前是多么不可一世。 卧榻旁边的墙壁上挂着一柄巨大弯弓和镶了宝石的弯刀。 粗糙的架子边挂着犀牛角模样的酒壶,架子上摆着许多陶器瓦罐,花梓盯着那些瓦罐上的各式图案十分好奇。 她轻轻迈下步子才发觉脚下铺着极厚的氍毹,是接近烛火的暖色。 她正盯着瓦罐上的花纹发呆,忽然觉得四周慢慢明亮。自己的影子刚好映在粗糙的木架上,微微晃动,回头却见沐冷尘不知从哪弄来的暖炉和炭火,火苗刚刚燃起。发出轻轻的噼啪声。 花梓指着瓦罐上的花纹悄声问:“这图案是什么?” “这只是貔貅,那边那个是饕餮,还有这只,叫做蒲牢……” “这个可爱些。”花梓指着一旁看着比较温顺的小兽,轻声低语,指尖拂过瓦罐粗砺的表面,冰凉刺骨,遂缩回手去。 “此兽名为淑图,是龙之九子中的一个,虽性情温顺。然不喜外物入侵,他会保护自己的巢穴,如守护自己的生命……”冷尘摸摸花梓的头:“来,烤火。” 花梓回头看了一眼淑图的图案,转身坐到火炉旁。 炉子金属锻造。四周花纹精致繁复,被火光照的红彤彤。 屋子渐渐暖和,花梓褪下氅衣,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火炉和炭?你以前来过这?这是谁的屋子?” “你先睡会儿。”沐冷尘指指旁边的兽皮卧榻。 “可是,过会儿天亮了,万一被人发现……” “放心,有我在。”沐冷尘拍拍花梓凌乱的长发。微扬的嘴角柔情四溢。 花梓一时瞧的痴了,心中暗想,天上的神仙能否和凡人结成连理? 思及牛郎织女天仙配,顿觉人生一片渺茫。 想着想着只觉得困意袭来,眨眼便入了梦。 梦里,婆婆笑着站在门口。梦里,凝馨和羽峰哥扶着婆婆,梦里,他们在朝自己招手,梦里。他扯着沐冷尘的手向婆婆跑去,可是,为什么越跑越远,越跑越远,直到最后,婆婆的身影,凝馨的身影,羽峰哥的身影都不见了,连沐冷尘也不见了…… 花梓一惊,慌忙睁开眼睛。 此时天已大亮,不知何时,漫天飞雪无影无踪,阳光不甚明媚却因着皑皑白雪显得格外灼目。 花梓见着窗棂上明晃晃的日光,轻轻拍下额头,晓得刚刚梦醒。 环顾四周,还是那间屋,还是那张兽皮,还有那瓶瓶罐罐上的野兽图纹,认出最边上那只小小的叫淑图,地下的火炉只剩零星的火光,还有一片苍白灰烬。 花梓绕着屋子瞧了一圈,未瞧见沐冷尘的身影,便有些慌了,起身四下寻找又不敢大声呼喊。 于是,她跑到门边,伏在门旁。 门外悄无声息,她小心翼翼推开个小缝隙,地面一片纯白,折射的阳光四散开来,不小心跳到花梓的眉毛上,眼睛上。 她眯了眯眼,适应了亮度,然而不远处那一幕看在眼里却比这雪地上的光更加刺目。 一身雪白裘袄的姑娘正攀着沐冷尘的脖子,亲昵耳语。 只瞧着背影,那姑娘十五六岁的模样,花梓看到冷尘的脸,那层层暖意剥开来便是无限宠溺,好似史大婶做的花蜜糕,可以甜到骨子里。 可是为什么她不觉得甜,唇角反而有些涩涩发苦。 沐冷尘蹲下身子,白衣姑娘跳到他背上,二人向这边走来。 花梓慌忙掩上门,坐回到兽皮上。 门被推开的时候,外面大片光芒铺洒进来,将整个屋子照个通透。 花梓觉得自己像个古董一般接受着白衣姑娘的观赏。 那姑娘大大的眼睛毫无杂质,半点儿瑕疵都没有,很好看。 还好,这会儿她不是趴在沐冷尘的背上,而是站在沐冷尘身边,歪着头上上下下打量花梓几个来回。 沐冷尘只是笑,花梓不知他是因着自己笑的,还是因着这姑娘才笑的,他晓得她有满腹疑问,故而不等她询问便开口道:“花梓,你不是问我为何对雪域这般熟悉吗?” 他迈进屋子,坐在一旁,拿起腰间酒壶喝了口酒:“这里是我的家,我就是在雪域长大的。” 花梓呆呆望着沐冷尘,气氛有些尴尬。 白衣姑娘大步跑到花梓身前,径直坐到卧榻上,直直盯着玉花梓。 还未被陌生人这般盯着瞧过,花梓整个身子都僵硬着不知该作何反应才不算失礼。 沐冷尘一直微笑,是啊,这里是他的家,谁回到家会不开心? 可是花梓觉得沐冷尘忽然离自己有些远,竟怎么都看不清楚他的脸,他的表情,看不清他整个人。 原来,他竟不是神? “我叫琉虞。”那姑娘歪着头,一脸愉悦。 阳光裹着雪花的清凉铺成轻纱,蒙上了琉虞的脸庞,花梓不知,这便是雪域王最心爱的公主,琉虞公主。 原本,花梓以为自己十分不幸,对下凡的神仙芳心暗许,如今发现,对方并不是神,可那又如何?人家是个有主儿的! 收了心思,她兀自思量,不管沐冷尘是不是有主儿的,能遇着他都算好事一桩,至少,熟人好办事,不会把自己当成莫名入侵者给活埋了。 婆婆危在旦夕,可不是谈情说爱,芳心暗动的时候,她朝琉虞点点头,有些不太欢喜,却还是挤出个笑容:“嗯哼,真是个可爱热情的小姑娘。” 沐冷尘有些尴尬,琉虞却混不在意:“听闻小哥要去山顶采雪莲?” 花梓点点头。 “那山顶有只大白狼,很是凶神恶煞,有那么大个儿,你是断然打不过它的。”琉虞夸张地张开双臂,比划着那白狼的个头儿。 沐冷尘只在一边笑的春风满面。 花梓看得十分来气,想来自己也十五六岁,何苦偏生要装得老成持重在这瞅着她卖萌撒娇?遂站起身来,捏着嗓子娇嗔道:“人家才不怕嘞,人家五岁就杀死过大老虎呢。”言罢,一叉腰,白了沐冷尘一眼。 沐冷尘愣了半晌,终于低头一笑,心想着这姑娘终究还是孩子心性。 放这么个孩子上山采莲,到底放不下心。 “我陪你一同去。”沐冷尘站起身。 琉虞立时拉住他的手,连声道:“冷尘哥哥,你说什么呢!”气鼓鼓的小脸写满了嗔怪之意。 花梓瞧在眼中,打了个冷颤,心中不悦,眼珠转了转,摆出个十分乖觉的表情:“我一人去罢。若有个三长两短,就是死在这山上,也不愿连累沐大哥分毫。” 沐冷尘拉着玉花梓的手:“不成,你自个儿上山别说采雪莲了,恐怕连雪莲的模样都见不着。” 花梓立马反拉住沐冷尘的手,眼冒金光:“那我们尽早出发吧。”言罢,还瞪着琉虞摆个得意的表情。 “不行!”琉虞死死拉着沐冷尘厉声反驳:“那大白狼可不是好惹的,我断不许冷尘哥哥冒这个险!” 花梓拍拍胸膛,面色凛然:“姑娘放心,我定会护他周全。” 琉虞冷哼一声,斜睨着花梓又打量了几个来回:“就你?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主儿,你能护着谁?” 花梓霍然抽出缠于腰间的鞭子,朝着地上“啪啪”抽上两下:“行走江湖,没点儿练家子怎么成?” 琉虞立时躲到沐冷尘身后,只探出个脑袋愤恨地瞧着玉花梓。 是日夜里,月冷风寒。 沐冷尘敲开花梓房门,她正收拾行囊准备明日上山。 烛光如豆,沐冷尘脸色不佳,踟蹰半晌,轻声问道:“可否迟两日再上山?琉虞病了,雪域王命我守候两日。”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四十八章 遇狼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觉得奇怪,为何自己会觉得委屈呢? 二人萍水相逢,他不欠她,且帮了她许多,本不该奢求一同上山,这会儿自己有何委屈? 平了平心绪,她强颜欢笑:“沐大哥且去忙,我自会小心,若实在力不从心,我再回来找你陪我一同上山,你看怎么样?” 沐冷尘抿着嘴唇未应声,花梓心凉了大半,很怕自己克制不住拉着他的手嚷嚷:大神,求不离不弃。 见他久久沉默不应声,想来是默许她独自上山了,遂下起了逐客令:“沐大哥,时候不早了,我明日要登山,想早些歇息……” 沐冷尘顿觉尴尬,深更半夜,在个姑娘房中逗留,着实不合适,便拱手告辞,转身离去,顺手将门轻掩。 忽然想起客栈那晚,花梓抱着被子沉沉睡去的模样,遂隔着房门叮嘱道:“雪域天寒,夜里记得盖被,小心着凉。” 花梓嘟着嘴,竟有些泪眼模糊,听着沐冷尘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喃喃自语:“要你管?!” 雪域共三座雪峰,与雪域王宫毗连之山脉最高,也最为陡峭,名曰雪莲山。 花梓站在山脚,抬首仰望,一望无际的白雪茫茫,银装素裹,偶尔几片雪花随风飘落,映着朦胧晨光,格外晶莹剔透。 花梓裹着斗篷,背着包裹,沿着不甚清晰的小路蜿蜒前行。 白雪之下是数不尽的怪石嶙峋,枯枝败叶。 花梓虽不是娇生惯养,可也从未受过这样的苦,不觉心中一阵酸涩,婆婆常说兰村好,往日还不觉得,如今想来,兰村是真的好。 出了兰村,纵然再苦再累。也没人心疼,没人宠。 没有婆婆,没有姐姐,没有刀子嘴豆腐心的史大婶。也没有憨憨傻傻的大成哥…… 可是,若没了婆婆,纵使兰村万般好,在她看来也是空空如也无所牵挂! 花梓咬咬牙,将包裹里的布条扯出来,缠到手上伤口处,不多时,便已是血迹斑斑,好在天寒地冻,冰的手脚发麻。也就不觉得多么疼痛难抑。 后来,花梓细细想来,觉着自己实在是童心未泯,竟觉得自己学的那几手“练家子”真能保自己行走江湖,一路无虞。 而事实证明。遇到两头以上饿狼,她便无力招架,只余自杀一条活路了! 别问自杀为何是活路,没听过穿那个越还是没听过重那个生? 然花梓一根筋地认为自己不属于穿越派和重生系,且有那么一颗未泯童心,自诩初生牛犊,遂持鞭而立。与对面三头饿狼怒目相视,僵持半晌。 十分庆幸,其中两头开始行动了,一左一右,绕着花梓缓缓而行。 花梓一直在思考,若这三个玩意儿就这么一直瞪着她自己。自己是不是会被活活冻死或饿死? 瞧那架势,这三头狼在经过眼神及狼语交流后,已然决定采取绕背袭击的方式,将花梓扑倒在地,上演一幕野外生存之食人篇。 来不及多想。花梓抖手便是一鞭,破风一声锐响,鞭梢爆砸而去,直奔头狼额头。 那狼吃痛,哼哧两下,晃了晃脑袋,双目凶光依旧,只是步履有些踉跄,稍作后退。 左右两只狼在花梓未留意之时,忽然朝花梓扑去。 长鞭乃重武器,此时收手已是有些迟了。只能奋力向一侧抡去…… 甩偏了! 两头饿狼扑面而来,花梓想,躲了一只躲不了第二只,余下那只拿脸蹭蹭凉丝丝的雪花儿镇痛之后也似乎想要过来出一份力,索性放弃抵抗,高喊:“我包里的饼子都给你们,求饶命!”且一翻身,骨碌到一旁翻开包裹将两张大饼直直撇向三头饿狼。 其中一个大饼十分精准糊在一头狼面上,那饿狼摇摇头,甩飞大饼,目露凶光。 若刚刚只是因为饥饿,那此刻则是为了捍卫尊严,三头饿狼仰天长啸,嗷嗷嗷仿佛在忿然怒斥:“你家饿狼放着人肉不吃吃大饼?!还糊我一脸葱花味儿!” 其实花梓十分无辜,活了十五六年未出过兰村,连狼毛都没见过,狼嚎都未听过,她还真没研究过狼这种动物的日常食谱。 慌乱之下,她抬手格挡,利齿入肉,嗜血的眸子近在眼前,花梓不由心悸。 她臂膀吃痛豁然松手,长鞭落地,已是回天无力。 翻身欲逃,另一头却直直扑向花梓后鞧,一声嘶吼直破云霄。 然十分庆幸这声嚎叫,扰了狼女清修。 有生之年,狼女成了花梓第一个救命恩人。然花梓对狼女说的第一句话却不是谢谢,而是:“我来教你直立行走吧!” 她不知狼女同那三头狼进行了怎样快捷有效的交流,使得它们三个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她只记得昏迷之前,狼女把她驮到背上,朝远处一个山洞慢慢走去。 在花梓醒来之时,天色已浓稠如墨。北方天空悬着几点星子,格外明亮。 她梦中惊醒,豁然坐起身,狼女正蹲在洞口生着篝火。 火光熠熠,将狼女佝偻的身影刻在墙壁之上,耳畔北风呼啸,竟半点儿进不得这洞穴。 花梓瞧见自己伤口被布条胡乱包扎,身上盖着张兽皮,这会儿因她坐直了身子已褪到大腿。 身下石床寒意砭人,却因着火光融融散去几分冰冷。 狼女回头,蓦然起身,身后篝火将她周身蒙了一层暖光。 逆光之下,花梓瞧不清她的容颜,只约略瞧那身形,像极了粗犷的汉子。 花梓有些尴尬,见狼女双脚着地站在面前,想来他是晓得如何直立行走的,那她晕倒之前说的那句话真是让人难堪。 正如此思索,狼女忽然俯身,四脚着地向花梓走来。 “……” “火不够旺,我肉厚,烤不熟!”花梓抓着兽皮瑟缩发抖。 至今她也不晓得面前到底是个什么神兽!把她捡回来是想怎么个吃法。 狼女倒未说话,只将花梓按倒。花梓也未敢多做挣扎,何况身上几处伤口隐隐作痛,身上早已没了力气,容不得她英勇抵抗。 待花梓重躺回石床。狼女扯过兽皮,笨拙地盖在花梓身上。 借着火光,花梓瞧见狼女侧影,粗砾但平整的脖颈,还有隆起的胸。竟是个母的!且眉眼间偶现几丝善意。 这让花梓心下稍安。 “你一个人住?”花梓试着与其沟通,妄图通过言语安抚劝其放了自己。 “嗷~” 花梓微微一愣,思索良久,这句“嗷”到底想表达什么,半晌,不得其解! “你没有亲人吗?” “嗷嗷~” “哦。白日里那三只狼是你的小伙伴?” “嗷呜~” “……”花梓蓦然抬头,朝着洞口,仰天长啸:“嗷呜呜~” 狼女微微一笑! 花梓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狼女却兀自跑去火堆那蹲着,只留一个孤零零的背影。 恍惚间,花梓竟心生怜悯。 她想。这也不过是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姑娘罢,怎弄的这般凄惨模样? 蓬乱的发,深凹的眼,古铜色的肤色,凌乱的兽皮袄子,四脚着地,不谙人语。然终究是人,故而对自己抱有善念,才救了自己一命罢。 在这苦寒之地,长年独处,即便耐得住凄苦,也耐不住寂寞啊。 花梓侧头望向狼女。轻声问道:“不要在这山里住,等采了雪莲花,随我一起下山罢!” 狼女转过头,盯着花梓瞧了半晌,又转过身去摆弄篝火。 花梓不晓得她是否听得懂。倦意袭来,她隐隐有些发困,一股浓郁的烤肉香味儿倏然绕上鼻尖,花梓瞧见狼女捧了一大块肉送到她面前,花梓闻了闻,气味略膳,想来是牛羊肉之类。 空腹多时,早已饥肠辘辘,花梓接过狼女手上的肉,一边吃的满嘴是油,一边笑眯眯道:“原来你会双脚走路啊。” 狼女挠挠头,仿佛听不太懂,并未应声。 花梓撕了一块肉递给狼女,一边示意道:“吃,一起,吃!” 狼女拿着那半块肉,竟有些羞涩,嘴巴张了半天,忽然说了声:“吃……” 花梓一大口烤肉囫囵吞到肚里,望着狼女拍手道:“对对对,吃,吃,吃……”她如何都想不通,瞧见狼女说了人话,自己为何这么高兴,以致一不小心,手中的烤肉便掉到地上,沾了许多灰土。 她瞪圆了眼睛盯着地上的肉,抿了抿嘴唇,颇有些难过。 对一个吃货而言,嘴边的肥肉飞了是人间最惨无人道的劫难。 狼女歪着头看了看,捡起地上的肉,便塞到嘴里,又把手里干净的肉递给花梓,粗糙的脸上扯出个笑容,连声道:“吃,吃……” 花梓眼眶一热,喉头发酸,接过她手中干净的肉,撕成两块,一块自己留下,一块送到狼女手上,又一把抢过狼女口中沾了土的肉,顺手扔到一旁,并张牙舞爪,绘声绘色打着手势,解释道:“脏了,有土,不能吃,不能吃,会生病,扔掉。吃干净的,好吃,不会生病,一人一半。” 狼女皱着眉头瞧了半晌,似乎也未瞧出门路,可终于还是接过花梓递过来的半块肉,又遥遥望着角落里那块脏兮兮的,撅着嘴巴,颇有些怨怼地瞧了眼花梓。 那一瞬间,花梓分明读出了她的心声:“怎么捡回来这么个败家娘们!”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四十九章 恶斗 - 小女有疾 - 莫采 翌日,花梓伤口未愈,便急不可待要继续登山,狼女似乎不太乐意,站在门口垂着头,十分委屈。 花梓把她扶起来,拍落她肩头的灰土:“站直身子走路,不要趴着。等采完雪莲花,我回来接你!” 狼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花梓心下欢喜,绕过山洞,一瘸一拐向山上走去。 直至日薄西山,霞光渐退,花梓终于到了峰顶。 站在峰顶,花梓不禁惊愕,终于晓得为何雪域名列六大仙境之首,只这眼前的美,便胜却人间无数。 地势如此之高的冰天雪地,竟有一片晶莹似玉的湖泊。 只见涓涓细流从山石缝隙中缓缓流下,落入湖泊,漾起圈圈涟漪,激起些微细碎的水花。 雾气腾腾,氤氲缭绕,扑面而来的温热水汽融化了周围冰雪,四周花花草草挂满亮闪闪的露珠。 湖水与冰面毗邻之处,两朵洁白莲花如玉冰清,静静地望着湖水,望着蓝天,望着冰川,望着雪,随着水雾山风微微摇晃,从容安然。 环顾四周,不远处是一片松林,雪花将苍翠的枝桠掩盖大半,只留点点绿意透过积雪如饿狼的眼。 周遭一片寂静,忽然传来雪花簌簌声,由远及近。 花梓全神贯注盯着眼前莲花,并未留意。 待她回过神来一只巨大白狼已扑面而来,锋利的牙齿如泛着冷光的刀子,势欲锁喉。 花梓本能地将身子轻轻斜过,狼牙便深深嵌入肩胛骨,痛感霎时传遍全身,花梓无暇顾及伤口,慌乱之余抽出鞭子,本能回击,霎时白狼身上多出两道血痕。 白狼目露红光,似乎对这两道血痕混不在意。势欲再度扑来。 惶然间,有人扯过花梓的臂膀,缠着伤口的布条倏然断开,残破的红布飘落开来。如殷红的鲜血,盘旋盘旋,轻轻落在雪地上。 白狼尝到血腥目露凶光,眼神凶神恶煞,吞天噬地。 然就在一瞬,似乎眸光一闪,竟有些露怯。 花梓回眸,见狼女就在身旁,四脚着地,目露凶光。那陌生的模样,让花梓心中大骇。 狼女一直盯着白狼,与其久久对峙。 花梓有些担忧,论个头儿,白狼略胜一筹。论凶残,白狼总归是天生的,狼女是后天的,凶残程度也该是白狼更甚。那狼女如何取胜? 思及此,花梓忽然回头,盯着狼女喊道:“别管我!你走啊!走!” ……被狼女赤/裸裸无视了! 当狼女猛然冲向白狼时,花梓恍惚间觉着。狼女真的是头恶狼,而非一个姑娘,姑娘这词搁在狼女身上,竟显得如此虚无缥缈,遥远而陌生。 她本以为自己骨折了,然瞧见狼女骑在白狼身上奋力撕咬之时。不知哪来的力气,霍然将长鞭挥起,朝着狼眼狠狠抽去。 ……甩偏了! 花梓觉得那白狼通晓兵法,算准了自己是做那小人的角色在远处拿着鞭子不停偷袭,故而朝自己愤然扑去。 花梓也未逃跑。只一鞭横扫,抽住一条狼腿,狠命一拉,又一拉,又一拉…… ……拉不动! 那狼岿然不动,跟花梓的鞭子较劲儿。 只见它乍着白毛用力一甩,狼女生生被甩出几米开外,花梓感觉手掌一阵火辣辣的疼,稍不留神,长鞭脱手,只余手心赫然一条血痕,鲜红刺目。 她奋力向鞭子扑去,同时收鞭,转而直击地面,“啪”的一声激起千层雪,花梓手腕用力,鞭子在空中挥舞开来,挑起无数的雪花化成细小的冰晶,越来越密,越来越密,直到眼前模糊一片。 玉婆婆曾说,这招式叫龙噬苍穹,花哨却不实用。 然此刻信手拈来却得心应手。 白狼看不清楚,发出低沉嘶吼,向花梓扑去,却生生扑了个空,花梓侧身躲闪,扬鞭直抽上白狼面门,刚好在白狼一只红眼上抽出一条血痕。 白狼仰天长啸,甚是悲壮,却不等花梓回过神来,又扑将上来,花梓躲闪不及,一把推开身侧的狼女,白狼整个压在花梓身上。 于是,花梓盯着白狼的血盆大口开始嚎啕大哭,那悲壮的哭声不亚于刚刚白狼的一声嘶吼。 她想,这次自己注定葬身于此了! 花梓横着鞭子勒住狼嘴,却渐渐体力不支。 正僵持间,白狼忽而身子一歪,生生被推开半米,花梓侧头,见狼女也呲着牙,四肢着地,跟那白狼对峙,花梓忙爬起身站在狼女身边。 狼女似乎想也未想,再度朝白狼扑了过去。那眼神里的决绝让花梓心中一阵绞痛,仿佛视死如归的死士,抱着马革裹尸的念头毫不犹疑。 花梓忽然有些气愤,兰村有许多江湖异志,她看过许多,知晓作为侠女,行走江湖要晓得行侠仗义,嫉恶如仇,遇事不平一声吼。 自她出了兰村,遇到的第一件不平事,便是狼女不堪的人生! 狼女再一次被甩开时,花梓一把拉住她,大喊一声:“你走!” 你又不是狼,你明明是个姑娘,如何偏偏像个恶狼似的去撕咬? 狼女杀气腾腾的脸庞瞬间平静下来,眼睛闪着莫名的光芒,一层水雾模模糊糊。 花梓觉着她是难过了、伤心了、委屈了!可无论如何,总比死了强! “冲我来啊!”花梓大喊一声,鞭子扬起,又是千层雪,借着碎雪遮掩,迅速跑到一旁。眼光一扫,见湖边一堆碎石,鞭子用力一扫,扫起无数小石子,如流星一般朝着白狼直直飞去。 那白狼见着碎雪散尽便生生扑将过来,小石子一个不落打在白狼身上。 花梓是拼了全力,那石子有几颗生生嵌进白狼的皮肉里,顿时,顺着洁白的狼毛,滴答滴答流下鲜血。 花梓报复似的笑道:“看谁的血先流干!” 说罢,她又甩起鞭子,抽起身边碎石,然而这次那狼不躲闪也不迟疑,竟迎着石子扑了过来。 花梓一不留神,又被扑倒,白狼一口咬下去,花梓侧过身去,她想这白狼是拼了命,以至狼女扑过来它也纹丝不动,只顿了顿。 白狼未咬到喉咙却咬住了花梓的头发,她瞪大了瞳孔心中大骇。 若白狼的脑袋一晃一扯,自己的脑袋岂不立马分家了?或者这头发和头皮不就分家了? 想到这场面花梓忍不住的哆嗦,索性不管那么多,转过头来朝着白狼的前腿便是一口,浓稠的血腥味在花梓口中弥散开来,让她忍不住作呕。 花梓这一口咬的不轻,白狼又是一声吼叫,松开花梓的头发,身子一晃,将花子甩出很远,直直撞上一块大石。 花梓觉得腰似乎断了,心中却万分庆幸,这狼幸好不是咬着她的头发甩开她的,还好还好,腰断了还能活,头断了可就活不成了。 花梓想要支起胳膊撑起身子,却发现胳膊没了反应,心头一惊,难不成骨头碎了! 正恍惚间,那狼又不依不饶冲了过来。 花梓撑着另一只胳膊奋力向石头后面爬去,只觉得腿上一阵疼痛,钻心刺骨,她握了握鞭子想要甩过去,却无济于事,终究是手一沉,便晕了过去,嘴角却蓦然扯出个温暖的笑容。 婆婆,花梓尽力了,把所有的力气都用没了,兰村可能回不去了,可是我们都死了,是不是就可以见面了?到时候,花梓再也不离开婆婆。 …… 一片苍茫的雪地上,错落着大大小小的血痕,融在皑皑白雪中,如画一般凄迷诡异。 雪莲花依旧静静躺在湖畔,天空依旧一片晴明,雪松依旧蓦然矗立,如锋似箭,直指苍穹。 黑色长袍似入夜苍穹,白玉曦恍若无人似的走到雪莲花旁,弯下腰来,手指轻捻,雪莲落入掌心,那白狼却不知何时躺在他脚下永远的睡去了。 行至玉花梓身旁,他眼眸轻垂,花梓的手臂正横在脚下。 狼女守在花梓身旁轻轻摇晃她支离破碎的身体,花梓却丝毫没有反应,仿佛跟着白狼一同睡去了似的。 白玉曦微皱了皱眉,倏然抬脚,狠狠踏上花梓手腕,走了过去! 狼女忽然怒目圆睁,白玉曦却眨眼不见了踪影,耳畔却传来花梓一声哀嚎:“啊――” 狼女这才趴在花梓怀中呜咽低鸣,口中不住喊着:“吃……吃……吃……” 谁让她只会说这一个词呢! 后来花梓每每拿这事儿打趣,狼女都会羞得满面通红。 此时天边已是繁星点点,入夜许久,天寒地冻,不可多做停留,狼女将花梓驮在背上,忽然想起什么,跑到湖边轻轻摘了余下那朵雪莲花,便匆匆向山洞行去。 然未行几步,就见到沐冷尘匆匆跑来。 他瞧见狼女先是一愣,不曾想,王宫传出的半狼人竟确有其人。 然不及他多想,因狼女背上的花梓已是奄奄一息。 花梓微微睁眼,咧嘴一笑,唤了声:“冷尘……”随后,伏在狼女背上沉沉睡去。 这一声轻唤,这一抹微笑,让沐冷尘霎时红了双眼。 他将支离破碎的花梓紧紧抱在怀里,朝山下跑去。狼女晓得花梓与沐冷尘相识,便也不多作阻拦,只紧紧跟在后头。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五十章 小蛮 - 小女有疾 - 莫采 山雪如宣,夜浓如墨,肆意挥洒,凝成化不开的心酸苦痛。 “千万不能死!千万不能死!”有生之年,沐冷尘从未如此害怕过,即便面对恶狼猛虎他也未曾如此害怕。 这次,他是真的害怕了! 害怕怀里这个遍体鳞伤的小姑娘就此长眠,再也醒不过来。 害怕刚刚那个微笑眨眼就成了诀别。 为何如此糊涂?早该陪她一同上山! 而此时,雪域山脚,一片白雪苍茫。 “为何不杀了那二人?”思茗言语间约略有些嗔怪之意,同时,接过雪莲花,又质问道:“怎么只一朵?” 白玉曦一语未发,冷冷扫了她一眼,拍马扬鞭,绝尘而去。 是夜,雪莲山山脚,茅草屋内。 沐冷尘烧水煎药,将花梓身上大大小小数十个伤口处理干净,悉心包扎,又取了炭火,将屋子烘烤得暖意融融,这才坐在床边,不住揉搓花梓冰冷的双手。 狼女默默帮忙,换水搬柴烧水…… 直至翌日晌午,花梓才慢慢睁开眼。 “花呢?!” 沐冷尘见她醒来心下大喜,忙将雪莲花递到花梓手中,连声说道:“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我就说,我采得到!”花梓侧头瞧见狼女,笑眯眯的说:“还顺便采了朵小姑娘。” 沐冷尘鼻子一酸,声音有些哽咽:“我不该放你一人上山!” 花梓面色一沉,似有些难言的情绪绕上心头,开口却是云淡风轻:“我自己的事,总不该扯上别人!” 沐冷尘心中寒意聚生,终于垂下头,声音万般沮丧:“我去煮粥。” 他刚迈出房门,花梓便朝着他的背影撅起嘴巴哼了一声,心中一阵舒爽:“让你陪着琉虞不顾我生死!” 狼女懵懵懂懂瞧着花梓。走到床边,颇为激动地握着她的手,含情脉脉,开口道:“吃……吃……” 花梓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狼女一阵窘迫,红了脸坐在那不知所措。 花梓笑的累的频频咳嗽,遂压着笑意,静下心来,用手指指着自己,极清晰地念道:“花、梓!” “花……”狼女试着重复。 “梓……” “梓,花、梓!”如三月花开,雨霁天晴,狼女倏然一个微笑,喜悦之情。无法言喻。 花梓又莫名觉着心酸,遂拍拍她的手:“给你也取个名字,就叫狼女,如何?” 狼女歪着头,思索良久。喃喃道:“花梓……” 花梓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野姑娘还真是笨,学会了“吃”就“吃”字不离口,如今学会了“花梓”,就“花梓”二字不离口了。想来还需耐心教授,徐图之,遂指着狼女。一字一字念道:“狼、女!” “狼女……”狼女指了指自己,重复花梓的话,脸上漾着喜悦之情。 花梓点点头,狼女眨眨眼,似有些害羞,见沐冷尘端着热腾腾的白粥进了屋。立时站起身来,急急道:“吃!” 花梓极是欢喜地点点头:“对对对,这次用对了,吃,吃粥!” 沐冷尘咧嘴一笑。玉花梓白了他一眼。 何其尴尬! 三日后,花梓依然不能下床行走,琉虞却捧着许多点心前来探望,只是她来探望的是沐冷尘,不想却撞见玉花梓占着沐冷尘的床,当即沉下脸来。 若是个小子也就罢了,不成想,竟是个姑娘! “琉虞……”沐冷尘站起身来:“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琉虞将装着点心的食盒放到桌上,撅着嘴巴嘟囔道:“又不是没来过。” 沐冷尘有些尴尬,然片刻便垂下头,低眉顺眼应道:“只是担心公主身子是否痊愈。” 这下轮到琉虞不自在了,那日她听闻沐冷尘要陪花梓上山,阻拦不成,遂以病相胁,雪域王的命令沐冷尘一向不敢不从。 然第二日,沐冷尘得知玉花梓兀自上山,便闯进闺房,为她扶脉,继而面露愠怒说道:“公主胡闹也要有个限度!既已痊愈,冷尘告退!” 沐冷尘曾一路攀上峰顶,却不见花梓踪影,遂向山下寻去,却始终未果。那会儿,花梓八成在狼女洞里吃肉呢。 直至两日后的夜里,他瞧见狼女驮着花梓下山,而此时的花梓已是丢了大半条命。 沐冷尘是雪域王认定的良婿,是她心里认定的驸马,别人谁都入不了琉虞的眼,所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就从未想过要嫁给别人,也从未想过沐冷尘会娶别的姑娘。 琉虞一向不喜沐冷尘唤她公主。沐冷尘一旦心中不悦,便会冷着脸唤她公主,让她心里十分别扭。 如今为了别的姑娘对她如此生分,琉虞不免心中一阵愤懑。 “你哪有功夫担心我?”琉虞一甩袖子扭头便走。 三步一回头,频频回望,走出很远也没见沐冷尘追上来。 她心中一恼,狠狠跺了下脚,然此时扭头回去的话,面子里子又都挂不住,无奈之下,只好赌气兀自回宫,心里嘀咕着:“那盒点心,就当喂狼了!” 可万万没想到,五日后,再去沐冷尘的茅草屋时,已是人去屋空,气的琉虞不吃不喝大闹三天,最后耐不住饥肠辘辘,抹着眼泪,一面大口吃饭,一面囫囵埋怨道:“父王,冷尘哥哥跟野姑娘跑了!他们私奔了!” 雪域王皱着眉头深深叹口气:“唉……你就不要胡闹了!父王差他下山办事,怎就变成跟野姑娘跑了?!” “父王,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言罢,琉虞放下碗筷,又扑到床上不住哽咽。 雪域王终于有些恼了,未置一言,转身离去。 这下琉虞倒有些愣了,父王从不会这样冷落自己的啊。 瑞脑香绕一树梅,银环冰冷三寸心。 苍穹之下,雪域冰寒。 雪域王立于王宫最高处,俯视群山,心中一阵刺痛:“小蛮,你在哪?”低眸敛颜,泪洒前襟。 这短短十几日,竟好似千秋百岁转眼流转,银环上的字刺得他泪水婆娑:天佑小蛮,泰安长乐! 泰安长乐……泰安长乐? 他将银环贴在胸口,一时难抑竟口吐鲜血,他抹了抹嘴角,扶住围栏,抑制不住,一时恸哭失声。 十六年前,他痛失挚爱,王妃难产而死,他未见她最后一面,便已是阴阳两隔,不复相见,只余一个襁褓中的女儿,嗷嗷待哺,取名小蛮。 他命人打制一枚精致银环,其上书:天佑小蛮,泰安长乐。 然不过月余,小蛮便夭折升天,雪域王赶去之时,孩子已面目臃肿,肤色发青。 雪域王悲恸之余终日酒醉,头脑不清明时与琉虞的母亲有了一夜之欢。 直至八年前,琉虞的母亲抑郁而亡,二人也未有过第二次肌肤之亲。 雪域王至今尤记得,琉虞的母亲临终时,双眸含恨,两行清泪,最后竟笑的如妖似魔:“王妃活活疼死了,小蛮活活冻死了,你爱她们有何用?你守的住吗?哈哈哈……” “你说什么?”雪域王抓着她的肩膀,然她只是睁圆了双目,含恨而终。 竟不想,他的小蛮,当真还活在人世。 可为什么?竟是以那种姿态,活在这世上。 他永远忘不了,那日山中狩猎,他的箭直穿狼王咽喉,恶狼闷哼一声,不过五步,便倒地不起。 他竟不知,自己亲手杀了哺育自己女儿十几年的母狼。 当小蛮伏在母狼身上,目露凶光地瞪着他时,雪域王先是心中一惊,随后便注意到她手上的银环,被雪光映的熠熠生辉。 他瞧见手下众人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架势,立马勒令收手。 几名护卫守在雪域王身前,他却神色有异,兀自下马。 小蛮四脚着地,拖着母狼的尸身似要逃走,他清楚瞧见小蛮眼角的泪水,顺着粗砾的皮肤直滑到嘴角。 有时他想,若他未曾射杀那头母狼,小蛮能否原谅他这许多年的不闻不问? 他瞧见银环划落在母狼的血泊中,小蛮瞧也未瞧,只是奋力拖着母狼的尸体,朝远处慢慢移动,他不敢上前,离得近了会听到小蛮似狼一般呜呜的叫声。 他弯下身捡起血泊中的银环,拭去上头血渍,赫然几个小字映入眼帘,刻骨铭心:天佑小蛮,泰安长乐。 他踉跄几步向小蛮走去,小蛮却目眦欲裂,怒视他的眸子布满血丝,极其可怖,那里写满了刻骨的仇恨。 他吓了一跳,呆呆站在那里,直至丛林将前路层层遮掩,他再瞧不见小蛮不甚强壮却如狼般裹着兽皮的身影。 不曾想,几日后,小蛮竟独自闯入王宫,绕过许多眼线,毅然站在雪域王的面前。 她是要为她死去的母亲复仇,为哺育她,守护她十余年的母狼复仇。 空旷的宫殿,他泪眼婆娑,声音仿佛一瞬苍老了十个春秋:“小蛮,爹……爹对不起你。” 狼女片刻也未犹豫,她看够了人类虚假的泪水,盯紧了雪域王的喉咙,瞬间便扑了上去。 然门口的侍卫千钧一发之际,将雪域王扑倒,狼女扑了个空,竟直直撞到石柱,晕了过去。 侍卫也未多做犹豫,一剑朝狼女刺去,雪域王奋力遏止却已为时已晚,瞬间剑落,雪域王扑在狼女身上,右肩赫然被剑刺入,鲜血汩汩。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两隔 - 小女有疾 - 莫采 此时,侍卫乌压压跪了一地,皆不敢抬眼,却听雪域王一声令下:“都退下,传太医!” 狼女醒来之时,雪域王已不堪困倦,伏在床边,睡了过去。 她双目血红,心想没有更好的时机了,然就在此刻,“吱呀”一声门响,琉虞瞧见披头散发,眼睛通红的狼女,一声惊叫。 狼女抬眼,见侍卫已近身旁,而雪域王也已醒来,遂转身破窗而出,终于还是回眸一望,与雪域王四目相对,一边是不甘和仇恨,一边却是心疼和愧疚。 雪域王张开双臂,拦下了势欲追赶的侍卫。 之后,思女成痴,雪域王的身子,终于是一日不如一日。 再然后,王宫之内一时传言四起,言说山中恶狼化成人形,为祸人间,魔障了王上。 然谣言得不到证实,最终不了了之。 …… 玉花梓伤势未愈,但是可以撑着拐杖勉强行走,她心里着急,急不可待回去兰村为婆婆医病。她生怕婆婆等不到她回去…… 沐冷尘瞧着她一瘸一拐的模样,终究放心不下,决意陪着一同前往。 即便没有玉花梓,他也是身兼要事,欲下山一趟,如此正好顺路,一同南下。 狼女也随花梓下了山。 多日相处,花梓与狼女二人愈加亲近,狼女也渐渐通了人性。 狼女的衣食住行一应事务,花梓皆是亲力亲为。 挑选衣裳,梳理乌发,清洗身子,直立行走,言语交流……通过多日努力,关于狼女的一切,皆已渐渐合了自己的心意,花梓不禁心下一阵欢喜。 只是常常因着惦念婆婆。她欢喜的表象下依然惴惴不安。 一路南下,天气渐觉温暖。 一日,沐冷尘颇有些羞赧又有些得意的与花梓说:“其实,在客栈。睡在地上那日,便知你是个姑娘了。” 花梓却不以为意,连忙抓住机会反问道:“我也没说自己是小子啊。难不成你原本没看出我是个女的?” 沐冷尘死死捏着拳头,心中呐喊:“你穿着男装我凭什么要看出你是个女的!”可终于只是惭愧地低着头无言以对。 花梓瞧着他窘迫的模样,趁热打铁:“既然早知我是个姑娘,怎么还放我独自上山,害我险些丧了命,我从来不知道那大白狼竟赶上人的个头儿了!可你许是知道的吧?” 沐冷尘连连摇头:“我不知道!” 狼女正蹲在河边洗脸,听了半晌也未听明白,然终于不甘寂寞。胡言乱语支吾道:“肯定,知道。” 花梓很是欢喜地瞧了眼狼女夸赞道:“这次用的极好,尤其‘肯定’二字,恰到好处!”言罢,又头颅高昂瞥了眼沐冷尘。极是轻蔑地哼了一声,扭头朝树下走去。 然转身刹那,她嘴角微扬,心下窃喜。 沐冷尘却惴惴不安,万分懊恼,祸从口出果然不假,自己挖坑往里跳这种事儿他竟做的如此得心应手。 真是作茧自缚。作茧自缚啊! 花梓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揉揉干瘪的肚子,舔舔嘴唇,凑到沐冷尘身边,颇为宽容地拍拍他肩膀,表情却极为肃穆:“年轻人总会多少犯下过错。若心中有愧,”她顿了顿,忽然换了张脸,笑嘻嘻搓搓双手,可怜巴巴讨好道:“就给狼女买只烧鸡。给我买盆清蒸鲤鱼。” 她见沐冷尘瞪圆了双目,遂又絮叨开来:“这些日子,你天天逼着我喝粥,我行动不便,念着你为我好,怕我吃了发物不利养伤,也就屈就着,可嘴巴却要淡出鸟来了。兄弟,若你觉着对不住我,就带我开开荤,可好?” 花梓眸若星光,熠熠生辉。 二人深情对望良久,花梓分明瞧见沐冷尘眼中的情怀荡漾,一看便是迫不及待想要怜香惜玉,广施恩德。 不想,终了只换来他一句:“怨我也无妨,如何都不能害姑娘伤口化脓!” …… 入夜,花梓与狼女好生抱怨:“舍不得银子直说便是,就算是为我好,也挑几句好听的不成?我玉花梓何时如此低声下气过?如今为了一盘蒸鱼,好话说尽,谁知,最后竟换了一句怕我化脓,化脓?化脓?换个说法,伤势难愈也好过伤口化脓吧?再者,谁说我吃了鱼伤口就一准儿会化脓?” 狼女一直点头,状似万般赞同。 然花梓余音未落,狼女便拉着她的手,颇为抱歉地摇摇头:“说太快,不懂!” 花梓“嗷”的一声将被子蒙到头上,不消片刻,鼾声四起。 然翌日一早,沐冷尘便上街给狼女买了只烧鸡回来。 花梓心头一喜,瞧了眼沐冷尘手上的烧鸡,甚是感激地问道:“我的鱼呢?吩咐厨房去蒸了?” 沐冷尘挠挠头:“没买鱼啊。给,这是狼女的烧鸡。”言罢,讨赏似的望着花梓,笑容可掬。 花梓接过烧鸡,心凉半截,她想,本不该对他抱有奢望才是。然落到嘴边,却脱口而出:“沐大哥,你注定要孤独一生啊!” 沐冷尘不明就里,满眼迷茫。 殊不知,花梓已暗下决心,待得伤愈之时,便是他沐冷尘破产之日! 到时,定要吃他个昏天暗地,不见天日! 三人快马加鞭,一路披星戴月,不过半月,已近兰村。 雪域冰天雪地,兰村却暖若阳春。 这一路花开四季,踏过皑皑白雪,见过落叶缤纷,瞧过夏花烂漫,如今重见漫山兰花,花梓竟耐不住心中委屈,眼眶一热,流了两行清泪。 沐冷尘侧眸问道:“你怎么哭了?” 花梓也不应声,只是拍马朝自家门口奔去。 她心里害怕,却从不去想,如今真的看到玉婆婆的牌位摆在那里,竟有些不敢相信。 她呆呆站在那里,忽然别过头去,转到里屋,大声喊道:“婆婆,我回来了,村长,郭大夫……我回来了,我把雪莲花带回来了。” 一室宁静。 她转头跑出屋子,同狼女和沐冷尘打了个照面。 沐冷尘瞥了眼屋子里的牌位,心下难过,转过身时,花梓已上了马,朝村长家急驰而去,也就几步的路程,她却迫不及待,拍马扬鞭,惹得一路尘土飞扬。 烈阳当空,她额角隐隐渗出汗来,不多时便凝成浑圆的汗珠,顺着脸颊肆意流淌。 瞧见村长时,她险些没认出。 那个温和慈爱的老头子,那个生起气来吹胡子瞪眼的老村长,那个古板固执,脸上却总是挂着笑的老先生,此刻坐在地上,形容枯槁,眼中一潭死水,面无表情,蓬头垢面。 晌午的日头太过刺眼,让她不禁有些晕眩。 晃了晃,她轻声唤了声:“村长……”一瞬间,竟泪流满面。 婆婆去了!婆婆是真的去了! 看到村长的一刹那,她再也骗不了自己。 村长慢慢转过头,仿佛将死的老树,动作迟缓,待看清眼前的花梓,一时哽咽难抑,仿佛堆积了一生的伤痛,顷刻释放。 花梓却只是蹲在他面前,仰头望着他的脸,小心翼翼:“村长,婆婆呢?” 她脸上挂着泪珠却忽然笑了:“您看这是什么?”言罢,她从袖筒掏出个小布包,慢慢打开来,一朵枯萎的雪莲花躺在掌心。 她笑的如山花烂漫,眼泪却止不住大滴大滴落上衣襟,氤氲一片水渍朦胧。 许久,村长以手遮目,哽咽难言:“你婆婆她……半月前,便去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终于连成一片,花梓抬眼问道:“去哪了?何时回来?” 村长哭得身子颤抖。 花梓觉得头疼,心疼,全身都跟着疼,她将雪莲花送到村长手中,嘱咐一句:“救婆婆……”随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一路奔波,身上伤口未能及时敷药,恢复极慢,刚刚策马疾驰,伤口崩裂,此时已是血肉模糊。 郭大夫嘱咐再三,史大婶方将众人散去。郭大夫解开绷带,将伤口一一清洗,敷了草药,换了纱布。 每当触到伤口,花梓便皱着眉头,紧闭双目,闷不出声,看脸上表情,似疼痛难抑。 史大婶已哭得不成样子。 这丫头是出名的蛮横任性,竟如何忍得了这钻心的疼痛?可是,拼了这大半条命采回了雪莲花,婆婆却等不及,早一步去了。 真是天可怜见的…… 两日后,花梓转醒。 和风微醺,草木成荫。 园中野草丛生,往昔如画,一幕幕在眼前掠过。 自打醒来,她便一语不发,即便喝了粥,片刻也会吐出来。 沐冷尘心急如焚,想尽了法子终是无济于事。 第五日,村长步履蹒跚,来到榻前,屏退了旁人,坐到床边,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玉婆婆临终时,一直唤着你和凝馨的名字。我悔不当初,就不该放你去采莲。你婆婆走后第六日,悦灵留了封信,怨我心中除了玉婆婆就没了别人儿,怨我忘了她死去的娘,怨我……” 村长抹了抹眼泪,深凹的眸子布满血丝,凌乱的白发沾了浑浊的泪水,贴在脸庞:“她留了封信,就出村去了,连去哪了我都不晓得。如今,老朽可真算得上孤家寡人了。可是,还得活着啊……”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五十二章 闹鬼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抬头瞧见村长满脸皱纹千沟万壑,发现他头发又白了许多。 村长长叹了口气:“因我时时想,总有那么一日,悦灵会回来!所以孩子啊,你也要好好活着,你还有凝馨,还有个姐姐啊……” 她眨了眨眼,忽然掩面而泣,呜咽出声:“姐姐……姐姐……” 之后几日,沐冷尘颇为欣慰,花梓终于开口说话,开口进食了。 沐冷尘将雪莲花入了药,喂花梓喝下。 雪莲花开,百年一遇,千年不枯,花开并蒂,却独雪域之上唯其两支。有白狼守护,然白狼虽凶,却终究不是神兽,许多年来,是因着雪域人的精心守护,才保留至今。 在滋脾润肺,修复经络,医治各种疑难杂症方面,雪莲花皆有着特殊功效。 故而,加上许多人的精心照料,花梓的身子恢复得很快,不日便可兀自下床行走。 沐冷尘犹豫许久,终于开口辞别。 “花梓,我此次下山……” 沐冷尘刚一开口,花梓便接过话去:“沐大哥,你来的正好,”她脸色很不好看:“扶我去山上给婆婆烧些纸罢。” 沐冷尘连忙点点头,搀着花梓朝不远处的山上走去。 而雪域之上,沐老忧心忡忡:冷尘下山多日,怎无半点消息,也无半点儿动静? 山风阴凉,云聚山巅。 此时刚过晌午,却浓云密布,湿气遽升。 花梓着了单薄月白碎花裙,脚蹬绾色软缎鞋,一路走走停停,极是吃力。 沐冷尘忽然红了脸,声音几不可闻:“我……我背你吧。” 花梓闻言,怔愣片刻,忽然想到那日初见琉虞时。琉虞攀着沐冷尘的脖子一副亲昵状,顿时心下懊恼,冷着脸丢下俩字:“不用!” 抱你的小公主去罢,做你的好哥哥去罢。用你扶着上山劳您大驾也是迫于无奈,碍于身子骨太脆,等伤愈之时,吃得你破产之后,再也不消你时不时在眼前晃悠了。 腹诽几句,花梓顿觉十分畅快,不禁稍稍加快了步子。 不多时,便瞧见玉婆婆的坟冢。 此时已零星飘落点点细雨,落在肌肤之上,一阵清凉醒目。 花梓不禁打了个冷颤。接过沐冷尘手上一捆纸钱,蹲到坟前,一扫哀戚之色,笑意暖人:“婆婆,花梓又来看您了。” 言罢。她点了火折子,将纸钱一张一张点燃,又拿过食盒,取出两盘奇形怪状的花糕,规规整整摆在坟前:“这回换我给您做花糕了,虽然这卖相不讨喜,可看在孙女儿亲自下厨的份上。就尝尝罢!” 她索性坐到地上,撩起长裙,喜滋滋道:“婆婆您瞧,这是史大婶给我做的鞋子,好看不好看?这几日,我身子眼见着好了许多。伤口也大多愈合了,您不要为我担心。还有姐姐,过些日子,我便出村去找她,定会把她找来见您……” 花梓坐在那里家长里短自言自语许久。眼见一大捆纸钱焚烧殆尽,她却依然坐在那里不愿离开,雨水零零星星,不急不缓。 四下一片静寂,花梓坐在地上,只是望着前方默默微笑,瞧不出半点儿忧伤。 许久,沐冷尘上前两步,花梓忽然起身,沐冷尘吓了一跳。 “走罢!”花梓拎着空食盒,踉踉跄跄向山下走去,沐冷尘连忙接过食盒,小心搀着她的胳膊,生怕一不小心,她便轱辘山下,再来个粉身碎骨全不顾,独留冷尘在人间。 刚走出十步有余,沐冷尘觉着花梓已大约平复了心绪,遂再度开口欲辞行:“花梓,我这次出门许久……” 他一转头,看到花梓的脸,霎时就打消了辞行的念头。 花梓那满脸泪水,映在眼中,那么刺目。 刚刚那暖意融融的笑,竟都是装得吗? 那家长里短,都是编的吗? 那一番心平气和,只是不愿婆婆瞧见她难过的样子吗? 沐冷尘忽然将花梓揽在怀里,有那么一瞬,花梓想要窝在他怀里,一辈子都不出来。 然只是一瞬,她便清醒过来,一把推开沐冷尘,伤心之余面有愠色。 沐冷尘立时手足无措,连声道歉:“在下并非有意,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花梓锁着眉头,心下恼火,扔下沐冷尘,兀自朝山下走去。 并非有意,并非有意! 那错手杀人是否也可免责? 沐冷尘不敢搀扶,瞧着花梓一步一踉跄,他一路提心吊胆,万般懊悔刚刚失礼之举,如今可倒好,虽是不用搀扶了,却生怕她有个闪失,倒比背着扛着还要辛苦许多。 及至家门,天色已晚,万物笼在靡靡细雨之中,是故天黑的格外早。 推开门来,倏然一股浓稠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花梓不禁打了个寒颤,沐冷尘霍然拔刀,护在花梓身前。 “小心!”沐冷尘低声耳语。 “不要你管!”花梓如是作答,却已抖成一团。 天空一片阴霾不散,门外雨势渐盛,冷风携了雨水,拂过门槛,让人不禁汗毛乍起,端的一阵阴风瑟瑟。 花梓想起袖中火折子,遂取出点燃,借着细微光火四下查看。 忽然听得一阵脚步声,几乎同时,眼前豁然出现一张人脸,蓬头垢面,满嘴鲜血。 花梓“嗷”的一声抱头鼠窜,一不小心,撞上门扉,整个人躺倒在地,晕死过去。 …… 翌日清晨,花梓揉揉额上肿起的大包。 刺鼻的血腥味淡去许多,却依然徘徊不去。 她想起昨夜之事,惊愕之下猛然睁眼,还好,未被那恶鬼带去阴司见阎王。 可片刻之后,她便愣住了,这黑压压一屋子人,是为哪般? 郭大夫站在床边,离她最近。上前为她扶了脉,声音颇有些尴尬:“受惊过度,现已无大碍。” 花梓坐直了身子,瞧瞧郭大夫。又瞧瞧沐冷尘,十分困惑,最后终于压低了声音:“我这屋,八成儿闹鬼了!” 她见众人并无太大反应,又继续道:“你们可闻到了?这屋子里的血腥味……”她越说越起劲儿,昨儿晚上那阴森骇人的一幕依然在脑中挥之不去:“我昨儿给婆婆烧纸,回来时,天已黑透,一推门,便闻到一股子血腥味。我就掏出火折子……” 沐冷尘终于听不下去了,重重咳了两声,乡亲也都嘁嘁喳喳小声议论,花梓这才盯住沐冷尘,大声问道:“那鬼。你可捉住了?” 郭大夫笑得极不自然:“丫头你莫怕,那不是鬼怪,是你带回来的那个姑娘!” 乡亲们心有灵犀似的让出一条小路。 花梓循着那小路,瞧见狼女蓬乱着头发坐在那里,身后一堆的死鸡死鸭死牛羊,血流一地。 她那鼻子,脸庞。尤其嘴角,血渍斑驳,此刻看来,已是风干许久。 狼女垂着头,闷不吭声,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不敢抬头。 “狼女?” 听到花梓唤她,这才抬起头来,霎那间,满脸委屈化作泪水盈盈。 原来,花梓昨日同沐冷尘上山给玉婆婆上坟烧纸。却忘了告知狼女,她本在后院拔草,待回了屋子,却遍寻不着他二人,遂慌了神,跑出门去四下寻找。这一路,放眼望去是这般诱狼!鸡鸭鹅,牛羊兔,应有尽有! 狼女打小在雪域长大,长年大雪封山,想找些小动物充饥何其不易,如今来了这地方,真是如坠天堂。 是故,趁着天色已晚,又是细雨霏霏,狼女眼冒金光,一路扫荡,如倭寇进村,所到之处,不留活口,可谓十步杀一头,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一路下来,心中大喜:至少半年,不用挨饿了! 哺育狼女的母狼本是那雪域狼王,比山顶那只大白狼还要凶残许多。 狼女自小就被当作王者来养育,捕杀能力更是非同一般,不然,当初袭击花梓的三只饿狼如何舍得弃了到嘴的肥肉转而一路奔逃? 是故她这一路下来,皆是直接锁喉,一击毙命,容不得猎物半点儿挣扎,几乎是无声之中取其性命,事后一路拖回花梓住处,心想:“这么多肉,花梓瞧见定然十分欢喜。” 不曾想,不仅没欢喜,还吓得一头撞到门上,晕死过去! 此时,花梓瞪圆了眼睛,目光从狼女脸上移开,扫过众人,有人尴尬不安,有人忿忿不平,有人盯着自家老黄牛伤心难抑,有的不住摇头…… 她匆匆下床,踩着绾色鞋子走到狼女身边,低声问道:“都是你咬死的?” 狼女直直望着她,好似没听懂。 花梓平定心绪,指着她身后一地尸体,做了个撕咬的姿势问道:“你?咬死?” 这下听懂了,狼女极是骄傲地点点头,弯起嘴角微微一笑,竟红了脸。 花梓心下一沉,完了,砸锅卖铁也赔不起啊。 祸不单行!雪上加霜啊! 花梓转过身时,脸儿都白了。 若是杀个鸡,宰个鹅也就罢了,偏生咬死了好几头老黄牛!没了老黄牛可如何耕地? 兰村向来自给自足,若没了老牛犁地,怕是要断了粮食了!可瞧着狼女喜滋滋的模样,心下了然,把狼女的心思也猜个*不离十了,故而,如何都狠不下心来朝她发火! 这事儿虽因狼女而起,可怎能怪她?谁告诉过她,别人家的牲口不能杀?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五十三章 解囊 - 小女有疾 - 莫采 “这事儿……” 花梓刚一开口,沐冷尘便接过话去:“这事儿是在下的过失,昨日上山前,本该带着狼女一起的。不想一时疏忽,出了这样的差错,明日一早我便出村,买些牲畜赔给乡亲们!” 花梓杏目圆睁,随后附到他耳边轻声问道:“你疯了?那得多少银子?” 沐冷尘挠挠头,憨然一笑,如沐春风:“不碍事,我下山时带了不少银子!” 回想临下山前,沐老拉着沐冷尘的手,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塞到他手中,千叮咛万嘱咐:“吾儿啊,此次下山事关重大,莫要延宕了。这银子可是你爹我的棺材本,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乱花!切记!” 那会儿,沐冷尘可是十分乖觉地点点头,可一下山,怎就忘得一干二净!莫说延宕要事,就是老爹的棺材本怕是也要不保了! 正应了许多年来沐老常说的一句话:“这个逆子!凭着有那么点儿本事,肆意妄为!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每每面对沐老的训斥,沐冷尘皆是挠挠头,竟好似受了褒奖似的咧嘴一笑。恁沐老捶胸顿足,也无济于事。 偶尔,他倒还会火上浇油地反问一句:“父亲为何如此动怒?” 可那又如何?谁让他功夫学的好,雪域王又器重他…… 花梓听了沐冷尘的话,心中升腾出希望之光,随后又小声道:“我会还给你的!”心中却想,还债之事,徐图之。 花梓望着各位神色忧伤的乡亲,声音格外温柔:“大家,各自认领一下吧。” 话音一落,就听到些微啜泣声,她知道,定是哪个认出了自家的老黄牛!她瞧着众人拎着自家死鸡死鸭。抬着自家死牛出了门,这才稍稍平静心绪。 临走,郭大夫还嘱咐她保重身子,终了。颇有深意地望了眼沐冷尘,点点头,笑得意味深长:“是个好小伙子,丫头你有福气啊!” 沐冷尘倒心领神会似的挠挠头,笑眯了眼,花梓狠狠瞪他一眼,嘟囔道:“我的福气跟他有什么关系?” 郭大夫没接茬儿,边笑边摇头,出了门。 翌日一早,花梓和沐冷尘带着狼女出了村。直至晌午才到了最近的小镇。 天依旧阴沉着脸,时不时飘下几丝细雨,片刻却又敛了去,倒是消了大半暑气,又无碍出行。 “花梓。我此次下山……” “不出意外,我明儿一早就要上路去蓬莱岛……”花梓瞧着沐冷尘的脸色一滞,想来并不顺路,故而颇有些失望:“你不顺路吗?” 沐冷尘捏着拳头咬咬牙,刚回魂似的连连点头:“顺路,顺路,谁说不顺路?”言罢。见花梓笑意渐浓,又接着道:“不过,能否先陪我去趟无影宫?” 花梓很是爽快地点点头:“当然可以。” 她并不晓得,蓬莱岛位于大陆东南端,而无影宫却地处西南幽谷之处。 二者相差甚远,更谈不上顺路一说。 牵着黄牛拎着鸡鸭。三人踏月而归,花梓指着一应牲口家禽对狼女示意:“不能,不能咬死,别人家的!” 狼女收了收口水,似懂非懂点点头。 翌日一早。花梓上山去到坟前同玉婆婆辞行,之后三人便准备上路。 村口站了许多人,皆是来送行的,花梓心下感动,心安理得的接下乡亲手中为她备好的吃食和衣物。 她很少与人客气,更何况是兰村的乡亲们。 “若找着凝馨,记得回来看看,”村长绞着双手,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若碰着悦灵……” 花梓紧紧握住村长的手,声音有些沙哑:“您放心,若遇着了,定会劝她回来看您的。” …… 是日黄昏,夜雨初霁。 虹结栏窗,亭台楼阁,一水儿精致的镂空花纹,捧着悬而未落的雨珠,映着西天的云蒸霞蔚,轻风拂过,耳畔响起一阵沙沙水声。 雨珠顺着叶子,花瓣,玉栏,飞檐,齐齐飘洒,竟好似又一场细雨霏霏。 花梓十分拘谨,低声问道:“这便是无影宫?” “进门时,你没看到匾额?”沐冷尘颇有些惊讶,也有些惭愧,心中暗叹,无量宫还远着呢。 “大门太气派,我没敢抬头看!”花梓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前面领路的小厮听了去。 灯笼高悬,雕梁画柱,长廊碧泉玲珑阁,竹影斜洒忘忧亭。 一路下来,花梓眼花缭乱,低着头,见脚下小路铺就的相当考究,石桥窗棱皆镂空成各式纹样,更添韵味。 偶尔可见竹林之处有人赏月吟诗,也有对酒抚琴的,仿佛每个角落,每缕空气都蕴着浓浓的书卷味儿。 小路两侧,偶见几棵古树,盘根错节,尽显沧桑。 沐冷尘拍拍她的头,微微一笑,花梓顿觉一阵温暖宜人。 夜有些凉,花梓恍然瞥见古树枝桠间倚着个人,不禁放慢了脚步,只见那人一身火红长袍雍容华贵,领间袖口缀着白色的狐狸绒,乍一看去恍若天人。 那人歪着头,把玩着手中的酒壶,深褐色的瞳孔在月光的氤氲中显得格外诡秘,青丝直垂到腰际,散在枝桠间却丝毫不显得凌乱。 花梓望的出神,如此标致的人儿,还真未见过,较之悦灵,都要胜出三分。 沐冷尘觉察花梓神色有异,遂循着目光望去,瞥见枝叶间的萧叶醉,二话不说就拉着花梓的手责备道:“看什么呢?” 花梓摇摇头,磕磕巴巴:“没,没什么……”却还是忍不住又回眸遥望。 萧叶醉一垂眼,瞥见花梓目光灼灼,侧目颔首低头的瞬间,端的是风情万种,倾国倾城。惹得花梓心绪荡漾,幸好沐冷尘拉的紧,否则她难保不会跑到树下嚷嚷:“我发现个狐狸精!” 可她如何都未曾想,这狐狸精半夜会跑到自己房里来。 她随沐冷尘一路去到厅堂,祁凌风端坐主位,见小厮带了沐冷尘前来,立时起身迎接,二人寒暄半晌,花梓听得无趣,可最终还是捕捉到一点信息:这仙境似的地界是久负盛名的思逸山庄。 祁凌风为他二人备了客房,沐冷尘客套几句便起身告退携着花梓出了正门,又随小厮绕过角门,穿过回廊,绕过荷塘,行至一处清幽宅院,两人一左一右两处卧房,如此算是歇下了。 因一路奔波,花梓身上疲惫,也未多询问,想来沐冷尘能有些心地善良的小伙伴儿无偿为其二人提供住宿和吃食,敢情是好事,不需多问,万一问了,发现这住宿吃食皆是收费的,到时自己是出钱还是不出钱?那样反而有些尴尬了。 还不如闷不吭声,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心安理得。 萧叶醉推开房门之时,花梓正裸着半个肩膀给伤口涂膏药,虽然身子已无大碍,然几处较深的伤口尚未痊愈,每日夜里需得换药。 一阵冷风吹的烛火幢幢,花梓转身,见萧叶醉长发垂腰站在门口,腰间一柄玉笛,风姿飒沓,极尽风/流。 可映在花梓眼中,却是妖媚入骨,月坠花折。 萧叶醉见她衣冠不整,微微一愣,侧过头去,嗓音却不卑不亢:“失礼了。” 花梓一溜烟跑到他身旁关了房门,又急急关了窗子,这才上上下下将萧叶醉打量了几个来回。 饶是见多了痴女上身,也未见过这般古怪且不知廉耻的! 故而萧叶醉皱了皱眉,心想:“难不成要强上?” 不过萧叶醉心中却暗喜,这不知羞的丫头倒是帮了他个大忙,门窗关了个严严实实,想来白玉曦有通天的本身也跑不出去了吧! “姐姐,你是哪个洞的?”花梓想,如此问,会显得十分亲切吧。 萧叶醉错愕之余,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会被误会成母狐狸成精,人生真是寂寞如狗血啊! 更何况,在场不止他二人,白玉曦指不定在哪偷着乐呢,虽说他从未见过白玉曦的笑。 更可悲的是,他还未答话,玉花梓便拉着他的手,极是亲切的坐到床边絮叨开了:“姐姐你莫怕,我不是坏人,虽没念过多少书,识不得许多字,却看了不少神话异志,里头说的狐狸精,不,是狐仙,跟您简直一模一样。刚我瞧见你时那棵老树就是你的洞吗?你四处乱跑,若被人瞧见,不碍事吗?” 萧叶醉一脸愕然。 花梓却又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肩:“你且放心,我断不会说出去,有些人就是自私,自己投胎做人了就不许别的小动物修炼成人形,遇着了就喊打喊杀,不是浸猪笼就是放火烧的。若是打不过,还要请些个巫婆法师蹦蹦跳跳的作法,我就瞧不上那些人。姐姐我瞧着你这烟视媚行的,总不会是坏心眼的妖精!” 萧叶醉豁然起身,原本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眼睛却四下里寻找白玉曦的影子,然听到此处,如何都听不下去了! 烟视媚行?她家书里是这么夸人的?再任她胡言乱语下去,保不准会闹出什么天大的笑话,弄出多大的乌龙。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五十四章 敲诈 - 小女有疾 - 莫采 幸好白玉曦是个冰坨子,不像个爱嚼舌根的,否则,今儿这事儿传出去,岂不被江湖人笑掉大牙? 萧叶醉虽文采不济,然绞尽脑汁为自己取了雅号“樱桃小王子”,自觉还是十分上档次的,容不得半点闲言碎语污了自己的名声! 江湖之上,文人雅士,风流侠士,听闻此号,不是嗤之以鼻,就是仰头大笑,更有甚者边笑边骂:好一个酒囊饭袋。 萧叶醉却不以为意,反问道:“我长得如此俊美可口,难道不像那熟透的樱桃?” 不出几日,各大门派,各大世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听闻此号皆是霞飞双颊,不胜娇羞。 恨得一众老少爷们咬牙切齿,捶胸顿足! 原本以为花梓是白玉曦的同党,一通胡言乱语是为包庇。 然瞧着她亮晶晶的眸子,和颇为生疏的脸庞,萧叶醉瞬间打消了这个猜测,只闷声道:“姑娘误会了,在下一介凡人,不是什么狐仙妖孽。是有人偷了在下的东西,又逃到姑娘房里,因此,才不得已冒犯,夜闯姑娘闺房,还望姑娘见谅。如今盗贼应该还在房里,为保姑娘无虞,可否允许在下查看查看?” 花梓倏然松开双手,豁然起身,竟有三分恼怒:“你不是狐狸精干嘛打扮个妖精样儿?” 萧叶醉一愣,这是被姑娘给嫌弃了? 竟会被姑娘嫌弃? 竟有姑娘对自己发脾气!还真是新鲜! 花梓心中暗忖,妖精样儿也就罢了,怎还是个爷们? 花梓听他说了这一大串的话才觉察眼前站着的美人嗓音低沉浑厚,分明就是个男人。 “你出去出去出去!”花梓一边推搡一边嚷嚷:“我屋里若进了人我会不知道?倒是你,一男人大半夜跑我房里打扮成女人样儿,安的什么心?真是其心可诛!” “姑娘!”萧叶醉被推到门外,心中愤懑,见花梓铁了心轰他出来,也不再拍门。心中寻思着,大不了就守在外头,不信他白玉曦这辈子缩在里头不出来! 花梓关了房门,一颗心噗通乱跳。 长得如此俊美。却被她摸了手,不会让她赔钱吧? 到时死不认账就是了! 再一想,怎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花梓心悸之余不禁暗暗喟叹:“若大成哥长成这模样,悦灵姐也不会离家出走了罢!” 花梓就这点好,虽是见了银子总想着往自己口袋装,可见了漂亮男人如何都不会想着留给自己。 似乎沐冷尘是个意外。 她再未多想,静了静神,继续给伤口涂药。 萧叶醉倚在门外一棵老树旁,忽然心悸,摄灵殿行事向来心狠手辣。极其阴毒,这傻了吧唧的姑娘,不会就此送了命吧? 思及此,他再未多想,纵身向花梓房间奔去。 与此同时。白玉曦眸色暗沉,悄无声息站在花梓身后,手中利刃映着烛光,闪过一丝寒意,杀气四起! 忽然,他手中短刀稍稍一顿,眸中神色复杂。 萧叶醉推门而入。白玉曦本想抓住玉花梓,然萧叶醉却先一步将花梓拉至身边。 无奈之下,白玉曦破窗而逃,萧叶醉也未急着去追,只是拉着花梓匆匆问道:“你没事吧?” 花梓摇摇头,惊魂未定。 此时沐冷尘听到响动。也赶了过来,却见玉花梓半裸着肩膀,萧叶醉正拉着花梓的胳膊,状似十分关切,顿时火上眉梢。几步上前,拾起她桌上的软罗衫儿将她团团裹住。 抬眼瞥见残破的窗子,他才担忧地问道:“出什么事了?”顺带扫了眼萧叶醉,眼神极不和善。 萧叶醉心中忐忑,暗暗忖度,若不快些解释清楚,眼前这小子就要把自己定义为采花贼了。 虽然,出这档子事儿,依长相看,花梓更接近采/花贼,而自己,更接近被采的花儿。 “摄灵殿之人偷了我云梦泽的内功典籍,我一路追到此地,不慎让他破窗逃了。多有失礼,万望见谅。”萧叶醉又瞥了眼玉花梓,希望她能知恩图报,作个证人。 不想,她竟眼珠转了转,上前几步,将萧叶醉拉至一旁,又侧眸眄了眼沐冷尘,见他并未跟上来,方低声耳语道:“今儿这事儿虽是您救了我的命,可若是传出去,您夜闯一姑娘闺房,姑娘还是这般如花似玉待字闺中,江湖人多嘴杂,传来传去的,保不准最后成了什么样子!于您脸面可是过不去。我一介小女百姓,不惧那些个闲言碎语,毕竟我也没那知名度,可您就不同了,看这气度,看这长相,看这衣着,我就不信没个雅号没个身份地位!” 萧叶醉万分惊恐,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不会是想……以身相许吧?” 花梓也有些错愕,然立刻平静如常,嘻嘻笑道:“不用不用,那多委屈公子您呐。您……给我点儿精神损失费就成,只要五两,少一分不成,多一分我倒可以考虑……” “你这是恩将仇报,敲诈勒索!”萧叶醉有些恼了,自己如此高蹈出尘,风姿飒沓,竟敌不过五两银子! 如此英雄救美莫说他如此俊美,哪怕长得粗犷豪放,是个姑娘也该动动芳心,哪怕生出些好感。 萧叶醉不由向花梓一马平川的胸前扫了两眼,这姑娘真的是个姑娘? “你往哪看呢?”花梓狠狠瞪了他一眼,遂抱着肩膀继续道:“我可是业界良心,你看哪个敲诈勒索只要五两银子的?你知足吧,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你再也遇不着我这样好的人了!” 说的好似颇有些道理!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萧叶醉掏出五两银子塞到花梓手中:“真是遇人不淑!” 花梓不乐意了:“此话差矣,您今儿是行侠仗义,我今儿是劫富济贫,皆是善举!” “你倒是劫富了,可何时去济贫啊?”萧叶醉颇有些不屑。 “公子,我就一贫如洗啊!所以我接济接济自己不成吗?” “你!”萧叶醉心下郁卒,气的说不出话来。 花梓敛了面上得色,掂量掂量银子,揣进袖筒,转身朝沐冷尘走去,心中却想,在沐冷尘与琉虞大婚之前,定要把欠他的银子还给他,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方才确是这位公子救了我。”花梓朝沐冷尘点点头,萧叶醉深深舒了口气,如蒙大赦。 …… 蓬莱岛万仙阁,人山人海,举杯推盏,彩灯高悬,莹莹煌煌。 南宫云笙受南宫傲之命前来祝贺。 及至关口,却见两名小厮推搡一姑娘,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玉凝馨。 南宫云笙向前两步,将凝馨扶住,顺势扶了下脉,心下了然,这姑娘竟是半点儿武功都不会的。 两名小厮原本骂骂咧咧,这会儿瞧见南宫云笙,立时收敛不少。 “这位公子是……” 南宫云笙见凝馨站稳,遂上前一步递上请柬:“在下晏国广睿王,南宫云笙,代王兄前来祝贺。” 两个小厮闻言,立时换上一副伏低做小之态,连声告罪,弯腰弓背忙将他往里请。 南宫云笙忽然回眸,望着凝馨露出一笑:“姑娘,随我来。” 那俩小厮瞠目结舌,相视一望,又心有灵犀低了头去,晏国广睿王可不是他们敢惹的,哪怕掌门和新姑爷,也要给广睿王几分薄面罢。 凝馨瞪圆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是我吗?” 云笙点点头。 凝馨连忙加快了步子,垂着头跟了上去。 过了玄关,引路小厮走在前头,云笙侧眸轻声问道:“姑娘来此是为何?也是来祝贺的?” 凝馨正思索着如何开口,蓦一听他问话,忽地抬头,眨了眨眼,轻摇了摇头:“我是来寻人的。” 云笙依然斜睨着眼,心中却想,少有姑娘会这般直视陌生男子,然她眼睛明亮亮的,像极了山里的清泉,没有一点儿杂质,叫人挑不出一点儿轻浮之态。 凝馨犹豫片刻,垂下头去,依然跟在云笙身侧,颇有些窘迫:“方才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凝馨无以为报,身上只几个铜子儿,不晓得公子是否嫌弃?” 云笙终是忍不住转过身来,正撞上凝馨焦灼的眼。 她拎着破旧的包裹,又急忙补充道:“哦,除了几个铜子儿,还有我从村里带出来的花糕……” 他终于忍不住笑道:“铜子儿你留着吧,花糕倒是可以尝尝。” 凝馨原本拧着眉头,这会儿听见云笙这样说,立时笑开来,打开包裹将里头的花糕取出两块递给南宫云笙。 小厮瞧见,也停了步子,远远候着。 云笙抬袖,吃了一小口,凝馨不禁暗叹,这吃相还真是温文尔雅。 她正审视间,云笙忽然又一笑:“姑娘的花糕甜而不腻,确实好吃,”云笙轻拭去嘴角的点心碎屑,抬眼问道:“姑娘来此是寻何人?” 凝馨面色一红,垂下头去,隔着薄衫摸了摸颈前项坠,轻声道:“也不知他是否在这岛上,是我一位故人,叫穆羽峰。” “你说穆羽峰?”南宫云笙抚掌笑道:“那你来对了,今日蓬莱岛主的女儿大婚,新郎官就是穆羽峰。”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五十五章 婚宴 - 小女有疾 - 莫采 捏着项坠的手忽然一紧,凝馨抬起头,脸色微白,一双眸子闪烁许久,艰难地扯出个笑容,声音都有些抖了:“许是名字相同,未必是我要找的人。” 云笙点点头:“无妨,我正要去见见新姑爷,你随我一同前往就是。是与不是到时不就一清二楚了。” 凝馨微微一愣,终于还是担忧地点点头,心下十分不安。 片刻之后,云笙遥遥一指:“那边应是万仙阁了,前年我曾来过,这蓬莱岛景致极好,站在万仙阁高处极目远眺,当真是心旷神怡,”言罢,他扫了眼身后的仆从,微笑着叮嘱:“六子,仔细手上物件儿。” 那仆从将目光从高耸的万仙阁收回,落到手上捧着的玉匣,脸一红,垂了眼,点头应道:“是。” 凝馨一路忧心忡忡,半句都未听进心里。 望着不远处的万仙阁,遥遥就听到仙乐飘飘,看到烛影绰约,高高悬于半空,恍若仙境,刺得凝馨双眸发涩。 一路分花拂柳,绕过曲廊,穿过厅堂,踏上旋梯,凝馨始终未敢抬头。 这一切繁华太过耀眼,让她不禁轻轻颤抖。 云笙似察觉一二,回眸瞧了瞧,见她面白如纸,双手轻绞在一起,不住颤抖,遂笑了笑,压低了声音:“别怕。” 凝馨抬头,南宫云笙的笑脸映在眼中,像兰村晌午的日头,直暖到心尖儿。 她定了定神,握了握双手,也报以温暖一笑:“嗯。” 一层一层旋梯绕的凝馨有些发晕,每一层都悬着大红灯笼,火红绸子,让人目眩神迷。 越往上去,乐声越近,渐渐的。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凝馨站在那里,有些局促不安,六子和她并排站着。二人皆垂着头。 只偷偷瞟了一眼,凝馨便不禁咋舌,好大的排场! 光是宴席,就足有三十几桌,珍馐美味,琉璃玉盏,觥筹交错,张灯结彩。席间衣袂翩跹,水袖盈盈,清香绕鼻。曲音绕梁。 只一眼,凝馨便眼花缭乱,遂垂了眼,低着头,又抬手捏着项坠。愈加忐忑难安。 小厮留了他三人在旋梯旁,转而进去通报。 不多时,旦见一英气勃发少年郎,着一身大红锦衣朝这边走来。 凝馨抬眼,时隔多年,她依然认得出,只是。再不是当初的模样。 曾经的一诺千金,如今看来,怕也不过儿戏罢了。 “羽峰见过广睿王,承蒙王恩,在下不胜感激。”穆羽峰拱手行礼,同南宫云笙一番寒暄客套。 云笙示意六子呈上贺礼:“来时匆匆。只备了薄礼,不成敬意。原本想先去探望老岛主,然听闻岛主正卧床养病,不便见客,也就未多叨扰。” 南宫云笙侧身瞧了眼玉凝馨。正欲开口,却见凝馨眼里有说不出的情绪,几欲喷薄而出,他想了想,随即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穆羽峰请南宫云笙入席,他婉言推脱,言说路上疲惫,身体不适。 穆羽峰也未多做挽留,仔细吩咐小厮,带广睿王下去歇息。 从始至终,他没看凝馨一眼,她想,于他而言,自己不过是个丫鬟罢。 下了旋梯,刚走几步,凝馨便双目一黑,再无意识。 南宫云笙转身将她扶住,手指按上凝馨手腕,还好,只是晕了过去。 略略弯腰,南宫云笙一把将凝馨抱在怀里,六子匆匆上前:“王爷,小的来吧。”言罢,欲接过云笙怀里的凝馨。 南宫云笙弯弯嘴角,笑的云淡风轻:“不妨事。”遂跟着小厮一路朝住处匆匆走去。 待南宫云笙离去,穆羽峰绕至内室,将六子交给他的白玉礼盒打开来,竟是一对琉璃玉如意,细腻光润,映着烛火,熠熠生辉。 他将玉如意小心取出,揭开盒中檀香木板,一张字条映入眼帘,其上五个大字,十分骇目:十日后,杀之! 穆羽峰微微一抖,险些将玉盒摔到地上,然只是一瞬间,他便眯了眯眼,将字条悬于烛火之上,纸条顷刻焚烧殆尽,只余几缕飞灰,静静落在脚边…… 凝馨醒来之时,夜色浓稠,雨声寥寥。 “下雨了?”她瞧见云笙站在窗前,负手而立,正望着窗外竹影绰绰怔忡出神。 “你醒了……”云笙转过身时,脸上挂着浅笑,让凝馨心头一暖:“我为你扶过脉,只因身子虚弱,心绪不定,才晕了过去。好好休息,不日便会痊愈。” 凝馨本想说些感激之言,可话到嘴边,竟说不出半个字来,终于只轻声道了声:“多谢公子。”遂望着轻纱帷帐,满怀心事。 云笙也不多问,为她压了压被角,这才起身告退:“你好好歇着,有什么难处,若在下能帮得上忙,定会竭尽全力,”他顿了顿,又轻轻一笑:“谁让……我吃了姑娘的花糕呢。” 凝馨本着拧着眉头,仿佛能挤出苦水来,这会儿听了云笙的话,不禁莞尔一笑,轻声道:“公子说笑了,花糕又不是稀罕玩意儿。” “花糕不稀罕,可这么好吃的,真就从未吃过。我还打算让六子跟姑娘请教请教这做花糕的手艺,省着日后馋了也没地方寻上一块解解馋。”他端起桌上茶壶,小心斟了杯茶,递给凝馨。 凝馨听了他的话,笑的愈胜,眉头也舒展开来,接过茶杯,又言了声谢。 “在下南宫云笙,叫我云笙便是,无须客套,你若一直这样客套,我反倒不好意思让六子跟姑娘讨要做花糕的方子了。”云笙故意皱了皱眉,摆出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惹得花梓终于笑出声来。 似乎这下他才放了心,将窗扇关了一半,嘱咐道:“小心歇着吧,既已醒了,我也不好多做逗留。明日一早我再来看你。 门扉合上那一刻,凝馨的眼泪像脱了线的珠子,滑落眼角,打在两鬓,湿了乌发,湿了被角。 凝馨死死捏着颈前扳指,用力一拉,红线将脖子勒出一道淡淡的血痕,红绳断,情缘了。 凝馨默然,心中暗哂:这哪能怪他?只是自己一念之执罢了! 窗外细雨沙沙,打落一地梨花。 翌日清晨,云笙隔着窗子瞧见凝馨坐在梅花几前,盯着手中扳指魂飞天外,遂敲了敲门,凝馨忙将玉坠揣入袖筒。 “刚岛上派人来问,早饭吃些什么。我见你身子虚弱,就擅自为你要了银耳莲子粥。可合你口味?”云笙也不客套,说话间坐到凝馨对面,笑意怡人。 “怎会不合胃口,我从不挑食。”凝馨也微微一笑,脸上苍白之色依然不减,眼圈红红。 一瞧便知,八成是哭了一夜。 不多时,两个青衣绿袄的小丫头便端着两碗粥,两碟点心,并三盘小菜站在门口问道:“广睿王万安。” “进来吧,放这就出去吧。”云笙朝着梅花几扫了一眼,简单吩咐了一句。 待两个丫头摆好一应吃食,退出房间,出了院门,南宫云笙方将汤匙递给凝馨,见她恹恹,无半点食欲,开口道:“若姑娘不吃,便是怪罪在下选的粥菜不合姑娘胃口。” 凝馨晓得他的心思,不禁有些诧异,非亲非故,他何以如此用心良苦? 婆婆常说,兰村外的人,多是阴险狡诈,一肚子坏心眼儿,这南宫云笙怕也不是善类。是故,心下多了三分防备。 总归是慢条斯理将一碗清粥喝了大半。 心中却依旧空空,她心下难过,即便死了心,也还是忘不掉,将近十年的思念,瞬间倾覆,虽早也想过是如此结果,可摆在眼前,心中的委屈和失落却无法轻易消散。 如此修养两日,凝馨身子渐渐恢复,心中思量,也该放下一切,回去兰村了。 如此一番折腾,估摸史大婶也不会再惦记让自己嫁到她家去了。 出村这么久,也不知家中可都还好,她心中惦记,便收拾包裹,准备离开蓬莱岛。 “礼已送到,我也不便久留,姑娘何时动身?我随时可以。” 凝馨讶然,何时说过要带着你一起离岛了? 南宫云笙见凝馨脸上挂着三分诧异,遂解释道:“这不正好顺路嘛,”他想了想,不等凝馨开口,立马拦过话头:“姑娘是要去哪?” 凝馨气结,不知道去哪怎就知道顺路了? 然想来同行也好,毕竟一个姑娘孤身上路不甚安全。 想想来时这一路,真是吃了许多苦,忍饥挨饿倒不算,风吹雨淋也没个马匹脚力,有时夜里行至荒郊野外生怕遇着豺狼虎豹,偶尔遇着几个泼皮无赖吹着口哨,她便吓得垂了头匆匆赶路,心却要慌上好一阵儿。 想来这一路遭的罪,竟换来一场对面不相识,相见争如不见,到头来不过一场单相思。想想心里就难受的紧。 压了心中的委屈和不甘,还剩什么?不过是空荡荡的寂寥。 “我要去兰村,”凝馨又补充道:“在德州附近。” 云笙连连点头,煞有介事:“嗯,刚好顺路。” 本以为会此生不见,却不想他会携了新婚之妻前来送行。当然,不是给她送行,而是给广睿王送行。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五十六章 摄魂 - 小女有疾 - 莫采 桂馥兰香,湖光山色,极目望去,天高云淡,晴空万里,是出行的好日子。 凝馨和云笙简略收拾了行装,出了院门,一路奔船坞行去。 却不想,穆羽峰携着苏落恬遥遥站在水边,俨然一对璧人。 那日烛光绰绰,人多嘈杂,让人眼花缭乱。 而此刻碧水蓝天,日贯中天,一切都这样清晰明亮地展现在眼前。 故而穆羽峰望着凝馨瞧了好一阵,瞧见她眼角那颗泪痣,心中一动。 然只是稍稍愣了一愣,便立时恢复常态,他迎上南宫云笙的目光,微微笑着,彬彬有礼:“也不多住些日子,在下尚未好好款待广睿王,您怎么就急着走了?” 可南宫云笙还是瞧见,穆羽峰时不时瞥向凝馨的目光中,隐隐透着慌乱和担忧,甚至有一点点小恐惧。 “晏王传书,叫我回宫处理事务,是故未能好好与穆兄喝上一杯,还望海涵呐。”南宫云笙瞧见凝馨面色不佳,遂回眸朝六子简单吩咐道:“六子,顾好凝馨姑娘。” 穆羽峰微微一抖,直直望向凝馨,又微一侧眸,苏落恬正望着他轻声问道:“羽峰,你可是身子不舒服?看起来脸色很不好。” 他霎时换上一张笑脸,执起苏落恬的手,软言安抚:“不妨事,昨夜喝的有些多了,宿醉难解,头还有些晕。” 凝馨忽然抬高了声音朝六子笑笑:“放心,我没事。” 云笙再笨也瞧出些端倪,低下头沉吟片刻,再抬眼时尽是柔情蜜意:“六子放心,我不放心!” 言罢,他脱了大氅裹上凝馨肩膀,略一颔首,眉眼唇角柔情缱/绻:“身子弱就别逞强,万一病倒了。我还要没日没夜地照料着,敢情辛苦的不是你。”言语间透着无尽的宠溺。 穆羽峰脸色愈加难看,却依然强撑着笑。 苏落恬有些茫然地望了眼穆羽峰,又瞧了眼凝馨。 凝馨垂着眼点点头。看不到眼中神色,只看到她嘴角挂着僵硬的笑。 直到上了船,扬帆,凝馨方抬头望向岸边。 苏落恬双眸似水,面似芙蓉,肤若凝脂,纤腰紧束,一身银丝薄烟翠绿纱,水仙散花百褶裙,映在眼中是如此清丽可人。 一丝苦笑划过凝馨唇畔。穆夫人果然是个美人。 穆羽峰着了一身大红氅衣,遥遥望去,只一团火红,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凝馨,他是这蓬莱岛的新姑爷。 凝馨掏出袖筒里的扳指。只瞧了一眼,便扬起手欲掷到水里。 南宫云笙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一边夺过她手中的指环,侧头一笑:“姑娘,如此好看的东西,扔了可惜,送给我罢。” 凝馨一惊。松了手,云笙顺势将指环拿到手中把玩:“若真的放下了,还在意这么个扳指吗?” 她望了眼渐渐远去的蓬莱岛,心下一片凄然:“方才,多谢。” 凝馨不待他应声,扭身进了船舱。留云笙独自立于船头。 他低头把玩着手中的指环,微微一笑,贴身收好。 几只鸥鸟掠过,一片水声瑟瑟。 凝馨几日来几乎滴米未进,只喝些白水。脸色日渐不佳。 南宫云笙心急如焚,为她扶脉,只觉脉象越来越弱,可他终究不明医理,不知是何病因。 直到某日夜里,她连声咳嗽,终于呕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 思逸山庄,草木葱荣。 萧叶醉如何都想不到,平生第一次收徒竟是求着徒弟拜自己为师。 难道不该是自己振臂一呼,一群一群的姑娘朝自己奔来吗? 可玉花梓是如何做到处变不惊,伸手要钱的? “没有见面礼的师父不是好师父,如果不是好师父,我干嘛要拜您为师,您说对吗?” 花梓腆着脸搓搓手,笑眯眯望着萧叶醉,心中却计较着,若他不给见面礼,也要拜他为师。 如此好说话又看起来财大气粗的师父,可是先到先得,机不可失的。 “要多少,给个痛快话儿!”萧叶醉心中懊恼。 追了白玉曦几日未果,如今竟发现个活诱饵。 白玉曦盘桓不去竟好似是冲着玉花梓来的,这让他十分好奇,也颇感欣慰。 如此就不用整日追着白玉曦,守“花”待兔就可以了。 可沐冷尘十分不高兴,认为他对玉花梓生了邪念,才整日纠缠,尾随不去。故而,要找个由头留在这丫头身边,最好的法子只能收她为徒了。 花梓眼珠滴流滴流转了几圈,伸出一只手,干脆利落:“五十两银子!” 萧叶醉抽动着嘴角,极力掩饰内心的慌乱:“为师没带这么多银子啊。” “不碍事,分期付款,一年之内付清便可,”花梓拍拍他肩膀,十分善解人意似的:“一时让您拿这么多,也颇难为您了,所以才决定一年内付清,为您减少些负担,不过,要多加五两作为利息。” 萧叶醉捏紧了拳头:“成交!”心中暗忖,一年之后,绝对让你忘了还有这码事儿,到时即便还记得,来个死不认账,一了百了。 “爽快!”花梓大吼一声,惊得萧叶醉周身一抖,她又态度极为和悦地软言道:“来,沐大哥,做个证人,写份契约,师父,咱白纸黑字,按上手印,以防我日后有变,改投他门,以此保障您的银子不会打水漂。” 萧叶醉恨得牙痒痒,她到底是在担心谁的银子打水漂?! 花梓觉着,能敲诈个五十银,就算日日被白玉曦追杀也值了!反正瞧着萧叶醉的功夫似乎非常厉害,十分靠谱儿。 可偶尔,她会想到白玉曦的眼神,里头有说不出的情绪,让人心悸。 两日前,花梓蹲在水边,双手掬起一汪山泉水,泼在脸上,清清凉凉,不想,一柄短刀直接绕过肩头,搭上她的咽喉。 “跟我走!” 冰冷的声音在耳畔低语,她想也未想,嗷的一嗓子便叫出声。 白玉曦忙捂住她嘴巴,扬起刀背将她敲晕。 醒来时,她躺在一处农家小院。 一位老妇人颤颤巍巍端过一碗粥:“姑……姑娘,吃些粥吧,这……这山野人家,糙米糙面的,您就将就吧。” 花梓忙从床上跳起来,将老人家扶住,又打量打量四周,寻不到什么恶人的影子,这才接过粥放到一旁:“阿婆何出此言?只是,我怎么会在这里?是谁把我弄到这儿来的?” 她揉揉后脑勺上凸起的大包,心中不住咒骂,那该死的恶徒下手这么重。 不待那老妇人开口,她便将眼睛不住朝窗外瞟去:“阿婆,你可曾见过一个脸长得像黑煤球似的家伙?看着就十分吓人。” 老妇人不住点头,却听到白玉曦从门外踱步进来,手上还捧着碗鸡汤:“胡说!你何时见过我的脸?” “就在水旁,倒影里看到的。”花梓如此应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一时如临大敌,将腰间鞭子横着便抽了出来。 那老妇人吓得蜷到床边,筛糠似的抖成了一团。 花梓站在老妇人身前大义凛然:“阿婆你别怕,有我在!”言罢,朝着地上便抖手一鞭子,结果力道偏了,整个甩到床脚,险些抽到那老妇人,吓得老妇人连声惊呼。 白玉曦忽然上前一步,盯住玉花梓的眼。 瞳孔豁然放大,眸光聚敛,如猫一般,攫人心魂。 花梓蓦的扔了鞭子,呆呆坐到桌旁,端起碗就要喝,白玉曦又连忙吩咐道:“慢点儿喝。” 她愣了愣,吹吹滚烫的鸡汤,一小口一小口,喝的津津有味儿。 白玉曦眄向老妇人沉声道:“出去。” 老妇人踉跄着出了屋子,一路蹒跚向山上走去,不住絮叨着:“老头子,快回来吧,怎么就招来这么个黑煞神,忒吓人了。” 而屋内,白玉曦慢慢走到傀儡一般的玉花梓身后,扯着衣领向后拉了拉,一朵嫣红彼岸花的胎记赫然映入眼帘,他轻轻抽了口冷气,那日夜里,竟没有看错。 寻了八年,如今就在眼前,不知是喜是忧,心中竟莫名生出一些嫉恨。 他霍然抽手,花梓身子晃了晃,一口鸡汤洒在袖口,本是挂着油的开水,她竟浑然不觉。 白玉曦立时将她袖子掀开,看到皓白肌肤已烫的通红一片。 他锁紧了眉头,转身出门,走到门口,似想到什么,转身吩咐道:“别吃了,去躺着。” 萧叶醉循迹找到花梓时,白玉曦正在半山腰采草药。 待白玉曦回到农家小院时,早已人去屋空。 他手中拿着治疗烫伤的山紫草,怔怔望着空荡荡的床,不由心悸,自己何时出过这样的纰漏? 萧叶醉找到花梓时,她正躺在床上,像个木头似的,眼睛睁得溜圆,却空无一物。 萧叶醉一眼便瞧出是中了白玉曦的摄魂术,遂扛着花梓朝思逸山庄走去。 半途,遇到分头寻找的沐冷尘。 “她怎么了?在哪找到的?”沐冷尘接过玉花梓,小心抱在怀里:“你怎么扛着她?她这是怎么了?” 见到花梓不说话,不动弹,一双眼睛直勾勾望着前方,眼神空洞无物,沐冷尘不禁有些慌了:“莫不是鬼附身了?”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五十七章 诱饵 - 小女有疾 - 莫采 此时,祁凌风也带着人朝这边走来,听闻在思逸山庄光天化日之下丢了个大活人,还似乎是被人掳了去,祁凌风也甚是讶异。 思逸山庄一向守卫森严,能够人不知鬼不觉混进来的,怕也不是等闲之辈,遂带了一溜儿门人出来寻找。 这会儿瞧见白玉曦和沐冷尘抱着花梓,再看看玉花梓的模样,祁凌风不禁脱口道:“摄魂术!” 萧叶醉点点头,沐冷尘顿时心下了然。 摄灵殿横行江湖十几年,手段狠辣,任意妄为,其门主熟稔禁术,摄魂术。 能够瞬间操控人的意识,最甚长达十日。 萧叶醉瞧了瞧花梓的样子,又为她扶了脉,颇为不屑地摇摇头:“就这底子,至少躺十日,”言罢又补充道:“就她这脑子,保不准再多躺上几日。” 果然,十二日后,花梓才迷迷糊糊清醒过来。 “好疼。”她缩了下胳膊,发现缠着纱布,再一抬头,沐冷尘正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不敢相信似的。 “啊呀!”她忽然坐起身,急急问道:“那个歹徒呢?可捉到了?” 萧叶醉悠然品了口茶:“拜你所赐,没抓着。” 沐冷尘立马接过话去:“跟花梓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你自己没本事,”继而不等萧叶醉辩驳,便换了笑脸望着花梓,温声软语:“总之,你总算明白过来了……哪里不舒服?那日之事还记得多少?” 花梓想了想,原原本本将发生之事说了一遍。萧叶醉立时凑到跟前:“你是说……他不杀你?还给你备了吃的?” 花梓木然地点点头,萧叶醉忽然冷哼一声:“这冷面少主怎么忽然转了性子?” 他垂头想了想,又瞧了眼花梓,难不成,这冰坨子也有冰融雪化,春心暗动的时候? 可不应该啊,怎么就偏偏挑上这个爱财鬼? 后来想想。摄灵殿本就是个重口味的门派,在择偶一事上,许是也偏于重口味一些。 然无论如何,白玉曦怕是盯上玉花梓了。 于是。萧叶醉凑到花梓跟前,和颜悦色,颇为关心地问道:“胳膊可还疼?已敷了山紫草,再过几日便可痊愈。” 沐冷尘当时就不乐意了:“这话怎么这么别扭?说的山紫草好像你采的似的。” 萧叶醉一愣,心想,失误,这话本该背着沐冷尘说的,真是愚钝,遂极力掩饰尴尬之色,态度极为和悦:“沐兄这是什么话。在下断没有这个意思,”遂又转头瞟向花梓:“是沐兄上山采了草药,狼女亲手碾成药膏,在下只在一旁搭了把手。” 沐冷尘冷哼一声:“搭了把手?是谁整日里在这混吃混喝,半点儿忙都不帮也就罢了。还整日里嘟囔着花梓脑袋不灵光,保不准就此呆呆傻傻一辈子。” 萧叶醉笑容僵硬,不想这小子半点儿情面不给人留,难怪都说雪域人不近人情,与人不善。 “哪里的话,在下是想,”他顿了顿。福至心灵:“是想说些惹恼姑娘的话,以此试试激将法能否让花梓姑娘早日苏醒。在下思索多日,想收花梓姑娘做我入门弟子,也不知花梓姑娘是否愿意。” 言罢,萧叶醉便兀自幻想花梓痛哭流涕拜倒脚下,如蒙大赦。感恩戴德的模样。 幻想着江湖上一大波一大波的姑娘将花梓作为励志楷模。 谁知,正倚在窗前的狼女盯着窗外梨花树下一条小蚯蚓大喊一声:“活诱饵!”遂一路奔出房间,捉了蚯蚓放到个小布袋里,寻思着哪日天气晴好,到河边垂钓。 萧叶醉诧异地瞧着狼女出门。心下暗忖:“她真的不是大智若愚?” 花梓则呵呵一声冷笑:“来,活诱饵有话要说。”遂不急不慢下了床,拉着萧叶醉走到一旁,见沐冷尘十分识趣没有跟上来,萧叶醉忽然觉着这场景怎么这般熟悉。 直到黑纸白字画了押,他才恍然大悟,这又是一场惨无人道的敲诈勒索啊。与初次见面那次,如出一辙啊! 是夜,月光泠泠。 祁凌风带了管家,备了诸多补品和几套上好的锦缎衣衫前来探望,然进了门,却发现空无一人,遂吩咐管家将补品和衣衫皆放到桌上,自己则立于窗前,端了杯茶,默默等候。 片刻功夫,就听到园中角落黑暗处传来沐冷尘的声音,压得极低,且吞吞吐吐:“好……好了没?” 随后又听到花梓应道:“快了快了……好了。” 管家瞧了祁凌风一眼,见祁凌风正垂着头,盯着杯中茶叶,面色赤红。再抬头时,却见花梓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同沐冷尘朝这边走来。 月色融融,携着暧/昧之色,铺了满院迷离。 祁凌风面色不佳,管家也微微摇头。 这玉姑娘刚醒过来,沐冷尘就急着行此苟且之事,还是在思逸山庄如此高雅之地,真是有损斯文啊。 见二人身影近了,祁凌风转身坐回桌旁,以免尴尬。 “哎呀,我宫绦上的坠子落在灌木丛了。”花梓还未进门,就惊呼了一声。 沐冷尘急忙应到:“我陪你去找罢。” 正欲原路折回,祁凌风故意压着嗓子咳了两声。 花梓立时站稳了脚跟,将头探过房门,深深望了一眼,立时红了脸,十分窘迫地支吾道:“庄……庄主大人驾到,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管家“噗嗤”笑出声。 祁凌风斜眄了他一眼,他才连忙止了笑声垂下头去。 花梓并不懂得巧言寒暄,只是刚玷污了别人的花木,这会儿心虚的紧,一不小心,脱口而出,也不知哪里不对,总之还算顺溜,心里十分满意。 沐冷尘这会儿已迈进屋子,见祁凌风面色不佳,又瞧着桌上摆了一应珍贵草药和锦绣衣裳,心中不解,既是来探望,为何摆了副讨债的脸色? “沐公子真是好雅兴,花前月下,还真是风/流倜傥。”祁凌风冷言相讥,话里透着几丝不满。 沐冷尘挠挠头,微微一笑:“庄主谬赞了,谬赞了。” 祁凌风闻言霍然抬头,人生最可悲不过本以为吐了一口好槽的时候,对方却没听懂,故而再也耐不住性子,冷哼一声:“不过,风/流也要分个地方儿,我思逸山庄,可不比花街柳巷。” 沐冷尘这回终于听出些门道,一张脸,直红到耳根,急的磕磕巴巴道:“庄主您……误会了!刚不是您想的那样,只是……是花梓姑娘想要如厕,却找不到厕轩,是故……我就……就守在外面,怕别人瞧见!” 祁凌风满脸愕然,瞠目结舌。 花梓越越听不下去,狠狠踩上他鸦青色马靴,沐冷尘立时跳脚惨叫。 花梓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上前一步:“庄主不要听他胡说,是他想如厕,却找不到厕轩……” “是老朽的过失,照顾不周,还望见谅。”祁凌风想,总不能在这一直听他俩到底是谁去如厕的故事吧,只是可怜了好好一处灌木,等他二人去了,便将这丛灌木砍了罢。 花梓还欲开口,祁凌风又继续道:“待会儿我便派小厮来给二位带路,厕轩就在不远处,”祁凌风又将一应药材衣物推至花梓眼前:“知晓姑娘在我山庄被掳,十分过意不去,遂备了些滋补药材和应季衣物,聊表歉意。” “庄主您太客气,”随后,又沉默片刻,无人言语,十分尴尬。花梓终于忍不住嗫嚅道:“庄主,方才玷污了您的花木,真是对不起了。”如此说时,一阵晚风拂过,飘过灌木丛,跃入门窗,几缕粪“香”,沁人心脾。 祁凌风胡子抖了几抖,桃花眼瞥了眼那灌木丛,连连摆手:“都是小事,小事。” 然转过头时,却瞧见花梓后颈隐约有红色印记,因刚刚如厕,衣衫有些凌乱,那红色印记露出一半来,大约竟能看出个形状。 祁凌风霍然站起身来:“姑娘可是雪域人?令尊令堂可还健在?” 虽说祁凌风的话问的有些唐突,然还是引得花梓颇有些难过:“打小父母便死了,婆婆带着我和姐姐逃到一个小村子过日子,就前些日子,婆婆也过世了。” “怎么死的?”祁凌风这才细细打量眼前的姑娘,巴掌大的小脸缀着一双水泠泠的杏目,肌肤似雪,唇红齿白,鼻子不挺,却娇俏可爱,隐约却有了故人的影子。 花梓揉揉鼻子,正欲开口,沐冷尘见她红了眼眶,立时接过话去:“都是些伤心事,不提也罢。” 花梓借此也就没再开口,心中难过也不愿多言。 祁凌风似有不甘,可瞧着花梓那难过的模样,便没有继续问下去,转而嘱咐几句夜里风大小心着凉之类,便离开了。 临出门,他深深忘了花梓一眼,眼神里裹着说不清的情绪。 花梓依然闷闷的,心中想着自己身边还真是连个亲人都没有,不禁悲从中来。 沐冷尘一壁翻看桌上药材,一壁抑制不住地嘴贱:“庄主神色有异啊,临行之时提及夜里风大,我看是意有所指,方才你可闻到那味道……” 花梓听了这话,立时从悲伤情绪中抽身而出,深深望着沐冷尘,忽然发觉找到了发泄点。 祸从口出,一点儿不假。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五十八章 胎记 - 小女有疾 - 莫采 一夜月华朗朗,翌日云淡风轻。 因着二两银子,花梓望着萧叶醉,点头应诺,同意做这个活诱饵。 沐冷尘势欲阻止,却被花梓一眼瞪得不敢开口。 萧叶醉捏了捏手中银子,心下不舍。然想想临行前,叶姝郑重其事与他说:“若追不回典籍,就不用回来了。”他心中一阵绞痛,终于还是将银子交到花梓手里。 花梓掂量掂量,将银子塞入袖筒,扭身欢脱地朝远处跑出。 沐冷尘和萧叶醉藏在僻静之处,远远望着,只见花梓一会儿扑蝶,一会儿赏花,一会儿又望着飞鸟唏嘘感叹。 萧叶醉终于忍无可忍,从假山后绕了出来,气急败坏抱怨道:“你能表现的自然些吗?比梨园的花旦还夸张!” 花梓甩甩小手帕,将脚边一个小石子踢飞,顺便翻个白眼:“才二两银子,你计较什么?” 萧叶醉捏着拳头,半晌,生生从袖筒里又掏出一两:“咱们重来。” 天不遂人意,直至夜幕四合,这个活诱饵也没钓出白玉曦。 此时星子缀满夜空,仿佛触手可及,花梓拉着沐冷尘的袖子,遥遥一指:“雪域的星子也这样亮。” 沐冷尘点点头,嘴角挂着笑,眉头却未舒展,终于他拉住花梓问道:“为那点儿银子犯险值得吗?你真的很需要用钱吗?” 花梓不以为意,云淡风轻应道:“我是着急还你啊,那些老黄牛,鸡鸭鹅……” “我又没让你还,”沐冷尘打断她的话,略一垂眼,忽然红了脸:“我欠你大半条命,这辈子……怕是都还不清了,你怎么会欠我的?” 言罢。他抬眼深深望向花梓,欲语还休。 花梓想了想,十分欢喜:“那敢情好,我欠你钱。你欠我大半条命,两相抵消,谁也不欠谁,扯平了。” 花梓扔下这话便独自朝住处走去,心中却忐忑难安,幸好自己机智,及时与沐冷尘撇清关系,否则,难保将来不会被雪域王绑在木头柱子上烧死。 真是好险。 沐冷尘遥遥望着花梓的背影,十分沮丧。然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加快步子追了上去。 花梓刚迈进院门,就瞧见祁凌风负手站在树下,月华之下,风骨矍然。 他转过身来。花梓正推开院门。 “姑娘回来了。”祁凌风眼中透着说不出的情绪,竟似乎有些莫名的拘谨,是花梓从未见过的模样,这老头,不一向仙风道骨,处变不惊吗? “您……来找我,是……?”花梓拧着眉头思索片刻。恍然大悟,连声道:“庄主放心,灌木丛我已经清理干净,不留半点污秽,您不必担心,不必担心。我还特意捡了地上的梨花,在那铺了一大片,现在路过灌木丛,还会闻到香味儿呢。” 这一番话说完,祁凌风更加拘谨了。抬起头,踟蹰了一会儿,终于问道:“姑娘,你今年多大?” 花梓觉得他问的莫名其妙,然能够换个话题,也正合了她的心意,遂朗声答道:“十五岁。” “花梓姑娘,可否告知老朽,令尊令堂因何过世?”祁凌风上前几步,声音带着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花梓有些困惑地摇摇头:“婆婆说,当年逃难时,路遇劫匪,爹娘为了护着我和姐姐还有婆婆,双双死在劫匪刀下了。那时,我和姐姐尚在襁褓,都不省事。”言罢,她深深出了口气。 这段往事,没有记忆,也不会引出多少悲伤难过的情绪。然每每提及,却十分沉重。 可她如何都想不到,祁凌风听完这一席话,竟泪眼朦胧,眨眼的功夫,已是泪水婆娑。 刚巧沐冷尘追了上来,瞧见这一幕,也是愣在那里,进退两难。 “孩子……”祁凌风声音颤抖,又上前两步,仔细打量着花梓,继而抹了把眼泪,问道:“能让我瞧瞧你颈后的胎记吗?” 花梓倒是一惊,自己颈后有胎记?可为何姐姐和玉婆婆从未跟自己提起过? “我颈后有胎记?我怎么不知道?”花梓摸了摸脖子,狼女却在一旁接茬道:“背后,没眼睛,看不着。” 花梓咯咯一笑:“说的也是。”遂扭过身子,刚巧撞上沐冷尘的视线:“沐大哥,你也帮我瞧瞧,真有个胎记吗?什么样子的?” 沐冷尘凑上前来,祁凌风已颤抖着双手压下花梓的衣领,一朵鲜红彼岸花映入眼帘。 沐冷尘喃喃道:“这胎记红色的,像朵花。” 祁凌风忽然笑了,声音却透着酸涩难抑:“孩子,果然没错,我……我是你的季父啊。” 他扳过花梓的肩膀,眼神透着说不尽的心疼:“你受苦了。这些年,我多方打听也未找到你,还以为……还以为你不在人世了。”言罢,又是涕泪纵横。 花梓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呆望着祁凌风不知如何应答,也不知从何问起。 屋檐下,白玉曦隐在暗处,皱了皱眉头,一阵晚风轻抚,脚边簌簌铺成一地梨花雪白。衬着月光,泛起些微冷光。 深夜之时,花梓深深叹了口气,躺在床上,欠起身子,朝着烛火微微一吹,满室漆黑。 过去这简单的十几年,是出了什么岔子吗? 回想刚刚祁凌风的反应,疑点颇多,好似有意隐瞒什么,又似乎忧心忡忡。 不是父亲生前的忘年交嘛,为何不认识玉婆婆,为何不晓得凝馨的存在?难道婆婆不是自己的婆婆,姐姐也不是自己的姐姐?自己只是顺道被捡来的孤儿? 可当自己提及婆婆和姐姐,祁凌风又含糊其辞,难道他是怕自己知道身边亲人并没有血缘关系而心中难过?所以又假装知道她们的存在? 而祁凌风正站在泉水旁,直至月贯中天,也未能成眠。 望着皎皎白月,他负手而立,仿佛瞧见月亮映着一张皎洁无暇的脸庞,朝他低眉浅笑。 阔别许久,你在天上可还好啊?两行清泪洒落冰冷的山石。 记忆像纷纷洋洋的细雪,铺天盖地。 “凌风,你知道了罢?”陆芷薰垂着头,也是年方十五,豆蔻年华。 那日下着小雨,绵绵柔柔,润物无声。 祁凌风红了眼眶,拉住她的手,呼吸急促:“我们远走高飞!” 芷薰柳眉微蹙,终于抬起头时,却是笑容满面:“这是难得的机会,可以飞上枝头,我如何都是要进宫的,你……就忘了我罢。” 翌日,他远远望着,仪仗绵长,踏过路上青石夜雨,那一团火红盛装下,她微垂着头,目光巡过道路两旁。 人群熙熙攘攘,她正要垂下眸子,视线却忽然捕捉到什么似的,蓦然回头,正对上祁凌风遥遥相望的眼。 那一瞥,是一生的魔障,也是一生的牵绊。 直至汤国覆灭,他趁乱混入军队,匆匆寻找芷薰,心中仿佛悬着整个天下,只怕一不小心,天塌地陷,万劫不复。 他见到芷薰时,她正躺在床上,像具尸体。 素颜白衣,长发直垂,唇色发青,形容枯槁。 祁凌风在茫茫然的后半生里,总是不时忆起那一刻,心如刀绞。 他扑到床边,她却慢慢睁了眼。 她说不出话,微一开口,便大口大口吐出鲜血,祁凌风双手颤抖一次次拭去她吐出的鲜血,终于将她抱到怀里:“我们远走高飞!”话一出口,忍不住地哽咽难抑,却硬生生笑了出来:“芷薰你别怕,别怕,我这就带你走。” 她倚在他怀里,只是摇头,眼中裹着泪花,哽咽许久。终于点点头,声若游丝:“好,远走高飞。” 她不曾忘了他,一刻也未曾忘却,这三年来,汤王无论如何做,都未曾得到她一丝的青睐,也未曾见过她温暖的笑容。 这三年里,汤王一次次怀念初见她时,那笑颜如花,在绿柳和风间,是怎样的醉人心脾。 然那样的笑,她再也未曾展露过。 她的脸上只有木然的表情,空洞的眼神,还有似乎流不尽的泪水和绵绵不尽的委屈。 “你心里那个人是谁?”汤王暴怒。 三年的守身如玉,面对汤王的盛怒难平,终于无力支撑。 她咬着牙,不吭一声,默默忍受内心的屈辱,心中一遍遍念着祁凌风的名字,直到嘴角渗出血来,嘴唇一片赤红,鲜血淋淋。 “你就这么恨我?”汤王攫住她的眼,攫住她双眸中彻骨的恨意,三年了,竟是这般铁石心肠。 那日,她盯着床上那片刺目的红,又是哭,又是笑,最终又回复往日木然的表情,傀儡一般,似没了魂灵。 自此,汤王再未去过芷薰的寝宫,直到诞下女儿。 在门外徘徊许久,终于听到娃子一声哭啼,汤王喜上眉梢,一时竟泪眼模糊。 芷薰疯了,她觉得自己似乎疯了,望着女儿平静的睡脸,她每每生出将她掐死的念头。汤王日日前来,对这个女儿极尽宠溺,万般呵护。 她却只是远远望着,满脸嫌恶。 直至一日,当真有人想要她女儿的命,芷薰方回过味儿来。 这是她的女儿,是她的亲骨肉。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复发? - 小女有疾 - 莫采 占卜师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不住求饶,整个人抖成一团,汤王却想也未想,一扬手:“拖出去,斩了!” 芷薰将女儿死死搂在怀里,待到夜深人静,她小心撩开女儿的衣领,一朵鲜红彼岸花,红的刺眼。 被拖出去时,那占卜师的连声哭喊,声声泣血,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又死死搂住女儿,低声喃喃:“我的女儿,还这样小,还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是灾星?”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出月余,天下皆知,言说汤国王后生了个妖孽灾星,将来必将为祸天下。 晏*队冲进王宫之时,她将女儿交到乳娘手中,万般叮嘱,自己却含泪嗑了毒药,朝相反方向跑去,一路引开追兵。只为护得女儿逃脱。 无路可逃时,择了处僻静之所,隐匿片刻。 待追兵散去,她方寻了个床塌,静静等候死亡的到来。 却不曾想,会再见到他,那个让她魂牵梦萦,朝夕牵挂的人,会在她临死之时又出现在她眼前,就像梦一样。 真是苍天眷顾! 芷薰朝祁凌风微微一笑,慢慢阖上双眸,于她而言,此生足矣。与他而言,一世痴缠。 瓢泼大雨携着初冬的寒风冷刃,夹杂着许多细小冰晶,一路扑面而来,他持剑而立,双目赤红,一声嘶吼,背着芷薰的尸身,片刻杀出一条血路…… 盛极一时的泱泱大国,顷刻间,灰飞烟灭,大雨滂沱,冲刷出一道道血水,那古老的城墙,血迹斑斑,尸横遍野。触目惊心。 一名老妇人,颤抖着身子,紧紧裹住怀里的女婴,顺着一条无人小径。匆匆逃了出来…… 十五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祁凌风又望了眼当空皓月,微微一笑:“芷薰,你可以放心了,你的女儿还活着,已出落成了大姑娘,长得很好。性子也非常开朗,总是笑眯眯的,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过去那些事,我未同她提起。我想,若你在天有灵,也不愿让她承受那段往事罢。” 花梓再次见到白玉曦,已是五日之后。 她一把蒙住自己的眼睛,只差没把自己捅瞎了。终于躲过了摄魂术,可是还未来得及呼救,就被敲晕了。 晕倒前还记着萧叶醉的嘱咐:“徒儿啊,无论如何,就是死也不能中了摄魂术,你这脑子,中了此术。一躺就是十几日,为师耗不起啊!” 见白玉曦现身,萧叶醉立时从树丛里一跃而出,等了好几日,终于抓住了机会,玉笛轻启。短刀毕露,一溜儿的小飞镖眨眼间朝白玉曦飞去。 沐冷尘直奔花梓而去,白玉曦腹背受敌,不得已,将花梓扔下。以此摆脱了沐冷尘的纠缠。 他不甘的瞥了一眼玉花梓,不想,一道白刃闪过,衣襟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他猛然闪身,还好未伤及皮肉,可怀中内功典籍却应声而落。 那典籍上的心法,白玉曦早已熟记于心,他自知不敌萧叶醉,不可恋战,遂转身向山下逃去,眨眼间无影无踪。 萧叶醉满意地捡起地上的内功典籍,万分欣慰,终于可以回去跟叶大掌门交差了。 两个时辰后,花梓转醒。 她蹙了蹙眉,伸手摸摸后脑勺凸起的大包,摆出一副憔悴不堪的模样,怨怼地望着萧叶醉:“师父,先前那个包还未消肿,这又被打出来一个包。若如此下去,不出半年,徒儿就成了西天佛祖,释迦牟尼了!” 萧叶醉凑到跟前,扬起嘴角,看起来心情大好:“徒儿,这阵子辛苦你了,皇天不负有心人啊,这典籍终于让为师追到手了!” 花梓霎时瞪圆了眼,抓着萧叶醉的袖子急急问道:“追到了?这么快就追到了?是真的?” 见萧叶醉十分笃定地点点头,花梓心下一片凄凉,这份美差算是做到头儿了。 “所以,今儿高兴,师父再给你一两银子!”萧叶醉如是说,心下却暗自庆幸,幸好追回了心法典籍,若再拖个几天,自己怕是要被这小妮子坑的身无分文,衣不蔽体了。 花梓依旧郁郁寡欢,可想了想,还是接过那一两银子,贴身放好。 蚊子腿再细也是肉,一钱比不得五两,可也是钱啊,何况摆在眼前的可是整一两!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钱少而不要! 临行之时,萧叶醉万分歉意:“徒儿啊,为师有要事在身,不能与你随行了,路上切要注意安全。” 花梓听了一席话,掂量掂量怀里的银子,心满意足:“师父放心,您的一片苦心,徒儿自是清楚,只是……您也不可懒惰,要努力赚钱,毕竟,您还欠着五十两的债务呢。” 萧叶醉拍马疾驰,心中不停絮叨:“这不是我徒弟,这不是我徒弟,这不是我徒弟,这只是个追命鬼!” 在思逸山庄大肆吃喝数日,花梓和沐冷尘算着日子也该启程了。 祁凌风万般不舍,拉着花梓的手,千叮万嘱:“路上万万小心,照顾好自己,这些银子你且拿着,路上用。遇着难处了,给季父传封书信,吃的穿的用的,都不要委屈了自己。若是在外面太过辛苦,千万别硬扛着,就回山庄来,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花梓眨巴眨巴眼睛,心下一阵暖意涌动,却无法生出半分不舍,毕竟,连父亲的模样都未见过,对父亲的忘年交就更是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了。 也正因如此,她心中不胜感激。只相处几日,庄主就这般关心自己,想来,季父同父亲的感情,定是非同一般。 出了思逸山庄,一路向西。 及近晌午,日头渐渐热了,一路蝉鸣不绝于耳。 这会儿正是骄阳似火,烤的人心焦,十分庆幸,一早儿花梓就挑了两件单薄凉爽的衣裙与狼女换上了。 花梓倚在一家茶肆门前来赖着不走,水绿银丝轻罗衫儿,罩着月白撒花流云裙,远远望去一片清清凉凉。 “沐大哥,喝杯茶罢,我忽然头晕,八成是摄魂术复发了!”言罢,她撩起耳边长发,向后一甩,将整个脖子露在外头,隐约可见那朵红色胎记,傲然盛放。 沐冷尘吓坏了,连忙上前搀扶:“摄魂术竟这般厉害!” 白玉曦一路尾随,此时听到此话,不禁暗暗喟叹:“这三个傻子能凑到一块儿也实属难得。” 进了茶肆,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沐冷尘朝窗外瞧了眼,笑道:“且坐着,我去去就来。” 白玉曦立时将斗笠压低,这会儿沐冷尘不在,时机再好不过。 他正欲行动,却忽然瞧见不远处,青衣素服,目光锐利一老翁,似乎早就盯着他瞧了半晌。 白玉曦立时低下头去,转身进了酒肆。 那老翁“哼”了一声,直奔沐冷尘而去。 只片刻功夫,就瞧见沐冷尘手执一柄牙色纨扇,喜滋滋地朝茶肆走去。 那老翁就一直跟在他身后,未曾离去,到了酒肆附近,还特意朝白玉曦的方向看了看,白玉曦一闪身,躲到门后。 老翁进到茶肆,盯着沐冷尘,择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那位置刚巧能听到沐冷尘的声音,又不易被发现。 “天热,我给你买个扇子。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就随便挑了个浅色的。”沐冷尘挠挠头,红着脸坐到桌旁,额上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直滑到下颚。 “还凑合,虽不喜牙色,可这上头几朵小荷花还是挺好看的,”花梓摇了两下,着实解暑,可也就只摇了两下,就停了下来,撅着嘴巴不高兴了:“你怎么就买了一个,倒是给狼女也买一个啊。” 说话间,将扇子递到狼女手中:“给,你扇扇,都流汗了。” 狼女也不客气,接过扇子瞧了瞧,猛摇了两下,还真是凉快,这下上了瘾,握紧了扇柄一顿狂扇。扇一扇,透心凉啊! “啪嚓” 一声轻响,扇柄扇面分了家。扇柄还握在狼女手中,扇面却躺在桌子上。 用力过猛,把扇柄摇折了! 一缕茶香飘过,沐冷尘倏然跳起身,原是那折了的扇面刚巧落到沐冷尘的茶杯上,霎时茶香四溢,洒了沐冷尘满身茶叶,连着嘴角还沾了一片。 花梓“噗嗤”一笑,沐冷尘抖落抖落茶叶沫子,咧嘴一笑:“不碍事,正好我再买俩去,给狼女也带一个。” “算了算了,不要再跑一趟了,天气这么热,你就坐着好好喝杯茶罢。”花梓拾起桌上没了扇柄的扇子,抬起袖子拭去上头茶水,单抄着扇面摇了摇,又朝狼女摇了摇:“还能用。” “兔崽子!”老翁终于耐不住了,怒气冲冲朝沐冷尘走来。 那老翁也不惧众人目光,直奔沐冷尘而来,掐着他的耳朵将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沐冷尘不住呼痛,却不敢有半分挣扎。 花梓立时扔了手上纨扇,站起身来,一拍桌子,声色俱厉:“放开他!” “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你个丫头片子,吆喝什么?!”老翁说话的档口,将沐冷尘拉到身边,厉声问道:“让你办的事,可办了?”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章 故人 - 小女有疾 - 莫采 沐冷尘捂着耳朵连声求饶:“爹,爹啊,您先松手,先松手。” 花梓瞧了瞧面前这老翁,顿时对他刮目相看,竟真是沐冷尘的爹,这滚圆的身子,矮小的个子,一双小眼睛透着精光,一看就是个不好说话的主儿。 俩人站一块儿,沐冷尘还真不像是亲生的。 花梓不由感慨:“沐大哥,令堂定是个难得的美人。” 沐老松开自家儿子的耳朵,转而怒目盯着玉花梓,扬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花梓立时噤声,只片刻功夫,便眯起眼睛笑道:“只有貌美如花的女子才配得上您老如此的潇洒飘逸。” 茶肆一时鸦雀无声,几片薄云,慵懒散漫,斜斜铺在天边,仿佛凝滞了似的,一动不动。花梓心中叫苦,这次怕是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果然,沐老仿佛横着走了过来,吓得花梓连连后退。 “你再说一遍!你这死丫头小小年纪就学会挖苦讥讽了!今儿我非得教训教训你们这些不知礼的小辈!”言罢,一抬手,便抽出腰间的鞭子来。 这老头儿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狼女一直端着茶杯,咕咚咕咚喝着凉茶,暑热渐渐褪去,便翘着二郎腿在那看热闹,那一身软烟罗当真让她穿出一种别样的霸气。 这会儿她忽然瞧见沐老朝花梓甩了鞭子,瞬间勃然大怒,整个人四脚着地,目露凶光,仰首便是一声嚎叫!眼看便要朝沐老扑将过去。 花梓吓坏了,这若真的扑过去,岂不毁了那一身上好的软烟罗? 茶肆上下,一时乱作一团。已有不少茶客绕到远处,朝门外跑去,老板急的直拍大腿。携着小二连声哀求:“客官,客官啊,有事好商量,我上有老下有小。就指着这家茶肆过活,可千万别在我这打起来呦,求求您们了,咱们坐下来,有话好好说。” 沐老可不管那些,抖手便是一鞭,直击花梓左臂,花梓一时应对不及,只闭着眼睛微微侧身,心想。这一鞭子是断然躲不过去了,只希望不要伤的太惨。 可待她睁眼时,沐冷尘正站在她面前,手中死死攥着沐老的鞭子,一动不动。鲜血顺着手腕蜿蜒而下。 花梓眼疾手快。一把拦住狼女,摇摇头。 狼女瞧了瞧,便站直了身子,然目光依然不善地盯着沐老。 “你个兔崽子,吃里爬外反了天了!”沐老用力抽回鞭子,沐冷尘掌心吃痛,倏然松手。 花梓拉过沐冷尘的手。却见上头血肉模糊,心想这老头儿真下得去手,不禁愕然喟叹:“果然不是亲生的!” 话一出口,沐老更是怒不可遏,眼见就要扬鞭甩来,花梓一把推开沐冷尘。抽出腰间长鞭,转眼间,两条长鞭纠缠盘绕,绷成一条直线。 “雪碎!” 沐老几步上前,细细瞧了瞧花梓手上的鞭子。再抬头时,眼眶通红,目眦欲裂:“这鞭子哪来的?” 几缕薄云浮过,遮了半个日头。 片刻之后,花梓坐在窗边,瞪了眼急不可耐的沐老,扯着他的袖口,“呲啦”一声。 沐老垂头,眼角抽动几下,沐冷尘颇为歉意地望着沐老,沐老狠狠瞪了回去。 花梓拿着沐老袖口撕下来的布条,小心翼翼为沐冷尘包扎了手上的伤口,又轻轻打了个蝴蝶结,端详半晌,方满意地点点头:“好了。” “那……姑娘可以说了吗?这鞭子从何而来?”沐老态度极为和悦,再没了半点戾气。 沐冷尘颇为讶异,一向专横跋扈的老爹,这会儿是怎么了?只为个鞭子,竟能忍气吞声至此,且毫无半点儿怨色。 花梓倚着窗棂,微眯着双眼,暖风拂面,熏然欲睡。 过了晌午,久久平静之后,茶肆又渐渐热闹起来。往来茶客,络绎不绝。 沐老一直目不转睛,盯着花梓手中的鞭子,偶尔抬眼看看花梓,竟透着些许恳求似的,眼眶微红。 沐冷尘终于耐不住了:“花梓,你就告诉我爹罢。” 花梓放下纨扇,端起茶杯,轻啜了口茶,转而望向沐老,悠悠开口:“这鞭子,是我婆婆留给我的传家宝。” “你家婆婆叫什么名字?”沐老死死捏着面前的杯子,微微颤抖。 “玉婆婆,似乎……叫玉漾。”花梓还从未问过婆婆的名字,只偶尔记得,村长曾深情款款望着婆婆的眼,轻唤了声:“漾漾。”是故,顺口说了这个名字。 提起婆婆,她垂下眼,盯着茶杯,有些难过。 日光打在支起的窗扇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影子,在花梓水绿的罗衫上,影影绰绰,微微晃动。 沐老抹了把眼泪,声如蚊蚋:“果然是小漾,她过得……可好?”说话间,眼中没了半点儿神采,仿佛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 花梓颇有些惊讶,本以为沐老只是看上了她手里的鞭子,不曾想竟似乎是婆婆的旧识,心中不禁错愕:难不成,又遇上了婆婆的忘年交?还碰巧是沐大哥的父亲! “大约两个月前,就过世了。”花梓眸光一暗,再抬眼就瞧见沐老整个人趴在桌上泣不成声,圆滚滚的身子一抖一抖。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沐老方才抬起头。通红的眼眶泪花闪闪,半长的胡子乱作一团,沾了鼻涕眼泪,揉成一堆杂草状。 花梓不禁暗叹,这何止霜打的茄子,这是霜打了之后掉到地上还被踩了一脚的南瓜啊! “小……小漾可有提起过我?”沐老抹了把鼻涕,将乱糟糟的胡子捋了捋,话一出口,鼻子一酸,又掉了几滴眼泪。 “从未提起过!”花梓十分诚恳地盯着沐老,沐老霎时止了哭声,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花梓又点点头,在沐老心上补了一刀:“我可以发誓,从未提起过。” 沐老摇摇头,声音嘶哑:“不可能!” 他忽然想到什么,盯住花梓问道:“那你可是玉婆婆的亲孙女儿?玉婆婆此生可曾嫁人?” 花梓犹豫片刻,锁着眉头:“打小便是婆婆一人带着我和姐姐长大,婆婆从未提起过阿翁。” 沐老揉揉湿润的双眼,颇有些欣慰又万分难过似的叹了口气:“看来,小漾心中还是有我的,怕是一直为我守身如玉呢。” “婆婆和村长早就情投意合,若不是因着村长的女儿,两人早已走到一块儿了,真是可惜了。对了,我从不曾问过婆婆叫什么名字,是有次听到村长将婆婆唤作漾漾,这才猜测,婆婆八成是叫玉漾。”花梓一股脑说完,端起茶杯,啜了口凉茶,霎时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听完这一席话,沐老面色苍凉,眼神空洞洞的,不知望向何处,哀戚戚欲哭无泪,满腹心酸。 沐冷尘忽然挠挠头,恍然大悟似的嚷嚷道:“哦,我想起来了,早前,祖母曾跟我抱怨过,说爹您明明老早就定了娃娃亲,不想那姑娘嫌您越长越丑,且脾气暴躁,到了出嫁的年龄,偷偷下山,离家出走了。当时祖母还十分生气,说这姑娘不知好赖,自己生养了这么好的大胖小子,她竟看不上。难不成,那姑娘就是玉婆婆?” 沐老仿佛眼睛藏了刀子,忽的一转头,撇向沐冷尘,透着寒光利刃,吓得沐冷尘立时噤了声,垂下头去。 花梓忍俊不禁,轻声道:“不愧是玉婆婆,小小年纪便有了主意,分得清好赖。” 沐冷尘又呵呵一笑,继续道:“是啊,祖母还说,我爹他特意上山采了百年难得的青藤,为那姑娘编了尾长鞭,不想送到姑娘面前,姑娘却说:‘鞭子我收下了,可是,我如何都不能接受……这么肥硕的丈夫。’第二天,那姑娘就吓得离家出走了。” 花梓再也忍不住了,捧腹大笑,还不忘瞥了眼沐老,他一张圆脸已经羞的通红。 沐冷尘见花梓笑的开心,又挠挠头:“祖母还说……” 沐老一把捂住沐冷尘的嘴,大声呵斥:“闭嘴!” 花梓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拍着桌子,笑的直不起腰:“肥……肥硕的丈夫!” 沐老狠狠剜了她一眼,扯着沐冷尘的耳朵,将他拉到角落无人处,厉声责问道:“让你办的事,可办妥了?” 沐冷尘心想,不好,这摆明了要公报私仇。遂连忙安抚道:“正赶往无影宫,若能查明其掌门之死,我想,必能结成同盟。” 沐老冷冷哼了一声:“你算算,下山多少日子了?办事拖沓也就罢了,连封书信也没有,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爹,您是思念儿子了吧?”沐冷尘挠挠头,弯起眉眼,笑的像个孩子。 沐老又冷冷哼了一声,赌气道:“老子才懒得惦记你这个不孝子!”他想了想,又转头问道:“你爹我的棺材本,还剩多少了?” 沐冷尘周身一抖,转而定了定神,拍拍沐老的肩膀:“放心,放心,还剩不少呢。” 沐老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可转念一想,连无量宫都没去呢,怎么也用不了那么些银子吧。如此一想稍稍安心,希望自己只是多虑了,遂一扬胳膊,打掉沐冷尘的手,逼问道:“说!还剩多少?” 眼见逃不过了,沐冷尘低下头,嗫嚅道:“三……三两。”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一章 药方 - 小女有疾 - 莫采 沐老痛心疾首,捏着拳头连连锤打自己手心,声音都变了,尖锐刺耳:“钱呢?那可是你爹的棺材本!你是干嘛使了?” 沐冷尘也不再隐瞒,拉过沐老小声嘱咐道:“别让花梓姑娘听到了,这钱,是替她还债了。” 片刻之后,花梓就瞧见沐冷尘背着晕厥的沐老朝她这边匆匆跑来。 “花梓,我爹中暑了。” 随即,沐冷尘将沐老送至医馆,问了诊。 大夫笑笑,言说无妨,只因天气燥热,又急火攻心,休息几日,抓几味药材,服下便可。 沐冷尘这才安下心来,付了二两银子,携花梓策马疾驰,逃之夭夭,直至夜幕四合,这才放缓了步子,放眼望去,却寻不到小镇,亦不见人家。 暑气尽散,草木葱荣,花梓深深吸了口气。 夜风凉爽,她取出水壶喝了口水,又将水壶递给狼女,继而遥遥指向远处:“前头有座破庙。” 沐冷尘点点头:“只好将就一晚了。” 三人快马加鞭,绝尘而去。不消片刻,已至庙前。 残垣败瓦,野草丛生,大约因着少有行人,庙前已看不出路的痕迹,一片凄凉。 仲夏夜晚风徐徐,撩起花梓耳畔长发,霎时,从头到脚清清爽爽。 沐冷尘接过花梓和狼女手中缰绳,转身将三匹马栓到一棵树干上,又顺手扯了许多草叶放到树旁。这才笑了笑,转身朝庙里走去。 抬头可见层层叠叠的蛛网,被灰尘压得摇摇晃晃。狼女觉着十分有趣,抬头盯着瞧了半晌,忽然一阵风拂过,落了狼女满脸的灰土尘埃。 她忙闭上眼,垂了头,抬起袖子在脸上胡乱扫了一通,又呸呸吐了两口。 花梓一边整理旁边的草堆。一边咯咯笑道:“这会儿凉快,咱们早些睡吧,明儿一早还要赶路,要是敏儿还是今儿这样热。不休息好了,怕是要中暑的。” 狼女似懂非懂,只点点头,应了声:“嗯。”便朝花梓走去…… “啪嚓” 花梓一抬头,只见狼女趴在眼前,摔了个狗吃屎,这会儿抬起头来,满脸灰,额头、鼻子、下巴、脸蛋,整个就一大花脸。 花梓忙上前一步将狼女扶起:“好好的怎么就摔了?” 狼女摇摇头。甩了花梓一脸灰。 花梓抬袖将她脸上灰土拭去,狼女却低着头,抬起脚,扭着身子不知在干嘛,花梓顺着望过去。却见狼女脚上挂着个包裹,一只脚刚好插进了包裹里,瞬间明白过来,敢情是被这么个玩意儿绊倒了。 看来,狼女还是不太擅长直立行走。 沐冷尘这会儿已走进破庙,手上握着根木棍,正准备扫扫悬着的蛛网。这会儿瞧见狼女摔了,过去瞧了两眼。 “这荒郊野外的破庙,哪来的包裹?”花梓抬眼望向沐冷尘。 他摇摇头:“不知道,许是路人落下的……”他又摆摆手:“放那吧,或许明儿就有人来找了。” 言罢,他垂着袖子左右瞧瞧。寻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拾起些干草,简单铺了铺,便卧下了:“早些休息罢,明日还得赶路。” 花梓想也未想。拉过狼女便倒下了。 待沐冷尘呼吸渐渐平稳,她终于耐不住好奇,坐起身子,朝狼女打个手势,示意她切莫出声。继而转身将包裹放到膝前,心中暗暗琢磨:“说书先生曾有言,行走江湖,总会经历些奇遇,不是意外偷取个神兵宝器,便是发现个密室习得一身绝学,要么得到真人相传,一夜之间内力大增,要么被个仙女带回家去双/修成才,再不济也会随手捡本秘籍,稍加修炼,功力飞升。然遑论如何,最终都将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思及此,花梓不禁心花怒放,保不准这包裹里就藏了什么绝世秘籍。 真是天佑我也,天佑我也,明儿一早,什么樱桃小王子萧叶醉,什么雪域驸马沐冷尘,还有那个什么冷面少主白玉曦,眨眼间,让他们灰飞烟灭。 不对,师父的话,应是香消玉殒。 狼女借着月光,瞧见花梓表情变了几变,似要飞升成仙了似的,顿时一脸肃穆,心中仿佛默默呐喊:“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花梓颇为神秘地瞧了眼狼女,似乎在说:“瞧好吧,日后跟姐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吃不完的山珍海味。” 她捏着手指,小心翼翼将包裹打开…… 哎?除了几张大饼,三套布衫,就只一张药方? 花梓不可思议地瞧了眼狼女,狼女瞧了两眼大饼,颇为不屑地转过身去继续睡觉了。 花梓呆呆愣了片刻,极其不甘地将那药方捧在手中,连着絮叨十遍:“这一定是武功秘诀,这一定是武功秘诀……” 将药方贴身放好,她便挨着狼女睡下了,心中暗忖,总有一日,会参透其中奥妙,练就一身好武功。 翌日一早,凉风习习,花梓抱着狼女微微缩了缩身子,终于不敌清冷,慢慢睁开眼,。 天边乌云层层叠叠,将天空压得极低,似乎触手可及。 沐冷尘坐在干草上屏气凝神,似在打坐。 花梓瞥了眼身边规规整整的包裹,又凑到沐冷尘身边瞧了瞧。 他忽然睁开眼,吓了她一跳。 “姑娘醒了?”沐冷尘起身从包裹里翻出水壶和饼饵递了过去,咧嘴一笑,驱散了不少压抑的阴霾。 三人吃饱喝足,瞧了瞧天边乌云,想着要快些赶路,一是趁着天气凉爽,二是要赶在下雨前寻个落脚的地儿。 刚出破庙不过十步,鬼老太便迎面走来,匆匆而过,直奔破庙而去。 天不遂人愿,还未过晌午,硕大的雨点已急不可耐从天而降。 三人快马加鞭,好不容易瞧见一户人家,远远望去一片绿竹盎然,翠意横生,隐约可见一圈矮矮的栅栏,围着一处小竹楼,隐在茫茫雨布之中,不甚清楚。 三人站在竹楼檐下之时,身上湿了大半。 竹楼的门敞开着,竹翁听到响动,从里屋跑了出来,瞧见三个陌生人先是一愣,继而瞧了瞧她们*的脑袋和衣裳,又笑眯眯问道:“三位是来避雨的吧?” 竹翁年过半百,鹤发须眉,一身竹绿长衫,同萧叶醉一样,腰间别着个玉笛,这辈子爱竹如命,一世温文尔雅,风骨清流。 概括言之:脾气极好一雅人。 花梓坐在桌旁捧着一杯热茶缩成一团。 这六月天就像娃子的脸,真是说变就变,昨儿还烤的大地蒸笼似的热,今儿就大雨滂沱透着心儿的凉。 “老伯,您一个人住这吗?”花梓喝了茶,身上渐渐暖了三分,坐在桌旁望着窗外大雨,闲的无聊,一边嗑着瓜子打牙祭一边和竹翁闲聊。 竹屋里飘着草药香气,因着雨水,越加浓重。 屋里屋外,挂着许多草药,地上也铺了许多,种类齐全,不输药房。 后来花梓才晓得,这些药材,皆是难觅的东西,药房之中,很少能看得到。 “还有个老婆子,这会儿出门去了,也不知会不会淋着。天还没亮就嚷嚷着丢了东西,急匆匆出门去找了。总是风风火火的,大半辈子也没改了这性子!”竹翁一边拣选药材,一边低声抱怨,然后话音未落,就漾起了微笑,那幸福的模样,真是羡煞旁人。 花梓立时吐了嘴里的瓜子皮,迈着小碎步,凑到竹翁面前,急急问道:“丢了什么东西,在哪里丢的?” 竹翁侧头想了想,喃喃道:“似乎丢了个包裹,那倒不打紧,只是里头有张药方,老婆子把那药方看的比命都重。” 花梓想也未想就从怀里掏出那张药方:“可是这张?我在破庙里捡到的。” 既真是药方,定关乎人命,不可忽视了。即便被冠上偷窃的罪名,也不能藏着药方害人丢了性命。 更何况,自己一口咬定是捡的,捡的,捡的……谁有证据证明自己是偷的? 狼女和沐冷尘也凑了过来。 “什么时候捡的?”沐冷尘挠挠头:“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花梓瞪了他一眼:“为什么非得让你瞧见?你都不知道,你昨儿晚上那呼噜打的,震天响啊!”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发虚,切不要让他知道,是从那破庙中的包裹里翻出的,否则脸上如何挂的住?正人女子的形象,不能如此就毁于一旦。 沐冷尘羞赧地笑了笑:“有吗?真那么大声儿吗?” “不是捡的,昨天,你睡了,花梓,从包裹里……”狼女还未说完,花梓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到角落里,正好倚着窗,雨水打在花梓的肩上手上,她也浑然不觉。 “不能说!”花梓摇了摇手,狼女虽是大惑不解,却也只是顺从地点点头。 沐冷尘挠挠头,也没再追问。 花梓凑到竹翁面前,笑容可掬:“老伯,您看看,是您家婆婆丢的方子吗?”言罢,又瞧了眼狼女,狼女闭紧了嘴巴摇摇头,花梓这才放下心来,转过头望着竹翁。 “是了,白狐……”竹翁欣喜之余不禁皱了皱眉头,这老太太也不知在哪儿干着急呢。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二章 救狐 - 小女有疾 - 莫采 就在此时,破庙之中。 鬼老太拎着几日前落下的包裹,将里面的大饼和衣裳统统倒在地上,左右翻弄了半天,就是寻不着那方子,不禁怒火中烧。 还能凭空飞了不成? 若是捡破烂儿的,总不至于放着好好的衣裳和饼子不捡,非要捡走那么个不起眼儿的药方子吧? 当了一辈子神医,却医不好自家小狐狸,鬼老太满心懊恼,却又无能为力。殊不知,人兽殊途,任你妙手回春也不敌人家兽医一纸药方啊。 她是腆着老脸去求了齐河上游的古大夫。 平日里,她没少说古大夫的坏话,例如: “医活个老鼠有什么用?放出来啃人家米袋子?” “前天医活个母猪,翌日就被杀了吃肉。还当自己好本事呢!” “就他那两下子,简直天大的笑话,芝麻大的小病,他都医不好!还嚷嚷自己是兽医,兽医叫医?那是没事儿闲的,反正医死了也不用赔钱。” 想想这次为了自家小白狐的眼疾,主动上门求教,态度不胜谦卑,受了一肚子气,好不容易讨了张药方,结果方子还在路上不小心弄丢了,鬼老太心中万般气恼。 回想两日前。 “古大夫,同为医者,皆以救死扶伤为己任,你不可见死不救。”鬼老太这一番话,虽是透着哀求,可语气却十分强硬。 古大夫呵呵一笑,斜睨着细长的眼,冷言挖苦道:“您不是说,芝麻大的小病我都医不好吗?老朽没那个金刚钻儿,可不敢揽那个瓷器活儿。” 鬼老太恨得牙痒痒,可想想自家小狐狸遭的那份罪,立时心下不忍,耐着性子劝解道:“您从哪听得闲言闲语?我是说,芝麻大的小病就不该叨扰您。您……是神医!”鬼老太说了这一番话,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脸憋得通红,胸口堵着一口气。再说不出话来。 “不,您鬼老太才是神医下凡,华佗转世,非亲非故的去您那求医,还得上山杀它几百头狼,一不小心就被狼吃了,您才是真真儿的医者仁心!” “你!”鬼老太有些受不住了,却见那古大夫扬扬头:“老朽话糙理不糙,您听不惯尽管走,没人儿拦着!” 鬼老太一时郁卒。看来这古老头儿吃定了她爱狐如命,打算借此挺直了腰板儿好好挫挫她的锐气,折损她一番呢。 可即便猜到了,又能如何? 鬼老太在古大夫那受了大半天的气,不想最后他扔下一句:“若不是看在竹翁的面子上。半个方子都不会给你开!”转而瞪了鬼老太一眼,吩咐道:“研墨啊!” 这辈子,上辈子,上上辈子,鬼老太都没有如此唯唯诺诺过,可为了那颇有灵性的小狐狸,她如何都要吃了这次瘪。 认栽! 从古大夫处出来。鬼老太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险些跌到齐河,顺流而下飘回家去了。 可瞧瞧手里的方子,心中豁然开朗,受点儿气就受点儿气罢,若能医好那小狐狸。如何都值了! 等医好小白狐的眼疾,定要让它睁眼就瞧见自己,日后走到哪里都带着。 鬼老太嘿嘿一笑,将药方规规整整放到包裹里,一路朝下游走去。 回过神来。鬼老太依然有些接受不能,药方丢了!那些气,岂不是白受了! 她站在破庙门口,遥遥望着齐河上游,心下一片凄凉,万般纠结,难不成要再跑一趟?让那死老头儿再奚落一番?这张老脸可真是丢到姥姥家了。 鬼老太不禁幽然喟叹:“你这个磨人的狐狸崽子,可要好好感激感激我!” 若说第一次从古大夫屋里出来,鬼老太是险些跌到河里,那第二次出来,可当真是想要主动跳到河里,顺流漂回家去,顺道借着河水消消火气。 而此时,竹翁挑挑选选,按着方子选好了药材,方抬起头来:“走吧,老太婆的小院儿在林子后头。” 花梓很有些迫不及待,却不忘叮嘱狼女:“一会儿看到狐狸,不能咬死,不能吃!”狼女点点头,顺道抹了把口水。 此时天色已晚,夜雨初霁,河水静静流淌,映着漫天星子,笼起一层朦胧月色。放眼望去,若水含烟,星河璀璨,一路的芳草萋萋悬着水珠点点,树影婆娑,花影幽幽,铺了一路的清香浅淡,笑语盈盈。 “还没见过白色的狐狸呢。”花梓笑眯眯瞧了眼沐冷尘。 他挠挠头:“雪域山上倒是见过一只,本想抓回家养着,却让它溜了。之后,再没见过那狐狸。” 狼女表情木然,咽了咽口水:“那只,被我吃了!” 沐冷尘和花梓齐齐望向狼女,瞠目结舌。 半晌,花梓慢走几步,握住狼女的手,目光殷切,低声嘱咐道:“若实在馋的慌,就咬着沐大哥的胳膊,捱一会儿就过去了。” 狼女瞅了眼沐冷尘,点点头。 沐冷尘走在前头,并未听到这话。 狼女又咽了咽口水,悄悄问道:“沐大哥,和狐狸,谁好吃?” 花梓微微一笑,极是慈爱地拍拍狼女的头,一语未发。 梧桐参天,月华倾泻。一地树影斑驳,笼着农家小院。 庭院一侧围着一圈儿栅栏,养了些鸡鸭鹅,另一边也是一圈栅栏,种着时令果蔬。 花梓不禁暗叹,这婆婆定是温柔贤淑,勤俭持家,十分懂得生活。这院落,像极了她兰村的家,不禁想起婆婆,难免又是一阵伤心难过。 狼女瞧了眼鸡鸭鹅,又望了望沐冷尘的臂膀,终于咽了咽口水,垂下了头。 竹翁轻声推开门,见屋里蜡烛几乎燃尽,便驾轻就熟地走到圆角柜旁翻找了一会儿,取出一根蜡烛。 花梓略一侧眸,就瞧见一旁的床榻上趴着只小狐狸,紧闭着双眸,眼角还留着血渍,一身雪白的毛,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它静静地趴着,偶尔啾啾两声,却不甚清楚。乍一看,有些诡异。仿佛重病之人的轻轻呻吟,瞧着十分可怜。 竹翁已去厨房烧了水,准备煎药。 狼女垂着头,盯住自己的脚尖,心中颇有些难过。望着屋里,有只狐狸,望着窗外,一群鸡鸭鹅。如此,只好盯着鞋尖儿,毕竟,布鞋这种东西,是绝对不会可口的。 花梓走近床榻,轻手轻脚摸了摸小白狐。 它晃了晃头,好似害怕一般,瑟缩着身子,微微颤抖。 “小心,狐狸咬人。”沐冷尘本能伸手拦下花梓,却忽然觉得臂膀一阵疼痛,猝不及防,不禁大声呼痛:“啊――” 他转过头,却见狼女正叼着自己的胳膊,目光隐隐透着几丝歉意。 花梓连忙上前,轻轻拍拍狼女的头:“听话,松口,松口。” 竹翁听到响动,端着药碗从厨房一路快步走到前屋,见沐冷尘衣袖透着血渍,不禁笑道:“这狐狸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完全误会了! 沐冷尘尴尬一笑,花梓急忙寻了纱布,将伤口小心包扎,终了系个好看的蝴蝶结。 又随手撕了条纱布,将狼女嘴边血渍擦干净,转而问道:“老伯,何时放血?” “姑娘可想好了?”竹翁仔细从怀里掏出把小短刀,并着药碗,一同持在手中。 “嗯,江湖儿女,死亦无所惧,放点儿血而已,害怕的是孬种!”花梓挽起袖子,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大义凛然。 药方写明,要以人血做药引,且必须是女子之血,阴柔温和。她一是不忍狼女挨这一刀,再者,肉在眼前不让吃也就罢了,让一头狼放血,给一只狐狸喝,是不是有些强狼所难了? 所以打定主意,这事儿还得自己来! 竹翁倒真是一点儿不含糊,拿着小短刀,对准花梓的胳膊,狠狠划了一下子。鲜红的血就顺着胳膊,一滴一滴落到碗里。 “这刀,可消过毒了?”花梓目光闪烁,直勾勾盯着那伤口,偶尔抬眼瞧瞧竹翁。 “放心,消过毒了。”竹翁颇为悠闲地坐在一旁,用纱布拭去刀上血渍。 “割到筋了没有?筋是不是露出来了?”花梓胳膊微微颤抖,声音也跟着抖了。 “没有,若割到筋,这手臂就废了。” 竹翁话音刚落,花梓便慌了,眼角挂着泪珠:“八成儿真是割到筋了,胳膊不能动了,又麻又木的。” 不等竹翁开口,花梓又急急问道:“这血若一直流下去,止不住了可如何是好?”说话间,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嘴唇也隐隐发白。 “莫怕,过会儿我给你包扎止血。”竹翁笑眯眯望着花梓,温言劝慰。 “谁怕了?只是有些担心罢了。”花梓哆哆嗦嗦瞧了眼竹翁似笑非笑的模样,又立时转过头来盯着手臂上的伤口。 片刻功夫,花梓面色发青,由青转白,嘴唇都哆嗦了:“老伯,老伯,我这血都快流干了,还不够吗?”她瞧了眼沐冷尘,声音带着哭腔,仿佛临终遗言似的:“我若死在这,姐姐都还不知道呢。” 话一说完,她流下两行清泪,继而双眼一黑,就吓晕了过去。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争狐 - 小女有疾 - 莫采 待花梓醒来之时,天已大亮,她微微动了动胳膊,无甚疼痛,见伤口处已缠了几层纱布,只透出一点儿血红,看起来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她听到“啾啾”的叫声,遂循声望去,见小白狐就窝在她肩头,见自己醒来,歪着头细细打量着自己。 “呦,你眼睛好啦?”花梓伸手揉了揉小白狐的脑袋,只见昨儿还紧闭的狐狸眼,这会儿两个眼珠滴溜转了转。 小狐狸忽然闭了眼,歪着脖子,用小脑袋蹭蹭花梓的手心,痒的花梓咯咯笑个不停。 沐冷尘听到花梓笑声,忙跑进屋子,手上还端着碗吃剩一半的疙瘩汤。 “你可算醒了,”他几步走到床前:“头还晕吗?” 花梓撇撇嘴,盯着他人畜无害的笑容,翻了个白眼儿:“你嘴角挂着五个面疙瘩。” 沐冷尘连忙抬袖,垂下头去,笑眯眯向门口慢慢退去:“我去洗把脸。” 沐冷尘刚走不过片刻,就见鬼老太火急火燎地从门外闯进屋子,瞧见花梓抱着雪球坐在榻上,先是一愣,随后便厉声呵斥道:“这是哪来的野丫头?” 鬼老太脸上横七竖八几道疤痕,凶神恶煞,声色俱厉,一身麻布衣衫,胡乱纠缠在一起,颇有些骇人。 可花梓却也不甘示弱:“这是哪来的鬼老太?” 鬼老太又是一愣:“你认得我?既然如此,还不快滚!”此时,她已瞧到小白狐紧紧偎着花梓,正上下打量着自己,眼中透着惶恐。 她一时错愕:“谁把狐狸治好了?” 花梓一手搂着小白狐,一壁扬起头来:“姑娘我救得!如何?”她又白了鬼老太一眼:“还有,我可不认得你,也不知从哪跑来的老太太,在这瞎吆喝。” 眨眼的功夫。鬼老太的一只手已死死卡住花梓的脖子,将她拎至半空,狰狞的面孔几乎触上花梓的睫毛。 她指骨力道极大,花梓猝不及防。未曾想这老太太竟这般厉害,遂一壁咳嗽,一壁求饶:“咳咳……松……松手,晚辈,晚辈知错!饶……饶命!” “饶命?!偷了我的药方,占着我的屋子,搂着我的狐狸,还理直气壮大呼小叫!谁给你的勇气!”鬼老太越说越气,手上加了三分力道,花梓脸色发青。眼看喘不过气来。 忽然那小白狐一跃跳至花梓肩头,冲着鬼老太厉声叫了一嗓子,全身白毛瞬间乍起,眼睛也透着凶光,眼见便要扑过去了。 鬼老太豁然松手。快速后退三步,却见小白狐立时蜷到花梓怀里,状似担忧地用脑袋蹭蹭花梓的脖子,又十分心疼似的抱着她的胳膊。 沐冷尘本去河边洗脸,顺路告知竹翁和狼女花梓已醒了过来,此时三人刚推开院门,就瞧见鬼老太坐在门口。默默垂泪。 竹翁何时见过鬼老太这幅模样啊? 还记得许多年前,一场大火,险些将竹翁精心呵护的一片竹林烧个精光。 鬼老太拉着竹翁拼命往外逃,可竹翁到底还是折回屋子,捧起一盆竹子。 就在此时,屋梁坍塌。直直朝竹翁砸去。 逃无可逃,鬼老太脚下生风,在梁柱落下之前挡在竹翁面前,本是后背受伤,却被砸晕躺在地上。旁边的烛台也因势倒了下来…… 竹翁还记得,他扔了手中竹子,抱起鬼老太,不顾一切朝外面冲去,那场大火过后,一片荒芜。 鬼老太醒来之时,抓着他的手,就问了一句话:“竹子可保住了?” 竹翁将鬼老太紧紧抱在怀里:“只要保住你,我便无憾了。” 可惜,鬼老太还是毁了容。且伤了一条腿,成了跛子。 她那时便坐在河边默默垂泪。 一向蛮横跋扈,就是阎王挡路都敢拼上去搏一搏的姑娘,却如此形状。 至此,鬼老太便对竹翁生了怨,将他对她一切的好,都归结为愧疚之情。鬼老太怨了一辈子,竹翁笑了一辈子,鬼老太闹了一辈子,竹翁笑了一辈子,鬼老太骂了他一辈子,竹翁依然笑了一辈子。 他却再没让她哭过,可是,今儿这是怎么了? “老太婆,你这是怎么了?”竹翁坐到鬼老太身边,一壁拍着她的背,一壁为她擦眼泪。 沐冷尘也呆呆望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却垂着眼泪的老太太,沉默片刻,随即想到花梓。 他绕过两个老人,悄悄进了屋子。 花梓正抱着小狐狸坐在榻上守着盘饼饵吃的正香,瞧见沐冷尘,这才抬起头:“刚来个老太太,被雪球给吓哭了!我如何都哄不好,还险些被她推了个大跟斗,这会儿自己蹲在外头哭呢。来尝尝这个饼饵,味道不错,我从柜子里翻出来的,味道不错。” 还未等沐冷尘开口,花梓又笑道:“对了,我给小狐狸取了个名字,叫雪球。你瞧,这毛白的跟雪域的雪花似的。”说话间伸手揉了揉雪球肉滚滚的身子,小家伙颇为享受似的扭了扭屁股,又继续眯着眼睛继续睡。 沐冷尘挠挠头,支支吾吾道:“那婆婆,怕是这屋子的主人。” 花梓忽的抬头。 那罗刹鬼似的老太太,竟是这屋子的主人?若真是如此,可真是苦了竹翁了。娶这么丑,脾气又这么差的老婆子,真的好吗? 她跳下床,将还剩一半饼饵的盘子送回到柜里,抖落抖落碎屑,抹抹嘴角,抱着雪球,瞧了眼沐冷尘便出了屋子。 花梓一向能屈能伸,行走江湖,身家性命第一位,银子钱财第二位,面子节操什么的,能扔且扔,一路走一路丢。 她想,将来老了,可以挺直腰板拍拍孙子孙女的脑袋瓜儿,低调炫耀:“这个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祖母掉落的节操。” 然后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远远望着孩子们尽情嬉戏:“丢~丢~丢节操,轻轻地放在小朋友滴后面,大家不要告诉她,快点快点抓住他,快点快点抓住他~” 这会儿鬼老太倚在竹翁肩头不住哭诉:“老头子,你可知道,那古老头儿是如何奚落我的?打死你也猜不到~”随后“噗”地一声,拧了下鼻子,伸手一甩,鼻涕险些撇到竹翁身上:“我鬼老太这辈子从未受过这份儿气,终了儿可倒好,气白受了,狐狸也跟别人儿跑了!” 花梓想也未想,抱着雪球噗通一声就跪在鬼老太面前。 沐冷尘伸手欲扶她起来,她狠狠瞪了沐冷尘一眼,他便缩回了手,只皱着眉头,心中不悦。 鬼老太一扭头,看也不看花梓一眼,这一幕瞧上去像极了受气的媳妇抱着孩子跪在地上请求孩子的奶奶原谅。 竹翁颇有些尴尬,上前一步欲扶起花梓,鬼老太凌厉双目横着扫过去,吓得竹翁立时又坐回她身边。 “老婆子,药方上说要女子温热之血,这姑娘为了救狐狸,划破了胳膊放了不少血,晕过去老半天,一早才醒。这么一直跪着,折腾下去,身子怕吃不消啊。再者,让她这么跪着多难看。咱们都一把年纪了,何苦跟小孩子较劲呢?”竹翁轻轻拍拍鬼老太的背,微微笑道:“气大伤身,你怎就板不住呢?” 鬼老太瞅了眼花梓,又看了眼雪球,气哼哼的:“别在我门口跪着,脏了我的院子!” 花梓立马笑嘻嘻站起身来,将小白狐塞到鬼老太怀里。 起初,小家伙还不情不愿,扭着身子势欲挣脱,花梓扬手朝着狐狸屁/股拍了两下,又温言软语道:“老实儿呆着,婆婆才是你的恩人,姐姐不过放了点儿血,方子都是婆婆求来的,你若不跟婆婆亲近,婆婆得多难过啊?” 雪球听懂了似的,也不再挣扎。 这一番话听得鬼老太心头酸涩,又红了眼眶,赌气道:“不用你假惺惺地说好话儿!”虽是这样说,手却抚上雪球的脑袋,怒气散了大半,还透着点愉悦。 花梓这才放下心来,如此算是保住了命,也不用赔钱了。毕竟,是自己偷了药方子在先。 本以为什么旷世绝学,结果半点儿便宜没捞着,放了半碗血,还惹得天怒人怨,险些被这老太太掐死。 何苦? 她瞅瞅眼前的小狐狸,气不打一处来,可面上还是和颜悦色,不敢有丝毫怨色。 无所谓了!女汉子,能屈能伸!不计得失!钱除外! 雪球依旧黏着花梓,不过再不会朝着鬼老太乍毛儿了。 鬼老太想尽法子行贿收买,终于未果。什么鸡鸭鹅,什么小蛤蟆,雪球每每皆是吃干抹净,脚底抹油,一路溜回花梓身旁。 花梓颇为尴尬地望着鬼老太,提心吊胆安慰道:“婆婆,婆婆,您千万别动怒,自己个儿的身子骨儿才最重要。”言罢,递上一盏清茶,心中不甚焦躁。 她低头瞧了眼雪球,心中郁卒:你喝了我的血,就要坑死我这人吗? 雪球歪着脖子蹭蹭花梓脚踝,眨巴眨巴眼睛,模样十分讨喜。 “罢了!”鬼老太终于吐了口:“让它随你去罢,不过,隔三差五你便把它带来让我瞧瞧。这狼心狗肺地狐狸崽子,枉我因着它的病,在古老头那受了一肚子气!”心中却暗暗计较着:那古老头子也一把年纪了,就不信一辈子到死也没个大病小病的,到时候……哼哼…… 如此一想,鬼老太也释怀不少,遂喝了口茶,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早些歇着罢!”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四章 粥? - 小女有疾 - 莫采 此时,雪域之上,沐老盯着沐冷尘的飞鸽传书目瞪口呆。其上寥寥数语:为救白狐,耽搁数日,望父见谅! 是夜,花梓搂着雪球睡得正香,忽然听到鬼老太在外屋榻上大喊一声:“谁!” 她悠悠转醒,掏出火折子,将蜡烛点燃,眨眼一室通明。 就瞧见鬼老太从门外进了屋来:“可见到什么人进来?” 花梓揉揉睡眼,正欲说话,鬼老太便嚷嚷了句:“算了,就你,进来人你也不知道!” 花梓颇为羞涩地朝鬼老太露出一笑:“您懂我。”气的鬼老太瞪她一眼,便转身出门,隔着门叮嘱道:“夜里警醒着些,怕是遭了贼了。” 花梓连声应着:“嗯,我会小心。”不消片刻,鼾声四起,连蜡烛都忘了吹。 翌日一早,沐冷尘匆匆赶来,拉过花梓的胳膊仔细询问:“听说昨日夜里遭贼了,可出什么事了?” 花梓“噗嗤”一笑:“会有什么事?”她压低了声音:“守着这么凶神恶煞的老太太,若真来了贼,还不得吓得屁滚尿流以为自己误闯了阎罗殿?” “咳咳!” 花梓听着鬼老太的咳嗽,眼珠瞪得溜圆立时垂首噤声,红着脸偷偷瞟了眼鬼老太。 鬼老太倒也不生气,这几日被花梓磨的没了脾气,用她的话讲:“这丫头是世上难找的二皮脸,死皮赖脸的本事我鬼老太都扛不住啊!” 花梓见鬼老太并不气恼,便立时凑到跟前:“婆婆想吃蛋花粥吗?我让沐冷尘给你熬一碗。” 鬼老太没好气地问道:“你就不能自己给我熬?” “能是能,只怕您吃的难受,往日我给婆婆和姐姐熬过一次粥,结果米粒儿都没熟。吃的她俩险些哭出来。”花梓想到婆婆如今已不在人世,又瞧了眼鬼老太,忽然生出些亲切感,遂挽了鬼佬太的胳膊。笑道:“等日后我学了好手艺,再给婆婆做粥吃。” 鬼老太面目狰狞,少有人能如此与她亲近,便是陌生的小孩儿。都要吓得坐到地上哭半天。 这会儿瞧见花梓暖融融的笑,忽然鼻子一酸,点了点她的额头,嗔怪道:“就是一张嘴巴长得巧,说起话来一套套的甜。等你学了好手艺,我鬼老太怕是都不在这世上喽。” 听了这话,花梓悲从中来,眼眶都有些湿了:“婆婆说的什么话,我这就给婆婆煮粥去!”说着便朝厨房跑去,雪球一溜烟跟了上去。 鬼老太不禁指着小狐狸骂道:“这个吃里爬外的狐狸崽子。我算白疼它了!” 沐冷尘笑了笑,却瞧见院里扑棱棱落下一只信鸽,他取下信鸽脚上纸筒,读了信,不禁皱起了眉头。信上书:五日不抵无量宫。父子恩情今世断! 他盯着纸条瞧了半晌忽而笑了,心想,家父真是慈爱,这话里话外摆明了要说:父子恩情来世续。想来自己还不是那般不堪,惹父亲厌弃,这一辈子的父子,他老人家都还没做够呢。 沐冷尘挠挠头。心下豁然开朗。 待花梓端着个碗小心翼翼走来时,鬼老太还怀揣着些希冀。 然低头瞧见那一碗的开水泡米粒儿,鬼老太不禁愕然,想来自己阅人无数还是有看走眼的时候,本冲着花梓那张巧嘴,以为那双手和那脑子不会笨的出奇。不想,还竟然真就笨的出了奇。 “婆婆,您小心端着,仔细别烫着。”花梓十分殷切的瞧着鬼老太的脸,俨然一副孝顺模样。 鬼老太正端着碗。脸色煞白,沐冷尘刚巧进了屋来:“花梓啊,我爹来信催我快些上路了。” 花梓转过头,嗔怪道:“怎么这么急?我本想多住几日,好好孝顺孝顺鬼婆婆。” 鬼老太听了这话,将目光从碗里挪开,连声劝道:“丫头,不能耽误要事,我一个老太太有什么打紧的?再说,前院儿不是还有个老头子嘛,你可别为我操心了!” 花梓点点头,又摇摇头:“实在不行,让沐大哥一人上路,等办完了事,再来接我,如何?” 鬼老太朝沐冷尘使了个眼色,借机将手里的碗放到一旁桌子上,站起身来:“我去老头子那瞧瞧,看有没有常用的膏药,给你们路上随身带着。”言罢,晃晃悠悠却脚底生风似的眨眼不见了踪影。 花梓瞧了瞧桌上的开水泡米粒,朝沐冷尘微微一笑:“鬼婆婆忘了吃,便宜你好了。”言罢,将粥端到沐冷尘面前,笑眯眯托着下巴,瞧着他把那碗里的东西吃了个干净。 吃的倒是十分干净,只是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她急忙问道:“难以下咽吗?” 沐冷尘擦擦嘴角,扯出个僵硬的笑容,连连摇头:“好吃的紧,怎会难以下咽?” “那日后我常做给你吃。” “……” 日薄西山,竹楼前,鬼老太一面蹲在地上拣选草药,一面絮叨着:“那丫头,可留不得!她再住几日,我怕是要老命不保了!今儿多亏了我机智,打个岔溜了,我要是真把那一碗半生不熟的米粒儿吃下肚,这一晚上得往茅厕折腾多少趟?得让这丫头快些上路!尽早离开这儿!” 她忽然又顿了顿,有些疑惑似的压低了声音:“昨儿夜里我那屋子招了贼,可说来也怪,这贼似乎轻功极好,且不是冲着钱财来的,你这几日多提防些。” 竹翁点点头:“花梓若走了,你便搬来我这竹楼吧,左右有个照应。” 是日夜里,沐冷尘来来回回跑了十六次茅厕,直至东边天空泛着鱼肚白,他才双腿发软,捂着肚子,回到竹楼,倒头就睡。 直睡到日上三竿,沐冷尘才悠然转醒,蓦一睁眼,吓了一跳。 狼女、花梓、鬼老太、竹翁,齐齐站在屋外,望着自己、 狼女和花梓手上各提着包裹,也不知装了什么,鼓鼓囊囊的。 他身子还有些虚,撑着胳膊坐直了腰:“这是……” 鬼老太快步上前,将桌边晾凉的一碗药送到沐冷尘面前:“来,喝了,这药止泻的。” 沐冷尘不禁错愕,他年轻力壮,只吃坏了肚子,用得着如此悉心照料吗?可还是接过药碗,颇有些尴尬的朝鬼老太笑道:“麻烦婆婆了。”心中却有些忐忑。 果然,药刚喝了一半儿,就听鬼老太下了逐客令:“喝了药就上路吧,花梓说,你身系要事,耽搁不得。” 沐冷尘险些将口中的汤药喷出来,他昨儿可是跑了十六次茅厕,才睡了这么一会儿就要被赶着上路了? 花梓连忙接过话说:“我从未说过沐大哥身系要事啊,婆婆您不是说沐大哥着急上路,昨儿晚上就帮我收拾好了细软……” 鬼老太一听,连忙打断花梓的话,大声吆喝着:“哎呦~老头子,快给我瞧瞧这腰,八成是前儿夜里捉贼扭伤了!”她一摇一摆,却步伐奇快地朝竹翁走去,朝竹翁使了个眼色,就扯着他晃晃悠悠出了竹楼。 花梓和沐冷尘无法,终于还是上路了。 “需要多久才能到无影宫?”花梓瞧了眼面色苍白的沐冷尘,不禁忧心忡忡,若是半路晕倒,她可如何是好? 小白狐就蹲在她前面,伏在骏马身上,安安静静。 沐冷尘遥遥望着前方,叹了口气:“一日一夜大约就到了。” 狼女瞧了瞧沐冷尘,幽幽地道:“沐大哥,会不会,半路上,死了?” 沐冷尘脸一沉,随即捂着肚子,颇有些难过。 花梓咯咯笑道:“狼女说的什么胡话?沐大哥身子骨好着呢。“ 话音方落,就听到头顶传来几声鸣叫,如鹰似的,煞是刺耳。 雪球忽而仰头,白毛乍起,整个从马上跳了下去,花梓急了,急忙追了上去,雪球却顾不得许多,只疯了似的朝附近一片茂密的林子跑去。 花梓一抬头,只见一只巨大的海东青就旋在半空,盯着雪球如离弦的箭,俯冲而下! 花梓快马加鞭,就在海东青扑上雪球的一刹那,她奋力跳下马来,整个抱住雪球,却因着惯力滚出很远,当下脑子撞到树干便晕了过去。 当狼女和沐冷尘寻到花梓的马,已是林木葱葱,却杳无人迹。寻遍半个林子,也未找到花梓。 翌日,沐老收到书信:花梓失踪,四处寻找,耽搁数日,望父见谅。 沐老当场中暑晕厥。 花梓醒来之时,晕晕沉沉,待清醒一半,立时坐直了身子,四下寻找,却见雪球就蜷在脚边,遂安下心来。 一地杂草丛生,连着一池荷叶田田,菡萏幽幽。方圆几里,杳无人烟。 花梓揉揉脑袋,又伸手摸摸雪球的绒毛,心中不禁诧异。 不知何时,这小狐狸竟让她这般在意,自己会拼了命去救它。 花梓抬头正欲四下打量,却一转头,碰上白玉曦的目光,不过一尺的距离,她吓的嗷一声跳至一旁,与此同时,用一只手蒙了眼睛,另一只手捂住后脑勺。 如此算是防住了摄魂术,又以防被敲晕。 还真是机智,花梓不禁面露得色,微微一笑。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五章 弱点 - 小女有疾 - 莫采 白玉曦皱着眉头,盯着玉花梓瞧了半晌,终是不得要领。 敢情这小妮子撞到树上疯魔了? 于是,也懒得去管她,他随手拾起一块生肉,扔给身边的海东青。 那海东青叼着嘴里的肉,扭过头瞧了眼雪球。 雪球歪着脖子叫了两声,摇了摇尾巴,可怜兮兮地躲在花梓身后,长长的尾巴绕在身侧,缩成毛茸茸的一团,煞是可爱。 于是,白玉曦就眼睁睁瞧着自家海东青叼着刚刚从自己手上得到的肉,一扭一扭地朝雪球走去。 待走到小狐狸身边,海东青将那肉径直放到雪球面前,还不忘斜着脑袋蹭蹭雪球的绒毛。 见雪球瑟缩着不敢上前,它才依依不舍地回到白玉曦身边,又颇深情地盯着白玉曦。 白玉曦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终于还是伸手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生肉,扔给了海东青。 花梓听着瑟瑟响动,这才忍不住从指缝偷偷看了看,见白玉曦正盯着自己,又立时合上手指,声音微微颤抖:“我腰上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你若识相,就放我走!” 白玉曦不说话。 “你既然瞧不见我的眼睛,摄魂术有什么用?你若放了我,我或许会考虑饶你一命!是生是死,你可要想好了!”花梓双手颤抖。 白玉曦不说话。 “先前被你暗算,才会被擒。这次不同,你的招式,我早已摸得一清二楚,护住后脑勺,看你能奈我何?你除了摄魂术就会敲人后脑勺儿。我早就看透了!你还是快放了我罢,否则,即便我不杀你,我师父也不会放过你!”花梓双腿也忍不住开始颤抖。 他这无声的沉默最是折磨人了。自己又不敢睁眼,如此下去,不被白玉曦杀了也会被吓死。 可是,白玉曦还是不说话。 花梓终于受不住了。忽然放下双手,垂袖站在那里,直直望着白玉曦的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装哑巴吓唬人算什么本事!” 于是,花梓中了摄魂术! 白玉曦眸子透着寒光,心中觉得十分可笑,这就是找了许多年的人,如此蠢钝不堪。 她活在这世上十几年,从未出现过,却一直占据着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还真是荒唐!这会儿她出现了,是要夺走自己的一切? 若要守住自己的东西,就要明白敌人的弱点。 他曾动过杀心,却又打消了念头,若是死了。她定会永远占着他的位置,永远永远…… 他忽然解了玉花梓的摄魂术。 “十多日了,怎还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儿?”花梓揉揉脑袋,四下望望:“这次我迷糊了几日?上次十二日后脑子才明白过来。” “……”十二日?还真是睡的够久了! 或许,她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弱点! 花梓瞧着白玉曦波澜无惊的脸上透着丝丝鄙夷。不禁皱了皱眉头:“你到底为什么与我为难?” 瞧不起我就放了我嘛,面对一个半点儿挑战性都没有对手,他不觉得腻歪么? 白玉曦眉头锁得更紧,忽然转头望着一方荷塘,声音冰冷:“你走罢!” 真的?难道被猜中了?自己还真是蕙质兰心啊! “没听错?你要放我走?”花梓又惊又喜,觉得不可思议。转瞬又不禁有些气恼:“你一次次掳走我,给我施展摄魂术,然后再放我走,你是闷得慌拿我开心?” 白玉曦忽然转过头,眼神冷冰冰的。 “若不走。也可以!”他言语间云淡风轻,却透着彻骨寒意。花梓打了个冷颤,觉着脚底生寒,直蔓延周身四肢百骸。 守着这么个黑脸风,不出半年,必会英年早逝,还是走为上策。 “谁说我不走了?”花梓一壁抱起小狐狸,一壁斜眼睨着白玉曦,跌跌撞撞朝远处跑去,还时不时回头瞧瞧,见白玉曦并未跟来,心下一片晴空万里。 倒是那海东青,跟着她们徘徊许久,直至白玉曦一声口哨,它才依依不舍原路折回。 日薄西天,人迹杳然。 她又渴又累,遥遥瞧见远处一片林子,披着霞光一片朦胧暖色。 她拭去额上一层薄汗,加快了步子,希望天黑之前寻回马匹。 然刚走两步,雪球忽然从怀里跳到地上,撒腿便跑,还不忘跑跑停停,花梓一路紧追,累的气喘吁吁,因着汗水,衣服黏在身上十分难受。 林子近了,蝉鸣一声叠着一声,扰的人心焦。 “花梓!” “花梓姑娘~” 虽声音不大,且稍稍有些嘶哑,然花梓还是听了个真真切切,是狼女和沐冷尘!遂一路喊着:“狼女~狼女~沐大哥~” 不多时,就见狼女左手拉着一条缰绳,右手拉着两条缰绳,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左边那匹马,驮着沐冷尘。 狼女瞧见花梓,忍不住匆匆跑了两步,沐冷尘身子一斜,险些从马上摔下来,虽是脸色苍白,却透着难抑的欣喜。 “花梓,你去哪了?让我和狼女好找!”沐冷尘身子发虚,向前倾着身子,双手伏着马鞍,背上透出一层冷汗。 “我去追雪球了。”花梓并未提及白玉曦,就像有人重病痊愈后,总不愿意把死挂在嘴边,嚷嚷自己是如何下到地府走一遭。 狼女转过头,瞥了眼沐冷尘,眼神十分不屑:“若没有你,早就找到,花梓了。” 话虽断断续续,表意却十分清楚。 沐冷尘双颊泛红,挠挠头,万分尴尬:“都怪我这不争气的肚子。” 花梓“噗嗤”笑出声:“这话说的,怎像生不出孩子的的媳妇,跟婆婆低头认错似的。” 这下沐冷尘连着脑门儿都烧起来了,羞得垂下头,只眯着眼笑,却不再答话儿,多说多错,还是沉默来的实在。 花梓接过缰绳,将雪球放置马背,随后自己也上了马,手搭眉骨,望了眼西天云霞:“时候不早了,快些赶路也不知能否天黑前找个店家打尖儿落脚?” 沐冷尘点点头:“若没记错,前边不远有个小镇,去看看罢。” 说话间,三人拍马疾驰,绝尘而去。 天未黑透,便到了小镇,不甚热闹,人迹寥寥。 安顿妥当,花梓让厨房做了碗白粥,要了盘小菜,命人送到沐冷尘房里,自己则匆匆跑到镇上,又开了服药,回来就把药交给客栈的小二,顺道给他塞了几文钱,再三叮嘱,看着火候。 虽是如此,却依然有事儿没事儿往厨房跑,生怕小二把药煎糊了。 狼女抄手站在厨房门口,瞧着花梓一下一下摇着小蒲扇儿,额上鬓角都见了汗,不禁皱了皱眉,上前两步抢过小蒲扇,一边摇一边嘟囔:“对他,比对我,很多,好。” 花梓想了半晌才回过味儿来,嘿嘿笑道:“若你病了,我用沐冷尘炖汤,给你补身子!” 狼女脸一红,就垂下脑袋,支支吾吾道:“不用,买个烧鸡,就行。”说着,口水就流了下来,花梓站在一旁一边对着狼女不住摇扇子,一边咯咯笑个不停。 “在兰村,婆婆病了,也是姐姐煎药,我在一旁摇扇子。那会儿她还嫌我碍事儿……”花梓忽然就笑不出来了,瞧了眼药罐儿,轻声道:“差不多了,我来端。” 她想,得早些去到无影宫,办完了事儿,就去寻姐姐。 也不知她过的如何?万望平安啊。 花梓取了手边儿麻布围在药罐边沿,轻轻端着将汤药小心倒在碗里,放下药罐,摸了摸那药碗边沿,烫的立时缩回手来捏了捏耳朵。 屋顶之上,不知何时被掀开一片青瓦,白玉曦正冷冷盯着花梓,心中哂然,她倒真有闲心,随便捡个男人就嘘寒问暖,体贴关怀,还真是不知廉耻! 他忽而面上一僵,她知不知廉耻于己何干?! 沐冷尘见玉花梓端了药进来,立时从床上爬起来,撑着身子接过花梓手中药碗,脸上万分窘迫:“还要麻烦你来给我煎药,我……” 花梓瘪着嘴,没半点儿好话儿:“是狼女怕你一直病着,耽搁行程,这才煎了药。我只是端了过来,买药煎药都是狼女亲力亲为,与我无关。”言罢,不待沐冷尘开口,扭头就走。心中暗忖:沐冷尘是琉虞的人,莫要让他误会了自己才是。 然而,是莫要让人误会,还是莫要让人发现? 花梓忽然有些忐忑,越是忐忑越是心虚,索性一股脑喝干杯里凉茶,万事抛诸脑后,才渐渐消了暑气和莫名的焦躁。 月朗风清,一夜无话。 翌日,晌午刚过,三人便已行至无影山前。 隘口位于两山之间,不甚宽敞,只一条小路,蜿蜒绵长。 行了一路,眼见柳暗花明,三人心下豁然开朗。 无影宫位处西南幽谷,若盘龙旋卧,四面环山,飞瀑倒悬,奇葩高木,虫蛊百毒,恍若隔世之所,虽不敌兰村清幽宁静,却另有一番大气磅礴,古朴恢宏。 花梓和狼女站在沐冷尘身后,抬眼望去,飞檐斗拱,盘旋而上,飞瀑从天而降,云深雾绕,若三条玉带高悬,遥遥就能听见水声哗然。 清风拂过,凉爽宜人。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三老 - 小女有疾 - 莫采 “哎呦喂~哎呦我滴腰呦~这天杀的玩意儿!作死的狐狸!” 三人不约而同循声望去,不远一棵老杨柳,树荫笼出一片凉,树下斜倚一老翁,蓬头乱发酒气浓。 此时,那老头儿瞧见三个陌生人站在隘口正盯着自己,颇有些惊讶。 然只愣了片刻,他便皱着眉头,转身躲到柳树后,捋了捋胡须乱发,将酒壶扔到一旁,面色肃穆,又向侧里挪了一步。 如此,花梓可清楚瞧见他的模样,他正斜仰着头,望向天空,眸中承着情怀万种,悠然吟道:“睡意浓,惊坐起,伤及腰骨,呜呼哀哉!遥遥一望,竟是白狐如玉!妙哉,妙哉!” 雪球方才循着酒味儿跑到那老翁腿上,转了一圈,惊得老翁慌忙坐起,却不甚扭了腰,这会儿,小狐狸歪着头偎在花梓脚边,模样十分乖觉。 那老翁着了一身破烂衣衫,邋里邋遢,头发胡乱扎成一个髻,歪歪垂在耳侧,连带着几缕头发垂在肩头,沾了酒水,横七竖八。 他一阵唏嘘,这才转过头来,挑起眉毛,状似讶异:“有客山外来,儒翁喜相迎。” 沐冷尘和花梓正不知如何作答,狼女忽然开口:“什么玩意儿,听不懂!” 花梓拉过狼女的手,轻声嗔道:“莫要莽撞了!” 老翁原本因着狼女的话,面上有些尴尬,这会儿听见花梓的轻声嗔怪,颇为满意,遂点了点头。 不想花梓转头就笑出了声:“噗~我也没听懂。” 老翁胡子抖了抖,却依然挺直了腰板,斜眄了花梓一眼。 沐冷尘十分谦卑地上前略鞠了一躬:“扰了老伯清梦,万望见谅。” 老翁面色稍缓,正欲开口,却听到一声重重的咳嗽从不远处传来。 几人循声望去,就见又一老翁朝这边走来。头发白了大半,眉目清明,一袭蓝衫,干净利爽。花梓不禁暗叹,这老翁,比村长还要衣冠齐楚。 及到近处,他皱紧了眉头,开口道:“王儒亮!曹叔伯命你守门,你又喝得烂醉。客人来了,也不知禀报,瞧我去曹叔伯面前告你一状。” “汝乃庸俗之人,不晓待客之礼,为客人所笑。真是有辱门风,有辱门风啊!”王儒亮双手负立,频频摇头,耸搭在耳边的发髻随之晃动。 “满嘴歪理!” 王儒亮眨了眨小眼睛,心思一转。朝着沐冷尘呵呵一笑:“此老儿姓王名义群,少言寡语,蛮横固执,因其性情木讷,平辈唤其雅号‘老古董’,小辈便称其‘古翁’。” 王义群立时火冒三丈,劈头盖脸便朝亮翁打去。花梓瞧不明白,抄手站在那里乐得有热闹瞧,沐冷尘却瞧得真切,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王义群这一掌下去,若生生挨了,怕是要断筋断骨。命去大半啊!可王儒亮只脚下轻移,眨眼间跃出数米开外。 沐冷尘不禁咋舌,无影宫向来以轻功冠绝天下,果然名不虚传。 “老古董!古人云,君子动口不动手。汝乃粗鄙之人,吾不屑同汝交手,汝莫要咄咄相逼,为外人耻笑,辱我无影门风。”王儒亮摇头晃脑,比比划划,若私塾先生,振振有词。 王义群瞧了瞧花梓一行人,终于忍着一腔怒火,只“哼”了一声,震袖转身,不去理会王儒亮,转而径直走到沐冷尘面前,一板一眼道:“可是雪域驸马沐公子?” 花梓面色一沉。 沐冷尘红着脸摆摆手:“在下确是雪域之人,但并非驸马,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王义群垂头想了半晌,一语未发,转身朝无影宫走去。 沐冷尘和花梓皆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狼女见花梓不动,也不敢妄动,王儒亮摇摇头,眯着眼笑道:“古董老儿惜字如金,三位且随他去。” 如此,三人方快走了几步,跟上群翁,随他朝无影宫走去。 数月之前,无影宫宫主紫寻掌门无故离世,调查许久,不得线索。有弟子悲恸过度,一夜白头,呕血数日,终于病倒,一时人心惶惶。 本已隐居山中的老掌事,高龄一百一十三岁的曹德武不得已,携其下两名弟子出山主持大局,要说这弟子,便是王义群和王儒亮。 一个闷葫芦,固执刻板。一个碎嘴子,酸腐秀才。 这曹掌事,一个期颐老翁,身子骨倒还利爽,整日里琢磨着哪的包子汤汁浓美,哪的面条劲道可口,哪的烤鸭色香味全……掌门离世,门人请其出山,他只闭着眼如何都不愿动弹,片刻功夫,便鼾声震天,门人无法,终于捧来蟹黄烧麦、五香驴肉、酥皮莲蓉包……一大堆的美味吃食。 十里飘香,曹掌事鼾声顿止,毅然出山! 卧榻,氍毹,烧鸡,肉包子,满嘴油! 曹掌事坐在地上,望着一群人怔愣片刻,遂厉声呵斥:“义群!进屋就不能吱一声?” “吱!”王义群垂袖而立,半晌才吐出这一个字,气的曹掌事拿了鸡腿就要扔过去,然终于不舍,又放回盘中。 这曹德武已然成了人瑞,却还留有几缕黑发,黧色缎绣氅衣雍容却不华贵,体态枯瘦却瞧着精气神儿十足。一对小眼睛转了两转,便抖落抖落袖子,弓腰站起身来,片刻就换上一张笑脸:“这位可是雪域驸马?” 花梓面色又是一沉。 有完没完了?你们才是雪域驸马,你们全家都是雪域驸马! 腹诽几句,她蓦然垂下头去,想着如何拿沐冷尘撒气又能不被察觉生气的缘由。 沐冷尘也老实,又是一番解释:“在下并非雪域驸马,然确是雪域山人,此次也是奉了雪域王之命,前来无影宫商议要事!” 曹德武眯着眼将面前三人打量几个来回,本还心存疑虑,然片刻间心思一转,立马问也不问便扬手吩咐下去:“来人!有客来访,设宴款待,明日午后,大宴来客,不可怠慢!” 他朝着沐冷尘微微一笑,便扭过身去同王义群耳语:“明日宴上,不可缺了五香驴肉,不可少了松花酒,容我想想……对了,还有荷叶蒸肉,盐水鸭,酸辣豆花……” 曹德武吩咐了半盏茶的功夫,王义群不住点头。 一口气说完这些个吃食,曹德武这才舒了一口气,打个哈欠朝沐冷尘笑笑:“公子久等了,如今老朽年纪大了,吩咐事情也不如早先利索,还望……”他话未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吧嗒嘴的声音,曹德武立时瞪圆了眼睛,霍然转身! 鸡腿沦陷了! 曹德武黑着张老脸,眼睁睁看着狼女手捧鸡腿还振振有词:“有点儿……咸。” 雪球蹲在狼女身侧,口水直流。 “义群!”曹德武声音颤抖,透着悲恸:“带客人去上房歇息,有事明日再议!” 如此,三人算是被撵了出来。 狼女一路拎着那鸡腿,恨不得把骨头也嚼碎了咽肚子里。 花梓瞧了瞧,心下不忍,然终于还是开了口:“狼女啊,别人家的烧鸡,不能吃!” 狼女忽然停了嘴,抬头瞧了瞧花梓,思索片刻,又垂下头去,沮丧地点点头,像个孩子,让人瞧了心里泛酸水儿。 花梓抬手轻拍拍她的头,低声道:“若实在忍不住,就咬着沐大哥的胳膊罢。” 沐冷尘忽地回眸,上次在鬼老太处落下的伤口还留在臂上,这会儿正隐隐作痛。 王义群将三人安置妥当,半个字也未扔下就一路出了门去。 花梓这才松了口气,脱了鞋,整个倒在床上,唏嘘感叹:“可算到了无影宫,办完了事儿就随我去蓬莱岛罢。” 心中却想:办完了事,便带我去蓬莱岛吧,我不认路! 沐冷尘犹豫着点点头,“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倒不是不愿早日离开无影宫,而是,无影宫一日无主,他便无法离去。 如今掌门过世,曹德武主持大局,他是在山里逍遥惯了的主儿,能不管的事儿绝不插手,需要管的事儿也摆摆手把这事儿搅合黄,再顺便开个庆功宴大吃大喝。 掌门一死,连个商量要事的人都没有,如何取得无影宫的支持? 他正锁着眉头思索对策,却不知何时,花梓已站在身旁:“等找着姐姐,就放你回雪域,不会耽搁多久的。” 沐冷尘回过神来,寻思半晌,忽然脸一红,支支吾吾道:“等办完事,你去哪,我去哪,就算……就算找着你姐姐了,也是一样。” “什么一样?”花梓听得不太明白,然话一出口,似乎就明白了过来,霎时瞪圆了眼,觉着十分不靠谱儿。 幸好此时王儒亮捧着本书踱步进门。 “酷暑难捱啊~”他倒不客气,进门便拣了个靠窗的椅子兀自坐下,又给自个儿倒了杯凉茶,这才开口笑道:“老古董不谙待客之道,如有怠慢,还请三位多多包涵。” “哪里话,得如此款待,在下已是感激不尽。”沐冷尘躬身一礼,就坐到王儒亮对面:“听闻贵派掌门数月前过世,雪域王身体不适,命我前来吊唁,只是不知,紫寻掌门是因何去的?”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夜杀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垂首蹲在不远处,同狼女一起逗弄小狐狸,却竖着耳朵听得仔仔细细,未漏掉半个字儿去。 此时,日头向西,树影直漫过窗棂,铺上花梓的散花如意云烟裙,影影绰绰,随风而动。 “这事儿说来可是古怪得紧,”王儒亮半个身子压在茶几之上,盯着沐冷尘的眼,神神秘秘道:“本以为掌门练功之时,不甚走火入魔,不幸毙命。可有件事很奇怪,掌门的大弟子瞧见掌门一手紧紧攥着拳头,非说掌门留了遗书给她,硬是将掌门手指掰开,不想,却瞧见一枚扳指,可惜已碎成三段,这丫头瞧了那扳指,说掌门是被人害死的,随后痛哭失声,一夜白头,随后日日呕血,这会儿生死难料呢。” 他撇撇嘴,啜了口茶,继续道:“我就没见过如此孝顺的徒弟,师父去了,难不成还要随了去?倒是那扳指邪的狠,我都没敢瞧上第二眼,只怕再多瞧一眼,也会一夜白了头呕血不止。” “说的好像自己还有黑头发似的。”花梓一不小心,就脱口而出,随后忙瞧了眼沐冷尘,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垂下头去。 王儒亮极是不满地撇撇嘴,心下忿然: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这姑娘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就因着自己早生华发,被那老古董嘲笑了多少年?想想就满腹惆怅。这会儿竟还被个毛头丫头嘲讽了,真是憋屈啊! 可对方是客,自己这样有身份的人,怎么好意思跟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算了,忍忍就过去了! 却不想,狼女忽然抬眼望了望王儒亮,表情极为严肃:“一根儿黑的,都,没有!” 王儒亮身子一僵。狠狠瞪了眼狼女和花梓!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果然不假!”王儒亮再也没了心情,端起茶杯就细细品起茶来,却不想,再抬头时。花梓都走到眼前儿了。 “你不是喝奶长大的?你不是母亲带大的?到底是女子难养,还是天下人皆是女子所养?” 花梓瘪着嘴巴,满脸严肃,眼眶都有些湿了,就直直站在王儒亮面前,义正言辞:“我家婆婆一辈子含辛茹苦,谁养着她了?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男子,嚷嚷着小人与女子难养时,可有想过自个儿的母亲?百行孝为先,敢情都是说着玩儿的?” 王儒亮起先还有些气愤。然瞧着花梓那模样,要哭出来了似的,吓得他立时站起身来,低头垂袖站在那里,十分尴尬。手足无措,频频望向沐冷尘求救。 “姑……姑娘,误会了……”王儒亮不知所措,张口结舌。 沐冷尘这才站起身来,轻轻拍拍花梓的肩膀:“女不跟男争,消消气。” 花梓还欲说什么,却听到一溜儿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越来越近。不过片刻,就瞧见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跑进屋子。 “儒伯伯,外头又来了几个人,说是蓬莱岛的人,小林姐说您在这儿呢,我就找来了。这会儿他们都在院外候着呢。” 小娃子额上还挂着汗珠,斜着眼瞧瞧桌上的茶壶,抿抿嘴。 狼女倒了杯茶递给他:“渴了,就喝!” 小娃子咧嘴一笑:“姐姐真是好心肠儿,谢谢您呐。”言罢。接过茶杯,将一杯凉茶一股脑喝个底朝天,终了还从嘴里扯出两片茶叶,羞赧地呵呵一笑,瞧着十分憨厚。 狼女瞧了瞧,便伸手招呼小娃子一起逗雪球玩儿,那娃子也不拘谨,跟着狼女便去了。 王儒亮整整衣衫,又扶正头上歪歪斜斜的发髻,正要说话,花梓就忽然拉着那小娃子问道:“你说是哪的人?” 娃子一愣,花梓又催道:“方才你说,外面是蓬莱岛的人?” 娃子点点头。 她想也未想,忽地就冲了出去。王儒亮和沐冷尘也紧追了出去。 穆羽峰候在门外,素衣而立,身后只携了两名仆从。 大婚第二日,他便退下大红礼服,着了素色衣裳,同苏落恬言说需往无影宫一趟,有要事处理,继而踏上船板,进了船舱,头也未回。 苏落恬站在水边,虽是炎炎夏日,眸中却一片寒凉。 而此时,他站在无影宫,心中却有些忐忑。 “你是……羽峰哥?”花梓推开院门的一瞬,瞧见穆羽峰的脸,虽时隔多年,却依稀可见曾经的模样。 穆羽峰转头瞧见玉花梓,片刻功夫,就惊出一头细密汗珠。 他定了定神,笑得十分儒雅:“姑娘可是认得在下?” 花梓也不避讳,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袖子:“羽峰哥,我知道是你!姐姐她早先去蓬莱岛寻你,你可见过她了?” 穆羽峰连忙退了三步,垂下头去:“在下听不懂姑娘的话。” 花梓瞧不见他的眼,心下焦急:“你不记得我了?我是玉花梓啊……”她见穆羽峰摇了摇头,心下焦急:“凝馨,玉凝馨,她去找你了!你可见过她了?她现在在哪?” 穆羽峰忽然抬头,行止言语却是生分的紧:“在下并不认识叫凝馨的人,也从未见过姑娘,您认错人了罢?” 怎么会?名字,长相,摆明了就是穆羽峰,他怎么偏不承认? 花梓也不多做纠缠,万一被当作失心疯关了禁闭,岂不坏事? 这事儿,还是要慢慢来。 “许是认错了。”花梓意味深长地瞧了眼穆羽峰,转而望向沐冷尘:“有些头晕,我且回屋歇着了。” 沐冷尘连忙探手扶上她的额头:“天气太热,染了暑气,过会儿我给你讨碗酸梅汤。” 花梓点点头,就听到身后穆羽峰的声音,温文尔雅,却让人心底生寒:“岳父卧病,不能亲自前来,是故命在下来此为紫寻掌门送行。” 王儒亮想,这掌门尸身置于冰室之中,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无人能动,要说送行,也不过是来此走个形式,聊表心意罢了。 花梓回到屋子,越想越是害怕,穆羽峰结了婚,那姐姐呢?去了哪?断然不会在蓬莱岛了。 莫不会让穆羽峰给害死,杀人灭口了罢? “啪嚓”一声,她手中杯子应声落地,溅了一地茶水瓷片。 她忽的摇头,喃喃自语:“不,不,姐姐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可是,姐姐她人在哪呢? 若真被穆羽峰杀了,他定然死不认账,可他当真会如此决绝吗?不会! 那要知道姐姐的下落,必要找他问个清楚,若真是问不出个所以然,那便回兰村罢。 姐姐若知道他如今有了家室,大约也会死了心,回兰村去罢。 天边一抹余晖悄然隐匿,凉风习习,花梓累得很,扭身走到里屋,挨着床沿,倒头便睡去了。 夜里清冷,月光似刃,割裂一室漆黑。 一抹黑影闪过,鬼魅似的悄无声息,最终停在花梓床边。 那人探手轻轻拉了拉花梓身上薄被,颈上胎记沐着月色蒙上一层冷色,显得愈加诡艳刺目。 黑衣人暗叹,竟没记错,果然是她!如今遇上,也算她命薄福浅,这胎记与自己无关,只是方便晏王罢了。若念着旧情,兴许还会饶她一命,可如今,她赶在这个时候儿出现在无影宫,就怪不得自己心狠手辣了! 不知何时,黑衣人手上多了柄利刃,此时悬在花梓上方,微微一动,便寒芒毕露。 利刃正要落下,黑衣人忽觉颈上微凉,略一低头,竟是一柄短刀横在颈处。 他微微一抖,不禁收了手中匕首,试着转过身来,却瞧见一双如猫似的眼,正承着月色,透着白惨惨的光,让他心头一凛。 他连忙屏气凝神,极力不去看对面那双眼。 白玉曦将黑衣人一步步逼到门外,这才松了口气,寻了许多年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可不能如此白白便宜了别人! 花梓听着黑衣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这才眯着眼四下瞧了瞧,见确实无人,这才披了薄罗衫儿蹑手蹑脚出了门去。 花梓所居上房,近水临风,十分凉爽,屋后便是碧水清潭,飞瀑直下,溅起层层水花儿。晚风轻抚,眨眼间,月色照成一树白。 那杨柳树下,白玉曦和沐冷尘对峙而立。 花梓躲得很远,瞧着那二人似一番言语,却听不真切。 水声哗然,不绝于耳,花梓忍不住又向前走了几步,还是听不清,眼看着再不上前,俩人就要一番相谈甚欢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娘了。她不禁心下焦急,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看清那二人面庞,持短刀而立的那个黑面阎罗是白玉曦,而对面那个正是穆羽峰。 如此看来,穆羽峰果然不是善类! 花梓步子虽轻,却因着没有半点儿武功底子,很容易为人察觉,白玉曦眸光一闪,朝她这边瞥过来,花梓一惊,闪至树后。 穆羽峰瞧准了时机,一个转身便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白玉曦收了手上短刀,也没有失望之色,只是颇有些不屑地说了句:“败事有余!” “你怎阴魂不散的?”花梓自知他早就看到自己了,便大摇大摆走出树后:“你既已放我走了,为何还跟了来?索命鬼似的。” 白玉曦未置一语,兀自朝远处走去。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八章 盛六宴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又忙追了上去,一路问道:“方才你同穆羽峰说了什么?你们为何半夜跑我房里打架?他可有同你说什么话?可有提到我姐姐?我姐姐叫玉凝馨,他可提起过?” “闭嘴!”白玉曦忽然停住步子,花梓一头撞到他背上。 这一声呵斥音不高,却极阴森,深更半夜听着让人汗毛乍起。 幸好,花梓一头撞到他背上,鼻子吃痛,就忘了他声音透着冰冷。 揉揉鼻子,花梓绕到他身前:“帮我瞧瞧,鼻子流血了没?好疼!” 白玉曦高她半头,他却半点儿没有低头的意思,只垂着眼,瞥向花梓的脸。 月色泠泠,将她周身蒙了层轻纱,素白的小脸鼻子红红,一双眼也微微发红,裹着泪花,怕是方才撞的鼻子发酸,才红了眼眶。 他不由心下冷笑,如此娇惯的小姑娘,在他看来,不过是个废物! 可世事就是如此,有人不争,却天生拥有,有人煞费苦心,却两手空空。 “流血了!”他声音清冷,垂首而立。 花梓惊惶失措,仰起头,一手抬袖掩住鼻子,一手抓着领口,嘴巴瞬间发白,脸也有些苍白,声音颤抖:“这该如何止血?流了多少血了?会不会死?” 白玉曦想也未想,面无表情瞧着她:“流了很多,会死。” 花梓双腿发软,哀求道:“能扶我去到潭水旁吗?” “不能!”白玉曦扭头就走,花梓仰着头,不敢平视,呼喊许久,白玉曦脚步声还是渐行渐远,最终只余几声蝉鸣。 在去往潭水旁的路上,花梓不幸晕倒。 她醒来时,沐冷尘正坐在床边看书。 “你醒了?”沐冷尘忧心忡忡地为她盖了盖被子:“你身体怎么这样差?动不动就晕倒。” 花梓皱了皱鼻子:“昨儿不小心撞了鼻子,流了太多血。才……”她撑着身子坐起来,瞥了眼窗外,此时天已大亮,怕是已近晌午了。 “哪流血了?”沐冷尘哑然失笑:“你是梦游了吧?” 花梓抬起衣袖。又揉了揉鼻子,忽然明白过来,一把揪住被角。瞧那白玉曦一脸严肃,人模狗样儿的,扯起谎来竟然眼都不眨,脸不红心不跳的。 不过,他长得那么黑,就算脸红了也瞧不出来罢。真是一不留神就着了他的道! “许是梦游了。”花梓掩面尴尬一笑。 窗外隐约传来一声海东青的鸣叫。 雪球睡的正香,忽然一抬头,匆匆就朝门外跑去。沿着后山小路,只片刻功夫,就瞧见白玉曦的海东青站在一块平整的山石之上,形容憔悴,却挺胸抬头。身姿傲然睥睨天下。 它脚下,安安静静躺着一块肉。 “啾啾~”雪球颠颠儿地跑过去,一口叼起地上的肉,用头蹭了蹭海东青的身子,津津有味儿地品起肉来。 白玉曦忽然跃上山石。 吓得海东青扑啦一下掉到石头下面,雪球忙叼着肉躲到海东青身后。 白玉曦紧紧锁着眉头,难不成她家的狐狸也要他帮忙养着?!遂几步上前。一把夺过雪球嘴里的肉,重又扔到海东青面前。 “你吃!” 海东青赌气似的扭过头,紧紧贴着雪球,一副毋宁死的模样。 白玉曦额上青筋暴突,难不成就养了这么一个宠物,还要被玉花梓的狐狸勾搭走?!气的转身离去。饿死这只风/流鸟,肥死那只蠢狐狸罢! 就在此时,有小厮匆匆跑到曹掌事处,还未进门,就嚷嚷开了:“掌事掌事。蓬莱岛遣人来说,蓬莱岛掌门苏先生过世了。” 曹德武一惊,旋即摆手:“告诉我作甚?去告诉穆羽峰。” 小厮刚一转身,他又扬手唤道:“回来回来……”小厮折回来,曹德武又吩咐道:“让你两个叔伯去送行,就说我还不知道,千万别说漏了。” 小厮应诺离去,曹德武继续倚在卧榻上,守着一堆甜点寻思着,如何不用亲自前往蓬莱岛,还能做到不失礼? 儒亮定是不妥,有辱门派形象,义群倒是老成持稳,可惜字如金的,只怕送了礼物就回来,对方连他是何门派都未可知,此事还有待琢磨,先吃个芙蓉酥,再从长计议…… 他才吃了半个芙蓉酥,就听到小林丫头从外头跑进来:“曹爷爷,曹爷爷,大师姐说,昨儿夜里掌门手里那碎了的扳指丢了。” 曹德武一把拉过小林丫头:“你说什么!丢了?那扳指丢了?” 小林点点头:“嗯。大师姐是这样说的。” 火辣辣的日头将大地蒸腾一片氤氲热气,曹德武眸色一暗,缓缓将手上芙蓉酥放回到盘里。 穆羽峰听得苏掌门噩耗,面上一阵悲恸不已,待屏退左右。他微一侧眸,面露得色,勾起嘴角,笑容里是满满的欲壑难填。 南宫傲的人办事还真是利索,想来自己前脚刚离了蓬莱岛,苏老掌门便遇害了。如此,需及早回岛,届时掌门之位,唾手可得,于情于理,势在必得。 这位置,自己十几年翘首以盼,如今终于有了眉目。 他又从袖筒掏出三块扳指碎片,又是凛然一笑。 玉花梓,杀你不得,便不能让你看见这扳指。 没有人证,没有物证,无影宫如今人心惶惶,此事怕是要不了了之。 只是,摄灵殿跟玉花梓有何干系?摄灵殿的少主为何要来碍事?白玉曦是出了名的狠辣无情,没理由为个素昧平生的小丫头与自己动手啊。 时间不多,不由他多想,只将碎扳指贴身放好,静下心来,起身收拾所携衣物,顶着晌午烈日炎炎,便匆匆离去。 他只拜别了王义群,并托其转告曹掌事,事出突然,未能亲自向他老人家辞别,还望莫怪。 是日黄昏,曹掌事简单设宴,只摆了一桌宴席,然知情的一眼就瞧得出,整桌酒菜皆是合着曹掌事的口味布置的。 “把瓷儿叫来。”曹掌事吩咐小林丫头。 小林丫头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眨了眨,悄声道:“二师姐陪着大师姐不肯出来,大师姐因着扳指的事儿,又哭了三日。”小姑娘举起胖乎乎的小手,笨拙地竖起三个手指,顺道还撇了撇嘴。 曹掌事深深出了口气,叹道:“这丫头打小跟着寻儿长大,自是情深意重。也好,让她二人一处待着罢,也少了人来分吃食。” 最后一句是重点。 小林丫头紧着点了点头,以示赞同,顺势瞧了眼桌上一应美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此时,沐冷尘、花梓和狼女随在小厮后头进了屋来。 曹德武笑着捋捋胡须,请他三人落座。 狼女瞪圆了眼睛朝桌上扫了一圈儿,瞬间就盯上了几个肉菜,一不小心就流了口水。 花梓摇摇头,递给她一方手帕:“擦擦口水,瞧你馋的,过会儿这些肉菜吃不完的,都给你打包带回去。曹掌事向来疼爱小辈,为人慷慨大方,带走几盘子肉,他断不会不舍得的。” 曹德武僵着笑容,声音透着无尽哀痛:“当然……舍得,舍得,姑娘尽管打包了去,老朽上了年纪,牙口不好,吃不得许多。” 他如此说着,却目露精光,死盯着桌上菜肴。 几人落座,狼女和曹德武互相凝视半晌,表面平静无澜,心下却暗潮汹涌。 “快吃吧,江湖之人不讲那些个虚礼,过会儿菜都凉了。” 曹德武一番话刚落地,狼女“嗖”的地一下便举起筷子,曹德武也不甘示弱,撸起袖子,露出自己尚且健壮的肘肌、掌门肌、肱二头肌、肱三头肌…… 二人以风卷残云之势,掀起一番血雨腥风的肉菜争夺战,眼见狼女武功不济,落了下风,花梓急得锁紧了眉头,终于开口道:“曹掌事,沐大哥说找您有要事相商呢。” 曹德武正吃的兴起,听着这话,不得不停下动作,又极是怨恨地瞅了眼狼女和花梓,遂放慢了夹菜的速度,一壁又要顾着沐冷尘:“沐公子,您此番前来是有何要事啊?” 花梓伏在沐冷尘耳边,轻声道:“适当肢体接触可拉近彼此距离。” 沐冷尘心领神会,立时放下筷子,拉着曹德武的手:“曹掌事,我雪域峰向来大雪封山,山人生活困苦,却因长久封闭的环境,不被江湖各门派认可,雪域王日日忧心,希望雪域能融入江湖,不为外人视若野蛮之邦……” 沐冷尘絮叨个没完,曹德武被他握着手,吃不得菜,眼看着狼女已吃的七八分饱,还转头望着花梓道:“这半个烧鸡,打包,还有,驴肉,这个兔子肉……” “长话短说!”曹德武一声哀吼! “咱们两派,做好朋友吧!”沐冷尘绽个暖人的笑容。 曹德武鼻翼抽搐,就这一句话,絮叨那么半天,耽误他少吃多少肉,这会儿,花梓已站起身来,掏出几张桑皮纸和几块干净布…… 曹德武立时嚷嚷道:“我还没吃完!姑娘这是……?” 花梓假装未听见,沐冷尘又拉住曹德武的手:“老掌事,在下此番前来,虽空着双手,却满载诚意,贵派掌门之死,若有用得着在下之处,在下定会鼎力协助,以期早日捉拿凶手!”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九章 守六坟 - 小女有疾 - 莫采 曹德武眼见着一应肉菜进了花梓的包裹,自知无力回天,这才望向沐冷尘:“沐公子,如此甚好,日后老朽必去雪域亲自拜访雪域王,听说雪域之上,野味甚是繁多。”他如此一说,心下多少得了些安慰,今日所失,来日定要吃回来才是。 他又想了想,抬手将小林唤至跟前:“去,找你瓷儿师姐,将那扳指图要一张来。” 小林丫头爽声应下,便朝门外跑去。 曹德武眯着眼,心下暗忖,这贼子倒真是神通广大,能在紫瓷眼皮底下偷了扳指。幸好他未雨绸缪,早在出山之时,就嘱咐紫瓷将扳指拼好,仔细描摹下来,且画了许多张。 片刻功夫,小林丫头就捧着一卷画迈过门槛:“掌事爷爷,画儿拿来了。” 曹德武接过画卷,小心展开,花梓也忍不住凑了上来。 画上一枚青玉扳指,普普通通,并无过多纹饰,花梓却觉着十分眼熟,只一时又说不出在哪儿见过。 “这是掌门暴毙之时,手中所攥之物。沐公子行走江湖,若能寻得此物之主,或许就不难寻到凶手,可这海底捞针,并未一日之功。沐公子也不需多费心思,只帮老朽留意着罢。” 沐冷尘点头应诺。将画卷仔细收好。 三人从曹掌事处出来时,已是月贯中天,星辰熠熠。 花梓走在后头,和狼女每人怀里抱着几包肉,喜滋滋的踏过一路月色清冷。 “沐大哥,瞧这模样,雪域王托您办的事算是办完了?”花梓跳到沐冷尘身前,一壁询问一壁向后慢慢退着走路:“如此便陪我回兰村罢,不去那蓬莱岛了,穆羽峰是个狼心狗肺的,姐姐知道了。必是要回家去的。” “回兰村,你认路,为何让他陪?”狼女抓着个鸡腿,囫囵问了一句。 白玉曦倚在不远处的树枝上。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心下默默给了狼女三十二个赞! 花梓倏然一愣,脚下踩着个小石头,身子一扭,整个人便朝后栽去,沐冷尘忙上前一步,一把揽住花梓的腰,将她扶稳,二人鼻子贴着鼻子,呼吸相触。 花梓忙退了三步。沐冷尘也垂着头,挠挠后脑勺,支吾半天,却没说出话来,一张脸反倒憋得通红。直烧到耳根。 白玉曦面色一暗,默默收回那三十二个赞! “脸,红的像,猴屁股!”狼女随口一说,吐出个鸡腿骨。 白玉曦眸色一亮,又悄悄将三十二个赞还给了狼女! 沐冷尘满脸窘迫,终于抿着嘴问道:“你……你没事吧?” “险些摔了。多亏你拉了我一把,走罢!”花梓也有些尴尬,可忽而想的明白,他不过顺手扶了下,便是不小心亲上了又如何? 到底他还是琉虞的人,到底会去做他的雪域驸马。 花梓心中有些空落落的。转身便朝住处走去。 刚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来:“明儿我同狼女回兰村,你就自个儿回雪域去罢。”沐冷尘两步走到她跟前,一把拉住她的手,眸子闪了几下。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花梓想要抽回手,却又挣脱不开。 白玉曦倏然起身,跳下树去,就要冲将过去。 思茗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把拉住他:“师兄!” 他回眸瞧了眼玉花梓,终于转过头来,随思茗朝远处一跃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晚风拂过,沐冷尘玄色衣衫轻轻扬起,摩挲花梓手腕,她觉着有些痒痒,却又无力挣脱。 沐冷尘望着她,眸子里似藏了千言万语,却如何都说不出半个字。花梓终于皱着眉头,猛一抽手:“沐公子有话说话,别拉拉扯扯的。” 沐冷尘手上落空,情急之下,终于吐出一句话:“我说过会一直陪着你!” 花梓望着他殷切的眼,瞧了半晌,终于还是垂下头去,默默说了声:“不用!”转身便走。 有些人和事,不该奢望,便要晓得放手,姐姐执着了许多年,心心念念,终了这本以为可以白头终老的一心人,转眼就与他人结了连理。 若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贪念那一点点温存。姐姐既已走了这条路,自己万不能重蹈覆辙,步了后尘。 姐姐傻,自己可不能傻,若自己也傻,谁来守着姐姐护着姐姐? 白玉曦和思茗站在山石之上,此处僻静,夜深人静,月华轻轻流淌,漫过思茗眉间眼角,将一朵梅花钿笼上一层柔光缱/绻。 “怎不把她带回摄灵殿?”思茗声音清冷,却透着柔情。 “我自有打算。”白玉曦盘腿坐在山石之上,闭目凝神,虽入夜已久,山石之上依然留有白日余温,思茗坐到他旁边,深深望着白玉曦的脸。 许久,白玉曦忽地睁眼:“还有事?” “大不了杀了她!借穆羽峰之手除去她不是正好儿?师兄你为何……?”思茗眼中透着寒光,语气却平淡如斯。 杀个人,在思茗和白玉曦看来,皆不是什么大事,哪怕只是心情不佳,瞧着谁不顺眼,顺手杀了,也无甚大碍,更何况玉花梓是这么麻烦一个眼中钉肉中刺。 “她死了又如何?”白玉曦微微倾着身子,攫住思茗的眸子:“玉花梓,动不得!” “为何动不得?”思茗很想从他眼中看出些什么,可他重又闭上眸子。 “你质问我?”白玉曦冷冷盯着她,高高在上,似不可侵犯的王。 “不敢。”思茗垂下头去,退后三步,她打小跟着他,自是知道他的脾气,一眼便瞧出,他是动了怒了。 思茗捏了捏拳头,他极少动怒,这次却是因着玉花梓。 暗夜茫茫,杀机重重!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猛兽恶鬼,而是人心险恶! …… 几日前的夜里,兰村静谧。凝馨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云笙守在门口。 夜色寥寥,窗外一片杂草丛生。 她拾起桌上的针线簸箕,心中痛的一阵抽搐。 恍然间就似乎瞧见婆婆盘腿坐在床上。笑的眯了眼:“你俩来来来,这俩缎子,哪个好看?婆婆给你俩一人做双小花鞋。” 她知道婆婆的坟在哪,婆婆老早就选好了地儿,说将来归天了就葬在房后儿的小山上,抬眼就能望见自家姑娘。 凝馨扔下手中簸箕,瞧了眼外屋桌上的牌位,匆匆朝后山跑去。 南宫云笙一路追过去见她险些跌倒,云笙一把将她扶住,凝馨回眸。满面泪水,映着月色浅浅,支离破碎。 云笙忽然觉得心里十分难过,知道父王再也回不来时,他也是这副模样。 只是后来。他再不愿落泪,一直安安静静地望着,望着晏国一步步强大,望着哥哥一步步走向王位,望着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从此就打定了主意,远离那冰冷的王宫。 可他是南宫傲的弟弟,如何逃得掉? 云笙默默跟着凝馨。一语不发,她若摔了,他便扶她起来。 凝馨一路跌跌撞撞跑到玉婆婆坟前,一直哭到翌日清晨。 悔恨,像一把利刃,直刺心扉。 若当初不离村。或许婆婆便不会郁郁而亡。 为了一个薄情寡义之人,竟害死了至亲,凝馨呆呆坐在坟冢前,直到天边渐渐泛起淡青色。 她忽然转身说道:“你走罢!” 云笙笑笑:“你若不走,我也不走。”他顺势坐到她身旁。 六子静候一旁。面色有些焦虑。 出门前,晏王千叮万嘱,让他好好伺候广睿王,这会儿,他该睡觉不睡觉,该吃饭不吃饭,守着个坟头一坐就是一夜,这会儿还打算驻营扎寨了似的,可叫自己如何是好? 凝馨抹了把眼泪,声音冷清清的:“这是我的家,必是要住下了,可你呢?莫说你有许多事要忙,即便你闲来无事,也是住不惯这穷乡僻壤的。” 她垂头想了想,又继续说道:“这一路你护着我,帮助我,我自是感激不尽,然无以为报。如今,我只能守在这里等我妹妹,你还是早日出村罢,若哪日真的得了空,可以来我这串门,我再给你做些花糕吃。我能报答你的,也只有花糕了。” 云笙想了想,笑道:“这会儿我就犯了馋虫。” 凝馨忽地皱紧了眉头,话里带着哭腔:“你……你怎能让我这会儿……给你做花糕?你……你就不怕做出来是苦的?” 云笙上前揽住凝馨的肩,轻轻拍着她的背:“我随口说着玩的,你竟当真了,莫要哭了,莫要哭了。” 凝馨恼了,一把推开他:“婆婆说的没错儿,村子外头,就没有好人。” 她想,这道貌岸然的公子也是个孟浪之人吧?他这么帮助自己也是有所图罢? 云笙正欲追上去,六子一把拉住云笙的胳膊:“爷,您总得顾惜自个儿的身子罢?” 云笙笑道:“人一姑娘家还没说什么,爷我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儿苦也吃不得了?” “您风/流也要分个时候儿啊,晏王可还在宫里等着呢。”六子急出一头的汗来,这会儿晨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颤。 云笙忽然抬头,遥遥望向山下漫山遍野的兰花,沉吟道:“爷风/流吗?” 六子一愣,遂摇摇头,想来这许多年,他跟着云笙,还未见他对哪个姑娘动过心思,然如此一想,更是害怕:“您不会……是当真……?” 云笙朗声一笑,就朝山下走去。急的六子跺了跺脚,终于还是匆匆随了上去。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七七十章 定居 - 小女有疾 - 莫采 凝馨一路跑到村长家,天才蒙蒙亮。 她轻轻叩了叩门,不多时,就听到屋里悉悉索索的声音,村长披着衣衫,一面咳嗽,一面喊着:“谁啊?” 凝馨听到熟悉的声音,心头一酸,哑着嗓子答道:“村长,是我啊,凝馨。” 村长忙拉开门栓,拉开门,揉揉双眼,一把拉过凝馨的手,喑哑着嗓子问道:“孩子,这些日子你是去了哪啊?”言罢,上下打量了凝馨几个来回,将她拉到屋里坐着:“冻坏了吧?这手冰凉的。” 村长忽然红了眼眶,站在那里无所适从,转身道:“我去烧水,给你冲杯热茶。” “村长!”凝馨唤住他:“您别忙了,婆婆……是怎么去的?花梓又去了哪?” 村长停了脚步,转过身来,终是叹了口气,慢慢坐到凝馨对面:“你婆婆年岁大了,染了风寒,身子骨儿受不住,就一病不起了。” 凝馨垂着头,双双泪落,声音嘶哑:“我晓得,婆婆是因着我的事儿……” 村长也揉揉湿润的双眼,拍拍凝馨的肩膀:“孩子啊,你婆婆是年纪大了,谁都有那么一天儿,这不是你的错儿。早晚,我也有那么一天儿,我还巴望着那天早点儿来呢,到时候我就下地底下陪着你婆婆去。” 村长说着说着竟微微一笑,又用力眨眨眼,将眼泪擦干净:“你婆婆数个月前就去了,你也不要难过了,你若过的不好,她在地底下也不会安生。” 凝馨点点头,也擦擦眼泪,又抬头问道:“那花梓呢?在兰村吗?昨日夜里我便回来了,没瞧见她。” “她出去找你了,也不知去了哪,早知你会回来。何苦让她出去?你也别麻烦了,就安心在这住着等她罢,总有一日,她找不着你就会回来了。”村长叹口气:“有什么难处就跟我说,别一个人撑着。” 凝馨点点头,瞧着天色也放亮了,就站起身来:“那我回去了。” 村长忽然想起玉婆婆临终嘱托,连忙站起身来唤住她:“凝馨,先别走,你婆婆临终让我把封信交给你。” 凝馨一愣,站在桌边没有动。 村长转身从柜里取出个信封,递到凝馨手上,什么也没说。 她捏着那封信。忍着心底酸楚,轻声道:“我回去了。” 村长点点头。 凝馨回到家中,见六子正在院中拔草,瞧见她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凝馨也没多想,加紧了步子进到屋子里,却瞧见南宫云笙正坐在床边喝粥。 云笙瞧见凝馨进了屋子,立时坐直了身子,朗声笑道:“我把你家最后一点儿米给吃了,又赔不起,所以要住段日子。当你当长工,赔你的米钱。” 凝馨抿着嘴,还是开口道:“你还是走罢,我家不缺长工,也不用你赔我米钱,我本就欠着你的。” 南宫云笙终于笑不出了。脸上微微挂着些失落:“既是扯不清谁欠了谁,那为何不让我住下?” “孤男寡女,多有不便。”凝馨固执地站在门口,铁了心似的撵他走。 “心思坦荡就不怕碎语闲言。”南宫云笙索性一头倒在凝馨床上。 心中却想,巴不得多些碎语闲言让这姑娘再也嫁不出去。最后遂了自己的心意。 “你……”凝馨无可奈何,皱紧了眉头:“好,你不走,我走!” 云笙忽的起身,几步跑到她面前,将她拦下:“别,我走,我走还不成?” 他刚出门,凝馨转身将房门推上。 六子翻了个白眼儿:“爷,这样不知好歹的,你还管她干嘛?真是鬼迷了心窍。” 云笙一瞪眼:“是不是爷脾气太好,你日子过的太舒坦?还教训起你主子了?”说罢,作势就要打过去。 六子缩着脖子一溜烟跑出五六步:“爷哎,小的错了,小的一时糊涂,把自己当成凝馨姑娘了,您可莫要跟小的一般见识。” 云笙呵呵一笑:“你这小子真是欠揍了!”言罢就追了过去。 凝馨隔着房门听他二人脚步声渐行渐远,这才放下心来,从怀里小心取出婆婆留下的信,慢慢展开来…… 片刻之后,她脸色煞白。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她声音颤抖,喃喃自语,手上一松,那信就飘到脚边,荡起些微轻尘,悄无声息。 她脚下一软,整个身子顺着门扉瘫坐到地上…… 是日,云笙带着六子去到最近的镇子,买了一袋米,一袋面,并着一堆的馒头。 翌日,二人,优哉游哉回到兰村,云笙翘着二郎腿躺在兰花丛里,望着天边云卷云舒不胜惬意。 六子顶着烈日开始伐木搭梁盖起了房子。 凝馨面色苍白,揉着昏昏沉沉的头,听到屋后叮叮咣咣的响声,遂推开窗子,望见云笙也朝她望了过来。 她立时瞪圆了眼,隐隐可见几道血丝,竟有些可怖。 六子只瞧了一眼,便“哎呦”一声,一边揉着不小心砸伤的手指一边哆哆嗦嗦地问道:“爷,凝馨姑娘怕是疯了吧?” 云笙举起木棍敲了下六子的头,呵斥道:“干你的活儿!” 主仆二人在这盖起了房子,不多时,已引了几人围观,嘀嘀咕咕不知说着什么。凝馨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云笙,眼中有说不清的情绪,让南宫云笙也微微一愣。 他站起身来,朝窗前走去,刚走了一半,凝馨“砰”的一声将窗子关上。 他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如何都想不明白,凝馨的眼神和行止,何以变得如此怪异? 那日夜里,云笙躺在草垛上似睡的正香,凝馨拿了把匕首,推开门,朝云笙慢慢走去。 近了,近了,她举起匕首,刀刃映着寒光,透着凛然杀气。 她的手开始抖,遂举起另一只手,两只手死死握着匕首,却依然还是抖,这一刀刺下去,或许就真的两不相欠了。 南宫云笙忽地睁开眼,念了句:“凝馨……” 凝馨吓得呆在那里,正欲刺下,他忽然翻了个身。 六子应了声:“爷,您说什么?” 凝馨这才收了匕首,云笙侧着身子,月光打在背上,他躲在阴影中,不由皱紧了眉头,这样一个小姑娘,手无寸铁之力,且受过他的帮助,这会儿哆哆嗦嗦要来杀他,是为何? 白日里就觉着她有些不对劲儿,那时并未多想,只当自己任性扰了她的清静,这会儿就不由他多想了。 “凝馨姑娘?”六子见凝馨苍白着脸站在那里,吓了一跳:“您这大半夜的……”他忽然一捂嘴巴,脸一红,垂着头小声道:“您们继续,继续,小的该死,扰了爷的雅兴。” 六子躲得远远,凝馨转身欲跑,云笙坐起身,一把拉住她:“凝馨……” 她奋力想甩开他,他却抓的更紧:“你陪我说说话。” 凝馨忽然转过身,站在他面前,垂眼望着他。 他瞧不见她眼中的情绪,心中有些慌,她就顺势坐到他对面,如此平视,他瞧见她的眼,不由心悸。 他忽然觉着眼睛微微有些发涩,声音也带着喑哑:“在你身边,我觉得十分安心,这是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来了兰村才晓得,这世上还有让人心思纯净的地方,我不想走了,一辈子待在这儿,哪也不去了。” 凝馨眸子微微一动:“为何不安心?” “怕不知哪天,就被自己哥哥杀了。”他说这话时,嘴角还衔着笑。 “既是你哥哥,为何要杀你?”凝馨又垂了眼,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我也不知道,”他深出了口气,望着朗朗明月,浩瀚穹宇,语气里多了些轻松和愉悦:“若可以,便在此处做一辈子老农,当个逍遥神仙。” 他又望向凝馨的眼,微微一笑:“和你一起。” 凝馨愣了一下,旋即起身,匆匆朝着住处走去。 他未再说话,她也没有回头,只一颗心,跳个不停。 片刻,她心中便生了怨,这王亲贵胄都是这般浪荡风/流?做一辈子老农?这真是天大的玩笑! 只是,为什么?对南宫云笙,却再也动不了杀心…… …… 平安城东,子时方过,万籁俱寂,更夫的梆子声刚落,赵顺子就被卡住了脖子。 他倚在桥洞子下睡的正香,还做着美梦,忽然就觉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咳……咳……谁……谁……大爷饶命,饶命啊……”他行走江湖惯了,是出了名的百晓生,每日里找他的人说多不多,说少还真不少,他强睁了眼,晓得八成又来了生意。 只是这客官求人的手法有些过激了。 要说百晓生这职业,十分紧俏,不分年龄,不分性别,男女老少,强弱皆宜。 买消息的人又大多舍得大价钱,是故,越来越多的人走街串巷打听是非里短,然真能配得上“百晓生”这一名号的,还真是不多。 赵顺子打小沿街乞讨,因着生来身子骨弱小,总是被同行排挤,得不着个好位置蹲点要饭。最终无奈只好四处游走,虽是费鞋,却所得不小。 那会儿,百晓生这职业还未像如今这般火,他算是最早的一批,也最为敬业。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七十一章 暗七涌 - 小女有疾 - 莫采 如今已是耄耋老汉,身份儿涨了,银子也多了,心气儿也高了。可赵顺子为何还在桥洞子睡觉?这算是改不掉的职业病罢。 这会儿,思茗正死死卡着他的脖子。 赵顺子打小就瘦小枯干,即便近几年日子好了,也依然身子骨不济,被思茗如此一提溜,脚就离了地。 赵顺子着实有些慌了,脸色惨败,他盯着思茗那朵梅花钿,心中不由一阵森寒。 曾经,一条街的人,都被这丫头一夜之间屠了个干净。 就连那条街里最可人的小妮子,也被她生生掐死。 他还记得,思茗曾去小妮子家乞讨,那家的老爷子刚巧开门撞见,提起门旁的扫帚就是一顿乱打。 思茗抱着头蜷在地上,那老爷子气哼哼地:“一大早的就染了晦气,滚滚滚,给我滚远点儿。” 老爷子刚走远,就瞧见一个小妮子从门里颠颠儿跑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两个馒头,跑到思茗面前就塞到她手里,红着脸笑道:“吃吧,祖父脾气不好,可人并不坏,他平时很疼我的。下次你若饿了,就在门口等我,每天早晨我都来给你送馒头。” 思茗望着小妮子渐渐远去的背影,那漂亮的纱绸刺得她双眼生疼,她忽而一笑,将馒头扔到地上,用力踩了两脚,眼中划过一抹阴寒。 此后,那小妮子日日晨起守在门口,直至日上三竿,便垂着头回去,却再未见过思茗。直到几年后,她带着满腔怨念,一路手起刀落。杀到那小妮子家时,她死死掐住小妮子的脖子,冷声笑道:“你祖父不是好人,我也不稀罕你的馒头!” 赵顺子想到此事。不由打起冷颤,思茗一把将他掼到地上,冷冷望着。 赵顺子瑟缩一团,连连求饶:“姑娘饶命。姑娘饶命。”这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赵顺子想着今儿这钱是赚不到了,能保得住小命就不错了。 “我有事要打听,”思茗蹲在地上,眼睛直直望着赵顺子,凛然一笑:“关于汤国小公主,知道的通通告诉我,不知道的,就想着法儿的知道,然后再告诉我。” 赵顺子垂着脑袋不住点头。 “三日后。我会再来找你,”思茗这才站起身来,又咯咯一笑:“你不会傻到想要逃罢?” 这笑声极是妖媚,透着阴寒在深夜里弥漫,赵顺子筛糠似的抖成一团。声音也跟着抖起来:“怎……怎么会,小的不敢呐,不敢呐……” 半晌宁静,赵顺子这才慢慢抬起头,眼前已是杳无人迹,一滴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颚直落到地上。 五日后,蓬莱岛老掌门丧期未过。穆羽峰便收到一封书信,落款一朵梅花印。 穆羽峰锁着眉头想了许久,终于笑了,难怪,白玉曦会一路护着玉花梓。 不动一兵一卒,坐收渔翁之利。这买卖。他如何都不算吃亏。成与不成,他都可以全身而退。 若行了好运,还真是一帆风顺。 他立时持笔书信,双手托着信鸽小心放飞。 天高云远,他抬首仰望。笑意顺着嘴角慢慢漾开。 “羽峰……”苏落恬垂袖而立,面色惶惶,她许久都想不明白,为何父亲刚去,他能笑的如此春风得意。 穆羽峰立时转过身,面上颜色不胜哀戚。 他一把揽过苏落恬,声音凄楚:“不要难过,你还有我。” 苏落恬一愣,难道刚刚是眼花了不成?虽如此思索,心下依然泛起层层寒意,她忽然觉得,眼前的怀抱并不是所想那般温馨,眼前的人,也开始慢慢模糊,开始变得陌生。 …… 离开无影宫时,花梓和狼女带了许多吃食,曹德武一路送到隘口处,一再叮嘱:“沐公子,下次来我无影宫,莫要带着旁人了,无影宫上下几十人,还缺了照顾你的人了?” 沐冷尘还未说话,花梓便捧着满满一包的糕点上前两步:“沐公子下次来定要带上我,无影宫上下虽几十人,可总不能让人家给你当仆人使唤不是。还得带着狼女,我俩如此勤勤恳恳当惯了仆从的,使唤起来才得心应手嘛。”言罢,从包里掏出块芙蓉糕笑嘻嘻咬了一大口。 曹德武瞥了眼狼女,她正抱着一大包的鸡肉鹅肉羊肉兔肉,吃的满嘴油。 “下次……下次还是老朽去雪域,亲自拜访罢。”曹德武愤恨地望着狼女和花梓,心中打定了主意,有生之年,定要去雪域吃它个昏天暗地,片甲不留。 出了隘口,沐冷尘蹙着眉头,心中暗叹,无影宫如今只顾着掌门之事,也没有闲心去想其他,自己一时又寻不着那凶手。 曹德武又是个好吃不管事儿的。雪域之事,怕是要从长计议了。 花梓将手中花糕吃干抹净,笑盈盈道:“沐大哥,就此别过,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了!”她将一大包糕点随手一夹,双手抱拳,大有女侠风范。 沐冷尘挠挠头:“我跟你回兰村。” 狼女瞧了瞧,撇撇嘴:“你家老头儿,还有个公主,喊你回家吃饭呢。” 软柿子也有被冻硬的时候,沐冷尘瞪了一眼狼女,厉声呵斥道:“你知道什么!?”又转头望着花梓,红着脸却大义凛然:“公主什么的,轮不着我管。说什么就此别过?我得送你回兰村!” 花梓还未说话,他就转身牵着马,毅然朝前走去。 狼女吐个骨头棒儿,有些不乐意地嘟囔道:“这个,狗皮膏药,还糊上了!” 花梓拍拍狼女的肩膀,英雄所见略同似的感慨道:“你总是能说到点子上。十分好。” 沐冷尘走在前头,却听得一清二楚,顿时脸上一黑,想着自己的手段是否太过温和,如此下去…… 他忽然愣了,停住脚步,如此下去会如何?自己在担心什么?他回过头,望着花梓,蓦地目光殷切:“花梓……” 沐冷尘这模样吓了花梓一跳,这是要吟诵诗歌的节奏啊。 她停下脚步,正寻思着如何劝他把风/流雅致暂且放放,赶路要紧。就听到沐冷尘声音凄切:“别赶我走,可好?” 花梓扶额:“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回去成亲了,”她柳眉紧蹙,目光闪烁:“就算你不急,也总得为我考虑考虑罢?你不回去,雪域王一打听,敢情去陪着别的姑娘了,到时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眼望,仰天长啸,壮怀激烈,驾长车,踏破兰村山缺。壮志饥餐花梓肉,笑谈渴饮花梓血,待从头收拾玉花梓,朝天阙。可如何是好?” 沐冷尘想了想,挠挠头,又摇摇头:“雪域王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有人喊道:“冷尘哥哥~” 沐冷尘咽了咽口水,慢慢转过身去,花梓歪着头,越过沐冷尘的身子,瞧见琉虞像个小蝴蝶似的朝这边跑来。 花梓摇摇头:“说什么来着?这不就来了?”言罢,给狼女递了个眼神儿,二人就朝着另一条路,悠悠而行。 沐冷尘同琉虞唏嘘半晌,忽然转头寻不着花梓,四下望去,就瞧见远处幽然小路间,花红柳绿,花梓和狼女猫着腰,抱着两大包吃食已走出几十米远。 他也顾不得琉虞,只嘱咐道:“你早些回去罢。”转身朝花梓跑去。 琉虞气的一跺脚,这是被那小狐狸精勾了魂儿了。 可气归气,到底还是跟在沐冷尘身后追了上去。 如此,四人成行。 晌午已过,花梓擦了把汗,拉过狼女的手:“且小心着些,那可是个小公主,得罪不起,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本就看着咱们一肚子气,若再惹出事,让人拿着把柄,雪域王一声令下,咱俩都得死!” 狼女忽然垂下头去,这小公主她是见过的,雪域王她也是见过的。 如今,小公主怕是不记得她了,可她却清楚记得他们,她还记得母亲的死,那头养育自己十几年的狼,守了自己一辈子,护了自己一辈子,临死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舍命引开雪域王和他手下的壮士们。 思及此,狼女一时气血上涌…… “雪域王的女儿又如何?有什么了不起?”狼女打了个嗝,将吃剩的半个烧鸡放回包裹里,挺直了腰板儿,面无惧色,大义凛然! 花梓扶额,顿觉人生一片黑暗无光,忙扭过头来,笑容可掬地望着琉虞,巧言令色:“公主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琉虞此时已站起身来,几步就越过花梓,走到狼女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只是这巴掌并未落在狼女脸上,而是落在花梓脸上,她瞧着琉虞的手扬的老高,想也未想就挡在了狼女身前,结果就这么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琉虞见花梓挡了这巴掌,心中窃喜,又扬手欲打向狼女。 沐冷尘一声呵斥:“够了!” 琉虞的手就僵在半空。 花梓忽然脸色一冷,豁然抽出腰间长鞭,朝地上猛地一抽,厉声喝道:“你动狼女一下试试!” 琉虞的胳膊依然僵在那里,落也不是,收也不是,盯着花梓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由心悸。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七十七二章 赶尸? - 小女有疾 - 莫采 想不到这小狐狸精平日里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发起疯来竟这般吓人。 可这手举了半天,不落下对不起自己的身份!平白堕了身价儿啊。 琉虞咬咬牙,整个巴掌带着风朝狼女抡去。 然还未落下,她就被花梓的鞭子整个缠住了脚踝。 花梓手腕轻扬,挽着花儿将鞭子绕在手上,向后连着退了几步。琉虞脚下一扭,身子一歪,整个便朝后头仰去。 沐冷尘身子一闪,迅速上前,将琉虞抱在怀里。 他一手抓住鞭子,只稍稍用力,花梓便觉得腕上一阵酥麻。 瞬间鞭子落地,在她脚边惊起一朵尘花。 “公主,没事吧?”沐冷尘垂着头,上下打量着琉虞,像打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那样的谨小慎微。 对于沐冷尘来讲,保护琉虞就跟赵顺子睡桥洞一样,也属于职业病。 花梓捡起鞭子,缠回腰上,又叉着腰,指着琉虞的鼻子训斥,声调不高,却气势十足:“你听着,有怨气,冲我来,少拿我身边儿的人出气。” 她略一沉吟,又指向沐冷尘,心下气愤难平,这次未留丝毫颜面:“沐冷尘!抱着你的公主回雪域成亲去,少跟着我!亲亲我我给谁看呢?姑奶奶没那么些闲功夫!” 花梓拉着狼女,牵了两匹马就闷头继续赶路。 狼女一歪头,就瞧见花梓眼眶红彤彤的,还裹着两包泪花儿。她掏出个鸡腿,送到花梓面前,花梓瞅了瞅狼女,接过鸡腿,狠狠就咬了一大口。 白玉曦倚在不远处一棵树后,望着玉花梓,嗤之以鼻:“这么点儿能耐!” 镇上的铺子大多收了摊儿。西天云霞尽散,只余天地苍茫间冷冷一抹淡青色。 整条长街,人迹寥寥,只白日余温。依然泛着一丝焦燥之气。不过片刻便炊烟袅袅,小桥流水,不胜温馨。 花梓朝狼女笑笑:“这地方儿也极好,较兰村差不了许多。” 狼女点点头:“哪都好,比大雪山好,雪山没吃的。” 琉虞耳尖,虽跟在后头,却还是听了去,立时嚷嚷道:“谁说雪域不好?雪域比哪都美,吃的比哪都好。穿的比哪都漂亮。” 花梓侧眸,却未回头,呵呵一笑:“雪域的公主,比哪的都蛮不讲理!” “你!”琉虞正要上前,沐冷尘一把拦住她。声音透着无奈:“闹够了没有?” 琉虞瞧了瞧花梓按在腰上的手,终于还是忍下了。 那鞭子她是惹不起的,她不甚信任又有些委屈地望了眼沐冷尘,心中已然放弃了挣扎的念头。 因她瞧着沐冷尘的模样,难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打死,话都不说一句。 花梓和狼女找了客栈,刚刚放下包裹。就听到有人叩门。 花梓拉开门,瞧见沐冷尘站在门外,手中捧着个小药盒。 “脸还疼吗?”他将小药盒塞到花梓手中:“这是药。” 花梓抓过他的手,一把将药盒又塞回他手里,冷冷哼了一声:“早干嘛来着?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是不是你家公主把我脚筋手筋都挑了。你再一针一线给缝上,我还要对你感恩戴德?” 她话一说完,砰地推上房门,嗓子发堵,鼻子一酸。便哭了,眼泪直流到嘴角。 这辈子真是倒霉,看上个有妇之夫也就罢了,还是个驸马爷。 夜色如水,沐冷尘出了客栈出去散步,握着小小一个药盒,兀自坐在河边。 万家灯火和渔船上挂着的油灯,将整个小镇笼上一层朦胧暖色。 “沐公子!” 他蓦地回头,果然声如其人。 面前这人眉目清远,风姿卓然,持杯而立,面上没有半点儿表情,却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沐冷尘将药盒没入袖筒,正欲起身,那人便坐到他身旁,伸手将一壶酒递到他面前:“若能做成一件事,我许你雪域良田锦帛,各派也会许你雪域江湖地位。” 那人只微眯了眯眼,斟了满满一杯酒,兀自品了品:“这小镇酿的酒,还真是余味绵长,甘甜爽口。” “阁下是……?”沐冷尘这才开口,却透着三分防备。 “南宫傲!” 沐冷尘欲起身,南宫傲一把按上他肩膀:“本王来此,只为与你谈一桩买卖。” “晏王让我做的事……是指?”沐冷尘也不愿绕弯子,既知对方是一国之主,其话语遑论在江湖亦或各国,皆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 然晏王心思缜密,深谋远虑也是出了名的,如今他亲自跑来同自己谈生意,这生意怕也不是那般好做。 南宫傲笑容一闪而逝,脸上平静无澜:“不是本王,是天下人的心愿,”他轻啜了一口酒,眸光敛着月色,声音清冷淡然:“除掉摄灵殿!” 沐冷尘倒是一愣,若说江湖之人将摄灵殿视为眼中钉,这不为过。 可他一国之主,为何参与江湖纷争。 摄灵殿虽说十几年来作恶不断,且行事诡秘,杀人无数,四处掠夺金银财物,却因门派人数不多,影响不大。如今,为何入了南宫傲的眼?是想借此笼络江湖各派?只怕除去一个小小摄灵殿,还不足以让他南宫傲在江湖立威罢? 南宫傲看出沐冷尘的疑虑,抬眼瞥向一旁的小桥流水,悠然笑道:“做与不做,在你。” “摄灵殿深居厄境之内,厄境又机关重重,我如何成事?”沐冷尘对江湖之事多少知晓一二,曾有正派人士前去摄灵殿,扬正气,灭邪教。整整二百人,入了厄境,无人生还。 南宫傲放下杯盏,站起身,轻掸了掸身上尘土,声音压得极低:“玉花梓。” 沐冷尘回过神时,南宫傲早已不见人影。 河水清冷,月色迷蒙,一阵晚风拂过,吹落一树暖香,他眉头越锁越紧,有无数个疑团绕在心头,如何都化不开。 而此时,在长街尽头,玉花梓被自己的鞭子捆了个结结实实,她不住咒骂,白玉曦却恍若未闻,只一路拉着绳子,走得极慢。 因花梓的脚也被绑着,只能一跳一跳地跟在他后头。 她嘴巴一刻也不停歇,白玉曦听得烦了,一时玩兴大起,如何都不愿对她再用摄魂术,于是转过身来,从地上捡了个脏兮兮的破布娃娃,胡乱塞到她口中。 见她目眦欲裂,皱着眉头和鼻子,整个脸都涨的通红,白玉曦顿时心情舒畅,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花梓四下张望,终于瞧见个妇人,带着个七八岁的孩子,从前面走来。 花梓心想着,那妇人总该嚷嚷一声:抓采花/贼啊!到时,白玉曦定然会扛着自己跑,如此,便省了自己诸多脚力。 眼见着妇人越来越近,花梓目光殷切,口中发出“呜呜”的求救声。 “娘,那个姐姐被坏人抓住了。”小娃子童声童气,在这静谧无人的街上,清晰可闻。 花梓恍若听到天籁之音,仿佛看到菩萨降世,欲解救世人于苦难之中。 “嘘,别说话,”那妇人拉过娃子,蒙了娃子的眼,紧紧抱在怀里,贴着墙边儿哆哆嗦嗦拍着孩子的背,小声叮嘱道:“那是赶尸人在赶尸呢,别出声。”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花梓望着白玉曦的背影,忽然十分思念萧叶醉。 有个功夫好的师父却不在身边,无奈啊~ 如此,她放弃挣扎,跟着白玉曦,一路跳到一个尚未长成的榕树下。 见白玉曦站定,她腿一软,就倚着树干坐到地上,额上已渗出一层细汗。 此时晚风一过,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打了个冷颤,闭目凝神,在不能开口的情况下,十分有必要做出一副不愿说话的模样,如此才能争取到说话的机会。 果然,白玉曦弯腰一把扯住她嘴里的破布娃娃,她却来了脾气,狠狠咬着那娃娃,死不松口。 白玉曦忽然抬眼,脸上一僵:“沐公子?” 花梓蓦地想要扭身,白玉曦一把扯掉她口中的破布娃娃,花梓身子一偏,整个栽到地上,口中嚷嚷着:“沐大哥,沐大哥,救我啊~” 她费了好大劲,直到趴在地上,这才发现,身后空空荡荡,连个鬼影儿都没有。 她扭着身子转过头,就见白玉曦站在那里垂着眼,悠然又带着点儿鄙视地瞧着自己,他不说,她却知道,他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她。 “你说罢,到底是劫财还是劫色?说明白了,若是劫财,我就回客栈给你取,若是劫色,我就咬舌自尽。要什么给个痛快话儿,别阴魂不散的。你可知道?每次被你抓走当晚就会做噩梦,梦到泥坨儿成精了,黑煤球成精了,到处抓我。如此下去,整个人都萎靡不振了,生不如死。” 花梓一口气说下来,顿了顿,舒了口气正欲书接上文,忽然口中一阵臭烘烘的味道,直呛到鼻腔。 她瞪圆了眼,发现白玉曦正抓着那个破布娃娃用力朝她嘴里塞,目光十分歹毒,透着幸灾乐祸的畅爽。 花梓扭了几下,索性放弃挣扎,翻个白眼儿倚在树干上,望着远处天空繁星点点,心中感慨世事多艰。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七十三章 青七虫 - 小女有疾 - 莫采 “做我徒弟!” 花梓又翻个白眼儿,拼命摇了摇头。 “不愿意?” 她又用力点了点头。 “为何?” “呜呜呜呜呜,嗯嗯,呜呜呜,呃呃呃,嗯嗯,呜呜呜呜……” 白玉曦想了想,又弯腰一把将破布娃娃扯了去。 “我有师父,叫萧叶醉,号称樱桃小王子,长得比你英俊,功夫比你好!”玉花梓脱口而出,洋洋得意,终于有个像样的玩意儿可以拿出来显摆了。 白玉曦拎着破布娃娃,又用力塞到花梓口中。随后,想也未想,转身就走,任花梓如何呜咽求救,他就是头也不回,片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翌日一早,花梓蜷在榕树下睡的正香,就听到磨剪子的,卖花糕的,卖包子的,一声声叫卖,沿着长街散到各处,悠远绵长。 她皱了皱眉,打了个喷嚏,睁眼一看,自己就这么躺在树下睡了一夜,不禁怨气横生,指望沐冷尘,还不如指望琉虞,指望萧叶醉还不如指望白玉曦! 而此时,沐冷尘敲了半天花梓的门,见无人应声,只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狼女直直坐在床上,目光无神,纹丝不动,沐冷尘推开门来,她也没向门口瞧上一眼。 “狼女,花梓呢?”沐冷尘随口问了声,见她还是不出声,心中了然,这是中了摄魂术,那花梓呢?又被白玉曦带哪去了?他捏了捏拳头,转身跑出客栈。 沐冷尘找到花梓时,她正弓着身子,朝路边奋力爬行,轻衫已然被汗水打湿了一半,黏在背上十分难看。 她爬两步就歇一歇,再继续踽踽爬行,加之身上穿着水绿衫儿。像极了白菜叶上的大青虫。 沐冷尘忍不住笑了出来,然这声笑,却被身后更大声的笑淹没了。 他脸一黑,笑容就僵了。 琉虞是什么时候跟来的? 花梓抬头。就瞧见沐冷尘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笑,他身后的琉虞望着自己这条大青虫,已然笑弯了腰。 花梓将脸贴到草地上,咬紧了牙齿,在心底将白玉曦咒骂了几十个来回,这才抬起头,佯装镇定地望向沐冷尘:“沐大哥,可否搭把手儿?帮我解开这鞭子?” 沐冷尘忙上前蹲下将她扶起,又解了她身上的鞭子。 “白玉曦到底有什么目的?”沐冷尘将她扶起来。她一甩手,兀自将鞭子收好绕在腰上。 “你怎么知道是白玉曦掳了我?”花梓白了眼琉虞,又抹了把额角的汗,心下暗忖,此时需要一个严肃的话题。借以抹去刚刚的尴尬。 “狼女中了摄魂术。”晨风还携着夜里凉意,花梓不由打了个冷颤。 沐冷尘忙脱了身上氅衣,欲披上花梓肩头。 她抖了抖肩膀,向后退了三步。 琉虞本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这会儿,见沐冷尘给花梓披衣裳,一张脸倏尔阴云密布。眼珠一转,紧赶慢赶地打了几个喷嚏。 沐冷尘拎着氅衣,回头瞅瞅,十分体贴的笑道:“公主,莫着凉了,您还是回屋去罢。”言罢。又上前两步,将氅衣搭在花梓肩头,花梓又退了三步。 “我不冷。”她声音不高,却不容置疑。 琉虞皱着鼻子跺了跺脚,几步上前。一把抢过沐冷尘手中的氅衣:“她不冷,我冷!”言罢,竟抽抽搭搭抹起眼泪。 花梓无语望青天,心想着你俩在这矫情,姐姐我没空陪着,遂转身朝客栈走去。 她一路思量,自己中了摄魂术十二日才醒,那狼女中了摄魂术,还不得躺个二三十日,到时搬也搬不动,抬也抬不走,该如何是好? 心中愤恨,不由脱口而出:“白玉曦这个王八蛋!” 咻―― 花梓“哎呦”一声,后脑勺慢慢鼓起个小肿包。 她低头瞧见脚边躺着一个小石头,顿时恼羞成怒,转过身来四下寻找,一应路人瞧着她面色不善,皆绕行。 她一仰头,就瞧见白玉曦坐在檐角,依然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垂着眸子,冷冰冰盯着自己看。 花梓瞧见是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跑,一口气直跑到客栈,心中依然忐忑,这个白玉曦到底是何企图,收徒?笑话!若拜他为师,不出三日必会被他摧残得人不人鬼不鬼,若不是跟自己过不去,谁拜他为师啊? 她呵呵冷笑了两声,伸手推开房门。 “花梓,你去哪了?”狼女倒杯茶,伸了个懒腰,清晨阳光漫过窗棂,直铺了一地的暖黄柔辉。 “你……你醒了?”花梓立时跑到狼女跟前儿,瞪圆了眼,掐掐她鼻子,捏捏她脸蛋儿,不可思议地喊道:“只一晚,你就醒了?” “那还能……不醒了?那就是死了。”狼女喝了口茶,顺手拎起身边包裹,翻出个鸡腿,吃的津津有味儿。 自此,花梓对狼女不得不另眼相看,并希冀着未来某日,狼女能成为白玉曦的克星,同他一决高下。 她并不知,狼女醒的早,并不是因她悟性多高,而是摄灵术对动物是没有效力的,狼女心智未全,是故只睡了一晚。 花梓定了定神,转身从包裹里翻出象牙白对襟羽纱衣裳,水蓝烟云蝴蝶裙,瞧着十分清凉,遂面上一笑,朝窗口走去, 不想,刚走到窗口,就瞧见白玉曦坐在对面屋顶拎着一块肉,旁边站着个海东青,优哉游哉。 她砰然将窗子摔上,心下烦闷,喂鸟非要跑到她窗子对面的屋顶上喂,这不摆明了给她添堵呢嘛,可是,那又如何,打不过他,只能躲着。 她换着一身干净衣裙,心中舒爽许多。 外面日头渐渐热了,屋子里越加闷得慌,花梓望了眼窗子,终于未去推开。 身边的雪球,却急的直转圈,又跑到窗边站直了身子巴巴地张望着。 沐冷尘走到客栈门口,略一抬头,就瞧见白玉曦坐在对面屋顶上,垂着眸子看不出情绪。 他顿了顿,皱皱眉,扭身进到客栈里。 花梓小憩片刻,并未多做停留,晌午一过,就收拾行囊,准备快马加鞭,赶回兰村。只是很不幸,沐冷尘和琉虞依然跟在后头。 这也就罢了,白玉曦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若让白玉曦这个魔头晓得去兰村的路,兰村岂不是濒临毁灭了? 入夜之后,花梓和狼女寻了个僻静之所。这地方背山而处,地上并排儿摞着两垛干草,对于连夜赶路居无定所的人,这便是最佳场所。 沐冷尘从不远处打了半壶泉水,递到花梓面前。 她依旧伸手推开,摇摇头:“不渴。” 沐冷尘就坐到她身旁,垂着头,轻声轻语:“我哪里做错了惹你如此厌烦?” 花梓十分诚挚地望着他的脸:“我并不是讨厌你啊,只是,男女有别,总要避嫌才,琉虞公主就在跟前,我不愿她误会你我二人的关系。” “她是公主,我是臣子,君臣有别,我从未说过要娶琉虞为妻,我也不愿做什么雪域驸马。你若喜欢雪域,我就同你回雪域,你若喜欢兰村,我就陪你回兰村,你喜欢哪我就陪你去哪。”沐冷尘怕是鼓足了勇气才说了这一番话,此时一张脸涨的通红。 他挠挠头,另一只手死死握着水壶,一双眼都不知望向哪里好了。 花梓着实吓了一跳,她想,自己总不该做这等拆散人姻缘之事,可这月夜真是美,美的让人发晕,暖融融的风拂过发梢,就忘了许多心底的坚守。 “若我死了呢?” “那我陪着你死!”沐冷尘忽然抬眼,望向花梓,目光灼灼,隐隐透着几丝掠夺气息,让花梓有些讶异。 她忽然想到那只淑图,便笑笑:“大神,你注定要守着雪域,我要回去兰村,你如何能陪着我?” 沐冷尘手一松,随即又握的紧紧:“很快,雪域就不用我来守着了。” 花梓有些难过,低眉顺眼地苦涩一笑:“我终非你的良人。”言罢,起身拎起包裹便朝狼女走去。 沐冷尘本想伸手抓住她,却只是抓了个空,一只手,空荡荡悬在那里,许久不曾放下。 而兰村之中,毗邻玉婆婆住处,只两日功夫就平地而起一座小宅院。 原本,村里人时不时会过来瞧瞧凝馨,陪她说说话,聊聊天,也有人时不时送来些点心果脯,或是帮忙做点儿活计。 后来,因着南宫云笙,渐渐的,便少有人来了。 他俨然成了男主人似的,提水,浇园,拔草,喂鸡喂鸭扫院子,各种粗活累活都亲力亲为,一身锦缎衣帛做起活来虽不算利索,倒也还像模像样。 凝馨冷眼看着,一天天过去,她却依然冰山不化。 云笙不解,这冰冷的仇恨是从何而来,又因何而起? 可她从不开口与他说半个字,只是默默的,冷冰冰地瞧着他,眼中没有半点儿温度。 曾经那个温雅质朴,时时挂着微笑的姑娘哪去了? 他想,总有一日,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六子冷冷哼道:“身在福中不知福,非要进村做老农。”本还指望着跟了王爷飞黄腾达,不想眨眼就因个村姑成了贫下中农。 结果,这农民也当不安生。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七十四章 暗七杀 - 小女有疾 - 莫采 一日,阴云密布,不见月华,一柄寒刃透着凛然杀气,正逼向凝馨。 南宫云笙听到响动,推开门时,黑衣人愣了片刻,旋即欲破窗而逃,云笙上前势欲将他拦下,对方却忽然转身,剑花陡转。 他躲闪不及,剑穿肩胛,黑衣人又微微一愣,竟有些慌张,手下一抖,拔剑逃走。 六子赶过来时,四下一片漆黑,他摸出火折子,将油灯点燃,灯火如豆,却将屋子映的影影绰绰。 他瞧见自家王爷倚在窗边,煞白的唇,没了半点儿血色,面如金纸,半个肩膀已被鲜血浸透,在昏暗的光火下,血腥之气层层散开,愈加浓重。 凝馨蹲在地上,也白着张脸,满脸泪水纵横,一双眼,不住颤抖,一双手,不住擦拭他身上鲜血。 六子一把将凝馨推开,查看了伤口,皱着眉头,将衣襟咬在嘴里,一手扯着衣角,呲啦一声便撕下一大块布,将云笙肩上伤口粗略包扎,又转头问道:“村里可有大夫?” 凝馨这才回过神来,忙点头道:“有……有……” 六子蹲在地上,小心将云笙背到身上,又冷声吩咐道:“带路!” 如此,一行三人便匆匆朝郭大夫处走去。 这一路走得极快,却十分平稳。云笙已没了气力,却还是撑着笑了笑,声音很低,却依然调侃道:“六子,爷不被伤个半死不活,你就半点儿不露真本事啊!” 凝馨声如蚊蚋,哽咽难言:“不会死的……” 六子气不打一处来,白了凝馨一眼,闷声哼道:“守着你,早晚得死!” 凝馨垂着头不说话,连哽咽的声音也几不可闻。 云笙睁眼瞧了瞧,低声道:“爷乐意。死也乐意。” 这一句,气的六子险些将云笙扔到地上,可终于还是咬咬牙,发了狠。闷声道:“爷若死了,六子就把她杀了!” 云笙又一笑:“那爷,爷我做鬼也饶不了你。” 话音刚落,南宫云笙就晕了过去,六子一急,不禁又加快了步子。 凝馨一路小跑朝胡大夫处跑去。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死,南宫云笙不能死! 直至翌日黄昏,云笙才悠然转醒。 凝馨倚在床边,以手支颐,长长的睫毛若刚刚落定的蝶。微微颤抖着蝶翼。 霞光漫过床脚,在她唇上涂了一点夕阳红,温暖而娴静。 云笙不由嘴角上扬,苍白面色露出一丝笑意。 凝馨悠然转醒,见云笙睁了眼。立时喜笑颜开,声音也跟着雀跃:“你醒了?渴不渴?饿不饿?啊,对了,我去把药端来,你且躺着,不要动。” 言罢,她一溜烟儿向厨房跑去。 他想让她不要忙。却不待他开口,她已出了门去。 不多会儿,她左手端着药碗,右手端着碗粥,侧着身子从帘子后露出张笑脸,颤颤巍巍进了屋子。 南宫云笙连忙欠起半个身子。凝馨立刻嘱咐道:“别动。” 臂膀也着实传来一阵痛楚,他便顺势躺下,不禁暗叹:这一剑挨得真是值了! 凝馨将粥放到桌上,端了药碗就过来了。 “能端碗吗?”凝馨象征性问了问。 他低头瞧了眼胳膊,又委屈地望向凝馨。 她抿抿嘴。一匙药吹三口,再送到他嘴边。 他一口一口喝下去,虽是苦得眉头紧锁,嘴边却一直挂着笑。 “如此一来,你还嫁得出去吗?”他撇撇嘴,故意做出一副担忧的模样。 “如何嫁不出去?”她瞟了他一眼:“清清白白的,照顾救命恩人,是理所应当,并没有什么错儿。” “若我伤愈之后出去造谣,你便嫁不出去了。”南宫云笙笑眯了眼,一口喝了最后一匙汤药,皱紧了眉,却面露得色。 “你若永远卧病,是否就不会出去造谣了?”凝馨也是笑眯了眼,却携着寒风阵阵。 “若能得你一世眷顾,一生卧床又何妨?”他说这话时,并未笑,眸子闪着光,若天边最亮的星子,熠熠生辉。 凝馨并未说话,只微蹙着眉头,转身欲出门,然刚一拉开门扉,就听“哐当”一声,继而瞧见六子坐在地上,揉着脑袋,目光不善地瞧了眼凝馨。 她掩面一笑,就从他身边走过,临走还不忘回头叮嘱道:“过会儿看着他吃粥,若凉了,锅里还有热的,再盛就是。” 凝馨出了门,六子撇撇嘴,坐到云笙床边:“爷,您是打算在这过一辈子?当一辈子农民?” “你是觉着屈才了?”云笙朝着桌上的粥扬了扬下巴,六子忙跑过去,将粥端了过来。 “小的屈什么才,是屈了爷的才,”他笑嘻嘻的又一副伏低做小之态:“来,小的伺候您吃粥。” 南宫云笙坐直了身子,咳了两声:“我自己来。” “您刚刚不是还不能端碗呢嘛?”六子瞠目结舌,继而恍然大悟,云笙端的一副好手段啊:“若小的将来找不着媳妇儿,爷您一定要多提点提点啊……” 凝馨站在树下藤椅上,遥望天边云蒸霞蔚,一涓清流浸润心田,似听到薄冰乍碎的声响。那心中的怨怼,似天边的云霞,慢慢消散,终于被夜幕吞噬殆尽,而漫天星子是那般璀璨,让她沉浸其中,忘了许多事,许多人…… 穆羽峰站在山石之后,远远望着玉凝馨,心中有许多情绪,在胸口翻滚。 许多年前,他怀揣着梦想,同自己心爱之人许下诺言,如今,物是人非,他再不是当年那个懵懂少年,她也再不是一心念着他的姑娘。 他咬紧牙关,指骨捏的咯吱作响,该来的总要来,该做的总要做,即便他不动她,将来某日,南宫傲知道她是谁,也必不会放过她。 穆羽峰霍然拔出腰间长剑,慢慢朝玉凝馨走去…… …… 摄灵殿内,烛火绰绰,莹莹煌煌。 寝宫之内,楚隐斜倚在卧榻之上,榻前悬着两盏嵌玉琉璃盏,旁边摆着六角瑞兽檀香炉,三层轻纱帷幔由上而下,直垂地面,将卧榻笼成一处暖香。 楚隐忽然起身,只手撩开眼前玄色纱帐,双目赤红,急声问道:“她在哪?” “师父莫急,虽不知她如今所在何处,却知道她有个打小一起长大的姐姐,二人相交甚笃。若师父点头,徒弟过几日就将她姐姐带来,再放出话去。她若知晓,定会主动前来摄灵殿,师父觉得如何?”思茗斜睨着楚隐的表情,不动声色,心中却不免怨恨滋生:我若得不到,那谁也别想得到! 楚隐忽然湿了眼眶:“如何都好,只要她能回来!” 思茗不禁心下暗笑,回来?这摄灵殿,她可曾来过?如今怎就成了她的地方?真是可笑至极,若敌不过她血浓于水,那就来个鱼死网破! 思茗离开掌门寝宫,已是月色迷离,她随手折了个柳条儿,一路走到河边,弯腰欠身,姣好的面容映在水中,比那水中月还要略胜三分。 她咯咯一笑,兀自呢喃:“曦哥哥,我要你永远都不离开我。” “夜里睡觉,总得分开罢?” 思茗吓了一跳,循声望去,见柔儿正坐在河边。 柔儿捡起个小石子儿,抬手扔到水中,一时激起千层涟漪,水中的月亮依然姣好。 思茗怒目望向柔儿,低声喝道:“你怎么在这?” “今晚月色好,我来赏月啊。”柔儿呵呵一笑,脸上肥肉将眼睛挤成两条缝隙,几乎瞧不见人了。 摄灵殿内少有尸首,然丢了魂魄丢了记忆的,可不占少数,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思茗弯起嘴角,上前两步,直接抬起柔儿下巴,将一枚药丸扔到她口中,一扬手,柔儿便将那药丸吞了下去。 “听了不该听的,就忘了罢。”思茗转身离去,柔儿昏然入睡。 这药丸独摄灵殿才有,本叫忘情丹,然传到江湖,总要衍生些风花雪月,自然就有附庸风雅之人,望月兴叹,喟然感慨:“自此相逢是路人。” 如此,江湖许多人不知忘情丹,只知摄灵殿的神奇丹药能使伤情之人不伤,悲痛之人不痛。酒过千回梦乍醒,自此相逢是路人。 而此时,兰村静谧,六子一脸正色,低声问道:“爷,您可知昨夜伤你之人是谁?” 南宫云笙约略沉吟,眸光一转,声色笃然:“穆羽峰!” “那您打算告诉凝馨姑娘吗?”六子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尴尬了,这事儿本不是他该操心的,如何就耐不住性子,起了好奇之心。 “不要同她说,免得她伤心难过。”南宫云笙不禁眸光一暗,凝馨那夜为何对自己起了杀心?穆羽峰又为何要取凝馨性命?穆羽峰一向对王兄言听计从,难道是王兄想取凝馨性命?这其中恩怨,怕是牵扯许多。 六子暗叹一声:“真爱无敌,感天动地啊!” 云笙一时头疼,白了六子一眼,兀自躺下,闭目凝神,将诸多疑问皆抛诸脑后。 南宫云笙不知,穆羽峰并不想要凝馨性命,若尚未牵涉穆羽峰自身利益,他多少还会顾念旧情,放她一条生路。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七十五章 利用 - 小女有疾 - 莫采 此时,穆羽峰的剑就抵在凝馨咽喉,冰冷绝然,映着清冷月色,让人不由心底生寒。 凝馨双眸微微闪动,不禁喃喃:“羽峰……哥哥……” 那眉眼,是她记忆中的牵念。 此刻,他持剑而立,剑锋所指却是自己。 为何?若我挡了你前程,我退让便是,为何锲而不舍,追至兰村? 她认得这黑衣,认得这剑芒,认得这双眼,昨夜就曾见过,许多年前就曾见过,那时,他告诉她,他会回来娶她过门。 穆羽峰微微怔愣,许多年,再听她如此唤他,经年隔世,恍惚就回到了儿时。 他又捏紧手上的剑,将碎裂的情绪收起。 “若不想死,就跟我走。”穆羽峰向她慢慢靠近,长剑横在她颈上。及到近处,能嗅到一缕女儿香。苏落恬容貌毫不逊色,然她是个棋子,成了棋子就再没了女人的味道。 如今,凝馨是否也快成为棋子了? “若不放心,就杀了我罢。”凝馨目光澄澈,散尽哀楚,竟微微一笑,透着半分嘲讽半分释然。 “我不会杀你。”穆羽峰绕到她身后,扬手重击,凝馨便晕倒在他怀里。 …… 见过南宫傲之后,沐冷尘思索两日,终于还是找到花梓。 “花梓,白玉曦为何与你为难?”他心有所图,是故神色闪烁。 花梓蹲在河边,从手中拎起帕子拧了拧,展开来,仰头铺在脸上,顿觉头脑清明,一扫白日炙热。 “说要收我为徒,让我受他指使。”花梓取下帕子,又浸到河水里,一阵微风拂过。霎时神清气爽。 她又扬起头,将帕子铺在面上,清凉凉的水珠顺着帕子四角慢慢滑落,垂到衣衫裙角。氤成大朵水花。 还真是舒服,她又浸了帕子,扭身跑到狼女身边:“你闭上眼。” 狼女十分顺从地照做,她才从背后将帕子轻轻贴到她脸上:“凉快吧?” 花梓瞧着狼女一动不动十分享受的模样不禁咯咯笑出声来。 琉虞在一旁不住抖擞着手帕,心中痒痒,却如何都拉不下脸来效仿,只冷哼一声:“乡野村妇才玩的把戏。” 她长年深居雪域,十几年从未受过这般酷暑,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这会儿红彤彤的,几乎晒脱了皮。 可她一点儿也不后悔。幸好偷偷跑下山,不然,冷尘哥哥非得被这小狐狸精勾走了不可! 她又瞪了眼花梓,心下不胜烦闷。 沐冷尘心中却开始动摇,难不成。真要借花梓之力前往摄灵殿? 可如此一来,花梓或许就身陷险境,而自己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再者,玉花梓资质平庸,相貌平平,不过一个平凡的小姑娘,一向冷血乖戾的白玉曦为何偏偏选中她。要收她为徒? 这其中问题重重,他却如何都理不清楚。 可遑论如何,雪域,是他不得不守的家。 花梓将手帕蒙在面上,倚着树干阖目小憩。 若顶着晌午烈日赶路,怕是会中暑。还不若午睡片刻,再趁着夜里凉爽一路披星戴月。 “花梓……”沐冷尘坐到她身旁,轻轻唤了声。 她眸子微微一动,却未睁眼,怕他不死心。又佯装打起了鼾,结果一不小心,抽气之时手帕糊到鼻子嘴巴上,一时呼吸不畅。 她连忙坐直了身子不住咳嗽,咳得眼泪直流。 他本不是个会耍心眼儿的,这会儿定了主意,就开门见山,也不避讳:“我想去摄灵殿,可摄灵殿为密林所围,其中机关重重,无人带路,是入不得其中的。白玉曦是摄灵殿少主,他若收你为徒,定会带你去摄灵殿,我想随你同去。” 花梓一惊,一手压着胸口觉得有些心疼,她定了定神:“你为何要去摄灵殿?不是说,摄灵殿人皆恶毒狠辣,杀人如麻吗?” 他目光如炬,望着远山重峦:“摄灵殿确实作恶无数,为世人忌惮,我也并非侠义心肠,舍了命为民除害。只是,若除了摄灵殿掌门,不仅造福世人,也能为雪域博得江湖声誉和良田布匹,如此,就不用长年久居雪山,物资匮乏。你也知道,雪域之雪,是终年不化。” “你可有考虑我的安危?”花梓瞪圆了眼,话里透着三分怨气,七分怒气。 “我沐冷尘死也会护你周全!”沐冷尘抬手发誓。 花梓眸光微微闪烁,盯着他发誓的手,又蓦然垂下眼:“再说吧,总要先找到姐姐。” 如此,她算是答应了,可沐冷尘心中却十分不是滋味,情绪堵在胸口,无法释放,是因他方才分明瞧见了她眼中的难过。 “若能成事,我便随你永居兰村,不问世事。”他垂着头,声如蚊蚋,少有底气。 花梓咧嘴一笑,却隐着三分自嘲:“兰村粗鄙,村人粗俗,容不得贵人。”言罢,扭身朝狼女走去,头也不回。 狼女轻声问道:“你怎么又哭了?” 她揉揉眼,轻笑道:“风吹的,沙子进了眼。不碍事。” 她又环顾四周,流水,青山,绿柳,和风,遥遥一望,杳无人迹,只烈阳当空,蒸腾大地一片氤氲热气。 白玉曦呢?这阴魂该散不散,不该散的时候反倒散的干干净净! 花梓心下抱怨,却又忽然暗暗庆幸,自己真是疯了,竟要为了沐冷尘去做白玉曦的徒弟。 提及雪域,江湖之人大多摆摆手言说莫要去那不毛之地,蛮荒之人肆意屠戮,不可侵犯啊。然提及摄灵殿,江湖之人则闻风丧胆,一面嚷嚷着“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一面匆匆奔逃,生怕跟摄灵殿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明知如此,竟还真的打算要随白玉曦去摄灵殿?她抚着额头,轻拭一层冷汗,炎炎酷暑,竟不由打了个冷颤,姐姐傻,自己怎么也跟着犯起了傻? 她心有余悸,坐到狼女身旁。 雪球伸长了身子躺在树荫里,肚子圆滚滚的,怀了孕似的,珠圆玉润,最近也也不知怎么,雪球忽然就发了福。 白玉曦负手立在山角,从日渐枯瘦的海东青身上取下书信,略皱了皱眉。 义父此时唤自己回去,是有何事? 他隔着河水树丛遥遥向花梓望去,蹬上马背,扬鞭拍马,绝尘而去。 日头渐渐向西,且遮了几缕薄云,花梓手搭眉骨,遥遥望着远方,想来是时候上路了,遂招呼狼女上马,朝着就近的镇子急驰而去。 沐冷尘瞧见她上了路,急忙起身上马,也不顾琉虞在后头追得气喘吁吁,直奔花梓而去。 琉虞气得不住抱怨,这一溜儿的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花梓的马踱进小镇,就慢下步子。 她想了想,还是下了马,侧头瞥见沐冷尘和琉虞跟在后头,心中不禁一阵懊恼,遂加快了步子,随便进了家客栈,将行礼放置桌上,店小二忙过来扫了扫桌子,问道:“客官,来点儿什么?” “红烧兔肉,清蒸鳝鱼,再来个麻婆豆腐……”花梓点点头:“就这样罢。” 冲着红烧兔肉,狼女十分欣慰地点点头,拉着店小二嘱咐道:“多来点儿,兔肉。” 花梓望着狼女微微一笑,就瞧见沐冷尘正坐在对面。 触到她的目光,他便低下头去,脸色微微发白,显得更加白皙温雅。 她也不知为何生气,总之心中似有一层烟雾,裹着一团心绪,释放不出,又消散不去,他不说,花梓也不说,他难过,花梓更难过,可是,即便二人相对,倾诉衷肠,又能如何?他依然是守着雪域的淑图,而琉虞才是雪域的公主。 她斟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只觉胸中火辣辣地烧的她不住咳嗽。 这兰村外头果然是不干净,如此才乱了人心。 她又斟了一杯酒,就瞧见门口进来三个人,藏青长衫,黧黑帷帽。 花梓白了他三人一眼,借着酒力低声嘟囔道:“也不嫌热!” 三人往她这边望了一眼,并未理会,随手将长剑放置桌上,其中一人俯身问道:“又捉了个姑娘?” 对面的人点点头:“这掌门久居摄灵殿,没人见过他长的好赖,人倒是风/流,这些年,前前后后被抓去摄灵殿的姑娘少说也十几二十个了,这掌门日子过的还真是逍遥,堪比天潢贵胄啊。” “据说这次捉去的姑娘长得十分水灵,不过说来也怪,往年捉了姑娘也不见摄灵殿大肆张扬,这回怎么反了常,好像不闹得世人皆知便不罢休似的。对了,这姑娘叫什么来着?” “叫玉凝馨。摄灵殿八成是好日子过够了,不定哪天惹了天怒就遭天谴了。” 一直沉默的那个顿时咳了咳,低声道:“祸从口出!忘了赵顺子怎么死的了?” 那二人闻言,皆噤若寒蝉,不再出声。 花梓本执了酒杯正要继续喝上一杯,就听到那三人口中隐约传来凝馨的名字,她当即站起身朝那三人走去。 窗外一阵冷风乍起,卷着一股潮气直拍上窗棂,片刻功夫,豆大的雨点儿从天而降,暑气一扫而空,竟平添了几丝凉意。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七十六章 追杀 - 小女有疾 - 莫采 “刚刚你们说的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因着酒力,无半点儿怯意。 一道闪电划破苍穹,那三人微微一怔,竟有些心虚。 狼女手中捧着兔肉,眼睛却扫向花梓这边,时刻注意着那三人的动作。 “姑娘怕是听错了。”那个少言寡语的只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另外二人也随之闭严了嘴巴,默不吭声。 花梓从袖筒里掏出两个银锭,直敲到桌上:“说罢!” 三人依旧面面相觑,不肯吭声。 她又掏出三个银锭,拍到桌上:“只有这么多了,算我求求三位,那姑娘,许是家姐……” 她一急,险些落下泪来,窗外狂风肆虐,大雨瓢泼,雷声隆隆,一阵紧似一阵。 那少言寡语之人隔着黑色帷纱,抬眼望了眼花梓。 他皱了皱眉,抬手将五个银锭没入袖筒,转而轻声道:“那姑娘名叫玉凝馨,被摄灵殿捉去了,至于为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此人狷介,只简单说了几句,就又重新闭紧了双唇,不再言语。 这几句话,也淹在翻滚地雷声之中,只有花梓听了个明白。旁人只看到那人的嘴唇翕翕合合,最后抿成一条直线,好似从未开启过。 她捏紧了拳头,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出门去。 大雨如注,直淋得她睁不开眼,她将双手搭在眉骨,四下张望,水气破碎,将长街笼成一团烟雾,恍若隔世。 她仰头,转身,转头,遥望。不停地嘶声呼喊:“白玉曦!白玉曦!你躲在哪呢?白玉曦!你出来啊!白玉曦!” 姐姐性子柔弱,然内里刚强,若被摄灵殿抓去,受了侮辱。她定会宁死不从,自行了断。 花梓心急如焚,刚刚那一杯烈酒,携了火辣辣的热,直涌上四肢百骸。 雨水冰冷,打在身上有些许疼痛,她有些微醺,只觉得浑身麻麻的,竟不觉得难受。 剑花飞转,雨花乍碎。 花梓陡然转身。瞧见数个蒙面人已逼近身前。 她惶然后退,脚步却有些飘忽不定,脸上愈加热起来,浮起两朵酡红。 她沿着长街不住地跑,眼前是铺天盖地的雨水。身后是不断逼近的黑衣人。她头晕目眩,却隔着雨布瞧见狼女带着雪球伏在地上欲朝黑衣人扑去,那黑衣人的剑,正刺向狼女,花梓霍然停住脚步,抽出腰间长鞭直甩向那黑衣人的剑。 然如此一来,黑衣人便成包围之势。将她团团围住。 她虽武功不济,却隐隐能察觉来者不善,且有备而来。 一人难敌四手,她瞧见沐冷尘和琉虞也追了过来。 她锁死了眉头,喝道:“你们走啊!”她不想狼女受伤,她不想欠了沐冷尘的人情。她更不愿琉虞因她受伤。 她并未想到自己,也没心思琢磨这些蒙面人是哪冒出来的。 她见狼女臂上被剑划开一道血痕,不由怒上心头,然虽是醉了,心中却明白。即便几人合力,也不是这些蒙面人的对手,如何是好?只能逃! 她舌头有些发麻,朝着蒙面人吼道:“冲我来啊!”又转身朝镇子外头跑去,回首之际,嘴角倏然扬起。 这些蒙面人果然朝她奔逃的方向追来,只留一人拦住了沐冷尘和狼女,如此,以沐冷尘的功夫,断不会吃什么亏,也必会护得狼女周全。 沐冷尘急于撇开眼前蒙面人,琉虞却好似故意似的,碍手碍脚,那蒙面人一剑刺上琉虞肩膀,他心急如焚,却不能将她丢弃雨中。如此纠缠许久,待那蒙面人转身撤离之时,花梓已不见了踪影,而琉虞和狼女却受了重伤躺在地上,二人皆是面色惨白,血流不止。 他一手扶着狼女,一手扶着琉虞,准备朝医馆走去。 “不用,管我,花梓,救花梓!”狼女抓着沐冷尘的手,欲推开他,却碍于身子虚弱,终于不再挣扎。 琉虞则紧紧抓着沐冷尘的衣衫,喃喃道:“冷尘哥哥,不要走,不能丢下我……” 沐冷尘侧眸瞧了眼她二人,一言不发,加快了步子朝镇里走去。 而镇子外头,雪球顶着瓢泼大雨朝花梓消失的方向奋力奔跑!所踏之处,溅起朵朵泥花儿,污水顺着洁白的绒毛不住滴落…… 花梓步子愈加蹒跚不稳,心中却十分诧异,这些黑衣人只象征性在她身上划了几道伤口,却皆不是要害,这会儿明明能追上来,却放慢了步子,反而好似逼着她朝某个方向走似的。 她摇摇晃晃,觉着愈加没了气力。 那些蒙面人只是作势追赶,她忽然想起大成哥赶猪回圈的时候,也是这般情景,只是大成哥配着声音:噜噜噜噜噜…… 而这些蒙面人却只偶尔蹦出一个字:“追!” 许是伤口流了不少血,她面上酡红渐渐褪去,然头脑依旧不清不楚,终于连步子也走不稳了,一不留意,一个踉跄跌到泥坑里,溅了满身满脸的泥浆。 那些蒙面人遥遥望了眼,竟不再追赶,驻足片刻,就转身离开了。 然花梓不知,心想,这下只能束手就擒了!不禁懊恼,向来滴酒不沾,今儿是怎么就乱了心绪,一口喝干了一整杯。 这不是找醉受,这是找罪受! 她刚伸手抹去眼前的污水,忽然一阵马蹄声排闼而来,她一睁眼,马蹄溅起的大片污泥朝她脸上飞溅而来,她立时紧闭双目,垂下头去。 天边的乌云仿佛将远处的山峦重重掩埋,冷风携着硕大的雨点儿将大地笼成一片烟雾迷蒙。 黑马才奔出不远,白玉曦勒住缰绳,慢慢扭转马身,黑马显然有些不悦,极力嘶鸣,山峦之上划出一道闪电,将滚滚乌云撕裂开来,一声乍雷穿透云层,随之而来的轰隆作响仿佛贯穿大地,将一片荒野笼罩在天怒之下。 他驱马踱至她身边,动也未动,只高高坐在马背上,皱着眉头瞥了一眼,她抬起头,泥浆和着雨水顺颊而下,泥浆后隐约可见一张苍白的脸,毫无血色。 “救我!”她声音混沌不清却十分坚定而喜悦,要找的人就在眼前,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白玉曦微微侧头,斜眄着她一身污泥的衣裙,声音冷的刺骨:“我怕脏了手!” 他话一出口,不可置信的瞧见她眼中泛着笑意,慢慢蔓延到嘴角,那样狼狈凄惨的一张脸挂着笑容,何况又是在这样阴鸷的天气里,看在眼里十分别扭,白玉曦又皱了皱眉,。 大滴大滴的雨点连成一线,将两人笼罩的密密实实,然他穿着蓑衣,她穿着泥浆。 他盯着成线的无根之水打在她肩头,额头,睫毛,嘴唇,袖口,衣角,激起细密的微小水花儿,她似乎撑着最后一口气,站起身来,用肮脏的手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头朝着几步之遥的溪水晃晃悠悠蹒跚而去。 他翻身下马,眨眼便冲到溪水旁,盯着水中的玉花梓。 她稍显稚嫩的脸上挂着笑,原本煞白的脸色更加难看,竟微微发青,身上的泥污已被冲去大半。 “这下不脏了,救救我!”她声音颤抖,却透着喜悦。她知道,若黑衣人要追来,这会儿早就追来了,此时,自己安全了。 可是,她依然要他救下自己,最好直接把自己带去摄灵殿,她半合双目,盯着白玉曦,目光里透着半分的理直气壮,他一下便读懂了她的意思:你再没有理由不救我了吧! 她及腰的长发随着冰冷的溪水翻动跳跃,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没有情绪也没有温度,只短短两个字:“上马!” 花梓依然躺在溪水中,笑容放大了些,声音几乎被湍急的溪水吞噬的干干净净:“我,起不来了。”言罢,脑袋一歪,便睡了过去。 花梓醒来之时,天空游云惨淡,雨声渐弱,却依旧阴霾不散。 她抬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茅草搭成的小亭子里,亭柱简单粗糙。她又朝旁里瞧了瞧,见白玉曦就坐在旁边闭目凝神,这才放下心来,微微一笑。 白玉曦忽然睁开眼,正撞上她盛了笑意的眼。 她连忙坐直了身子,瞧见雪球就蹲在海东青的旁边,像个泥球似的。 她揉揉脑袋,略一低头,见白玉曦递过来的水袋就在眼前,于是接过水袋,仰头就喝了三大口,这才渐渐清醒。 她望望亭子外,雨势渐歇,打落一地残红,是木槿花瓣,铺了一地清香。 “你可是要去摄灵殿?”花梓望着白玉曦幽深的眸子,急急问道。 他只是点点头,便又望着海东青,皱紧了眉头,思索着是否要喂它半个忘情丹。 “你带我一起去罢。”花梓抑制不住地扬起嘴角,真是天赐良机。白玉曦虽性情乖戾,可毕竟是掌门的儿子,那色鬼掌门多少也会顾虑白玉曦的情绪罢,若白玉曦执意让他放了姐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那此刻,最紧要的就是收买白玉曦,让他一心一意帮着自己才是。 白玉曦有些疑惑又有些厌烦地扫了她一眼,转而继续闭目凝神,默不作声。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七七十七章 草帽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笑容僵在那里,片刻就蒙上一层恼火,这家伙竟比那王义群老头儿更是惜字如金。 她往白玉曦跟前凑了凑,蹲在他面前,瞬间换上讨喜的笑容,伸出食指捅了捅白玉曦的膝盖,见他并无反应,就又捅了捅。 他睁眼,垂着睫毛,眸子深不见底。 可花梓分明嗅到了嫌弃的味道。 她笑容愈胜,心下暗暗自勉,世事多艰,若不能一帆风顺,就要逆流而上,愈挫愈勇。 “许多事,你并不晓得内幕。”花梓垂头,哀叹一声,仿佛历经沧桑倍感心酸。 白玉曦这才微扬了扬头,依旧面无表情:“什么内幕?” 她顺势坐到地上,亭子里铺着一层干草,只临近亭子边沿的地方沾了些雨水,而花梓坐着的地方十分干爽。 “我本不想给萧叶醉做徒弟,可我那时手头缺钱,他就落井下石,威逼利诱,花了整整五十两银子,逼着我拜他为师,”她又叹了口气,见白玉曦依旧面无表情,便喝了口水,书接上文道:“我当时罗锅上山,钱紧。一时糊涂,就着了他的道儿,此时想来,真是悔不当初。” “哦?”白玉曦只是轻轻吐了个字,几不可闻,却让人心里毛毛的。 “嗯,”花梓连忙点头:“论名号,他樱桃小王子,不若您冷面少主来得霸气!论长相,他庸脂俗粉,不若您来的阳刚冷峻!论武功,他花拳绣腿,不值一提,不若您摄魂术来的实在好用!我拜他为师,实属迫不得已,如今,您将我拎出火坑,我是断然不会再跳回去了。” 她瞧着白玉曦并没有什么不悦之色。遂顺势跪到地上:“师父,您就带我走罢!” 白玉曦别过头去,花梓略抬起头,斜眼眄向白玉曦。见他正望着别处,顿觉不可思议,如此一番阿谀恭维,他竟无动于衷,这不是真的! 她垂下头,思索片刻,心下一横,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媳妇套不住流……!总之是拼了! 她忽地扭身,坐到白玉曦对面。白玉曦又别过头去,不愿看她。 花梓破罐破摔,又转到他面前,这次白玉曦直面花梓,再不躲闪。 她十分满意。又坐到茅草之上,双目笑成小月牙,嘴角微扬,十分喜人。 “虽说我不会做饭,不会缝缝补补,但我可以学,活到老学到老。路漫漫其修远兮,您教什么,我就学什么,我虽是手笨,但心灵啊,一点就透。您收了我这徒弟,包您不亏!扫地洗碗斟茶浣衣,样样通,样样虽松,可日后必精!做牛做马我也甘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您尽管提出来。” 她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也不知为什么,心里越是焦急就越是委屈。 曾经少不更事,不懂疼惜身边人,家里大小事务,凝馨向来一手操持,从不让她沾染半点儿辛苦。同在屋檐下,她向来双手不沾阳春水,即便偶尔要帮忙,凝馨也会把她推到屋里,让她歇着。 如今想来,真是懊悔。 她哽着嗓子,沉声道:“您不满意的地方,我必会改了的!” 白玉曦望着花梓心中有些疑惑,却也未放在心上,他向来厌恶女人哭哭啼啼,眼看花梓红着眼眶就要哭出来似的,忙开口道:“改?那就先学会闭嘴罢!” 他声音淡淡,却透着丝阴冷。 花梓霎时闭紧了嘴巴,可片刻就惊喜地嚷道:“那您是答应了?带我去摄灵殿?” 白玉曦冰刃似的目光横着就扫了过来,花梓又连忙双唇紧闭,面上却难掩喜色。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可若真能找着凝馨,这头低的也值了! 白玉曦见她不再聒噪,重又闭上双眼。 花梓百无聊赖,望着窗外雨势渐弱却没有停歇之态,心下不免焦急。 就见雪球蜷在海东青脚下,胖成一个球儿,活脱脱一个大肉丸子,白玉曦的海东青却瘦骨嶙峋,昂首站在那里,像个将军似的守着雪球,动也不动。 花梓纳闷儿:这大鸟以前不是这般瘦啊! 不过细细想来,守着白玉曦这么个凶神恶煞的主子,再胖的鸟也会变成鸡骨架。 她不能说话,不能乱动,整个亭子也不过能坐五六个人的大小,亭子外头又阴雨绵绵。她想,若这雨水不止,耽搁几天,姐姐怕就等不及了。 她垂头盯着地上茅草,忽然福至心灵。 也就半柱香的功夫,两个草帽横空出世! 花梓双手捧起其中一个看着相对比较扎实的,递到白玉曦面前。 “白……师父,您看,有了这个,咱们就可以上路了!”她见白玉曦并未理会她,便又伸出食指捅了捅他的膝盖。 白玉曦皱着眉头,睁眼就瞧见一个像模像样的草帽横在眼前,不由对花梓刮目相看,这废物丫头倒还有点儿手艺。 他接过草帽,上下瞧了瞧,又望了眼远处乌云。 大团大团的乌云正层层压着山峦,未有半点儿散去之势,他不由心急,遂冷声问道:“可挡风雨?” 花梓连连点头,扬手拍拍胸膛,神采飞扬:“兰村多雨,咱们村多少人呢,家家户户都用我编的草帽,保质保量,从未出过事故,用的安心,用的放心,师父我给您戴上!” 她欢脱地跑到白玉曦身后,不由分说,将草帽戴在他头上,正了正:“不大不小,刚刚好!好看的紧呐。” 白玉曦沉着脸,并未吱声,站起身来朝树下马匹走去,花梓忙拿了另一顶草帽,也戴在头上,紧跟了出去。 二人上马,白玉曦扬鞭上路,溅起一路泥花儿,花梓忙将雪球放到马背上,将刚刚随手编的一个小小蓑衣披在雪球身上。 此时白玉曦的马已没入雨幕,就要看不见了,花梓一急,翻身上马就追了上去。 高头大马甩开蹄子一阵狂奔,风大雨大打在帽子上,吓得她不敢抬头。 她侧着眸子,就瞧见风雨夹着草杆儿从身边划过。这草杆儿是哪来的?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了。 不多时,就瞧见白玉曦的背影,在大雨里忽明忽暗。 及到近处,却见他头上的草帽被风撕得破烂不堪,雨水顺着两鬓,颧骨,下颌不住流淌。 花梓垂着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正了正头上歪歪斜斜的半个草帽,尴尬地笑道:“师父,您的果然比我这个扎实,我的只剩一半儿了。我就知道您的那个结实些,才把那个给了您。” 白玉曦侧过头,花梓立时噤声,就瞧见几缕乱发贴在他脸上,一股股的雨水顺着乱发流到他嘴角,他似乎欲开口说什么,终了只是默不作声。 再不敢放肆驰骋,否则,连半个草帽都不保啊! 于是,二人骑着马,在雨中悠然漫步,不胜优雅。 花梓觉得雨天本就阴沉沉的,如此并行而一语不发,气氛实在压抑,让人心中不由惶惑,遂抹了把脸上雨水,笑眯眯道:“我编的草帽还是不错的,好歹撑了半路呢,若是悦灵姐编的,怕刚一出亭子,就会被风刮碎了。” 白玉曦忽的望向她,眸子里隐隐透着杀气! 花梓垂下头,低声道:“我闭嘴,我闭嘴还不成?” 如此,也就半盏茶的功夫,白玉曦的草帽已濒临破碎,他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草帽扯掉,扔到路旁,厉声质问道:“可挡风雨?!!” 花梓垂着头,几根稻草黏在脸上,她也不敢动弹,只咬咬嘴唇,十分委屈地嗫嚅道:“兰村只下毛毛雨。” 白玉曦倒吸了口冷气,捏得指骨咯吱作响,狠狠瞪了花梓一眼,终于只是顶着一头乱发,拍马而去,发梢还挂着几根草,在风中不住起伏摇曳…… 花梓长长舒了口气,也随之消失在雨幕之中。 去往摄灵殿路途遥遥,花梓心中十分忐忑,生怕自己在半路就被白玉曦弄死。 天阴沉沉的,让人分不清时辰,只觉得四周越发幽暗。 想来是快要入夜了,花梓遥遥望着前方,雨水之后是一片层峦叠翠,壁立千仞。 半点儿人烟都瞧不见。 “师父,天怕是要黑了。找个地儿避雨罢。”花梓打了个冷颤,身上还挂着伤口,这会儿淋了许久的冷雨,身子有些扛不住了。 若不是撑不住了,她是断不会开口讨这个没趣的。 白玉曦侧眸,瞥见花梓煞白的一张小脸,嘴唇冻得发紫,身子不住颤抖,身上的伤口依然流着血,混着雨水在单薄的衣衫上绽出大片殷红。 他皱了皱眉,四下望了望,蓦然跳下马,走到花梓跟前,也未说话,翻身上了花梓的马,整个身子将花梓笼在怀中,夺过她手上的缰绳,低声道:“忍着点儿。” 花梓还有些发懵,就感觉身上伤口隐隐作痛,白玉曦这哪是骑马?这是飞马啊! 剧烈震动让她身上伤口越来越疼,白玉曦似感觉到她微微的颤栗,遂将她笼的更紧,却扬鞭拍马,催马疾驰。 终于,天未黑透,就瞧见远处一家小酒馆,浸在烟雨迷蒙中。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七十八章 撞破 - 小女有疾 - 莫采 酒幡招摇,其后是一片木槿花开。 花梓觉得前路不甚清楚,雨幕也开始混沌不堪,仿佛天地都融在了一起,一时整个人晕晕沉沉,直想睡上一觉。 到了酒馆门口,白玉曦霍然勒马,一声嘶鸣,扬蹄而止,溅起一片污水,将门扉染了数朵泥花儿。 白玉曦扶稳花梓,兀自下了马,正欲推门,就听到身后“噗通”一声。 花梓掉下马背了。 “不用,不用管我,脚滑了而已。”花梓勉强站起身来,雪球一跃跳下马背,在花梓脚边绕了几圈。 白玉曦皱了皱眉,转过身来,拦腰将她抱起。 花梓本就头晕脑胀,这会儿天旋地转,吓出一身冷汗,不免伤口一阵疼痛,她咬牙抽了口冷气,再不吭声。 他瞧了瞧,忽然手上用力,手指正按着她身上的伤口。 他唇边划过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旋即又恢复一贯的冰冷肃穆。 花梓身上吃痛,皱紧了眉头,却依然闷不吭声,有些时候,有些事,有些人,总能让她不再害怕,不再逃避,不再畏缩。 白玉曦不由好笑,竟还有些骨气,这废物丫头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曾经以为流了鼻血就吓晕在水边,这会儿满身血污,当真要魂归天际,竟然生生添了几分傲骨。 有点儿意思。 他推了推院门,却没推开,院门栓的紧紧。 于是,他绕到矮墙处,纵身一跃,就入了院子,随后走到门前,隔着门,就听到屋里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卧榻摇曳之声,其间混杂着嗯嗯啊啊一阵吟哦。 花梓有气无力。低声问道:“这……这是什么曲子?” 白玉曦眸子一暗,抬脚就踹开房门,抱着花梓径直走了进去! 一地香艳,透过氤氲湿气。绕上院内木槿花瓣。 花梓使出最后一点儿气力,瞪圆了眼,目光从地上悉索衣物,到桌上那女人雪白的大腿,再到她光洁的后背,最后停在她微红的耳垂上,一对金累丝灯笼耳环不住摇晃,煞是好看。 女人微仰着头,双手撑在桌上,呼吸急促。盘起的秀发垂下几缕,黏了汗水贴在面上,那男人正抱着她的腰,站在女人腿间,面色酡红。 男人目光越过身前的女人。落到花梓和白玉曦的身上,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那女人听到响动,也转过头来,跟着瞪圆了眼,脸上本一片霞红。片刻就散的一干二净,继而面色煞白,尖着嗓子大喊出声:“啊――” 白玉曦一抬脚,“砰”地将门关死。 那二人捡了地上衣物,遮着身子,满面惶恐。 花梓觉着。若不是瞧见自己满身是血,十分骇人,这男的非得光着身子就找白玉曦决斗不可。 她哑然失笑,微眯着双眸,幻想那一场景。不知白玉曦会是怎样的表情。 白玉曦将花梓送到床上,拔剑指向那男人:“拿坛酒,伤药,纱布!” 他又转头望向那女人:“弄两碗姜汤,两碗粥,一碗驱寒药!” 如此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酒家,大多会将常用药品备置齐全,省去一次次出门,来回颠簸,折腾不起。 那俩人拎着衣物就出了屋子。 及到外屋,女人才开始嘤嘤啜泣,哽咽着抱怨道:“寡/妇门前是非多,今儿这事儿被人撞见了,传出去可怎么好?你家那婆娘还不撕了我的脸?” 那男人不住叹气,一面穿衣服一面拍着女人后背,还不忘顺着腰身向下摸了一把:“我家那丑婆娘,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女人一把推开他,嗔道:“你这馋嘴吃不饱的,竟还是个胆小怕事的!”她又止不住啜泣道:“那男人!把我从里到外看了个全乎,你也不晓得为我做主!” 她一指里屋,跺了跺脚,掩面而泣,止不住地抽噎。 男人透过窗子只扫了一眼,正对上白玉曦阴鸷的脸,立时就吓得软了腿:“这不是好惹的,不是好惹的,你就当被狗看了去,莫要委屈了。” 女人扭头就朝厨房走去,怨气横生,咒骂道:“何止被狗看了去?我是被狗污了身子!” 那男人倒不生气,一溜儿小跑随了上去,开口没有半句安慰,却问道:“上次给你带来的纱布和伤药,你放哪了?” 花梓虽有些神志不清,二人对话也听了个明白,到底还是惹不住,微张了张嘴,气若游丝:“真当自己天仙呢,谁稀得看她!” 白玉曦瞥了她一眼,轻声道:“闭嘴!” 他从未见过当着他的面还敢说这么多话的,这会儿都神志不清了还闭不严那张嘴! 花梓不想闭嘴也不行,身子已虚的只想入梦了。 然她还是象征性抿紧了嘴巴,以示顺从。 白玉曦十分满意,站在床边直盯着门外。 那二人并未想着逃,还算识相,如此,算是保住了命。 不多时,男人一手拎着酒,一手拿着伤药和纱布,哆哆嗦嗦进了屋子。 白玉曦也未说话,只垂着眸子朝床边椅子微扬了扬头。 男人会意,立时将一应物品放到椅子上,弓着身子嗫嚅道:“爷还有何吩咐?” “出去!”白玉曦声音粗嘎,面色不佳。 那男人吓得一哆嗦,垂着头,跌跌撞撞就出了屋子,及到门口,深深出了口气,十分庆幸自己劫后余生。 白玉曦去了封泥,将酒坛倾斜,微眯了双眼,轻轻一嗅,不禁叹道:“可惜了好酒!”遂转身撕开花梓伤口处的衣裳,她半睡半醒,有些神志不清,皱了皱眉头。 他扯下一大块纱布,浸了酒水,嘴角上扬,云淡风轻掠过一丝笑意,垂下眼,敛了笑,将纱布轻轻覆上花梓伤口。 她猛地睁开眼,想叫却叫不出声,双手死死抓着床脚,目眦欲裂,盯着白玉曦,绷紧了身子。 他视若无睹,抓着纱布不住擦拭伤口。 花梓吸了口凉气,牙齿微微颤栗,唇齿间发出沙哑的呜咽声,整个身子开始微微颤抖。 白玉曦将她身上六道伤口用酒水一一擦拭干净,又一一涂了伤药,仔细包扎。 包扎完毕,他望一眼窗外,戌时已过,雨声渐弱,却依然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儿光亮。 他推开门,见那男人已没了踪影,那女人正倚在门旁打瞌睡。 女人身上只披了一层薄纱衫儿,内里着了个肚/兜,清晰可见。 “姜汤和药!”白玉曦只吩咐了句,就又转头回到屋里。 这寡/妇揉了揉眼,心中忽然有些愤懑,就自己这穿着,哪个男人见了不是脸红心跳,心急火燎的?这男人怎么看都不看一眼,面无表情,比寺庙的和尚还沉得住气! 她一撩衣衫,扭着水蛇腰就朝厨房走去。 她盛了姜汤和粥,端在手里,想了想,又放回灶台,转而将肩上薄纱向下拉了拉,半个香肩裸在外头,上头还留有被啃噬的痕迹,仿佛木槿花瓣似的绯红迷离。 她微张了嘴,媚眼斜睨,咯咯一笑,就端了姜汤和粥碗朝里屋走去。 “公子,可否帮小女把帘子卷起来?小女腾不开手!”寡妇捏着嗓子,声音媚的能捏出水来。 许久,没有动静。 “公子,小女腾不开手……”她又捏着嗓子,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转了五六个弯弯,是个男人听了心里都会直发痒。 许久,还是没有动静。 寡/妇愤恨地咬咬牙,将两个碗放到地上,起身卷了帘子,这才看见,白玉曦正坐在椅子上,黑着脸直勾勾望着她,眸子里是掩不住的杀气凛然。 她腿一抖,然只片刻,就定了定神,端了两个碗,款款朝白玉曦走去。 及近桌旁,正要把碗放到桌上,白玉曦忽然开口:“拿过来!”同时,嫌恶地瞥了眼桌子。 那寡/妇脸上一红,竟笑了。 她走到白玉曦身边,每一步都极尽风/流,雪白的腿裹在裙里若隐若现,及到近处,她缓缓弯下腰去,香肩就呈在白玉曦面前,松垮的肚/兜悬在胸前,一片雪白柔软,大半露在外头。 她一壁将两个碗放置矮几之上,一壁微扭了扭身子,将一侧大腿贴上白玉曦的身子,轻轻摩挲…… 花梓听到响动,微睁开眼,心中惶然,这小寡/妇真是放着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做鬼啊!惹谁不好,偏要惹这个阎罗王。 “公子,需要小女伺候您喝粥吗?”寡/妇俯在白玉曦耳边,轻轻吐着热气,眼波流转,勾上白玉曦的眼,声音酥到了骨子里。 丰腴柔软的身子不住扭动,整个人几乎要贴到白玉曦怀里了,她咬着嘴唇轻声道:“反正,小女的身子也都被您看了去。” 白玉曦眸子愈加暗沉,深不见底,一只手却已按上腰间短刀,倏然,眸中杀气腾然…… 花梓哑然失笑。 这一笑,似震痛了伤口,她按着腹部,连着轻轻咳了两声。 寡/妇立时直起身子,恼怒地瞪了一眼床上的花梓,这个半死不活的,竟还醒着。 白玉曦握着刀柄的手略松了松,眸子重归一片暗沉阴冷。 “公子,小女……?”花梓又微微咳嗽两声,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他可不是公子,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摄灵殿少主!你更不是小女,你是个半老徐娘,偷/情的寡/妇!”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七十九章 腹空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觉得自己十分善良,若任由这寡/妇浪下去,定会死在白玉曦刀下。若单单惹恼了她,她一急,对自己撒泼,她还是会死在白玉曦刀下。先道明白玉曦身份,再死命挖苦她一通,既使她不敢造次,又臊的她没法对白玉曦动歪心思,如此,算是保了她一条小命! 她还真该谢谢我。花梓如是思索。 寡/妇先是向后退了三步,周身颤栗,脸色煞白,随后面红耳赤,只瞥了一眼花梓,便转身朝屋外大步走去,其间数次险些跌倒。 待寡/妇出了屋子,便拼了命地奔逃出院子。 花梓这才舒了口气,淡淡道:“险些出了人命!”心下暗叹,这摄灵殿庙小神仙大,还真是远近闻名,让人闻风丧胆。 白玉曦端起姜汤,兀自喝了一大口,皱了皱眉。 花梓看他喝的畅快,不由吧嗒吧嗒嘴:“师父,你体格儿比我好,我更容易着凉。” 他放下姜汤,转而端起药碗,送到花梓床边,花梓巴巴地望着他,他脸色一沉,闷声道:“拿着,自己喝!” 花梓望着那碗黑黢黢的药,又望了眼桌上姜汤,咬着牙,略抬了抬胳膊。 “啊呀――”她作势吸了口冷气,抽回胳膊,满脸的疼痛难抑。 白玉曦眸光一沉:“别装了,胳膊未受伤!” 花梓表情一僵,旋即咧嘴笑道:“师父好记性!”遂伸手将药碗端起,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去一大口。 苦的眼泪汪汪。 她伸了伸舌头,一张小脸皱巴巴地,随手将碗放下。 白玉曦垂着眸子,站在她面前:“嗯?” 花梓立时笑逐颜开,点点头,又捏着鼻子,将剩下小半碗汤药一口气喝了下去。瞬间觉着自己已变成一株老黄连。 白玉曦这才端过半碗姜汤,递到她手中。 她抿了抿嘴,虽是急着清清口中苦涩,却终于还是仰头道:“能给我换个碗。换碗汤吗?” “你嫌我脏?”白玉曦锁着眉头,面露不悦。 花梓忙摇了摇头:“不不,话不能这样讲,我一个粗鄙丫头,怎会对尊师生出嫌隙之心,不过是怕自己玷污了师父的姜汤,好歹,师父也是个黄花大闺男……” 白玉曦忍无可忍,捏着她的鼻子,生生将半碗姜汤灌到她嘴里。呛得她连连咳嗽,再也说不出话,按着伤口心中不住咒骂。 这该死的白玉曦,待我救了姐姐,定要杀出一条血路――这是梦想。 定要偷偷溜走。临走之前,一剑取了他性命――这是愿望。 如果幸运,拖着半条命跑出摄灵殿,逃回兰村藏起来――这是现实。 她腹诽几句,气势却越来越弱,最后只得认命地朝白玉曦笑笑:“师父,您真是辣手摧花。毫不留情啊!” 白玉曦冷冷哼了一声,目光极是不屑:“花?” 花梓尴尬一笑:“我名字,不有个花字嘛。” 白玉曦眸光聚敛,胸中拥堵,暗暗思量,待她伤愈之后。定要好好揍她一顿,一解心头之忿。 然为何而忿,竟一时说不清。 花梓觉着一阵倦意涌向全身,遂合目而眠,一觉睡到雨霁天青。日头高照。 白玉曦端来两碗粥,瞧样子似乎是昨儿那寡/妇做的,一早热了,卖相依然不错。 花梓身子渐渐疏朗,脸上也多了笑意,坐在床上,端着碗,吹了两下就吃了一大勺。 “别看那寡/妇烟视媚行的,倒揣着一手好厨艺,这味道还真是不错!比婆婆和姐姐做的好吃许多。话说这四处勾搭人的,都得做得一手好菜罢?”花梓又舀了一勺,送到嘴边,略一抬头,就瞧见白玉曦脸上笼着阴云密布,仿佛要吃人似的凶神恶煞。 谁又惹他生气了?花梓立时咽了咽口水,轻声道:“师父,您……您先吃!” 白玉曦将碗“哐当”一声放到床边矮几上,苦大仇深地盯着玉花梓审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坐到窗前梨木椅上,悠然开口:“昨日的粥,难以下咽,扔了,今日这粥,我做的!” 花梓见他落座,本放下心了,将粥送到口中,倏然听闻此话,面色变了几变,一口气没出好,一大口粥就喷了出来,天女散花状铺了一地。 她连声咳嗽,觉着鼻子里也进了七八个米粒儿,嗓子眼儿也堵着五六个米粒,白玉曦悠然喝粥,默不作声。 待她咳的差不多了,白玉曦也差不多吃完了,遂走到花梓身前,一手夺过她手上的粥碗,转身就走。 “没吃……”完字还未出口,白玉曦已出了门去,花梓一脸哀伤无人倾诉。心下自勉,日后定要少说多吃,少动多睡。 睡了一夜,她精神抖擞,只是身上伤口还让她能够感受到少许痛觉,精神头儿却是十足的好。 天已泛白,她再无睡意,却耐不住饥肠辘辘。 听着屋外没有动静,她换了身衣裳,穿了鞋子,溜到厨房,循着清香,掀开锅盖,还剩半锅的粥,腾然冒着热气,馋的她口水直流。 她随手从碗柜里取了个干净碗,就要去盛粥。 “上路!” 寒气陡生,花梓回头,见白玉曦杵在门口,眼中漠然,寻不着半点儿人情味儿,她肚子咕噜一响,白玉曦略皱了皱眉,花梓十分欢喜,这争气的肚子,叫的真是时候。 “上路!” 没听错?自己肚子咕噜作响都要饿死了,他依然嚷嚷着上路? 花梓低头瞧了眼手中碗,锅中粥,终于还是壮着胆子哀求道:“师父,我实在是饿,可否容我吃碗粥?” “上路!” 这一声压得极低,大有风雨欲来之势,携着不容违抗的怒意。花梓不禁打个冷颤,一把将碗放到灶台上:“不吃了,我不吃了,一点儿都不饿。” 遂小心绕过白玉曦,从门缝挤了出去,直奔里屋收拾细软。 进到屋子她依然心有余悸,刚刚真是不知死活,做人怎么可以这么馋?这么馋如何成大事?自己总要学会卧薪尝胆才是,毕竟,壮志未酬! 她瞧了眼身边脏兮兮的雪球,嫣然一笑,一吸气,将宫绦死死勒紧。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饿其体肤,饿其体肤,饿其体肤! 二人推开房门,满院木槿花瓣,落了一地残红,泥土香气染了花香,绕上栅栏跃上云端。 这么个景色怡人的小酒馆,居于此处,虽不会如城里那般宾客不绝,却也不至门可罗雀,遂及早动身,以免来了客人,徒惹麻烦。 花梓瞧见白玉曦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问道:“这里头是什么?” 白玉曦看也未看她一眼,就朝门外走去,顺带牵走了寡/妇家的一匹马…… …… 几日前,月夜朗朗。 一男一女立于厄境之外,男的一身玄色长衫,女的一身黧黑纱裙,一朵梅花钿浸在月色中格外妖媚。 穆羽峰望着思茗,一时出神:“都说摄灵殿思茗姑娘美若狐仙,果然不假!” “人呢?”思茗看也没看他一眼,急急问了一句。 她瞧见他身后地上放这个大袋子,不待他应声,就解开袋子口,瞧见凝馨的脸,重又系好袋子,转头问道:“这确是玉凝馨?” “骗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穆羽峰上上下下将思茗打量了几个来回,目露贪光。 思茗这才站直了身子,冷然一笑:“你走罢!若有消息,我自会通知你!” 冷风瑟瑟,夜深人静,穆羽峰也不多做停留,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思茗朝地上的玉凝馨弯起了嘴角,一双魅眼微微眯起,眸光透着欲/望即将得到满足的喜悦,在整个厄境,悄声蔓延。 翌日,阳光普照,晨光漫过窗纸,铺上地面,爬上床脚…… 凝馨霍然睁开眼,衣衫被冷汗浸个通透,就在方才,她梦见花梓拿着剪刀朝她扑来,双目赤红,声色凄厉:“姐姐?你欠我的,必要用命来偿!” 幸好是梦。 凝馨轻拭去额上冷汗,恍然忆起那日夜里,穆羽峰持剑而立的模样,她觉着头晕脑胀,记忆慢慢清晰,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她环顾四周,却发现十分陌生,这不是兰村! 凝馨踉跄着下了床,走到窗边,双手按上窗扇,却如何都推不开,她又疾步走到门前,用力一推,门扉紧锁。 她心下慌了:“这是哪?” 那么一瞬,她忽然就想到了南宫云笙,他在哪? 她环顾四周,房间十分雅致,临窗摆着红木案,案后一柄紫檀扶手椅。案上摆着个不大的嵌玉琉璃瓶,插着一枝初生的鲜红美人蕉。其后是偌大一个书架,零星摆着几本册子和古卷。 已然落了些许灰尘。 床头摆着一方六角瑞兽矮香炉,燃着不知名的香,烟雾袅袅婷婷,聚散笼灭,幽幽然宁人心绪。 卧榻由轻纱笼成,轻纱由纱厨撑起,纱厨绘有亭阁花柳,水榭蝶舞。映在水色轻纱后,别有一番情趣。 如此布置,非富即贵。 凝馨拍了拍门:“有人吗?有人吗?” 她声音微有些嘶哑,身上虚弱,气力不足,只喊了两声,顿觉后继无力,只好靠在门边微微喘息。 门外杳然无声,越是安静,她心中越是忐忑。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八十章 深仇 - 小女有疾 - 莫采 这到底是哪,是穆羽峰把自己带来这里的吗?那此处是蓬莱岛吗?他带自己来这又是何企图?若他想杀自己,自己知道因由,无外乎怕自己将过去之事抖落出来,忘恩负义惹人厌弃,影响他继承蓬莱岛掌门之位。 可他既不杀自己,又将自己抓了来,当真让人琢磨不透。 重坐回床榻之上,她手脚冰凉,不大一间屋子门窗紧闭,本是闷热焦灼,却让她心生寒意。 大约一刻钟后,就听到步履之声,由远及近,片刻就传来开锁之声…… 她见到楚隐之时,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他左边面庞千沟万壑,大片烧伤附在其上,乍一看去,十分吓人,一双眼,微微发红,裹着几分阴狠,嵌在烧伤的肌肤之上,如随时可能会狂暴的猛兽,让人心悸。 他关了门,朝凝馨走来。 凝馨心下害怕,不住向后退去,直至撞了桌脚,方抬起头来,怯生生问道:“您是何人?为何把我抓来?这又是什么地方?” 楚隐穿着墨黑宽袍,金丝银线,绣有繁复暗纹,一头长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负手而立,眉头紧锁,不觉间散发出一股摄人气魄,让人顿生敬畏之心。 “我是你的仇人!”他微微颔首,目光凛冽,透过玉凝馨的眼,直抵她胆怯的内心。 “您怕是弄错了,我不曾与人结仇。”凝馨又顺着案几向旁边挪蹭,声音透着三分疑惑,七分恐惧。 “可你父亲,害我国破家亡!”楚隐压低了声音,像在陈述别人的故事,与己无关。然眼中浮起的恨意,却让整个屋子都蒙上一层寒气。 凝馨终于僵在那里。 婆婆留给她的信,一字一句在心中浮现,她以为可以永远隐藏心底的秘密。仿佛触碰不得的伤口,如今,忽然被人撕开,只觉痛彻心扉。惶恐难安。 当年,玉婆婆离家出走,逃离雪域之后,身上银钱用尽,生活十分困苦,幸得凝馨祖母救助,进了宁府,做了洒扫丫头。 宁家世代武将,凝馨祖父,是汤国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到了她父亲这一辈,却不尽人意。 凝馨父亲,宁元勇终日吃喝玩乐,纨绔不羁,整日游走于花街柳巷。乐不思蜀。 汤王楚隐,不胜恼怒,日渐对其不甚待见,慢慢削其兵权,降其军衔。宁元勇这才从温柔乡里大梦初醒,然为时已晚。汤王处事,一向雷厉风行。且专断独行,宁元勇自知再无挽回余地,便起了谋逆之心。 玉婆婆本是在宁府为仆,日子还算安生,家中夫人刚刚诞下一女,同她十分亲近。她便常在跟前伺候着。 一日,宁老太太带着玉婆婆去宫里觐见王妃。 当时王妃也刚刚产下一女,这小姑娘见着玉婆婆便咯咯笑个不停。 王妃一时欢喜,就将玉婆婆留在了宫里,玉婆婆虽是万分不愿。可王命难违,只得留下。 日渐相处下来,她发现这王妃也不难伺候,十分随和,只是面对汤王时,冰山不化,雪山不融,如何都没有半点儿笑意。 夫妻不睦,孩子最是无辜,然帝王之家,又有多少真情实意? 这也就罢了,满朝大臣竟因着一块胎记,就要夺了这娃子的命,若不是汤王护着,这孩子,怕是早就命不保矣。 玉婆婆不由暗暗心疼这小公主生来命途多舛。 而宁元勇此时竟暗中投奔了晏王,只为求得一世安生和未来将军之位。 老晏王允了他,两人谋划良久,终于择了一日,里应外合,一举攻破汤国都城。 而汤王此时,正为公主之事焦头烂额,又不曾想晏国突然来犯,宁元勇却大开城门,倒戈相向。一时兵败如山倒。 宁元勇一把火点燃汤王寝宫之时,楚隐负伤难行,幸得侍卫李卫拼死护命,索性逃出汤王宫。 自此,面容尽毁,不复见人。 而玉婆婆受王妃所托,抱着小公主,凭着身上有些功夫,掩人耳目逃离王宫,直奔宁府。 及近宁府,遥遥望见一溜儿的士兵,将宁府团团围住,耳畔不住萦绕厮杀喊打之声,整个平安城,一时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玉婆婆一路小心翼翼,躲过官兵视线,背着小公主跃上屋顶。 落定之时,悄无声息。 她悄悄掀开一片瓦,从中窥视。却见宁元勇在厅堂之内来回踱步,状似万分焦虑。 老晏王从门外走进厅堂之时,身边带了个孩子,约七八岁大,小小的孩子,眼神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孤傲。 老晏王只扬了扬头,他身后五个士兵就几步上前,将宁元勇擒下。 宁元勇万分不解,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望着老晏王的眼,却只得到一声唾弃:“叛徒,永远不值得信任!” 老晏王将手中长剑递到身边孩子的手中,声音慈祥而决绝,不容忤逆:“傲儿,杀了这个人,记住,你的身边,永远不需要叛徒!” 七岁的南宫傲,颤抖着双手,略略生了些怯意,然撞上宁元勇惊恐的目光,他忽然挺直了身子,握紧手中的剑,猛地就刺了过去,直刺向宁元勇的心脏,分毫不差。 老晏王眯了眯眼,弯起嘴角,颇是欣慰地点点头。 玉婆婆闭上眼,心中腾起万分绝望。 待到士兵撤离之后,她抱着小公主去到后院,宁老太太悬梁归天,少夫人为晏国士兵所杀,身上十几处刀伤,刀刀致命。 玉婆婆感念宁老太太恩情,如今看到宁府被灭门,心中不胜悲痛,欲哭无泪,抱着宁老太太的尸身坐在血泊中,怔忡出神。 夜幕四合,她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正欲起身,却忽然听到一声啼哭,从一处柜子后头传来。 她转身朝柜子走去,低头瞧见柜子早已被翻得乱七八糟,几件衣裳七零八落挂在柜子边缘。 她又听到两声啼哭,仔细查看却见柜子下面有个暗格,她用力一拉,暗格开启,一个女娃娃躺在那里,不住啼哭,小嘴吧嗒吧嗒似在吃奶,却不知,这整个宁府,只余她一个活口了。 于是,玉婆婆带着两个娃娃,连夜逃离平安城,这宁元勇的女儿,便是玉凝馨,而汤国小公主,就是玉花梓。 凝馨稍稍懂事后,玉婆婆就曾告诉她,花梓并非她的亲妹妹,花梓的父亲为救她而死,所以,要好好照顾妹妹,因她欠着妹妹的。 玉婆婆是想,若将来某日,前尘往事被翻出之时,凝馨对花梓的好,或许能化解花梓心中的恨。 玉婆婆如何都不愿瞧见两个姑娘因前世恩怨反目成仇。 直至玉婆婆临死之前,思索良久,才将这许多恩怨化成一纸书信,交到村长手中,让其代为保管,日后交给凝馨。 信的最下方,婆婆谆谆叮咛,凝馨铭刻在心:花开并蒂,一世姐妹!远离晏国,安宁度日!切记! 可面对杀父仇人的弟弟,凝馨要如何处之泰然? 一度,她想杀了南宫云笙,以报灭门之仇。然那夜,听了云笙一席话,她竟忽然有些明白过来。 这一切的错又怎是南宫云笙所为? 既非他所为,又凭什么让他来偿命? 或许,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之人。 就好像,她默默期待着,花梓永远不知这些不堪过往,若哪日知道了,也万万不要恨她才好。 或许,南宫云笙知道这些过往的时候,心中也同她一般,默默希冀着,得到她的原谅。 只是,她从未曾想,汤王竟还活着! “您……是汤王?”凝馨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心中涌起各种莫名的情绪,愧疚,畏惧,担忧,还有一丝莫名的欣喜。 汤王没有死,花梓的父亲还活着。可瞧见楚隐的脸,心里又十分难过,花梓依然还是会恨罢?国破家亡,何止一个父亲?还有母亲,还有许多亲人,还有一城的百姓! 她本是一国公主啊! 凝馨心中一酸,忽然就落了泪。 楚隐皱眉,只手撑着案几,距凝馨只寸步之隔,微眯着双眼,眸中尽是憎恨和怨怒,几欲喷薄而出。 静默许久,楚隐终于敛去眼中恨意,声音粗嘎,低沉压抑:“我不会杀你!”言罢,转身离去。 凝馨听到房门重被锁上的声音,此时,已是泪流满面。 凝馨在摄灵殿守着好吃好喝却不吃不喝,日渐消瘦。花梓在去往摄灵殿的途中,却饿的抓心挠肝。 起初,花梓觉着白玉曦并非那么凶狠,反倒是刀子嘴豆腐心,那日逼着她上路,不给她喝粥,殊不知,竟半夜偷偷蒸了一锅的馒头花卷窝窝头。 可后来,她才晓得,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从寡/妇家出来时,白玉曦拎着个大袋子,花梓还好奇来着。 不想,上了马白玉曦就打开袋子掏出一个尚且冒着热气的馒头,若是一般的馒头也就罢了,偏生飘出一股子肉香味儿。 花梓抿了抿唇,腆着脸笑道:“师父,您吃的什么啊?” 白玉曦将口中馒头咽下去,声音徐徐:“鸭掌香酥白雪团。”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八十一章 偷食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瞪圆了眼,这不就是个馒头吗?什么鸭掌香酥白雪团,以为如此一说就能诱人味蕾大开,巴巴求着他要尝一口?真是笑话! 她如此思索,不由就笑了出来,口水滴到马鬃上,气的那马扭了两下身子。 她驱马凑到白玉曦身前,闭紧嘴巴,翻弄舌头,发出一阵咕咕声,随即开口道:“师父,您看,我这除了半碗姜汤一口粥,已是两日未尽米食了,这肚子都开始叫得欢了……” 白玉曦斜眼眄向她,轻哼了一声:“一口粥还不够?” 花梓曲臂拍拍自己略显孱弱的肱二头肌,朗声道:“如此五大三粗的体格,一口粥怎么行?好歹……好歹要两个鸭掌香酥白雪团才算吃个半饱啊!” 白玉曦唇边闪过一抹笑意,随后又沉着脸,在自己咬过的地方撕下拇指大一块小馒头,递到花梓眼前。 她瞧了瞧那大小,嘴角抽动三下,祈求地望了眼白玉曦。 他立时又皱皱眉,声音冰冷:“不要?”言罢,作势就要拿回去。 花梓一把抓住那一小块馒头,捏在手里,笑眯眯道:“师父……仁慈,徒儿……感激不尽。”虽是脸上挂着笑,一句话却说的咬牙切齿! 旋即望向手中馒头时,她立马喜笑颜开,由心往外地透着欢喜,连忙将一指大的馒头整个塞到口中…… 外酥里嫩,入口润滑,溶于唇齿间,余味绵长,轻轻咀嚼,有肉香之味翻转萦回,真就好似鸭掌敷了一层薄雪,不腻不寡…… 还真不是馒头!花梓霍然睁眼,这玩意儿只是长得像馒头! 她一指大的馒头品了许久。直到吃的一点儿不剩,依旧口有余香,不禁懊恼,本该分成十次品尝。怎么一下就给吞了呢? 她驱马向前快走了几步,追上几步之遥的白玉曦,舔了舔嘴唇,贪婪地盯着他手中还剩一小半的鸭掌香酥白雪团,声音越发没了骨气:“师父,您若生气,就骂我一顿罢!别拿着白雪团折磨我!” 白玉曦不语,加快几步,与她拉开几步的距离。 花梓又催马追上他,扯着白玉曦的衣角。“哎呦”一声:“师父,您这衣服脏了,您瞧,前边儿有条小河,徒弟给您洗洗吧。” 他垂着眼。斜睨着她:“洗洗罢。” 花梓立时荣光满面,瞧着白玉曦手中的白雪团,吧嗒吧嗒嘴,极是谄媚地问道:“那……洗了衣服,师父可否赏徒弟一个白雪团?” “痴心妄想。”白玉曦依然垂着眼,声音压得很低,短促却有力。字字清晰。 花梓松了手,将他衣角抚平,声音不咸不淡地:“不太脏,还用不着洗。” 白玉曦一声冷哼,将最后一口白雪团塞到口中,拍马疾驰。 花梓虽心下赌气。却还是追了上去。 直到不远处的小河边,白玉曦勒马驻足,翻身下马。 昨日给花梓包扎伤口之后,她沉沉睡去,随后就发起低烧。他用毛巾浸了热水,覆上她额头,一直守到清晨,瞧着她面色恢复,这才去厨房煮了粥。 一夜未合眼,此刻稍稍有些困倦,他倚在树下,闭目凝神,稍事休憩。 花梓虽急着赶路,可白玉曦如此不言不语,她也不敢催促,便也下了马,百无聊赖,随手在路边摘了几朵火红木槿花儿,借着柳条编成个巴掌大的花环。 她转眼瞧了瞧小狐狸,微摇了摇头,将小狐狸抱到河边,撩起清凉凉的河水,轻轻擦拭雪球身上的泥污。 不多时,雪球抖擞抖擞身子,一团水珠扬起,花梓咯咯一笑,抬手掩住面庞,白玉曦微微睁眼,正瞧上花梓明媚如三月春光的笑容,立时面色暗沉,眸子里透着几丝嘲笑和嫉恨。 而此时,花梓已抱着雪球朝这边走来。 白玉曦重又闭上双眸,花梓将雪球放到草地上,取出个干爽毛巾,将它从头到尾擦了个遍,随即将花环套到雪球头上,卡着两个耳朵,刚刚好,稳稳当当。 雪球歪歪头,四下瞅瞅,见海东青扑腾着羽翼就飞了过来。 白玉曦皱了皱眉,海东青看也未看它主子一眼,直奔雪球而来,瞧见那小花环,立时仰头叫了两声。 雪球跑过去蹭了蹭海东青的身子,旋即又巴巴地望着白玉曦的包裹,里头装着慢慢一包的白雪团。 海东青会意,只犹豫片刻,就踮着脚,朝包裹走去,一步一步,步子极轻。 花梓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盯着海东青,心下满怀希冀。 她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会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一只鸟的身上,然这鸟倒颇值得信任,因它是一只痴情鸟。 白玉曦睫毛微微颤了几下,就见自家海东青正一步步朝着包裹走去。 终于,及到近处,它小心翼翼将包裹叼在嘴上,拖着包裹撒了欢儿地朝花梓和雪球跑去。 包裹沉重,拖在身后十分吃力,然海东青扑腾着翅膀,累的呼哧呼哧硬是将一大包的白雪团拉到花梓跟前。 花梓拍拍大鸟的头,瞧它累的翅膀都耸搭了,心下一阵感动。 雪球凑到包裹旁,嗅了嗅,转了三圈以示欢愉,头上木槿花颤颤巍巍,散发阵阵清香。 花梓蹲在地上,流着哈喇子,眼冒金光,一把扯开包裹,一阵肉香扑面而来。 她深吸了口气,急不可待,正要抬手,忽然手腕就被凭空抓住,一抬头,目光直撞上白玉曦的眼。 她愣了片刻,暗下决心,不可绝望,要迎难而上,被白玉曦打死是个死,吃不到白雪团馋死就不是死了? 终归难逃一死,不若拼死一搏。 于是,她伸出另一只手,整个就要探到包裹里,在这只手也被抓住之时,花梓十分懊恼,古书中养雕的大侠,都是少个胳膊的,为何白玉曦养了个大鸟,双臂却完好无缺,这真是极不公平。 有那么一瞬,他想为书中大侠讨个公道,断了白玉曦一条胳膊,然思及自身能力有限,只得作罢。 但无论如何,白雪团是必须要夺的! 转败为胜,不过一念之间! 她忽然间福至心灵,用力吸了口气,朝着敞开的包裹“噗噗噗”拼命喷气,其间夹杂口水无数,直至喷的缺氧,头昏眼花,这才垂下头去,弯起嘴角,美滋滋地瞧着一大堆白雪团,激动的险些落下泪啊! 胜利只是一瞬的灵光乍现啊! 花梓心下默默感慨:我可真是个机智的姑娘! 她抬眼,见白玉曦眯着眸子,腾然一副怒火攻心的模样。 花梓连忙敛去面上得色,匆匆解释道:“今儿早上着了凉,不小心打了个喷嚏,还望师父……莫要生气。”这话说到后来越发没了底气。 白玉曦忽然松手,站直了身子,极是嫌恶地垂眼望着她,眉头愈锁愈紧,仿佛这辈子都打不开了似的。 他转身朝河边走去,步子略有些不稳! 花梓这才舒了口气,跟着就跑到河边,凑到白玉曦跟前,白玉曦连忙向旁边挪了挪身子,力求与她保持一定距离。 花梓回头看了眼白雪团,觉着已是煮熟的鸭子,跑不掉了,就转过头来轻声安抚道:“师父,徒弟帮您把衣裳浣洗了吧。” 她很怕白玉曦一怒之下,将一袋白雪团纷纷倒入臭水沟里,来个玉石俱焚。 是故,该低头时就低头,一切隐忍皆是为了明日之辉煌! 花梓成功了。 白玉曦开口道:“别靠过来,衣服不用洗,那包馒头你拿走!”同时,又嫌恶地看了她一眼,心中不禁疑惑,这真是义父的女儿? 同时,他撩起清水,使劲揉搓双手,想想刚刚飞溅的唾沫,白玉曦就生出了杀人的念头。 他洗完手,一回头,瞧见花梓坐在草地上,面前摊开一堆的白雪团,狐狸和海东青紧紧挨着蹲在对面。 花梓嘴巴塞的满满,眼睛眯成两条线,盘着腿坐在地上,一壁吃着还一壁自说自话:“呜,这玩意儿真是美味,大鸟,亏得你这个大功臣,来给你分点儿。” 她掰下大拇指大小的一块白雪团就扔给了海东青,转头笑眯眯瞧了眼雪球,声音柔腻:“雪球长得胖,得多吃点儿。”随即撕下半个巴掌大的白雪团扔给雪球。 海东青瞧了瞧,终于还是不舍,将自己那拇指大的一小块也放到雪球面前,自己抖擞抖擞翅膀,做出傲然之姿,似乎在说:我这么帅,不用吃饭! 白玉曦终于忍无可忍。 这玉花梓真是心肠歹毒,利用他的海东青偷了馒头,泼皮无赖似得弄脏了一袋子的馒头,这会儿还厚此薄彼,给她家狐狸那么大一块,她就瞧不见海东青日渐消瘦,她家狐狸肥的快成猪了? 这也就罢了,自家海东青竟还这般不争气,就拇指大的白雪团也舍不得吃,他记得这海东青打小最爱吃他做的白雪团。 不行! 他上前几步,从怀里掏出个小红瓶,倒出来一颗忘情丹,整个儿就塞到海东青嘴里,掐着他的脖子,只听咕噜一声,药丸就进了大鸟的肚子。 花梓瞠目结舌,十分好奇白玉曦给这鸟吃的是什么,却终于未敢问出口。 片刻之后,就见海东青倒在地上,扑腾几下翅膀就不动了。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同同水 - 小女有疾 - 莫采 雪球当时就吐了口中的肉馒头,一头扑到海东青身边,呜咽哀鸣。 花梓呆在那里,将最后一口馒头啐到地上,然后抬眼望着白玉曦,眼眶赤红,神色凌厉。 她扔了手中馒头,站起身来,心中五味杂陈,声音因着激动的情绪,微微颤抖:“你凭什么?!” 白玉曦嫌恶地瞥了她一眼,扭身朝树下走去,继续闭目凝神。 如何都想不到,她竟追了过来,还一把抓住白玉曦的衣领,势欲将他整个从地上拎起来,然使了使力,白玉曦纹丝未动,只是垂着头盯住她的手,默不吭声。 花梓见扯不动,便用力推了一把,随即站直了身子,回眸忘了眼雪球和海东青,声音沙哑:“我贪吃!我馋嘴!我犯了错儿!您生气,您发火,您想揍我一顿尽管来啊!我玉花梓敢偷吃就不怕挨打!你凭什么随便就要了那大鸟的命?它帮我偷馒头,是我教唆的,又不是它的错儿,就算你生气,你打它几下,骂它几句,哪怕饿它几天也好,你怎么这么狠心?这些破馒头,我不要就是了!” 她转身拎起那袋儿馒头,气冲冲朝白玉曦走去,边走边抹眼泪,最后竟呜呜哭出声来:“不就是……不就是这些破馒头嘛……我……我还真就不稀罕!你……你给我也喂个药丸毒死我罢!还给你,都给你,都还给你!” 她一壁嚷嚷着,一壁拿着馒头朝白玉曦撇去,偶尔抬手擦擦鼻涕眼泪,又继续朝白玉曦撇馒头。 他垂着头,看不出表情,只握刀抬手,挡住一个个迎面飞来的馒头,默不作声…… 一整袋的馒头几下被她扔个底朝天。 她盯着空荡荡的袋子,忽然坐到地上。嚎啕大哭:“好好……好好一只大鸟!我……我就不该让它……让它帮我!你还是人吗?你还算个人吗?” 她正哭得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扑棱棱扇动翅膀的声音,她慢慢转过头,就瞧见海东青歪歪斜斜站在那里。身子还有些不稳,走起路来七扭八歪。 它看也不看雪球一眼,朝着白玉曦便走来了。 花梓立时破涕为笑,明亮的眼映着晌午的日光,熠熠然透着万般欣喜,这大鸟竟还活着,她旋即转头朝白玉曦笑道:“原来你并未……” 话音戛然而止,她瞧见白玉曦的一刹那,直想钻到馒头袋子里,这辈子再也不出来! 他坐在树下。身边躺着无数个馒头,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斑驳无数个光斑,衬得他愈加阴鸷可怕。 他不再垂着眼,而是直直望向玉花梓,眼神里有说不清的情绪。那一瞬,花梓觉着似乎整个天下都背叛了他,他才会出现如此凶神恶煞的眼神。 花梓觉着腿有些发软,急急忙忙瘫倒在地,紧闭双目。 她想,此刻就算她巧舌生花,也没法熄灭白玉曦的熊熊怒火了。为今之计,只有装晕! 白玉曦站起身,慢慢朝她走来,脚步声愈来愈近,透着雨水落下叶尖的声音,竟是这般动人心弦。近了,近了…… “啊――”一声尖叫,花梓瞪圆了眼睛,翻身坐了起来,指骨仿佛碎了似的疼。手背上赫然一个大脚印。 十指连心啊,她颤抖着手,眼角挂着泪珠儿,却觉得这感觉十分熟悉,似乎在雪域之上,弥留之际,被人一脚踩醒…… 难道也是他? 难怪少了一朵雪莲花,估计是被他采了去,如此想来,白玉曦还有那么点儿人性,若两朵都采走,她会多怨恨呐,可是,即便留了一朵又如何,婆婆终究还是去了…… 她试着轻轻揉揉被踩疼的手,脸上笼了一层哀戚之色。 这时,白玉曦的马霍然从她眼前飞奔而过,正踩着路边一汪雨水,飞起的水花一点儿没浪费,尽数溅到她身上。 她微张了张嘴,忽然咧嘴一笑,罢了,罢了,如此逃过一劫,也算捡了条命,白玉曦能给自己留口气儿,已是莫大恩惠。 于是,她拎着行礼,翻身上马,直奔白玉曦而去,终了还忍不住回头望着那一地的馒头,扼腕痛惜。 临近傍晚,行至一处小镇,万物沐在晚霞之中,浸润一层朦胧暖色。 花梓整了整凌乱长发,跟着白玉曦下了马,腹中又觉饥饿,不由叹道:“可惜了那一袋子白雪团!” 白玉曦凌厉双眸猛地朝她扫来,花梓立时噤声,垂手而立,抿紧了嘴巴,同时眯眼一笑,以示顺从。 古镇同水,位于同安河两侧,青砖黑瓦,不胜清幽,一路行来,踏着未干雨水,听着渔夫的悠然小调,望着两岸渐亮的灯笼,还有一水儿的绿柳迎风,花团锦簇,较之兰村,还真是别有一番情趣。 “这小镇还真是好看,可惜了狼女和沐大哥都不在……”花梓一路踢着地上一个小石子,玩的兴起,随口嘟囔一句,低头却瞧见小石子停在白玉曦脚边,他却停了步子。 如此,花梓也不敢靠前。 “沐大哥?”白玉曦忽然转头,脸上带着几分戏谑:“雪域驸马?” 见花梓眸光一暗,白玉曦颇为满意的转过身去,面上云淡风轻,暗里却心情大好。 花梓倒也不以为意,自己一介小村姑,也从未想过同琉虞争什么,况且,她所认为的幸福,是不需与人相争的两心相印,争来的执手终老不过是个笑话。 随即,她就笑开了:“嗯,你也知道啊?” 白玉曦唇边划过一抹笑,眨眼即逝:“谁人不知?雪域驸马生性风/流,好女色。” “沐大哥为人老实本分,才不是你说的那样,”花梓皱着眉,撅着嘴巴,颇有些不忿:“他心里没有女色,只有雪域。” 白玉曦沉下脸来,转过身问道:“你怎知他心中没有女色?你以身试法了?” 花梓冷笑两声,反唇相讥:“你怎知他生性风/流,好女色?你以身试法了?” 白玉曦微扬了扬头,这小妮子还真是放肆! “我想,你不必随我去摄灵殿了!”他声音冷冷,转身行至一处客栈门前,把缰绳递到迎出门的小二手中,斜眼眄向玉花梓,重又垂下头弯腰进到客栈里去了。 花梓忙追了过去:“师父,您不能抛下徒弟不管!雪域驸马好女色,好女色还不行吗?” 她走进客栈,瞧见白玉曦已随着小二踱至二楼,于是拎着包裹拾级而上,追上白玉曦,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由下而上望着白玉曦的脸,笑容十分讨喜:“师父,我帮您拿包裹。” 白玉曦驻足,垂眼看着她的脸,声音了无痕迹:“让开。” 花梓打了个冷颤,缩回头去,紧紧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生怕离得远了,一不小心就跟丢了,到时,姐姐就没得救了! “师父,您为什么回摄灵殿?”花梓追上他,希望能探出些消息,哪怕只言片语也好。 然如她所料,白玉曦恍若未闻,只随着小二朝房间走去。 花梓紧了紧肩上包裹,失望的叹了口气,却听到身后一声媚笑。 “掌门大婚,少主怎能缺席?” 花梓回眸之时,瞧见思茗正倚在红木围栏上,仿佛一只黑蝶,轻盈而诡艳,一颦一笑都透着魅惑之姿,一双眼,直盯上花梓大惊失色的面孔,思茗心下一阵舒爽畅快。 她觉着,有时仇人死的太过痛快反而不好,能亲眼瞧着她们生不如死,苦苦挣扎,最终依旧难逃一死,那才好玩。 每次她望着玉花梓的脸,心中都多少有些安慰。 幸而她生的面貌平庸,无才无德。 论长相,论才情,论武功,论资质,自己都高高凌驾玉花梓之上。 可越是如此,她越是气恼,难道只因玉花梓流着掌门的血,就可以一步登天? 虽然这个绊脚石不过是个小石子,可她思茗眼里不揉沙子,何况是这样一个不甚光滑的小石子。 白玉曦听到笑声,倏然驻足,她不在摄灵殿,竟跑来这里胡言乱语。 他皱眉,转身,面色不悦,眸光暗敛,声音冰冷异常:“你最近,”他顿了顿,一抬眼,声音也跟着凌厉起来:“胆子愈发大了!” 思茗着实吓了一跳,白玉曦阴鸷狠辣,喜怒不形于色,如今这一声呵斥,虽说声音不高,怒意却十分明显。 花梓瞧也未瞧白玉曦一眼,只红着眼,上前一把拉住思茗衣袖,急急问道:“与谁成婚?是要娶谁?” 白玉曦死死盯住思茗,手已按上短刀,蓄势待发。 思茗轻启了嘴巴,终于未再说话。如此也好,该说的说过了,再开口就多余了。 只是,她心中诧异,白玉曦竟会如此动怒。 思茗斜眄着玉花梓,一甩衣袖。 花梓打了个趔趄,向后退了两步,旋即整理整理表情,将嘴角向上微扬,努力让眼角噙着笑,凑上前一步,抚平思茗的袖口。 眨眼的功夫,她就换了张脸。 杏目圆睁,莹莹闪烁,嘴巴微张,满脸艳羡透着惊诧,她说:“好美!” 拍马屁这种事儿,她还是很专业的,可以将天下最大的谎言说成真事儿的一样,演技顶呱呱。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八十三章 囚三禁 - 小女有疾 - 莫采 “恍若天人啊!您这倾城之姿,当真让我大开眼界,活了十几年,还从未见过这般貌美如花又素骨轻娆的姑娘,不染纤尘若出水芙蓉,只拿出三分姿色便倾尽天下好儿郎啊!今日,花梓能一睹姑娘风采,真是不枉此生,不枉此生啊!”花梓越说越是兴起,就瞧见思茗脸上渐渐透出些笑意,心下欢喜,继续道:“尤其这梅花钿,衬得姑娘肌肤胜雪,正如梅花仙子下凡尘啊……”花梓如是说。 思茗咬着唇,轻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好看?”随即又瞧了眼白玉曦,一时霞飞双颊:“这梅花钿,是为师兄画的。” 花梓仿若算命先生似的,仰面喟叹道:“哦?您那师兄,可真是有福之人啊!” 有那么一瞬,思茗竟忽然觉得玉花梓也并不那么碍眼,直到白玉曦怒喝一声:“够了!”旋即拉着玉花梓的胳膊就将她拖到房间里,转身将房门关死。 在房门合上一刹那,思茗分明瞧见他愤怒的眼神,燃着重重冥火,仿佛不息不止。 白玉曦将包裹放到桌上,上前几步推开格子窗。 一缕晚风迎面拂来,携了缕缕暖香,将他乌发扬起,黧黑色宽大袖口迎风而动。 他负手而立,遥遥望向窗外,整个古镇恍若盛开水上的夜来香,妩媚而清幽。 花梓揉揉被他抓疼的手腕,只瞥了一眼窗外,再无心赏景,死死盯着房门,巴不得立马推门而出,抓着思茗再恭维一番,顺带套出些姐姐的消息。 她终于还是走到门口,正欲推门,白玉曦一刀甩过来,携着风从花梓耳边飞过。“哐当”一声刺入门扉。 花梓推门的手蓦地僵在那里,背上浸了一层冷汗。 罢了,老老实实随他去摄灵殿吧,别贪心不足。最后闹得消息没套出,还去不了摄灵殿,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握上眼前刀柄,手上用力,将刀从门上拔出来,因着惯力,不由向后踉跄两步,转而去到窗前,将短刀送到白玉曦面前:“您的刀……” 白玉曦依旧盯着窗外,声音冷冽:“方才是要去哪?” 花梓心思一转。眯眼一笑,略歪着头:“总不能同师父挤一张床罢?我方才想下楼,去找店小二再要间房。” “不用,今夜你哪也不许去!”白玉曦接过她手中短刀,收刀入鞘。转身踱至床边,斜倚在床上,眯着眼,依旧望着窗外。 他太过了解思茗,因而要玉花梓不离视线,否则,难保思茗不会一剑割裂玉花梓的喉咙。 “可我夜里睡觉不甚安生……”花梓未说完。就听到白玉曦声音清冷:“不妨事,你睡地上。” “……” 忽然,窗外传来海东青一声长鸣,花梓忙扶窗仰望,雪球以同样姿势站在窗边椅背上,仰头眺望。目光热切而焦急。 “大鸟,过来过来……”花梓摆了摆手,海东青倒真的朝窗边飞来。 雪球喜得转了三个圈,尾巴挂在椅背上,险些摔出窗外去。 花梓一瞧见这海东青。就想起那一地的肉馒头,继而忽觉饥肠辘辘。 海东青扑棱着翅膀落到窗边,雪球立时蹭了上去,海东青却忽然伸出爪子,目露凶光。 白玉曦轻轻咳了一声,海东青方敛去凶煞之气,转而跳到桌上,从桌子跳到床上,直落到白玉曦肩头。 雪球愣在那里,呆呆望着海东青,半晌没回过神来。 白玉曦瞥了眼肩上的海东青,站起身朝门口走去,推开门正瞧见小二上了楼来,遂招呼道:“小二,来两块生肉。” 小二瞧了眼白玉曦肩上的海东青,立时应了声:“好嘞,马上就来……” 花梓忙探出头来,急急唤住店小二:“等会儿,你回来……” 小二听到喊声,忙退了回来,垂手等着吩咐,就听花梓提高了嗓音吩咐道:“再给这位爷添几个上好的酒菜,有好菜,尽管上,这位爷不差钱儿!”言罢,她顿了顿,又笑着补充道:“再来四碗米饭。”这一句却不如前面底气十足。 小二应声下了楼去,她一转头,就瞥见那大鸟同白玉曦一个眼神儿,极是不屑的斜睨着自己,很有些蔑视的味道。 白玉曦也就罢了,这大鸟今儿是怎么了? 她如何都想不到,曾经,这海东青把自己当丈母娘,言听计从。而今,雪球都已被它忘得一干二净,对自己还何谈尊重,何谈言听计从?不吃了雪球已是给她莫大面子,还是冲着白玉曦的一声咳嗽。 自此,雪球萎靡不振。 在店小二拎来两块瘦肉的时候,花梓一个箭步冲到前头,抢走了一块,转而走到窗边角落处,将蜷在阴影里的雪球抱在怀里,拎着那块肉,不住挑逗,然雪球看都不看一眼,只望着床边的海东青,眼中泛着泪花儿。 待海东青将它自己那块肉吃干抹净,就望着花梓手中的肉,眼馋心热。 雪球忽然就咬住悬在半空的肉,吓了花梓一跳。 她心中却一喜,这磨人的狐狸终于吃东西了。 却不想,雪球叼着那块肉,转眼就跑到床边,将肉小心翼翼放到海东青面前,似乎还想上前蹭一蹭,然瞧见海东青居高临下的模样,终于还是垂着头回到床边,蜷成一团,可怜兮兮地望着海东青,一声不吭。 花梓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向白玉曦。 他微一颔首,将尚未浮上面庞的喜色敛了去。对于这种现世报,白玉曦喜闻乐见。继而嗅到一阵酒香,他立时坐直了身子。 就见小二端着两道菜,一壶酒颤颤巍巍进了屋子:“客官别急,还有三道菜,并着四碗米饭,小的这就给您端来……”言罢,将手中酒菜放到桌上,急匆匆就又跑了出去。 白玉曦执壶去到窗前,仰头几口,一壶酒便见了底。 花梓目瞪口呆,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怯生生道:“不要喝的这样急,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若醉的一塌糊涂,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他将空酒壶放到桌上:“莫说我不会醉,便是醉了,也绝不会对你动心思。” 花梓扯出个僵硬的笑,点点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喝死才好!” “你说什么?”白玉曦将空酒壶“哐当”一声摔到桌上。 花梓吓得一哆嗦,遂不疼不痒笑道:“我说如此甚好。” 小二已端着另外三道菜并着四碗米饭送到桌上,白玉曦点点头,吩咐道:“再来三壶酒。”随即,从袖筒掏出一锭银子敲到桌上。 小二拾起银子,在衣襟上擦了擦,弯着腰将银子揣到钱袋里:“这就给您拿去,您先吃着……” 花梓喜滋滋地走到桌前,端起碗,正欲举箸夹菜,白玉曦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花梓抬头,正对上白玉曦的眼,他眸子倏然聚敛,花梓察觉有异,但为时已晚…… “别动!”白玉曦发出指令,花梓便举着胳膊一动不动,目光空洞无神,明明盯着鸭腿,却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似的,空空如也。 小二又提来三壶酒,临走瞥了眼玉花梓,又瞧了眼白玉曦,转身匆匆离开房间,临走将门扉阖上,踉跄着就下了楼。 一个时辰后。 酒香绕窗,肉香绕梁。 白玉曦酒足饭饱,盯着玉花梓瞧了半晌,一侧嘴角微微扬起,倏然解开摄魂术。 花梓回过神来,第一眼就瞧见白玉曦的笑,心中腾然生出些不妙的预感。 她垂下头,又垂下手,整个人都蔫了。 一桌的空碗空盘子,半点儿都没给她剩,八成吃剩的都给了雪球和海东青。 她肚子饿的难受,本欲抬手揉揉,胳膊一阵酸疼。 她望望窗外,万家灯火已熄了大半,如此算来,自己这胳膊举了一个多时辰,还能动,真是万幸啊! 她冷笑两声,咬牙切齿,抿着嘴唇,斜眼瞥向海东青,声音低沉喑哑:“这是逼我把大鸟烤了吃啊!” 白玉曦一扬手,海东青倏然展翅,从窗子飞了出去。 他起身褪下身上氅衣,躺到床上,瞥了眼玉花梓,将被子扔到地上,旋即用氅衣盖着身子,算是睡下了。 花梓想了想,终于还是委曲求全,蹲在地上,将被子铺开,也未脱衣,就蜷在上头,捂着肚子准备睡了。 忽然,一个鸭腿从床上直飞到花梓枕边。 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心中乐开了花儿,立马把鸭腿抓在手中,趴在地上仰头望着床上的白玉曦一阵感恩戴德:“就知道您不是那般坏心肠儿的人,大多看着黑面阎罗似的,其实都有一颗善良的心。” 白玉曦面色一沉,她阿谀思茗时巧舌生花,怎到了他这儿就变了味道? 看来,这鸭腿儿给她还真是给对了人。 吃了鸭腿,花梓打个嗝儿,虽是意犹未尽,却也十分满足。家师凶猛,伴师如伴虎,能活着已然是莫大恩赐,不可贪心。 她起身吹熄蜡烛,借着月光走到地铺旁,一阵倦意袭来,伸个懒腰,倒头便睡。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八十四章 歪四嘴 - 小女有疾 - 莫采 深夜,思茗坐在窗边,瞧了眼地上的玉花梓,脸上现出一丝了然的喜色。 在翻窗而入前,她就已料到,师兄断不会跟玉花梓同榻而眠。 白玉曦倚在床上,声音低沉粗砾:“出去!” 那一丝喜色闻声尽散。 “既然她能睡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她声音有些微微发抖,不晓得是因着委屈还是因着畏惧。 白玉曦垂下眸子,手按短刀:“出去!” 这一声透着杀机重重,思茗面上凛然变了色,沐在月华之中,苍白如纸,仿佛顷刻就要化成雪花尽落。 “我打小跟着师兄,如今,竟不如这个丫头!”思茗捏紧了拳头,心绪激动,蓦地抬高了声调,划破寂寥深夜,微微有些刺耳。 花梓听到响动,徐徐坐直了身子,倏然睁眼,就瞧见思茗站在眼前,背着月光,妖娆而诡异。 她坐在地上,连着向后退去,待看清面前人,方舒了口气,一声叹道:“美人,你可吓煞我了!” 思茗撅着嘴巴,因着这句话,心绪稍稍平缓。 只是觉着她这声音有些不对,花梓也隐隐觉着哪里出了问题,唯独白玉曦,默着一张脸,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花梓借着月光,从包裹里摸出火折子,寻了烛芯,轻轻一点,一室通明。 她转过身时,思茗终是没忍住,到底笑出了声! 花梓欲开口,却总觉得别扭,遂伸手摸了下嘴巴,霎时脸就变了色,双眸睁得老大,直直望向白玉曦,见他淡定自若的模样,想必正是始作俑者。 她朝着屋子寻了一圈。见角落里摆着个小铜镜,遂匆匆朝镜子跑去。 一张素白小脸,一双明眸杏目,娇小的鼻子缀的恰到好处……不能再往下看了! 花梓忧伤地闭了眼。抬手掩着嘴巴,声音喑哑而混沌:“白玉曦!” 他脸上忽而划过一丝笑,玉花梓终于恼了,不再腆着脸地喊自己师父了,他心中莫名漾起一丝愉悦。 思茗本是笑得十分开心,却忽然捕捉到白玉曦脸上的笑。霎时心中寒意陡升,他竟会因她而怒,因她而喜,他如此一个冷血之人,竟因着玉花梓。几次三番喜怒形于色。 她捏紧了指骨,眸中划过一丝怨毒之色。 月色悄然,漫过缃色绣鞋。 花梓抬袖掩面,只露出一双眼,另一条胳膊因晚饭时整整僵了一个多时辰。这会儿还隐隐作痛。 细细回想,白玉曦怎会好心给自己留个鸭腿儿?难怪那鸭腿嚼在口中竟透着怪异的味道,想来是被他下了药,难怪世人忌惮摄灵殿,避之而惶恐不及。管中窥豹,可见一斑,看看白玉曦。就可想而知,摄灵殿之人大多灵魂扭曲,狠辣歹毒。 若不是灵魂扭曲,怎能制成如此邪门歪道之药,单单让人歪了嘴巴! 她心中愤懑难平,歪着嘴巴。一句话说得极慢,如今这嘴巴,说得快了别人听不清:“你,心黑,但。还是,不如,你的脸,黑!” 她又咯咯一笑,因着嘴巴歪向一边,笑声听起来格外怪:“还,好意思,姓白!” 思茗忽然就心下释然了,如此看来,白玉曦因着玉花梓怒形于色,也并不奇怪,守着玉花梓这张破嘴,再好脾气也会恼怒,何况白玉曦这样从没有过好脾气的。 同时,不禁对玉花梓刮目相看,这妮子还真是勇气可嘉。 可她万万没想到,白玉曦竟云淡风轻应了一句:“那你是要改姓‘斜’或是‘歪’?” 为什么有种打情骂俏的味道? 思茗终于忍无可忍,径直走到门口,摔门而去,两扇门扉摇摇欲坠,险些被摔得支离破碎。 花梓也顾不得白玉曦的揶揄,转而问道:“你跟她很熟吧?那这门,是该你来赔了!”言罢,扭身躺在地铺上,继续问道:“我这嘴,可有得救?” 白玉曦摇头! “罢了,反正原本也不好看。”她说完不到片刻功夫,就微微响起了鼾声。 白玉曦皱眉! 当你遇到一个破罐破摔的对手,就注定失败了! 以此种方式战败,白玉曦心中极为不甘!遂一早天还未亮,就去到厨房,蒸了十个鸭掌香酥白雪团! 果然,花梓见到白雪团后,对自己夜里的大言不惭极为懊悔,并郑重声明,对自己目前嘴巴形状,极为满意,并躬身大呼一声:谢师父赏赐,歪嘴之药! 白玉曦颇为满意,扔给她一个白雪团。 出了客栈,沿河而行,穿花拂柳,花梓一路以袖遮面,有浪/荡公子见她羞答答的模样,上前将她拦住。 白玉曦距她五步之隔,这会儿听到动静,驻足转身,就见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一手拉着玉花梓的衣袂,一手合了扇子,欲拨开玉花梓遮着脸的衣袖。 她有些着急地瞧了眼白玉曦,他却抄着手,大有围观之势。 花梓垂下眼,瞧了眼面前醉汉,目光透着怜悯,深深叹了口气:“你要记着,古人曾曰,不作死就不会死,是不无道理的。” 言罢,慢慢垂下手去,将整张脸露了出来。 那醉汉“啊”的一声转身欲逃,一颗小石子从白玉曦手中飞出,直击醉汉膝盖,他身子一歪,整个人跌进河里,惊得岸边几只鸬鹚拍着翅膀飞开数米。 花梓歪嘴一笑,忽然忆起书上见过的一句词,慨然吟道:“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还真是应景。 那人的贴身小厮顾不得许多,一壁喊人救命,一壁忙着找东西拉他家公子上岸。 花梓趁乱朝白玉曦跑去,二人继续上路。 “那人,还真是笨,转个身,竟能掉河里。”她咯咯笑出声来,却不知,是因着白玉曦的一颗小石子,那浪/荡公子才掉到河里,且废了一条腿,此生怕是都要拄着拐去逛青/楼了。 刚走几步,就瞧见思茗倚在前面一座石拱桥上,长发垂腰,随风轻扬,见白玉曦走来,她轻一踮脚,迎风而起,花梓仰头望着思茗朝这边飞来,不胜唏嘘,暗叹自己何时能有这等轻功。 可转念一想,人家展翅若蝶,轻盈灵动,换做自己,就是歪嘴蛾子了,还真是煞风景,她心中一阵沮丧,对白玉曦生出些怨愤。 若不是有求于人,断不会受了这份气! 思茗径直落在白玉曦身前,垂首道:“师兄,师父让您尽早回去。” 白玉曦轻瞟了她一眼,从她身边绕过,花梓连忙挽住思茗的袖子:“美人,咱们一同上路罢!” 思茗轻抽回衣袖,心中暗忖,这丫头看着粗鄙碍眼,说起话来倒还真是中听。遂敛去三分嫌恶,略点点头,向一侧挪了两步,与花梓拉开一步距离。 花梓倒不介怀,心中满怀欣喜,莫管她多么高贵冷艳一朵白莲花,只要能套出姐姐下落,暂且做个护花蛾子又何妨? 晨曦漫上栅栏,铺上河水,将柳条镀上一层暖黄,花梓踩着地上的柳条影子,忽然瞥见一家小店,她忙上前,一个箭步冲上前扑上白玉曦的马背:“等会儿,等会儿……” 白玉曦皱皱眉,转过头来,顺着玉花梓的目光,向旁里一瞥,就瞧见一家古色古香的小店,里头挂着各色物件儿,花梓正盯着一顶帷帽,眸中无限憧憬。 他驻足,转而将缰绳送到思茗手中,扭身就进了小店。 思茗彻底呆愣在路旁,他竟对玉花梓容忍至此,一向我行我素,乖戾不羁的白玉曦,竟由着那丫头抱着他的马,还亲自给她买帽子! 可是,她敢说他半句不是吗? 有种仰慕,是十几年沉淀的敬畏,无法改变。 花梓连忙拿过思茗手中缰绳,寻了路旁一棵粗柳,把缰绳绕在树干之上,紧紧打了几个结,仰头一笑,抬手摘了一寸柳条,这才转过身,拉过思茗的手:“一起瞧瞧去。” 思茗依旧抽回手来,面色不善地看了眼玉花梓,兀自向店门走去。 花梓热脸贴了冷屁股,抿了抿歪嘴,便立时扫去心底不快,朝小店走去。 轻纱暗笼,焚香弄玉,古玩配饰,笔墨纸砚,可谓样样俱全,满室盈香。 花梓目不斜视,直走向那霜色帷帽。荼白薄纱细腻轻盈,贴在脸上若春风拂面。 店家三十出头,身宽体胖,然神态悠闲,衣着儒雅。他站起身,瞥了眼玉花梓,朝白玉曦走去。 “公子可是看上哪块玉了?”他抖开折扇,轻轻摇了摇,循着白玉曦的目光,盯上鎏金紫檀木盒中一枚白玉。 “公子好眼光,这是一枚上好暖玉,玉质温润,世上难寻。”店家不急不缓,微微一笑,也不催促,只站在一旁静候。 白玉曦兀自将玉从柜中取出,店家也未阻拦。 他将玉握在手心,闭上双眸,一阵温暖从掌心扩散,直蔓延到心底。 他眯着眼问道:“多少钱?” “一百两!”店家微张了口,吐出个数字,让花梓不由咋舌。 却不想,白玉曦想也未想就从包裹里掏出银子,花梓抬起手上帷帽,遮住脸,几步上前按住他的手,斜眼瞥了眼店家,声色俱厉:“您坑谁呢?”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一第一百八十五章 机关 - 小女有疾 - 莫采 “姑娘此话怎讲?”店家面不改色,依然笑的温雅:“公子识玉,知是良品。” 花梓颇不屑道:“公子识玉,我小女子也是识玉的。虽说是块好玉,可也不能一口价分文不让吧?” 她忽然弯起眉眼笑开了,将店家拉至一旁,悄声道:“这样,我家公子买了你的玉,整整一百两,好歹赠送些东西,就这帽子,如何?” 店家意味深长地望了眼白玉曦,轻声道:“是否要询问你家公子?” 花梓瞪了他一眼:“用不着,你见谁会将到手的好处拒之门外?” 店家又微微一笑:“这好处,怕是跟你家公子不沾边儿罢。” 花梓气结,终于使出杀手锏,忽的将遮面的帷帽拿开,歪着嘴巴梨花带雨:“店家,您能对我生出些怜悯之心,将这帷帽……” 店家“哎呦”一声,不待她说完,立时摆摆手:“拿去吧,拿去吧,就当那块玉的附赠礼品罢。” 他想,若这歪嘴姑娘站在店里,迟迟不去,不知会吓走多少客人呢,一顶帷帽不值几个钱,送她便是,全当行善了。 出了店门,花梓喜滋滋将帷帽戴在头上,又跑到河边,映着河水将帷帽正了正,三层薄薄的霜色纱,将面上容颜遮去大半,终于不用抬手遮面了,她揉揉发酸的胳膊,回过头时,白玉曦和思茗已行出十米。 她匆匆解了缰绳跟了上去。 思茗心情好转,想来白玉曦并非由着玉花梓胡闹,他是瞧上了那块玉才停了下来。 她心下欢喜,便轻笑道:“喂,你这帽子多少钱?” 花梓一愣,伸出三个手指:“三两银子……”同时,心虚地瞧了眼白玉曦。 不想,他蓦然开口道:“不是赠品吗?” “……”花梓面上一窘,笑道:“您都听见啦?” 思茗咯咯一笑。声音透着鄙夷挖苦道:“日后您再也不用这般吝啬贪小了,入了摄灵殿,就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多逍遥。” 白玉曦蓦然转过身。眼睛直盯上思茗的眼:“义父之事,不需你多嘴!” 思茗垂下头:“是。”眼角却瞥向玉花梓,携了寒霜刺骨,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花梓却不明所以,听得云山雾罩,终于心中思索明白,难不成那掌门不仅要娶姐姐,连着她也要娶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忽然安下心来,想来那掌门不会如此重口味。 她举起手中小柳条。斜着插在帷帽上,又探头朝河上瞧了瞧,风一过,柳儿摇,花梓眯眼过小桥。 思茗万分诧异。她嘴都歪成那样儿了,竟还怀揣着如此强烈的自我认同感,着实让人钦佩,破罐破摔的同时还有勇气继续臭美,这丫头还真是有些不同寻常。 离开古镇之时,花梓依然有些恋恋不舍,回眸望去。却是叹道:“回来路上,定要同姐姐在此住上几日。” 白玉曦面色无异,思茗却不由心下暗哂:回来?怕是回不来了! 花梓多日观察,白玉曦少言寡语,思茗也强不到哪去,偶尔思茗想说些什么。也迫于白玉曦慑人的眼神,不敢言语。 “美人,你就告诉我吧,我姐姐她可还好?” 思茗蹲在水边净手,瞧见水中映出花梓的模样。她朝旁里挪了挪,与花梓拉开些距离:“好着呢,要当新娘子了。” 花梓侧眸瞧着白玉曦离得老远,遂安下心来继续问道:“若白玉曦未归,掌门不会对婚事操之过急吧?” 思茗弯起一侧嘴角,轻眨了眸子,笑道:“当然不会,还等着你呢。” 她垂下眼,心中一丝冷冽倏然蔓延。 这辈子,怕是得不到师父疼爱了,那别人也休想得到,大不了玉石俱焚,苍天与我不公,我灭不得苍天,我便毁了对不起我的人。 唯独一个人,唯独能保得住他,便此生无憾。 她蓦地回过头,深深望着白玉曦。 “那凶神恶煞的黑泥坨子,有甚好看的?”花梓颇有些不屑,依然对歪嘴之事耿耿于怀。 “住嘴!师兄也是你说得的?”思茗明眸斜眄,透着三分凌厉,七分不屑。 花梓不再说话,将手伸到河水中,撩起眼前薄纱,双手轻轻在面上拍了河水,心下一阵轻盈。 她抬眼遥遥望向前方,荒野一望无际,天地一线间,游云稀薄,青山绿水芳草红花,她却无心赏景,终于,还是开口问道:“美人,还要花上几日,才可抵达摄灵殿呢?” 思茗起身,取出手帕拭去手上清水:“不过两日。” 花梓立时喜形于色,仰头笑道:“当真?” 思茗懒得理她,转身朝白玉曦走去。 终于有了盼头,花梓着急赶路,垂下面纱,喝足了水,整个翻身上马,悠悠走到白玉曦面前,不过两步距离。 思茗倚在白玉曦身侧,偶尔侧眸偷偷打量白玉曦。 他一直闭着眼,不动声色。 直到玉花梓的马,险些踏到他身上,他才睁了眼,那马跺了跺脚,溅起一层轻尘。 白玉曦皱了皱眉,抬眼就瞧见花梓一张小脸隐在纱后正笑眯眯望着他。 晌午日头十足的热,那马呼哧一声,打了个响鼻,一股热浪朝白玉曦迎面扑去。 他终于忍无可忍,站起身来:“你做什么?” 花梓头一歪,态度十分好:“等师父上路啊。” 白玉曦沉着脸,从包裹里掏出两个白雪团,花梓立时眼睛睁得老大,咽了咽口水,正要伸手去接。 但见他一转身,将白雪团送到思茗手中,另一个,自己叼在口中,翻身上马,隔着几步之遥,望着玉花梓悬在半空的手,微弯了嘴角,却被白雪团遮了去,未被瞧见。 三人披星戴月,借着破庙残屋凑合两夜,第三日黄昏,遥遥就望见一片密密仄仄的树林。 “到了!”话音未落,白玉曦拍马疾驰,朝着丛林绝尘而去。 花梓心中一阵悸动,到了?这便是传说中的厄境?那厄境之后便是摄灵殿?只要越过这片林子,便能见到凝馨了! “驾!”她扬鞭拍马,声音透着昂扬的喜悦,欢脱地朝厄境奔去。 思茗眯着眸子,嘴角划过一丝冷笑,极是得意又兴味盎然。 花梓追上白玉曦时,他已下马,手持缰绳,站在厄境之外。 云霞压在厄境之上,层层叠叠,将暗沉的树木镀上一层绯红,她看到白玉曦的眼,融不进一丝霞色,冰冷如寒夜的月,高而远,望不见半点儿情绪。 花梓下马,紧跟在白玉曦身后,不敢出声,她双手冰凉,亦步亦趋。 白玉曦回眸瞧了她一眼,冷声叮嘱:“有机关,跟紧我。” “嗯。”花梓点点头,为了看得清楚,轻轻将薄纱撩起。 白玉曦看了看,微皱了眉,转身将一颗药丸送到她口中,花梓反应不及,咕噜一声就吞了下去。 “什么东西?”花梓试着吐出来,却为时已晚,早已咽下肚去。 “还是把脸遮着吧。”白玉曦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小心翼翼向前走去。 花梓一路紧追,连声问道:“您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及到后来,她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跪倒在地:“您若容不下我,便一剑杀了我,总给我吃些奇奇怪怪的药,前些日子是歪了嘴,这次是要斜了眼?到时口眼歪斜,即便见着姐姐,她也断不会认得我了。” “闭嘴!”白玉曦终于忍无可忍,闷声道:“那是解药!” 花梓一时未明白:“什么解药?” 白玉曦不言语,依旧向前走去。 花梓恍然大悟,摸了摸嘴巴,张张合合,顿时欢快地嚷道:“哎?好了!嘴巴好了!再不用遮着脸了!您心肠还不是那么黑,师父师父,如此一瞧,您的脸也不是那么黑,越看越顺眼。”说着就将头上帷帽摘了下来,整个人都清爽许多。 “住嘴!”白玉曦猛一回头。 花梓自顾自的欢喜,一不留神,就撞到白玉曦身上,他的下巴磕着她的额头。 花梓一惊,本能地向后退了三步,只听“嗖嗖嗖”三声破风箭鸣。 白玉曦一把将她扯到身边,抬手拔刀,击落飞来箭矢。 随后又拉着她的胳膊向旁里推开两步,站立之时,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她身子一僵,就要挣脱,他却双臂用力,将她死死环住,声音嘶哑:“别动!” 脚下传来一声短促钢铁碰撞之声,就在立足之地的四周,赫然立着一圈的钢针,皆是从地底冒出,悄无声息,却速度奇快。 只听一声嘶鸣,划破长空,直刺骨髓,花梓瑟缩着身子,再一回眸,却见身后两匹马躺在尖刺之上,身子被刺穿十余个血洞,雪球站在其中一匹马的身上,尖刺刚好立在它两脚之间,却未伤到它分毫,它身上沾了点点血迹,眼底尽是惊恐之色。 花梓眼中泛着泪,身子不住颤抖。 两匹马的血迹犹在蔓延,满眼的鲜红让她不由心悸,若躲得慢了,这会儿躺在血泊中的,怕就是自己了罢。 白玉曦倏然蒙了她的眼,低声道:“别看了。” 言罢,他弯下腰,伸出手臂,让雪球顺着爬上他的肩。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一第一百八十六章 王宫 - 小女有疾 - 莫采 思茗站在对面,望着眼前一幕,几乎将指骨捏碎。 十几年来,她成了无心之人,冷血无情,像个杀人工具。白玉曦让她退,她不敢近,让她杀,她不敢不杀,让她放手,她不敢不放。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与他相隔甚远,他那颗高傲孤冷的心,如何都不愿靠近她分毫。 她曾想,只要一味的听从,一味的追随,终有一日,能换来他的垂怜。 总之,这世上只有她可以伴他左右,再无旁人。 这就足够了! 然就在此刻,她忽然明白,无论作何努力,她都不如玉花梓。 只因她是楚隐的女儿! 所以,她可以轻而易举,不做任何努力就呆在他的身边,受他庇佑。 思茗眼中杀气腾腾,心中恨意迅速滋生。 白玉曦,终有一日,你不会再蒙着她的眼,若楚隐一般将她护在掌心,终有一日,你会恨她入骨。 一滴泪,却倏然滑落。 白玉曦将雪球送到花梓怀里,才沉着声音道:“抱着!” 花梓睁眼,一把将雪球搂在怀里,垂着头,轻轻抚摸它的小脑袋,声音沙哑:“对不起。” “无妨。”白玉曦心中颇有些宽慰,想来,她还并非那般蛮不讲理。 “我在同雪球讲话。” “……” 她抬眼,他垂眸,他的唇几乎贴上她的额。 她蓦地又垂下头去,整张脸像燃起的火烧云,一直蔓延到耳根。 然空间狭小,四处钢刺,她如何都动弹不得。 白玉曦忽然懊恼,他知道为何而救她,却想不通为何要蒙了她的眼,又将那碍眼的狐狸抱了过来。 他又不是楚隐,他也不是她的亲哥哥。莫说亲情,便是厌恶和嫉恨还深深压在心底,未能消散。 可为什么?自己竟做出那般举动,这断不像他平日里的作为。 “您能拎着我飞出去吗?”花梓开口时。白玉曦还在暗暗疑惑自己反常的举止,这会儿听到她开口,蓦地回过神来,二话不说,拎着她就飞到尖刺之外。 落定之时,二人均未敢乱动。 花梓定了定神,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嗫嚅道:“今日之事,不要说与旁人。” 白玉曦一时郁卒:“你自管好你那张嘴罢!” 直至夜幕四合,尚未走出厄境。 月华透过繁密的林叶。垂下无数白练,莹莹闪着霜色光芒,在地上铺成点点星芒。放眼望去,整个厄境并非那般可怕,幽幽然透着仙境密谷的味道。 花梓再不敢含糊。抱着雪球紧跟在白玉曦身后,嘴巴闭得严严实实,再不敢言语。 子时刚过,就听到泉水淙淙,花梓心中一动:“可是要到了?” 白玉曦沉默不语,小心向前走去。 花梓依然亦步亦趋地追在后头。 大约半个时辰,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山石峭壁间清泉汩汩,顺着小河淙淙而流,绕过山石,就见整个摄灵殿沐在月华中,安静恢宏。 “像极了书上说的王宫殿宇。”花梓喟然感叹,兰村一溜儿的砖瓦平房。草屋木梁,还从未见过如此恢宏的建筑,比无影宫还要气势压人。 “王宫?”白玉曦冷然道:“下面埋着上千人。” 花梓蓦地抬头,再望向摄灵殿,只觉得心底生寒。阴森恐怖,不是皇宫殿宇,这是阴司地府啊! 万望姐姐安好。 她随白玉曦朝摄灵殿走去,因着草野空旷,原本看来并不远的路,这会儿一步步走起来,竟煞是费时。 越是近了,就越觉得摄灵殿阴冷可怖,压得人透不过气。 月华蒙上飞檐斗拱,如一层寒霜,覆着暗黑的殿堂。 及至阶前,她抬头仰望,大理石的阶梯冰冷而庄严,铺了一层暗红氍毹,从脚下一直绵延到殿前,在黑夜和月光交织中透着诡艳绮丽。 她忽然觉得步子沉重,思茗若黑蝶,从身边轻盈掠过,回眸一笑,浓稠的黑夜似乎就乍开细小裂痕,墨染的夜浸透了梅花钿。 白玉曦锁了眉,将手探上玉花梓的腰,微一用力,便将她环在身侧,脚下轻踮,朝殿门飞去。 思茗瞥见白玉曦抱着花梓从身边掠过,心下一沉,主意已定。 他这是示威吗?提醒她玉花梓动不得? 顺了你一世,总要逆了你一次,你不让我动,我就偏动给你看。 或许,毋须我动手,她便自行了断了,亦或死在你的刀下。 思茗心中有些难过,望着白玉曦的背影,心中默然:这一世,我不知你想要的是什么?而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你! 风从耳畔划过,融着夜晚林间的湿气,几缕发丝拂过锁骨,花梓觉着痒痒的,于是扭着头,缩着脖子蹭了蹭,依然还是没碰到。 “别动。”白玉曦轻声呵斥。 “我脖子痒痒。”她又扭了扭头,身子也连着左右扭动。 柔软的身子在白玉曦怀里轻轻摩挲,他忽然心中一慌,手臂一松,花梓落到台阶之上,还未站稳,身子就朝后仰去。 思茗两步上前,立时将她扶住:“花梓姑娘,要小心些。” 她声音冷泠泠的,让花梓不禁打了个冷颤。 白玉曦一把将花梓拉至身边,瞬间敛去心下慌乱,转而拦腰将她环住,扭头继续朝殿门飞去。 花梓一惊,不由叹道:“我竟忘了挠挠脖子。” 白玉曦闻言,倏然止步,待二人落稳,他方垂眸,嫌恶地瞥了她一眼,声音沙哑:“挠罢。”继而转过头望着山水清幽,面上划过一丝窘迫。 花梓伸手挠了挠锁骨处,顿时一阵舒爽,遂招呼白玉曦:“好了,好了,我们走罢。” 白玉曦转身,一眼就瞧见花梓锁骨处一片绯红,若铺了一层淡薄的云霞,在月华下泛着柔光,他不由耳朵发热,忙将视线一开,又抬眼忘了忘前路,哑着嗓子低声道:“走罢,不远了。” 花梓抬眼,点点头,未再说话。 白玉曦匆匆拾阶而上,花梓抱着雪球依然跟在后头。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花梓和白玉曦已至殿门,他回眸瞧了眼玉花梓,又瞧了眼思茗,思茗垂着头,他瞧不见她的眼。 他越过正厅,径直沿着廊柱向耳门行去。 花梓瞧着大殿阴郁,也不愿入内,紧跟上白玉曦的步子。 雪球微微呜咽,它是受了惊吓,这会儿蜷在花梓怀里,头都不敢探出来,倒是累的花梓胳膊发酸,双腿愈加沉重。 在一处门前,白玉曦蓦然驻足,思茗已不知去向,花梓朝四周望望,山石掩映,有流水悠悠,几株火红的花儿,鲜红似血,倚在山水周围,妖娆明丽。 她盯着那花儿,悄声问道:“这是什么花儿?” “吱嘎”一声响,将她的话音完全掩去,白玉曦推门而入,压低了声音:“你的房间!” 花梓将目光从彼岸花上挪开,转而望向屋子。 月色正好,清若泉水,霎时铺了一地雪白。 花梓探头进去,借着月色,瞧见偌大一个紫檀雕花鎏金嵌玉罗汉床,上头随意铺就一块雪白貂皮,边沿金丝银线缀有流苏似玉,貂皮之上铺了个缃色席子,仰头瞧见自房上悬下水蓝轻纱,一半笼在床后,一半悬在两侧,犹如月华凝成,不胜清雅。 床榻一旁,是黄花梨高足方花架,球兰枝繁叶茂从花架上垂下两条枝叶,上头点点球花映着月色,像少女的眼,灵动轻盈。 与花架相对,是一尊红漆描金彩绘五屏风式镜台,镜台旁,摆着个紫檀镶云石带底香几,与床相对,临窗摆着红木翘头案,案旁立着个黄花梨多宝格,一水儿的雕花镂刻,十分精致考究。 不大一间房,一应俱全,不胜奢华,纤尘不染,且一目了然,这是个姑娘的闺房。 “就没有别的空房?”花梓有些忐忑,这床,若不甚划了个道道,怕是要赔上十两白银也不够罢? 她垂下头,不敢多看一眼,就急着往外退了三步。 “找间普通的屋子就成,这……这里头的东西,若弄坏了,赔了小命我也赔不起。”花梓正要向后退去。 白玉曦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这本就是你的屋子,”白玉曦略一沉吟,开口道:“不用你赔。” 花梓这才抬头盯着白玉曦的脸,颇为诧异地问道:“当真?” 他点点头。 她却想,那带着姐姐离开时,定要将屋里值钱的,能带走都带走。 小心踏入房间,径直走到床榻那,借着月光,将包裹放在镜台前的梨木椅上,她转身问道:“师父,既已到了摄灵殿,能不能告诉我姐姐在什么地方?” “无可奉告。”白玉曦转身出门,站在门口犹豫片刻,还是朝着隔壁房间走去。 若有个风吹草动,他总能护她一命。 他躺在床上,心中发涩,即便义父心中只有一个女儿,但他心中却只有他一个父亲,他曾想过利用玉花梓,也曾想过杀了玉花梓。可最终,他却为了义父欢心,拼命护她周全。 连个冷血之人也做不成,还真是可悲。 他默默喟叹,目光望向窗外,一丝难过漫过眼底,融入浓稠黑夜中。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章第一百八十七章 惊魂 - 小女有疾 - 莫采 待门外杳无音迹,花梓终于坐不住了,从榻上起身径直走到窗边,撩起裙子,翻身就跳了出去。 四目相对,蓦然无声。 一人站在门外,她站在窗边。 白玉曦隔着窗子,瞧见这一幕,眸光一沉,就垂下头去。 花梓当时腿就软了,幸而伸手扶住窗棂。楚隐默不作声,只垂着头,眼眶通红,盈盈泛着泪光,似有些局促不安,忽而掩面转身。 花梓懵然回过神来,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提着裙子翻身又跃入房间,“噗通”一声直接坐到地上,她只手撑地,另一只手抚着胸口大口喘气。 又过了许久,她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心中却依然忐忑难安,这摄灵殿果然是会闹鬼的。 这也难怪,白玉曦也说过,下头埋着上千条人命呢。 也不知这鬼走了没有,刚刚在门口站了多久?悄无声息的,真是吓人。 她心中骇然,十几年还从未见过真正的鬼,这回算是见着了。 以前只在书中看见过,画的很是吓人,却也没有今日看到这位鬼兄吓人。 花梓心有余悸,却心下好奇,遂将脑袋悄悄伸到窗外,朝着门口望了望,只余一地月光,空无一鬼。 白玉曦再抬眼,正瞧见花梓的小脑袋,探头探脑从窗子伸出来,脸色煞白还蒙了层冷汗,哆哆嗦嗦。 他随手拾起身边花盆里一枚最小的鹅卵石,指风轻扫,花梓“哎呦”一声按住额头,继而环顾四周,莫说人影儿,连个鬼影儿也无。 她一双杏目瞪得溜圆,蓦地将头缩了回去,砰然将窗子关的死死。 白玉曦挑起唇角,微微一笑。继而敛去笑容,重新躺到床上,却久未成眠。楚隐的眼神一直盘桓心中,挥之不去。他早该知道,义父心中,只有一个女儿,再容不得别人。 楚隐回到寝殿,见思茗依然垂首立于门前,他敛去面上忧伤之色,进了屋子。 “可见着了?”思茗微微笑着,目光极是和善。 楚隐沉默半晌,沙哑着嗓子,低声叹道:“先莫要告诉她。总要……先熟悉才好,”他皱了皱眉,继续吩咐道:“安置好玉凝馨,莫要让她二人见面。” 思茗垂头,蓦然一笑。正合她意。 一切都向着她预料的方向发展。 她离开楚隐寝殿,一路踏着月色,仿佛瞧见白玉曦怒视玉花梓的模样,心下一阵畅快。 花梓彻夜难眠,及至天边放亮,她才放下心来,昏然入睡。 几日来披星戴月一路赶来。身上早已倦怠不已,只因着昨夜遇鬼之事,心中总是存着惶惑,不敢成眠,这会儿日头露了半张脸,她定了定神。想着白日里百鬼退避,总不会再来作恶,遂埋头睡去。 也就睡了两个时辰,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声,霍然睁眼。就见楚隐坐在床边,含情脉脉望着自己。 她一声惊叫,急忙退到床榻里侧,险些翻到床下去。 楚隐连忙起身,后退几步,脸上犹有泪痕未干,他抬手掩面顺势将泪水拭干。 思茗端了两碗清粥并着小菜和点心,刚迈进屋子,就听到楚隐一声呵斥,不怒自威:“你是没长手吗?就不会敲门?” 思茗分明瞧见他脸上泪痕,忙退出门去,垂首道:“思茗错了,还望师父原谅。” 她还从未见过师父如此狼狈,不由心中又添一层寒意。 “放下就走罢。”楚隐声音稍稍和缓,也觉出自己刚刚有些失态,然王者一向居高临下,断不会向谁垂首,是故,话里依旧透着威严。 思茗应了声:“是。”遂弯腰将东西放在地上,转身匆匆离去。 楚隐行至门口,弯腰将地上一应吃食端起,放到香几之上,将完好的半边脸对着花梓。他坐到香几旁的席子上,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低沉:“饿了吗?” 这一句,竟透着些怯生生的味道,于他伟岸的身姿和可怖的面庞实在有些违和。 花梓思索半晌,从思茗进到屋子,到离开,二人对话之中,多少猜出些事情,便鼓足了勇气,仰头问道:“你可是摄灵殿掌门?!” 这一句问的毫不客气,且气势十足,其中隐隐还透着些鄙夷和愤恨。 楚隐心中一阵痉挛,这些年,摄灵殿人邪恶狠辣,杀人无数,烧杀抢掠,着实配得上邪教之称。 曾经,他颇不在意,然此时,却心下懊悔。 昨夜,他在门口站了足足一个时辰,却如何都未敢推门,不想,这丫头竟翻窗要逃,门明明未锁,她却要翻窗。两人相视,他望着那双眼,那张脸,仿佛就看到了芷薰当年的模样。 可是,自己这张脸,却吓得她如见恶鬼。 许多年来,他虽不停寻找,然从未想过,自己的女儿,竟还活着。 一早,他见她睡下,便小心去到床边,微微掀开她的衣领,瞧见那朵阔别已久的彼岸花。他还记得,在她呱呱落地之时,他曾笑着对芷薰说:“长大定是个美人,胎记都要长成一朵好看的花。” 如今看来,虽不是倾城之姿,然一张小脸清秀标志,一双杏目透着轻灵,依旧能寻回芷薰当年的影子。 只是,自己却不再是曾经那个高高在上,威严而高贵的王。 而是一个双手沾满血腥,面容尽毁,阴狠毒辣的邪教掌门。 他双手微微颤抖,声音不高,却沧桑而沙哑:“先吃饭罢。” 花梓依然缩在床上,身子却朝前凑了凑。 瞧这掌门并非传言那般凶神恶煞,遂采取怀柔政策:“我说大伯,咱商量商量,能把我姐姐玉凝馨放了吗?您若答应,我玉花梓定然有求必应,洗衣做饭种菜浇园,就没有我不会的,缝缝补补我不太在行,可若学学,也能当个裁缝使……” 她还欲说下去,楚隐倏然转过脸来,她瞧着他那半边烧伤的脸,依旧心有余悸,遂立时噤声,向后瑟缩着。 她见楚隐只是含情脉脉,却不答应也不否决,又再接再厉道:“您要找媳妇儿,天下多的是,您掳了谁来都好,不要抓我姐姐。她性子烈,到时候投缳自缢了可如何是好,到时费了您半天功夫,结果一无所获,喜事儿变丧事儿,多不吉利,您说是这个理儿不?” 又是沉默许久,花梓有些慌了,人都说姜还是老的辣,那楚隐是否比白玉曦更要阴鸷可怕,杀人如麻? 她又向后退了退,不敢上前,也不敢开口。 终于,楚隐红着眼眶,哑声道:“过些日子,我便放了她,”他转身,走到门口嘱咐道:“记着吃饭。”随后,又深深望了眼玉花梓,意味深长。 待楚隐离去,花梓心中忿然。 过些日子?敢情过些日子姐姐就被逼死了。 她心中焦急,正欲出门,就瞧见白玉曦迎面走来,她心思一转,忙坐到香几旁,端起粥,并着小菜,状似吃的喷喷香。 若要成事,需要放松敌人警惕。是故,就要做出,既来之则安之,逆来顺受的模样。 可是,这粥,怎么这样好吃,这小菜,爽甜可口,这点心,入口即溶。 她忽然就忘了最初的目的,转而以风卷残云之势,大快朵颐。 白玉曦站在门口,瞧见她那饿死鬼托生似的模样,声音淡淡,却透着讥讽:“够吃?” “够吃,够吃,若再多几块点心,我也不会介意,”花梓囫囵应道,将口中的粥顺下肚去,才抬起头,望着白玉曦:“虽说摄灵殿阴森骇人,这做菜的手艺倒是一流儿的好!要说你们掌门是不是厨子出身,才培养出这么多的神厨弟子。” 他走到花梓身边,坐在一旁席子上,气定神闲:“我做的。” 花梓抿着嘴巴愣了片刻,转而放下碗筷,抓着他的衣袖,情绪颇有些激动:“师父,日后我和姐姐回兰村,你跟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白玉曦抽回手,嫌恶地瞥了她一眼,便将目光挪开,转而望着一簇球兰,声色淡然:“丧心病狂。” 花梓吃干抹净抿抿嘴:“民以食为天,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想拐个好厨子回村有什么不对的? 白玉曦心下暗叹,玉花梓也真是厉害,即便是嘴馋,也要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还真是厚颜无耻。 可为什么,听在耳中,竟让人心底莫名泛起一丝轻松。 或许,她才是聪明人,懂得化繁为简,欢喜又从容。 他望着她出神,她却脸上沾着个饭粒蓦然思索,先要知道姐姐被关在哪,过的好不好才是。并暗暗对刚刚的行为进行一番自我检讨,自己亲姐姐被囚,生死未卜,自己竟因着一碗粥,一碟小菜,几块点心,就将姐姐抛诸脑后,一心扑在吃上头,如此狼心狗肺,嗜吃如命真是要不得的。 “你可知我姐姐被囚在什么地方?”花梓将脸凑到白玉曦跟前,笑容极是讨喜。 “无可奉告!” 花梓了然,昨夜他也是这般回答的。不由心中不悦,皱了皱鼻子,脸上那米粒儿颤了颤,粘的牢牢,并未掉下来。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章第一百八十八章 魔鬼 - 小女有疾 - 莫采 “你是不晓得,还是不愿告诉我?”花梓望了眼窗外,日头隐在云里,偶尔轻风拂过,携了一丝清凉,残红将逝,已近夏末。 白玉曦不语。 “那我出去溜达溜达,你不会拦着吧?”花梓皱着眉,仰头瞧着白玉曦。 他一低头,就瞧见她脸上米粒,雪白雪白挂在那里。 “不会拦着。”他蓦一垂头,嘴角划过一丝笑意。 他敛去笑,心中忽然升腾些许暖意,似乎,这摄灵殿并非往日那般冰冷了,自己也似乎渐渐懂得如何去笑了。 许多时候,他理不清对玉花梓的感情,嫉恨似乎慢慢淡去,反而希望时刻能见到她,骂她也好,气她也好,吓唬她也好,似乎这样,才能安心。 花梓一出门,就瞧见思茗迎面走来。 她连忙上前几步拦住她:“美人,别过去,黑脸疯在我房里呢。你且随我来。” 思茗直直盯住她脸上不断抖动的饭粒,抽动嘴角,将她推开,语气不善:“别碰我!” 白玉曦立于窗前,目光循着花梓笑眯眯的脸庞,不由就浮起一丝笑意。 花梓将思茗拉至一旁,悄声道:“美人,你知道玉凝馨关在何处吗?” 思茗四下里瞧瞧,见身边无人,又瞥了眼花梓的房间,遥遥瞧见白玉曦负手立于窗前,并没有走向这边的意思,遂放下心来,压低了声音,抬袖掩面,一双媚眼轻眯了眯:“我且告诉你,你莫要说与旁人。” 花梓连连点头,心中却打着自己的主意。 思茗之言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总要自己思考明白再做打算。 思茗见她凑到跟前,忙悄声道:“玉凝馨不从掌门,如今被软禁起来。终日不食不语。掌门也烦了,昨日见着你,瞧你不像你姐姐那般胆小怕事要死要活的,怕是对你动了心思。你二人怕是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二女侍一夫了。真真是好福气呢。” 花梓倏然睁大双眸,心下大骇:“白玉曦的歪嘴药,美人身上可有?” “你觉得掌门会没有那解药?”思茗猜透玉花梓的心思,一声冷嘲,又拍拍她的肩:“只要掌门还活着,你们两姐妹就断不会有苦日子,偷着乐吧。到时,我还要唤您一声师娘呢。” 花梓怔愣片刻,忽的抓住思茗的袖子:“美人,我姐姐在哪?您带我见她一面。求你了。” 她是真急了,声音跟着身子微微颤抖。 “不说我不知道了,便是知道,告诉了你,又能如何?你且等着罢。只要掌门在,你二人就不会离开摄灵殿。”思茗拉回袖子,又瞥了眼花梓脸上的饭粒,觉着如此惊惶失措一张素白小脸,配上这么个点缀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那掌门何时不在?”花梓这次未抓着思茗的袖子,只将十个指头绞在一起,指骨相缠间。微微发红。 思茗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白玉曦沉着脸向这边走来,遂抓着玉花梓的手,小心叮嘱:“莫要说与旁人,否则,再帮不了你了。” 白玉曦走到近处时。思茗已推手离去,花梓一脸煞白,呆呆站在那里。 半晌,她方抬头问道:“师父,您带我来此是为何?” 难道只为将她嫁给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掌门? 白玉曦望了眼思茗离去的方向:“她跟你说了什么?” 花梓默然。 既然各怀心事。那就相对无言。 花梓心中只盼着带姐姐早日离开,而白玉曦心中想的什么,她已不太在意,总归不会帮着她和姐姐逃走罢? 徒弟?师父?怕是要成了继母和儿子了。 想到他垂眸唤她母亲,花梓心中就不禁打起寒颤,胳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她望了眼白玉曦,目光隐隐透着鄙夷和疏离。 心中暗暗发誓,哪怕白玉曦做出再好吃的东西,她也断不会靠近他分毫。 “再吃就是王八蛋!”她捏紧了拳头,一不小心就脱口而出。 白玉曦本因着她的眼神,脸色阴沉,然蓦地听到她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弯起嘴角:“吃什么?” 花梓诧异地瞪圆了眼,白玉曦竟是会笑的,且笑起来并不难看,总要比平时一脸阴鸷要好看许多。 只是,如何都比不上沐大哥笑的温暖人心。 她忽然眸光一转,总之这会儿算是到了摄灵殿,他又百般推脱,不肯告知姐姐所在之处,那也不必再卑躬屈膝,遂眯了眼微微一笑:“没什么,我说你笑的难看,不若沐大哥那般温柔俊美。” 白玉曦本还弯着的嘴角立时垂下,一双眸子重又覆上一层晦暗。 花梓看也没看他一眼,迈开步子,顺着回廊向前跑去。路过有房间的地方,若开着窗子,便探头瞧瞧,若关着窗子,就在窗纸上捅个小洞,向内里窥视。 摄灵殿这般大,也不知姐姐被关在何处。 白玉曦终于一甩衣袖,朝相反方向而去,眸中愈加黯淡,最终凝成一抹阴寒。 阳光不甚明媚,几缕游云遮了日头,在地上投下大片阴影。 白玉曦兀自坐在房顶,身边摆着两大坛松醪酒,酒香甘甜,馨香四溢,漫过屋檐,直绕上心头。 心下郁闷,他托起酒坛,仰头痛饮,酒水打湿衣襟,一阵凉风拂过,只觉得心底发寒。 管她死活?!任她闹去罢! 他又仰头喝了口酒,心下凄凉,自己本就一无所有,既不奢求,也没有东西失去。 然不知不觉间,心中尽是压不住的怒火! 他摇了摇酒坛,空出最后一滴酒水,终于深吸了口气,掠身飞下屋檐。心中依然愤懑:沐大哥?她的沐大哥正等着做驸马!她竟还心心念念,真是不知廉耻! 花梓四处乱窜,找了将近十几个房间,非但没有找到凝馨,就连半个人影儿也没看到。心中不由腾起丝丝恐惧,这摄灵殿难不成就是个地府似的鬼殿? 此时天上云层越来越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将日头遮了个严严实实。 绕过曲廊,瞧见一片空旷之地,左侧是厅堂,右侧是一排房屋,她小心沿着房檐行走,此时已淅沥沥下起雨来,将她无檐遮挡的肩膀淋个半湿,她不由心中一阵懊恼,为何不将那帷帽带出来呢。 她小心翼翼将右侧房屋一间间仔细查看,一间对着刀戟枪剑,一间堆满了珍宝古玩,还有一间散发着芸草书香,还有一间尽是绫罗绸缎。 花梓心中惊诧,这小小摄灵殿,竟这般富有,随手拿出个宝贝都够她吃喝一辈子了。 她随手拉了下门,发现锁得死死,窗子也是关的严严实实。 她不由撇撇嘴,谁稀得偷他们的东西,方才只是想着推门看看姐姐是否在里头罢了。 再往前走,就瞧见个凉亭,只是相隔甚远,此时雨水见多,若如此跑过去,势必要淋个通透。 这时候儿已是残夏,若下了雨,天就格外的凉,倘若淋得生了病,那莫说救不了姐姐,怕是姐妹二人都要身陷囹圄了。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心中生了退意,抬眼望了眼灰蒙蒙的天,咬咬牙咒骂道:“这王八蛋的鬼天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姑奶奶进退不是。” “女子本该温顺贤良,不可心浮气躁。” 花梓猛地回身,连着向后退了两步。 楚隐撑着一把墨黑色二十四骨油纸伞站在面前,身姿挺拔,像极了书上所述的王者帝皇,透着威严之势。 只是,这半张脸的伤疤,和斑白的头发,让整个人看起来透着沧桑和诡异。 “我本就不是什么温顺贤良之辈,你且放了我,我要带我姐姐回家去。”花梓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不怕他,总觉着楚隐不会对自己如何,即便自己把摄灵殿翻个底朝天,他也不会杀了自己,这种莫名的自信让她怀疑自己是否已经患了失心疯。 生活真是艰辛,将好好一个人,折磨得心智不全。 她掩着胸口,心中愤懑。 “这便是你的家。”楚隐上前一步,花梓后退一步,他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容反驳的威仪。 “笑话!凭什么这是我的家?这里哪有一点儿人情味儿?姐姐就在这,被囚着,你不许我见她,还说这是我的家?”花梓霍地从腰间抽出鞭子:“你别过来!” 楚隐皱了皱眉:“我不会伤你,你莫怕我。” 她心中冷笑,当然不会害我,你是要娶我做填房,你倒是不会杀了我,却要毁了我一辈子! 她拉直了鞭子,挡在身前:“不需你假仁假义假慈悲!” 楚隐又上前一步,花梓依旧退后一步,若再退就站在雨里了,楚隐默然片刻,向后退了两步:“往前走两步,别被雨淋着。” 花梓依然不动。 楚隐望着她的眼,轻声问道:“在你心中,我是什么样的人?” “魔鬼!”她声音微微颤抖,却十分坚定。 楚隐踉跄了一步。 花梓身子一抖,更紧地抓着鞭子,指骨发白,脸色黯然,眸中透着畏惧和憎恶。 此时雨势更盛,她大半个身子淋在雨里,冷风拂过,她打了个冷颤,只觉得寒意漫上全身,里从往外透着冰冷。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八一百八十九章 呵护 - 小女有疾 - 莫采 “玉花梓!”一声呵斥从身后传来。 花梓吓了一跳,蓦地转身。 大雨,黑衣,青石路…… 墨染的黑发垂在脸庞,花梓瞧见白玉曦的眼,隔着雨水深若寒潭,那张脸,透着怒意,冰冷决然。 她忽然觉得,白玉曦站在那里,俨然就是根救命稻草。 即便这稻草阴鸷得可怕,然总比楚隐看起来安全许多。 这真是见了阎王才发现,小鬼才是救命稻草,并不可怕。 “师父!”她脸上绽开欢喜的笑容,声音透着雀跃,就准备撒着欢儿朝他走去。 “闭嘴!”白玉曦厉声呵斥。 “……”这真是尴尬,早知如此,出门时就不该惹他生气。 她站在那里,进退维谷,要跑向白玉曦,势必要站在雨里,且瞧他那模样,断没有收留她的意思,更别提保护她了。 正思索着,忽然头上雨水消失,肩上多了件墨色大氅,手上一热,她忽然心中一暖,伞柄就没入自己手中。 她抬头,却只瞧见楚隐的背影,没入雨中,渐行渐远。 而他手上的伞,就在刚才一瞬间送到她手上,她却浑然不觉。 花梓捏着手中伞,站在那里,望着楚隐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若楚隐还年轻,且未曾烧毁容貌,定然是个风神毓秀之人,即便此刻大雨滂沱,即便容貌尽毁,即便头发斑白,韶华不复,他依然挺直了脊背,仿佛永远不会倒下的神。 她并未看到,楚隐噙在嘴边的笑,是那样温暖从容。 雨水顺着他的眉眼,划过两鬓。滴落下颚。 他想,这是他为女儿做的第一件事,他能挺直了腰板,行走在这雨里。他还年轻,他还能够为她留下那把伞,为她遮风挡雨,十几年的空白,日后终会一点点补全。 不怕,即便今日她痛恨着自己,即便今日她对自己仍有畏惧,即便她把自己当成杀人如麻的恶魔,没有关系,日子还长。总有一日,她会慢慢向自己走来。 他暗自庆幸,幸好找到了她,在自己还有力气挺直了腰板走路之时,找到了她。 十几年。楚隐未曾笑过,宫殿落成,未曾笑过,寻来绝色歌女舞女,未曾笑过,白玉曦费尽心力做了他最爱吃的糕点,他依然未曾笑过。 而此刻。他走在瓢泼大雨之中,嘴角的笑意慢慢漾开,绽放。 芷薰,你可看到了?我们的女儿,还活的好好的,未曾受到半点儿伤害! 眼泪顺着嘴角流到口中。楚隐抿了抿唇,竟也是甜的…… “你疯了吗?”白玉曦按上玉花梓的肩膀。 她吓了一跳,本是望着楚隐的背影出神,不知何时,白玉曦竟钻到伞下。抬手将墨色大氅向上拉了拉,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花梓仰头望见他的脸,心中有些惶惑,她看不懂白玉曦的表情,是恼怒?难过?愤恨?怨怼? 他忽然将她揽入怀中。 仿佛一团水墨拢住玉兰轻娆。 纸伞应声而落,悄然躺在雨水中。她睁圆了眼,却只瞧见漫天雨水,他垂了眸,却只瞧见她颈上一朵彼岸花。 她忽而回过神来,拼力挣扎,他却死死将她环住,他俯在她耳边,她能感觉到他粗重的呼吸,不同于雨水,透着灼热的气息。 “掌门,”他顿了片刻,声音喑哑而阴郁:“是你不能忤逆的!” 他倏然松开手,她猝不及防,正在挣扎的身子整个跌到地上,溅起一滩雨水。 她抬眼瞪着白玉曦,目光无所畏惧,他把她带来这里,就是为了让她顺从掌门,做他的继母? 摄灵殿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儿,难怪江湖之人对摄灵殿忌讳莫深。 他不语,她便瞪着他。 红墙黑瓦,天地苍茫,天地被雨布连成一片混沌不堪,他穿着黑衣,垂首而立,她一身水色衣衫,坐在地上雨泊里。 她抬眼,怒目而视,他垂眸,眸光阴沉。 许久,他上前两步,躬身,将她横腰抱起,沿着来时路疾步而行。 花梓看看他的脸,只觉得头脑愈加不清楚,雨水也愈加模糊,整个身子都微微发烫,她侧过头,越过他的臂膀,瞧见一袭黑色长裙笼着梅花钿,那把黑伞,孤零零躺在裙边,无声无息,只余茫茫雨声,让她心中空落落的,说不出的难过。 果然还是病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昏昏然睡了两日,窗外的雨也忽大忽小下了整整两日。 花梓醒来之时,就瞧见楚隐坐在床边,目光殷切而焦急。 她万般懊恼,平日受了伤淋着雨也没如此不堪,偏到了要紧的时候儿身子骨就这般不利爽。 见她睁开双眼,楚隐立时笑道:“醒了?醒了是吗?可算醒了!”他势欲将她抱在怀里,她蓦地睁大双眸,使出全力向后退了退。 楚隐揉揉通红的眼睛,有些尴尬的站起身,并不介怀:“醒了就好,饿吗?渴吗?我去给你盛粥。” 花梓重又闭上眼,默不吭声,只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疼,全身没有半点儿气力,整个儿人都提不起精神,如此下去,万万不可。 楚隐见她眯眼休憩,遂悄声出了屋子。 花梓这才睁开眼,望望窗外。 外面依旧飘着零星小雨,天色一片暗沉。 她想,这鬼地方注定是少见日光,晦暗潮湿,就好像摄灵殿的人,都是阴鸷古怪,邪恶狠毒。 她试着捏了捏拳头,却怎么都捏不紧。 若不能早日找到姐姐,如何才能护她周全,若那怪物掌门趁着自己生病,硬要同姐姐成婚…… 她心中寒意陡升,同时,又想到沐冷尘,想到雪域,想到许多许多被摄灵殿残害的人,或许,只剩唯一一条出路,即便粉身碎骨,怕也要拼死一搏了。 可如今,身子这般羸弱,势必不能成事,她如此思索,心中便有了主意! 楚隐匆匆走到厨房,见白玉曦刚熬好了粥。 “义父,您彻夜未眠,不吃不喝,身子熬不住,我给您熬了粥……”白玉曦话未说完,楚隐却一把拿过碗来,昔日王者一般的人物,这会儿俯身盛粥,未见丝毫嫌恶,脸上竟还挂着笑。 “她醒了。”只三个字,因着喜悦,他声音竟微微颤抖。 失而复得,重拾明珠的欣喜是旁人无法体会的。 “义父,我来吧,烫。”白玉曦伸手欲接过他手中的碗,他却轻轻将白玉曦推开,口中吹着气,小心将碗端在手中。 “不碍事,我来。”楚隐嘴角扬起,眸光澄澈,将平日阴鸷一扫而空。 他弓着腰,小心翼翼,不住换手来端碗,不停吹着气。 他从不曾做过这些事,断不会知道这刚出锅的粥,盛入碗中是不能架手来端的。 白玉曦连忙将托盘伸到粥碗的下方:“义父,我来吧。” 楚隐竟朗声笑道:“你小子,为父还没老到端不动碗呢!”言罢,将碗放到托盘之上,又从白玉曦手中接过托盘,满脸神采奕奕,朝花梓房间走去。 冰凉的雨水覆上颈项,楚隐蓦地笑了,这是自己为女儿做的第二件事罢? 白玉曦循着楚隐背影望去,外头依然飘着细雨,他并未撑伞,双手端着托盘,弓着身子,用上半身遮挡雨水,将一碗粥护在怀里,生怕落进雨水。 白玉曦蓦然垂下头,拿了个碗,兀自盛了碗粥,坐在一个小方凳上,埋头喝粥。 冷风细雨,门外一树合欢花,被雨水打的七零八落。 花梓见楚隐从门外端着粥回来,心中忐忑,闭上双眸定了定心神,想着必要保住姐姐,遂重又睁开眼,望着楚隐微微一笑。 她瞧见楚隐两鬓沾了雨水,身上也微微泛着湿气,遂轻声道:“您别忙了,衣服都淋湿了。东西放下罢,我自己起床去吃。” 楚隐有些受宠若惊,连声道:“不碍事,不碍事,我端给你。” 他小心端着粥碗,垂头朝花梓走来,花梓皱了皱眉,待他抬眼之时,她连忙浮起笑意,伸手接过粥碗。 “小心,烫。”楚隐眼中闪着光亮,脸上漾着笑意,本想喂她,却不敢靠的太近。 花梓望着他的脸,说不出的抵触,这小心翼翼的关爱是为着日后能顺利占了自己的身子罢?然表面上,她依旧淡淡地笑着,不抗拒也不讨好。 这对楚隐来说,已是莫大的恩惠。 “瞧我这记性!”楚隐一拍额头:“竟忘了拿汤匙,你且等会儿,我去拿给你。” 未等花梓应声,他便又匆匆钻到雨水里,朝厨房跑去,似乎生怕粥凉了似的,他加快了步子,脚下生风,转眼就没了踪影。 花梓这才幽幽出了口气,在自己身子未愈之前,断不能让他去折腾姐姐,是故,定要将他留在身边。 楚隐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个玉匙,径直走到床边,放到碗里,有雨水顺着鬓角滴下来,他忙闪身退了两步:“险些弄湿了床,你且慢慢吃,别烫着。” 他转身走到镜前,熟稔地从第二格抽屉里取出个方巾,小心擦拭身上雨水。 “这些日子,您能否陪着我,哪也不要去?” 花梓一壁瞅着碗里的粥,咽了咽口水,一壁斟酌着,小心试探楚隐。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百一百九十章 折枝 - 小女有疾 - 莫采 楚隐忽的停了手上动作,随后转身笑道:“嗯,我哪也不去,陪着你。”他声音微微颤抖,蓦地又转过身去,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满是皱纹的眼角滑落下来。 可苍老可怖的脸庞却泛着喜悦的光芒,显得无比热切。 花梓这才端起碗,大口吃起粥来。 她如何都想不明白,天下美人何其多,若说凝馨,也倒可以算个美人,可自己,如何都只算个干净利爽的小姑娘,跟美字半点儿不搭边儿。 可楚隐为何偏偏相中了自己? 难道真是审美独特重口味? 亦或是觉着他自己面容已毁,找个相貌平平的,反而容易接受?可……自己真的那么普通吗?至少,也算个小美女吧? “女子温婉,吃饭要慢些。”楚隐走到床边,欲伸手拍她后背,花梓连忙闪身,他立时缩回手去。 “我姐姐,她还好吧?”花梓瞧着他并非那般残暴之人,遂开口询问,若能得到他的点头,自己便能见姐姐一面了。 楚隐立时坐直了身子,随后竟站了起来,眸中慈爱尽退,负手而立,脸上浮起层层愠怒:“你就那么惦记她?” 花梓抿抿嘴唇,略欠了欠身子:“就这么一个亲人,我怎能不惦记?” 他蓦地震袖,扭过身去,冷哼一声:“你休息罢,不该惦记的就不要总惦记着!” 他刚迈出一步,却终于还是转过身来,深叹了口气,将花梓的被角掖了掖:“等你病愈,自然就见着了。” 花梓望着他的眼,有慑人的威仪,让她不敢再说半个字,惹他不悦。 确实,姜还是老的辣。莫管白玉曦多么凶神恶煞,她也敢鼓起勇气顶撞一二。 而楚隐,虽是温言软语,然透出的气势却让她噤若寒蝉。 楚隐依旧面色不佳。若不是因着女儿,他早就一剑杀了玉凝馨,一解心头之恨。 而如今,只希望女儿能够慢慢亲近自己,疏离玉凝馨。 他可以容忍花梓留住玉凝馨的命,却无法容忍花梓将玉凝馨视作至亲。 分明,隔着如此厚重的血海深仇!却要姐妹相称!真是荒唐!楚隐转身,未置一语。 花梓却忙又唤住他:“您去哪?” 楚隐只步子顿了顿,并未应声,就离开了房间。 花梓心中忐忑。满心懊恼,自己怎么这样糊涂,平白无故提姐姐做什么? 这色老头八成是忽然想起来,这个病了动不得,还有个没生病的。 她一慌。手上一松,粥碗“哐当”一声落到地上,因着氍毹柔软,并未损坏,却洒了一地的粥水。 她皱了皱眉,也懒得去捡。 方才吃的大半碗粥,她身上渐渐有了力气。撑着身子穿鞋下床,裹了件厚实些的衣裳就朝门外踉跄而去。 刚到门口,就被白玉曦一臂拦下。 “你让开!”花梓抓着他的胳膊,如何都使不上力气,这病,来的真不是时候。 “生病了就别到处乱跑!”白玉曦拦在门口。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你让开,我要找姐姐去!”她试图从他身旁钻过去,他却一把将她扛在肩上,转而朝屋里走去,径直走到床榻边。将她扔在床上。 花梓恨透了,咬牙切齿:“趁人之危,小人行径,等我病好了……”她倏然不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病好了又如何?莫说她打不过白玉曦,即便打得过,也舍不得打死这么好个厨子不是。 “如何?”白玉曦见她不说话,竟还咄咄相逼。 “我就上吊!”花梓气哼哼坐在床上,这家伙,千方百计看着自己,就为了将来喊自己一声娘?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上吊?现在就可以!”他抬眼瞧了眼花梓腰上的鞭子,继而转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喃喃道:“你可知门外是什么花?” 花梓不做声,即便知道,她也不愿回答。 “那是彼岸花,跟你的胎记,是同一种,”白玉曦如此说完,就走到门口,转过头,声音冰冷:“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花梓摸了摸脖子,心下郁卒,福?这是福?她恨透了这个地方,恨透了这地方的人,一个个阴阳怪气,罔顾人伦,其心可诛! 老夫少妻,强抢民女,竟还理直气壮,种了几朵破花儿,以为自己就要感恩戴德?这地方不宜久留,要尽快养好身子,找到姐姐逃出去。 她并不知道摄灵殿有多少人,而她所见到的人,就只有思茗、白玉曦和楚隐三个,也不知其余人都藏在哪里,终日也不露脸,八成真的是阴司地府,藏了一群妖魔鬼怪。这三个修为高的,便出来走动,修为低的还在地下修炼呢? 她摇摇头,管它牛鬼蛇神,先把那几株碍眼的破花儿拔了,顺便寻个机会找把匕首。 走到门口,瞧见门扉旁竖着个油纸伞,水蓝伞面画有水仙轻娆。她撑开来一看,刚刚十二骨,不大不小,正正好。 持伞走到那花前,她撩起衣裙,伸手端起一朵左右瞧了瞧,煞是好看,倏然心中生出些不忍,可想到白玉曦的话,又是一阵愤懑难平,遂伸手将一朵朵鲜红花朵,尽数折断,口中怨怼地嘀咕着:“这福!我才不稀罕!” 待落了一地残红,一排枝桠光秃秃竖在那里,花梓方站起身,满意地笑笑,抬脚将花踩到泥土里,终了还站在上头跳了两下,解恨似得嘟囔着:“我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能奈我何?” 糟蹋了一地的花儿,她回到屋子,浑浑噩噩倚在床上,直到晌午,白玉曦端着饭菜过来,却未见楚隐身影。 花梓咽了咽口水,转而望向白玉曦问道:“你们掌门呢?” 白玉曦面色不善,仿佛铺了一层冰霜,花梓目光越过他,就瞧见楚隐站在院子里,垂头盯着地上支离破碎的红花,不言不语。 他依然没撑伞,就站在雨中,此时雨水见多,顺着他两鬓黑发滑落衣襟。 花梓有些害怕了,若当真惹恼了他,是否会一气之下将她姐妹双双斩首,或是车裂,亦或凌迟,还是炮烙? 她打了个冷颤,原本还盼着他瞧见,自己心下暗爽。 如今方觉得,这事儿做的太过意气用事。 她连忙起身,走到白玉曦身边,声如蚊蚋:“那有伞。” 她仰头指向那把蓝色油纸伞,白玉曦却头不抬眼不睁,恍若未闻。 花梓咬了咬牙,扭身走到门口,撑起伞就朝楚隐走去。 “这外头还下着雨,您怎么不进屋去?”花梓将伞撑到楚隐头上,一抬眼,竟瞧见他泪眼斑驳。 楚隐一惊,连忙抬手逝去脸上泪痕,反而笑了:“这雨越来越大了,你快回屋歇着,别再着凉了。” “那花……我……”花梓本想,认个错儿罢,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韩信胯下辱,卧薪尝胆终有一日还。总有一天,要让他们知道,自己也有崛起之日,辉煌之时,到时,定要逃出摄灵殿,带着姐姐,找个地方藏起来,让他们这辈子也找不到。 楚隐一摆手:“不碍事,只是些花儿罢了。” “彼岸花在此处不易生长,几千株,只活了这几株,义父终日照料,才活了下来。”白玉曦垂手站在门口,望着花梓目光阴寒。 “玉曦!”楚隐轻声呵斥,携着几分责怪,又似乎有些无奈。 白玉曦垂首,不再说话,花梓反而十分尴尬,这老头儿对自己竟还真是用了些心思,可再多心思也掩不住他肮脏的欲/望。 只是,自己技不如人,姐姐又生死未卜,断不可造次。 “我只是把花儿折了,根儿还在土里,没死!”她话一出口,直想咬断舌头,原本是打算耍赖到底,栽赃给老鼠之类的玩意儿,或者,再不济就说刚刚院子里天色大变,突降冰雹,将那花儿都打折了。 可怎么顺嘴一秃噜,就招了? “不碍事,”楚隐接过伞,又拉住她的手,花梓忙缩回手去,楚隐将伞大半都挡在花梓头上,自己一半的身子露在外头:“你在我身边,那些花儿还有什么所谓?走,进屋吃午饭去。” 花梓抬眼,正对上楚隐的笑脸。 她忽然心中一动,恍若眼前并非摄灵殿的掌门,而是一位慈爱的父亲,比季父祁庄主还要慈爱的父亲。 然只是一瞬,她便立马垂下头来,怎会是父亲?自己的父亲,早就死了,这男人对自己如此好,不过是想着霸占自己的身子。 她敛去眼中困惑,蒙上一层幽暗,遂跟着楚隐进了房间。 午饭着实丰盛,瞧颜色,必是白玉曦亲力亲为做了这一桌子珍馐美味。 她抬头瞧了眼白玉曦,他也正瞧着她,目光撞击的一瞬,花梓毫不犹豫就败下阵来,转而盯着满桌好吃好喝,颇有些迫不及待,心中却默念:“这并非是馋,而是为了姐姐,为了早日逃出摄灵殿,必须好好将养身子,尽早病愈,如此,才好行事。是故,自己并非贪吃之人,也并非见吃忘义之徒。” 如此一番自我宽慰,吃起饭来就可以格外肆无忌惮了!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索一百九十一章 索刀 - 小女有疾 - 莫采 楚隐和白玉曦也坐在香几旁,三人共餐。 “美人呢?”花梓抬头,口中还叼着个虾球,白玉曦头不抬眼不睁,并未理她,她便将目光望向楚隐。 “什么美人?”楚隐停箸,抬眼问道。 花梓眸子一转,不能让楚隐知道思茗与自己偶有联系,她还指着思茗哪日开了窍,带自己见凝馨呢,于是,她摇摇头:“没,我说我自己呢。” 楚隐微微一愣,转而朗声笑道:“对,美人,是个美人!” 白玉曦“啪嗒”一声放下筷子:“我吃完了,义父慢慢吃。”言罢,嫌恶地瞥了玉花梓一眼,就起身朝窗边走去。 花梓心下一阵恶寒,自己这张嘴,是上辈子亏了它,这辈子除了吃就是给自己丢人。她偷偷瞧了眼白玉曦,想来他是因着自己一句话就恶心了,饭都不吃了。 楚隐捡着好吃的直往花梓碗里夹:“这些年,你吃了多少苦?” 花梓哂笑:“在兰村,有玉婆婆,有姐姐,日子开心着呢。” 楚隐点点头:“可曾受过欺负?” 花梓摇摇头:“都是我欺负别人,啊,对了,要说欺负,真被人欺负过。做梦都想把那人杀了!” “是谁?!”楚隐眸光透着杀气腾腾,暗流涌动。 花梓心中一惊,有那么一刹那,她以为楚隐真的会杀掉白玉曦。 “你……你儿子,”花梓怯生生瞥了眼白玉曦,见楚隐愣在那里,目光似在询问,她又不敢不回答,遂轻声嗫嚅:“白玉曦!” 楚隐眸中杀气渐渐褪去,转而笑道:“他怎么会欺负你?他是逗你玩呢。” 白玉曦望着窗外,神色默然。 或许,在楚隐心中。自己永远都是个杀人工具,而非亲人,义子之名,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更加忠诚于他罢了。可这又如何?自己只有楚隐这一个亲人,从小到大,只有这一个义父。 他说的话,对的要听,错的也要听,他让杀的人,恶的要杀,善的也要杀。 自己是楚隐的工具,思茗也是,而不同的是。思茗是从杀人之中获得了快感,而白玉曦只是麻木。 白玉曦从不愿亲近思茗,他觉得,思茗的心比他还要冷,他看不懂。 一度。他想杀了她,在思茗十二岁的时候,他望着她掐死一个娃娃时脸上绽放的笑意,心下一片寒凉。 掐死那娃娃,并非义父的意思,她只是杀红了眼。 那一瞬,他想一刀杀了她。可她忽然转过身来,竟哭了:“曦哥哥,我饿了。” 也许,他将她捡回来,就注定没法杀了她。 白玉曦收刀,默然道:“唤我师兄。” 思茗止了哭声。再不敢说话。 他收了思绪,走到香几前,垂首躬身:“玉曦错了,还望义父原谅。” 他如此一来,花梓反倒不自在了。吞了口中鸭肉,忙不迭笑道:“他没有欺负我,只是玩笑罢了,刚我随口一说,也不是责怪他。” 她又抬头瞧了眼白玉曦,他却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将眸子遮得严严实实,让她瞧不见他眼中神色。 楚隐一扬手,起身将他扶起,微微一笑:“一家人,你勿要这般生分!” 白玉曦站直了身子,却依然垂着眼:“若无事,玉曦退下了。” 楚隐点点头,白玉曦直到转身,也未抬眸,这让花梓心中十分忐忑,他会报复吗?他一定会报复的,上次歪嘴药,这次呢?扮鬼吓人?他完全可以本色出演。下药?他碍着楚隐不会太过明目张胆吧? 毕竟在他心中,自己是他未来的准娘亲。 那他似乎只能死死看着自己,拘禁自己,不给自己任何去找姐姐的机会! 还不如歪嘴药了,反正对自己这张没有辨识度的脸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楚隐瞧了瞧玉花梓,蓦然道:“若真的欺负你了,我定会为你做主!”他眸中闪过一丝阴狠,让花梓心下骇然,这老头儿是色迷心窍了?为了个妾,竟对自己儿子发狠。 花梓忙收了目光,低头吃饭,囫囵笑道:“他还救过我的命,怎会欺负我?”见楚隐面色和缓,花梓方捡了个鸡腿,放到他碗里:“您也吃,别光看着我吃。” 被这么个阴森森的人盯着吃饭,如何都吃不安生。 楚隐连忙接过鸡腿,整个人都透着欢喜:“好,好啊,一起吃,一起吃。”他想,过些日子,等花梓病愈,就告诉她罢。 思及此,他心中不免一阵激动难平,既有些迫不及待,又有些担忧害怕。 楚隐蓦地眼眶有些发红,在这空旷阴森的宫殿里,他也不是一个人,十几年的孤寂决绝,终于盼来一点儿光明! 花梓却一壁吃着美食,一壁惦念着,如何弄把短刀来防身。 酒足饭饱,花梓起身欲收拾碗筷,楚隐连忙拦下:“你去歇着,我来。” 她也不客气,放下碗筷就走到床边,倚在床榻上,心中琢磨半晌,忽然开口道:“您能送我个礼物吗?” 楚隐端着空碗,愣了下,遂笑道:“你说罢,便是天上的星星,我也摘给你。” 花梓心中哂笑,天上的星星?男人哄骗女人是否都要说上这么一句,要星星也摘给你!女人没事儿要星星干嘛?再说,便是要了,还真能给摘来?她搞不懂,为何这话能骗得许多女人心花怒放。 她脸上依旧云淡风轻,还摆出写小女儿的姿态,思索片刻,便笑道:“我瞧上曦哥哥腰上的刀了。曾经我也有一把,让我弄丢了,再没见过更好看的。那日我瞧见曦哥哥腰上的,比我丢的那把还要好看,您能让他送给我吗?” 她心想,如此一番话,要让楚隐知道,她并非存着别的心思,只因看上那刀漂亮,亦或惦念丢了的那把刀,才提了这要求。 语气童真些,欢快些,也让他卸去防备,而曦哥哥三个字,倒是存心想羞羞他,分明年龄上看,自己都可以做他女儿了,他却偏要娶自己,真是不要脸。 不想,他倒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又端起碗,笑道:“我当什么事儿呢,过会儿就给你送来。” 花梓眯眼一笑,未作回应,看着楚隐走出门。 也就小憩了半柱香的功夫,就见白玉曦从门外走来。 她睁开眼,觉着身上多了些力气,果然吃的好睡的足,身子恢复也快。 白玉曦径直朝她走去,眉头紧锁,花梓看清他脸上神色,不由一惊,忽然生出些错觉,觉得走来的不是白玉曦,而是黑无常! 他卸了身上短刀,扔到玉花梓身上,定定忘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这刀,是他成人冠礼时,楚隐送他的礼物。如今,因着玉花梓的一句话,楚隐便逼着自己将刀送给她。 白玉曦将指骨捏的咯吱作响,默然发誓,此生再不用刀! 花梓本想说什么,却又忽然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遂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垂下手来。 目送他离开,她才垂下头,细细打量床上短刀,青铜刀鞘嵌有琉璃玉石,皆是墨色,深沉内敛,流彩暗动。 她将刀拾起,手握刀柄,“哗啦”一声,短刀出鞘,一抹寒光,冷凝着杀气,一丝一缕将她缠绕,花梓霍的收刀入鞘,心中犹有半分惊惧,这刀下,死过多少人?不计其数罢? 之后,楚隐日日都会来看望她,她身子也渐渐恢复了活力,然白玉曦却再也未曾露面,甚至罢工,连饭菜也不给她做了。 楚隐倒也不在意,似乎吩咐了别人来做,做出的味道虽不及白玉曦千分之一,却也勉强称得上可口。 有时,花梓会生出些错觉,认为终有一日,楚隐会放了她和凝馨。 这许多天下来,楚隐未曾对她有丝毫侵犯,只小心翼翼关心着,照顾着,问她一些过往之事,问她喜欢的衣裳和食物,但凡她喜欢的,他势必要弄到手并送到她跟前。 他会教她读书写字,教她四书五经,教她插花和茶道,还有许多,她未曾接触过的事物,花梓懒得学,却不敢违逆他。 一日,夜幕四合,细雨初歇。 楚隐从外头进来,捧了盆白玉兰,放到案上,轻声道:“这盆玉兰花开的正好,馥香恬淡。”他说着,又轻嗅了嗅,面上浮起笑意。 花梓躺在床上,有些恹恹,什么玉兰花?不如看上姐姐一面来的实际。 她正想着,这几天要不要找个日子好好出去溜达溜达,把摄灵殿翻个底朝天,就不信找不出姐姐来。 “怎么了?”楚隐见她锁着眉头,颇有些不适的模样,心下担忧,不由伸手探上她的额头。 花梓本能向后瑟缩,躲开他的手,楚隐脸上讪讪,却也并不介怀,他想,这几日就找个机会,将所有事都告诉她罢。 花梓笑的极不自然:“没事,只是近日睡眠不好,有些头脑发沉。” 楚隐眯眼一笑,就坐到她床边,伸手从腰间取出个椭圆形的陶器,上头几个小洞,圆圆的,看上去有些怪异。 “认得这个吗?”他将那东西放到掌心,送到花梓面前,她摇摇头,也未敢用手去摸,楚隐笑笑:“这是埙。”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弑一百九十二章 弑父 - 小女有疾 - 莫采 他说着,就垂头对准了最上头的小洞,幽幽吹了起来。 花梓望着楚隐的眼,心中一片宁静悠然,袅袅的曲子像焚起的沉香,绕上心头,醉人心扉。她慢慢阖了眼,静静聆听,他深深望着她的脸,温暖安详,笑容像天边的月华,慢慢浸透黑夜的迷茫。 曾经的许多个年头,他总是一个人,坐在这个空荡荡的屋子里,安静地吹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他曾幻想,女儿伏在膝边,芷薰倚在床上,默默听着他的曲子,然每次一曲毕,他蓦然望向眼前,皆是空落落的寂寥,所有的一切,不过奢求罢了! 而此刻,女儿竟真的躺在床上,曲子停了,她依然躺在那里。 从未离开,从未消失,默默微笑着,仿佛睡去了似的。 他悄然将埙别在腰间,花梓蓦然睁开眼,笑道:“真好听。” 楚隐俯身笑道:“你若爱听,我每日都来吹给你听。” 他摸摸她的头,花梓却难得的没有挣脱,反而轻轻一笑,她也有些不明白,为何就生了亲近之心? 在楚隐离开之后,她心中有些不安,难不成,自己竟看上了这个老头子? 绝不可能,也绝不可以! 她翻身从枕头下取出短刀,握在手中,又揣入怀里,此刻!此刻便出去找姐姐罢。 楚隐刚走,天色晦暗,雨又刚停,正是夜深人静的好时候,她从包里翻出一套檀色短打,这是唯一一套颜色较暗的衣衫。 纤腰紧束,长发扎成干净利落的马尾,她站在镜前瞧了瞧,万事俱备! 然刚迈出房门,就听到一声轻泣。 蓦地转头,正瞧见思茗立于檐下。望着自己,眼中裹着泪水。 她本能向后退了三步,忽然又觉得,不能惊慌。她又不知道自己是要去哪,此地无银就不好了,遂又上前盯着思茗一张瓜子面,轻声问道:“美人,你怎么哭了?” 思茗忽然靠在她肩膀上,泣不成声。 花梓惊了,思茗向来厌恶自己靠近她,今儿这是怎么了?天塌地陷了还是白玉曦死了? 她轻轻拍着思茗的背,又小心问道:“美人,可是你师兄死了?” 思茗趴在她肩头。咬了咬牙,眼中透出一丝愤恨,然抬起头时,却满眼泪水,哽咽难言:“不……不是师兄……是。是你姐姐,刚刚……不堪受辱,投缳自缢了!” 花梓脸色煞白,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莫要唬我,姐姐断不会如此轻生!” 虽是如此说,她的手却不住颤抖,跟着整个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思茗抬眼。吸了口冷气,抽抽搭搭,泪眼朦胧:“如有半句谎言,思茗不得好死!” 花梓木然望着月色,眯起眼,脑中一瞬的空白之后。便是无尽的担忧和不可置信。 “可怜凝馨姑娘,年纪轻轻,竟这般薄命。这些天,我日日去看望她,试图让她顺了师父的心思。白日里。师父去她那不知说了些什么,结果……结果晚上,她就想不开,悬梁了!”思茗又掩面而泣。 花梓猛地转身回到屋子里,将门关的严严实实。 思茗眼中露出一丝得意,并着几分担忧。也不知玉花梓能否相信,可无论如何,玉凝馨是她父女俩最大的隔阂,怎生都要好好利用才是。 这一晚,月华皎皎,玉花梓坐在窗边整整一夜,盯着院内一地残红,目光呆滞,直至凌晨,也未曾合眼。 夜色淡去,天地间一片青色黯淡。 她侧眸,盯上那盆玉兰花,忽然瞪圆了眼,站起身,将整个花盆掼到窗外,几片花瓣洁白胜雪,默默躺在阶前,因着晨风,轻轻颤抖。 她站在窗边,双腿有些木然,整个身子绷的紧紧,目眦欲裂。 若姐姐真的死了…… 她霍然按上怀里短刀,蓦地走到床边,坐下,盯着门口,目不转睛。 窗外渐渐亮了,有晨起的鸟儿啁啾鸣叫,晨风携着露水的湿气拂过窗棂,将花梓两鬓垂下的发丝轻轻扬起。 她蓦地听到脚步声,瞬间眸光一闪,继而又垂下眼来。 果不其然,是楚隐端着早饭来了。白玉曦这几日都未曾一同用餐,这是好事,花梓心下笃然,只坐回床边,不言不语。 楚隐愣了愣:“你这身装束是要出门?” 花梓依然不说话。 楚隐本来已经看见了院内碎掉的花盆,却又不愿过问。 他将饭菜一一摆在香几之上,笑道:“怎么不说话?可是身体不舒服?我让厨房蒸了你爱吃的鸡蛋糕,还有……” “我姐姐呢?”花梓忽的抬头,毫不掩饰望向楚隐的眼睛,他目光一沉,默然无语。 花梓倏然起身,走到他跟前,仰起头,双眼隐隐泛起红血丝。 楚隐皱着眉头,扶上她的肩膀:“你怎么了?等吃了饭,我有话与你说,咱们先吃饭。”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花梓跟平日有些不太一样。 虽说前几日,她偶尔也会提起玉凝馨,可并非这般直白,皆是转弯抹角地询问,今日怎么这样反常。 本来,她身子好的差不多了,楚隐是打算吃了饭,就告诉她过往种种事情。 他想,这多日来的相处,总会换得一点原谅吧? 原谅自己的无能,不能守家卫国。 原谅自己的残暴,成了杀人魔头。 原谅自己十几年来都未曾找到她。 原谅自己以如此可怖的面孔面对她…… “我姐姐呢?你把她怎么了?”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只是声音压得很低,透着怒意,携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楚隐拉回思绪,望向玉花梓的脸,心中又是一沉,也微微生了些愠怒。 “死了又如何?!”一声冷哼,他直直盯住玉花梓的眼:“你的亲人,只有我一个!” 他猛地拉住她的手,她欲抽回手去,却如何都挣脱不开。 花梓怕了,杏目圆睁,血丝隐现。 另一只手蓦然摸上怀里短刀。 楚隐一把将她拉至怀中,死死将她扣在怀里,脸上却忽然浮现一丝笑容,就俯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是我……” 话未说完,花梓一手按着刀鞘,一手拔刀,霎时鲜血四溅…… 楚隐倒在地上,瞪圆了双眼,似有话要说,却什么都说不出,喉咙处,鲜血涌动,他轻轻抬起胳膊,朝花梓伸出手来,眼泪顺着眼角无声落到氍毹之上…… 直到伸向花梓的手臂蓦地垂下,花梓手中的刀也应声落地,只“通”的一声,溅起些微轻尘。 她瘫在地上,一阵撕心裂肺的难过和恐惧让她不住颤抖,终于还是使出浑身气力,踉踉跄跄朝屋外跑去。 她要逃离这地方,这里尽是噩梦。 杀了人,为姐姐报了仇,心中却仿佛被掏空了似的,欲哭无泪。 她睁大了眼,顺着一排排的房屋不住前行奔跑,她不知道自己会走去哪里,也不知道该走去哪里,她想回兰村去,可是姐姐呢? 婆婆没了,姐姐没了,她在这地狱之中,杀了人,却是个日日关心自己的人! 她想哭,却如何都哭不出,双眼瞪得老大,一路沿着回廊,沿着小桥,沿着青石路,踉踉跄跄。 朝阳初升,万丈红光将摄灵殿镀上一层金色,她望了眼刺目的阳光,心中惶惶。 不知走了多久,她忽然听到思茗的笑声,张扬而尖锐。 她循着声音,悄然走到窗前,窗扇微错,隐隐能瞧见里面的人,她蓦地捂住嘴巴…… “这真是有趣呢,这会儿,也不知师父死了没有。你没瞧见,昨儿那丫头听说你自缢了,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思茗笑的愈胜:“穆羽峰是你的小情人吧?你可知他为什么想利用你杀了师父吗?因南宫傲要除掉师父,你知道你全家是怎么死的吗?是南宫傲亲手杀了你父亲!你在帮你的仇人呢!” 花梓瞧见凝馨坐在思茗对边,被绑在椅子上,不得动弹,口中塞了东西,不能言语。 凝馨本还怒视着思茗的眼,这会儿倏然垂下。 “师父好不容易找到女儿,还没开心几天,就死在他女儿手里,是什么滋味儿呢?那丫头,为了你这个仇人的女儿,为了她的沐大哥,竟杀了自己的生父,她知道后,又会是什么表情呢?我一直把师父当作父亲一般看待,他却从未正眼瞧过我一眼,十几年俯首贴耳也比不上血肉至亲,怎能怪我不念亲情呢?”她忽然弯起嘴角,笑容蔓延,泪水却越落越急。 花梓忽然推开房门,险些跌倒在地上。 “姐姐!她说的不是真的!你告诉我,这些都不是真的!”她哑着嗓子朝凝馨呼喊,凝馨却望着她泪流满面,她分明瞧见凝馨眼中的愧疚之色,是她最不想见到的神色。 思茗转身,见花梓身上血迹斑斑,忽然笑容尽褪,慌忙拉住她的胳膊,声音颤抖:“师父呢?” 花梓却反扯住她的袖子,一面摇头,一面问道:“你刚刚说的,不是真的……” 思茗眸光一沉,声音冷冰冰的透着丝残忍:“楚隐就是你的父亲,他找了你十五年!” 花梓转身跑向凝馨,一把扯去她口中的棉布,抓住她的肩膀,整个人都抖成了筛子:“姐姐,你说,楚隐不是我爹,你说啊!”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十百九十三章 大恨 - 小女有疾 - 莫采 凝馨声若游丝,哽咽难言:“花梓,花梓……”她只是轻轻唤着花梓的名字,却不知如何开口,她没法欺骗花梓,没法告诉她,楚隐不是她的父亲。看本书最新章节,就来无弹窗的小说MM网,首发最新章节! 可这其中的误会,要如何解释? 终究,她是欠了花梓的。 “你听我说……”凝馨摇了摇头,泪流满面。 花梓又死死抓住她的肩,厉声打断她的话:“他是不是我父亲?” 终于,沉默许久,凝馨重重点了点头。 一眨眼,两滴泪水划过脸庞,花梓扭身跑出屋子,凝馨一声呼唤,随风而散,苍白而又无力。 她死死咬着嘴唇,一丝血腥浸入口腔,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将衣襟氤湿大片水渍。 思茗似被抽走了灵魂,呆愣在那里,忽然回过神来,朝花梓的房间飞奔而去!口中喃喃:“师父,师父!”脸上已是泪水婆娑。 花梓绕到殿前,一路下了台阶,阳光有些刺眼,她忽然想起那满院的彼岸花,想起楚隐对她说:你在我身边,那些花还有什么所谓? 她想起楚隐温暖的笑容,楚隐脸上的伤疤,他第一次见到自己时怯生生的模样,还有他斑白的头发,他将伞送到自己手中,将衣裳裹到自己身上,转身走进雨中的样子,一瞬间,她似乎什么都懂了! 她似乎又看到他弓着腰,湿了脊背,却拼命护着怀里那碗粥。 似乎又看到他笑着对自己说:便是天上的星星,我也摘给你。 还有他端着玉兰花欢喜的样子,他守着生病的自己眼眶微红的模样。 她想起自己说他是魔鬼时,他脸上浮现的失落,自己折了彼岸花时,他流的眼泪,自己一次次抗拒时,他的小心翼翼……一幕一幕竟是这般清晰! 忽然想起他未能说完的话,他是想告诉自己罢?告诉自己。自己是他的女儿! 花梓忽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撕心裂肺:“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她觉得头疼欲裂,焚心蚀骨。 挚爱亲人。欺骗我,仰慕之人,利用我!这世上,也许还有一个真心爱我之人,却就在刚刚,死在我的刀下!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我还活在这世上? 她眼睛一阵刺痛,嘴角泛起咸腥,眼前一片血雾朦胧! 山风清冽,她瑟瑟发抖,抬头望向山顶。一片血红,她不住向山上攀爬,一次次跌倒,手脚划出无数伤口,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她只想快些了结这不堪的人生! 她忽然十分思念玉婆婆。想趴在婆婆的怀里,听婆婆哼着小曲儿。 窗外是漫山的兰花,还有潺潺的河水,她听到村长摇着桨唱着渔歌,看到婆婆垂首笑道:“懒丫头,就知道窝在我怀里。” 她忽然笑了,站在山顶。站在崖边,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满身血污。 苍白的脸,嵌着一双血目,像刚从地狱爬出来的人。 她想。这世上人心叵测,没有光明,没有信任,没有亲情。 只有欺骗,利用。背叛! 这世上,再没有什么值得留恋,只有伤痕累累和满心负罪! 纵身一跃,阳光刺目。 她听到呼啸的风声,夹杂着一声呼喊,透过朦胧血色,似乎看见一个人站在崖边,一身墨黑氅衣,也随着跳了下来,眼前一片模糊,仿佛又听到父亲吹着埙,曲子宁静悠然,让她不由想沉沉睡去,一睡不醒…… ………… 茅草屋,在冷雨里瑟瑟发抖。 花梓悠然转醒。 记忆像高涨的潮水,在心中不住翻涌。 她蜷着身子,窝在草铺上,想了许多许多,最后,终于还是沉沉睡去,门外细雨霏霏,一夜无梦。 她再次醒来之时,随手摸了下身边,却只触到干巴巴的茅草。 忘了,雪球原来已经不在了。 她坐起身,晕晕沉沉,望了眼窗外,入眼尽是雨水凄迷,将天地笼成一片朦胧。 窗外尽是玉兰花香…… 她只觉得心中有个地方,疼痛难抑。 “这盆玉兰花开的正好,馥香恬淡。” 楚隐的声音绕在心头,一遍一遍,她贪婪地回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抬起头,朝门外走去,站在门口,可遥遥望见一座小山丘,固执地伏在雨里,孤零零的。 裹了裹残破的衣衫,她望着霏霏细雨,朝山丘走去。 盛夏未了,却因着连日冷雨,暑气尽退。 冷风飘摇,吹散玉兰花香,洁白的花瓣浸入泥土,残破不堪。 她拖着沉重的双腿,一点儿点儿朝土丘之上爬去,后继无力就坐在地上休憩半刻,再继续攀爬。 她抬眼,雨水打在脸上,冰冰凉凉,她觉得十分舒服,就好像慢慢的,自己就会被冰封,记忆,身体,或是生命,永远被冰封,被遗忘。 爬上山丘之时,天色渐暗,她有些着急,步履匆匆,几次跌倒,又继续前行。 终于在天黑之前,爬上丘顶,她站直了身子,踮起脚尖,极目远眺…… 可是,只望见层层叠叠的树林,还有摄灵殿的飞檐斗拱,隐约掩映在雨雾中,被林叶遮去大半,如何都望不见楚隐的坟冢。 这山丘,若再高一点儿就好了,她踮起脚尖,不住仰头,一不小心,脚下踩到松垮的山石,身子失衡,险些栽到山丘下,幸而有人拉了她一把…… 她回头,见白玉曦站在身后,眉头紧锁,墨染的衣裳在雨中轻动。 花梓微微一抖,心下生出些胆怯,她想,他恨她,这无可厚非。 “还想死?”白玉曦用力一拉,花梓倏然跌倒在地上,她只是垂着头,不说话。 “你若死,我就掘了你父亲的坟!”白玉曦死死捏着她的手腕。俯身望着她的脸,仿佛要将眼中的仇恨刺入她骨髓,永生不灭。 花梓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你听着,你若死了。我就掘了你父亲的坟!”他又俯身,贴近她的脸,一字一顿,刻骨铭心。 她瞪圆了眼,白玉曦恨自己,不是因为自己杀了他的义父吗? “为什么?”她低声喃喃,眼中透着一丝惊恐。 她忽然想到思茗对她说过的话…… 他忽然蹲下身子,与她不过咫尺距离:“只因我骨骼清奇,适合习武,你父亲。就杀我全家,屠我满门,上下十几口人命,就葬在他手中。我却认贼作父二十余载,我掘了他的坟。有何不可?你说!有何不可!” 花梓瑟瑟发抖,睁圆了眼:“不可能。” 白玉曦一声冷哼:“不可能?我亲眼所见!”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被楚隐收养为义子,抚育多年。他从未曾想,在自己三岁之时,楚隐竟喂了他一颗忘情丹…… 直到有一天。思茗将忘情丹的解药溶在茶水里,他只喝了半杯,便隐隐觉得头疼欲裂,伴随着,儿时的一幕幕,纷沓而至。 血流成河。 他记得自己蹲在父母的尸首旁。满眼恐惧和愤怒。 楚隐俯身,面无表情,掐住他的下巴,将一粒药丸塞入他口中。 李卫如此反对他同玉花梓成亲,大概也有这一层原因在里头吧。 那日李卫本欲自刎。随了掌门而去,却不想被思茗拦下,她大费周折,才从李卫口中探得往事,为防事情有变,思茗翌日就用涂了剧毒的剑刺向熟睡中的李卫,他躲闪之时,却为时已晚,剑虽未刺入心脏,李卫却毒发身亡。 “那你之前,对我……”花梓摇摇头,这不可能。 “你不会以为我当真要娶你吧?”白玉曦嘴角扬起,勾出一抹笑意,眼中透着畅快并着一丝嫌恶:“当初你杀了楚隐,跳下山崖,我就想,让你这么死了,实在是便宜了你,还未尝遍这世间痛苦,怎能就这么死了?” 他忽然起身,垂眼望着她:“可是,如何你都不睁眼。大夫说,你是不愿醒来。我就喂了你三颗忘情丹,一颗忘情,三颗剧毒。” 他面色微微有些苍白:“没我的解药,你这辈子都会头痛欲裂,最后活活痛死。所以,你离不开我,我就可以想方设法地折磨你!” 他仿佛望着蝼蚁一般,轻蔑地哼了一声:“本是玩腻了,玩够了,让你去死,没想到你这废物,命还真硬!那好罢,你继续活着,别不小心死了!” “你骗我!”花梓踉踉跄跄站起来,身子摇摇欲坠,却拼力捏紧了拳头,整个胳膊连着身子都微微颤抖。 眼眶再裹不住泪水!一时间满脸泪痕。 他何曾说过这么多话?他在害怕什么? 她分明知道,是他将自己扛出厄境,是他在茅草屋为自己煮粥喂水,是他在自己床畔吹埙,是他为自己运功解读疗伤。 若只是报复,何苦费尽心思? 他抬脚从她掌上碾过,花梓痛的泪水涟涟,却咬紧了牙关,未发出半点儿声音,只是侧眸望着他的脸。 他又用力踩了踩她的手,她死死咬着嘴唇,有血丝从嘴角沁出,却依旧不挣扎也不出声,固执地望着他的眼。 他默然走过,头也未回,花梓终于松开牙齿,嘶声裂肺呼喊道:“白玉曦!” 他却恍若未闻,一直朝山下走去,渐渐消失在雨幕里…… 她忽然双手抱肩,失声恸哭!掌心伤痕累累,血水混着雨水,将衣衫浸湿成朵朵彼岸花开,她思念玉婆婆,思念楚隐,思念……狼女…… 对,还有狼女,还有狼女!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一九十四章 有孕 - 小女有疾 - 莫采 暖玉蕴花香,暖得寒玉心,一世荒唐三生梦,玉暖醉人心。 …… 花梓抹了把眼泪,忽然笑了,声音嘶哑,却透着欣喜:“还有狼女。” 泥土混着血水,将一张素白小脸涂的横七竖八,污迹斑斑。 她快步朝山下走去,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口气走下山时,已是夜色阑珊。 雨水依然淅淅沥沥,飘个不停。 她站在厄境之外,遥遥望着眼前密密仄仄的丛林,心中忐忑。 狼女可出了摄灵殿,她还好吗? 她就站在厄境之外,不吃不喝,笑眯眯的望着前方黑压压的林子,不言不语。 白玉曦遥遥望了她许久,终于还是走到她跟前,还未待他开口,花梓就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狼女呢?还有……还有姐姐!她们还在摄灵殿吗?” 他向后退了两步,与她拉开距离,她安静地站在那里,未敢上前半步。 “不在摄灵殿!你也最好给我滚!”他转身走入厄境,她却笑了,还好,都还活着,她抹了把眼泪,心想,总不能这般狼狈地去见他们,先找个地方安顿,得忙起来,一刻都不能闲着。 她抹去脸上雨水和眼泪,笑容愈盛。 要找个好看的镇子,同安河畔的同水镇就不错,找个铺子做做杂工,等攒够了钱,便上路去找狼女罢。 她摸摸袖筒,还有几两银子,可以换身衣裳,如此便上路好了,有这么多事要做,就没空回忆过往那些事。 她忽然笑出了声,又抬手擦了把眼泪,咸涩的泪水拭在伤口之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她捏着生疼的手掌。嘀咕道:“倒也无妨,还没断呢,”蓦地笑开了,声音沙哑而急促。透着欢喜,却微微颤抖:“过会儿买点儿伤药,涂上便好了,就不疼了!” 就不疼了…… 她匆匆回到茅草屋,入了院子,一路垂着头,盯着脚尖,直到走进屋子,也未看半眼院里的玉兰花。 只是,这袅然清香倏然绕上心扉。她垂眸一笑,将手掌心的血渍蹭上鼻子,如此,脑中便充盈着阵阵血腥,将花香层层掩盖。 走到床边。将干爽的茅草一根根编在一起,口中哼着小曲儿,小时候,婆婆常常哼这曲子,哄她睡觉。 “一江春水绿,一树桃花开,花儿落春水。惊得鱼儿跳上船,渔夫乐开了花儿,渔妇把网拉,拉上船来仔细瞧,竟是个大王八~” 她哼着歌,眼泪不住滑落。打湿了手上的干草。 她抬手抹去眼泪,又擦了擦额角的雨水,小心翼翼将铺上干草仔细变成个斗笠,不甚结实。 她忽然停了歌声,想起她曾为白玉曦编的那个草帽…… “一江春水绿。一树……”她擦擦眼泪,又唱起歌来,双手忙个不停,却总是编错。 直到夜色浓稠,过了子时,她方爬到铺上,蜷着身子,哼着小曲,昏昏入睡。 翌日一早,夜色化成一片水白,她蓦地睁开眼,头上浸了一层冷汗,噩梦,噩梦,一连几个噩梦,让她手心发凉。 她瞧了眼手中斗笠,并着旁边一个简单的小蓑衣,颇为满意地笑笑。 眼睛胀痛,她闭上眼,轻轻按了按双眸,转而将斗笠戴在头上,蓑衣披在身上。 拉开房门,地上摆着个食盒,她连忙走出屋子,四下张望,周围一片静寂,只有雨声簌簌。 她拎着食盒退回屋子,坐在铺上,将盖子掀开,粥香四溢,并着几味小菜,是久违的味道。 她模糊着双眼,揉了揉鼻子,将粥和小菜放到方桌上,下面还有一摞点心,是她最爱吃的酥蓉饼。 拾起盒子里的汤匙,大口大口吃起粥来,眼泪扑簌簌落到碗里,她一抹眼泪,用匙子胡乱舀了小菜就往嘴里塞。 真是好吃…… 她将粥和小菜吃得干干净净,又将里头的酥蓉饼取出,放到准备好的小包裹里,拎着空食盒,起身走到门外,声音沙哑,没有多少气力,却字字清晰:“既然恨我,就别给我送吃的,我玉花梓,轻易死不了,不劳您费心了!” 又走了几步,她将食盒放到院门外,转身回到房中。 放眼望去,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只将银子和点心收好,戴好斗笠,穿好蓑衣,径直出了院门。 待她走远,白玉曦方从屋后绕到院门前,不由冷哼,这是不吃不喝,与自己对抗? 他弯腰,将食盒拎起来! ……空的? 那她刚刚那一番豪言壮语是说给谁听得?他还以为她多有骨气呢! 玉花梓终究还是玉花梓!这个不要脸的废物丫头! 他忽然心下郁卒,将食盒砰然摔到地上,摔得七零八落…… 雨水顺着斗笠,滴滴滑落,打在手心,冰凉冰凉的。 花梓吃了东西,身上渐渐有了气力,走起路来也不那么飘了,手上伤口却微微有了化脓的趋势。 她皱了皱眉,哗啦一声将袖口撕开,扯下一条纱布,将手掌团团包裹。 摄灵殿远离人烟,这一路荒郊野岭,不知何时才是个头儿,幸而天气凉爽,若顶着日头,不定会不会晕死在半路。 蓦地心中涌起委屈,她连忙吸了口气。 “一江春水绿,一树桃花开,花儿落春水,惊得鱼儿跳上船,渔夫乐开了花儿,渔妇把网拉,拉上船来仔细瞧,竟是个大王八~”唱到最后,她就笑了出来,小时候儿,不知道多少次,因着婆婆这首小曲儿笑的合不拢嘴。 她擦擦眼角,一路哼着歌儿,踢着小石子,就好像在兰村的时候…… 直到天黑,放眼望去,依然了无人烟。 她加快步子,找了个残垣断壁之所,搜了个席子,简单遮住一个墙角,蜷着身子缩在席子下,双手按着肚子,只听一阵咕噜叫声。 她终于还是将怀里的点心取了出来,小心翼翼,只吃了一块,毕竟不多,总要省着吃才是。 吃了点心,一阵倦意袭来,她蜷在席子下,将蓑衣盖在身上,准备入睡,身下却一片湿冷,忽然,她十分想念雪球,还记得从前睡觉的时候,它总是会凑到跟前,与自己同榻而眠。 她想起雪球临死的模样,嘴角流着鲜血…… 她牢牢闭上眼睛,心口一阵抽搐,疼痛难抑。 她又小声哼起歌来,哼着哼着,终于沉沉睡去。 早晨醒来之时,晨光如洗。 她觉得肩膀、脖子、腰腿,每个地方都酸疼难忍,遂小心伸伸胳膊,从墙角爬了出来。身上尽是泥污,她毫不在意,只是望着初升的晨曦,怔忡出神。 雨停了…… 一切都过去了…… 心中却依然难过,舍不得许多牵念,死去的,活着的……有个人,她忘不掉,却又不敢挂在心上,如何是好? 他曾说过,她是他的妻,而她真的信了,把自己当成他的妻。 如今,一切都烟消云散,再回首时,却好似做了一场梦。 这荒唐的一生,能承受多少破碎的梦? 她垂头看看自己满身的血污和泥污,不由心下一片凄然,什么时候,这身子再也撑不住,也就不用难过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继续上路。 之后的几日,并非那么难熬,天空晴朗,日头高悬,天气却并不十分炎热,许是到了夏末,夜里竟还有些冷。 六日后,她终于遥遥望见了小镇的影子,心中激动不已。然刚迈出几步,忽然觉得腹中一阵疼痛,她心下一惊,许是来了月事? 可是,随之而来一阵头晕目眩,又迈了两步,她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她醒来时,正躺在一家医馆的病榻之上。 药香弥漫,她睁开眼,瞧见大夫正为她扶脉。 “大夫,谁送我来的?”她轻声询问,同时转头四下环顾,屋里只有两个病人等着问诊,再无其他。 大夫并未急着回答她,只是皱了皱眉,她又轻声问道:“大夫,谁送我来的?” 老大夫捋着胡须,一回头,奇道:“刚刚还在呢,一个穿黑衣的公子……” “是不是脸也很黑?”花梓急急问道。 老大夫点点头。 白玉曦站在门外,捏了捏拳头,见花梓急着下床,连忙转身,却蓦地撞上思茗的眼,他拉着思茗的胳膊,转身跃上屋檐,消失在路人惊诧的目光中。 花梓站在门口,顺着长街,极目望去,隔着各色路人,搜寻那一袭黑衣,却终于还是一无所获。 老大夫却一把扶住她:“你这个时候,不可乱动啊。” 她不解,望着老大夫面露疑惑。 大夫一惊,低声道:“你不知道?你有孕在身……” 花梓连着退了三步:“这怎么可能?我还未曾嫁人!” 大夫脸色立马变了几变:“未曾嫁人?”同时,眼中透着丝丝鄙夷。 “我未曾嫁人,如何会怀孕?婆婆说,未嫁人的姑娘是不会怀孕的!”花梓一着急,眼泪都要下来了。 老大夫脸一红,也不知如何解释,反倒摆摆手:“我给你开些药,并着一些安胎的食谱药方,那公子已付过钱了,这是找你的银子。” 他随手将几锭碎银子送到花梓手上,她倒未推脱,爽快地接了去。 她想,一定是大夫弄错了,没嫁人,怎么会怀孕,天方夜谭。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一九十五章 投奔 - 小女有疾 - 莫采 拎着药和药方,几乎是被轰出了医馆。 花梓一张小脸本就因着疤痕有些难看,这会儿更是被血污泥污遮去大半,已瞧不见本来颜色,身上衣衫褴褛,没有半点干净的地方,惹来路人频频回首,却皆是携着畏惧之色。 她垂头瞧了眼手上的东西,一瓶金创药,并着一纸药方,和一包草药,她掂量掂量手里的银子,加上之前身上带着的,大约五两,足够换身衣裳了。 身上带的糕点一日前就已吃的渣都不剩,这会儿肚子也咕噜叫了起来。 她抿嘴一笑,这样才好,忙起来才不会胡思乱想。 四下瞅瞅,这小镇像极了她在桑国待过的小镇。 她还记得居住过的小院子,门前一棵大桑树,就在那棵桑树下,白玉曦将滚圆的枣子送到自己手中,咬一口,那么甜,甜到心坎里。 忽然嘴角一片咸涩,她忙收了思绪,拭去眼泪,循着长街,悉心寻找衣店。 许多事,若执着起来,便是自己受苦。 罢了,如何都要先顾及自身温饱才是。 片刻功夫,她就瞧见一家铺子,匾额高悬,上头刻着三个大字:布衣坊。 花梓急着换衣,换了衣裳,收拾的干净体面,才能去客栈吃个饱饭,否则,这一身泥污,怕是入不得酒馆食肆的。 她又抬头望了眼匾额,想也未想就迈进门去,几个客人瞧见她那可怖的模样,纷纷退散,跌跌撞撞,绕到她背后忙不迭跑出门去。 衣店的老板娘大约三十岁上下,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身段丰腴,凹凸有致,举手投足间风韵不减。 “哎哟~这大白天哪来的妖怪。怎就跑我店里来了?”她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拍着大腿,神色惶惶。 花梓被她一声惊叫吓得周身一抖,转而安抚道:“您别嚷嚷。我不吃人!” 这一说,那老板娘更是吓得浑身颤抖,低声问道:“妖……妖怪,还有食素的吗?” 花梓点点头:“确实如此。” 她曾看过许多传说志异,其中曾说,有些妖怪,只吸取日月精华和草木之髓,修炼得道。 老板娘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又连着磕了三个响头:“您要什么。尽管拿,尽管拿……” 花梓欲上前搀扶,她却又跪着向后退去,花梓无法,脸上露出尴尬之色:“我身上带着银子。选了衣裳,定会付钱,你不要害怕。” “不要不要,您的银子,小的不敢收,不敢收,您看上什么尽管拿。分文不取,分文不取。”老板娘退至角落,一张脸早已煞白没了血色,并着嘴唇发青,眸子睁得老大,直勾勾盯着花梓。丝毫不敢动弹。 花梓觉得这小镇上得人十分热情善良,对自己这个外来客人这般大方。 她想,总不能拂了人家的好意,遂绕着屋子,随便挑了身茜色衣裙。去到里屋,从上到下,焕然一新。 一面铜镜摆在桌上,她只瞥了一眼,就蓦地一声尖叫。 老板娘听到叫声也不敢靠前,反而呼啦一下站起身,朝着门外飞奔而去,花梓又对着铜镜仔细瞧了瞧自己这张吓人的脸,不由心悸。 走出里屋,她唤了几声,不见老板娘应声,又找了一圈,也不见她人影。 她想,自己断不是趁人不在,就伺机行窃之人,于是,从袖筒掏出一锭银子,后又想了想,将银子换成一个铜子儿,拍在柜台之上,就大摇大摆走出衣店,心下坦然。 那一个铜子儿,躺在柜台上,显得孤零零的。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花梓想,自己就是那坦荡荡的小人,不以恶小而不为。 她一路走出镇子,朝不远处一条小河走去,遥遥见到几个村妇正在浣洗衣物。 妇人们见到她走过去,皆四散而逃。 天高云远,流水潺潺。 她走到河边,将手上脸上的血渍泥污一一清理干净,瞧了眼水中映着的一张小脸,蓦地微微浅笑,你让我活着,我便活着,活的好好的…… 一滴泪落到河水里,荡起一圈涟漪…… 她回到镇子的时候,晌午已过,随便找了家小客栈,叫了几样小菜,皆是捡便宜的来。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好不容易攒的银子,都落在了摄灵殿。 人饿极了,吃馒头都是香的。 她忽然想起白玉曦做的鸭掌香酥白雪团,不由心中又是一阵难过,原本以为,他会为自己做一辈子好吃的,可如今,却是想见上一面都不能了。 若这辈子都不得幸福,也是应该的。在杀了父亲那一刻,或许就注定了不该幸福。 她就着一盘小咸菜,吃了一个馒头两碗米饭,不由打了个饱嗝儿,转身扬手召唤小二过来。 “一共十文钱。”小二一面收拾桌子,一面讨要饭钱。 花梓却笑道:“您这缺刷碗的吗?” 小二眯了眯眼,颇有些不悦:“不缺,刷碗的是我媳妇儿!她一个人忙得过来!” “最便宜的客房,一晚多少钱?”花梓捏了捏所剩无几的银子,忽然摆摆手:“罢了,罢了,我不住店。” “那你问什么?”小二白了她一眼,站在那里等着收钱。 花梓抿抿嘴,付了饭钱,出了客栈,心中思索,若有了钱,定要开家店,招揽一批勤快又缺吃短穿的中老年妇女。 到时,谁家需要扫院子,谁家需要倒泔水,谁家需要看孩子,皆可以到店里来,既让这些中老年妇女有了事做,又为急需人手而不得的解决了问题。 她呢,只收个中介费,到时,不费多大气力,就财源广进了。 这店叫什么好呢?就叫“饱洁”罢! 既能解决中老年妇女的温饱问题,又能保证雇主家中整洁。 她站在路边,正不知去哪,一抬头遥遥瞧见先前那个老大夫拎着包药进了医馆,忽然福至心灵。 自己明明精通医术,去医馆帮忙再合适不过了。 她连忙快走几步,直追到医馆,见老大夫正在摆弄药材,这才细细打量,只见他一身墨蓝长衫略有些旧了,鹤发须眉,瘦骨嶙峋,佝偻着腰,瞧那面色,颇有些古板固执。 “大夫!”她吃了饭,声音也有了气力,听着干脆利索。 老大夫抬头,眯着眼瞧了她半晌,这才问道:“姑娘,你是哪里不舒服?” 花梓咧嘴一笑:“你怎不记得了?上午您还为我扶过脉,说我怀孕了!” 老大夫又仔细瞧了瞧,立时垂下头,沉了脸,冷声发了逐客令:“药也抓了,药方也开了,你还来作甚?” 花梓凑近了些,态度极为谦和:“我曾在思逸山庄钻研医术,小有所成。今日瞧见您年岁已高,还这般辛苦,心中不忍,就想着来帮您的忙。” “我还忙的过来,用不着旁人,”老大夫从柜台走了出来,手中还拎着几味草药,瞥了她一眼:“姑娘请自便。” 花梓急了,忙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我不要工钱,只管我吃住就好。我吃的不多,一顿三个馒头就够了!” 老大夫睁圆了眼:“三个?三个馒头还不多?” “现在不是讨论馒头的时候儿,老伯,您就让我在这帮忙吧,我曾经只两针,就治好了一位老人的肩背酸疼,夜盗虚汗……”花梓目光殷切,只差没跪下来了,心里一急:“我吃馒头不吃菜的!” “你从哪来,回哪去,快走快走……” 老大夫一路推着她,把她赶出门,转身进到屋里继续拣选草药。 只片刻功夫,他再一抬头,就瞧见花梓坐在一位病人旁边嘘寒问暖,帮着端药,又忙着扫地,老大夫立时吹胡子瞪眼,大步流星朝她走去。 “你怎么还在这?”老大夫声色俱厉,嚷嚷道:“你快走,快走,别跟我在这耍无赖!” 花梓皱了皱眉,“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人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子又没有,多跪跪不碍事。 “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她仰起头,脸上还挂着两滴泪珠。 “你起来,你这是作甚?快起来,快起来!”这老大夫是个老鳏夫,前些年老伴儿去了,他无儿无女,在这小镇开医馆已有些年头儿,医德甚好,颇得人心,在镇上也有些声望。这会儿,花梓跪在他面前要死要活的模样,被很多路过之人和问诊之人看了去,指指点点,老大夫面上挂不住,拉她起来又不起来。 “您答应我,答应我我就起来。”花梓依然固执地跪在地上,见老大夫依然不松口,遂嚷嚷道:“我不是怀孕了吗?您就忍心扔下我个孕妇不管了?” 这下算是百口莫辩了,周围人群窃窃私语,偶尔投来鄙夷的眼光,虽说这小镇民风不算保守,可向来安宁的地方儿,一旦出了点儿事儿,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一传十十传百,短短两日,人尽皆知。 “答应,答应,我都答应,你给我起来!”老大夫一边抓头发,一边将她拉扯起来,知道她有孕在身,又不敢太过用力。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一九十六章 流言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喜出望外,人说医者仁心,果然不假,一说自己有孕在身,老大夫立马良心发现,不,应该说慈悲为怀了……她下意识摸摸肚子,从地上站起来,笑道:“日后,洗衣做饭,都我来罢。” 这话一出,门里门外一群人又开始嘀嘀咕咕。 老大夫满脸通红,走到门口,使出全力将大门砰的一声推上,关的死死。 “你怀孕的事儿,嚷嚷什么?!一个姑娘家,没嫁人就有了孩子,值得炫耀?”老大夫一壁点着她的脑门,一壁训斥。 旁边两个病人早已瞠目结舌,老大夫这才看到那俩患者,遂朝着他俩尴尬一笑,拉着花梓就走到旁边一个角落,本想继续数落,就瞧见花梓满脸紧张地问道:“您嫌我在这给您丢人了吗?” “你不觉得丢人?”老大夫瞪圆了眼,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伤风败俗的丫头! “您多虑了,我也学过医术,也算个小有所成的大夫,我自己是否怀孕,自己还能不知道?我没嫁过人,如何就能怀孕?婆婆老早就告诉过我,未嫁人的姑娘是不会生小孩儿的!”她忽然一捂嘴巴,若让他知道自己并未怀孕,是否会反悔,再将她赶出去,她又“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您方才说答应收留我,可还作数?” 老大夫焦头烂额,满脸胀的通红,连声道:“你给我起来!作数作数,都作数,你别这么跪着,让人瞧见像什么话?” 花梓这才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灰土,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遂扶着格子柜一阵干呕,却半点儿东西也未吐出来。 “饿了许多天,胃怕是饿出毛病了。” 老大夫瞠目结舌。这哪是胃出了毛病,这分明就是害喜嘛…… 她顺了顺气,望了眼窗外,正瞧见几双眼。正透过窗缝往屋里窥视呢。 老大夫也觉察有异,遂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子,那几个人已四散逃去了。 此后几日,镇子上中老年妇女分外活跃,半年不走动的老姐妹儿也开始时不时凑到一块儿磕着瓜子谈天说地了。 “真是不得了,那么一大把年纪,平日里瞧着道貌岸然的,不曾想竟是这样的人。”王大婶嗑了个瓜子,将瓜子皮吐到地上。撇了撇嘴。 “这话我都不跟别人儿说,也就咱们老姐妹儿私下里聊聊,老早我就觉得那李大夫是个老色胚,果不其然,老伴儿才死了几年。就闹出这一出,真是不嫌臊得慌!” 张大娘本是胳膊伏在石桌上,凑到王大婶跟前,小声说与她听,这会儿忽然瞧见隔壁牛二媳妇进了院子,连忙坐直了身子,双手扶腰嚷嚷道:“这年纪大了。总是腰酸腿疼的。这才多一会儿功夫,就直不起腰了。” 牛二媳妇忙凑过来:“张家嫂子也在啊……” 王大婶给牛二媳妇搬个椅子,笑道:“今儿你怎么得了空?” 牛二卖肉,家中人手不够,牛二媳妇儿向来极少出门,从早到晚忙里忙外不得闲。 “今儿生意不好。我才得了空出来逛逛,许多日子没来瞧瞧老姐姐你了,就过来看看,”她说着,将手中一个小竹筐放到桌上:“端了些自家炒的瓜子。合着打打牙祭。” 牛二媳妇坐下来,瞅了瞅张大娘,眸光一转,笑道:“张家嫂子,若腰疼得厉害,就去李大夫那瞧瞧呗,不过,最近医馆好像出了点儿事儿,不知你们听说了没有……” 张大娘和王大婶一听,立马凑了过来:“你也听说了?” …… 第三日,李大夫的医馆门庭若市,皆是中老年妇女打着问诊的旗号,来一探究竟,这些人一进门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四处搜寻花梓的身影,见着之后,目光一水儿锁向她半点儿还未隆起的肚子。 后来,李大夫实在受不住了,逢人就道,花梓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此番找到父亲,前来探望,姑爷远在桑国国都,未能随她一同前来。 一度,花梓以为李大夫疯了,或是要改行做说书先生。 如此,虽表面上谣言渐止,大家心里却依旧不太相信。 一日,李大夫悉心叮嘱一番之后,花梓点头应诺。 翌日,见到第一个来问诊的病人,花梓也不问对方哪里不舒服,直接就拉着对方的手叹道:“李大夫是我失散多年的祖父,此番找到祖父,前来探望,我夫君远在桑都,未能与我一同前往。” 似乎哪里不对的样子! 病人捂着肚子,哼哼道:“先给我看病,然后咱们再坐下来讨论,到底是女儿,还是祖父,可好?” 李大夫一把将花梓拉到一旁,声音极低却有种撕心裂肺的味道:“我说你是我女儿,你怎能说我是你祖父?这么简单的辈分你理不清?” 花梓垂头寻思半晌,恍然大悟:“是爹才对!”她蓦地眼中闪过一丝难过,李大夫揉揉眼,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花梓也揉揉眼,红着眼眶转身就朝那病人走去。 “李大夫怎还没来?我这肚子疼得厉害啊……”病人坐在长椅上,捂着肚子,一张脸疼得几乎皱到一起了。 花梓走近些,朗声道:“方才我说错了,李大夫说是爹,不是祖父!” 李大夫头一晕,险些栽倒,这下算是完了,无力回天。 这事儿还得怪自己,本就不该指望这丫头,她明显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还说不得,打也打不得,若一不小心闹出个一尸两命,他这条老命也算是到头儿了。 怎么就惹来这么一个丧门星! 夜深人静,花梓倚在临时搭成的小木床上,透过窗子望向天边星子,心中一片宁静,若能在此处一直住下去,也未尝不是好事。 这辈子,唯一能做的,便是活着。 等哪日,白玉曦回心转意之时,她要去父亲坟前,同父亲好好说说话儿,在坟前种上几株彼岸花儿,她要日日去坟前说书给他听,也不知,他能否听得到……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咧嘴一笑,抹了把泪水,然心中酸楚却抑制不住在喉咙处翻涌,她只手掩住双眼,拼命咧着嘴笑,可眼泪却顺着指缝直流到袖口。 小时候儿,她看到村长拉着悦灵的手,心中羡慕又嫉妒,村长瞧见她巴巴地望着,遂走过来,另一只手拉住她的小手。 花梓觉得村长的手真是温暖,她仰起头,望着他笑眯了眼。 悦灵却一把将她推开,花梓反手推了悦灵一把,村长一把拦下花梓的手,待花梓垂下手,村长连忙蹲在悦灵身前,问道:“可伤到哪了?疼吗?” 那天,她默默回到家中,趴在床上哭了半晌,那天,她知道,别人的父亲,永远不能变成自己的父亲,而自己的父亲,却再也不会出现,她便断了念想,不再奢求。 她不知道父亲对女儿的爱是什么样子的,从来都不知道,只是如今,念起楚隐,细细品味,她才明白,那种小心翼翼的呵护,最最普通却暖人心扉。 多想趴在他怀里,痛痛快快大哭一场! 她又想起楚隐临终时的模样,一阵疼痛钻心刺骨,伴着胃里一阵翻腾,她连忙伏在床边,不住干呕…… 李大夫推门进来时,吓了一跳。 不过害喜,怎哭成这般模样? “丫头,你这是怎了?”李大夫连忙坐到她身边,为她扶了脉,不由皱起眉头:“心绪不宁,气血不畅,你定是没吃我给你开的安胎药,过会儿我给你煎药,你好生歇着,多大的事儿哭成这样儿,怀孕都会害喜的。” 花梓抬头,收了思绪,望着李大夫,不由暗叹:“分明是因着难过才干呕,非说是害喜,未曾嫁人如何就怀了娃?这老翁也真是固执。” 可她并未将这些话说出口,总怕打击了李大夫行医的热情。 李大夫将一碗黑乎乎的安胎药放在桌子上时,花梓吓了一跳,竟真的端来了,本没有身孕,他这么折腾她,不是要了她的命? “过会儿把它喝了,”李大夫瞧了她一眼,摇摇头,颇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好生歇着,明日也不用你去前院帮忙了,若实在忙不开,我再来唤你。” 花梓点点头,心中却想着,把这碗黑乎乎的玩意儿倒哪去好呢? 李大夫出了门,花梓方舒了一口气,连忙下床走到桌边,四下望了望,窗外是一个小院子,连着前厅医馆,只好倒在窗外了。 她正要端起碗,就听到一声轻唤,声音十分熟悉。 她放下碗,侧眸,瞧见萧叶醉从窗子跳了进来,她揉揉眼睛,竟真的是萧叶醉。 喉咙一阵酸涩,她蓦地扑到他怀里,眼泪滚烫,涌出眼眶,一时呜咽出声,萧叶醉拍着她的背,不言不语,只轻轻叹息。 她正哭得痛快,忽然李大夫推开房门…… 李大夫一直以为,当初送花梓前来的那个黑衣男人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不想,这会儿又冒出来个红衣服的,这丫头还真是桃花儿泛滥。他不由黑了脸,这真是个傻个丫头,这些混小子还都来占便宜了。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一九十七章 卖老 - 小女有疾 - 莫采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大夫随手抄起身边一个扫帚,劈头盖脸就朝萧叶醉挥去。 萧叶醉就瞧见一个弱不禁风的枯瘦老头儿,举着扫帚朝自己奔来,心中一阵惶恐。 高手不怕打架,却唯独害怕与老年人交手。打输了受人嘲笑,怎么连个老头儿都打不过,打赢了依然受人嘲笑,学了一身武艺尽用来欺凌孤寡老人。 这也就罢了,若对战的老人机智些,刚一开战就倒地不起,那你就惨了,还得赔偿老人医药费。 江湖之人,整日忙着研究武学,思考如何拔剑姿势英武,如何落地收剑潇洒,如何纵身一跃能跃出飞鹤的出尘飘逸,如此一来,根本没工夫赚钱致富。 萧叶醉吃叶姝的,住叶姝的,每月固定从叶姝那领取三两零用钱,可禁不起如此折腾。 他还记得,莲山掌门,年少有为,却只因不小心撞倒一位老人,无力赔付,竟被讹去了掌门之位。 而事实上,唐老虽内力深厚,武功却并不十分高,他长年在莲山洒扫院落,不过凭着一流的假摔技术,不费吹灰之力,一举成了莲山老大。 萧叶醉眯着长长的眸子,心中忐忑,这老头儿会不会一夜之间就夺了他云梦泽二当家的位置? 他收了思绪,在老头儿扫帚落下之前,倏然挡在花梓身前,将她牢牢护在怀里,李大夫收手不及,一扫帚抡在他背上,萧叶醉也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这老头儿就倒地不起。 花梓反身从萧叶醉怀里钻了出来,抹抹眼泪,急急阻止道:“李大夫,您这是做什么?” 李大夫这才扶着椅背。气哼哼问道:“他……他是不是你肚里娃子的爹!?” 萧叶醉霍然转身,睁大双眼问道:“你说什么?” 花梓连忙把萧叶醉拉到角落里,耳语道:“这老头儿医术不精,非说我怀孕了。我还未出嫁,如何能怀孕?”她刚一说完,就十分应景地扶着墙干呕起来…… 萧叶醉急忙问道:“谁的孩子?” 她颇有些无语,抬头皱巴着一张脸,轻声道:“根本就没有孩子!我没嫁人,怎么可能生小孩儿?” 萧叶醉瞧了眼李大夫,垂下眸子低声问道:“与男人睡过没有?” 花梓诧异地睁大了眼:“睡过如何?就会生小孩儿吗?” 萧叶醉脸一红,又继续问道:“落红了没有?” 花梓脸也刷地一下红了,轻轻点了点头。 萧叶醉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声问道:“是谁?” 她如此方回过味儿来。貌似同白玉曦睡过两晚了,本以为出嫁了才会生小孩儿,却没想到,只要睡了,就会生小孩儿。她忽然有些害怕了,双手捂着肚子,倒吸了口冷气,喃喃道:“我真怀孕了?” 萧叶醉又拉住她的胳膊,问道:“是谁的?” 花梓忽然抬眼,摇摇头:“我自己的!” 萧叶醉扶额,声音隐着愠怒:“孩子的爹是谁?”他如何都不明白。老天是想把这丫头折磨到什么程度才算罢休! 她依然摇摇头,抿着嘴唇微微一笑,眼眶都红了,伸手覆上小腹,心中呢喃,看来。这孩子同自己一样,这辈子也不会有父亲了。 李大夫瞧见花梓哭了,心中一阵愤懑,不由怒道:“哭什么哭?他敢不负责,我李老头儿拼了老命也不能放他走出这间房!” 他刚说完。萧叶醉转身破窗而出,未留下只言片语,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大夫踉踉跄跄走到窗前,梗着脖子就要跳窗子,花梓连忙拉住他:“您别气,别气,他是我师父,并不是孩子的爹!” “不是?”李大夫这才将一条腿从窗边椅子上放了下来,寻思片刻,忽然更加愤怒:“你……你……既不是孩子的爹,你跟他……跟他……你这丫头,有没有半点儿廉耻之心?”说着兀自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如此算稍稍平了心中怒火! “您莫生气,他是我师父,我俩清清白白的。”花梓如是说。 “清清白白?即便是师徒,也不能如此放肆,男女授受不亲,他又长了那么一张狐媚子似的脸,一看就是专门勾搭姑娘,扭头不认账的主儿!”李大夫又叹口气,语气渐渐平和:“你这丫头也没个心眼儿,日后一个人带着孩子,可如何生活?” 他起身,整整衣衫,瞧了眼桌上的安胎药:“把药喝了罢,过会儿就凉了。”言罢,摇了摇头,就出了房间。 花梓走到桌旁,端起药碗,一口一口喝下去,真是苦,苦的她想掉眼泪。 她忽然谁都不想见了,只想呆在这没人认识她的地方,把孩子悄无声息生下来再说,不然,肚子渐渐鼓起来,她要如何与人解释? 太狼狈,她不愿! 她望了眼窗外,墨染的天空缀着几个星子,也不知师父去哪了,希望他万万不要跑去白玉曦那,问孩子是不是白玉曦的。 她并不想白玉曦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对这孩子来说,若有个恨着自己的父亲,还不如没有父亲呢。 有时候,她觉得心里满满的,很难受,回忆过去那些事情,会恨,恨思茗,恨晏国,恨许多人,可最恨的还是自己。 她又将手覆上小腹,这些悔恨,要永远埋在心底,不让丝毫沾染孩子的心。 她想起白玉曦的脸,想起他曾对她说,她是他的妻。物是人非,也或许,他从未变过,一切都是伪装,只是她曾经看不透。 一碗药,慢慢见了底,她裹了裹衣裳,和衣而眠,这夏末的晚上,竟这般冷。 翌日一早,花梓刚推开门,就瞧见萧叶醉从前院医馆迎面走来,手中提着许多东西。他瞧见花梓,就加快了步子。 花梓袖手站在那里,瞧瞧东边天际,日头尚未升起。 “拿着,平日补补身子。你就呆在这医馆,哪也别去,好好养身子。饮食用度上要小心仔细了,”萧叶醉将手上一应补品送到她面前,忽然皱了皱眉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莫要时时挂在心上,难为自己!” 花梓垂着眸子,半晌静默,再抬起头时,咧嘴一笑,声音清凉凉的,像这清晨的露珠,没有丝毫杂质:“你终于像个师父样儿了。” 萧叶醉一愣,随即笑开了,点着她的额头,嗔道:“你这丫头!”心中却泛起一阵酸涩。 花梓依然执意去前院帮忙,萧叶醉无事,自然也跟着了。 自此,医馆门前就又排起了长队,也不知怎么,一水儿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大娘,同时生病,前来问诊。 偶有汉子怒目圆睁跑来拉着自家媳妇儿就往回扯,临走还愤恨地望着萧叶醉,萧叶醉却是一脸无辜,队伍中待字闺中的洋洋得意,庆幸自己到了适婚年龄还未嫁出去,随即望向萧叶醉,一脸的神色贪婪。 花梓忙的满头是汗,李大夫终于看不下去,摇摇头,把她按到一旁椅子上:“你歇着!” 花梓眯眼一笑,拭去头上细密汗珠,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很是听话地坐到萧叶醉身边。 “师父,”她想了许久,才低声开口问道:“你如何知道我在这的?” 萧叶醉啜了口茶,抬起头,眸光微动,惹得一应问诊的姑娘们连着倒吸几口冷气。 “玉凝馨飞鸽传书,说你不知去向,并且……”他眉头微蹙,声音低迷:“忆起了往日之事。思茗说,若没死,便是寻回记忆了,若挨不过去,便是死了!” 花梓面色沉沉,转头就又笑道:“我命还是挺硬的!” 萧叶醉望了她一眼,心中压抑,她倒不如像那晚似的,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眼泪也好,鼻涕也好,他照单全收。只是她这笑容,让他心里愈加难受。 她倏然站起身,萧叶醉抬头,心下好奇,她却开口道:“说好分期支付那五十两收徒费,你还记得吗?” 这话一出口,在萧叶醉耳中俨然就成了:师父,您还记得思逸山庄那个巧取豪夺的玉花梓吗? 她见萧叶醉愣在那里不说话,便又抬高了声音补充道:“我知师父断不是无赖之徒,白字黑字都画了押,怎能赖账?是我多虑了,师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樱桃小王子’,便是想赖账,也要顾及名声,何况师父还是一言九鼎的大英雄呢!” 问诊的大姑娘小媳妇立时窃窃私语,面泛潮红,激动不已。 “这便是传说中的萧公子啊?”“难怪恍若天人,竟是‘樱桃小王子’!”“能见到萧公子,小女此生足矣!” 萧叶醉连忙从袖筒掏出三两银子,忿然送到玉花梓手中:“身上只剩这么多,余下的,慢慢还!” 花梓将银子死死捏在手中,心想,这钱要攒着,日后给孩子买衣裳! 她坐下来,将银子塞到袖筒,又问道:“姐姐和狼女都还好吧?” 萧叶醉点点头:“只是担心你,别的都好。” “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把孩子生下来,我这模样,不想被别人瞧见。”花梓抬头望着萧叶醉,目光透着询问。 “狼女也不想见?”萧叶醉见她垂了头,遂叹口气:“许多事你不知道,你姐姐,还有沐冷尘……”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百一九十八章 错过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一手按上他的衣袖:“师父,我都明白,他们对我,没有丝毫恶意。” 萧叶醉反手按上她的手,本想说什么,对上她眼中一片澄明,终于只是点点头,舒了口气:“你明白就好。” 瞬间,几个病人目露绝望之色,当场晕厥。 李大夫大步流星,负手走了过来,面上一片肃杀之气,萧叶醉的手依然覆在花梓手上,不明所以,抬头望着李大夫,心中忐忑难安,这又是哪得罪这老头儿了? “你放开她!”李大夫吹胡子瞪眼,手指颤抖,直指萧叶醉的鼻尖,携着风雨欲来之势,铺面而来尽是杀气凛然。 萧叶醉这才恍然大悟,慌忙将手从花梓手上拿开。 就听到队伍中有人连声道:“姑娘您快醒醒,萧公子的手已经拿开了。” 于是,刚刚晕倒的姑娘悠然转醒…… 待李大夫训斥完萧叶醉,负手离去时,花梓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萧叶醉摇摇头,叹道:“这年头儿,中老年人最是难缠!” “对了,萧老太太和叶师叔可还好?”她忽然想到花勿语,一拍额头,心中一阵懊恼:“勿语可好?” 花梓死死抓着萧叶醉的袖子,盯着他的脸等他开口,他倒觉得奇怪,不知花梓为何这般紧张花勿语。 “你可是听说了什么?”他心中疑惑。 “晏国!晏国要买通肖泽!”她凑近萧叶醉,声音压得极低。 此时,也顾不得许多,过往许多事被她忆起,她也懂了许多道理,对于保护身边人,半点儿也不能含糊。 于是,她将嫣红楼中无意听来的,南宫傲与悦灵的交谈。尽数告诉了萧叶醉。 “可曾与别人说过?”萧叶醉皱紧眉头。 “只告诉了勿语,她说,不让我告诉别人。”花梓瞧着萧叶醉的表情,寻思着事情似乎并不明朗。 “我得回桑国一趟……”他倏然起身。神色匆匆。 “带上我!”花梓死死拉住他的袖子。 “你身子不便,别胡闹。”他望了眼窗外,阳光明媚,已将近晌午。 “你若不带我去,我便自己去!”她垂头瞧了眼自己的肚子,平平整整,还瞧不出半点儿迹象。 萧叶醉想了想,垂眸道:“那明日启程!” 当日夜里,李大夫得知花梓要离开,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却忽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他这辈子无儿无女,这些时日,花梓帮了他不少的忙,又是个伴儿。如今她要走,心中竟多多少少有些舍不得。 花梓拍拍李大夫的手:“过些日子,我再来看您,还来您这帮忙。” 烛影重重,夜色浓重,李大夫离去,花梓忍着苦喝了安胎药。躺在床上心中忐忑,总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细细想来,平日瞧着花勿语没心没肺,整日里欢天喜地,可心里似乎总藏着些什么。又似乎压着些什么,她曾经的一颦一笑,还有她曾说过的话,犹在耳边,清晰而又凝重。 她沉沉睡去。直至清晨,被噩梦惊醒,一抚额头,尽是一头冷汗,单薄的罗衫儿也湿透大半。遂连忙翻了厚实些的衣裳,眼见着天气渐渐转凉,可莫要着凉了才是,如今,她不再是一个人,便是委屈了自己,也断不能委屈了腹中的孩子。 “爹不疼,娘总不能不爱罢?”她垂眼望着自己的小腹,抿嘴一笑。 偶尔她也诧异,自己分明还是个孩子,就如此迅速接受了自己即将做娘这个事实,不由暗叹,天没塌之前,你永远不知自己能否撑起一片天。 由此得出,白玉曦没死之前,永远不知他能否在有生之年回心转意! 只是,这样想时,心中依旧空落落的,难受得紧。 花梓与萧叶醉两袖空空上了路,于是重操旧业,萧叶醉偶尔作画,花梓来卖。萧叶醉一度觉得,即便寻回了记忆,玉花梓也还是玉花梓。 只是,数日之后,他方觉察,花梓再不会逼着他没日没夜的画,也不会将银子尽数收纳,总会匀出一两二两的交到他手中,且小心翼翼,细心叮嘱:“若累了,就歇一会儿,别熬坏了身子。” 萧叶醉心中不是滋味,捏着花梓递过来的银子,嗫嚅道:“你往日不是这样的。” “你是不愿要这银子?还是想我逼着你起早贪黑不停画画?”花梓诧异,相处许久,竟从未发现师父是个受虐狂。 “不是……”萧叶醉连忙将银子塞到袖筒,这才抚着她的头,狭长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嘴角带起一抹宠溺的笑意:“你跟我任性,我绝不会怪你。” 他如何都不想曾经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如今活的压抑沉重,见谁都一副如履薄冰的模样。 虽说她如今这模样在外人看来依旧不算安生,然比之往昔,不知收敛了多少! 花梓庆幸自己的心被白玉曦那混蛋塞得满满,否则,面对师父如此形状,叫个姑娘都把持不住。 “您若真心希望我变得残忍些,也未尝不可……” 她这样说的时候,萧叶醉面上笑容尽数敛去,转身离去,隔了十几步还嚷嚷着:“不用不用,如今这样儿最好不过。” 花梓蓦然叹了口气,忽然又想起那句话:便是天上星星,我也摘给你。 她摸了摸后颈胎记,仿佛真的触到一片彼岸花瓣,一阵温暖,蔓延开来。 她再也不愿失去任何一个人! 而又有一个声音默默呐喊:若把师父折磨死了或是折磨跑了,我一个孕妇,生活会变得多么艰辛啊! 她摇摇头,这声音是幻觉,并非自己心中所想。她觉得,如此下去,自己就要分裂成两个人了,若真能分裂,希望分裂出来的那个是男人,白玉曦若真的打定主意与她此生不见,孩子也不至于没有爹,就说分裂出的男人是孩子她爹,也不失和美。 她将此事说与萧叶醉听,萧叶醉神色紧张,伸手覆上她额头,见并未发烧,便喃喃道:“并未发烧,怎就胡言乱语了?” 花梓抿抿嘴,面色认真又严肃:“我是说真的,并未开玩笑!” 萧叶醉觉得,她这个徒弟直接拉高了失心疯的临床判断标准! 她并未因着身上有孕耽误半点儿行程,只要没流血,她从不担心害怕。 两人披星戴月连日赶路,终于快到桑都了。 萧叶醉最后还是决定,将花梓放到曾经她住过的小院子里,这也是她主动提出,要回去看看的,看什么呢?看看那棵大桑树罢! 她踏进院落的时候,忽然觉着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梦,白玉曦就在屋里做饭呢,袅袅的炊烟升到天空,落成一片温暖朦胧。 而此时,白玉曦却黑着脸在李大夫的医馆坐了一个下午! 真的,李大夫真的是个坚强的老头儿,他竟然就坐在白玉曦对面,一整个下午也是黑着脸! 他根本不知道,白玉曦可是碰倒了老人非但不会赔钱,一个不高兴还可能杀人全家的主儿! 这一下午,白玉曦一直在问同一个问题:“玉花梓去哪了!?” 这一下午,李大夫对白玉曦的问题恍若未闻,一直在问他另一个问题:“她腹中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李大夫如此在意这事儿,一是气愤无良男人搞大了姑娘肚子不负责,另一方面更是为自己鸣冤,直想把街上七大姑八大姨都找来,亲眼见见,证明自己不是个老色胚,色胚另有其人!而自己,是当真把玉花梓当女儿一般对待的。 终于,白玉曦眼中腾起杀意,李大夫到底是活了大半辈子,一眼就瞧出白玉曦实非善辈,连忙挺直了腰板儿,直面正视白玉曦的问题,答道:“跟着红衣公子走了!” 白玉曦想了想,收剑起身,就出了医馆。 几日前,他将花梓送到医馆,躲避花梓时,发现思茗就站在医馆外,他怕她生事,将玉花梓留在医馆,带着思茗便走了。 “师兄……”思茗唤了他一声,就上前欲拉住他的手。 白玉曦蓦地后退,思茗垂下眸子:“便是此刻,你依然容不下我?” “你早不该存着不该存的心思!”他捏着剑柄,就盯着思茗的眼,没有丝毫闪烁之色。 “摄灵殿门人造反了,你回去看看罢!”她垂首而立,想着终有一日,白玉曦会回心转意。 “为何造反?”白玉曦随口一问,不禁诧异,想当年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这帮废材也没想过造反,这是吃错了什么药,还敢闹事了! “因为掌门失踪!”思茗恨得咬牙切齿。 她永远都想不通,为什么所有人都只认玉花梓不认她,相貌,武功,资历,她哪点儿不如玉花梓? 白玉曦忽然目露寒光,转身朝摄灵殿方向而去。 只短短数日,他再回到医馆找寻花梓时,这一路就听到无数的闲言碎语,不堪入耳,什么医馆那丫头不要脸,勾搭老头子怀了孕。什么不要脸也就罢了,还敢摸萧公子的手。什么脸上横着两道疤的丑八怪真是丑人多作怪。什么好好的萧公子就被她玷污成了残花败柳! 他压着满腔怒火寻到医馆,却发现已人去楼空,于是满腔怒火不得发泄,又生生咽回肚子,这真是极痛苦的一件事儿! 只寻思片刻,他就沉着脸,翻身上马,朝云梦泽的方向拍马而去。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 一百九十九章 回家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回到曾经的家,心中百感交集。 萧叶醉并未当日离去。 此时天色沉沉,已近黄昏却没有半点儿云霞,冷风裹着一树桑叶瑟瑟。 连日赶路,萧叶醉不免身心俱疲。 他望了眼窗外,乌云越叠越密,大有风雨欲来之势,于是,他决定翌日一早再上路前往桑都。 这小院子许久未曾住人,已灰尘密布,也需要个人来打扫,总不能让孕妇亲自动手吧? 萧叶醉让花梓站在外头,自己捂着那张俊脸,举着扫帚将梁上灰尘和蛛网大概划拉干净,又将床铺、桌椅、地面一一洒扫干净。 厨房就不用打扫了,反正她也不会做饭。 恐怕吃了她自己做的饭,生出的孩子比她还要心智不全,比白玉曦还要心思扭曲。 萧叶醉瞧了瞧,还是不放心,又将一路卖画得来的银子塞到花梓手中:“明日我走了,怕你身上银子不够花,这些你且收着,日后记得还我。” 花梓本还十分感动,而此时捏着银子,心中却不由喟叹:“若没有最后一句,该多好。” 她盯着萧叶醉许久,终于抑制了内心冲动,没有一把抓住他说:“如果去掉最后一句,你还是我师父!” 萧叶醉转身进屋继续收拾屋子,花梓忽然回过神来,忙抚着自己的肚子,低声呢喃:“孩子,娘并非那般贪财之人,一切皆是为了你日后能吃的好!” 她又静默半晌,有些失望地自言自语:“也不知她听到没有。” 站得久了有些累,她走到石桌旁,蹲下身来吹去石凳上厚厚一层灰尘,才坐到上头。 一抬眼,满眼桑叶被风刮的一片凌乱,像一群不安的小妖精,上窜下跳。死死抓着枝桠,如何都不愿落下。 她爱这桑树,爱的刻骨铭心! 仰望之时,就总是想笑。那些温暖的日子,一幕幕就在眼前,满树的桑梓,看在眼里就觉得酸甜酸甜的。 花勿语的笑脸,师父的红衣,狼女捧着鸡腿,白玉曦默无声息做了一桌子她爱的美味,还有…… 雪球……总是窝在她怀里,任花勿语如何收买,也不为所动…… 嗓子酸涩难抑。眼前一片朦胧水雾…… 萧叶醉刚好从屋里走出来,刚到门口,就停了步子。他从未曾见过这样的玉花梓,一个人坐在冷风里,垂着眼。无声无息落眼泪。 仿佛整个人世都与她无关了! 萧叶醉就站在那里默默看了她好久,她就蓦然垂泪了好久,冷风瑟瑟,她衣衫单薄,萧叶醉故意弄出些声响。 她连忙拭去眼泪,只片刻功夫,就转身笑道:“你帮我收拾屋子。不会跟我讨要工钱吧?” 萧叶醉垂下衣袖,拍拍身上灰尘,心下难过,却也面上淡淡笑着:“方才把钱都给了你,便是不要工钱,你好歹也得带我吃顿好的罢?” 花梓捏了捏袖中银子。又瞧了眼肚子,终于狠下心,站起身:“豁出去了,对面有家包子铺,徒弟带你吃包子去!” “只是……包子?”萧叶醉有些不可思议。就包子还用的着豁出去? “嗯,肉馅的。”花梓一本正经,十分认真。 二人从包子铺出来的时候,酒足饭饱,抬头望眼长街,清冷寂寥,远远望去,万家灯火铺成明暗交织。天尚未黑透,淅淅沥沥飘着小雨,冰凉冰凉的。 花梓伸手,清冷的雨水跃入掌心,萧叶醉一把拉回她的手,又脱了身上大氅,撑在她头顶:“你这身子要小心,不能淋雨!” 她笑道:“师父,你就没有心仪的姑娘?若哪个姑娘嫁给你,那真是好福气!” “师父看上的姑娘,不喜欢男人!师父有什么法子?”他自嘲似的笑了笑,不待花梓继续追问,便反问道:“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花梓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这会儿听了他的话,瞬间就熄灭了,连个火星儿都不剩。 “能怎么办呢?生下来呗。”她是笑着说的,还不忘侧眸瞧了萧叶醉一眼,以便让他将自己的笑容尽收眼底。 萧叶醉没再继续问下去,她心中总有自己的计较和打算。他心中也十分明了,她腹中孩子,定是白玉曦的。 而白玉曦,也似乎再不会好好对她。 楚隐离世那日,白玉曦吩咐思茗,将一干人等送出摄灵殿。 在厄境之内,思茗就将所有告诉了玉凝馨和狼女,而后,凝馨找到萧叶醉时,哽咽难言,一开口,竟说道:“她一定还活着!” …… 入夜,雨势渐大,这小镇位于桑国边境,虽位置偏远,却也还算富饶。 桑国向来多雨,常常几日绵绵不绝,让人心中烦躁。 花梓坐在窗边,双手托腮,望着窗外雨声泠泠,开口问道:“师父,可否万无一失?” 萧叶醉犹豫半晌,面有忧色:“若顺利,自是万无一失。” 她抿抿嘴,暗自腹诽,他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随后,她提出个作死的要求:“能带我一起去桑都吗?” 萧叶醉眯眼笑道:“你还是歇歇睡吧!” 肖泽与花勿语婚期已近,花梓心中不由忐忑,萧叶醉和叶姝并不知肖泽谋逆之事,却暗中帮着老桑王谋划如何削弱肖家兵权。大权旁落,功高盖主,老桑王怀着仁义之心,总念着肖家世代尽忠,不忍杀伐。如今,却受制于人,连女儿竟也护不住了! 原本筹划的步步为营,如今却因着肖泽之事,不得不抓紧时间。 虽说打乱了计划,却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一路上,花梓与萧叶醉商量许久,虽已觉得再无纰漏,可心中却依旧忐忑难安,惶惶难以入睡。 直到后半夜,她才沉沉睡去。 雨水清冷,一夜间,荡开满院秋意淡然…… 翌日,雨水依旧,萧叶醉上街买了斗笠蓑衣,又给花梓买回两把油纸伞,她撑开来,一把白色,一把淡青色,皆是乌竹八骨,小巧精致。 萧叶醉又将怀里一个包裹递给她,她打开来,是几套崭新衣裳,想来天气渐冷,也是该换身衣裳了。她将衣裳抱在怀里,萧叶醉又嘱托几句,就翻身上了马。 “你……”花梓仰头,心中依旧不安。 “放心,不会有事的,”他一扬手:“进屋去罢,外头冷。”随即拍马而去,一路水花四溅。 花梓一回头,小小一个院落,空荡荡的,眨眼间,似乎就瞧见白玉曦一边喝酒,一边舞剑,又似乎听到幽幽的埙声,缠上心头,浸入梦乡。 她从未曾想,白玉曦竟这样深深刻在记忆里,似乎低头抬眼,蓦地就能想起,就能看见。 她垂头瞧了眼肚子,不由嗔怨:“何止刻在记忆里,还刻在了肚子里!” 实在不愿对着空荡荡的院子,不愿时时刻刻想起他,便撑了淡青色的油纸伞,在街上闲逛,虽不见日头,然临近晌午依然稍稍暖和些。 或许,本不该回来,便是走在这街上,也时时总能想起,他为她挡箭,他同屠夫讨价还价的样子,还有那卖糖人的……历历在目! 可虽是这样说,却贪婪地回忆着,心中笑过了又难过,难过后又会开心,开心之后又想哭。 她不由怀疑,或许自己跟师父一样,也是个受虐狂,难怪师父会收自己为徒,原是惺惺相惜! 她走到一处茶肆门口,竟说不出的熟悉,却又没有印象。她怔愣在门口,抬眼望向内里,孟三娘只瞧了一眼,就连忙跑到门口,站在屋檐下招呼道:“丫头,你眼睛瞧得见啦?”她瞧了瞧花梓的脸上的疤痕,不由叹了口气,随后笑道:“快进来坐坐,外头怪冷的。” 花梓愣了片刻,忽然笑道:“你是孟三娘!” 孟三娘拍腿一笑:“可不就是我!姑娘真是好记性,还记得我的声音呢!” 迈进茶肆那一刻,仿佛所有事情都回到了最初。 曾经,她以为自己很不幸,既不记得往事,又看不见世间百态,而如今,她忽然觉着,那时的自己何其幸福。 往事不堪,世事黑暗。 若能如一张白纸,不忆前尘,不念过往,便是眼前一片黑暗,也算换得内心安宁了。 人总是这样,没有什么便奢求什么,而拥有的,却总不懂得珍惜。 依然是楼上靠窗的位置,她坐下,闭了眼,仿佛就回到了最初,什么也瞧不见的时候。 忽然听到响动,她睁开眼,倏然杏目圆睁,白玉曦就坐在对面,盯着她的脸。她揉揉眼睛,生怕这是失心疯前兆,产生了幻觉。 似好久不见,她细细打量他的脸,眼窝深陷,脸色苍白,消瘦许多,显得一张脸更加棱角分明,硬朗而冷峻。 他过的不好,她很开心。 白玉曦连夜赶路两日未曾闭眼,果不其然,她回到这里来了。 “天冷雨凉,孕妇不该出门!”他瞥了眼窗外,忽略掉她满脸愕然。 “你怎知我怀孕了?”她本不想让他知道。 “我去过医馆,整个镇子都知道你怀孕了,”他瞥了眼她的脸,此刻已胀的通红,遂继续问道:“这孩子,是谁的?”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 二百章 愿意 - 小女有疾 - 莫采 虽说花梓不想白玉曦知道这孩子的存在,可偶尔,她也会去想,若他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甚至会想,他能否因着孩子,前嫌尽弃,不再恨她,不再恨楚隐,像往日说的那样,找个小村子,弄个小院子,两个人种种地,打打猎,过两个人的小日子。 她从未曾想,他会这样问! 她咬紧了嘴唇,脸愈加红了,双手捏的紧紧,指骨撑的微微发白,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白玉曦瞥了眼她脸上的表情,又云淡风轻望向窗外,眉头紧锁。 她这样难过痛苦的样子,难道不是自己想要见到的吗?只是,为什么自己反而高兴不起来,心里却涌起一阵阵的难过呢? “是谁的又如何?”花梓盯着茶杯中因她颤抖而荡起的圈圈涟漪。 他默不作声。 她倏然站起身,似乎片刻都不想呆在这里。 “是沐大哥的孩子!”她声音颤抖,随即转身离座,匆匆下楼,几次险些跌倒,却都牢牢抓住了栏杆。 并不整齐的指甲嵌入陈腐的木栏杆,木屑簌簌落下,伴着两滴鲜血,直落到裙角。 她不能哭,便是哭,也不能让他瞧见! 你让我活着,我便活着!你不要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就不是你的孩子! 有什么难的?有什么好哭的? 白玉曦悠然端起茶杯,隔着窗子遥遥向下望去,她撑着青色油纸伞,只在窗下顿了顿,也未抬头,终于还是垂着眸子,匆匆没入雨中。 就在花梓走远的一刹那,一声轻响,白玉曦手中的杯子碎成好几片。鲜血顺着他的手指画成几条小蛇,蜿蜒攀爬,一滴一滴,鲜红刺目。遇到茶水晕成一片血水迷蒙。 花梓几乎一路小跑,从茶肆跑回家中,孟三娘连着唤了她几声,她也未曾回眸。 终于望见家中的大桑树,她紧紧推上院门,又匆匆跑回屋子,伞就扔在檐下,沾染了些许灰尘,化成点点污泥,静静躺在雨水里。十分狼狈。 她反手将门栓得死死,这才靠在门扉上,眼眶裹着泪水,喃喃道:“早也该想到,他就是那样的人。怪只怪自己,当初迷了心窍!” 说的好像醒悟了不再爱他了似的! 白玉曦站在窗外,听得真真切切,心中一阵怒不可遏,然有些时候,真是遏不住也得遏!他若真的怒了,她许就不会这般难过了。 而他。容不得她过得开心! “孩子,方才那个黑脸疯不是你爹,你爹断不会说出那样的混帐话!”花梓抹了眼泪,垂头抚上小腹,强扯出个笑容,尽量让声音柔和。 可眼泪却滚烫滚烫。顺着脸颊,一颗接着一颗,落到衣襟,原本身上十分干爽,这会儿倒像淋了雨似的。 她拧了拧鼻子。“嗤”的一声,随即用手帕擦个干净。 白玉曦在窗外抿着嘴巴皱了皱眉,微侧过身子,就瞧见她背着窗子正在换衣,不由心中懊恼,换衣也不知关窗,若有人跳进院子,岂不被人看了去? 他忽然一愣,自己在想些什么?他捏了捏拳头,不胜懊恼,转身跃出院子,匆匆朝酒馆走去! 一直喝到黄昏,他熏然而醉,踏着一路雨花儿,拎着一坛喝剩一半的酒,晃晃荡荡朝曾经的“家”走去,雨水轻盈,飘到衣衫眼角,冰凉舒爽,他觉得心里闷得慌,索性扯了扯衣领,让雨水晕在锁骨处。 可心中怒火却依然不熄。 有路人撑伞走来,遥遥瞧见,要么扭头就跑,要么呆立不动,要么贴着墙根儿绕道而行。且偶有人会双手合十,默默念叨:“冤有头债有主,我与您往日无怨素日无仇,莫要杀我,莫要杀我……” 幸好,白玉曦一路垂头,并未抬眼,否则路上零星几个行人,多少都会吓晕几个。在此事上,花梓向来引以为傲,同白玉曦生活许久,一次没被吓晕过,说明自己有着非同寻常的坚韧体魄。 可即便如此坚韧,她依然承受不住白玉曦给她施加的压力,还是会有撑不下去的感觉。经常的,她会默默感叹,若想与白玉曦执手偕老,那必定要如历史上所说的一位霸王那样,力能扛鼎。 于是,她偶尔会想,再遇见白玉曦时,要不要含情脉脉望着他,倾诉衷肠:“待我八块腹肌,曦哥哥娶我可好?” 夏末微雨,清冷凝香…… 在白玉曦走进家门前,他只是想找个地方睡一觉。 在踹开家门后,他什么都想,只是不想睡觉! 白玉曦盯着沐冷尘,嘴角弯起一抹冷冰冰的笑:“雪域驸马怎么闯到我家来了?” 花梓正执壶给沐冷尘倒茶,沐冷尘起身,想接过茶壶自己来。 这一幕刚巧就撞进白玉曦的眼底。 白玉曦站到花梓身旁,一把搂住她的腰:“你怀了我的孩子,就好生歇着,不缺你这个干活的!” 他说这话时,脸上依然挂着笑,声音却透着一丝阴狠,手上也用了用力。 花梓觉得有些痛,也不知腰上痛还是心上痛,就侧眸望着他,声音淡淡的:“我不是说过嘛,这孩子不是你的!” “那是谁的,你倒是说说!”白玉曦哂笑着瞥了眼沐冷尘,透着一丝不屑。 而沐冷尘早已面色苍白,站在桌边捏着拳头默不作声。 显然,沐冷尘已猜到,白玉曦与花梓已然有了夫妻之实,最痛苦不过你爱她,她却爱他,他又恨着她。 花梓想,沐冷尘在这,总不能再栽赃沐冷尘,于是垂头咬着嘴唇,嗫嚅道:“嫣红楼的一个流氓。” 白玉曦一愣,随即又气又恼,感情她说的是死在自己手中的赵老三?她竟敢把他的孩子说成是赵老三的! 再说,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她当自己怀的是哪吒? 而对玉花梓而言,还真就没人告诉过她,什么时候肚子会变大,多久才能生下孩子,她听过十月怀胎,却从不认为,一定必须要十月,也可能十二个月,也能两年,或者三年零八个月,再或者……(泥垢了!) 白玉曦蓦地将目光转向沐冷尘,他觉得花梓这张嘴,指不定能说出什么让他难堪的话,还是让她闭嘴为好。 “我要带她走!”沐冷尘声音十分坚定,说的好像花梓已经同意跟他走了似的。 花梓虽心里不愿意,却也未开口反驳。只静静瞧着白玉曦的反应,有时候,她还不是那么缺心眼儿。 “带的走?”白玉曦瞥了眼玉花梓,又转头盯着沐冷尘。 花梓心中有些恼,蓦地挣脱他的手,站到沐冷尘身后,笑眯眯道:“我愿意。” 后来,这一场景被写入书中,流传甚广,“我愿意”三个字更是触动无数少男少女的心,再后来经传教士之手,传入国外,翻译成外语:yes,ido!常用于婚礼之上! 当然,这都是百年千年之后的事。 而此时,这三个字无疑只触动了沐冷尘,却触怒了白玉曦! 花梓在心中喃喃:“孩子,这俩人都不是你爹,你爹断不会这么混账!”也不知孩子能不能听到母亲的心声。 “驸马是要给她个侍妾的名分?”白玉曦望着玉花梓,本是想让她回过味儿来,却没想,她依然垂着头,还在思考孩子能否听到她的心声,完全没有将白玉曦的话收入耳中。 “我要带她回兰村!”他这一句话,就已明了,他愿离开雪域,同她厮守白头。 白玉曦捏着拳头,脸色愈加阴沉,透着肃杀之气。 “滚!”一声怒喝,白玉曦将酒坛一把掼到地上。 花梓正在分析胎教问题,这会儿猛地听到这样大的响动,吓了一跳,周身一抖。 沐冷尘忙揽过她的肩膀,轻声耳语:“别怕,有我在。” 这话好熟悉,声音也好熟悉,只是,当她觉得什么十分熟悉的时候,说明这东西已然离她远去成了记忆。 如此,沐冷尘带着花梓,二人撑着两把油纸伞,拎着两个包裹就被赶出了门!花梓回眸,她虽是不愿离开,可不得不承认,这座房子的地契在白玉曦手上,不让她住,她如何都住不得! 何苦跟白玉曦怄气,如今苦了自己和孩子,再说,到底还是自己和父亲对不起他。 不过也好,本就心里惦记花勿语,不若这就前往桑都,去打听打听,看师父和桑王他们是否成事了。 此时天色向晚,花梓拍拍沐冷尘肩膀,有些语无伦次:“沐大哥,屁/股还未坐热就被轰出来了,也没好好喝杯茶说说话,许久不见,我得带你好好吃一顿……” 还好,散伙饭三个字没有说出口,否则这饭怕是吃不消停了。 还是那间包子铺,包子还是肉馅的! 包子铺十分简陋,屋里一共就四张桌子,房檐低矮,抬头顺着房梁望过去,满眼的烟熏火燎! 可对于沐冷尘来说,能跟玉花梓坐下来静静吃顿饭,已是万幸。 他很怕有些话,这辈子还来不及说,就与她此生不见了。 “花梓……”他蓦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双手放在膝盖上,纹丝不动。 她正盯着桌角,思考如何去往桑都,听到沐冷尘唤她,连忙笑了笑,望着沐冷尘,以示自己的专心致志。 提供小女有疾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二百零一章 缘尽 - 小女有疾 - 莫采 “你可怪我?”沐冷尘的手死死捏着膝盖,竟有些微微颤抖,他许是怕听到‘花’梓的回答不合心意,遂不等她开口,又立马继续道:“当时,你被黑衣人追杀,我被其中一个黑衣人牵制,不得脱身,待那黑衣人逃走之时,我已寻不到你。狼‘女’和……和琉虞都身负重伤,生命垂危,我只好将她们送去医馆。” “那些都不重要……”‘花’梓抬眼,盯着他的眸子,沉着脸问道:“那时,你是否知道楚隐就是我爹?” “我若知道,如何都不会想要杀了他!”他急急站起身,目光因着焦急不住闪烁,一张脸,急的发红。 ‘花’梓“嗤”地一笑:“我早就知道。” “如何知道的?”他挠挠头,松了口气。 “猜的!”她见小二端着两屉包子过来,忙摆摆手:“你先坐下,边吃边聊。” 万事吃为先,是她永不改变的生存之道!掌握此道,便能心中坦‘荡’,无所畏惧。 从沐冷尘口中,她得知许多事,在她跳下山崖之后,白‘玉’曦跟着跳了下去,却为时已晚,失魂落魄的思茗将白‘玉’曦救起,看也未看她一眼。 ‘花’梓不由感叹,同样高度摔下来,白‘玉’曦没事儿,自己怎么昏睡那么长时间?她忽然想到他额角的疤,想来是那时候摔得。 后来白‘玉’曦将楚隐安葬,全力医治‘花’梓却如何都救不醒,大夫说,她是自己不愿醒。无奈之下,他喂了她一颗忘情丹,却还是不见效,直到喂了三颗,她才悠然转醒,只是可惜了,盲了一双眼。 一颗忘情。三颗没成弱智已是万幸,只是无法化解毒素,落下了头疼的‘毛’病。 而楚隐一死,各大‘门’派聚到一起。载歌载舞,设宴大肆庆祝了三天三夜! “那次宴席,雪域和云梦泽并未参与!”沐冷尘垂着头,低声道:“我和你师父拼死闯入摄灵殿,寻不见你人,却只找到了小狐狸。” ‘花’梓想,定是师父将小狐狸带去云梦泽,‘花’勿语瞧见雪球就带去王宫养着了。 她一壁往嘴里塞包子,一壁时不时点点头,示意沐冷尘。自己虽然吃的欢脱,却也在很认真听他说话。 她忽然想起凝馨,便将口中包子咽到肚子里,小心嘱 咐道:“若遇着姐姐,莫要告诉她我在哪。只告诉她我过的好好的就成。” “她在四处找你,是因为她找到我,问我可曾见过你,我才知道发生的这些事。”他叹了口气:“她让我转告你,她从未利用你,她并不知道你爹还活着,她只是被人抓去摄灵殿。直至后来……” “事到如今,我怎会想不明白?”‘花’梓擦了擦嘴角的油水,喊小二来,要了一小壶开水,一面倒水,一面继续道:“我不愿见人。是怕这肚子鼓起来。” 她说完这话,‘摸’了‘摸’小腹,竟咧嘴笑了。 沐冷尘心下一凉,若‘花’梓心中还有自己,断不会如此云淡风轻提到她腹中孩子。更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跟我走罢!”他势‘欲’抓住她的手,她却倏然将手挪开,他抓了个空,只得尴尬地将手收了回去。 “去哪呢?雪域吗?”虽是不恨,却依然隐隐有着丝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 “去哪都成,听你的!”他似乎想笑,却又笑不出,面上表情古怪又僵硬。 “带着个孩子做你的妾?”‘花’梓吹了吹杯子里的水,慢慢品了一口,抬眼瞥向沐冷尘,心下暗忖,今儿必要断了他的念想不可,若真像他说的,一起回兰村过日子,保不准哪天雪域王就怒发冲冠,带着大批雪域山上的虎老爷们,一路碾压,将兰村夷为平地。 她想想就不由打了个冷颤。 “此生我断不会娶别人,定不会辜负你。”他说的很流畅,且脸上没有半点儿红晕。 ‘花’梓不由暗叹,他终于是成长了,若当初他能如此干脆利落……她也不敢答应他,怪只怪他有个那么威武雄壮的老丈人! 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就站在你对面,中间却隔着你那强势的老丈人! 如今,不止雪域王,还添了个白‘玉’曦! “我从没对你动过情,曾经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沐大哥永远都是沐大哥,变不成我腹中孩子的爹。”她说完,似不忍看沐冷尘的表情,遂将头垂下,闷头连着喝了几口水,侧眸瞥向窗外,雨声依旧。 沐冷尘一双眼,本是熠熠发光,听了这番话,眸光倏然黯淡,转而空‘洞’‘洞’的,没 了神采,只余死水一般的绝然。 ‘花’梓的回答,他方才便料到了,只是真的从她口中说出,他依旧抑制不住,心中一阵难过。 若说曾经‘花’梓对沐冷尘还有些倾慕之情,可在她跳下山崖之前,就已经灰飞烟灭,‘荡’然无存了! 沉默许久,各怀心事。 “那日后,你如何打算?”沐冷尘知道,白‘玉’曦如今想着法儿地折磨‘花’梓,他总不能袖手旁观! “放心,我去桑都找师父,”她微微一笑,顺势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包子铺怕是要打烊了。找个客栈歇下吧,明日你回雪域,我去桑都。” 白‘玉’曦见他二人要出‘门’,立马闪身跃上房檐,消失在夜雨里。这一夜,他睡的极安生。 沐冷尘和‘花’梓随便择了家客栈,各自回房,一夜无言。 翌日一早,沐冷尘和‘花’梓站在客栈‘门’口,他撑着青‘色’油纸伞,她撑着白‘色’油纸伞,他忽然想起刚遇见她时,她像个小乞丐。 她忽然想起他曾与她说:放心,有我在。 二人对望了片刻,默默无言,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他想了许多话,‘欲’挽留。她想了许多话,‘欲’告别。 最后,相视一笑,一个向东,一个向西,默默行去,谁也没有回头,却都落了眼泪。 ‘花’梓本想买匹马,可掂量掂量手里的银子,觉得还是偷匹马更实际! 她低头悄声到:“孩子,娘亲是迫不得已,否则断不会做如此偷‘鸡’‘摸’狗之事。”她心中依然忐忑,害怕腹中孩子一下生就朝紫瓷那条道上走,到时日日被官府追杀,终日惶惶,想想就害怕。 一刻钟后…… ‘花’梓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撑着伞,死命朝镇子外头跑,后面跟了三四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皆嚷嚷着:“杀千刀的盗马贼!” 她想,自己并非怯懦之人,只是怀有身孕,不宜舞鞭,否则非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她也未回头,只闷头驱马,刚出了镇子,身后就一片寂静了。 她回身,却一个人影也瞧不见了,遂心下暗叹:“ 世事多艰,想必他们也十分清楚,不愿对我这个可怜的孕‘妇’下毒手!” 而不远处的胡同里,几个壮汉七扭八歪倒在地上,那模样似乎睡的十分甘甜。 白‘玉’曦随手选了一匹马,拉低斗笠,翻身上马…… 雨势越来越大,及近桑都时,已成瓢泼之势,她想,这场雨过后,便要入秋了吧。 这一路十分安宁,便是到了桑都,也与往日没有什么差别。 她心中暗喜,肖泽与‘花’勿语的婚事定在两日前,若肖泽成事,都城不会如此宁静,想必师父他们一切顺利。 如此想来,心中稍稍安稳。 原本,肖泽打算窃了他老爹的兵符,在婚礼当日举事,暗中下毒,‘欲’将叶姝,‘花’勿语和老桑王一举歼灭。 而萧叶醉则提前将肖老将军兵符换成假的,肖泽整日醉心青楼,断不会对兵符有太深刻的印象。是故,举事当日,他动不了一兵一卒,而下毒之事既然早有防备,就更无须担心了。 ‘花’梓一路走一路玩儿,天空暗沉,心中却一片明朗。 她用伞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走到嫣红楼‘门’口时,还是忍不住驻足,却发现,招牌早已换了,改成一家茶肆,却也是远近闻名,从来没有哪家茶肆,有如此多的姑娘端茶倒水,馋的客人口水直流却碰都不让碰。 若想碰,好吧,请明媒正娶! 她咧嘴一笑,这是她的主意。 看来杜卓很是认命地承认了‘玉’‘花’梓才是嫣红楼的主人!思及此,她愈加小心,用伞遮了脸,再不敢多看,转而朝王宫方向走去。 而此时,狼‘女’忽然从嫣红楼一个屋子跑出来,四下望去,却如何都寻不到‘花’梓的身影。 杜卓拉住她的手:“许是又看错了。回屋吧,天冷。” “万一是呢?”狼‘女’面‘露’不悦。 杜卓扶额:“我去找,我去找!” 反正每天都这样被‘逼’着出去找几次,已然习惯了。 ‘花’梓已绕过一条街,远远瞧见烟雨‘迷’‘蒙’中的桑王宫的红墙绿瓦,安宁祥和。 她加快了 几步,却从旁边胡同倏然窜出个人来,险些将她撞倒,吓得‘花’梓心都提到嗓子眼儿,往日莫说撞倒,便是撞飞又如何,拍拍屁/股站起来,又是一条‘女’汉子。 可如今不行了,怀了孕的‘女’汉子还不如软妹子来的坚强。 她正在思考要不要学习唐老,倒在地上讹对方一笔银子,却在看清对方的脸时,瞠目结舌。 竟是悦灵! 第二百零二章 买伞 - 小女有疾 - 莫采 她裹着个墨蓝‘色’头巾,一身的白底儿灰‘花’儿小短打,这会儿一个趔趄,摔倒在雨泊里,溅了满身泥污,若不是认得这张脸,‘花’梓如何都想不到,眼前这个村姑似的狼狈‘女’人竟是悦灵! ‘花’梓面‘色’一沉,也难怪,如今肖泽举事未成反被擒,她也难逃干系,瞧这模样怕是要连夜逃走了。 ‘花’梓倒并不十分恨悦灵,与白‘玉’曦第一次同榻而眠,她落了红,便证明曾经悦灵终究是念着往日情谊,放了她一条生路,并未毁了她的身子,只是吓吓她。 “你没事吧?”她沉着脸,伸手想将悦灵从地上拉起,原本衔在嘴边的悦灵姐三个字,却如何都没有唤出口。毕竟她曾害她险些失了身,而如今,又想要了勿语的命。 她不懂,村长那样淳朴的人,‘女’儿为何这般心肠歹毒。 悦灵一抬头,就看到‘玉’‘花’梓俯身向她伸过手,忽然冷声一笑,一扬手,蓦地将‘花’梓伸出的手打落。 “用不着你假仁假义,你当自己是圣母白莲‘花’呢?”悦灵站起身,皱着眉,将身上的水掸了掸。 ‘花’梓心中不由哂笑,难不成非要拿鞭子‘抽’她一顿,她才觉得舒爽? “你若希望被揍一顿,我也可以满足你!”‘花’梓‘摸’了‘摸’腰间雪碎,抿了抿嘴,等着悦灵一声令下,她好依言行事。 “揍我?杀了我的心都有吧?别一副嚣张的模样,你也入过青楼,你也失了身,只不过我还有张完整的脸,你连那张脸都没保住!”她望着‘花’梓脸上的疤痕咯咯一笑,本是张扬骄奢,可如今这场景,竟不免显得有些凄凉:“反正,你那张脸。毁没毁,都没多大区别!” ‘花’梓咧嘴一笑:“最后一句我赞同!”她是从心往外地赞同,从心往外地笑,只是。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她连忙拉住悦灵的胳膊:“我何时失了身?” “嫣红楼出人命那晚,你不记得了?”她笑眯眯望着‘玉’‘花’梓,凑到她耳边:“可惜你晕了过去,没享受到快活的滋味儿。” ‘花’梓连着向后退了几步,忽然想起,白‘玉’曦在一排小桑树前袖手而立,手上缠着一层一层的纱布。 正是与她同房之后的第二日。 悦灵听见马铁和铁甲的声音,趁着‘花’梓在那发愣,立马将头上蓝布绕了几圈,只‘露’两只眼睛。鬼鬼祟祟朝长街另一头跑去。 ‘花’梓茫然望着眼前细雨绵密,心中阵阵‘抽’痛。 他一次次舍命相救,一次次默默无言地为她解围。她却从未给过他什么,只给了他一腔仇恨,还有满身的伤痕累累。 她想到白‘玉’曦手上缠裹的纱布。一时泪眼朦胧,索‘性’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许久之后,她止了哭声,便心中惶惶,难道这孩子真的是那一次…… 她摇摇头,不可能!白‘玉’曦两次,流/氓一次。为什么怀疑是流/氓的,这一定是白‘玉’曦的孩子! 心中焦急,不小心就将嘴‘唇’咬的鲜血直流。 她忽觉口中一阵咸腥,蓦地吐出一口鲜血。 她不知白‘玉’曦是从哪冒出来的,忽然就窜到她眼前,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引来一路围观。 他不由分说,就将她抱到客栈,要了间房,这期间,‘花’梓本可以开口说话。她却紧紧闭着眼,心中暗暗嘀咕:“这是梦,不要醒,不要醒!” 白‘玉’曦将她放到‘床’上,见她眉头紧锁,双眸紧闭,口中还在流血。心中担忧,不知是否忘情丹遗留的毒素还未清理干净。 他将她身子扶起,坐到她身后,为她运功疗伤,却觉得有些不对。于是扶脉,发现她体内已无半点儿毒素,遂沉着脸,掐住她的下巴。‘花’梓吃痛,呜咽一声就张开嘴,‘唇’边一个小口子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流着血。 白‘玉’曦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花’梓下巴还在疼,方晓得这不是梦,白‘玉’曦就在身边呢,他竟跟到了桑都来,可这眨眼的功夫,他就扭身要离开,‘花’梓不由心中郁卒,闷头嘟囔着:“我在街上哭得好好的,就被你抓了来,这会儿你倒生气了,我又没求你带我来这里。” 白‘玉’曦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来时,脸上压了一层一层的‘阴’云,又拦腰将她抱起,直奔到街上,她撞见思茗的地方,本想一把将她扔到地上,然望了眼她的肚子,终究还是将她轻轻放到地上。 她坐在地上,他垂眸瞧了她一眼,扭身就走。 那模样好似在说:“你继续蹲这哭罢!” 可是,马呢?伞呢?她四下望了望,只见一个‘乱’七八糟的竹架子躺在路边,上头的油纸似被踩过,七零八落的。那马,早没了影子,她可冒着将孩子带上歪路的风险,辛辛苦苦从四个壮汉手中偷来的!说没就没了? 她有些无法接受现实,然大雨滂沱,她连忙找个房檐避雨,还好身上包裹还在。 几番思考后,她决定先买把伞! 她顺着屋檐走了不久,就瞧见一家卖伞的小铺,她想也未想就钻了进去。 “老板,我要挑把伞。” “姑娘想要什么样儿的?大的小的,浅‘色’的深‘色’的,质地好,款式新,您看上哪个尽管撑开来瞧。” 老板是个二十来岁的干瘦小伙子,一双小眼睛,十分‘精’明,笑起来弯成两个月牙,又十分喜人。见‘花’梓从上到下湿了大半,心想这生意好做了! “我自个儿挑就成,我随身带的衣裳,可以放这儿吗?”‘花’梓特意瞧了眼包裹,示意他衣裳就在包裹里,又瞧了眼旁边一个挂着伞的架子。 “成,挂那就成!”老板爽口答应,见‘门’口又来了客人,‘花’梓还在挑挑拣拣,就笑道:“姑娘慢慢挑,挑好了找我结账就成。” ‘花’梓微笑着点点头,极淑‘女’。 大约半个时辰,店老板几乎忘了还有‘玉’‘花’梓这么个人,一想,坏了,这是偷了伞跑了吧?于是匆匆朝房间里面走去,层层叠叠的伞隔着‘花’梓的身影若隐若现,老板心中顿时踏实不少,可转眼,他就傻了!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原本摆的整整齐齐一排伞,这会儿齐刷刷躺在地上,架子上一水儿挂着些破衣裳,都是‘花’梓随身带着的行头,刚被雨淋湿了一半,她只是想找个地方儿把衣服晾干,换了衣裳再继续上路。 难怪几个客人朝里面走几步就退出‘门’说不买了。 屋里坐着这么个玩意儿,谁能有胆子继续挑伞?就算有胆子,也没了雅致了。 ‘花’梓倒不觉得自己多可怕,不过是头发‘乱’点儿,疤痕丑点儿,脸上沾了些雨水污泥,有那么可怕吗?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嘴上那伤口不小心又被撑开,鲜血正顺着嘴角都流到下巴了。 她想等衣服干了再挑把伞上路,这会儿等的累了,索‘性’就坐在地上。 如此一看,不免让人误会,她是丐帮第二百五十代帮主! “祖宗哎,您这模样坐这是要干嘛?还有这些个衣裳……” “是你说可以挂在此处,怎这会儿就反悔了,再者,我进来时,你也没说不可以坐在地上啊!”‘花’梓抬眼望着他,满脸无辜。 那老板想了想,似乎确实如此,可手上却忙着帮她收衣裳:“我看这衣裳也干的差不多了,您可赶紧收起来,算我求求您了!” ‘花’梓咧嘴一笑,满口鲜血,吓得老板连忙抬袖遮着半张脸,不忍直视! 她站起身,‘摸’‘摸’衣裳和包裹,确实也干的差不多了,就又笑道:“能否借个屋子?我衣裳湿了,想换一套!” 老板连忙指了指旁边一个屋子:“去那屋换吧,别‘弄’脏了‘床’!” 他只想快点儿把这个吓人的玩意儿‘弄’出店铺,否则谁还敢上‘门’卖伞? 上好的大雨天,就这么给耽误了! ‘花’梓安心换衣,她倒不怕这老板对她生些非分之想,即便收拾得干净利爽,因着疤痕大约也没人愿意招惹她,何况此时的形状有些脱离人世,向着妖魔鬼怪的方向发展。 她换了衣裳,用换下的衣裳擦了擦嘴角的血和脸上泥污,也不知干净了没有,总之算是清爽了许多,随手将衣裳丢到墙角。 后来,萧叶醉知道此事,十分痛心,那几套衣裳‘花’了他不少银子,扔在墙角那一身,‘花’梓只穿了一次竟然就扔了!‘花’梓拍拍萧叶醉的肩,向他灌输了一个真理:“师父,知道你为何这般穷,因你不懂得,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 这句话直接触动了狼‘女’,将杜卓苦苦灌输给狼‘女’的勤俭持家之道轻而易举颠覆了,杜卓泪流满面! ‘花’梓走到‘门’口,随手挑了把象牙白的油纸伞,上头还绘着几只小蝴蝶,甚是好看! “老板,这伞多少钱?”‘花’梓咧着一嘴红牙,笑得十分客气,只是在旁人看来,却并不客气! “一两银子!”老板瞥了她一眼,心下松了口气,这祖宗总算是要走了。 “一根竹子,一张纸,你管我要一两?”她睁大眼睛,表情近似惊恐。 老板觉着不妙,小心问道:“那姑娘给个价!” 第二百零三章 服毒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掰掰手指,笑道:“十文,不能再多了!” “姑娘你是在逗我?”他口中这样说,心中说的却是:你他/娘/的在逗我? ‘花’梓捏着伞,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一滴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一时哽咽难言:“我怀孕了,身上只剩十二文钱,另外两文是要买馒头的。如果……如果买馒头的钱都没了,孩子怎么办?我怎么办呀?” 有路人频频朝这边张望,也有客人本想进‘门’,却又望而却步。老板翻着白眼儿,无语问苍天。 “姑娘您这就不地道了~”再这样下去,好好一个大雨天的好生意就被这个哭唧唧的货给毁了啊! “那我进去挑个十文钱的去!”‘花’梓转身就要钻到伞堆里,老板一把拉住她。 “十文,十文,我就当遇着丐帮的,被迫行善了!”他是实在不愿多看她一眼,收了十文钱,几乎是闭着眼睛看她出‘门’的! ‘花’梓打着那把象牙白的蝴蝶伞,拎着包裹,美滋滋地出了店铺,眼见天黑了,想着王宫也似乎进不去了,于是四下张望,找了个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客栈,算是合了心意,如此破才好讨价还价! 夜雨凄‘迷’,她躺在‘床’上,心中暗暗计较着,等生完孩子,她定要跟白‘玉’曦大打一场,让他揍自己一顿,以解他心头之恨,然后再打白‘玉’曦一顿,以解她心头之恨。等相互打完,就可以尽释前嫌,和睦相处,组建一个美好家庭了。 思及此,她忽而‘摸’了‘摸’肚子,眯着眼微微一笑。 她来客栈前,在外头买了两个馒头两个包子。 都城物价本就高,客栈里的吃食更是贵的没谱儿。她如今守着摄灵殿偌大的产业就是回不去,在这狼狈的像个丐帮弟子!买点儿吃的都要计较。 掏出两个馒头,并着两个包子,她垂下头。笑眯眯道:“娘并非是馋虫上脑,娘这俩包子是给你买的!” 言罢,将包子塞到嘴里咬了一大口,心安理得! 翌日一早,雨势却依旧不减,这连绵不绝的雨水着实让人懊恼。 ‘花’梓撑着伞,走出客栈,王宫即在不远处,她也不急,慢悠悠一路踢着水‘花’儿。低头寻思要如何进得王宫,如今肚子里有个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生的娃子,总不能再像从前,翻墙而入了。 那走正‘门’的话,若‘门’口那俩守‘门’的大哥没换人。多少会给自己点面子罢? 上次自己可是同长公主手挽着手从这大‘门’走出来的! 她一路思索,虽走得慢,却也耐不住路程短,只一刻钟的时候,就已到了王宫‘门’口。 远远望去,两个男人站在‘门’口,身影颇为熟悉。她眉梢挂着喜‘色’,就加快了步子。 走近了,却听到一声轻唤:“夫君!” 那俩男人相视而忘,目光透着苦楚,一声“夫君”唤得千回百转柔肠百结! ‘花’梓一惊,正待撤退。那俩男人已转头望见了她,只一瞬间,杀气横生,只一眼,‘花’梓就觉得。这俩人对她的仇恨,不亚于白‘玉’曦。 害的人家不能传宗接代,断子绝孙,这仇恨能不大吗? “两位大哥……”她试着与对方进行‘交’流,却已料到结果! “夫君,就是她!你没看错!”其中一个伸手直指‘玉’‘花’梓,她记得,曾经他是唤另一个人大哥的。 她一语成谶,这二人当真断袖了?! 恍惚间,‘花’梓似乎又发现一‘门’生财之道,日后端坐家中,给人卜卦算命,就能财源滚滚了!技多不压身,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儿! ‘花’梓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就看那俩看‘门’的怒目望着她。 “麻烦二位大哥,帮忙通报一声,我来觐见长公主!”‘花’梓尽量让自己话语谦卑,合乎礼仪,面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心中却有些忐忑,想这正‘门’怕是不好进了! 沉默半晌……只余水声哗然…… “夫君,你去传报吧,我守着!” ‘花’梓蓦地抬头,眼中透着感‘激’,这俩人如今竟这般善良,没有‘逼’得她这个孕‘妇’爬树翻墙!果然寻找到真爱后,人就会变得善良吗?那如果白‘玉’曦总是不理自己,是否自己慢慢变成魔头,像思茗那样儿的…… 想 到思茗,她蓦地沉下脸来。 许久,直到她饥肠辘辘,寻思要不要去街边买俩包子充充饥的时候,去通报的那位匆匆走来,身后随着个男人一身红衣,撑着把硕大墨染油纸伞,不是别人,正是萧叶醉! 只是,他垂着头,步子烦‘乱’,似乎忧心忡忡,完全不像刚刚平了叛‘乱’,与她报喜的模样,‘花’梓又有些担忧了紧着上前几步,就迎上萧叶醉。 “师父,如何了?”她撑着伞,本想‘露’个盈盈笑脸,不曾想却撞上萧叶醉的愁眉不展!她心中咯噔一下,一手撑伞一手拉住他的手,连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萧叶醉深吸了口气,仿佛鼓起勇气似的,说了一句:“跟我走罢!” ‘花’梓瞧着他那模样,结果到头来还是打了个哑谜,心中不悦,脚上定了钉子似的纹丝不动:“出什么事了?” 她目光灼灼,看在萧叶醉眼中,他便心中了然,若不告诉她,她便不会罢休,遂打发了引路的‘门’卫,垂眸道:“边走边说。” ‘花’梓听了,这才跟在他身旁,朝着层层叠叠的宫阙行去。 雨势愈来愈大,将天地连成一片水雾朦胧,飞檐斗拱在雨水中沉寂无言,只偶尔几声檐铃轻响,却瞬间又被雨声遮了去。 王宫恢宏,终敌不过天地辽阔! “师父……”‘花’梓忽然有些害怕,嘴‘唇’发白,怯生生地开口,却携了几丝颤音,她忽然觉得冷,遂抱紧了肩膀,小心望向萧叶醉。 “擒下肖泽父子,可长公主……” ‘花’梓蓦地抓住他的袖子,见他噤声,连忙问道:“勿语怎么了?” “服毒自尽!”萧叶醉从齿间吐出这几个字时,‘花’梓怔愣片刻,随即驻足,站在雨中一阵静默。 萧叶醉转过身,‘花’梓摇摇头:“这不可能!” 她声音沙哑,透过绵密雨布,一丝一缕被掩盖的严严实实。 萧叶醉沉默,垂下眸子,脸‘色’暗沉:“叶姝守了她两天两夜,还没醒。” “为什么?”‘花’梓想起‘花’勿语的脸,‘花’勿语的笑,‘花’勿语醉酒时的模样,心中一阵酸涩,她许是早就有了这样的念头。 再望向雨中静默的王宫,竟觉得像极了黑暗中食人的怪兽。 她踉踉跄跄向前走去,步履凌‘乱’,冷风吹的她瑟瑟发抖,她不懂,为何她和身边人都活的这般狼狈?若人世原本就是丑陋的模样,那来世,再不愿为人。 萧叶醉也加快了步子,走在前头,继续为她带路,莫然无声,唯有大雨滂沱,吞天噬地,一方纸伞,颇有些无力支撑,被打的七扭八歪。 五日后的黄昏。 大雨初歇,长虹贯日,一层清冷铺上大地苍茫。 ‘花’梓倚在窗边,遥望天边如洗,眼前一片澄明,心下却黯然无光。 雨停了,可勿语为何还是不醒? 五日前,她瞧见‘花’勿语时,叶姝坐在榻上,勿语就躺在她怀里。‘花’勿语睡的沉沉,叶姝却瞪圆了双眼,一动不动,眼睛赤红,似几天未曾合过眼。 叶姝听到响动,睫‘毛’微微颤动,抬眼瞥向‘门’口,瞧见萧叶醉和‘花’梓站在‘门’口,两行眼泪就划了下来。 ‘花’梓从未曾想,叶姝竟会流泪,她杀伐果断,英姿飒爽。她一代掌‘门’,不让须眉。而今,竟坐在榻上,一头乌发散‘乱’腰间,泪珠似断了线,不住滚落脸庞。 隐隐的,‘花’梓似乎明白许多事,勿语的笑,勿语为叶姝摘桑葚时幸福的模样,勿语提及她意中人时脸上的红晕,勿语喝醉酒时的胡言‘乱’语。 她也似乎明白了,勿语为何要服毒自尽! 随后几日,她一直住在王宫,却不由觉得冰冷凄凉,这偌大的宫殿,偌大的广场,层层叠叠的屋宇,压得她心绪不宁。 原本平定叛‘乱’,桑王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却不想‘花’勿语倒地不醒,‘唇’‘色’发青,嘴角绵绵渗出些鲜血,却不复鲜红。 桑王当即病倒,叶姝就地为‘花’勿语运功疗伤,虽保了她一条命,却无力将她救醒。 这会儿,‘花’梓瞧了瞧窗外,掰手算着时日,五日前,她已飞鸽传书,盼得鬼老太进宫一趟,救‘花’勿语一命。却不敢肯定,鬼老太能否顺利收到书信,又是否愿意前来。 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她提着裙子,匆匆出了房间。 若鬼老太不能来,那只 好将‘花’勿语带去竹林了。 她刚一出‘门’,蓦地撞上萧叶醉。 “这该死的丫头,把我折腾来,这一道儿雨就没停过,敢情一到桑都,立马就雨霁天晴了!真是晦气!” ‘花’梓听着一叠声的抱怨,略一歪头,就瞧见鬼老太背着个木盒子站在萧叶醉身后,被萧叶醉的宽衣大袍遮得严严实实。 平日瞧着鬼老太疤痕骇人,这会儿倒觉得十分可爱。 虽然因着一肚子怨气,此刻更加狰狞。 第二百零四章 冷宫 - 小女有疾 - 莫采 “婆婆!”以示亲切,‘花’梓一把拉住鬼老太的手,鬼老太反手一把按上‘花’梓手腕就扶起脉来,要说这职业病,不光现代人,古代人也无法规避。 “婆婆,您一路辛苦,”她顿了顿,到嘴边的“好生歇息”四个字,转口就变成:“还是先去瞧瞧勿语罢。” 鬼老太恍若未闻,瞪圆了双眼就扬起手来,眼瞅就要拍到‘花’梓的小脑袋上了。 ‘花’梓连忙捂住脑袋,萧叶醉瞧着不对也从中阻拦。 他心中暗叹,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啊。看到鬼老太才忽然觉得,自家萧老太太在江湖老太太圈儿还算温柔的。 ‘花’梓本以为鬼老太是因她方才的话才怒火中烧,正寻思如何安抚。 争取让鬼老太消消气的同时,立马就去给勿语解毒治疗。不想鬼老太却连声骂道:“你什么时候嫁人的?你个瓜娃子结了婚都不告诉我一声儿!说!偷偷‘摸’‘摸’嫁给谁了?”她叉着腰,到底因着‘花’梓有孕在身,没有下狠手。 “我没有嫁人啊,若嫁了人,怎么会不告诉婆婆?”‘花’梓如此安抚,以为鬼老太能就此消消气。 “没嫁人?”鬼老太上气不接下气,气哼哼问道:“没嫁人孩子哪来的?” 鬼老太眼珠一转,咬牙切齿地咒骂道:“沐冷尘这个王八蛋,等我见着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花’梓慌了:“这与沐大哥有何干系?” “孩子不是他的?”鬼老太颇为讶异。 ‘花’梓垂眼,悄声道:“小声点儿,别被孩子听了去!” 鬼老太扶额,身心俱疲:“才两个月大,能听到个啥?!” …… 暖阁生香,叶姝依然守在榻边。 ‘花’勿语还是昏睡不醒,偶尔皱眉,偶尔嘴角又弯起浅笑,不像中毒昏‘迷’。倒像是睡梦恬然。 鬼老太捏着‘花’勿语的手,并着几个‘穴’位,一番仔细查看,又瞧了瞧她的眼睛。终于叹口气道:“只余少许毒素了,并无大碍,这昏 睡不醒,多半是她自己不愿醒!” ‘花’梓忽然觉着十分熟悉。不愿醒…… “婆婆您定要救救她!”叶姝跪在鬼老太面前,泪水婆娑,再不复往日英姿,颓然不顾身份尊贵,拉着鬼老太的手,哽咽难言! “救?如何救?又死不了,能吃能喝就死不掉。只是这辈子醒不醒的过来,那得看她自己造化!”鬼老太一壁躲开叶姝的手,一壁收拾‘药’盒子,将几味草‘药’扔给‘花’梓:“拿去煎了给她喝。” “管用吗?”‘花’梓目‘露’喜‘色’。 鬼老太头不抬眼不睁:“喝了也醒不了,这人总这么躺着。就是没病也得躺出点儿病。这‘药’顶多帮她调养调养身子,至于醒不醒,我可做不了主!” ‘花’梓立时眸光暗淡,满脸失落,却还是将草‘药’紧紧捏在手中。 鬼老太收拾了‘药’盒子,跨在肩上,四下环顾。找了半天终于还是耐不住问道:“白眼儿狐狸呢?” 一室静默…… 之后三日,鬼老太再未理过‘玉’‘花’梓,只沉着脸,伏在窗边,默然神伤。 ‘花’梓心中难过,却也没脸求鬼老太原谅。每日小心伺候着,只盼着鬼老太能大发雷霆,揍她一顿也好。 可鬼老太偏偏什么也不说,就那么望着窗外,不言不语。 终于有一天。她端了满满一盆的洗脚水,进到屋子,笑盈盈地:“婆婆,泡泡脚罢!水温刚好。” 鬼老太瞥向‘门’口,就见‘花’梓像个大虾米,弯着腰,双‘腿’打颤,手中端着个大盆,一小步一小步向屋子里蹭。 鬼老太立马跳脚! “你不要命了?怀着孩子可禁不住你这么折腾!”她三步并作两步就跑到‘花’梓面前,接过她手里的盆,回头想数落她一通,却瞧见她满脸泪水,‘抽’噎着说不出话来。 鬼老太瞪了她一眼,她一把拉住鬼老太的手。 “雪……雪球……” 就两个字,说完便泣不成声。 鬼老太叹了口气,将‘花’梓揽在怀里,拍拍她的背,轻声道:“人各有命,狐狸也有狐狸的命数,都不是谁能左右的,你也莫哭了。”说 着一滴眼泪就滑落眼角。 …… 晏国清冷,红叶落尽秋意浓! 南宫傲手持长剑,舞落一地残‘花’。 一阵衣裙簌簌之声,悦灵匆匆走来,身后空无一人,连个丫鬟也没有。清颜淡雅,略施粉黛,已没了嫣红楼时的轻浮妩媚,取而代之不是端庄华贵,而是忧心忡忡。 “晏王!”她一声轻呼,婉转柔肠。 南宫傲丝毫没有收剑的意思,悦灵何其聪明,只静静候在一旁。 半个时辰后,南宫傲终于站定,收剑入鞘,只鄙夷地眄了她一眼,随即出‘门’,半句话都未留下,她忙追出几步,唤道:“晏王!” 南宫傲的金丝龙袍已淡出视线,竟那样遥不可及! 锦缎华服,隐隐透着耀目华彩。她忽然觉得累,蓦地坐到地上,身子倚在冰冷的月‘门’旁。她要的,得到了。她不要的,失去了。 可为什么,心中空了一块,让她撑不住瑟瑟发抖。 这冰冷的王宫里,谁也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曾经住在肮脏的青楼楚馆。可谁又会在乎这些?没人在意她,这些华贵的衣裳,这些虚无的名分,这些恢宏的殿宇,又有什么意义?不过一场浮华一场梦! 她冷笑,笑声透着疲惫,水润双眸空‘洞’无神。 她如何都想不到,当她以为站在最高处,享受无限荣耀时,却蓦然发现,已跌入深渊,万劫不复。 “肖郎~”一声轻唤,泪流满面! 南宫傲给了她最华丽的名分,给了她最奢华的宫殿,帝王并非一言九鼎,却如何都不会介意多个‘花’瓶摆在后宫。 否则,那样凄凉的冷宫,谁来住? 她忽然思念父亲,那个固执的老头儿。 她母亲是个极标致的美人,知书达礼,琴棋书画,几乎无可挑剔。打小她就不明白,母亲为何要嫁给父亲,一个如此优秀,一个如此平凡。她从懂事起就以母亲为傲,以父亲为耻,为母亲不平。 直到她八岁,母亲过世,她便寻思着离开兰村,离开这个没有出息的父亲。而此刻,她忽然十分想念那个平凡的 老头。他总是拉着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笑的眼睛弯成两个小月牙。 “爹……”她扶着月‘门’,痛哭流涕。 对了,信鸽…… 她匆忙起身,跌跌撞撞拉着路过的宫‘女’便问:“哪里有信鸽?” 要离开,离开这冰冷的地方,回去兰村,回到父亲的小木屋,有好吃的‘花’糕,有热腾腾的粥,病了有父亲照顾,哭了有父亲护着。 她破涕为笑,想着如何闯出这王宫。 直到日薄西山,她却‘迷’了路,弯弯转转,就寻到了南宫傲的书房,她想,只是讨要个信鸽,他总不会拒绝罢! 及到‘门’口,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满脸狼狈蓦地绽放一抹笑意,明媚如阳‘春’三月里柔光缱绻。 她瞧见那个背影,虽狼狈不堪,却那般熟悉,让她心中腾然生出层层暖意,仿佛人生又有了希冀。 南宫傲瞥了眼‘门’口,笑容一如往常,不深不浅,让人瞧不出情绪。 “晏国,从不需要叛徒!”他冰冷的长剑直刺向肖泽。 悦灵蓦地抬头,双手抓紧裙摆,猛地冲到肖泽身前,长剑直贯心口,鲜血汩汩而流。她抬眼,望着肖泽,眸中水‘波’潋滟,还是那样明‘艳’‘艳’的,如在嫣红楼,美的让人心碎。 “悦灵!”肖泽蓦地喊出口,一把按住她的伤口,鲜血顺着他的指缝不住流淌,将他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裳染了层层鲜血。 肖泽被擒之时,因‘花’勿语毒发不醒,他乘机逃走,四处寻找悦灵,却一无所获,他戴罪之身,是全国通缉的要犯,眼见桑国不可逗留,才匆匆前往晏国,投奔晏王,不求他晏王照拂,只希望帮他寻回悦灵! 却不想,在这里见到她,竟是如此收场! “孤的妃子,竟为别的男人挡剑!”南宫傲眉头深锁,嘴边掠过一丝玩味。 肖泽眸光一沉,悦灵长长的睫‘毛’不住颤抖,却说不出话,终于定下心神,伸手抓着他的衣襟,气若游丝:“肖……肖郎,长……相守!” ‘玉’手垂下,明眸紧闭之时,嘴角衔着一丝笑,温暖而从容,他从未见过悦灵‘露’出过这样的笑容,她似乎总在追寻,从未满足,而这个笑 容,却再无奢求,祥和而宁静。 肖泽将悦灵死死搂在怀里,‘欲’哭无泪,一片死寂! 他侧眸瞧见墙上挂着一把短刀,将悦灵轻轻放在地上,随即取下短刀。 此时,层层‘侍’卫已挡在南宫傲身前,将肖泽团团围住,他将刀刃贴上喉咙,手臂轻扬,短刀应声落地。 他直直躺在思茗身边,二人相互依偎,面上挂着浅淡的笑。 不过片刻,就没了气息。 南宫傲望着他二人的笑容,不由大怒。 “拖出去!埋了!”他一挥手,绕过两具尸体,朝书房外走去。 宫人将两具尸体拖出书房时,一阵秋风瑟瑟,满院红叶翩飞,扑了一地火红,将地上或深或浅一路血渍尽数掩去…… 第二百零五章 交易 - 小女有疾 - 莫采 桑王宫一片宁静。 几日后的晌午,‘花’梓蓦地想起,在自己跳崖后,有大夫也曾说过,自己不是醒不过来,只是不愿醒。 她心中一喜! 若自己能够因着忘情丹活过来,那勿语呢?忘情丹是否也会救她一命呢? 随即她又心下一沉。 除了白‘玉’曦,谁手上有忘情丹呢?若是从思茗手中拿到的忘情丹,她还真不敢用,没准儿其主要成分就是鹤顶红、砒霜、断肠草、乌头、马钱子、七笑半步颠…… 若换做从前,找白‘玉’曦要个丹‘药’多大点儿事儿,可如今,“‘花’”是“曦”非,她依然可以死皮赖脸去求他,可他八成儿不会再买自己的账了。 毕竟,中间隔着深仇大恨。 ‘花’梓心下一阵懊恼,肖泽为何不早点儿举事! 当晚,她就找到萧叶醉:“师父,你武功高强,能否嗅到白‘玉’曦的味道?他是否就在附近?” 她知道白‘玉’曦一直跟着她,却不知此刻是否还在周围。即便他在附近,他若不出现,她也没法与他正面对话。若站在王宫随便哪个地方,高声呼喊些在别人听来莫名其妙的话,不出一刻钟就会被人带走,押入冷宫疯人院罢? 萧叶醉莫名其妙瞪着她:“我又不是猎犬!” ‘花’梓四下望了望,附到他耳边,耳语道:“若寻到白‘玉’曦,或许能救醒长公主!” “当真?”萧叶醉面‘露’喜‘色’,心下却颇有些怀疑。 ‘花’梓郑重点点头,萧叶醉未继续追问,而是一把拉住她,义正言辞:“若真能救醒长公主,我定会把白‘玉’曦找出来!” 他倒从不畏惧白‘玉’曦,总之白‘玉’曦打不过他! ‘花’梓觉得师父十分靠谱儿,想着他必是有什么妙法,一时按捺不住。又悄声问道:“师父可有了主意?” 萧叶醉笑的温柔可口,在‘花’梓看来是温柔,别的‘女’人看来是可口! 他拉住‘花’梓的手:“随我来。” ‘花’梓丝毫不敢眨眼,等着见证奇迹! 只见萧叶醉拉着她走到宫墙之间较为宽敞的地方。两个袖子随手一挽,就扯着脖子喊道:“白‘玉’曦!白‘玉’曦!白‘玉’曦你出来!白‘玉’曦你躲着算什么!白‘玉’曦你出来!” ‘花’梓连忙抬袖将脸遮住,路过宫人吓得绕行,却大多认得萧叶醉,不敢冒失。‘花’梓面‘色’尴尬,朝她们笑笑,她们只掩着口,轻笑着走过。 翌日,王宫上下人尽皆知,云梦泽二当家疯了! 连着喊了两日。萧叶醉也未能将白‘玉’曦喊出来! 月‘色’清冷,他坐在月华之下,啜了口茶,面上极其难看,勉强将清茶咽下。这才转头望向身后的‘花’梓:“他肯定不在附近!” “什么?” ‘花’梓没有听清,并非因为她走神,而是萧叶醉的嗓子已哑的不成样子,连着喊两日,就是桑都唱小曲儿最有名的那个头牌,也是受不住的。 “我说,”他放慢了语速。忍着喉咙疼痛,一字一顿:“白‘玉’曦,他不在,王宫!” ‘花’梓撇了撇嘴,颇为不屑,她有时还是‘挺’聪明的。她觉着白‘玉’曦必定还在附近盯着她,不,不是盯着她,是盯着她腹中的孩子! 白‘玉’曦和萧叶醉不同,虽说都是名号响亮又透着一股白痴劲儿。一个“樱桃小王子”,一个“冷面少主”。可萧叶醉明显比白‘玉’曦要讨喜许多,一个能招来一群烂桃‘花’儿,一个能吓死一群真命天‘女’! 这就注定了,白‘玉’曦找媳‘妇’儿定然十分费劲。 而思茗这样的,他又不敢要,指不定哪天思茗杀人杀得兴起,一时不分敌我,将白‘玉’曦和他们未来的孩子一并给屠了。 这都是没准儿的事儿。 ‘花’梓想,白‘玉’曦虽然痛恨她,却没理由痛恨她腹中的孩子罢,即便这会儿别扭着,也总有重归于好的时候。 她仔细回忆近日来白‘玉’曦的行止,觉得他也并非那般无情之人。 至少没有将她捅几刀,挂在‘门’口,没事儿撒点儿盐。 他若真的做出这事儿,‘花’梓绝对不会觉得讶异。 “你不信?”萧叶醉心下不悦,哑着嗓子,短短三个字让他说得嘶声力竭。 “不信!”‘花’梓瘪着嘴,忽然笑道:“要么我们赌点儿什么吧!” 萧叶醉觉着不妙,却又心里痒痒,便问道:“赌什么?” “赌钱赌钱,不赌钱赌什么?这样,若三日内我找到了白‘玉’曦,你给我十两银子!”‘花’梓笑眯眯望着萧叶醉,漫天月华将他衬得更加高蹈出尘,还真是‘迷’‘惑’人心! “行!一言为定!”萧叶醉站起身,将最后一杯清茶喝了下去,嗓子依然疼痛难抑,摆摆手:“你慢慢找,我去睡了!” 他尚未走远,就听到‘花’梓在后面朝着月亮高声喊道:“白‘玉’曦你出来!那十两银子我分你一半儿!” 果然他俩是一家的!萧叶醉顿时恨得牙痒痒! 可是,让萧叶醉十分欣慰的是,三日之后,白‘玉’曦依然没有出现,他准时找到‘玉’‘花’梓,伸出手好不客气地笑道:“你赌输了,十两银子拿来!” 月华皎皎,晚风徐徐。 ‘花’梓摆出一副大‘惑’不解的表情:“什么十两银子?” “忘了三日为限的赌约了?你说三日内若找到了白‘玉’曦,我给你十两银子……”他蓦地一愣,心中一阵懊悔! 果不其然,‘花’梓满脸无辜道:“说了找到白‘玉’曦你给我十两银子,我可没说找不到我就要给你十两啊!” 萧叶醉捏的指骨咯咯作响,她就仗着有孕在身,否则他非揍她一顿不可! 他心中默默喊了句口号:“等你生完孩子的!” ‘花’梓心中却隐隐有些担忧,楚隐过世之后,白‘玉’曦带着仅剩的银子和她藏在小镇,为她医治眼疾,那时,她以为白‘玉’曦是个富庶的商人,此时一想才明白,他半点儿赚钱的心思都没有,这也就罢了,连存钱的心思也没有,不懂得省钱又不懂得赚钱,他不穷谁穷! 所以,后来‘花’梓借着萧叶醉的名人效应卖画发了一笔小财时,他才锱铢必较,一文钱都当宝贝! 而今他必是两袖空空,吃饭都成问题,却不为五两银子所动,难道他真的不在附近? 也不知怎的,便是发脾气也好,不出现也好,她早已习惯他在身边。 偶尔‘花’梓会想,没有白‘玉’曦,她带着孩子也能过的好好的。可到头来,更多的还是希冀着有个小院,过一家三口幸福的小日子。 再说,若他真的走了,此生不见,勿语可怎么办? 萧叶醉走后,她坐在藤椅上,直直望着一池残荷,偶有小金鱼从水中冒出头来,却也不似夏日那般活泼,只吐个泡泡又钻回水里。 风有些凉了,她望了眼天上圆月,看来天‘色’不早了,她裹了裹身上衣裳,起身朝房间走去。 月光斜洒,柔柔漫过窗子,铺上紫檀案几,将案上白‘玉’‘花’瓶笼了一层朦胧月‘色’,煞是好看。 她正沉浸在那一片柔光中,却忽然听到窸窣的脚步声。 猛然回头,就见榻上坐了个人,却因屋子黑暗没法看清。她磨磨蹭蹭就要退出屋子,榻上的人忽然开口。 “回来!” ‘花’梓蓦地停住脚步,这声音,就是捏着鼻子说出来她也认得出。 “白‘玉’曦!”她回过神,脸上笑意融融,眼眶却微微有些湿了。 几步走到榻前,转身坐在白‘玉’曦身旁,想了又想,终于抑制住,出于对自身‘性’命的考虑,没有给他个拥抱! 片刻,她心思转了一转,气恼道:“昨天你怎不出现?十两银子就打了水漂!” 白‘玉’曦冷哼一声,那模样好像他不缺钱似的。 ‘花’梓想,这会儿‘花’勿语还昏‘迷’不醒,不该跟他计较钱财之事,便换了张笑脸,直奔主题:“你那还有没有忘情丹,我想借一颗!” “何时还?”白‘玉’曦侧眸,声音冰冷,带着丝嘲讽。 ‘花’梓咬着嘴‘唇’,将手覆上小腹,算是捂住孩子的耳朵,又埋怨道:“你小点儿声!” 白‘玉’曦掏出个小瓷瓶:“只剩一粒了。” ‘花’梓伸手要去抢,白‘玉’曦立时缩回胳膊,小瓷瓶紧紧捏在掌心,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开口却十分干脆:“二十两!” 她翻个白眼咬咬牙,白‘玉’曦真是算的清清楚楚,她身上一共就二十两,一文不多一文不少!他还真是不把这点儿油水都榨干就不甘心啊! 明明可以从师父那赢十两,填上自己十两,刚好自己还剩十两,可白‘玉’曦偏偏赶在赌约结束后出现,这是明摆着要坑光她的钱。 可她能拒绝吗? 站起身,翻上翻下,从怀里掏出五两,袖筒掏出八两,另一个袖筒掏出五两,在腰上掏出二两。刚好二十两! 白‘玉’曦掂量掂量银子,将小瓷瓶扔到‘床’上,起身就走! ‘花’梓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失神,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她连忙翻出火折子,将能点亮的都点亮,蜡烛,灯笼,一时满室通明! 她费了好大劲儿,从枕头旁边寻到那小瓷瓶,紧紧捏在手中,急忙打开瓶塞,朝着手心倒了倒,空空如也!别说‘药’丸儿,里头连‘药’渣都没有! 第二百零六章 穿了?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愤恨,一路追出‘门’去,满院月光下,一排小金鱼的脑袋整整齐齐钻回水中,静可聆针,无半个人影! 她气的一跺脚,看来,又被白‘玉’曦摆了一道:“我怎这么笨,早该想到的!” 她扬手将小瓷瓶扔到水池里,溅起一圈圈的涟漪,推着月‘色’向四周漾开。79小說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花’梓才压抑住内心的憋屈,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也就睡了一个时辰都不到,樱柳就风风火火跑进‘门’来,一面抹眼泪儿一面将‘花’梓摇醒。 ‘花’梓睁开眼,瞧见樱柳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好像狂奔了好几里地似的。 “慢慢说!”她回过神来,蓦地坐直了身子,抓着樱柳的肩膀问道:“勿语醒了?” 樱柳喘得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儿地点头。 ‘花’梓蹭地一下跳下**,捡起衣裳一路走一路穿,到‘门’口时已算是穿着妥当,虽然蓬头‘乱’发! 她满脸喜出望外回眸朝着樱柳嚷道:“走哇!愣着干什么?” 事实上,没有樱柳带路,她依然找不到‘花’勿语住处,这王宫七拐八拐的,尽是小胡同,像个‘迷’宫似的。她每日都等着萧叶醉来,然后再随他一同去看望‘花’勿语。 瞧见‘花’勿语时,她正在水边蹲着,叶姝也蹲在她身边,两人望着水里一只红娘华咯咯直乐!‘花’梓一颗心算是落了地,总归是醒了,且无甚大碍! 她捂着肚子朝她们一溜小跑。 “她俩是……”‘花’勿语站起身茫然地望着叶姝。 叶姝揽着她的肩膀:“这个是‘玉’‘花’梓,她救了你和你父王。这个丫头是你身边的贴身丫鬟,走哪都带着的。” ‘花’勿语瞧了她二人半晌,确实觉着有股子亲切感。遂眯眼一笑:“来,一起看小虫子!” “……” 樱柳附在‘花’梓耳畔耳语道:“长公主虽是醒了,却不知怎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花’梓诧异地望了眼‘花’勿语。心中了然,看来是吃了白‘玉’曦的忘情丹了。可是,她原本并未打算拿到忘情丹直接喂给‘花’勿语的,毕竟吃了忘情丹。过往人事皆记不得了。 不到迫不得已,她不会冒险一试的。 如今可倒好,‘花’勿语竟把她也给忘了,只是,勿语还记得叶姝?她瞧见‘花’勿语望着叶姝的眼神,与之前无二。79小說带着少‘女’特有的懵懂羞涩和热情的仰慕。 于是,四个人排一排……蹲在水边看红娘华! 这还真是一只幸福的红娘华,‘花’梓不由暗叹! 半个时辰过去了,四个人变成了六个人,左右添了俩人。一个桑王,一个萧叶醉!一起欣赏一只红娘华在池中游泳! “勿语,我是父王!”看了一会儿,桑王终于将目光从红娘华身上移开,望着‘花’勿语。她却歪着头。寻思半天,终于眯眼一笑。 “父王,”她拉过桑王的手,一吐舌头:“虽不记得了,可是,看到您就觉得心里安生。” 桑王一把将‘花’勿语搂在怀里,忘了便忘了。即便是忘了,一切也都不会变,而他,再也不会将‘女’儿推到她不愿去的地方,一时老泪。 ‘花’勿语连忙替桑王擦干眼泪,本以为会说出什么安慰的话。不想却是一笑道:“父王,看小虫儿!” 于是,其余几人本打算站起身直直腰,伸伸‘腿’,这会儿又不得不蹲下!一双双脚早已蹲麻了。一动不敢动却本能地直哆嗦。 这里几个人,唯独‘花’梓‘欲’哭无泪。 樱柳因着萧叶醉,红着脸,蹲到石化了也愿意!萧叶醉因着叶姝,白着脸,蹲到海枯石烂也甘心!桑王和叶姝因着‘花’勿语,满脸微笑,蹲到天塌地陷也要蹲着死! ‘花’梓忽然想念白‘玉’曦,若白‘玉’曦蹲在旁边,她一定不会觉得这般难受,就是蹲到孩子出生,她也愿意。 一个时辰后,萧叶醉蓦地开口道:“‘花’梓有孕在身,还是进屋歇着去罢!” “不妨事,不妨事,我到一边儿坐着就好。”‘花’梓如‘蒙’大赦,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只差没泪流满面地拉着萧叶醉的手感慨:你是我亲师父啊! 好不容易走到秋千处,就坐了上去。旁边是冰冷的石凳,如今已近初秋,坐上去未免有些寒凉。遂捡了秋千坐上去,也未‘荡’起,只将一双脚垂在地上,默默感受‘腿’上脚上一阵一阵的酥麻。 秋千做的简答,只是一个木板,木板上头裹着个垫子,两边藤条结结实实,中间似乎系着麻绳和牛筋。上头挂在粗壮的树枝上,整个悬在大榕树的下面。 不远处是两棵香樟树,轻风扫过,一阵清香,让人一时头脑清明,十分舒服。‘花’梓望着那几个双脚发抖还幸福的不能自抑的人,心中不由好笑,可只笑到一半,嘴角就僵住了,旋即心中一阵难过失落,就湿了眼眶。 若父亲活着,也能陪着她看小虫子,若白‘玉’曦与她没有血海深仇,他还会给她做很多好吃的,若婆婆还在,会坐在灯下给她绣‘花’鞋。若雪球还在,会趴在她‘腿’上团成一团陪她一同发呆。 她一手覆上小腹,一双眼泪落下,却抿着嘴笑了,好歹肚子有个小家伙,会一直陪着自己罢? 她抹抹眼泪,心中却想,这孩子以后定要‘交’给萧叶醉好好**,练出一身的好武功,日后杀了思茗、穆羽峰和南宫傲! 若成事了,就买两只烧‘鸡’,她一只,孩子一只!若败了……不怕,让萧叶醉打头阵做先锋,万无一失! 她正想的开心,脚下一滑,整个就要仰到后面,她想抓住藤条,却抓了个空,她多想自己变成长臂猿,丑不怕,能活着就行!这仰到后头摔个脖颈骨折,再神的神医也回天无力了!她同时嗷的一嗓子惊呼出声。 按理,萧叶醉和叶姝的功夫都是顶级的‘棒’,可如今一个个双脚发麻,任轻功再好也飞不过去,反而一晃悠,就掉进了水池里。 连锁反应,叶姝掉进去,‘花’勿语就跳进去,萧叶醉本想朝‘花’梓走来,这会儿一瞧叶姝,正犹豫间,樱柳倏然跳下池子将萧叶醉也带了进去! 桑王就站在池子边嚷嚷:“来人啊!来人啊!” ‘花’梓闭眼感受风从耳边划过,心想,今儿这脖子算保不住了! 孩子,你快点儿出来吧,娘都要死了!人家小‘鸡’不到一个月就出蛋壳了,你不学小‘鸡’非得学哪咤吗? 她觉着脑袋快要触到地面,心中一阵绝望! 忽然有人将她拉了一起,她睁眼,瞧见白‘玉’曦的手正托着她的头,她的一双眼就盯着他的脸。白‘玉’曦却似乎不愿见她,目光望向别处,就只手把她拎起来。 待她站稳,桑王也瞧见了白‘玉’曦,就见这个作死的老头儿又嚷嚷开了:“抓刺客啊!抓刺客!” 白‘玉’曦冷哼一声,就飞身上树,消失在榕树硕大的树冠之中!‘侍’卫们找了半天也未找到,‘花’梓也不由害怕起来,难不成是穿/越了? 她心下忐忑难安,不由怀念往日守在白‘玉’曦身边的日子,深深叹息。 她很后悔方才没有问他,手上的伤可好了?她当然知道伤口早已愈合,只是想提醒一下,曾经他是真心对她好,她都知道! 自此,每个探望‘花’勿语的人,都会瞧见这样一幕:‘花’勿语蹲在水边,聚‘精’会神盯着红娘华,‘玉’‘花’梓则站在树旁,仰头望着榕树树冠,一语不发。 一个童心未泯,一个等着孩儿他爹穿回来! ‘花’梓觉着赖在王宫不走,吃桑王的住桑王的,不是个事儿,何况自己还是个未婚的孕‘妇’!于是整日思索,何去何从。 她觉得自己已经够不要脸了,白吃白住的,所以……不在乎更不要脸点儿,于是,一路垂着头,去往桑王住处,想着讨要点儿银子,路上做盘缠,自己这样两袖空空分文也无,实在不敢出宫。 然走到‘门’口,却见‘花’勿语也在里头,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可双手覆上小腹,顿时涌起一股子死不要脸的勇气,打算进‘门’就死皮赖脸的求桑王恩赐十两银子! 还未进‘门’,就听到‘花’勿语笑道:“父王,日后我就住在云梦泽,不回来了,您若想我,便去看我,或者,‘女’儿回来看您!” ‘花’梓想,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忘了身份地位,立马就高端大气上档次,什么要求都敢提了! 不想,桑王竟拍拍‘花’勿语的头,笑道:“成,你何时动身,我派人送你去,一应用度都要带全了才好。再派几个小丫头跟着你!” ‘花’勿语连忙摆手:“不用,只要樱柳就成,啊,对了,还有‘花’……” “‘玉’‘花’梓拜见桑王!”‘花’梓连忙拉长了声音,打断‘花’勿语的话,她明摆着是要说,还有‘花’梓姐姐,也一同带去云梦泽! ‘花’梓可不想‘挺’着个肚子见萧老太太,更不想孩子还未出生屁股上就被针扎几个眼儿! 她朝‘花’勿语笑了笑,如今,在‘花’勿语眼中,‘玉’‘花’梓只是个喜欢望着树冠发呆的姑娘,‘花’勿语一直以为‘花’梓有什么秘密,例如,可以和树木‘交’流! 第二百零七章 饯行 - 小女有疾 - 莫采 “桑王,‘花’梓有事在身,不能久留,需明日动身,特来辞行。”她垂首而立,弯腰行礼,态度尽量谦卑。 “既有要事在身,本王也不多挽留,叫厨房做些好吃的,晚上你们几个小辈的好好吃一顿……”桑王捋捋胡子,心中却默默寻思着‘花’勿语往日最爱吃的东西。 ‘花’梓本以为,桑王会慈祥地问:“小姑娘,你路上盘缠够吗?”结果,事与愿违!他只顾着自家姑娘爱吃啥! ‘花’梓也顾不得许多,心一横,开口道:“不劳桑王费心,这顿饭能‘花’多少钱,您折成银子赐我当盘缠罢!” 结果可想而知,饭依然吃的到,钱也没少拿! 宫人托着一盘金锭子送到‘花’梓面前时,她忙摇摇头:“王上啊!行走江湖,身无分文找人唾弃,可金子多了招人惦记啊!‘花’梓不求多,只要二十两,就感‘激’不尽了!” 人嘛,总有贪念,虽原本只想要十两,可望着眼前一盘子金灿灿,总是忍不住再多要点儿。 是日夜里,觥筹‘交’错,却只有几个人,叶姝、萧叶醉、‘花’梓、‘花’勿语。樱柳得了特许,暂且放下宫中礼节,一同坐了下来。 要说从前‘花’勿语不守宫规,那这次醒来真是连宫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花’梓不愿孩子将来跟白‘玉’曦似的,成个酒鬼,遂守着个茶壶不松手。 窗外月‘色’阑珊,香樟树馥香浓郁,绵密悠然,晚风拂过,漂浮阵阵暗香涌动…… 只有这一晚了,也不知白‘玉’曦能否从那树冠穿回来!她怀着忐忑之心,吃的格外少,只吃了一个‘鸡’‘腿’,一盘蝶蓉酥饼。半盘宫保野兔,两块枣泥糕,一碗薏仁粥,一盘三鲜鸭舌。半盘干煸牛‘肉’丝,其余的菜,倒皆是浅尝则止。 吃完之后,她‘摸’着圆溜溜的肚子,觉得有点儿显怀了,孩子这一会儿长大了不少!不由暗叹,吃的好,孩子长得就是快!若每日里好吃好喝的,说不定三两天孩子就出来了。可惜孩子摊上她这么个穷困潦倒的娘,和那个心里变态的爹! 她吃的快。这会儿抬头瞧瞧桌上几个人,丝毫不觉得这顿饭是在为她送行。 樱柳望着萧叶醉,目光灼灼。 萧叶醉望着叶姝,面‘色’苍白。 叶姝望着‘花’勿语,满脸疼爱。 ‘花’勿语望着桌子。嘴角挂油。 ‘花’梓望着他们四个,不由叹了口气,总归有个可望之人,而白‘玉’曦呢,也不知穿到哪去了,是去了未来,还是去了前世?也或是去了仙界?不可能!他要去也是去魔界! 若白‘玉’曦这辈子不回来了。她想,就带着孩子过一辈子,也跟时下许多文人似的,闲来无事,写本异志,假想白‘玉’曦穿到前世后的种种故事。聊以慰藉。 感怀了半晌,五人散去,萧叶醉带着‘花’梓回去别院。 踏着月‘色’,二人无言。只脚步声深深浅浅,散落路上。化作深夜寂寥。 许久,‘花’梓忽然开口道:“师父,您也老大不小,该找个媳‘妇’儿了!” 她想,若萧叶醉当真对哪个‘女’子上了心,莫说万般讨好,便是凝眸一笑,那‘女’子便把持不住了罢? 萧叶醉嘴角带过一抹笑意,却有些苍白无力:“你这言论,是得了萧老太太真传罢!” ‘花’梓实在瞧不得他这样颓然苦闷的模样,便又忍不住劝解:“您瞧我,就是爱了不该爱的人,这会儿肚里带着个孩子,连个家都没着落。” 萧叶醉垂着头,依旧不言不语。 ‘花’梓趁热打铁:“您倒不会怀孕,可这整日愁眉苦脸,看得人揪心啊!” “有个人让我愁也不错,否则,我怕是早就出家了!”萧叶醉望着一池月‘色’,面上一丝苦笑,心下落寞,寻思着‘玉’‘花’梓的话,心中又一阵愤懑,转头望着她,十分严肃:“哪天你若对白‘玉’曦死心了,就告诉师父,师父一定打死他,为你解恨!” ‘花’梓很想说,师父,哪日你若对叶姝死心了,就告诉徒弟,徒弟一定打死她,为你解气!可终究没有说出口,她保不准萧叶醉会不会在她还未说完最后几个字,就把她打死了! 如此一想,不由心中自豪,在感情这事儿上,师父比自己还傻,自己还有的救,师父显然已经放弃治疗了。 “你明日打算去哪?”萧叶醉依然不放心。 “回李大夫那,没有更好的地方了。”‘花’梓垂头,望向肚子,瞧了眼一夜长大不少的孩子,心中十分欣慰。 “也好,我陪你一同回去吧!” “才多远的路?我还没那么娇生!”‘花’梓笑了笑,旋即脸‘色’微变,声音黯淡:“你放心罢,白‘玉’曦说,若我敢死,他就掘了我爹的坟,我如何都会保住自己的命!” 萧叶醉眸‘色’一沉,直想现在就把白‘玉’曦抓来,去了他半条命! ‘花’梓微眯了眯眼,心中不由暗笑:白‘玉’曦,你就祈求别再遇着我师父罢! 回到住处,她已困倦不堪,萧叶醉见天‘色’已晚,嘱咐她盖严被子,夜里风凉。‘花’梓点点头,目送他离去。 望着萧叶醉的背影,她忽然生出些同命相连的悲悯。 翌日,离开皇宫之时,已日贯中天,她吃了个早午饭,心情不大愉悦,因一早起来就发现,昨天长大不少的孩子,今儿又变小了,几乎看不出肚子有什么起伏。 她不禁怀疑,自己到底怀孕了没有…… 城墙高高,沐在日光之中,斑驳着时光的印记,她回眸,望着萧叶醉用力挥了挥胳膊,隔着来来往往的路人,算作最后的告别。 待望不见城‘门’之时,她仰头,就瞧见城楼上旌旗猎猎,天高云远,日光耀目。她眯起眼睛,转过头,望着身边来来往往的路人,心中一阵空落落的难过。 她想,转了一圈,好像自己还是没有个家。 可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当个家呢?她拎着把象牙白的小纸伞,跨着个包裹,腰间挂着二十两银子,觉着日子还是不错的,至少吃喝不愁。 所谓人生大事,吃喝二字,其余都不算事儿。 直到那二十两银子被偷了,她才回过神来,出大事儿了! 方才,也就眨眼的功夫,被个凶神恶煞的汉子撞了个趔趄,她光想着保护孩子,双手护着肚子,却未曾想,腰上二十两就这么被‘摸’了去。 她想也未想,拔‘腿’就跑,以“慢条斯理”的跑步速度,双手护腹,一溜儿小碎步紧追其后,不过眨两下眼的功夫,那窃贼就不见了。 ‘花’梓快走了几步,见 到一胡同,她连忙拨开路人,见白‘玉’曦一脚踩在那窃贼的脸上,手中抓着她的钱袋,一脸蓦然。 她先是一愣,想着白‘玉’曦是压根就没穿/越,还是刚刚穿/越回来了?总之无论如何,还真是及时。而后又心中暗笑,这窃贼也真是倒霉,小鬼遇阎王,活该他栽了! 在一阵唏嘘加幸灾乐祸,又万分庆幸之后,‘花’梓眼见白‘玉’曦拎着钱袋,纵身一跃,上了房檐。 就消失了! 她蓦地明白过来,白‘玉’曦不让她死,又‘阴’魂不散,不过是想看着她过的憋憋屈屈,一辈子唉声叹气! 坐在路边一棵小树下,她想了许久,要么就在这坐着,饿到快死了,白‘玉’曦定会送吃的来,省的自己死皮赖脸,挖空心思去‘弄’钱,最后白白便宜了他! 她想了想,将包裹放到身下,垫着软绵绵的,省着石头冰着孩子。 就这样望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她一直坐到日头落山,夜幕四合,也未见着白‘玉’曦的影子,肚子倒是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也不知是孩子的肚子叫还是自己的肚子叫。 她觉得,作为孩子的娘,此时必须要表现出十分的担心,便慌忙起身,决定去找吃的,一路还念叨着:“孩子,你娘是个坚强的人,并不是受不得饿,只是怕饿坏了你而已!” 白‘玉’曦站在暗处听得清清楚楚,不由皱着眉头,一声冷哼,极为不屑。 而他手中,正拎着一袋儿热腾腾的羊‘肉’烧麦。 要怎么说要成大事,需耐得住寂寞呢。要想吃好的,需耐得住饥饿!她若忍一会儿,白‘玉’曦不就把烧麦送到她眼前了吗? 此时月‘色’正浓,嫣红楼一个临街的屋子,轻纱遮在窗前,隐约可见内里烛影重重,一室暗香浮动,笼着‘春’‘色’缱绻。 “哦~”杜卓轻呼。 狼‘女’一手按住他的胳膊‘腿’,整个骑在他身上:“闭嘴!” 杜卓咬着嘴‘唇’不敢吭声! 身上一阵颤栗,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飞出人世,抵达仙境了,蓦地,一阵轻风扬起窗纱,狼‘女’只瞥了一眼,立时从杜卓身上跳了下来,慌忙穿了衣裳,一壁又下达命令:“我瞧见‘花’梓了,去找!” 杜卓死死捏着被角,眼角挂着晶莹泪‘花’,深深望着狼‘女’,仿佛在说:“你不能这样对人家。” 狼‘女’瞧着他那模样,怒目圆睁,喝道:“你去不去?!” 杜卓连忙跳起来,紧着穿衣穿鞋,连声道:“去,去,当然去!” 他站在冰冷无人的街道上,伸开双臂,双眸紧闭,一阵冷风拂过,他打了个冷颤,慢慢平熄了身上熊熊燃烧的‘欲’火! 第二百零八章 东家 - 小女有疾 - 莫采 狼‘女’一把将他推了个趔趄:“磨蹭什么呢!找去!” 杜卓双手笼在一起就扯着嗓子喊道:“‘玉’‘花’梓!‘玉’大掌‘门’!‘玉’姑‘奶’‘奶’!您快出来吧……我受不了这么折腾了!‘玉’‘花’梓!‘玉’大掌‘门’!您行行好吧,姑‘奶’‘奶’!” 这是第九十八次了,被狼‘女’‘逼’着出来找‘花’梓,理由皆是:“我好像看着她了!” 可哪次不是眼‘花’?哪次不是认错人? 今儿还闹了这么一出儿,作为一个男人,杜卓觉着自己实在是憋屈。可憋屈这么久,总不能一走了之。那也太懦弱了! 从哪跌倒就要从哪爬起来,他想,有朝一日,必要驯服狼‘女’,博回男儿尊严!如此想时,他险些落下泪来,因他清楚明白,这一日似乎永远不会到来了!留着这点儿念想简直是饮鸩止渴。 ‘花’梓本不愿见狼‘女’,可如今实在走投无路,且肚子瘪瘪也瞧不出个什么。 方才,她听到杜卓的喊声,连忙躲到胡同‘阴’影里。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现身这段时间里,无数人家已骂骂咧咧往外泼洗脚水,有的往外扔瓜皮。 杜卓一面挡着四面飞来的不明物体,一面飞奔朝‘花’梓所在的胡同跑来! ‘花’梓往里挪了挪,给杜卓腾出点儿地方,胡同里头更是黑黢黢的,杜卓压根儿就没往里头瞧,站在胡同口就止住步子,拍拍身上污水,转身借着月光望向胡同外,偶尔还能瞧见有人往外泼洗脚水。 “倒霉催的,‘玉’‘花’梓这个丧‘门’星,害得小爷‘欲’罢不能之时不得不罢休!”说着他的眼泪几乎落下来。 ‘花’梓照着他脑袋就拍了一下子:“骂谁呢?!” 杜卓吓得不轻,猛地跳出胡同,站在月光里,定睛一瞧,‘玉’‘花’梓正从胡同里缓缓走了出来。 也不知是因着太过‘激’动。还是太过开心,杜卓一拳砸在墙上,随即双手捏着‘玉’‘花’梓的肩膀,万般惊喜地喊道:“可算找着你了!” 后半句他没说。只在心里默念:再也不用‘欲’火中烧烧一半的时候被赶出来找你了! ‘花’梓撇撇嘴,也不知刚刚谁在那连 咒带骂的! 可这会儿饥肠辘辘的,有求于人,也不能跟人说发火就发火,遂清了清嗓子:“带我见狼‘女’去罢!” 杜卓瞧着狼‘女’从远处朝这边走来,连忙将‘花’梓又推到胡同里。 ‘花’梓望着他大‘惑’不解。 “‘玉’姑娘,不不,‘玉’掌‘门’,‘玉’大掌‘门’,您能否告诉小的。如何才能将狼‘女’变得温顺体贴?”杜卓声音压得很低,听着狼‘女’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想着时间不多,目光灼灼地望着‘玉’‘花’梓,祈求得到秘诀。 ‘花’梓不屑地望了他一眼。吐出三个字:“我饿了!”说完,便扔下目瞪口呆的杜卓,朝狼‘女’迎面走去,踏着街上月‘色’朦胧,远远就瞧见狼‘女’一双深邃的眸子盛着盈盈泪光。 狼‘女’是一头就扎在‘花’梓怀里的,‘花’梓站在街上拍着她的背,狼‘女’不住呜咽:“以为……以为你死了!” ‘花’梓觉得。这世上的人,生来就要受些苦楚,也必然会得到些幸福。 她还能瞧见‘花’勿语的笑,还能抱着狼‘女’痛快地哭一场,也就别无他求了。她向来告诫自己,要知足常乐。 人生漫漫。且行且珍惜。 嫣红楼上的匾额换了,上头刻着几个鎏金大字:浮生茶似梦!如今这新鲜的招牌已人尽皆知,招牌周遭的大红绸子也该撤的撤,该换的换,换做一水的淡雅青纱。 里头格局倒是未变。不过‘花’‘花’绿绿的绸子,皆换做素‘色’装扮,清新淡雅,赏心悦目,较之从前不知要好上多少! 姑娘们已是卖艺不卖身,嗓子不好乐器不通的就负责刷刷盘子,扫扫地,或是端茶倒水。 若哪个被欺负了,直接喊狼‘女’来平事,十分管用! 有时,吃不着比吃得着更让人心痒痒,原本杜妈妈还不乐意,后来发现,往日的老主顾一个都没少,还凭添不少文人雅士。如此一来,嫣红楼整个上了个档次,在桑都一带赫赫有名。如今杜妈妈是意气风发,当然,她还不知道这嫣红楼的东家已经变成‘玉’‘花’梓了! 广东一位古人说的好,莫欺少‘女’穷! 守着这个嫣红楼,靠分红也够享一辈子福了。‘花’梓可不想独吞,狼‘女’跟杜卓成了一家子,亏了杜卓没事,亏了狼‘女’可不 成!再说,她巴不得做个甩手掌柜,若把钱都塞自己腰包儿,杜妈妈来了气,撒手不管了可如何是好? 她心中一路盘算着,最后决定,自己只要四分之一的盈利就好。 可这事儿要商量的话,可要换个说法。 ‘花’梓拉着狼‘女’的手,远远就瞧见杜妈妈圆润的身子隐在人群之间。 台上依然有姑娘跳舞唱曲,曲词舞姿却格外高雅考究,没有半点儿yin词滥调。 杜妈妈远远就瞧见‘花’梓,眯着眼瞧了半晌,见确是‘玉’‘花’梓,匆匆跑过来,挪动着她滚圆的身子,将‘花’梓几下就推到‘门’外去。 “带着你家丑婆娘给我滚!滚远远的!”杜妈妈气的哼哧哼哧的,‘花’梓倒不以为意,杜妈妈望着‘花’梓面不改‘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老娘好好一个嫣红楼,让你搞出了人命,完了你就跑没影儿了,害的老娘蹲了好几天大牢。这也就罢了,也不知你何时勾搭上了有钱有势的,说把我的嫣红楼给封了就封了,这会儿看茶楼生意好了,又要来‘混’吃‘混’喝,我告诉你,没‘门’!” 杜卓忙上前几步,眼看着狼‘女’就要发威了,他连忙站在中间:“杜姐姐,杜姐姐,您消消气,生气长皱纹儿啊!” 杜妈妈‘摸’了‘摸’脸,这才面‘色’稍稍和缓。 这种和缓并未能维持多久,因杜卓唤了声:“娘!” 杜妈妈知道,从小到大,杜卓一旦犯了错儿,定会可怜巴巴喊她一声娘,似乎在提醒她,他是她亲儿子!打的时候,多少要留点儿情面别打残了! 杜妈妈听了这声呼唤,脸‘色’立马又凌厉起来,盯着杜卓。 “娘,这个嫣红楼,我当聘礼,给‘玉’‘花’梓了!” 杜妈妈抚着‘胸’口就上不来气了。头阵子,杜卓把狼‘女’带回来,她还以为带回来个杂役,谁知俩人竟好上了。她手里大把大把的姑娘,好的赖的,哪个不比狼‘女’强,要身子干净只弹琴唱曲的也不少啊,就是托人介绍没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也不信找不着啊。 可他怎么就被这个丑八怪给训的服服帖帖,把沾‘花’惹草的‘毛’病都给戒了,整日里被个‘女’人数落,自己数落了儿子一辈子,他还没受够? 可再怎么胡闹,她也未曾想,这小子为了这么 个丑八怪,把她这辈子的心血都送人了! 杜卓不住给她顺气,又忙着掐她人中,‘花’梓和狼‘女’傻站着却不知如何是好,‘花’梓瞧见旁边一个绣活儿绣到一半,上头别着根针,一时灵光乍现! 她拔了针,照着杜妈妈圆滚滚的‘肉’胳膊猛地一刺,杜妈妈嗷的一声惨嚎,整个从杜卓怀里跳了出来,随即倚在‘门’上不住喘气! 那根针还扎在杜妈妈胳膊上,一抖一抖的…… ‘花’梓觉着十分过意不去,但为了狼‘女’日后不受气,必需给对方个下马威。 她笑容可掬:“杜妈妈,别来无恙啊!” 杜妈妈满心恼火,因着别来无恙四个字瞬间又险些背过气去,她指着‘花’梓的鼻子,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你!你用了什么法子,把我儿子‘弄’傻了?” “那些都不重要,关键这茶肆,如今是我的!”‘花’梓依旧眯着眼笑,却看不出喜悦,地地道道一副‘奸’商的嘴脸! 杜妈妈终于正视了现实,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杜卓一脸愧‘色’站在一旁,生怕他老娘出个什么三长两短。 ‘花’梓蓦地蹲下身去,正对着杜妈妈的脸:“我说,要不要给您脸上遮个白纱去台上唱小曲儿啊?” 杜妈妈一听就慌了,要说扔了这茶肆,她带着一大堆姑娘去哪讨生活啊?若不扔这茶肆,就得寄人篱下。 养儿造孽啊!还是养狼好啊! 她一壁哭一壁绝望地望着‘玉’‘花’梓的脸,觉着眼前这丫头不可小觑,当初还被自己‘逼’着卖身,如今把整个嫣红楼都连‘蒙’带骗的给‘弄’走了! ‘花’梓心想也差不多了,就“屈尊”伸手,扶起杜妈妈。杜妈妈一时未反应过来,还不愿起身,把‘花’梓累的胳膊直酸。 最后可算把她拉扯起来,眼看着就又要坐到地上。 “这嫣红楼您还是当家的!”‘花’梓说了这句话,杜妈妈才算站稳了身子,眼中饱含泪‘花’地望着她。 “嫣红楼虽已在我名下,可我日后还得仰杜妈妈鼻息,我左右寻思着,您好歹是狼‘女’的婆婆,这嫣红楼,怎的都该是您的。我呢,只要四分之一的利就成,另外四分之三,您、杜卓、和狼‘女’三人 平分了!”她见杜妈妈垂着头算计,又笑道:“到底你们三个一家的,这账还不好算吗?” 杜妈妈忽然瞪圆了眼,嚷了一声:“谁跟她是一家的?”旋即就指向狼‘女’! 第二百零九章 尽释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脸一沉,方才还笑脸盈盈的,这会儿却乌云密布,声音也冷了三分:“那杜妈妈请便吧,不送!” 杜卓双手抱头,薅着头发,眉头快锁成一个疙瘩了! 杜妈妈显然被这一句吓住了! 若‘玉’‘花’梓当真发起火来,来一出儿翻来不认人,大洗牌,她还真得带着一堆姑娘‘露’宿街头。 人说养儿防老,她这是造的什么孽,生出这么个不孝子。 这也难怪,当初他爹就是个‘混’账东西,抛下她孤儿寡母,就走了! 思及往事,杜妈妈忽然悲从中来,一双眼泪无声无息却啪嗒啪嗒落到衣服上,看着甚是凄凉可怜。 ‘花’梓心头一软,竟也湿了眼眶。 “杜妈妈,您怎就看不透?”她说这话的时候,断没有半分‘奸’诈嘴脸,出口直言也都是发自肺腑:“狼‘女’是个心思极单纯的姑娘,您就是找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或是小家碧‘玉’,谁心里没个小九九跟您斗心眼儿?狼‘女’就不会,杜卓与她情投意合,做母亲的,不就希望自家孩子一辈子过的开心嘛,您还有何不知足的?” 这一番话倒深得杜妈妈的心,把她说的眼泪直流。 ‘花’梓‘摸’‘摸’肚子,悲从中来:“我也是快做娘的人了,孩子他爹也不要我了,这份儿苦,我懂!” 杜妈妈愣了片刻,一把搂过‘花’梓,抱头痛哭:“等孩子出生,让她认杜卓当干爹,咱嫣红楼还是有男人的!” 杜卓立马停下薅头发的手,直直望着眼前一幕,还有些回不过神! 这就摆平了?自己那个难缠的老妈就这样被摆平了?太不可思议了! 一时间,他对‘玉’‘花’梓的钦佩之情如滔滔江水绵绵不如,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只差没“噗通”一声跪地上喊一声:“师父!”然后等着‘花’梓念紧箍咒帮他修成正果! 如此,‘花’梓与杜妈妈算是前嫌尽释。达成一致,携手共创浮生茶似梦的美好未来! 一番热血洗脑式励志之后,‘花’梓‘舔’‘舔’嘴‘唇’,撒娇道:“杜妈妈。人家一整日都未曾吃东西。” 不一会儿,偌大一个饭桌摆在隔间里,‘门’口垂着水‘色’珠帘,透过帘子可听到丝竹之声,清晰瞧见高台之上舞姿绝然,因茶肆不可卖身,姑娘们为了生活,皆累日苦练歌舞乐器,如今,整个桑都除了王宫。论歌舞才艺,浮生茶似梦可谓首屈一指! 狼‘女’、杜卓、杜妈妈和‘花’梓,四人落座。 姑娘一水儿的白衣飘飘,让‘花’梓不由想起书上说的小仙‘女’,这些姑娘鱼贯而入。端着珍馐美味,放下菜品,退出房间还不忘朝杜卓眨眨眼,若换做往日,杜卓早就禁不住挑逗一手搂一个了。如今,却只是垂着头,生怕一抬头就撞上狼‘女’赤红双目!更何况。还多了个‘玉’‘花’梓! ‘花’梓瞧着杜卓的形状点点头,颇为满意。 这顿饭跟王宫那顿送行饭十分不同,王宫辞别前吃的那顿饭,面前几个人,没有一个眼睛是望向她的,她乐得自在一个人吃的欢天喜地。 这次则大不相同! 杜卓一‘门’心思给狼‘女’夹菜。狼‘女’一‘门’心思给‘花’梓夹菜,‘花’梓瞧着杜妈妈‘阴’沉沉的脸,只好一‘门’心思给杜妈妈夹菜。 这一顿饭吃的真是辛苦! ‘花’梓瞧着狼‘女’给她夹了满满一碗的鸭‘腿’‘鸡’‘腿’红烧‘肉’宫保‘鸡’丁锅包‘肉’,胃里一阵阵的犯恶心,敢情狼‘女’觉着她自己爱吃的。‘花’梓就一定爱吃! 这一晚,‘花’梓与狼‘女’约定同榻而眠,杜卓睡在隔壁。 狼‘女’从外头把杜卓的房‘门’栓的死死,与‘花’梓耳语:“这样,就不能跑出去跟别的‘女’人睡!”说完,还咧嘴一笑,望着‘花’梓等着赞誉。 ‘花’梓点点头,磕磕巴巴道:“狼‘女’,你……果然好手段!” 回到房间,‘花’梓满身疲惫,和衣就倒在‘床’上,昏沉‘欲’睡。 狼‘女’也跟着躺下,两人头挨着头,呼吸可闻。 “还是沐冷尘好。”狼‘女’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花’梓眸子微微动了动,却依然沉默着,没有接过话去。 狼‘女’似藏着一股愤怒似的,声音粗嘎:“过年那会儿,我去找沐冷尘,告诉他你在哪,让他带你走,结果到头来,你还是跟着白‘玉’曦!” ‘花’梓忽然想到那个大雪纷飞的年关,狼‘女’牵着马踏雪回归的样子…… 她侧过身,将头靠在狼‘女’肩窝,笑道:“沐冷尘是雪域驸马,终归我是留不住他的。” “什么留不住,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狼‘女’目光直直,也不知望着哪里。 ‘花’梓垂下眸子,她知道,狼‘女’说的十分在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若喜欢,便是血海深仇,她也整日盼着能一笑泯之,只是,她这作恶者的‘女’儿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而白‘玉’曦这个受害者的儿子自然难以释怀。她心中难过,却并不怪他。 他恨她,那她该恨谁呢,她想了想,对,她恨南宫傲,她恨穆羽峰,恨思茗,可最恨的,却是自己。 亲手弑父,又软弱无能! 她一手覆上小腹,心中希冀,孩子长大后不要似自己这般没用。 曾一度,她想杀了这三个人,可思来想去,明白自己无能为力,若求助旁人,却不愿别人替她承着风险。 她想,来日方长,‘花’无百日红,总有一天,她会寻到机会,为父亲一雪前耻,报仇雪恨! 狼‘女’忽然只手撑起身子,望着‘花’梓问道:“对了,雪球呢?” 她见‘花’梓愣了片刻,就又补充道:“就是雪球,白‘色’,‘毛’茸茸的小狐狸!” ‘花’梓望着她闪亮亮的眸子,终于垂下睫‘毛’遮住眼中泪水,‘抽’了‘抽’鼻子笑道:“放在鬼老太那寄养了!” 她这一说,忽然想起,出王宫前竟忘了跟鬼老太知会一声告个别!这真是不要命了!这是侧空翻一百八十度旋转七百二十度‘花’样作死啊! 与此同时,鬼老太正站在萧叶醉面前,气的脸都青了!萧叶醉连声赔着不是,却依然无法安抚鬼老太的愤怒! 鬼老太叉着腰扬言:“把桑都翻个个儿,我鬼老太也要把这死丫头找出来!” 也难怪鬼老太发火,‘花’梓一纸飞鸽传书,求她来救命!鬼老太是何人啊?不杀够九十九头狼就不出诊的,结果因着她一句话就千里迢迢顶着大雨来给‘花’勿语看病。这会儿可倒好,她‘玉’‘花’梓拍拍屁股一声不吱就走了,这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 萧叶醉垂头,痛苦地劝慰道:“她早就离开桑都了,您就放过桑都吧!” ‘花’梓坐直身子,忽然觉得后背发凉,结结实实打了个大喷嚏!狼‘女’一把将被子围在她身上,低声道:“小心着凉。” 隔壁窗前,杜卓望了望天上月‘色’,时候差不多了,他推窗而出,一路踏着青瓦朝街角闪身而去。 难得的,南宫傲竟亲自前来,且早早候在那了。 冷月融融,他远远望去,南宫傲似乎脸‘色’不佳,杜卓心下了然,如此连番受挫,大志难酬,他不郁闷谁郁闷! 杜卓倒是满脸‘春’风得意,强无声息,落至南宫傲身旁,拱手道:“见过晏王!” 不卑不亢,又温文尔雅。 面对南宫傲,杜卓向来拿捏得当,不逾越半分,也无伏低做小之态。 南宫傲转身,直接望向杜卓的眼:“听王公公说,你不干了?” 他声音冰冷,透着嘲讽,一日为杀手,一生为杀手,杜卓虽半路出家,却在南宫傲那没少得好处,否则,嫣红楼如何做大?他藏在屋里的宝贝够他几辈子‘花’了! 当然,他也为南宫傲解决不少眼中钉,杀手的职业素养是:即便我武功不如你,也会想尽法子杀了你! 杜卓知道南宫傲是个什么货‘色’,想当初,南宫傲抓了杜妈妈,目的竟是‘逼’着杜卓刺杀老晏王,这是杜卓从他手上接的第一桩买卖…… 他知道南宫傲的心狠手辣,可哪个帝王不是踩着尸体和鲜血走上王位的,当然独生子王二代就不算了,只要威慑权臣就可以了。 杜卓向来不愿与南宫傲为伍,却也不愿与他为敌! “如今,杜卓只想过普通百姓的安生日子,还望晏王成全!”杜卓并不回避南宫傲的目光! “普通百姓?”南宫傲‘唇’边划过一抹嘲讽:“这天下,早晚是本王的!不容二主!” 他说这话时,并不昂扬,也不‘激’动,仿佛说着往事,或注定发生之事,表情淡然让人不寒而栗。 杜卓向来知道他的野心,是故,也藏着‘私’心,若南宫傲真的灭了桑国,他带着杜妈妈好歹有个大树好乘凉。 可肖泽之死,让他生出些兔死狐烹,物伤其类的失望和了然。 他杜 卓可不是傻子,任人宰杀! “天下是谁的,杜卓不敢说,可我杜卓这个人,是桑国人!毋庸置疑!”杜卓微微一笑,未待南宫傲开口,又继续道:“晏王高高在上,杜卓身份低微,一介草莽,实怕污了王上视听,若无事,杜卓就回去了!” 他刚一转身,就听到南宫傲笑道:“蓬莱岛老掌‘门’可是死在你手上,若传出去……” 第二百一十章 查房 - 小女有疾 - 莫采 “劳晏王牵挂,您别忘了,您的父亲也是死在我的手上!”杜卓垂着眸子,并未瞧见南宫傲眼中一闪而过的惶惶之‘色’和杀气腾腾。 他无所畏惧,索‘性’多说几句刺‘激’刺‘激’南宫傲:“我杜卓生为桑国人,晏王若想动桑国,那只好战场上见!” 他转身就走,留下南宫傲袖手立于河边,双眸凛冽,却深不见底! 晚风乍起,吹皱一树月‘色’清冷…… 杜卓回去的时候,依然踏着瓦片儿,踩着月‘色’,遥望天边星子,心中一片豁然开朗。 许久不曾有过的安宁,慢慢沁入四肢百骸,他抬眼再望向不远处那个闪着柔光的窗子,蓦然就扯出一抹浅笑。 或许,是该筹备筹备婚姻大事了! 畅想未来是好事,但偶尔也得面对现实!愿望总是丰满的,现实总是骨感的。 杜卓及近窗口的一刹那,就知道,完了!又摊上大事儿了! 临走时,他早该想到,狼‘女’会来查房。 出窗前,他明明一室漆黑,方才远远望着竟闪着柔光,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怕是狼‘女’查房了! 狼‘女’查房,那是刀不血刃,所向披靡!只要被她发现半点儿风吹草动,都够你重伤一个月的! 何况他今天犯了夜不归宿这椿重罪呢! 还记得曾经一日,狼‘女’查房,他正在翻看‘春’/宫册,正魂飞天外之时,狼‘女’一把夺过画册,只瞧了两眼,目光就锁在一个光不出溜儿的‘女’人身上,冷声问道:“这是谁?” 杜卓百口莫辩,瞠目结舌,眼见着狼‘女’翻箱倒柜,把他辛苦攒了一箱子的‘春’宫图册。yin词滥调情话散文皆倒腾出来,倒在屋子中央,堆成一个小山状! 狼‘女’就蹲在小山旁边,面‘色’忧郁透着‘欲’燃的愤怒!默不作声…… 杜卓忙解释道:“这是别人画的。又不是我画的,我怎么会认得画里的人啊?” 狼‘女’依然蹲在小山旁边,面‘色’忧郁透着‘欲’燃的愤怒!默不作声…… 如此一个时辰后,杜 卓费尽‘唇’舌,终于呜呼一声就倒地不起,被狼‘女’吓的发烧昏‘迷’了三天不醒!醒来时,发现地上一堆小山不见了,箱子也空了,他颤抖着声音问:“画册呢?” 狼‘女’瞪了他一眼,闷声道:“当柴火烧了!” 杜卓呜呼一声又病了半个月。 攒了半辈子的‘精’品‘春’/宫图。就这么没了! 此时,他站在窗外,心中百感‘交’集。 还记得另一次,狼‘女’查房,他往日的小相好宁儿就坐在他‘床’上修脚。拿着个不大的剪刀扣脚指甲。一双‘玉’‘腿’大半‘露’在外头,临近‘私’/密处才裹了层薄纱,若隐若现的。 杜卓就坐在桌边,望着宁儿的大‘腿’,口水直下三千尺…… 狼‘女’一脚踹开‘门’,宁儿却头不抬眼不睁,杜卓整个人险些瘫坐到地上。等狼‘女’看到宁儿的形状。脸‘色’蓦地沉了下来。杜卓觉得大事不妙,狼‘女’上前一把抓过宁儿手上的小剪刀,紧紧握在手中。 杜卓当时就慌了,一手护住重要部位,一手拉住狼‘女’的胳膊连连认错:“莫生气,您千万别生气。宁儿还小,我就当她是妹妹。您可千万别多心,把剪刀放下,听话……” 狼‘女’只扫了杜卓一眼,手上微一用力。剪刀脱手…… 杜卓觉得从上而下传来一阵刺骨疼痛,他一低头,顿时满脸的不可置信,那剪刀,就倒立着刺入他脚掌,鲜血汩汩而流。 宁儿疼得直哆嗦,原本她以为是看着那剪刀立在杜卓脚背上,感同身受,才会也跟着疼。后来一低头,就瞧见自己大脚趾也跟着汩汩流血呢!方才狼‘女’抢剪刀时,宁儿还在扣脚趾甲,剪子尖儿把她大脚趾生生划了一道口子。 她忍着疼一瘸一拐就溜出了‘门’。 经过那次流血事件,杜卓惧内,已是人尽皆知…… 杜卓蹲在窗边开始薅头发,不敢进去,也不敢不进去! 进去是死,不进去只是晚点儿死。且后者定比前者死的惨烈,在外逗留时间越长,死的越惨! 杜卓想,早死晚死都是死,一死不过头点地,堂堂男子汉,傲然天地间,就该无所畏惧,毫不惧内! 于是,他颤抖着双‘腿’,正要直起身 ,就听到“咔吧”一声! 他双‘腿’一抖,就又蹲了下去。 就听到‘花’梓的声音温柔婉转,漫过窗棂,传到耳朵里。 “狼‘女’,你先别气,他许是上街购置布匹衣料去了,你二人的婚事也该筹备筹备了!” 杜卓心中感‘激’之情,风卷云涌,几‘欲’落下泪来。‘玉’‘花’梓平日里瞧着刁钻吝啬,没半点儿好心眼儿,却不曾想,关键时刻真是救了他一命。 别人的话不敢说,但‘玉’‘花’梓一开口,狼‘女’是万般信服的。 杜卓出了口气,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仿佛刚从阎王殿走一趟,‘摸’了一把额上冷汗,不由‘露’出个欣慰的笑容。 狼‘女’捏着那把小剪刀,指骨撑的皮肤发白,‘花’梓就坐在她旁边,又拉过她的手:“我瞧见附近有个绸缎庄,那老板娘长得跟水蜜桃儿似的,白里透红的。只盼着杜卓别去了那家铺子才好啊!” 杜卓听到‘玉’‘花’梓的话,眼泪不由就落下来! 狼‘女’一声怒喝:“他敢去!我就吃了他的‘腿’!” 杜卓一哆嗦,险些从瓦上掉下去,楼下厅堂依旧歌舞升平,相比之下,杜卓不免悲从中来,狼‘女’这句话,别人看来是:若杜卓敢去那绸缎庄,我就吃了他的‘腿’!可了解狼‘女’的就会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是:杜卓肯定是去了那绸缎庄,等他回来我就吃了他的‘腿’! 他正薅头发薅的兴起,忽然头顶传来一声轻呼:“咦?” 杜卓抬头,见‘花’梓那张不美不丑,挂着两道疤,格外别致的小脸挂在头顶,像极了索命的小鬼儿。 事实证明,不是像,她明明就是那个索命的小鬼! 片刻之后,杜妈妈,狼‘女’,‘花’梓,还有几个姑娘,围坐一团,杜卓蹲在中间! 往日,狼‘女’提议会审杜卓,杜妈妈向来不同意,如今‘花’梓与杜妈妈一拍即合,整日凑在一块儿,要知道,缺德变态是会传染的,杜妈妈如今对杜卓,那叫一个狠! 用杜妈妈的话讲:‘花’梓说的对,你们都是臭男人! 狼‘女’十分恭敬地望向杜妈妈,杜妈妈颇为满意地点点头,遂慢条斯理问道:“大半夜的,去哪了?” 杜卓心想,他本还担心南宫傲报复陷害,而今倒省了,自家老娘和媳‘妇’儿算是替南宫傲报仇了! 杜妈妈见他一脸苦笑却不说话,便又问道:“老实‘交’代,去哪了?” 杜卓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可怜巴巴道:“我真没去什么绸缎庄,那水蜜桃儿似的老板娘我压根儿没见过!” 狼‘女’一拍桌子,厉声道:“看,此地无钱三百两!”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花’梓摇摇头:“一语成谶啊!” 杜卓‘蒙’冤,正‘欲’辩解,就看到杜妈妈一把抓住狼‘女’的手,安抚道:“孩子,别怕!娘给你做主!” 狼‘女’反握住杜妈妈的手:“娘,我自己来,能行!” 杜妈妈终于还是点点头,临走前,瞧了眼杜卓,诀别似的,目‘露’悲戚之‘色’,仿佛在说:“儿子,你自个儿保重罢,娘无能为力,保不了你了!” 片刻之后,楼下有客人拉着个姑娘问道:“楼上干嘛呢?杀猪似的!” 姑娘红着脸,咧嘴一笑:“杀人呢。” 那客人先是吓得脸一白,随后又笑道:“竟敢拿爷取乐!真是不想要赏钱了?”说着就想朝着姑娘屁/股捏一把,然看看周围,又想了想,还是将手垂下了。这楼上楼下可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儿,在这高雅之地,若污了哪个大人物的眼,可吃不了兜着走啊! 翌日一早,杜卓‘腿’上缠着纱布,一瘸一拐从房中走出。 杜妈妈拍拍他的肩,‘欲’语还休,终于只是叹道:“儿子,你从此……可都改了罢!” 杜卓觉着这话十分熟悉,好似哪本书中见过,恍然回过神来却想仰天长啸:“我到底犯了什么错儿?” 狼‘女’从后头跟了出来,眯眼瞧了瞧渐热的日头,叹道:“你这模样,瞧着怪可怜的,你进屋歇着罢,我把饭菜端来屋里吃!” 说的好像这可怜模样跟她无关似的! 待狼‘女’走远,杜妈妈笑眯了眼,脸上两坨儿‘肥’‘肉’‘乱’颤:“瞧瞧,多好的媳‘妇’儿,知冷知热的!” 杜卓两眼发愣,不得不佩服,‘玉’‘花’梓这洗脑的功力,真是越发厉害了!真该把她介绍给隔壁卖假‘药’的光 棍王老三,他家里堆着一屋子天竺神油卖不出去,一穷二白,愁得少年白了头!那一屋子‘药’,若到了‘玉’‘花’梓手中,凭着她洗脑的能力,不出半日,定会兜售一空! 他正魂飞天外,就听到街上传来刀剑相撞之声。 碰巧‘玉’‘花’梓从外头走来,他一把拉住她,问道:“外头出什么事了?” ‘花’梓一摆手:“没事,隔壁那黑心的,卖假‘药’被我瞧见,我就去衙‘门’报了官!这会儿来了几个捕快,正抓他去受审呢!” “……” 第二百一十一章 菜茶 - 小女有疾 - 莫采 杜卓侧眸,满脸凄然望着王老三家‘门’口,哀声叹道:“王哥,兄弟对不住你!” ‘花’梓撇撇嘴:“他被抓前还抓着我的手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幸好能坐牢,否则,穷的没饭吃就要饿死了!” 这会儿,狼‘女’已端着饭菜过来了,‘花’梓**一笑,拍拍杜卓的肩:“多好的媳‘妇’儿,且行且珍惜罢!”遂扭头就走。 杜卓万分不解,为何就没人关心关心他‘腿’上为何就少了块‘肉’! 他是真的没去那绸缎庄啊! 昨儿夜里狼‘女’龇嘴獠牙的时候,他竟生出个念头,想把南宫傲叫来,给自己做个证人! “我真是疯了!”他如此说时,狼‘女’已端着饭菜走进屋子。 “来,吃饭!顺便商量成亲的事儿!”狼‘女’摆好碗筷就给杜卓盛了一大碗,又给自己盛了一大碗,见杜卓还站在‘门’口发呆,不由怒道:“你若不愿意,就让‘花’梓把你送进宫!” 杜卓一脸赔笑,就歪着身子扭进屋子,坐下就吃,并开口就谈这菜如何好吃,并紧着给狼‘女’夹菜,往狼‘女’嘴里送‘肉’,从隔壁王老三,聊到街头张寡‘妇’,从桑国长公主,聊到晏国老丞相。 终了,狼‘女’一手封了他的嘴,问道:“咱俩何时拜堂成亲?” “……” 是祸躲不过! “您和我娘说了算!”杜卓垂头丧气,颇感无力。这一大家子‘女’的,‘阴’盛阳衰,眼看着他就半点儿地位都没了! 这时,就听到前院一阵叮叮咣咣并着姑娘们的尖叫声。 狼‘女’放开杜卓,一着急,四肢着地就飞奔而去。杜卓一边嚷嚷着:“狼‘女’啊,站着跑!”一边一扭一扭地朝前院挪去。 狼‘女’跑到厅堂,就瞧见鬼老太追在‘花’梓后头,一路踩着客人的桌子。待遇上高台,她猛地跃起,一把抓住‘花’梓的耳朵,俩人就站在高台之上。下面一片狼藉,众人抱头鼠窜,有几个目瞪口呆,不会动弹了。 一个脸上横着两道疤,一个满脸都是疤!显然满脸疤的就是比两道疤的厉害! “ 我错了,我错了,婆婆您快松手,下边儿许多人看着呢!”‘花’梓耳朵被揪得火辣辣地疼,心里却不埋怨,这事儿总归是自己有错在先。挨揍是难免的。 “错哪了?你这死丫头,还知道错了?当初想什么来着?”鬼老太扯着她就往台下走,仅剩的几个客人自觉让出一条小路,‘花’梓朝他们歉意一笑,随即被鬼老太拎着就朝后院走去!一路撞的桌子七扭八歪。几个杯子叮叮咣咣晃悠几下就落了地。一路的小曲儿加伴奏:啪嚓啪嚓啪嚓嚓,啪嚓啪嚓啪嚓嚓…… 杜妈妈瞪圆了眼珠子瞧着那碎了一地的茶壶茶杯,又瞧了瞧所剩无几的客人,最后抬头望向皱巴着小脸的‘玉’‘花’梓,‘欲’言又止…… ‘花’梓瞧出她的心思,心想杜妈妈终归还是杜妈妈,于是。尴尬地笑了笑,眯着眼道:“算我的,都算我的,从我那份儿里扣!” 杜妈妈这才稍稍平和了面‘色’,叹了口气:“这丫头,真是天煞孤星!” ‘花’梓觉得自己何止天煞孤星。她简直就像倭国那个少‘妇’!她曾听说,在隔着海的倭国,有个出名的鬼屋,里头有个叫伽椰子的少‘妇’,但凡盯上谁。谁就得死! 那时,她一直搞不懂,伽椰子皮肤很白,眼睛很大,守着个大宅子也算富庶,身段丰腴,扭起来前凸后翘,如何看都是个白富美,为何瞪谁谁死? 如今她想了想,忽然福至心灵,就想通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红颜祸水罢! 思及此,她心中颇有些不满,自己也是祸水,为何长得歪瓜裂枣似的? 后来,她就这个问题请教了鬼老太,鬼老太冷笑一声,从牙缝吐出三个字:“这是命!” 鬼老太原本揪着‘花’梓耳朵朝后院儿走去,她也觉着厅堂太招摇,万一引来捕快就不好了, 好歹捕快也是权利机构末梢儿神经的重要组‘成’人员。 “婆婆,婆婆,我此次出来是找狼‘女’的,找不着我还会回王宫,是故出宫时想着,左右还是要回去的,就没有叨扰您,是‘花’梓的过失,您可莫要动怒……”‘花’梓如此说着,鬼老太这才松了手。 “狼‘女’呢?”鬼老太四下张望,就瞧见狼‘女’四‘腿’着地朝这边奔来,吓了鬼老太一大跳。 ‘花’梓连忙上前扶起她,又给她拍拍身上和手上的灰土,笑道:“ 都要嫁人了,日后可不能这么四个‘腿’儿跑了,要站着跑。” 狼‘女’脸一红,‘露’出个腼腆的笑。她只会对‘花’梓‘露’出这样的笑,这让杜卓十分郁闷,可后来他又释然了:跟个‘女’人吃什么醋?到底娶了狼‘女’的是小爷,而不是她‘玉’‘花’梓! 鬼老太听了‘花’梓的话,倒一时把‘花’梓的错儿给忘了个干净,转而问道:“狼‘女’要嫁人了?便宜了谁家的‘混’小子?” 杜妈妈扭着‘肥’硕的身子,尖着嗓子拉长音儿,颇为不满:“我家‘混’……”忽然觉得不对劲儿,遂及时改口道:“我儿子!” 随后就瞧见杜卓一扭一扭从后头赶上来了,鬼老太伸脖儿一瞅,撇了撇嘴:“就内个?长得油光水滑,却也是个跛子!” 杜妈妈登时红了脸:“你才是跛子!” 鬼老太怒道:“我是跛子怎么了?还轮不到你来揭我的短儿!” 眼瞅着鬼老太就要伸手掐上杜妈妈的粗脖子,‘花’梓紧着拦在两人中间,匆匆将杜妈妈推到树荫下,极力安抚:“您美人不计丑人过,莫气坏了身子!” 只这一句话,杜妈妈就笑开了,手指挽着小手帕,一点‘花’梓的小鼻子:“就你嘴巴甜!” ‘花’梓又连忙跑去鬼老太跟前,悄声道:“那婆子高血糖,动不动就晕厥,您一代神医,跟她叫个什么劲!传出去多不好听!” 鬼老太哼了一声,倒也未再发难。‘花’梓这才舒了一口气,安下心来。 ‘花’梓是茶似梦的东家,鬼老太大大方方就住了进来,偶尔,萧叶醉也来凑热闹。 别看鬼老太白吃白喝白住招了杜妈妈不少白眼儿,换了萧叶醉白吃白喝,可就大不一样了! 萧叶醉第一次来茶似梦,原本客人男‘女’比例九比一,萧叶醉来了之后,就变成一比九。男人该来的还会来,‘女’人不该来的也都来了! 当时真是人山人海,人头攒动,库房仅存的茶叶都不够用了,各种茶叶沫子,茶叶渣滓,甚至白菜帮子切碎了都往茶壶里灌,一众小姑娘小媳‘妇’还喝的不亦乐乎,大赞茶似梦的茶水真是名不虚传,独具特‘色’! ‘花’梓怀里抱着两棵大白菜,站在二楼看着楼下密密仄仄的人群,咯咯直乐。 最近,她似乎过的太开心,好多时候,忘了去想肚子里的孩子和孩子他爹。 白‘玉’曦就站在角落里,仰头望着二楼笑逐颜开的‘玉’‘花’梓,眸中一时‘阴’云密布。 傍晚,杜卓不知从哪‘弄’来个兔子,拎着耳朵就跑到狼‘女’面前:“可爱吗?亲小爷一口,小爷就送你!” 狼‘女’本是坐在后院假山边儿看蚂蚁,天边一抹红晕,像‘女’子脸上的胭脂,浅淡柔美,被风一吹,就散的干干净净。 她站起身,瞧着那兔子,连忙嚷嚷道:“放下放下,这么扯着耳朵不好。” 杜卓将兔子放到假山边儿的青石路上,笑道:“兔子耳朵不怕拎!” “拎的充血,就不好吃了!”狼‘女’温柔地抚‘摸’兔子‘毛’,口水却已滴到鞋面上了。 杜卓思索许久,最后说:“咱能把它养大了养‘肥’了再吃吗?” 狼‘女’挣扎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勉强点点头。 ‘花’梓坐在一旁剁白菜,望着他二人微微一笑,抬手将耳边垂下的‘乱’发向耳后别了过去,手上一个白菜叶就粘在头发上,随风招摇。 萧叶醉闭目凝心,美其名曰打坐运功。 ‘花’梓觉着,他只是借此逃避劳动罢了,方才,她瞧狼‘女’剁了一下午白菜,杜卓又出‘门’买茶叶去了,她不忍心,就死活把菜刀抢来帮忙。 刚把菜刀举起来,就瞧见萧叶醉沿着长廊朝这边走来,刚到她身边,她就幽怨四起地叹道:“这些人呐,怎忍心让个孕‘妇’在这剁白菜……” 于是,萧叶醉就闭上眼睛,开始打坐运功了! ‘花’梓将最后一棵大白菜剁完,萧叶醉很碰巧地结束了运功,还很像那么回事儿似的吐了口气。 太虚伪了! 招了‘花’梓一顿白眼儿,萧叶醉才颇有些愧疚地弯腰扶起‘玉’‘花’梓,并说了句自以为好听的:“徒弟辛苦了!” 这话听着十分别扭,一般王上亲自阅兵,都会喊那么一句:将士们辛苦了! ‘花’梓心中不悦:“有事儿快说!”语气很是不善。 萧叶醉自知方才做的不地道,可也是无奈之举,总不能 让他这样一个有身份有地位有相貌的“樱桃小王子”坐在小板凳上剁白菜罢? “我想说,凝馨到处找你,日日忧心忡忡,你当真不愿见她?如今,她已去往无量宫了。”萧叶醉叹了口气,心想凝馨也是个苦命的。 ‘花’梓一垂头,足下一片细碎的白菜沫儿,白的绿的,‘混’杂在一起,散发着青菜的味道。 她想了半晌,终于抬头道:“算了,让姐姐回来罢。” 第二百一十二章 寻找 - 小女有疾 - 莫采 “她此去无量宫不仅是为了找你,更是为你报仇。”萧叶醉站起身,拍拍身上尘土:“无量宫的紫寻掌‘门’,是穆羽峰所杀。” ‘花’梓想了想,一拍额头,难怪她瞧着那扳指十分眼熟,这会儿想起来,竟同姐姐颈上那枚挂在‘胸’前的扳指无差。 那会儿,无量宫寻不着头绪,曹德武就‘逼’着紫瓷整日里画扳指,画够一箱子了就安排个‘门’生去到镇上遇人就发一张,并将掌‘门’遇害的故事讲一遍。 其中受残害最深的一个‘门’生,坐了病,遇人就言:“真的,掌‘门’是个好人,真的,就那么死了,手里捏了个扳指……”表情呆滞。 有路人问她叫什么名字,她会愣半天,之后恍然回过神,讷讷地说:“小‘女’姓祥,名琳。” ‘花’梓知道此事不由感叹,曹德武这个撒手掌柜,整日就知道吃。找个会写字的,在画上指明这扳指悬赏一百两,还用得着费这些‘唇’舌吗? ‘花’梓和白‘玉’曦大婚前夕,‘花’梓失踪。几人分头寻找‘花’梓。 凝馨只身启程去了无量宫,想去看一看‘花’梓是否去了那。却不想,在镇上就遇到了祥琳,死死拉着她给她讲故事。凝馨看到画,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小时候儿,穆羽峰送给她的那个,一模一样。而如今这扳指已在云笙手上。 要说那日,云朗风清,凝馨走在路上,忽然被人一把扯住胳膊。 随后,神神叨叨的声音就传到了耳朵里:“姑娘,您听说过无量宫掌‘门’吗?” 这很像王老三卖天竺神油的时候,随手拉过来个身子不甚健壮的,就问道:“您听说过天竺神油吗?” 凝馨本以为是卖‘药’儿的,可听到无量宫掌‘门’几个字,便开心地笑了:“姑娘,你是无量宫的?” 祥琳只顿了顿,又继续道:“真的。掌‘门’是个好人,真的,就那么死了,手里捏了个扳指……” 这就叫职业素养! “我见过这扳指!”凝馨实在听不下去。索‘性’打断她的话。 祥琳一听,一把抓住凝馨的手:“跟我见紫陶师姐!” 在无量宫住了三日,云笙找到无量宫去了,手里提着各‘色’风味儿的美味佳肴,一路入到曹掌事处,说明来意。曹掌事见他放下手中美食,连忙起身,亲自带路将他送到凝馨处。然后寒暄几句就匆匆离去,赶着回去吃呢! 那会儿晌午刚过,天边一缕游云。隐隐遮着日头。 凝馨正坐在窗边,捧着那副扳指图,心中半点儿也未想到穆羽峰,倒满满的,都是云笙的影子。 她想。不是自己疯魔了,便是云笙疯魔了。 她还记得很久以前,摄灵殿那个‘艳’阳高照的晌午,‘花’梓怨恨又难过地望了她一眼,转身就跑。思茗也喃喃唤着“义父”朝楚隐房间跑去。 她哭了片刻,瞧见一旁架子上立着个‘花’瓶,遂奋力朝那架子移动。 四肢和整个身子都被缠在椅子上。她累的额上沁出一层一层的细汗,终于撞倒瓶子,又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勒得手腕几乎沁出血来,才拿到一块瓷片。将腕上绳子割断。 她跑出去,凭着直觉一路追了出去,只走了不远,就瞧见地上一滴一滴斑驳着鲜血。她怕了,眼泪滚滚而落。她想。若‘花’梓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一路鲜血淋漓,凝馨找到山顶,血路尽了,山路也尽了,她望着山下,隐隐瞧见两个人,躺在山下,像两具尸体,一动不动。 头顶,一只海东青不住悲鸣! 日光灼灼心惶惶,她跌跌撞撞下了山,‘花’梓静静躺在白‘玉’曦身上,浑身是血,却也不知到底伤在哪里,白‘玉’曦额角,后背,手臂,皆是伤痕累累。她连忙颤抖着,将手指放到‘花’梓人中处,见气息微弱却还算平稳,一时涕泪。 还活着,还活着…… 她费尽全力将‘花’梓背在背上,慢慢朝河边走去。 摄灵殿的天空向来澄澈清明,漫天月‘色’清冽,星辰浩瀚,仰头望去,不似兰村的小儿‘女’情怀,却有着野心勃勃的深沉幽暗。 凝馨守在‘花’梓身边,‘花’梓每日发着低烧,昏‘迷’不醒。 凝馨没有地方可去,她将‘花’梓抱到一个小山下的‘洞’‘穴’处,捡了草藤干柴,一面铺成个地铺,一面又生了堆火。夜‘色’苍茫,她坐在火堆旁,将‘花’梓抱在怀中,想着还在兰村时候的样子,不约而同的,两人嘴角同时弯起一抹笑意。 她连忙轻唤:“‘花’梓,‘花’梓……” ‘花’梓却只哼了一声:“爹……”旋即笑容隐去,皱紧了眉头。转瞬又沉沉睡去。 凝馨一手捂着嘴巴,却还是呜咽出声,在这黑暗的‘洞’‘穴’,仿佛小兽的悲鸣。 三日后,她听到摄灵殿奏了哀乐,漫天都是纷飞的冥纸,白惨惨的,落定后扑了一地,一行人踩上去,发出簌簌声响。 四日后,她饥饿难耐,想着‘花’梓也不能只是喝水不吃东西,长此以往,二人会活活饿死。于是,勒紧宫绦,吸了口气,就去山后抓野兔去了。 从晌午一直到月贯中天,凝馨满脸灰土,手上膝盖和手肘处遍布细密的伤口,怀里抱着个野兔,脸上有些犯难。她借着月‘色’,瞧了眼怀里兔子惊慌的眼神,心中一阵阵的难过,她从未杀过‘鸡’鸭,也自然没有杀过兔子。 在兰村时,逢年过节要杀‘鸡’宰鹅都是求着大成哥来帮忙。 待会儿,可如何是好?可这兔子,总归是要烤了喂‘花’梓的,即便只吃一小口,也比整日昏睡干喝水强啊。 可等她回到‘洞’‘穴’,发现所有烦恼都是瞎‘操’心,‘花’梓已没了踪影。 她手一松,小兔子就跑了出去。 她找了许久也不曾找到‘花’梓。 于是,面对黑压压的厄境,她忽然笑了,要么就死在里头吧! 凝馨双目无神,风鬟雾鬓,摇摇晃晃就朝着厄境走去,月‘色’荼蘼,铺就一路清冷。她几日未睡,滴米未沾,只每日喝些泉水,这会儿寻不到‘花’梓,一时焦急,望着前路的眼都有些‘迷’‘蒙’了。 只行了五步,四周豁然窜出无数竹竿,每个竹竿上都刻着无数小孔,有烟雾似的气体从中溢出,凝馨想跑却被一张大网死死罩在里头,一时动弹不得。 她也不再挣扎,就躺在地上双眸微阖,动也不动。 直到有人长剑破网,将她抱在怀里腾空而起,她睁眼,却一片漆黑,有人用衣服遮了她的脸,隔着衣服,一只大手紧紧捂住她的口鼻。 她就那么瞪圆了眼,感受风声从耳侧划过,带着刀子似的冰冷。 落地之后,她睁眼,借着手臂与衣服的空隙,瞧见厄境就在身后,那五步,算是白走了。笼着她肩膀的手臂忽的垂下,‘蒙’着脸的衣裳从眼前划落。 她瞧见南宫云笙身上‘插’着两根长长的箭,面‘色’发白,倒在她身边草地上,还垂着睫‘毛’望向她,‘胸’口起伏不定,嘴角却忽然扬起,笑道:“还好,来得及时!” 说着,便连着咳嗽两声,嘴角沁出血来。 凝馨连忙拭去他嘴角的血渍,随后一袭红衣从厄境疾步而来,蹲下就查看云笙伤势,然开口却是问道:“‘玉’‘花’梓呢?” 师父还是亲的好! 凝馨只咬着‘唇’,摇摇头,又抬眸问道:“你找她做什么?” 萧叶醉上下打量凝馨一番,又瞧着云笙伤痕累累还‘色’‘迷’‘迷’一副失神的模样,心下了然:“你是她姐姐吧?我是她师父。” 他只‘交’代了一句,就拉着南宫云笙的衣角,呲啦一声,扯下一大块布料,按着云笙‘腿’上的伤口和肩上的伤口,一一将两根羽箭拔了出来,随后仔细包扎起来。 这世上,能闯过厄境的,怕除了萧叶醉再没有第二人了! 他将南宫云笙和凝馨安置回小‘洞’‘穴’,让凝馨照看云笙,自己则连夜将摄灵殿探了一圈儿,四下哀戚,白衣素布,除了哭号便是一片死寂。他皱了皱眉,却忽然有个‘毛’茸茸的东西绕上自己脚踝。 天边‘蒙’‘蒙’亮,萧叶醉肩上伏着只小狐狸,手里拎着两个食盒,一路踏着晨光回到‘洞’‘穴’。 探察敌情也不能忘了去厨房搜刮一通。 云笙夜里只顾护着凝馨,自己微微吸入些毒气,却因吸入量极少,只有些恶心晕眩,并无大碍。 萧叶醉迈进‘洞’口,就瞧见他二人含情脉脉两相对望,不由笑道:“叨扰二位,还望见谅。” 凝馨霎时红了脸,垂下头。 云笙却不以为意,一摆手:“算你小子识趣,本王不与你一般见识!” 萧叶醉拎着两个食盒,转身坐到燃尽的篝火旁,将盒盖儿一一打开,还伸手扇了扇,让香味飘得更肆无忌惮一些。 云笙抿抿‘唇’,笑指着萧叶醉:“行了行了,等吃完了,本王给你挪地方儿,让你在这好好睡一觉,萧大哥昨晚探夜辛苦了!” 凝馨倒不为所动,只凑到萧叶醉跟前,寻着机会连忙‘插’话:“可找着‘花’梓了?” 萧叶醉摇摇头,心中却也不甚焦急,有了这只小狐狸,只要不下大暴雨,这找人的活儿,全然可以包在它身上。 第二百一十三章 回忆 - 小女有疾 - 莫采 “摄灵殿如今一片狼藉,哀声遍地,我找了个遍也没瞧见那丫头,”他见凝馨面上立时没了光泽,立马又安慰道:“这狐狸是‘花’梓的,等天黑就跟着狐狸出厄境,定能找到‘玉’‘花’梓!” 他那会儿倒未曾想,翌日便是一场大雨,连着下了五日不曾停歇。本书由 ‘花’梓留下的踪迹恐怕都被雨水掩埋了,即便跟着小狐狸,也无济于事了。 而他刚回到云梦泽,这狐狸就被‘花’勿语相中扣押了。 随后,狐狸时常溜出宫,这才找到了当时已经眼盲又失忆了的‘花’梓。 凝馨这才有了‘精’神,眼中也生出些光彩,将一碗蔬菜粥端给云笙,又捡了两个小年糕和小菜,一并送了过去。 云笙忙将东西推回给凝馨:“你吃,瘦的皮包骨了!” 他有些难过,凝馨被穆羽峰掳走那日,他和六子遍寻不到凝馨,心中不胜焦急,又不由懊悔,明知穆羽峰‘欲’对凝馨不利,却还是疏忽大意。 云笙出了兰村,原本打算直奔蓬莱岛,却不想,听到许多传闻,言说摄灵殿掳了凝馨,他心中不解,若说穆羽峰要杀凝馨是为了了结旧日情债,那摄灵殿又怎会与凝馨扯上关系? 不由眉头紧锁! 与萧叶醉是半路遇到的,他偶然听到萧叶醉与人打听‘玉’‘花’梓的下落,他自是知道‘玉’‘花’梓便是凝馨的妹妹,二人一番攀谈,遂结伴而行。 此时,云笙望着萧叶醉,心中却万般庆幸。 南宫云笙虽说武功也属上层,然较之萧叶醉却大相径庭,自入了厄境,这一路来,萧叶醉不知救了他多少次。 “原本,我与萧大哥结伴。还心有顾虑。”他忽然笑得意味深长。 萧叶醉抬眼,未停了吃,目光倒是透着疑问。 云笙垂头一笑,爽朗恣意:“怕萧大哥抢了本王的风头。怕本王倾慕之人眼中再容不下本王。”他如此说着,却又忽然扭头望向凝馨。 凝馨可真是气了,脸一沉,声音却是淡淡的:“我给广睿王瞧瞧伤口。” 她说着,就伸手按上他肩上的伤,虽身上没有多大气力,可稍一用力,那伤口就钻心的疼,云笙死死咬着牙,面上却是笑着的:“男人出点儿汗是好事儿!”说着一抬手。拭去额上一层冷汗。 凝馨吓了一跳,她见云笙不出声本以为不疼呢,就一直未松手,这会儿瞧见他已疼出汗来,心中一阵难过。连忙站起身来。不知所措。 倒是萧叶醉朗声一笑,打破尴尬:“等天黑,咱们就上路罢。”白日里,太过引人注目,是故,三人等到天黑才上路。 来时路上,萧叶醉未雨绸缪地做了标记。如今,只要沿着原路走回就可以了。 却不想,翌日清晨,天边乌云翻滚,雷声排闼而来,随即便是连续五日大雨滂沱。小狐狸寻不到‘花’梓味道。凝馨染了风寒,又心中焦急,一时忧郁成疾。 南宫云笙也挂着伤。 她还记得,那夜,雨声充斥天地间。她倚在客栈窗前,眉头不展。 云笙站在她身后,蓦地说道:“随我回晏国罢!” 凝馨回过头,有些出神地望着云笙,她说:“我想回兰村。”同时,眼中透着难解的抑郁,她忘不掉‘花’梓怨怼委屈的眼神,忘不掉婆婆‘交’给她的信。 “回晏国,我就娶你过‘门’。”云笙这样说时,凝馨未曾有半点儿怀疑,她想,即便不娶她,他为她拼过命,也值了。 可她还是摇摇头,她害怕。怕某一天,云笙知晓一切,也会有疏离又陌生的眼神望着她。 怕自己见到晏王,不能自抑,想要行刺。 可想到行刺,她不由又是摇摇头,面上划过一抹自嘲的笑意,这样破败的身子,行刺得了谁,即便真得了机会,怕也未必下得了手。 “你若不愿,我还陪你回兰村,”云笙笑着握住她的手:“总之,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凝馨还记得,那日天气十分凉,她双手冰冷,被他护于手心,一股温暖,自手心蔓延心头,小时候儿,到了冬日天儿冷了,婆婆也常常如此给她暖手。 婆婆的手与云笙的手,都是那样温暖。 她忽然弯起嘴角:“我跟你回晏国。” …… 往事如烟,恍然间烟消云散,自出了兰村,在晏国养病的日子,算是这一辈子都难忘的幸福罢! 凝馨倚在‘床’边,手中捧着扳指图,眼中却望着窗外。无量宫向来云蒸雾绕,实乃仙山福地。 曹德武将云笙带过来,自己便回去了。 凝馨听到脚步声,蓦地回头,却以为自己生出了幻觉。 如此默不作声半晌,瞧见南宫云笙的眼眶微微泛红,她才有些慌了,眨眨眼,却不知如何开口。 本以为,此生不会再相见,而今相顾无言,却哭也哭不出。 于是,她硬生生扯出一个比哭还难堪的笑容来。 一时双眸干涩,火辣辣竟有些疼得难受。 “说走便走,你可把我放在心上?”南宫云笙开口一声质问,原本微红的双目竟又深了一层。 余音未落,凝馨垂眸,两滴眼泪就悄无声息跌落眼眶,南宫云笙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她却一把推开他,语音轻颤:“你……什么都不晓得。” 她如此说时,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她却眼也不眨,直直盯着南宫云笙。 他怎会知道?那日她追了出去,南宫傲就掐着她的脖子,与她说:“孤王是君,世人皆是臣。君让臣死,臣不敢不死!你可明白?” 她望着南宫傲目中腾然杀气,脸‘色’煞白,毫不犹豫脱口道:“我走!” 南宫傲将她送到宫‘门’口时,她问:“为何不杀我?” 他并未说话,只一扬手,车夫拍马,扬长而去! 她知道,若她不走,‘花’梓,云笙,亦或自己,都走投无路。 他是个暴君,人尽皆知! 马车驶出很远,她探出窗子,心底默默念着云笙的名字,本想再望一眼王城,却瞧见南宫傲一身黄袍,驱马疾驰,尾随其后。 待他瞧见凝馨探出头来,终于勒马,似乎停的突然,高头大马扬蹄嘶鸣。南宫傲遥遥望着她,默然无言。 王城的影子愈加模糊,他的身影却依旧清晰。 凝馨连忙缩回身子,心有余悸,她实在看不懂南宫傲的眼神,读不懂他的心思。然而,她却知道他手中握着许多人的生杀大权! 她从不在乎云笙是否娶她,便是天涯海角,她心中念着他,他心中想着她,也未尝不是幸福。 她从不强求更不奢求,她只求他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我不晓得?那夜,在兰村,你半夜拎着刀‘欲’取我‘性’命。我可曾怕过?你的身世,以为我没查过?晏王极力反对你我在一起,我会不知为何?我可曾犹豫过?亦或逃避过?我南宫云笙生而丧母,年幼丧父,父亲死于谁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却不辞而别,说走就走,难道我南宫云笙这条烂命需要你‘玉’凝馨委曲求全才保得住吗?”云笙目眦‘欲’裂,面‘色’苍白,死死捏着拳头,怒火层层叠叠,愈燃愈胜。 凝馨踉跄两步,跌坐到‘床’上,抬头望着云笙的脸,忽而失声痛哭。 她竟以为,只是自己在苦苦支撑,而南宫云笙,却是从最初,就开始一点一点温暖她。 她并不难过,却止不住泪流满面。 云笙走到她身边,她就扑到他怀里,呜咽难言:“不……再也不……” 他终于喉头一酸,拍着她的背,轻声道:“不分开!” 她哽咽着纠正道:“不,不是,我是说,你,再也不……不能对我发脾气!” “……” 她想,便是死,死也要死到一块儿去。 随后,她止了哭声,将刚刚落到地上的扳指图捡了起来,递到云笙手中:“你看……”她一边‘抽’噎一边将画铺开来。 南宫云笙一眼便认了出来,随即从怀里取出那枚扳指:“这本是一对儿。” 凝馨点点头。 …… 茶似梦的后院,‘花’梓听了萧叶醉的话,想了许久,脚下白菜沫儿都快风干了。 对此,她倒是不担心的,当作茶叶来泡,本就不能太过莹润了。 “师父,”她将手上菜刀蓦地扔到菜板上,少许白菜沫儿径直飞向萧叶醉的红‘色’长袍,她拍落手上菜叶,正‘色’道:“叫姐姐先回来罢,我不放心。要去蓬莱岛,也必要带着你才是。” 萧叶醉本来一脸严肃,等着她有什么高见,听到这,立时斜睨着狭长眸子,心中不悦:“为师是人间兵器还是杀人工具?” ‘花’梓一脸懵懂无辜:“这两者,有何区别?” 萧叶醉眨眨眼,忿然道:“没区别,都是我!”言罢,转身便走。 寻了个信鸽,随手写了封信,塞入竹筒,系在鸽子‘腿’上,萧叶醉随手将鸽子放飞。 此时,天边最后一抹淡青‘色’也悄声褪去,夜‘色’撩人,风轻云淡…… 近日茶肆严重缺水,一来因着萧叶醉,客人数量猛增。 二来因着狼‘女’日日守着兔笼子,口水流个不停,口干舌燥便不住喝茶。 ‘花’梓守着一缸白菜沫儿,对萧叶醉语重心长道:“您还是走罢,否则,我这整日剁白菜,孩子都要累掉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逼婚 - 小女有疾 - 莫采 萧叶醉心下讶异,这徒弟何时开了窍,换做往日,定会说:“师父,您千万别走,您在这一日,大姑娘小媳‘妇’就不会在意这茶水里放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白菜当茶叶,这可是好赚的买卖,只是我日日辛劳,亲力亲为剁白菜,十分辛苦,师父白喝白吃白住可享了福。不过,徒弟生来仁义,得了好处不会忘了师父,来,拿着,这两文钱是您这个月的分红。” 看来,这要当娘了,就是不一样! ‘花’梓斜眼瞅了他一眼,见他正要开口,连忙掏出两文钱:“看来您是不愿走了,来,拿着,徒弟生来仁义,得了好处断不会忘了师父,这两文钱是您这个月的分红。可师父不能拿了钱,白吃白喝白住罢?虽说徒弟是这茶肆东家,可也只做得了四分之一的主,所以,劳烦师父帮我把这缸白菜扛到前院去。徒弟也是为了师父好,帮徒弟干点儿活,师父心里愉快,也顺便封了别人的嘴,您说是这个理儿不?” 萧叶醉瞪圆了眼,手里捏着单薄的两文钱,一时愕然。敢情自己还占了便宜她还吃了亏?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他颇有些高深地叹道:“徒弟啊,师父每每跳入陷阱,都会知道那挖陷阱的人存着什么心思,自然也知道我跳的是个陷阱。” “要不怎么说师父您仁义呢,跳井不忘挖井人,也就您这样仁义的师父,才教导出我这样仁义的徒弟。如此好的师父,得之我幸啊!”她如此一番感叹,又瞧了眼地上的白菜缸,踩着一溜儿小碎步,朝狼‘女’欢快地走去了。 萧叶醉寻思片刻,直想踹翻了白菜缸! 最终,还是将两文钱塞进袖筒,再少也是钱。蚊子‘腿’儿也是‘肉’啊!他一身招摇的红‘色’长袍,扛着白菜缸,一手负背,一路轻功飘逸。在众人唏嘘神‘色’中,淡然问道:“杜妈妈,白……茶叶缸放在哪?” 厅堂已有人围了上来,间或有人惊呼:“能将茶叶缸扛得这般高蹈出尘,世间唯萧公子能做到了!” 萧叶醉很想冲那人笑一笑,说这不是茶叶缸,是白菜缸。 ‘花’梓近日觉着肚子有些圆润了,却也分不清,这次到底是吃多了还是真的孩子长大了点儿。 她倚在窗边,吹着凉风。眯着眼问道:“狼‘女’,你与杜卓何日成亲?” 狼‘女’将目光从兔子身上移到窗边,十分不舍,头虽转过来了,灵魂还在兔子身上。不由脱口道:“兔子长大那天。” ‘花’梓抿紧双‘唇’,顿时悟了,这问题问狼‘女’就是个错误,在她看来,这亲一辈子不成,就这么凑合过了也不错。 于是,她将头探出窗口。杜卓正遵照狼‘女’的指示在剁白菜。 “杜卓,你与狼‘女’何日成亲?”‘花’梓朝着杜卓朗声询问。 杜卓一抬头,满脸白菜沫儿,‘花’梓就笑了,白菜一青一白再加上杜卓小白脸,一清二白啊!她想。什么小葱拌豆腐,不如说杜卓剁白菜——一清二白! ‘花’梓见他愣头愣脑望着自己,遂又抬高了声音:“你与狼‘女’什么时候儿成亲?” 杜卓这才回过味儿来,拍拍手上白菜沫儿,就跑到窗前。低声道:“这事儿,咱可以从长计议!” 他朝屋里望了一眼,见狼‘女’并未在意二人对话,依然直勾勾盯着小兔子呢。这才放下心来,悄声道:“‘玉’大掌‘门’,您让我多过几天快活日子成吗?” “跟狼‘女’过日子就不快活了?”‘花’梓也是压低了声音,却依然透着愠怒。 杜卓眼见情况不妙,慌忙道:“最近这么多白菜要剁,我这么忙……您看……再宽限几日?” ‘花’梓立马沉下脸来,正要开口,却听到身后一声叹息:“罢了,我狼‘女’不是有福之人,这辈子也不奢求了!” 杜卓忽然眼眶一湿,‘揉’了‘揉’鼻子,闷声道:“您和我娘定日子,越快越好!” 他如何都想不通,狼‘女’一句话,怎就使得自己跟个姑娘似的,差点儿就落了泪。杜卓想,狼‘女’向来当自己是宠物,难得这一次,觉得嫁给自己是幸福,是奢求。他想,自己终于征服狼‘女’了,如此,或许日后能够偶尔允许他在上面,她在下面呢…… 杜卓如此思索,朝着远处砧板走去,一路‘激’动之情难以抑制,险些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 他前脚没走多远,狼‘女’就起身坐到‘床’上长吁短叹:“不奢求了,这兔子长得太慢,我狼‘女’实在等不及,没有福分吃它了,寻个好日子,把它放了或者炖了罢,省着放我眼前还不让吃,馋的难受!” ‘花’梓愣了片刻,犹豫着问道:“你跟杜卓成亲,你心里欢喜吗?” “无所谓。”她扔下三个字就拎着小白兔去放生了。 ‘花’梓驻足望着狼‘女’,寻思许久,她觉着,自己也该如狼‘女’这般豁达,不该总是惦记着白‘玉’曦是否就在周围。 日子久了,她发现自己有些疯魔了,总觉得白‘玉’曦可能就在眼前,只是隐身了,所以才看不见而已。就好比传说中一棵藤上七个瓜的六娃,只是她一时忘了,不知六娃是不是黑‘色’的葫芦。若真是黑‘色’的,那白‘玉’曦或许真是六娃转世也说不准呢。 因着萧叶醉,厅堂日日比肩接踵,人头攒动,一股子白菜沫儿的味道充斥其中,但望向姑娘们的表情,倒好似中人‘欲’醉,不能自抑。 杜妈妈整日忙的脚打后脑勺,眼中除了票子就是银子,除了银子就是金子,铜板已然入不了她老人家的眼了。 ‘花’梓推开一众拥挤的客人,蹭到杜妈妈身边,悄声道:“杜妈妈,杜卓和狼‘女’的婚事,您定个日子吧。” 杜妈妈一把拉住‘花’梓的手:“你来定吧,”她顿了顿,又一把拉住‘花’梓的手,压低了声音道:“让你师父再扛一缸白菜沫来!” ‘花’梓不由叹道:“杜妈妈果然‘性’情中人,这事儿我就做主了!” 她刚走出几步,觉得脊背发凉,有杀气。 她心中一喜,连忙转过头去,透过密密实实的人群,一袭黑衣,一双深邃的眸子,霎时映入眼帘。 她又连忙掉头转身,拨开人群。可眨眼的功夫,白‘玉’曦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踮起脚来四下望了一圈,一无所获,终于还是垂着头,朝后院走去。 ‘花’梓出了明晃晃的厅堂,朝后院走去。 月‘色’泠泠,狼‘女’正蹲在菜板旁为杜卓擦脸上的白菜沫儿。 杜卓抬头,二人相视一笑。 ‘花’梓驻足,不忍打扰他二人,便绕道而行,朝窗口走去。 及到窗口,她一撩裙子,一‘腿’跨上窗子,就翻了进去。 白‘玉’曦在暗处看的胆战心惊,他想,如此下去,自己的孩子早晚会被‘玉’‘花’梓折腾死。不过无妨,令他欣慰的是,鬼老太还在屋里头呢! “你不要命啦!”鬼老太一声惊呼:“你不把孩子蹦跶没了不甘心是吗?” 眼看着耳朵又要遭殃,‘花’梓连忙躲闪,一不小心大‘腿’撞到桌子上,鬼老太吓坏了,再不敢近前,再上前几步,难保‘花’梓不会踩着桌子跳出窗子,再在地上来个三百六十度前滚翻。 ‘花’梓一瞧,连忙抓紧时机,笑道:“婆婆,您觉着,狼‘女’和杜卓何日成亲较为妥当?” 鬼老太倒是一愣,这事儿怎么问起她来了。然转念一想,这俩孩子也怪可怜的,一个打小没了爹,一个打小没爹没娘。如今只剩一个杜妈妈做得了主,眼中还尽是票子,银子,金子。唯独没有儿子了! 她叹了口气:“没爹也就罢了,娘也没有,赶明儿我给狼‘女’做干娘,省着婚事那天孤零零的让人看着难受。” ‘花’梓想,如此甚好。 二人商量许久,选了个黄道吉日,七日后。因有卜算师算过,那日晴有时多云,空气质量优。 就此事,‘花’梓询问杜妈妈,杜妈妈只说:“甚好,甚好。”一面敷衍着,一面接过十两银子,还不忘扬着手帕笑道:“客官再来啊~” ‘花’梓摇摇头,觉着即便她当真把杜卓净了身,送去勿语那做宫人,杜妈妈都会目不转睛盯着票子,笑容可掬道:“甚好,甚好。” 翌日晌午刚过,狼‘女’着了中衣,将外套一裹,从杜卓房里晃晃悠悠走了出来。鬼老太碰巧路过,她手里端了两碗粥,招呼狼‘女’过去。 狼‘女’正要双手伏地,跑过去,转念想想‘花’梓的话,这才忍住了。 待她走到鬼老太跟前,鬼老太已坐在石凳上喝起粥来,另一碗推到狼‘女’跟前:“坐下,一起吃。” 狼‘女’瞧了瞧清汤寡水的粥,虽是坐了下来,却不甚愉悦:“我想吃‘肉’。” 鬼老太抿抿嘴,从怀里掏出一对金手镯,‘交’到狼‘女’手中。 “你要嫁人了,也没个爹娘,我鬼老太一世无儿无‘女’的,你便给我做个干闺‘女’罢!”鬼老太握紧狼‘女’的手,狼‘女’就觉着手中两个圈儿沉甸甸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鬼老太拍拍她的手:“我出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这对镯子你且收着,算我一点儿小小心意。” 狼‘女’瞧了瞧两个金镯子,一手捏着一个相互一撞,声音还‘挺’好听的,遂羞涩又憨厚地笑了:“我琴都不会弹,莫说这玩意儿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捡钱 - 小女有疾 - 莫采 临近初秋,晌午的日头耀目却不似酷暑那般灼热,日光笼在人身上只觉得温暖舒适,偶尔几缕清风拂过,携着秋日里的凉爽,安抚着人们焦躁的心情。 鬼老太抚掌大笑,将镯子塞到狼‘女’手里,又握住狼‘女’的手:“你这孩子倒有点儿意思,总之你收着就是了,能换不少‘肉’呢!” “那敢情好。”狼‘女’不再推辞,大大方方将两个金灿灿的镯子双双揣入怀中。 吃过午饭,‘花’梓见狼‘女’匆匆出‘门’,便问道:“你这么风风火火的,是要去哪儿?” “上街换只‘鸡’。”狼‘女’头也不回,撂下这么一句就迈出‘门’去了。 ‘花’梓紧着追到街上:“怎么换?拿什么换?” 她很是好奇,要问个究竟。 而事实上,她想:狼‘女’上街,杜卓过会儿就得追着去。他俩都走了,那么一大堆的白菜,他俩不剁,光指着自己,还不得剁上几十年。 “这俩环儿,鬼老太给我的,说能换不少‘肉’!”她说着就将手探入怀里,将两个金镯子‘摸’了出来,只让‘花’梓看了一眼,就又宝贝似的塞了回去,那模样儿好似很怕‘花’梓抢了去。 ‘花’梓一把将她拉了回来:“鬼婆婆认你做干‘女’儿,这是她给你的礼物,你可不要‘弄’丢了‘弄’坏了或是换东西,辜负人家老婆婆一片心意啊。” 狼‘女’似懂非懂点点头,可心里还是不太高兴,毕竟,到嘴边儿的烧‘鸡’怕是就这么飞了。 “日后,你就唤鬼婆婆干娘罢!”‘花’梓拉过狼‘女’的手,‘挺’开心的。 两人皆是没爹没娘,可好歹,自己有个‘玉’婆婆,而狼‘女’呢,跟着一只狼。险些成了地地道道的雪域山顶‘洞’狼人。 如今有个面冷心热,威武霸气的神医婆婆照拂,这是好事。 ‘花’梓见狼‘女’流‘露’失落之‘色’,遂拍拍身上灰土。叹口气:“你回去剁白菜,我给你买只烧‘鸡’去!” 狼‘女’一听,立马乐了,连忙应了一声,欢脱地跑向后院。 ‘花’梓瞧了瞧日头,时候还早,早回来早干活儿,不若将桑都逛个遍,等太阳落山再回来。 这节气最适宜出行,不冷不热。熏风拂面,天高云远抬手低眉都让人浑身舒适。‘花’梓东瞧瞧西看看,桑都最红火的茶肆,她占着四分之一的股份,也算个小老板。如今是瞧见什么好的,只要不是古玩珍品,或是毫宅大院,她都买得起。 例如,纯‘肉’馅包子。 她在茶肆刚吃过中饭,可这会儿瞧见包子,又忍不住买了两个。边走边吃,笑道:“孩子,这俩是娘亲买给你的!”言罢,张嘴就咬了一大口,汤汁鲜美,皮薄馅大。还真是地道! 瞧着时候差不多了,‘花’梓路过一家熟食店,买了两只又‘肥’又大的烧‘鸡’,一左一右,拎在手中。晃晃‘荡’‘荡’就朝茶肆走去。 刚走了几步。就见前面不远处围了一大群的人。 里三层外三层,将一条如砥大道堵得水泄不通! ‘花’梓本着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看会儿热闹烧‘鸡’也不会凉的态度,拎着烧‘鸡’,紧着快走几步直奔人群而去。 可她个子本就不算高,这会儿又隔着人山人海,就算玩命踮脚,伸脖子,依然无济于事。 ‘花’梓听着里头叮叮当当兵器之声,十分热闹,霎时急了,举着两只大‘肥’‘鸡’就嚷嚷开了:“让开让开,蹭谁一身油别怪我,这油是死猪死鸭死耗子炼出来的,沾上这晦气的油水,一辈子也甭想洗掉!” 这一喊,果然管用,众人循着声音,临近‘花’梓的,自觉让出一条小路,还忍不住咒骂几句,隔得远的则庆幸自己占了个好位置。而对面许多人并未听话‘花’梓声音,可见这人群是多大一个圈儿! 及到里圈,‘花’梓就瞧见两个老头,一个背对着自己,一个正对着自己,那二人中间站了一排的壮汉,个个膀大腰圆,皆怒目瞪着其中一个老头儿,显然是护着另一个老头儿的。 而背对着自己的老头一袭青衫,儒雅淡然,只是个背影,却瞧不出半点儿慌‘乱’。 对面一片壮汉却额上一层层铺着硕大汗珠,在晚霞映照下十分惹眼,也透着几分讽刺。 周围忽然鸦雀无声,随后一人抚掌,大喝一声:“好!” 随后大家开始网圈儿里扔钱,扔了一地的票子铜板,看的‘花’梓眼‘花’缭‘乱’,差点儿把持不住蹲在地上开捡了。 她想,这是一班杂耍,也没什么稀奇。 只是,瞧这架势,那青衣老头怕是有些这本事,而他刚刚展‘露’绝活的时候,自己正拎着两只烧‘鸡’大喊大叫呢。 真是败兴! 她正‘欲’转身离去,那青衫老头忽然侧眸一笑,她恍然看到他小半个侧脸,觉得十分熟悉,遂绕着里圈顶着一路怨声载道,愣是挤到那老头正面,这一下,乐了! “竹翁!” ‘花’梓喊了一声,却被叫好声压了下去。 竹翁耳力好,立时转头,瞧见‘花’梓,面上笑容愈盛,‘吟’了一句:“蓦然回首千百度,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她拎着两只烧‘鸡’就开始拍手:“好诗,好诗!”两只烧‘鸡’撞的啪啪响,油水四溅。由此可见,为何狼‘女’偏爱这家店里的烧‘鸡’了。 竹翁倒是脸一红,微垂了眼:“这诗,不是我写的。” “您怎么跑桑都来了?还干起了街头卖艺的营生?”‘花’梓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瞟向对面一排大汉,旋即不等竹翁开口,连忙将手中两只‘肥’‘鸡’塞到竹翁手上。在众目睽睽之下,俯下身来就开始捡钱。 捡着钱,嘴还不消停:“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她还真是没干过这行当,一时词穷,可冷场总归不好,再说周围一片死寂,只她蹲那捡钱,多尴尬呀,所以,没话找话也得生出些话:“有男人捧个男人场,有‘女’人就捧个‘女’人场,有铜板就捧个铜板场,有金子就捧个……金子有点儿多,还是捧个银子场罢,有老人捧个老人场,有娃子捧个娃子场……” 竹翁瞧了眼对面众人,垂下头去,面‘露’惭愧之‘色’。 ‘花’梓絮絮叨叨半晌,钱也捡的差不多了,众人见着无趣,一哄而散。只留两个老头,一排壮汉,还有扶腰站起来的‘花’梓。 “如今,我怀着孩子,身子不便,这么一会儿腰就疼得厉害!”‘花’梓悄悄将钱没入袖筒,又悄声问道:“对面是些什么人啊?凶神恶煞的!” 竹翁忽略她后面的话,直接就问答:“这孩子,是沐冷尘的?” ‘花’梓还未说话,就瞧见对面几个人神‘色’不对了,那个被壮汉挡住大半个身子的老头儿立马拨开壮汉,径直走到‘花’梓跟前。 那几个壮汉望了眼竹翁,眼神忧虑,存着几分顾忌,然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未敢阻拦。 “谁的孩子?” 听到那老头儿朝她走来,还开口询问,‘花’梓不由将那老头上下打量几个来回。 瞧着不像有钱人家的,穿着也透着乡土气息,只是这浑身上下散发的威严霸气,在身后几个壮汉衬托下,就更加让人生畏了。 只是,这两个老头同时站在大马路上问她腹中孩子是谁的,这也有点儿太古怪了。 若说竹翁也便罢了,只是这老头儿与她素未相识,开口就问了这么一句,也太过失礼。 她咳嗽两声,清清嗓,装模作样道:“您是哪条道上‘混’的啊?” 这倒把对面老头子问‘蒙’了,支吾道:“算,算山上的罢。” ‘花’梓想,坏了,这是遇着山匪头子了,瞧这老头儿的年龄,不是山匪头子,也定是山匪头子的岳父! ‘花’梓伏在竹翁耳边,悄声道:“您撤退,我断后,今儿算是遇到山匪了!” 竹翁一愣,皱着眉,声音温文尔雅,徐徐道:“莫担心,便是山匪也无妨,竹翁尚未老!” ‘花’梓不由暗叹,这是老骥死活不伏枥,志在装嫩啊! 几个壮汉听了竹翁的话,其中一个虎躯一震,朗声道:“放肆!” ‘花’梓一眨眼的功夫,就发现这七八个汉子已将她和竹翁团团围住,她四下望了一圈,见他们个个虎背熊腰,双‘腿’微岔,皆是马步状,不由心惊。瞧这岳峙渊停的架势,敢情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土匪部队啊。 如此思索时,双‘腿’不由颤抖。 “您……您是怎么招惹了这帮山匪的?”她声音也跟着哆嗦,显然是有些怕了,也不知黑六娃在不在身边。 “就为个小竹筒,这几个小伙子就跟我这个老头子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竹翁说着,就拎出一个小挂饰。 ‘花’梓瞧了瞧,不由咋舌。 这确实是个小竹筒,不过半个拳头大小,可四周镶着各‘色’宝石珠‘玉’,熠熠发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心里更疼。 他了解竹翁,晓得他真是对这些个珠子宝石的没什么念想,不过是看着那竹筒做的‘精’致,见猎心喜,惦记着收入囊中。 竹翁十分委屈:“我说,用身上所有银子换,他们还是不乐意,我也晓得,这上头珠子值些钱,我就说,把珠子石头抠下来还给他们,银子照付。结果他们就不乐意了,沉着脸就跟我动起手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不休 - 小女有疾 - 莫采 雪域长年大雪封山,这小竹筒也算个稀罕物儿,且雪域人长年守着个山头儿不下山,对外人有着格外高的警惕,也难怪会认为竹翁图谋不轨。 ‘花’梓不晓得这些,便赔着笑脸:“竹翁啊,这小筒儿咱不要了,我回去给您做一个,如何?” 竹翁摇摇头,叹道:“唉,不能指望你,你笨的……”他眯着眼侧过头去,‘露’出嫌弃之‘色’。 “我手笨,但我心灵啊,咱们把这小筒儿还给人家,我回去给您做个更好看的。”‘花’梓一番劝慰,也未动摇竹翁的心,他依然死死握着那小筒儿,深知‘花’梓是在忽悠他。 几个大汉蠢蠢‘欲’动,细细看去,每个脑袋上都似乎顶着个不大不小的包。竹翁闷声道:“还敢上?挨打没够儿?” 这话说的霸气! “不死不休!”壮汉异口同声。 ‘花’梓不由暗叹:这话更霸气! 路上行人瞧着又有热闹看,又纷纷围了上来,却听到壮汉身后那老头儿咳嗽一声,虽气力不足,却霸气十足:“住手!” 几个大汉闻言,瞬间向后退去五步。那老头儿一把拉住‘花’梓:“你腹中孩子,是沐冷尘的?” ‘花’梓抿抿嘴,头摇的拨楞鼓似的,目光却望着竹翁:“不是,不是!怎么会是他的?” 竹翁一把拉住‘花’梓,一手捏着小筒儿,觉着机会难得,可以既不杀人,又能逃走,重要的是,那老头儿似乎把这喝水的小竹筒忘到脑后了。 “丫头,别跟他们纠缠。”竹翁说话间就要扯着‘花’梓开溜。 那几个壮汉有个眼贼的,以为竹翁要动手了,厉声喊道:“保护雪域王!” ‘花’梓就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心也不灵了。手依然笨,脚也跟着笨,愣是挪不开步子。一只袖子被竹翁抓着,另一只袖子却被雪域王抓着。 这是要车裂啊! ‘花’梓想。自己真是上辈子做了孽,这辈子才这般坎坷,雪域王这一劫,怕是躲不过了。人说桃‘花’劫,桃‘花’劫,沐冷尘就是自己命中的烂桃‘花’啊。 “大王啊,这腹中孩子真不是沐冷尘的!您就放手罢!” ‘花’梓这样喊,旁边的壮汉也不明就里,只好站在那里伺机而动。见竹翁并未动手,且雪域王目光淡然。这才松了口气。 “那你认得沐冷尘?”雪域王松了手,转而平静许多。 ‘花’梓想,还好这雪域王不是个暴君,若秉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原则。自己怕是早晚死无葬身之地。 “就见过几次面的朋友,并不熟。”‘花’梓打着哈哈,瞧了眼竹翁,竹翁死死捏着小竹筒,一心想着跑。 ‘花’梓瞧了瞧被竹翁扔在地上的两只‘肥’‘鸡’,忙捡了起来,拍拍上头的灰土。撅着嘴巴抱怨道:“您怎给扔了,这是买给狼‘女’的,您瞧,回去还得洗洗,这一洗,味道就不好了。” 真是祸从口出。多说多错,她不明白这雪域王跟这俩‘肥’‘鸡’是什么血缘关系,为何她一说这‘肥’‘鸡’,他又不淡定了,拉着她的手双眸闪烁。 ‘花’梓等了半晌。雪域王才小心问道:“狼‘女’在哪?” 霞光尽褪,轻风拂过,‘花’梓瞧见他鬓上一绺儿白发,随风轻漾。 她不知雪域王为何千里迢迢赶来桑都找狼‘女’,甚至从未从狼‘女’口中听说雪域王这个人。 那就不可随便带他去见狼‘女’,是福是祸,她也说不准! “什么狼‘女’?我刚说的是杨‘女’!” 她话一出口,雪域王便松了手,目光黯淡,紧着又咳嗽了几声,形容憔悴,像个垂死的老人,方才听到狼‘女’名字那一瞬间,就好似回光返照。 竹翁和‘花’梓匆匆离去时,几个壮汉还要追上去,雪域王却一摆手,似身心俱疲地朝相反方向走去。 ‘花’梓回眸,忽然觉得雪域王苍老却‘挺’拔的背影十分熟悉,她眼眶一红,硕大两滴眼泪就滚落下来。 楚隐,是她需要背负一辈子的痛,永不磨灭。 走得远了,竹翁只顾着把玩手中小竹筒,乐不可支。 及到茶肆,‘花’梓带着竹翁从耳‘门’绕过厅堂,只怕人太多,挤坏了他的小竹筒,那茶肆八成就会出人命了。 这会儿大伙儿都吃过了晚饭,只狼‘女’坐在后院,双手规规整整放在膝盖上,怒目瞪着眼前笼子里的小白兔,瞧那模样,已到了极限。 ‘花’梓十分开心自己能及时赶回来,救了兔子一命。阿弥陀佛! 狼‘女’瞧见‘花’梓,一‘抽’鼻子,眼中两个泪蛋蛋滴流滴流就从眼眶滚落下来,看的人心里发酸。 “你……你怎么才回来啊。”狼‘女’哽咽难言,身子一‘抽’一‘抽’的,看的‘花’梓的心也一‘抽’一‘抽’的。 她赶忙跑过去,拉住狼‘女’的手,担忧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狼‘女’‘抽’‘抽’搭搭,最后吐出两个字:“我饿!” ‘花’梓觉得,要不是心疼她身世可怜,她定会照着狼‘女’后脑勺来那么一下子,最好拍出个大包来! 她将两只‘肥’‘鸡’在狼‘女’眼前闪了一下,狼‘女’破涕为笑,伸手去抓,‘花’梓瘪着嘴:“得洗洗,掉地上脏了。” “不碍事。”狼‘女’又要抢。 ‘花’梓却已跑到水缸边,舀了一勺清水将沾了尘土的地方小心洗了个干净。狼‘女’却不乐意了:“沾了水,味儿就不正了。” “那你不要了?”‘花’梓提溜两只落水‘肥’烧‘鸡’,洋洋得意。 “要,谁说不要?”狼‘女’连忙抢过一只就开吃,其间还囫囵道:“另一只,给谁的?” ‘花’梓想了想,心思一转:“这也是给你的,可有件事儿,你得告诉我。” 狼‘女’心下不悦,粗声粗气道:“我何事瞒过你?” “没瞒过?那我为何不知雪域王认识你呢?”‘花’梓话一出口,就觉着不对劲儿了,狼‘女’连烧‘鸡’都不吃了,愣了半晌。 只要捧着烧‘鸡’,天塌地陷狼‘女’就会浑然不觉,能让狼‘女’不吃烧‘鸡’,那定是伤了她的心了,‘花’梓正要解释方才只是开个玩笑,莫要当真,就瞧见狼‘女’又垂下头去,大口大口吃着‘鸡’‘肉’。也未接‘花’梓的话茬。 ‘花’梓有点儿怕了,觉着这事儿需从长计议,也就没再继续追问。 她将手上‘肥’‘鸡’放到石桌上,转过头去,却遍寻不到竹翁身影。于是朝屋里走去。 她转身刚进了屋子,狼‘女’‘抽’‘抽’鼻子,放下手中的烧‘鸡’,望着天边星子怔愣出神,一双眼,泛着微红,深邃又干涩,有些疼。 此时天已‘蒙’‘蒙’黑,‘花’梓瞧见鬼老太坐在桌旁,竹翁正小心给她斟茶,一面赔着不是:“你那些‘鸡’鸭,我都喂了足足的米糠,不会饿着。就别跟我这老头子怄气了!” ‘花’梓本‘欲’扭头离去,竹翁回头一眼瞧见她,连忙把她推出‘门’去,悄声嘱咐道:“今儿那事儿,别说与鬼老太听!” “什么事?”‘花’梓故作不知。 “就是……就是为个竹筒跟人打架那事儿!”竹翁面上透着几分惭愧,声如蚊蚋。 ‘花’梓眯起眼睛,嘿嘿一笑:“若您把那小竹筒上嵌着的珠子,都抠下来给我,我便发誓守口如瓶!” 竹翁二话不说,将竹筒掏出来,蹲在地上就开始抠珠子,甚至掏出个小短刀,废了好大力,终于将珠子石头一个不剩地抠下来,他依然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长袍下摆兜着那些珠子,笑眯眯的:“没了这些破玩意儿,这竹筒才好看!” 他心疼地‘摸’了‘摸’上头的嵌痕,又轻声叹道:“回去修补修补才是,可惜了好竹子!” ‘花’梓连忙掏出小钱袋,将里头银子倒出来,塞到袖筒里,然后蹲到竹翁面前,将小口袋小心撑开,看着一颗颗圆润的珠子落入口袋,眼中‘精’光四‘射’。 她不由望着自己日渐圆润的小腹,心中暗喜:“孩子,这些玩意儿就是你日后的嫁妆或彩礼了!” 她收了钱袋,转身望向石桌,只见一只‘肥’‘鸡’旁躺着半只‘肥’‘鸡’,狼‘女’不知所踪。 ‘花’梓觉着不对劲儿,难不成今日一句戏言,狼‘女’上心了?她盯着桌上无辜的‘肥’‘鸡’,心中腾然生出许多愧疚和疑问。 狼‘女’和雪域王到底有何纠葛? 她想问个清楚,若雪域王对狼‘女’不利,总不能让狼‘女’一个人撑着! ‘花’梓寻了个遍也未找到狼‘女’,直到一滴酒水从檐角滴到她脖子上,‘花’梓忽的缩了下脖子,望着天上繁星点点,月华泠泠,喃喃道:“下雨了?” 随后,一个酒坛子骨碌碌就从屋顶滚了下来,‘花’梓往前走了一步,酒坛就在她方才站着的地方着陆,啪地一声碎成六七瓣儿。 她‘摸’‘摸’脑袋,颇有些后怕,小‘腿’都开始打颤了。 “谁呀?谁在房顶上?”她忽然想到狼‘女’,就试着喊道:“狼‘女’?” 就听屋顶响起一声狼嚎,随后杳然无声,‘花’梓知道,她这是醉了,且睡着了。 与此同时,长街寂寥,雪域王蓦然回眸,身子踉跄了一下,双目微红,朝着浮生茶似梦匆匆而去。 几个壮汉不明就里,紧随其后。 桑都百姓安逸富庶,远离深山,故而对狼嚎不熟悉,也不会去想,有狼会闯入桑都,即便有狼,也定然早早被守‘门’的将士杀死了,是故,只当哪个醉汉在发酒疯。而雪域王长年居于雪山之上,对狼嚎之声就十分熟悉了,他想,能在桑都引吭高歌的狼,也只有小蛮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败了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身子不便,不宜翻身上房,又担心狼‘女’,遂搬了个梯子,一步一步向上攀爬。及到双眼瞧见狼‘女’,‘花’梓方舒了口气,笑着摇摇头。 狼‘女’正四仰八叉躺在屋顶,鼾声阵阵。 ‘花’梓小心爬到屋顶,本想扶起狼‘女’,却如何都扶不动。‘花’梓顾及腹中孩子,就轻声唤她,狼‘女’却醉的不省人事,发展到最后,‘花’梓抡起膀子将狼‘女’身子摇的十分扭曲,身下瓦片咯吱作响。 可狼‘女’,依然动也未动,偶尔还说几句胡话。 “住手!” “娘……呜呜……” “小蛮……小蛮……” “娘,你跑,不要挡箭。” “滚!” ‘花’梓听得一惊一惊的,最后索‘性’就坐在狼‘女’身边喘着粗气,放弃将狼‘女’唤醒的念头,将狼‘女’的衣裳紧了紧。 ‘花’梓生怕狼‘女’着了凉,自己却抹了把额上汗珠,‘混’不在意地躺在屋顶。 月朗星稀,苍穹如墨。 ‘花’梓闭上眼,忽然听到埙声袅袅,她想,自己定是在梦里,眼泪顺着眼角一滴接着一滴,最终湿成一片。眼前是楚隐望着自己,专注吹埙的模样,她不由喃喃:“爹。” 忽然,曲音戛然而止,她听到瓦片相撞的声音,由远及近,遂抬起头来,白‘玉’曦见她睁眼,将手中陶埙随手抛给她。 ‘花’梓也想如江湖之人,潇洒一抬手,陶埙稳攥手心。 可她刚一抬手,那陶埙已跳到她脑‘门’上,她哎呀一声,目光却依然循着陶埙不曾怠慢,毕竟,那是父亲留下的东西。 那陶埙从她脑‘门’上弹起,就径直落到她怀里,‘花’梓一把抱住小陶埙。脸上立马漾出喜悦,一手握着陶埙,一手‘揉’着额头。 虚惊一场,若陶埙真的碎了。她就更加悔恨了。 她将埙抱在怀里,仰头瞧见白‘玉’曦站在她面前,月光被他踩在脚下,薄薄一层,铺在瓦片上。 “做个‘交’易如何?” 白‘玉’曦的脸,一半浸在月光里,一半浸在黑暗里,冷峻如刀刻斧斫。 ‘花’梓怀着半分防备,小心问道:“是何‘交’易?” “我若帮你杀了南宫傲和穆羽峰,你便要答应我。孩子生下来时,将孩子‘交’给我,且永生不见!” ‘花’梓恍惚以为自己又做了噩梦。 她额上被砸出一块淤痕,这会儿又红又紫。她伸手按了下那淤痕,一阵疼痛传来。她却只微微蹙了蹙眉。 冷笑一声,她嘲讽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是说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您瞧,我当初不就是瞎了才会看上你!” 白‘玉’曦默然。 半晌,他徐徐道:“这‘交’易,你可同意?” ‘花’梓不由心中凄然,他怎不说杀了思茗。他是想让思茗做她腹中孩子的娘罢? “沐冷尘的孩子,您要去做什么?”‘花’梓扶着冰冷的瓦片,慢慢起身,小心站了起来:“这孩子跟您半点儿关系都没有!当初我能看上您,不光是瞎了眼,显然还有些轻度失心疯!若不是眼盲心盲。还不至于将您放在心里头!您若实在容不得我母‘女’,便一刀了结了我,一尸两命,到了‘阴’间我跟我腹中孩子也还是个伴儿,您也不用担心这辈子再遇见我。免了您与思茗嫂子为我忧心。” 她见白‘玉’曦面‘色’愈加‘阴’鸷,却丝毫也不胆怯,反而好似将久久压于心底的情绪都释放了出来,她继续冷笑,话一出口,思绪却收不住了:“你杀了我罢!起码留个全尸,若把孩子‘交’到您和思茗手上,日子富裕还好,若穷的吃不上饭,你俩不把孩子炖了吃也得把孩子给烤了吃! “再赶上个天灾*,闹个饥荒,孩子的小骨‘棒’都剩不下!思茗嫂子又不是不能生,非折磨我的孩子作甚?难道是您身上有什么‘毛’病,害的思茗嫂子肚子没动静?还是打算把孩子养大,再教唆他杀了我?来个亲手弑母?您夫人就擅长教唆这个,您也学会了?您若真存着这份儿心思,劝您还是算了罢,孩子养不过三岁就得被你俩吃了,穷,不是您的错,惦记别人家的孩子就是您的错了!” 末了,‘花’梓还不忘呵呵冷笑几声。 双手却抑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这‘交’易,给你三日时间考虑!”白‘玉’曦面无表情,转身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花’梓哇的一声就哭了。 她蹲在屋顶痛哭失声,狼‘女’半梦半醒,也跟着哭。 ‘花’梓知道,他提出这‘交’易的时候,她便败了,败得彻彻底底,毫无翻身之力。她拉着狼‘女’的手,哽咽道:“别哭,别哭,我找杜卓去,把你抱下去!” ‘花’梓就这样一路哭一路喊着杜卓的名字,十分凄厉。 当杜卓满脸白菜沫儿,匆匆从屋中跑出来时,‘花’梓一壁抹着眼泪,一壁哽咽道:“狼‘女’……狼‘女’……” 杜卓当时就慌了,白着脸,抓着‘花’梓的肩膀,连忙问道:“狼‘女’怎么了?” “你去看看罢,在厨房屋顶上了!”‘花’梓想着白‘玉’曦的话,不由心中大恸,又委屈又憋屈,嚎啕大哭,如丧考妣。 杜卓霎时脸‘色’惨白,扔下‘玉’‘花’梓,疯了似的朝厨房那边跑去! ‘花’梓一句:“她喝醉了!”浸在冷风中,夹杂着哭声,虚飘飘的,半点儿都未能进到杜卓耳朵里。 杜卓跃上屋顶,四下张望,空空如也,只一个空酒坛,斜着身子倒在瓦片儿上,盛着半坛子月‘色’,无限落寞。 他心中阵阵不安,已是冷汗涔涔。 蓦地瞧见‘花’梓从檐下走过,他一跃落至她面前,抓着她的肩膀质问道:“狼‘女’呢?” ‘花’梓还是泪流不止的,这会儿听了杜卓的话,似酒醒三分,喃喃道:“方才还在屋顶呢,如何都唤不醒。” 杜卓听了‘花’梓的话,对于狼‘女’扔了‘肥’‘鸡’去买醉这事儿,总觉着十分蹊跷,不由心中惶惶。 他跃身翻过围墙,便沿着长街一路找寻。 ‘花’梓擦擦眼泪,也有些慌了,虽无论从长相亦或武力值来看,狼‘女’都不会遭遇什么不测,可她每每想到雪域王,便不由心生寒意。 她匆匆迈开步子,挨屋寻找,却也未惊动其他人,只说狼‘女’的小白兔走丢了。 翌日一早,杜卓拎着个酒壶从外头回来,步子歪歪扭扭。 ‘花’梓坐在垂‘花’‘门’那,挂着两个黑眼圈,满头乌发跟鸟巢似的。她双手托腮,形状苦闷,遥遥瞧见杜卓从远处走来,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然定睛一瞧,心就凉了半截儿,杜卓是一个人回来的,且半醉半醒,怕是未寻着狼‘女’,心下郁闷,借酒浇愁。 杜卓刚晃‘荡’到眼前,‘花’梓眸子又是一亮! 她瞧见杜卓身后一家客栈‘门’口,并排走出两个人,一个雪域王,一个狼‘女’! ‘花’梓正要朝狼‘女’走去,杜卓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拼命摇晃,哑着嗓子质问道:“狼‘女’呢?你把狼‘女’‘弄’哪去了?” 眼看着声音挂着哭腔,泪水在眼中盘旋,‘花’梓想,他可莫要这个时候哭出来才是。 只见杜卓忽然就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狼‘女’!狼‘女’!她定是吃够了烧‘鸡’,跑回雪域了。” ‘花’梓觉着如此下去,杜卓非挨揍不可,遂拼命想要把他拉起来,可杜卓就好像个受虐狂一样,如何都不承她的情,似乎非要挨了这顿揍方才甘心。 他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如何就是不起来,像个落魄的醉汉,形状凄惨。 ‘花’梓无法,只好放弃“胜造七级浮屠”的奢望,绕过杜卓,匆匆朝狼‘女’走去。 “你去哪了?我和杜卓找了你一晚上。”‘花’梓拉过狼‘女’的手,回眸望着那个即将挨揍之人,希望自己一句话能让他逃过一劫。 可事与愿违,他到底还是在劫难逃。 ‘花’梓如何都无法理解,杜卓昨夜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他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自杀行为。 杜卓是听到‘花’梓的话,这才懵然转过头来,二话不说,起身朝狼‘女’跑来,借着酒劲儿,一把拉住狼‘女’的手就开始训斥:“出‘门’就不能知会一声儿?你心里除了自己就没有别人?” ‘花’梓分明瞧见狼‘女’渐渐恼怒的神‘色’,又瞧见雪域王眼中隐隐透出肃杀之气。 她想,自此一遭,杜卓怕是会彻底戒了酒! 果然,狼‘女’一手拉着杜卓的耳朵,一手轻轻握着‘花’梓的手,目光凶狠地望着杜卓,一边对‘花’梓柔声细语道:“昨儿喝多了,‘花’梓你莫担心,桑都所有男人,都打不过我!” 显然,她没把萧叶醉当男人看! 更显然,她这揪耳朵的功夫是得了她干娘的亲传! 不明显的是,她身后站着的竟是她亲爹! ‘花’梓小心望向雪域王,胆战心惊,险些嚷道:“我腹中孩子真不是沐冷尘的!”然未等她开口,狼‘女’就垂下头,随即望向‘花’梓,抑郁地叹道:“这是我爹!” ‘花’梓一愣,杜卓也是一愣。 杜卓望着雪域王,心想:“不是无父无母吗,怎出个来老爹?” ‘花’梓四下张望,心中不解:“她爹在哪了?” 雪域王咳了两声,颇为感‘激’地望着狼‘女’,点点头,却并未说话。他想,这才是他的‘女’儿,做事雷厉风行,不骄矜,不张扬,武力值却毫不逊‘色’。 第二百一十八章 父女(一) - 小女有疾 - 莫采 “你爹?”杜卓怔愣地望着雪域王,支吾道:“这是你爹?不是早死了吗?” 他话一出口,就觉得要五雷轰顶了,虽然这是个大晴天。(79小說更新最快最稳定) 然出乎意料的,狼‘女’并未责怪他,反倒奖赏似的松了手,放过了杜卓的耳朵。他连忙纠正道:“是岳父,岳父!” ‘花’梓就有点儿懵了,这沐冷尘的老丈人,这会儿忽然就成了杜卓的老丈人。头几天还被自己当过山匪来着,这会儿就成了狼‘女’的爹! 狼‘女’不顾雪域王尴尬,拉着‘花’梓便朝茶肆走去:“走,我饿了,吃‘肥’‘鸡’去!” 杜卓回过神,连忙招呼雪域王,格外热情,当然,他还不知这是堂堂雪域王,见他穿着朴素,背上背着弓箭,以为是猎户呢。 “您……您这是准备去打猎?”杜卓笑容十分讨喜。 雪域王却不待见,斜眄向他,问道:“你就是杜卓?” “嗯,小的是!” “会打猎?”他瞧着杜卓伏低做小的模样,更是不屑。 杜卓紧着跟在身后,应道:“略懂一二,略懂一二。” “那可要寻个好日子,让我见识见识了!”雪域王如此说时,轻蔑一笑,大步朝前,追着狼‘女’就入到茶肆了。 杜卓撇撇嘴,心中不悦,却也不敢造次。 此时朝阳初升,别家店自是早早开‘门’迎客了,然茶似梦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往日桑都最大的**楚馆,不睡到中午,姑娘们如何都不愿起来。 如今嫣红楼改成茶肆,姑娘们也不得不改改习惯,要早早起来练舞,练歌,练乐器,有的还需要学些诗词书画。再不敢如往日那般贪睡,然到底本‘性’难移,不睡到辰时,就觉得对不住自己。 这会儿刚好姑娘们陆陆续续起了**。在茶肆厅堂里晃‘荡’,一个个睡眼惺忪,哈欠连天。 雪域王刚迈进‘门’,一个穿着轻纱薄衫儿的姑娘就连忙手疾眼快把他往外推,‘露’着半个肩膀头子还笑眯眯地:“客官客官,咱这儿还未开张呢,您过会儿再来罢。” 杜卓追了上来,听着这声儿,心想,坏了。于是。连忙上前一步,喝道:“宁儿!休得无礼!这是我岳父!” 宁儿捂着嘴巴瞪圆了眼睛,喃喃道:“不是死了吗?”她想了想,恍然似得尖声叫到:“还魂啦?” 杜卓很想踹宁儿一脚,一是向岳父表忠心。79小說二来也表明,自己跟这些姑娘没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可宁儿没等他踹呢,嗷的一声就跑没影儿了,撞到桌椅无数,看样子是惊吓过度了。 杜卓赔着笑,雪域王只冷哼一声,四下望望。也不知狼‘女’去了哪,只好捡了个窗边雅座就坐下了。 结果,杜卓忘了关‘门’。 这时候,大姑娘小媳‘妇’都吃饱喝足,就等着来茶似梦看萧叶醉呢,也就片刻功夫。就听到萧叶醉的铁杆儿倾慕者——隔壁陆二娘站在街上振臂一呼:“茶似梦开‘门’喽!” 随后,传来阵阵胭脂香,一大‘波’姑娘正在靠近。 杜卓本想拉着他岳父逃到后院,无奈雪域王坐在靠近‘门’窗的地方,只片刻功夫就被挤入人群。 这会儿有个眼尖嘴滑脑子快的老大娘。背着个扁担站在‘门’口,将扁担往地上一撩,扯着脖子就喊开了:“卖粉丝啊,一早儿来不及吃饭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一碗热乎乎的老鸭粉丝,管饱喽!” 大家见萧叶醉八成还未起呢,有的赶早儿占位儿,没吃早饭的,连忙挥手嚷嚷:“给我来一碗,给我来一碗!” 那老大娘眯眼一笑:“有多少倾慕萧公子的姑娘,大娘我就能卖多少碗粉丝啊!” 那些姑娘也不矜持,跟着笑道:“咱们都是萧公子的粉丝!” 雪域王终于忍不住,被挤得几乎贴在窗户纸上了。终于忍无可忍,一推窗,跳了出去!他刚站稳,舒了口气,就听到外头来晚的姑娘窃窃‘私’语:“老头儿怎也来了?” 另一个掩‘唇’笑道:“八成是断袖。” 雪域王当时就恼了,自家‘女’儿呆的这叫什么地方?茶肆不像茶肆,说是**又也不像,要说是小倌馆,也说不通!总之,这不是个好地方儿,至于杜卓,他也瞧出来了,八成是个地痞**! 这亲事,绝不能成! 这会儿,杜卓也跟着翻窗出来了,垂着头赔着不是,雪域王显然不吃他那一套,负手而立,怒目望向街对面的酒楼,咽了咽口水。 qing楼长大的孩子,岂是没眼‘色’的?杜卓二话不说,立时笑道:“茶肆里头太闹,我带您去对面吃些东西罢!” 雪域王又是冷哼一声,兀自朝对面走去,气的一路咳嗽,憋得满脸通红。 二人落座之后,雪域王想着如何让杜卓打消迎娶狼‘女’的念头,杜卓想着如何摆平对面这个猎户,顺利娶到狼‘女’! 老板瞧着对面茶似梦的少东家来了,免不了一阵寒暄。 “杜爷来啦!快里边儿坐,您这往日qing楼开得好,生意红火。如今‘弄’了个长得俊的公子,也能把个茶肆开的红红火火,在下不服不行啊,您想吃点儿什么?我这就去厨房吩咐去,包您满意!”老板朝着杜卓挤眉‘弄’眼,却没想到杜卓面‘色’愈加‘阴’沉。 这会儿他才瞧见雪域王,忙笑道:“瞧我这眼神儿,这位老人家是……?” 杜卓沉着脸,闷声道:“是在下初次见面的老丈人!” 那老板立时噤声,垂着头小声道:“您想吃些什么?” 雪域王一阵咳嗽,闷声道:“不堪入耳!” 老板一时未反应过来,竟笑道:“没这道菜!” 雪域王气的朝里边儿走去,留杜卓和老板二人在‘门’口大眼儿瞪小眼儿。 杜卓一把将酒楼老板拉到跟前,疾言厉‘色’却声如蚊蚋:“您怎这般不地道!您倒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兄弟我还光棍一条呢!您有什么好菜尽管上,我今儿如何都得伺候好我这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老丈人!” 店老板一拍杜卓肩膀,笑着应道:“好嘞,我这就吩咐去!” 杜卓白了他一眼,心想,这厮捅娄子一个顶俩,赚钱一个顶三! 他走到雪域王对面坐下,亲自执壶斟了杯茶,送到老人家面前:“这山上风大,打猎又辛苦,您老‘抽’空就来我这住着罢,我这当姑爷的,定然把您当佛爷供着!” 他心中却想,能不来就别来,自己倒无所谓,只怕自己那老娘…… 而此时,狼‘女’坐在后院石桌旁,捡起昨夜剩下的‘肥’‘鸡’,兴致勃勃边吃边看对面两个婆子掐架。 ‘花’梓颇感无力。 竹翁温文尔雅,像个老神仙。也难怪杜妈妈见了竹翁就觉着他是她命中注定的第三百二十八‘春’! 鬼老太面上毫不介怀,心中却恨不得立马掐死杜妈妈。 于是,两个老婆子相看两生厌,终于借着个由头就吵了起来,这由头也十分简单,杜妈妈早起嗑瓜子,瓜子皮扔到鬼老太身上,鬼老太恼,怒而骂之,杜妈妈回骂,直至此时,日上三竿,两个老太太已经不知打了几个回合。 鬼老太是有能力把杜妈妈‘弄’死的,杜妈妈却每每嚷嚷着:“竹翁哥哥,您快救救我!”鬼老太手一抖,杜妈妈就钻到竹翁身后。 竹翁就摇头叹道:“好歹是亲家!” ‘花’梓坐到狼‘女’身旁,不由问道:“为何雪域王成了你父亲?” 她想,难不成因着她身手敏捷?不对!她恍然记起,沐冷尘曾说,宫中传闻,有狼人夜闯王宫夜刺雪域王,既是有仇,如今又怎成了父‘女’? 狼‘女’放下将口中‘鸡’‘肉’咽了,叹道:“原本想告诉你,只是说起来,太费事,很长……” ‘花’梓眼中闪着‘精’光,连忙摆手:“我不怕长!” 等狼‘女’讲完所有事,‘花’梓一把鼻涕一把泪,钻到狼‘女’怀里往她衣襟上一蹭,再坐直了身子继续哭。 原来昨晚,狼‘女’正睡在月下会周公,忽然窜上来几个大汉将她扛着就走,当然,这是后来她分析得出的,当时醉的一塌糊涂,只以为自己化身大鹏扶摇直上九万里了!殊不知,是被大汉扛着满街跑呢! 她是下半夜醒来的,酒醒了一半,口干舌燥,嚷嚷着:“给小爷拿水来!” 等水到了嘴边,她才‘揉’‘揉’眼睛抱怨道:“今儿你怎慢吞吞的?”遂端过水来就喝了一大口。这才抬起头,当时就傻了! 曾经,她不懂。 后来跟着‘花’梓下山,日渐懂了人语,通了人‘性’。 行刺雪域王时发生的种种,让她不由介怀,偶然有些明白,却又不敢相信。 她更是不愿相信。因这世上,最亲近的母亲,死在雪域王的手中! 原本,她并不怨他,可因着母狼的命,她不得不恨他。她离开雪域时,本以为,二人此生再不会遇见了。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追到了桑都来。 她望着雪域王的眼,他却有些怯懦,垂下头去。 “听说,你要成亲了。”雪域王声音低‘迷’,好似喃喃自语,本该透着喜‘色’,却因着诸多情绪,死死压在心底。 狼‘女’瞧了他一眼,喊了声:“爹。” 第二百一十九章 父女(二) - 小女有疾 - 莫采 没有听错吗? 雪域王受宠若惊,双手绞在一起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嘴角也不知该弯起还是该垂下,他沉默半晌,终于应了声:“哎!” 一声应下,已然老泪。 可怜天下父母心,狼‘女’断不是那无情无义之人,她想,当初将自己弃之荒野或许雪域王并不知道,而事实上,他也确实不知道。 只是,那母狼的死,让她久久无法释怀。 是故,她瞧着雪域王涕泪横流,她也只是抿着嘴,没有笑意,没有安慰,但也没有如上次那般,越窗而逃。 二人相顾无言,雪域王便问道:“饿了吗?” 狼‘女’点点头,却翻身下‘床’,闷声道:“我回家吃!” 她出了房间,雪域王忙跟了出去,几个汉子也紧随其后。 狼‘女’回眸,皱了皱眉,雪域王心领神会一扬手,那几个汉子本‘欲’说什么,却终于没有出声,纷纷退去。 狼‘女’觉得,命是雪域王给的,她自是欠了他的。然母亲的命被他夺了去,他便欠了她的,如此一来,两不相欠,她犯不上恨他入骨,可也无须恭敬有加。 狼‘女’的一辈子,稀里糊涂,却也明明白白。 她给‘花’梓讲完故事的时候,雪域王和杜卓也刚好吃完饭。 方才,那店老板晓得杜卓有点儿小钱,又得了他的话儿,好菜尽管上,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一桌子山珍海味,一盘叠着一盘,叠罗汉似的高高垒起,杜卓边冲着雪域王笑,边心中咒骂这老板赚钱不要命,莫说这么多菜吃不吃得完,便是一不小心,这边菜吃的多了。那边吃的少了,都很容易造成坍塌。 杜卓吃的小心翼翼,也不管爱吃不爱吃,但凡雪域王那边夹了一筷子。他便要从他这边也加一块重量差不多的东西,如此方可保持平衡。 这顿饭吃的十分安静,因杜卓刚说第一个“您”字,雪域王便沉着脸,闷声道:“食不言!” 吓得杜卓从头到尾没再说过一句话,其间吃的口渴,茶被雪域王喝光了,想喊小二看茶,都没敢! 直到吃完,杜卓噎得直打嗝。 小二循着杜卓打嗝的声音。甩着小白手巾就跑了过来:“二位吃好了?” 雪域王摆摆手:“不急,有事要谈,你且退下罢!” 杜卓瞧着雪域王那模样,心中打颤,这不像猎户。倒像个土匪头子。 小二笑道:“妥嘞,小的给您收拾干净,再给您拎壶茶,您们慢慢谈,如何啊?”他见雪域王点头应诺,端着盘子便走。 这一桌子山珍海味也没吃多少,杜卓忍不住想要打包。就喊道:“小……呃……二……呃……” 等他一个字跟着一个嗝儿地说完两个字,小二早跑的没影了。 杜卓叹了口气,打了个嗝,想着罢了,待会儿上了茶,顺顺气也好。 老板一听他这桌吃完了。紧着叫了三个伙计来清桌,杜卓不由怨气横生,这店老板打的一手如意算盘,他们一屋子伙计婆子的,这晚饭算是有着落了。 “本……我也不愿赘言。只希望你日后莫再纠缠狼‘女’!”雪域王捏着茶杯,深邃的目光直盯着杜卓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 杜卓想也未想,连忙道:“我……呃……”不同意三个字就硬生生被这个嗝儿给噎了回去。 雪域王连忙拦过话去:“狼‘女’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 杜卓连忙表决心:“我绝不会……呃……”辜负她三个字又被一个嗝儿给噎了回去。 “我也瞧得出,你还稚嫩,不适合此时成家,你既然不会再缠着她,我也就放心了!”雪域王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点头道:“好茶啊!” 杜卓急得站起身来,嚷道:“茶……呃……呢……呃……” 小二这才颠颠儿跑来,将一壶茶放于桌上,亲自给杜卓斟了一杯。杜卓急的什么似的,举杯就喝了一大口,结果烫的直伸舌头:“这……呃……茶……呃……”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撂,气哼哼道:“热……呃……” 小二弓着身子,委屈又无奈地赔着不是:“爷哎,咱这是热茶,哪有不热的道理哎。” 四周一片嬉笑之声,杜卓忿然坐了下来,如何都不能在准岳父面前太过造次,否则,这准岳父怕就成了陌生老大爷了。 杜卓还未理顺了气,雪域王就站起身来,望着杜卓笑的彬彬有礼,好似在说:很高兴跟您达成共识,祝您愉快。 杜卓心下一阵哀伤,无奈,只好跟小二说道:“结……呃……账……呃……” 小二自己不敢做主,跑去唤老板。 杜卓捏了捏袖筒里的银子,底气十足。 不多时,那老板眯着眼,弓着腰,笑嘻嘻一路小跑就过来了。手上还提着个账本和算盘,瞧那架势就好似拎着个砍刀和斧子,不像结账的,倒像打劫的。 杜卓就看到酒楼老板两片薄‘唇’不住开开合合,算盘被拨‘弄’的劈啪作响。差不多半盏茶功夫,算盘声止,那老板眯眼一笑:“五十六两整,就收您五十五两!” “你……呃……打……呃……劫!”他将手探入袖筒:“呃……” 钱不够! 这可如何是好? 老板瞧了眼雪域王,眼角划过狡黠之‘色’:“您钱不够?咱们对‘门’开店的,不计较那些,下次带上便罢了。” 雪域王瞧着杜卓窘迫的模样,哼了一声,伸手掏出六十两,往桌上一拍:“那五两赏你了!”说罢,起身朝楼下走去。 杜卓眨巴眨巴眼,心下愕然,这年头,打猎这么好赚吗? 他瞪了那老板一眼,一路追着准岳父就下了楼。 已近晌午,日头渐热,许多婆子挎着篮子出来买菜,桑都本就繁华热闹,一时间,如砥大道熙熙攘攘。 雪域王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由叹了口气,这桑都生活富庶,断不是雪域能比的。不免心中忧虑。 他想,既说服了杜卓,就带着狼‘女’回雪域罢。等回了雪域,定要为她选个好驸马,要雪域山上最威武的勇士。 思及此,他喜上眉梢,大步朝浮生茶似梦走去。 刚走到‘门’口,他就犯难了,这一屋子姑娘,他要如何挤过去? 杜卓连忙道:“我……呃……带您……呃……走……呃……小‘门’……” 雪域王瞥了他一眼,未说什么,心中却想,有时候,废物也会有那么点儿用。 ‘花’梓打了个喷嚏,喃喃道:“谁在夸我?” 杜卓带着雪域王穿过两个耳‘门’,绕过一条长廊,就到了后院。雪域王左顾右盼,四周充斥着一股白菜味儿,让他不由皱了皱眉。 ‘花’梓和狼‘女’一人守着一个菜板子,一人手中拎着俩菜刀,将菜板上的白菜剁的白绿翻飞。让人不敢靠前。另一边石桌旁围坐三个人,杜妈妈、鬼老太和竹翁。 走过江湖或者上过战场的都能一眼看出,石桌那杀气腾腾! 狼‘女’瞥见杜卓,随之又瞧见雪域王,心想:“这老头儿,怎么还跟来了?” 那边儿三个人,压根就不管这边儿发生了什么,鬼老太悠然喝茶,竹翁小心伺候,杜妈妈一面望着竹翁,一面时不时挑衅鬼老太。 狼‘女’想了想,还是放下菜刀,走到雪域王跟前,生涩地唤道:“你怎么跟来了?” 她说话随意,雪域王也不在意,笑道:“你的人生大事,爹总要……帮着参谋参谋。”原本他想说总要替她做主,可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实在没有立场说这样的话,便改成了参谋。 杜卓不由暗笑,这老头儿背着闺‘女’霸气侧漏,见了闺‘女’腰板儿就不直了。 看来,只要把狼‘女’伺候好,这‘门’婚事就定了。 狼‘女’觉得无话可说,瞥了眼鬼老太,遂一把拉住雪域王的手,来到鬼老太面前,云淡风轻道:“干娘,这是我爹。” 鬼老太放下茶杯,抬眼,晌午的日头刺得眼前一片白茫茫,她微‘迷’了眼,瞧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粗犷老翁站在眼前,旋即问道:“你爹不是死了吗?” 雪域王不由暗叹,自作孽不可活,这怨不得别人,谁让当初自己愚昧,‘女’儿被人换了都不晓得。 狼‘女’连忙笑了:“没死,活得好好的呢。” 她这样一说,雪域王更是愧疚,霎时表情僵硬,双颊已微微有些发热。 “闺‘女’在山里活得像个野人,这当爹的活的有滋有味儿,还真有意思。”鬼老太嘴巴不饶人,说完还不忘干巴巴笑几声。 雪域王这下被说的,眼泪吧嚓的,更是无地自容,握着狼‘女’的手:“爹对不住你。” 狼‘女’拍拍他的肩:“命是你给的,是我欠了你的,可你把我娘杀了,我俩就两不相欠了,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鬼老太立时跳了起来,指着狼‘女’却望着雪域王嚷道:“你把她娘杀了?!” 狼‘女’垂眸,忆起往事,难免又是一阵伤心难过。 ‘花’梓瞧着事情‘混’‘乱’,再不说明白,雪域王怕是要死在鬼老太手里了,是故,连忙放下菜刀,走到鬼老太身边,拉这她的袖子耳语道:“是那头母狼。” 第二百二十章 废物? - 小女有疾 - 莫采 鬼老太想了想,终于平静下来,半晌后,还是闷闷说了句:“那也够不是东西的!” 雪域王红着眼睛,闷头走开了。 ‘花’梓看得心里难受。 其实仔细想想,雪域王也‘挺’无辜的,当初他又不知道狼‘女’还活着,之后杀了那头母狼时,也并不知道是这头母狼养育了自己的‘女’儿。 ‘花’梓很能体会雪域王的感受,一时悲从中来,想想自己经历的那些诛心之事,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儿。 若当初知道楚隐就是自己的父亲,自己又怎么会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呢?谁又知道,自己从小到大是多么渴望有个父亲啊! 可世事‘弄’人,有些苦如何都逃不掉。是你这辈子都要承受的坎坷。 她快走几步,追上雪域王,大大咧咧道:“我请您喝杯茶去。” 雪域王心里难受,狼‘女’又兀自剁白菜去了,杜卓本想凑过来献个殷勤,瞧见‘花’梓的眼神儿,立马识时务地退了几步。 ‘花’梓朝杜卓点点头,杜卓顿时豁然开朗,这鬼丫头若打定主意帮他,他就不需担忧了。 ‘花’梓带着雪域王绕来绕去,熟‘门’熟路找了个僻静角落,一方红木桌,两把红木椅,镂‘花’‘精’致,临窗近水。 这水是指窗外一口大水井。 隔着半扇‘门’,可瞧见外头人山人海,萧叶醉坐在中间,执杯轻啜,在一片吵嚷声中气定神闲,‘花’梓不由暗叹,师父的内功又增进了。 她为雪域王倒了杯茶,自己倒了一杯,也不客气,端起茶杯就轻啜了一口,面‘色’变了变,随后一把按住雪域王的杯子,皱巴着脸。笑道:“这壶是白菜沫儿,我去唤人给您换一壶。” 雪域王摇摇头,形容沮丧:“不碍事,喝不死便无妨。” ‘花’梓眼见着雪域王举杯喝了一口。竟面无表情,不由心中叫苦:您是无妨,我受不住啊。 “狼‘女’她生‘性’爽朗,相处的久了,她定会亲近您的。”‘花’梓望了眼窗外那口井,恨不得立马跳出去打一桶清水上来,便是清水也比这白菜沫子泡水强啊。 她想,雪域王如今心灰意冷,喝什么吃什么都味同嚼蜡,也分不清茶水和清水泡白菜。她晓得那份无奈。就好似当初楚隐对自己的小心翼翼。 虽生来无父无母,可她却深知那份小心翼翼所承担的感情有多可贵。 有时,‘花’梓庆幸身边有这么多值得她‘操’心的人,否则,整日里想着白‘玉’曦的‘混’帐话。早晚抑郁而亡。 而白‘玉’曦,最痛恨‘玉’‘花’梓身边有那么多让她‘操’心的人,以至他想了许久的话语,只让她掉了一晚上眼泪似乎就没了效力。这就好比一个铁匠“大触”‘花’费半辈子打了一把宝剑,结果被个杀猪的一刀给剁折了。 “唉……”雪域王叹口气,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大口白菜水,转而问道:“你是如何把狼‘女’带下山的?当初她……她来刺杀我。似乎还不通人‘性’。” ‘花’梓愣了愣,眼中透着光亮:“我跟她一起,把山上那头大白狼给杀了。” 这话刚好传入白‘玉’曦耳中,他站在暗处转身就走,心下忿然:“真是不要脸!” 雪域王一惊:“哦?” 那头大白狼,他都无力绞杀。这两个姑娘就能把它消灭了?他又正‘色’瞧了眼‘花’梓,瞧了眼她脸上两道疤痕,顿觉这姑娘不容小觑。 ‘花’梓一顿,笑道:“我当时昏过去了,八成是狼‘女’把那大白狼给杀了。” 雪域王立时红了眼眶。自己的‘女’儿,是吃了多少苦,才能徒手驳倒那只大白狼啊?这些年,她是如何挨过来的? ‘花’梓瞧出了雪域王的心思,轻声道:“狼‘女’现在过的好好的,您也该开开心心的。” “哪里好?”他忽然有些愤慨,瞧了眼‘门’外含羞带怯,‘春’心‘荡’漾的姑娘们,忿然道:“一个姑娘家,待在这种地方儿,能过得好?” ‘花’梓还未开口,他把茶杯往桌上一顿,温水裹着茶叶沫子就跳到他胡子上,一抖一抖的。雪域王又闷声道:“那个杜……” ‘花’梓连忙笑着提醒道:“杜卓。” “对,杜卓。那就是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我如何都不能把小蛮嫁给那个废物!”雪域王一席话毕,方才的抑郁一扫而空,转而横眉冷对,让‘花’梓心头一惊。 一早儿,杜卓到底把他怎么了? 同时她心中又一痛,觉着最后那俩字分外熟悉。不免对杜卓生出些许好感,原来,偶尔她和杜卓还算同一类人呢。 “您若真为了狼‘女’好,就莫要干涉这婚事,他二人两情相悦,杜卓对狼‘女’又是百依百顺,您一早儿也瞧见了,如今哪个男子肯让夫人扯着耳朵训斥啊?杜卓就肯!”‘花’梓忽然觉着,说好听点儿,自己越来越像媒婆了,说难听点儿,简直就是个拉皮条的。 雪域王却不认同,面上透着嘲讽和恼怒:“男儿自当勇猛善战,守家卫国,这小子,瞧那模样就知道,是个吃不得苦,打不了仗,杀个‘鸡’都要哆嗦半天的废材!让我放心把‘女’儿‘交’给他?绝对不可能!就我带出来那几个汉子,丫头你也瞧见过,哪个不如他?” ‘花’梓无言以对,因为,雪域王说的真是那么回事儿! “那您那些汉子,哪个能让狼‘女’拎着耳朵玩命儿拧还毫无怨言?”‘花’梓心中暗叹,杜卓啊,姐只能帮你到这了! 不想,雪域王毫不犹豫应道:“随便哪个都能!” ‘花’梓不由嘴角‘抽’搐:“您手下的汉子,还真是能屈能伸!” 这话里虽隐隐透着半分不悦,雪域王也‘混’不在意,反而面‘露’得‘色’。 ‘花’梓忽然觉得心下暗流涌动,一张小脸憋着通红,真是无奈,哪怕杜卓有那么一丁点儿男子汉气概,她也不用这般张口结舌,被雪域王堵得一愣一愣的。 不然,让萧叶醉教杜卓些速成的功夫。再在他粉嫩的脸蛋上划几道伤疤。如此,这雪域王八成就看他顺眼了。 雪域王见‘花’梓眉心舒展,又昂首道:“等寻个日子,我带着手下八个汉子和那小子比上一比,让他随便挑,只要他打倒一个,我就把狼‘女’许给他。” ‘花’梓不由暗笑:说的好像你不把狼‘女’许给他,狼‘女’就不嫁似的。 但是,她也不愿瞧见雪域王难过的模样,若杜卓真能胜出,这老头儿愿赌服输,皆大欢喜,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只是,她想想杜卓那小身板,不由替他擦了把汗。 “我同他商量商量,不就是个比武嘛,他若同意,择个日子就比了!”‘花’梓这话说得底气十足,雪域王眼中透出几分怀疑,心想,他们不会使什么小人手段吧。 ‘花’梓笑着指向萧叶醉,雪域王颇嫌弃地扭头望向窗外,却听到‘花’梓说:“您瞧,那是我师父,云梦泽的二当家,萧叶醉,江湖之上,还没几人能赢得了他!他长得可比杜卓还要漂亮呢。” 雪域王愕然,这才回眸望向萧叶醉。随后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可随后又恍然,沐冷尘功夫也是极好的,可比山上所有汉子长得都俊。 他又摇摇头,不可能,杜卓那形状,就是个地痞无赖,开青/楼开小倌馆,油头粉面,吃喝玩乐的,能有什么本事。面前这丫头定是他请来的军师,可莫要因着她几句话,就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花’梓将此事说与杜卓时,他表情严肃,沉‘吟’不语。 天‘色’暗沉,黄昏已过,万家灯火将桑都缀满星星点点的光亮,‘花’梓从未见过杜卓如此形状,严肃而深沉。 这也就罢了,他此时坐在个小板凳上,脸上粘着许多白菜沫子,许是方才剁白菜太上心,发力过猛,头发都‘乱’蓬蓬的。就如此形状,他还做出一副毅然赴死的决绝表情,‘花’梓正对着杜卓,也是坐在小板凳上,瞧着杜卓那模样险些笑出声来。 “你也莫要忧心,我让师父教你些速成的功夫,”她见杜卓不应声,又凑到他身旁耳语道:“若实在不行,我就给那几个汉子下点儿泻‘药’!” 杜卓这才回过神来:“这比武,我应了。萧大哥那边儿,就拜托你了!至于泻‘药’,还是算了罢,被老头子知道,更瞧不上我了!” ‘花’梓将这事儿告诉狼‘女’时,她十分恼怒:“我的人,谁敢动?!” 最后,‘逼’得那八个汉子站成一排,挨个儿发誓,不会伤了杜卓,点到为止,狼‘女’才算罢休。 杜卓只手扶额,叹道:“狼‘女’啊,好歹我也是个男人!” 雪域王冷哼一声,‘花’梓想,他定是很想啐上一口,只是碍于身份,就此作罢。 至此,达成一致,比武定在两日后,当然,杜妈妈和鬼老太并不晓得为何比武,以为只是教授杜卓些拳脚功夫,杜妈妈还语重心长道:“你岳父如此器重你,可不能辜负他一番心意,好好学!” 杜妈妈说完,还不忘朝着竹翁挤眉‘弄’眼:“这边儿是狼‘女’的父亲,那边儿是狼‘女’的干娘,这还真是登对!”随即瞥了眼雪域王和鬼老太。 竹翁连忙拉住杀气腾腾的鬼老太,算是救了杜妈妈一命! 第二百二十一章 比武 - 小女有疾 - 莫采 是夜细雨绵绵,萧叶醉立于高台之上,亲自教习杜卓武艺。按理,教点儿功夫,犯不上‘弄’得如此张扬,可台下密密仄仄的人群,哪能施展得开? 若跑到后院去教,难保这些姑娘不会跟着把后院占领了。 如此一来,萧叶醉名声愈胜,他本是个从容自在之人,不在乎多少人围着他,也不在乎多少人离他而去。 在萧叶醉抓住杜卓的手时,就眯着长长的眼,意味深长道:“还用我教?” 言罢袖手而立,杜卓不由附耳笑道:“就装装样子。” 如此,萧叶醉装模作样教了一会儿,抹了把汗:“我如此辛苦,明儿给我‘弄’点上好的茶水,别再让我喝白菜水了,怎么样?” 杜卓微微一笑:“那不行,下边儿这些人,都是因为您爱喝白菜水,才开开心心跟着喝的,你若喝了茶……我可要少赚好几成呢。” 他见萧叶醉面‘色’不善,便继续道:“你若改喝了茶,那这事儿你得跟‘玉’‘花’梓商议。” 这话说的,跟‘玉’‘花’梓商量那不就等于没得商量? ‘玉’‘花’梓可是个一‘毛’不拔,地地道道的铁公‘鸡’! 萧叶醉拍拍他的肩膀,眯起眼来:“我还是喝白菜水罢。”同时,手臂一震,杜卓就被摔得“噗通”一声,四仰八叉。下面一阵惊叫声,当然,不是心疼杜卓,而是给萧叶醉喝彩呢,其中包括宁儿! 而狼‘女’,一边嗑着鬼老太手中的瓜子,一边朝着台上喊:“杜卓,咬他耳朵!咬他喉咙!挠他脸!” 周围一片骇然。 杜卓心中暖意涌动,婊/子无情,果然不错。还是狼‘女’好,亲媳‘妇’儿,贴心! 就在此时。狼‘女’倏然一扬爪子皮,嚷道:“真是废物!倒是咬啊!老娘不看了,来气!”遂扭头就走。 杜卓的眼泪落下来…… ‘花’梓遥遥望着,却无奈个子太矮。看不到台上情况。她踮着脚,伸着脖子,捂着肚子,终于看到了前面那个大个子姑娘的后脑勺儿。 她叹口气,撑着伞朝后院走去,一路口中喃喃:“孩子,你娘一直懂得一个道理,有热闹不看王八蛋。可今儿,为了保住你,为娘就当了一次王八蛋!你长大若不孝。可真是对不起娘啊” 她正絮叨着,就听到旁里‘阴’影处,忽的响起一句:“可想好了?” ‘花’梓转头,白‘玉’曦正站在雨里,她紧着快走几步。将伞撑到他头上,随后,忽然觉得不当,且有些掉价儿,遂又向后退了两步。 白‘玉’曦没有动,依然站在雨水里,眼前就是‘花’梓的油纸伞。象牙白上缀着几朵鹅黄‘色’的忍冬‘花’儿,与暗沉沉的黑夜格格不入。 ‘花’梓有些无措,白‘玉’曦又问了句:“可想好了?” 她这才想起几日前,白‘玉’曦在屋顶跟他提及的‘交’易。 于是,想也未想,‘花’梓便开口道:“他二人功夫都不赖。你何以如此自信能杀了他二人?你先把穆羽峰杀了,咱们再谈之后的事。” 白‘玉’曦也清楚明白她打的什么主意,可心中却不在意,杀便杀,自己也不吃亏。 “好!”他扔下一个字。就转身跃出院墙。 她连连呼喊:“回来,你回来,白‘玉’曦,白‘玉’曦!” 可四下一点儿声音也无,只细雨霏霏,绵密而清冷。她不由开始后悔,若白‘玉’曦此次一去不复返,可如何是好? 正心中忧愁,就听到杜卓被萧叶醉扛着从身边走过,杜卓还哀戚戚地唱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十分应景。 ‘花’梓心下一时忐忑难安。 直到进了屋子,瞧见桌上两块桂‘花’糕,这才转移了心思。 屋里两盏烛台,两盏莲‘花’灯,这会儿皆被点燃,一室灯火通明。她瞧见狼‘女’冷着脸坐在一旁,杜卓哼哼呀呀斜倚在榻上。 ‘花’梓瞧着狼‘女’面‘色’不善,遂劝慰道:“他也尽力了,你别赌气。” 狼‘女’不管不顾,望着杜卓,气哼哼的:“明儿也别学什么功夫了,后日那几个壮汉,你随便挑个矮点儿的,若敢动你分毫,我定不饶他!” ‘花’梓不由暗叹:做狼‘女’的男人,可真是幸福啊。 随后想了想那几个汉子的身高,最矮的也比杜卓一大块啊。做狼‘女’的男人,可真是不容易啊! 细雨零星飘了一夜,翌日,天空只‘阴’沉着脸。 第三日,晴空万里,好似配合这场武斗,连半点儿风丝儿也没有,日头被几缕游云遮着,只‘露’了半个脸,投下大片‘阴’影,夏末最后一丝暑热一扫而空。 雪域王昂首‘挺’‘胸’,身后跟着八个汉子,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边站着杜妈妈、竹翁、鬼老太、狼‘女’和‘玉’‘花’梓,忧心忡忡,将身后杜卓遮了个严严实实。 萧叶醉则坐在一旁,端着杯茶,笑眯眯的望着。 他十分感谢雪域王提出这次比武,使得茶似梦关‘门’一日,久违的茶香漫过鼻尖,这茉莉‘花’茶,他往日是瞧都不愿瞧上一眼的,如今茉莉‘花’茶的茶渣滓,他品起来也如坠仙境,不能自抑地叹道:“好茶!真是好茶!” 跟白菜泡水比,这真算得上好茶! ‘花’梓回头,望着杜卓,附耳问道:“真不用下‘药’?” 杜卓抿抿嘴:“这会儿下‘药’也来不及了。” 她点点头,也是。 杜妈妈本想站出来,狼‘女’却忽然上前一步,指着那几个汉子,厉声道:“你们几个,那天发的誓可都记好了,待会儿选了你,你敢下狠手,别怪我把你生吞活剥了!” 生吞活剥四个人放在别人身上那是吹牛,放在狼‘女’身上那是生活习‘性’。 几个汉子一哆嗦,雪域王也上前一步,只喊了一声:“杜卓呢?” 这会儿,杜卓才从杜妈妈身后探出头来,碰到雪域王愤怒的神‘色’,这才勉强将整个身子暴‘露’出来,快走几步跑到狼‘女’身旁。 “你随便挑一个吧!”雪域王侧过身。 杜卓就瞧见他身后齐刷刷七八个汉子,膀大腰圆的,他眯眼挨个儿打量一番,就指着最高最壮的那个,低眉顺眼笑道:“就他罢。” 四下一片骇然,对杜卓这种自杀式行为颇为不解,只有‘花’梓,目‘露’凶光,将杜卓拉到一边,红着双眼质问:“你什么意思?我家狼‘女’哪里配不上你,她对你如何你自是知道。你若心中没有她,我退了你的彩礼,日后老死不相往来!也犯不着你大费周章,给狼‘女’这个台阶下,我们不稀罕!” ‘花’梓忽然想哭,狼‘女’那般护着他,他却一心想输掉比赛甩了狼‘女’! 杜卓却云淡风轻从容笑道:“放心!” 这下‘花’梓反倒愣了,直到杜卓走到那壮汉身前准备开打,‘花’梓才回过神来,缓缓走到狼‘女’跟前,回味杜卓那个笑容和那两个人,不由怀疑,他是不是被鬼附身了?全然不像平日里的游手好闲,油嘴滑舌。 “你同他说什么了?”狼‘女’面‘色’不佳,她不明白杜卓为什么选了个那么大块头儿的。 ‘花’梓随口道:“问他准备好了没呢。” 狼‘女’表情肃穆,双眸死死盯着杜卓,眉头紧锁,轻声道:“看来,不用比了,他巴不得输了。” ‘花’梓还‘欲’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口。 这会儿,壮汉与杜卓已抱拳点了点头,准备开打。 大家眨了眨眼,杜卓的匕首已架上那汉子的咽喉,速度之快,匪夷所思,众人目瞪口呆,只有萧叶醉轻啜着茉莉‘花’茶渣,仿佛了然于‘胸’。 半晌静默,雪域王懵然回过神来:“对方赤手空拳,你怎可带匕首?” 杜卓倒是有些难为情,他本也没想用匕首,只是,职业习惯一时改不掉,当真认真起来与人对峙,便习惯‘性’想使对方一刀毙命,他十分庆幸刚刚没有收不住手,割破那汉子的喉咙。 他连忙将匕首扔在地上,用脚踢到一边,眯着眼笑道:“不小心,不小心,咱们重来。” 雪域王心中诧异,没想到杜卓深藏不‘露’。其实,方才胜负已分,只是,他还想看看,这小子到底藏的有多深。他不由眯起眼,嘴角微扬,‘露’出个若有若无的笑容,点了点头。 杜卓心中暗喜,这老头儿可算给他点儿笑模样了。 于是,众人还未回过神来,杜卓与那汉子又互相抱拳,准备开打。 这次众人皆未眨眼,但还是没有看清,杜卓是如何瞬间从背后扼住那汉子的喉咙,这等轻功,不逊于无影宫那对姐妹啊。 且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扼住敌人要害,杜卓可谓个中高手,杀人不过眨眼间啊。 雪域王冷汗涔涔,一时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萧叶醉徐徐站起身来,笑道:“诸位老人家都在,趁此把狼‘女’和杜卓的日子定了罢!” 杜卓连忙走到雪域王跟前,俯身耳语道:“岳父,我定会护得狼‘女’一世周全,且此生只娶她一个!” 雪域王这才抬眼望向杜卓,只见他满脸认真诚恳,一双眸子再不是玩世不恭的模样,而是深邃而内敛,‘波’澜不惊。 竟藏的这样深,雪域王有些心惊,低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杜卓笑道:“我是狼‘女’的丈夫!” 第二百二十二章 婚事 - 小女有疾 - 莫采 雪域王又望了杜卓一眼,忽然放开了嗓‘门’,笑道:“罢了!有空随我去打猎,让我瞧瞧你到底还藏着多少本事!” 他虽对杜卓抱着怀疑,然雪域人轻文尚武、‘性’格豪爽。 既是有真本事,其它可日后慢慢了解,杜卓能怀着一身本事,大智若愚,大隐隐于市,是他所未曾想,也颇有些佩服的。 雪域王突然这一嗓子,吓得杜卓周身一抖。 杜妈妈和狼‘女’上前,拉着杜卓上下瞧了几个来回,二人异口同声:“没伤着哪吧?” 与杜卓对垒的汉子听了这话,十分委屈,眼眶红红,头垂在‘胸’口,开始接受几个兄弟的慰问以及心理疏导。 鬼老太和竹翁相互对望,点点头,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花’梓则拨‘弄’开人群,将杜卓拉至角落,厉声问道:“你什么时候给那汉子下了‘药’?那是什么‘药’能让人如此愚钝?” 杜卓先是一愣,旋即笑道:“十步怔愣呆滞粉!让人十步时间内,立于原地,纹丝不动!” ‘花’梓恍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虽说这等下作手段不该用,可……不说了,一切为了狼‘女’!” 杜卓把手放于‘胸’口,正‘色’道:“一切为了狼‘女’!” ‘花’梓是个武痴,不是痴心的意思,而是白痴的意思。所以,她那点儿修为到底还是没能看出杜卓的深藏不‘露’。 竹翁擅长占卜,测出未来五日,中到大雨,第六日,多云,第七日晴,西北风徐徐缓缓。于是,暂定六日后为杜卓与狼‘女’成亲之日。 杜妈妈早早寻到竹翁,笑容可掬。竹翁却袖手踟蹰。不知如何是好。鬼老太撇着嘴,斜着眼,眄向杜妈妈,不知她又想了什么幺蛾子来勾搭竹翁。 “今日我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杜妈妈开口,竹翁还未应声,鬼老太就皱着眉头哼道:“黄鼠狼给‘鸡’拜年!” 杜妈妈脸‘色’不佳,白了鬼老太一眼,也未理会她,倒不是杜妈妈大度,主要是想,若真动起手来,她绝对打不过鬼老太。 “您看,这俩孩子怪可怜的。一个无父无母,一个生而无父。如今,狼‘女’有了干娘,”她斜眼瞥了眼鬼老太,又继续道:“也有了亲爹。我家杜卓倒正好儿缺个干爹。我思来想去……” 她还未说完,鬼老太就跳了起来,嘶声裂肺喊道:“我告诉你,没‘门’儿!别打这鬼主意!” 杜妈妈立时钻到竹翁身后,声音颤抖,‘腿’肚子都跟着发麻了:“竹翁哥哥,救我!” 鬼老太忽然冷冰冰地望着他们。二话不说,闪身就出了房间。竹翁连忙追了出去,随后就传来竹翁的声音:“哎呦,哎呦,你轻点儿,耳朵呦。我的耳朵呦……” 结果,睡一觉醒来,鬼老太见杜卓从远处走来,就皱着眉头,拉着竹翁道:“这老头儿。给你当干爹,图个喜庆!” 竹翁颇委屈地望着她:“这是把我当礼送了啊?”心中却想,那昨日一顿训斥,险些将他耳朵拧掉了,是为哪般?自己到底错在哪? 可多年积累的经验,让竹翁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能跟鬼老太讲理,讲不过她的时候你输了,讲得过她时,要受皮‘肉’之苦,最终受了苦还得认输,人艰不拆啊。 对于认干爹这事儿,杜卓十分乐意,当然,这不全为了自己,也为了他老娘能开心开心。 于是他笑道:“杜卓三生有幸,干爹,请受杜卓一拜。” 竹翁将他扶起,大家和乐融融。 然后,杜卓说了一句话:“我娘说,您的行止,和当年我爹一模一样。” 待杜卓走了,又听到竹翁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哎呦,哎呦,你轻点儿,耳朵呦,我的耳朵呦……” ‘花’梓这些日子需带着狼‘女’购置礼衣首饰,以及大婚当日所需物品。狼‘女’本不愿上街,在雪域自由惯了,上了街总是不自在,具体表现为,见着卖‘鸡’卖鸭的就想上去一口咬死,却不能。见着卖‘肉’的想扑上去叼一块就走,却不能。 是故,狼‘女’极不愿逛街。 ‘花’梓掂量掂量从狼‘女’她爹的小竹筒上刮下来的珠子,笑道:“只要随我一同上街,就买两只‘肥’烧‘鸡’!” 狼‘女’立时小‘鸡’吃米似的连连点头。 ‘花’梓又笑了笑:“你一只我一只。” 狼‘女’闻言,不似方才那般开心,却也还是点了点头:“随你去罢,当帮你个忙!” ‘花’梓不由暗叹,狼‘女’何时变得如此狡诈,明明自己不辞辛苦陪着她购置大婚所需一应物品,还要自己掏腰包儿给她买‘肥’‘鸡’。这也就罢了,终了还来这么一句,敢情自己‘花’钱买罪受还是求着她了。 她斜眼眄着狼‘女’,咳了两声,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狼‘女’连忙咽了咽口水,笑眯眯地凑过来:“随你去罢,你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花’梓倒‘抽’了口冷气,这油嘴滑舌,见风使舵的,跟杜卓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由暗叹:这还没成亲呢,两人就有了夫妻相了! 二人一人一柄油纸伞,在街上晃悠半天,路人寥寥,雨‘花’朵朵,溅湿了鞋子十分难受,狼‘女’索‘性’将鞋子脱了,提在手中。桑都路面平整干净,踏在路上并不觉得难受,反而难得地凉爽舒适。 ‘花’梓想了想,也脱了鞋袜,二人一路踏水,在众人指指点点中,悠然漫步。 桑国虽风俗开放,可如此张扬的姑娘,可谓旷古绝今,绝无仅有。 关键一个长的张牙舞爪,跟男人似的健硕。另一个倒是娇小可人,可瞧一眼正面就不由心悸,毕竟脸上挂着刀疤的,总是令人生畏。 狼‘女’透过密密实实的雨布,眯眼瞧了半晌,忽然扭头问道:“你说话作数不作数?” ‘花’梓瞧着狼‘女’一脸严肃的模样,不由问道:“你是说……?” “‘肥’烧‘鸡’!”狼‘女’特意强调了一下‘肥’字,严谨而郑重。 ‘花’梓哑然失笑,连忙道:“作数,怎么不作数。” 狼‘女’如‘蒙’大赦,拉着‘花’梓就朝前面的烧‘鸡’铺子狂奔而去,‘花’梓连声道:“慢着点儿,慢着点儿,我腹中孩子跑不动。”狼‘女’这才慢慢放缓了步子。 两人向店家讨了块破布,将鞋子裹在里头背在肩上,如此,出了铺子,二人皆是一手撑伞,一手捧着‘肥’‘鸡’,边走边吃,其状可怖。 路人频频侧目,有带着孩子的,不免遮着孩子的眼,绕道而行,边走边嘱咐:“这是俩疯子,日后瞧见了要躲得远远的。” 狼‘女’颇有些不悦,边吃边问道:“我俩就这般吓人?” ‘花’梓眯眼一笑,将口中‘鸡’‘肉’咽了下去,悄声道:“她们都瞎!” 狼‘女’恍然:“难怪,是因眼睛瞧不见,心中便会惶惶然。” “你这人话说的真是越来越地道了。”‘花’梓言罢,又咬了一大口‘鸡’‘肉’,嘴角流油,笑眯眯的寻思来寻思去,就觉得自己这话听着有点儿不对味儿呢。 人家狼‘女’本来就是人嘛。 两人吃完了‘肥’‘鸡’,这才相视一笑,狼‘女’伸个懒腰,似有些困倦。‘花’梓吓得连忙问道:“你说话可作数?” 狼‘女’愣了愣,随即点头:“作数,跟你试衣服去。” ‘花’梓这才放下心来,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将肩上破布撕下一块,给自己和狼‘女’擦了擦手上油污,笑道:“定要把新娘子打扮的漂漂亮亮。” 她垂着眸,声音喜气洋洋,面上却笑容僵硬,眼眶干涩微红。摄灵殿上,她以为白‘玉’曦可以穿着她亲手缝制的礼衣,与她拜天地,结连理。 还真是个美梦。 狼‘女’羞涩一笑:“我这模样,如何都不会漂亮,捡身儿便宜的买了罢。” “若不是日子排的紧,我就亲手给你做一套了。”‘花’梓拉着狼‘女’的手,瞧见一家绸缎衣坊,隔着绵密雨布可瞧见里头衣香鬓影,便是雨天,也‘门’庭若市。 狼‘女’抓抓脑袋,喃喃道:“幸好日子排得紧。” ‘花’梓笑着瞪了她一眼,二人拉着手朝绸缎衣坊而去。 只方一收伞,她就听到身后有熟悉的声音,遂忙拉着狼‘女’躲到‘门’外屋檐下,侧耳聆听。这声音分明就是唐君儿,她透过直棂窗的缝隙,瞧见屋子角落里站着的,果然正是唐君儿,只是,她不在莲山,跑来这里做什么。 听墙根不是好事儿,‘花’梓喃喃道:“我只是路过墙根儿。” 狼‘女’正‘欲’说话,‘花’梓连忙竖起手指,打个噤声的手势。 她到不是不愿见唐君儿,只是这微微隆起的肚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总不至于要打着哈哈说:“我这几日胖了,且单单胖在了肚子上。”那还不如说,我最近腹积水了! 是故,能躲着便躲着吧。 她在外头闲站了一会儿,就听到唐君儿与身边一个粉衣‘女’子笑道:“想来,是出了大事儿了。据说晏国广睿王也去了,有传言说无影宫掌‘门’死于穆羽峰之手。” 后半句唐君儿说的极轻,‘花’梓屏气凝神也没听清,只听到穆羽峰三个字,心想,怕是姐姐要找穆羽峰算账了,她又想到白‘玉’曦,心下多了丝安慰,一是白‘玉’曦若去杀了穆羽峰,可保姐姐无虞,而姐姐和姐夫带着无影宫的人去讨说法,也利于白‘玉’曦。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担忧,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去同萧叶醉商量商量,让他前去蓬莱岛一趟才好。 第二百二十三章 欺客 - 小女有疾 - 莫采 等唐君儿和几个粉衣姑娘出‘门’时,‘花’梓连忙拉着狼‘女’转身走到雨中,两把纸伞将半个身子遮了个严实。算是躲了过去。 待唐君儿走远,她才与狼‘女’转过身,朝衣坊走去。 二人收伞,垂手而立。店家大腹便便,脑满肠‘肥’,‘花’梓本就害喜,这一眼望过去,险些吐出来。而那店家,瞧见这俩丑姑娘,光着脚丫子,满脸挂着‘肥’‘鸡’油,也险些吐出来。 这一幕极其诡异,‘花’梓和店家就如此面面相觑,相顾无言掩‘唇’相呕。 随即,店家锁着眉头,面‘色’不善地推搡她二人,眼神尽是厌烦之‘色’:“走走走,我这布匹衣裳价格不菲,你二人去隔壁那小店去。” 他摇手一指,‘花’梓循着他的手一扭头,就瞧见对面巷子口,一家低矮瓦房,年久失修,已破旧不堪,隐约可见里头挂着几匹布,皆是粗衣麻布,十分寒酸。 ‘花’梓立时不高兴了,皱着眉头,伸手探入袖筒,掏出个珠子,用拇指和食指捏着,在店家面前晃了晃。 那店家终于停下动作,仔细瞧了瞧,脸上‘肥’‘肉’颤了三颤,吓了‘花’梓一跳,不知他是情绪‘激’动,还以为地震了。 “姑娘!快里边请!”店家还是个识货的! ‘花’梓也是一惊,心想,竹筒上这几个珠子还果真是稀罕物,能让这店家俯首贴耳,必不是凡物。若拿来换烧‘鸡’,八成能堆满一屋子。这事儿她没敢告诉狼‘女’,怕她喜极而泣。 放眼望去,燕瘦环‘肥’,浅笑低语,皆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带着自家丫鬟。 此时有人注意到这边儿,皆掩面而笑,‘露’出嘲讽之‘色’。 ‘花’梓倒不以为意。她觉着自己比那些‘妇’人活的高贵,不说别的,她们谁敢光着脚丫在街上啃烧‘鸡’? ‘花’梓和狼‘女’所过之处,一众小姐夫人都做鸟兽状散成一个圈。指指点点,冷嘲暗讽,有不矜持的竟笑出声来。 狼‘女’逡巡一圈,便兴味索然地望着‘门’外,是想何时能买完,好快些回家吃晚饭。 用‘花’梓的话讲,她就长了俩心眼儿,一个为了吃,一个为了虐/待杜卓。 ‘花’梓倒十分认真的拣选了许多衣裳,身旁一众‘妇’人皆有些讶异。不想她出手如此阔绰。店家则一脸谄媚,毫不怠慢,‘花’梓不知,她给他瞧的那珠子,只要一颗。就能盘下他大半个店铺,而他的铺子,在桑都也算赫赫有名。 雪域虽贫瘠,却向来不缺珠宝、鹿茸、山参、兽皮等珍贵之物。 选了一堆布匹衣裳,一一给狼‘女’试过,挑了七八套好看又合身的,‘花’梓这才笑眯眯问道:“多少钱?” 那店家眯着一双老鼠眼。涎着脸笑道:“不多不少,整整八十两。” ‘花’梓也同样眯眼一笑:“那我不买了。”说罢,拉着狼‘女’作势朝‘门’外走去,刚迈开步子就被那店家一把拉住袖子。 她眼珠儿一转,就嚷嚷开了:“你这流氓,轻薄我良家‘妇’‘女’。真是狼子野心,其心可诛。我一个怀着孩子的‘妇’道人家,你对我拉拉扯扯,光天……”她瞧瞧窗外绵绵细雨,改口道:“大白天的。真是胆大妄为,你若不给个说法儿,我便日日蹲在‘门’口问你讨说法!” 店家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含冤莫白,莫说黄河,就是跳进银河系也洗不清啊。店里的小姐夫人瞧着他还抓着‘花’梓的袖子,立时颜‘色’紧张,纷纷朝店外四散而去,间或有胆子大的还喃喃道:“这老板的喜好也真是古怪,还真是重口味。” 店家这才回过神,连忙松了手,顿时恼了:“你含血喷人!” 狼‘女’也没太听明白,只急着回家吃饭,忽然听到店家如此说,便问道:“她嘴里没血,何时喷你了?” “你……你们,两个无赖!”店家没有喊人来卸了她俩手脚,完全因着那颗珠子,若不是富贵人家,如何都不会将这珠子塞在袖筒随身携带。 若惹了商人倒不打紧,只怕得罪了权贵,可就不好收场了。 ‘花’梓抖擞抖擞双手,昂然道:“店大欺客,我二人刚一进‘门’,你便恶语相向,继而推搡驱赶,此为一。” 那店家垂着头,见‘花’梓那嚣张的模样,不敢言语,只心中暗叹:“俩姑娘光着脚丫子,满嘴是油,还怪我店大欺客!”可想来想去,也着实自己有错在先。 ‘花’梓见他态度良好,继续道:“进‘门’后,我二人受人嘲笑,你视若无睹,此为二。” 店家蓦地抬起头来,满心眼泪,眼眶酸涩,这事儿也怪他?来此买衣裙绸缎的,哪个不是有些身家背景?他敢得罪谁? ‘花’梓见他不服,又笑道:“进了你的‘门’,便是你的客,以客为主方乃经营之道。否则,你吃亏也是活该!”她心中却想,若真的计较起来,让‘花’勿语来封了他的店,简直易如反掌。 那店家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理儿。 ‘花’梓又道:“进‘门’看了我的珠子你便惦记着,心怀不轨,此为三。我挑了几件衣裳你漫天要价,此为四,而你漫天要价的原因还是惦记那珠子,想我身上没带够银子,便想着让我拿珠子抵了。” 店家愧不敢言,他着实安了这个心思。 狼‘女’随口问道:“什么珠子?能换多少只烧‘鸡’?” “能换一屋子!”‘花’梓也随口应着。 狼‘女’忽然拉着‘花’梓的手,正‘色’道:“你若把珠子给了他,我们的友情就算走到尽头了。” 她又转头望向店家,目‘露’凶光,厉声道:“你若敢收了那珠子……”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店家连连摇头,想着对方定是惹不起的主儿。瞬间就换上伏低做小之态。 狼‘女’看他态度良好,遂叹道:“既已认错,我晚上还是吃烧‘鸡’,不吃人了。” 店家也是个‘精’明之人,听着狼‘女’的话,本该觉得可笑至极,然瞧了瞧她的眼神和表情,没有半点儿开玩笑的意思,忽然觉得寒意弥漫,‘阴’风阵阵。 ‘花’梓觉着差不多了,便笑道:“那店家,我问你,这些衣裳多少钱?” 店家瞧了瞧她的脸,嗫嚅道:“您带着多少银子,就给我多少罢,总归,我不敢惦记您那珠子了。” 她嫣然一笑,如沐‘春’风,手没入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敲到他手中,看似慷慨道:“不用找了,我江湖之人不计较那些,全当仗义疏财罢。” 言罢,抱着衣裳,拉着狼‘女’,一人撑着一把伞就悠然走入雨幕中,一时心情大好。 店家‘欲’哭无泪,却也无法,待后来打听得知,这丫头跟长公主有‘私’‘交’时,却不由庆幸,幸好当日没有与她为难。 一路踏水而归,刚一进‘门’,鬼老太就嚷道:“‘玉’‘花’梓!你把鞋给我穿上!”说着,望了眼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花’梓想了想,便明白过来,怕是怀孕不能光脚丫子踩冷水,遂连忙将鞋子穿好。 杜妈妈翻看榻上一堆绫罗锦缎,唏嘘道:“这得多少钱啊?” ‘花’梓穿好鞋子,笑道:“不贵,五两都用不上。” 杜妈妈双眼放光,拉着‘花’梓的手,赞叹道:“好丫头,还价的本事不差嘛。是哪家店,等我得了空,也要去挑几件。” “那敢情好,等天儿好了,他二人婚事办妥了,我带您去。”‘花’梓应得爽快,杜妈妈喜笑颜开,只那店家还不知道,以为噩梦结束了呢。 每日两只烧‘鸡’,换狼‘女’陪着逛街采购。 最后,‘花’梓十分欣慰,狼‘女’已经学会讨价还价了。例如,原本能买两只烧‘鸡’,如今她威‘逼’利‘诱’,使得对方不得不赠送一只。以至这一条街上的店家,见着别的客人忙不迭开‘门’迎客,笑容可掬,可瞧见她二人皆跌跌撞撞,忙着关‘门’掩窗,只差没喊:“妖怪来啦!” 对此,‘花’梓十分愤懑,狼‘女’云淡风轻道:“你要去哪家?我去踹‘门’!” 原本即将饿死的一位木匠,由此发了一笔小财,每日都有那么两家雇他去修‘门’。 眨眼间,连绵数日的雨水渐渐淡去,秋日凉爽,一扫‘阴’霾,大婚前一日夜里,星河密布,月华如水,皎皎白月光,铺了满院如雪似‘玉’。 萧叶醉几日前就已赶往蓬莱岛,临行前还闷闷不乐,沉‘吟’道:“刀剑无眼,若我此次一去不回,徒儿你莫要难过。” ‘花’梓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嚷道:“别废话,早点儿回来!” 萧叶醉离去,茶似梦的客人慢慢又由‘女’人为主体变为男人为主体,姑娘们歇了几日,又重抄旧业,当然,不是卖身,而是卖艺。 有许多客人极为不满,拉过杜妈妈沉着脸呵斥道:“再让那萧叶醉回来,我就拆了你的店。”杜妈妈做出一副惊恐状,连忙点头称是,且极力逢迎。 其实客人这番话他昨儿晚上同家中母老虎也说过:“你若再去茶似梦看那个什么萧叶醉,我就拆了茶似梦!” 随后就听到他不住哀鸣:“轻点,哎呀,哎呦,婆子哎,你可别打了!” 既然搞不定自家老婆子,就来茶似梦嚷嚷嚷嚷,宣泄一下妻管严的郁闷情绪吧。 第二百二十四章 凤钗 - 小女有疾 - 莫采 杜妈妈转过身时,就撇了撇嘴,这茶似梦,可是谁说拆就敢拆的?‘玉’‘花’梓跟长公主有‘交’情,萧叶醉是云梦泽的二当家。 她还不知,狼‘女’她爹就是雪域王呢,雪域王姓罗,名琞。除了狼‘女’和竹翁,大多以为他是个有些小钱的猎户,只道这家底不足,取得名字倒大气的很。 竹翁是个文雅之人,能不言,便不语。 而‘花’梓,则完全不愿承认他雪域王的身份,毕竟,她与他家驸马曾也‘春’心萌动过那么一小下。 这会儿几个老人家都呆在狼‘女’屋里,鬼老太给她梳头,雪域王闷声走到狼‘女’跟前,眼含泪光,却终于没有落下泪来。 “小蛮,爹对不住你,明日你要嫁人了,爹知道杜卓是个好孩子,也就安心了。这辈子,爹最遗憾的就是亏欠了你母‘女’,却如何都弥补不了,如今……”他叹口气,‘揉’‘揉’眼睛,一时‘胸’中拥堵,连着咳了许久,狼‘女’并未打断他的话,却也未示意亲近。 他颤抖着手,探入怀里,取出两个小包裹,展开一个来,正是狼‘女’戴了一辈子的银环,扫了一眼,还依稀瞧见上头几个字:泰安长乐。 雪域王将银环送到狼‘女’手上,叹道:“这个,是爹唯一送你的东西。” 他又将另一个小包裹打开,里头躺着一枚凤钗,金灿灿的,不染尘埃,‘精’雕细琢,做工极其‘精’致,栩栩如生,且大气庄重,细看去,却能看出已有些年头,只是保存得十分好,看模样常常有人擦拭灰尘,才使得这凤钗看起来依旧崭新如故,只是可惜。故人却不在了。 “这个……是你娘,生前留下的。” 此话一出,在座诸位除了‘花’梓和竹翁,皆已错愕不已。一时鸦雀无声。 敢戴凤钗的,不是国母就是国母啊! “爹知道,你在这里不缺吃喝,又不喜珠宝,爹只能将这两样儿东西给你,希望你能收下。” 他话一说完,狼‘女’便红着脸笑道:“也不是不缺吃喝,若能每天多吃两只烧‘鸡’,那最好不过了。” 雪域王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眼泪吧嚓道:“日后。爹每日给你买俩烧‘鸡’吃!” ‘花’梓不由叹气,雪域王八成是将这话理解为狼‘女’原谅他了,而狼‘女’心里却实打实想的都是烧‘鸡’的事儿。 可雪域王此话一出,狼‘女’立时目‘露’喜‘色’,‘花’梓心中大悦。可转瞬,狼‘女’又垂下眼去,喃喃道:“‘花’梓给我买。” ‘花’梓不由咬牙切齿,第一,她哪有那么多闲钱成天给她买烧‘鸡’,但这是小事儿。关键是第二,她原本就顾及自己与沐冷尘不得不说的那点儿事儿。而如今,又添了个夺‘女’之恨。雪域王若当场杀了她,她冤枉俩字都不好意思喊。 一小‘女’百姓,总跟雪域王较劲,又是抢姑爷又是抢‘女’儿的,这不是找死嘛。 于是。她连忙笑道:“我哪有那些闲钱供你吃烧‘鸡’!” 她瞧见雪域王脸‘色’稍缓,遂放下心来,长舒了口气,仿佛从刀尖上走过似的,只差没迈进阎罗殿了。思及此,忽然不禁暗笑,若当真进了阎罗殿,见了阎罗王,也不知会不会一冲动,喊一句曦哥哥。 狼‘女’侧眸望着‘花’梓,满眼委屈,双眸含着一包儿泪,好似在说:你不爱我了吗? 雪域王笑道:“爹给你买。” “不用!” 狼‘女’从牙缝挤出两个字,垂着头,四下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花’梓想,今天该对狼‘女’进行一次严肃而认真的深度话疗了。 尴尬持续半晌,旁人都不敢轻易出声,不明情况的,还以为雪域王是桑王呢。 ‘花’梓眼珠转了转,又笑道:“老爷子,她是怕您上了年纪,‘腿’脚不利索,上街买烧‘鸡’这等劳力事儿,还是我来做罢,到时候儿我向您讨要银子,您可莫要不给我呦。” 狼‘女’还‘欲’说什么,‘花’梓一把拉住她的手,她望了眼‘花’梓,这才没有说下去,只垂着头。将凤钗和银环小心收好。 能如此,雪域王已知足,只站在那里,微微一笑,‘花’梓看在眼中,心里却不是滋味,雪域王这一笑,伤心又欣慰,难过又幸福,惭愧又无奈。 一个笑容能笑出这么多情绪,‘花’梓想,雪域王也定是世外高人。 雪域王走后,杜妈妈和鬼老太连忙将‘花’梓推出屋子,二人第一次目标一致,且合作愉快,两面夹击,对‘花’梓严刑‘逼’供。 ‘花’梓不由叹道:“不八卦的老太太,那就不算真正的老太太。” “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桑王?” “若不是桑王,那哪来的凤钗?” “这‘私’藏凤钗可是掉脑袋的事儿啊。”杜妈妈有些怕了:“难不成,罗琞是汤国……” ‘花’梓眼睛一红,连忙打断她的话:“别瞎猜了,是雪域王,沐冷尘的岳父,雪域山上来的,打小跟狼‘女’失散了,如今过了许多年,才重新相认。” 屋檐下挂着红绸彩灯,喜气洋洋,几个大喜字贴在‘门’窗之上,映着月光格外耀目。 鬼老太恍然般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杜妈妈则不由打了个寒颤,回魂了似的问道:“你是说,狼‘女’是公主?还是……那雪域山上的公主?” ‘花’梓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公主,狼‘女’就是狼‘女’,不过她爹碰巧是雪域王罢了。杜妈妈您也莫要在意,相处这许多日子,您也晓得狼‘女’是个什么‘性’子,只像往日一般相处就好,莫要拿她当公主,也不要觉着别扭。” 杜妈妈点点头,心下一片空白,这是福是祸,一时也想不清楚,只是,这‘门’婚事,如今无论如何也得办下去,否则,那几个壮汉把茶似梦拆了再一溜烟跑回雪域,抓都抓不着啊,更别提索赔了。 ‘花’梓十分佩服杜妈妈,因为,到了这个节骨眼儿,她还是没有忘记战斗,只见她眼珠一动,瞥了眼竹翁,笑道:“日后鬼老太随着雪域王上山享福了,您就来我这茶肆过日子罢。” 鬼老太方才还与她同仇敌忾严刑‘逼’供‘玉’‘花’梓,这会儿倏然被她摆了一道,一时气急败坏,于是,大婚前夜,新郎的娘和新娘的干娘,再一次大打出手,险些挂彩。 新郎连忙出来拉架,结果,两个老太太安然无恙,杜卓脸上被挠出两个血道道。 ‘花’梓颇有些遗憾地摇摇头:“我专攻针灸之术,对外伤不甚‘精’通,还是让鬼婆婆瞧瞧罢。” 鬼老太歉疚地查看了伤口,有些尴尬:“伤倒是无碍,只是最快也要三日才会愈合。” 杜卓哀嚎一声,钻回屋子,患了轻度抑郁症。 众人散去,‘花’梓这才回到狼‘女’房中,见狼‘女’正坐在‘床’上盘‘腿’守着六只‘肥’‘鸡’,眼冒‘精’光。这雪域王真是亲爹,狼‘女’一句话,就火急火燎上街买了六只‘肥’‘鸡’回来,还想买第七只时,店家告诉他已经卖没了。 ‘花’梓走到‘床’边,笑道:“你这么个吃法,明儿肚子鼓得穿不上礼衣可如何是好?” 狼‘女’笑眯眯瞧了眼‘花’梓的肚子:“我这肚子,再大也没有你的大。” “你胆子‘肥’了,敢取笑我!”‘花’梓扯个‘鸡’‘腿’儿也塞到口中,跟狼‘女’一起甩开腮帮大快朵颐。 她吃个半饱,这才想起,要给狼‘女’话疗,于是平定平定情绪,却依然拎着‘鸡’‘腿’。 “狼‘女’啊,明儿你便成亲了,莫要再与你爹置气了!”‘花’梓可谓语重心长,言语间还不忘将嘴角的‘鸡’‘肉’屑擦了去。 “谁让他杀了我娘!”狼‘女’心中有三个娘,一个是生下她不久便过世的娘,一个是将她养大的母狼,还有一个便是她的干娘鬼老太。 可要论感情,她当然只认那头母狼,而雪域王杀的,洽洽就是那头狼。 “可他当初并不知道那头狼将你养大,不知者无罪啊。”‘花’梓说这话时,心中有些难受,世事‘弄’人,无可奈何的岂止雪域王一人。 “不管他知道不知道,可他分明杀了我娘!”狼‘女’吃着吃着,忽然就哭了:“若我娘活着,这些烧‘鸡’,都给我娘吃。” 雪域气候寒冷,长年积雪,狼‘女’和母狼从未吃饱过,可那母狼若猎得食物,定要先让狼‘女’吃,等狼‘女’不吃了,以为狼‘女’吃饱了,自己才会吃。可狼‘女’从来没有吃饱过,她每次都是吃个六分饱,便将食物送到母狼面前。 相依为命二十载,这份感情,狼‘女’永生难忘。 ‘花’梓觉得有些无能为力,最后只能拼死一搏,她叹口气,问道:“你可还记得,在兰村时,你咬死许多‘鸡’鸭鹅。” 狼‘女’点点头,有些难为情,这大婚之喜的,‘花’梓非把这黑历史扒出来做什么。 ‘花’梓又叹口气:“本不愿告诉你,可如今,不得不说。”她见狼‘女’目光灼灼,故意卖着关子,不言不语。 “你倒是说啊。”狼‘女’又咬了口‘鸡’‘肉’,兴味盎然。 “你爹小时候被人遗弃兰村,而后,被一只老母‘鸡’收养,这只老母‘鸡’,就刚好被你咬死,你爹知道此事,心里难过却一个人扛着,从未告诉你,只怕你难过。为了你开心,还上街买烧‘鸡’给你吃,每次买烧‘鸡’,他都会想起那只将他养大的老母‘鸡’……” ‘花’梓还未说完,狼‘女’一头扎在她怀里,嚎啕大哭。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大婚 - 小女有疾 - 莫采 死马当活马医,竟然真好用,也就狼‘女’吧,不然谁会相信一只‘鸡’活了好几十年。79小說 其实,将狼‘女’养大的母狼,即便没有死在雪域王箭下,也没有多久的活头了。狼的寿命大多十年到十四年,这只母狼活了二十五个年头,也算出奇地长寿了。 可要说一只老母‘鸡’活了好几十年,除非它是昴日星官。更别说一只老母‘鸡’把人养大了,就是养只鹅都费劲,如何把人养大。 可……狼‘女’就是信了! 撒谎不要紧,关键她能领悟其中道理便是好的。 后来鬼老太感叹:“丫头,你能编出这么个谎儿来,看来你也是个缺心眼儿。” ‘花’梓不以为然:“您不懂,我这叫因材施教。” 狼‘女’大哭一场后,坐直了身子,抹了把鼻涕抹了把眼泪,拎着个烧‘鸡’又继续吃起来,‘花’梓目瞪口呆,她却红着脸笑道:“哭饿了。” 翌日天气大好,云淡风轻,日头暖融融的,却没有丝毫暑热之气。 天气十分好,婚礼却‘乱’的一塌糊涂,比大雨滂沱还要‘乱’。 本没有诸多虚礼,两人住在一块儿也不用千里迢迢迎亲送嫁,可这一日下来,‘花’梓简直忙晕了头,从早到晚不住絮叨:“孩子啊,你要坚强,娘今儿没空吃东西,你先饿一天。” 一早儿,‘花’梓就寻不到狼‘女’,大家急的四处寻找,最后,在厕轩找到她,于是,一段对话反反复复响起。 “好了没?” “没……” “来不及了。” “肚子疼。” “新郎要哭了。” “男人哭吧不是罪。” “好了没?” “没……” 直到日上三竿,狼‘女’才踉踉跄跄从厕轩晃了出来,身子歪歪斜斜,脚下直打晃,平日生龙活虎。这会儿病猫似的,见着‘花’梓开口便道:“就不该贪嘴。” ‘花’梓瞪大眼睛:“昨儿我去睡了,你把那六只‘肥’‘鸡’都吃了?” 狼‘女’重重点了点头,竟‘露’出些许骄傲之‘色’。 婚礼从简。可杜妈妈‘交’友甚广,非得大‘操’大办,事后,她对自己行为进行了深刻检讨,决定洗心革面,日后做个低调内敛的老太太,谁让自己摊个儿媳‘妇’太过高调张扬,还得罪不起。 杜卓脸上挂着疤,新娘站在那里弓着腰,一手扯着红绸一手捂着肚子。时不时肚子骨碌骨碌叫,惹得座上宾们忍俊不禁。 杜妈妈脸‘色’铁青,咳了两声,二人正要一拜天地,狼‘女’肚子紧了咕噜两声。她一把扯了红盖头,低声道:“不行了,我得去厕轩。” 众人终于忍不住,一阵大笑。 ‘花’梓遥遥望着,却十分羡慕,若白‘玉’曦能与她扯着红绸拜天地,莫说拉肚子。便是头破血流也甘心啊。 她拉了张椅子坐下来,忙了一早上也未吃上饭,刚捡了块‘花’糕想塞到口中,就听到鬼老太招呼她给狼‘女’煎碗‘药’。 狼‘女’是在‘花’梓搀扶下拜完了天地,其间往厕轩跑了四次。 ‘花’梓扶着狼‘女’刚起身,狼‘女’脚一软。扶着‘胸’口便呕了起来。众人大骇,‘花’梓连忙扶着狼‘女’坐在一旁,狼‘女’又呕了几下,鬼老太连忙走过来,拉过狼‘女’的手扶起脉。并笑道:“八成昨儿夜里吃坏了……” 话未说完,她倏然表情肃穆,蓦然道:“这是喜脉啊!” 满座哗然! 杜妈妈乍一听喜上眉梢,再一瞧众人,一张脸瞬间就胀的通红。 一场喜事,终已闹剧收尾。 事后,杜妈妈总结陈词,特别强调,主要原因是鬼老太缺心眼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就喊出“喜脉”二字,不是缺心眼儿就是居心叵测。 鬼老太觉着,非要二选一,那只好选缺心眼儿,这事儿她也后悔,觉得有些对不起狼‘女’,虽然狼‘女’毫不介意。 雪域王则沉着脸,叹道:“怪我,昨日不该给狼‘女’买那么多烧‘鸡’。” “不怪您,您又没让我把那六只‘鸡’都吃了。”狼‘女’对于咬死兰村那只老母‘鸡’的事儿耿耿于怀,心中愧疚,对雪域王再不若从前那般视而不见的。 雪域王朝狼‘女’笑了笑,转头就盯着了杜卓,同时,目光透着凌厉,像两把刀子似的,只抛向杜卓,吓得杜卓周身一抖,险些从椅子上掉下来。 这时候儿杜妈妈是没法儿袒护自己儿子的,怎说也是儿子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虽说最后娶进了‘门’,可这事儿总是杜卓有错在先,再说眼看可以抱孙子,她心里这个乐啊,便是杜卓被骂两句也无妨。 事实上,即便她想袒护,也不敢啊,雪域是什么地方? 在世人眼中那是与世隔绝的蛮荒之所,雪域的王,谁敢惹? 杜妈妈想:反正我是不敢惹。 然后袖手站在那里,遥遥望着自家儿子挨训,默不作声。 杜卓心里才是最委屈,当初,借着坛子下了‘春’‘药’的酒,他好好一个爷们,就被狼‘女’给……结果,莫名其妙就被‘逼’着把嫣红楼搭进去了。想想自从跟了狼‘女’,他得没得一点儿好?后来可倒好,被狼‘女’虐待的脑子都有些不正常了,怎么看狼‘女’都比别的姑娘好看,这跟瞎子也差不到哪去了。 也就是男人不能怀孕,若能怀孕,他想,自己早就怀上了。 可这些话,他敢说吗?他还没活够呢,所以,只垂着头,看上去态度十分良好,不知情的还以为他睡着了。 最后,狼‘女’实在看不过去,站起身来,喊了声:“爹,您别骂他了,当初是我**他的!” 杜卓满脸感‘激’之‘色’,握着她的手叹道:“你是我亲媳‘妇’儿,这辈子,我杜卓只娶你一个!” 雪域王险些气晕过去,可瞧见他二人夫妻和睦,便趁着喝口茶的功夫顺顺气,舒坦不少,大家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也就心下明了了,此事至此,日后绝口不提,只余街头巷尾茶余饭后别人家嚼舌根,只当没听见罢。 若对方势单力薄,实在气不过,揍对方一顿也可。 大家也都累了,忙活一天,眼看着日薄西山,渐渐暮‘色’四合,大红灯笼明晃晃的,十个连成一圈,将个小院子映的莹莹煌煌。 ‘花’梓腰酸背疼,可望着满院灯笼喜字大红绸,如何都不愿回屋。转而循着小路绕过长廊,朝街上行去。 红烛刺目,她回想起摄灵殿的日子,忽然觉得难过。 街上人迹寥寥,正是炊烟袅袅后,万家灯火依次亮起,孩子老婆热炕头,释放一身疲惫的时候。 她漫无目的在街上晃悠,一整天没吃东西也不觉得饿了。 分明打心眼儿里替狼‘女’高兴,可为何眼泪啪嗒啪嗒落个不停?她不懂,只觉得心里难过,空落落的酸涩难耐。 想身边有个人,可以拉着那个人的手,可现在,狼‘女’正跟杜卓‘洞’房呢。‘花’梓觉得自己太过任‘性’,可心里难过不难过,又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她又想,自己没有踹开杜卓房‘门’,将狼‘女’拉到自己房里去,便不算任‘性’了。 她哭得正痛快,就瞧见月光里杵着个人,黑乎乎的,满身血污。 她吓了一跳,不敢再往前走,可那人却摇摇晃晃朝她走来,‘花’梓双‘腿’不住打颤,心想,这‘阴’司鬼差走路都这般七扭八歪的吗? ‘花’梓一瞬间想了许多许多,什么往‘阴’间走的时候会不会疼啊,跟阎王处好关系能不能帮师父狼‘女’他们添点儿寿命啊,那碗孟婆汤好不好喝啊,如果不好喝可以要求放点儿葱‘花’吗,奈何桥结实吗,会不会掉下去啊,还有那个望乡台,站上头能望多远啊,会不会只能看到孟婆的脑袋啊。 唯独没有再去想,踹杜卓房‘门’抢新娘这件事儿。 那黑鬼越走越近,‘花’梓终于心一横,扭身‘欲’跑,结果‘腿’一软,坐地上了。 没关系,爬起来,还是一条‘女’汉子。 她奋力站起身来,却瞧见黑长袍滴滴答答往下滴着鲜血,形状十分可怖,她目眦‘欲’裂,慢慢抬头。 白‘玉’曦! 只是他此刻满脸是血,垂着头,望着她的脸,有说不清的情绪在眸中诡谲云涌,‘花’梓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颤抖着问道:“你怎么了?伤着哪了?” 她将他上下打量,却不知这血是从哪流出来的,只是刺鼻的血腥让她心中愈加慌‘乱’。 白‘玉’曦一把揽住她的背,将她拉的更近,死死盯着她的眼,垂头便‘吻’上她的‘唇’。 ‘花’梓一愣,就感觉血腥味儿在‘唇’畔口中不断翻滚,她蓦地皱了皱眉,白‘玉’曦却忽然停了动作,遂整个人倒在她脚下,无声无息。 长街寂冷,‘花’梓蹲下来,听到他舒缓的鼻息,这才放下心来,左右翻腾两下,看他身上并没有伤,八成是睡着了。 她一个孕‘妇’,如何都背不动这么个男人啊,往回走肯定是不行了。 她遥遥望向前头不远处有处梨树园子,不大不小,只种了五六棵。 ‘花’梓勉强撑着将他拉扯到梨树下,这才坐下身,大口喘着粗气,借着月光,瞧见自己也‘弄’的浑身是血,叹口气,将白‘玉’曦又生拉硬拽扯到离街最远的那棵树下,这才罢休。 她瞧了眼醉的不省人事的白‘玉’曦,忽然眉头舒展,‘抽’出腰间鞭子,将他五‘花’大绑缠了个结结实实。 嘿嘿,‘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第二百二十六章 割发 - 小女有疾 - 莫采 又冷又饿又困,闻着血腥味儿还一阵阵恶心。 ‘花’梓见白‘玉’曦躺在地上睡的实成,便抬眼瞧了瞧。 此时月‘色’正好,虽只有五六棵梨树,却都已硕果累累,有风拂过,树上梨子微微晃动,投下的影子在地上斑驳着明暗‘交’织。 ‘花’梓馋的难受,终于还是耐不住,起身摘了两个梨子放在怀里,用袖子仔细擦了擦,拾起一个就咬了一口,甘甜润泽,真是好吃! 她本饿了一天,渴了一天,也未‘抽’空吃点东西喝口水,这会儿因着恶心的血腥味儿,更是想要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喝点儿水压压这味道。 梨子刚好,水灵灵的。 她瞧了眼白‘玉’曦,将另一个梨子好好收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深吸了口气,血腥味儿渐渐淡去,一股梨子的清香凉丝丝绕上心头,她伸了个懒腰,就倚在白‘玉’曦身旁便睡下了。 一夜无梦。 翌日,天气晴好,秋高气爽。 白‘玉’曦皱了皱眉头,蓦然转醒,睁眼就瞧见‘玉’‘花’梓蜷在他怀里,嘴角还粘着个梨核,格外醒目。 他一动不动,静静望着她睡容恬然,忽然就见她眉头紧锁,脸一红,蓦地喊道:“白‘玉’曦,你放手!” 白‘玉’曦一愣,她又舒缓了眉头,依然闭着眼轻声笑道:“莫生气,鬼婆婆说,怀着娃娃不能行房事。” 白‘玉’曦脸一红,立时正襟危坐。 ‘花’梓被他碰了一下,这会儿红着脸‘揉’‘揉’眼睛,待一阵晨风吹过,她隔着果树听到一声吆喝:“包子!热乎乎的包子!” 这下梦可算彻底醒了。 她猛一回头,就瞧见白‘玉’曦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却又瞧着别别扭扭。她忽然想起刚才的梦,大惊失‘色’道:“方才我说梦话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白‘玉’曦更是不自在了,他眉头不由锁的更紧,一言不发。 ‘花’梓一张小脸刷的一下通红通红的,嘴角一抖。那梨核也跟着抖,甚是滑稽。 白‘玉’曦摇摇头,闷声道:“没说!” 她这才放下心来,长舒了口气,面‘色’如常道:“幸好。” “穆羽峰已死,若你答应我之前所提‘交’易,我便动身去杀南宫傲。”他又斜眼瞧了瞧身上所缚鞭子,意味深长地望着‘玉’‘花’梓,只微微动了动胳膊,就见那鞭子从他身上倏然落下。 ‘花’梓瞠目结舌。连忙探身‘欲’拾起鞭子,就听“嗵”的一声,梨子从她怀里掉到地上。 “给你留的,我擦过了。”她一面用袖子将梨子又擦了擦递给白‘玉’曦,一面悄声将鞭子往回扯。 白‘玉’曦倒也不客气。接过梨子就开吃,他也饿了一夜,身心俱疲,醉的。 他还隐约记得,自己昨晚趁着月‘色’正好,寻了个酒家要了几坛子上好‘女’儿红,喝的酣畅淋漓。他知道茶似梦的少东家今日娶妻。不免心中有些怅然,本与己无关,却不知为何心中抑郁。 醉了,眼前就总是飘过‘玉’‘花’梓的影子,跟鬼魅似的,伸手去抓又忽的散开不见了。 他就踉踉跄跄出了酒肆。忽而想起摄灵殿里那件大红礼衣,想起‘玉’‘花’梓笑眯眯的脸,想起她窝在他怀里熟睡的模样,不由‘胸’中抑郁难释,纵身跃上屋顶。却因醉的实在厉害,脚下一滑,就从瓦上滚落下来,他也不挣扎不起身,任由身体向下滑落…… “噗通”一声,鲜血四溅。 血腥气直冲脑顶,他也酒醒三分,连忙运气调息,踏着血水就跃出那口大血缸。他以为自己死了,堕了地狱了,可瞬间就摇了摇头,不由喟叹:如今,自己这脑子怎也跟‘玉’‘花’梓似的,不清不楚。 他四下望望,这院子主人八成是个杀猪的屠户,而自己跌入那口大血缸,正是半缸猪血,留着灌血肠的。 白‘玉’曦虽是醒了三分酒,却依然脚步踉跄,足下轻点,就跃出墙头,于是,瞧见‘花’梓沐在月光里,遥遥望着他。 这也就是为何‘花’梓昨夜走着走着就发现原本寂寥无人的街上,忽然凭空出现个黑乎乎的影子,还血腥味儿十足,吓得她以为这孟婆汤她是逃不过了。 结果还好,孟婆汤不用喝,梨子倒是吃了好几个。 白‘玉’曦吃完了梨子,‘花’梓还在望着他发呆,他扬眉道:“不信?” ‘花’梓还未反应过来,就瞧见白‘玉’曦朝她扔来一个发髻,正落到她怀里。 她紧着向后退了三步,那发髻就落在地上,看着诡异又滑稽。 “穆羽峰的。”白‘玉’曦轻描淡写眼光划过。‘花’梓一张脸已吓得煞白,又向后退了两步,直撞到一棵梨树上,有叶子立场不坚,直接飘落下来,梨子在她头顶晃了晃,还好没有落下,否则,这一下可能比忘情丹还来的效果卓越。 她不由腹诽,真当自己是征战沙场骁勇大将啊,还割了敌人发髻回来邀功。就凭着个发髻想让自己把孩子给他,真是异想天开,‘门’都没有! ‘花’梓将鞭子重新缠在腰上,不紧不慢道:“我不答应你所说的‘交’易!” 她再抬头时,对上白‘玉’曦‘阴’鸷的脸,不由笑眯了眼,如此一来,白‘玉’曦属于平白无故帮着她杀了穆羽峰,想来姐姐去到蓬莱岛时,穆羽峰就已经跟着黑白无常启程踏上黄泉路了。真是皆大欢喜……除了白‘玉’曦。 “你觉得,我若想要孩子,你守得住?”白‘玉’曦也眯起眼,透着寒气森森。 ‘花’梓对他这模样习以为常,依旧笑眯眯的:“你打得过我师父?” 白‘玉’曦捏了指骨格格响却说不出话来,因为,他还真就打不过萧叶醉。有时,他也‘挺’恨萧叶醉的,人说有得必有失,他萧叶醉为何长得倾国倾城,武功也天下无敌?最可恨的是,他还守在‘玉’‘花’梓身旁。 这问题‘花’梓也曾思索过,可她忽的想到叶姝和‘花’勿语深情凝望的样子,顿时觉得,萧叶醉是面子荣耀里子苦,这份儿苦,旁人却是不得而知的。 白‘玉’曦起身就走,‘花’梓一把拦住他,又踮脚摘了个梨子送到他手上,怪腔怪调冷笑道:“喏,这梨‘挺’甜的,给思茗嫂子带一个。” 白‘玉’曦终于是受不住了,满眼恼怒地捏着她的下巴,‘花’梓却不慌不忙瞪过去,好似在说:你打呀,打呀,有本事把孩子打掉! 自打她知道白‘玉’曦想要孩子,她就格外嚣张。可心里还是难受,因为有时候她会想,白‘玉’曦到时会不会来个滴血认亲,若血不相融,就掐死,融了就勉强养活。 白‘玉’曦终于只是冷哼一声,朝街上走去。 “喂,你最好去河边儿洗个脸,这满脸血实在太张扬了。”‘花’梓话一出口就有些懊恼了,今儿他心情不错,本不该惹他,或许说点儿好听的,他就不再怨恨了,只怪自己嘴贱,总是忍不住招惹他,自己这欠揍体质真是越来越明显了。 ‘花’梓又摘了好几个梨子,这才猫着腰从梨子园里跑出来,径直朝茶似梦走去。 回到茶楼,大家正寻她不着,有些着急,这会儿见她捧着一堆梨子回来,皆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你偷梨去了?” 杜妈妈不高兴了:“这大喜日子,你偷什么梨啊?”这不是刚结连理就让人家离吗? “狼‘女’和杜卓别吃不就得了,”她又嘻嘻笑道:“鬼婆婆和竹翁也不能吃。” 杜妈妈又不高兴了:“竹翁不吃,我也不吃。” ‘花’梓把萧叶醉扯过来,招呼一众姐妹:“来来,吃梨子。” 姑娘们瞧着萧叶醉,红着脸,语意坚决:“萧公子吃了,我们便不吃!” 如此一来,萧叶醉这个梨子吃的压力颇大,‘花’梓拉着他的袖子,叹道:“不吃拉倒,师父,咱俩吃。” 随后,有客人上‘门’,就说到街上招了贼了,偷完猪血偷梨子! ‘花’梓左右一分析,心下就明了了,看来白‘玉’曦昨儿是掉进猪血缸里了。 “笑什么呢?”狼‘女’端给‘花’梓一碗安胎‘药’,并着些糕点,好像摆明了这‘药’苦的要死,必须喝完再吃些糕点压压,否则必吐出来不可。 话说良‘药’苦口,鬼老太的‘药’可谓千金难买,是良的不能再良了,当然,也就苦的不能再苦了。 ‘花’梓一口气喝了‘药’,将半个‘花’糕塞到嘴里,皱巴着脸,囫囵抱怨道:“这是一百个黄连熬出来的?” 狼‘女’抿抿嘴:“不知,反正我那碗,被我偷偷倒了。” 她又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别告诉我干娘,我打不过她。” ‘花’梓愕然,若打得过,她怕是真要动手啊。思及此,不由为雪域王默默捏了把汗。希望他心粗大意,不会‘逼’着狼‘女’喝安胎‘药’。 说曹‘操’曹‘操’到,就眨眼功夫,雪域王就来作死了:“狼‘女’,你那安胎‘药’……” 不想,狼‘女’连忙起身,嗫嚅道:“我再去倒一碗。”说着,匆匆离去,‘花’梓一愣一愣的,继而将目光移到雪域王身上。 这会儿,他已坐到旁边,自己斟了杯茶,轻啜了一口。 ‘花’梓还未开口,雪域王便笑了:“我总想得空谢谢你,这会儿才有了机会。” “您这说的哪里话,我都听不懂了。”‘花’梓低头又捡了块‘花’糕送到雪域王面前,笑眯眯道:“您也吃。” 第二百二十七章 壮胆 - 小女有疾 - 莫采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花’梓对雪域王也多了些了解,不再像从前一样畏惧他。 雪域毕竟是闭塞之地,他也就难免有些山大王的匪气,重义气,讲情义,虽然偶尔霸道骄横,心地却不坏,‘性’子又爽朗。 ‘花’梓原本跟他说句话都哆嗦,而今‘逼’他就着茶水吃‘花’糕,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终于,他还是婉言谢绝了。 “‘玉’姑娘,你能将狼‘女’带出山,便是帮了我的大忙。”他望着狼‘女’离去的方向,笑容十分幸福。 ‘花’梓不由失笑,出山?人家诸葛亮出山,捷报频传,咱家狼‘女’一出山,兰村‘鸡’鸭血流成河啊。 “话不能这样讲,若没有狼‘女’,我早早就死在雪域山上了。”‘花’梓这话一语双关,一是表明狼‘女’于她有救命之恩,她为狼‘女’做什么都是应该应分的。二来则表明,她跟沐冷尘绝对没‘私’情,那会儿她一个人上山,沐冷尘可是袖手旁观,一心守着琉虞呢。 “唉……”他叹口气,脸上却挂着笑,似喃喃自语:“这丫头,也不知为何,嫁人之后就转了‘性’,与我十分亲近。” ‘花’梓这下真笑出声了,吓了雪域王一跳,立时望向她,‘花’梓连着咳嗽几声掩饰过去,老头儿笑眯眯道:“慢点儿吃啊。” 为何?因把你养大的老母‘鸡’被狼‘女’咬死了!她愧疚啊。 当然,这话她只在心里默默呐喊,并未说出口。她咽了‘花’糕,就瞧见杜卓弓着腰,端着安胎‘药’一溜儿小跑,过来将‘药’碗放在桌上,吹着烫红的双手,又忙着扶狼‘女’落座。 “她说要过来一起聊天儿,我便把‘药’碗端过来了。”杜卓说着,也坐了下来。 如此刚好凑了一桌。又扯了会闲话,便已近晌午,狼‘女’便倏然起身:“我饿了。” “等会儿就吃饭,莫急。”‘花’梓吃点心已吃个半饱。她举起一块‘花’糕送到狼‘女’面前:“先垫垫肚子。” “我……”她垂头脸一红:“孩子说,她要吃烧‘鸡’。” “……” 日子如流水,眨眼而逝,天气渐渐转凉,秋意愈来愈浓。 经了几场冷雨,树上叶子已落了大半,扑了一地金灿灿的,好长一段时间,白‘玉’曦都没再出现过。她时常盯着院子里的落叶,一瞧便是大半天。满脑子却都是白‘玉’曦的样子。 有时,她觉着自己十分没出息。难道没了他就活不了?可转念一想,没了他自己也活得好好的,只是不太开心罢了。 就好像,没了楚隐。她也能活着,只是心中难过罢了。 她遥遥望见狼‘女’和杜卓蹲在树下往蚂蚁‘洞’里灌开水,忽然就想到叶姝和‘花’勿语蹲在池边看红娘华,一时抑制不住,差点儿把萧叶醉找来大醉一场,再抱头痛哭。 没有如此做的原因是顾虑到腹中孩子,她想。不能让孩子生下来跟他爹似的,整日酗酒,不务正业。 于是,她想,自己也就爬树的功夫不错,若有生之年可以跟白‘玉’曦重归于好。那定要跟他一起爬树掏鸟蛋,比她们都牛。 ‘花’梓瞧着肚子日渐隆起,心中忐忑难安,隔三差五便跑去问鬼老太:“这孩子是否要出来了?” 鬼老太从来都是回答:“该干嘛干嘛去!” 直到有天,她路过一家医馆。便找到大夫随口问道:“这孩子是否要出来了?” 大夫搭脉捋了捋胡须,吹胡子瞪眼:“这才五个月大,急个什么劲儿,十月怀胎十月怀胎你娘没告诉你?” ‘花’梓先是一愣,随后一乐,再然后便红了眼眶。 老大夫吓了一跳,喃喃道:“难道是个失心疯?” ‘花’梓也未搭话,转身出了医馆,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她终于明白了“孤儿寡母”的真正含义,没有丈夫,没有婆婆,没有娘,孤身一人,带着个孩子。 她愈加想念白‘玉’曦,即便他现在是那个样子,可她知道,他心里依然念着自己,否则,他不会惦记孩子,不会跟着她,不会舍不得杀她,也不会喝醉了酒,满脸猪血那日‘吻’了她。她还记得月光下,他眼中涌动的情绪,像埋藏千年的‘女’儿红,醇香醉人。 回到茶似梦,她寻了把短刀藏在袖筒。 夜深人静之时,众人皆睡去了。 她一路踏着月‘色’,匆匆朝着那片梨树林子走去。眼眶红红,目光绝然,双‘唇’紧抿,‘胸’口似被什么堵着,让她呼吸不畅。 她觉得自己的演技十分到位,确实像个寻死之人该有的表情。 到了梨树林子,望了眼满树硕果,到底忍住没有摘个来吃。转而从袖筒拔出短刀,架上脖子。 只觉得手上吃痛,短刀应声落地。 她四下逡巡,瞧见白‘玉’曦正站在她身后,神‘色’漠然,目光却停在她肚子上好一会儿。‘花’梓心中又有些难过,就问道:“若没有孩子,你会杀了我吗?” 白‘玉’曦走到她跟前,将短刀拾起,仔细一瞧…… 没开刃! “这种把戏,日后别再玩了!”他有些生气,而‘玉’‘花’梓问的那句话,才是他恼怒的根源。 他转身‘欲’走,‘花’梓一把拉住他:“你别走。” 大半夜,一‘女’人拉着一男人的袖子喊:你别走。本该发生点儿少儿不宜的事儿。可眼下,‘花’梓‘挺’着个肚子,就显出几分童趣了。 而白‘玉’曦到底是个童心未泯的人,再没挪动一步。 ‘花’梓转而走到他眼前,这是因着临出‘门’前闷头喝了小半杯酒,才鼓起勇气,与他四目相对,来一次面对面的会晤。这是她与白‘玉’曦建‘交’以来,第一次由她单方强制执行的会谈,预计能够对未来双方关系友好融洽发展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她望着白‘玉’曦的眼,心中暗下决心,这次断不可胡言‘乱’语惹他生气,这次再不要嘴贱跟他置气,哪怕为了孩子,虽说主要还是为了自己! 于是,在这朦胧月‘色’下,她红着脸,‘露’出格外明丽的笑容,小心翼翼问道:“晚饭吃了吗?饿吗?” 话一出口,‘花’梓就抬起袖子掩住口,心道:酒不能‘乱’喝,话不能‘乱’讲。这里头可是隐藏着因果关系啊,而自己就在方才,亲身体会了这种因果关系的真实‘性’。 八成是酒劲儿上头了,她脑子有些不清不楚,抬眼望了望月亮,红着脸意味深长地叹道:“这月‘色’,还真是撩闲啊!” “你喝了多少酒?”白‘玉’曦沉着脸,一把将险些跌倒的‘玉’‘花’梓扶住,声音透着怒意,他在知道‘玉’‘花’梓有喜之日就寻了大夫仔细询问,有孕在身该吃些什么,不该吃些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他记得清清楚楚,孕‘妇’酗酒,生的孩子可能会是傻子,也可能是个残废,他忿然拉住‘玉’‘花’梓的手,又厉声问道:“你喝了多少?” ‘花’梓又望了眼月亮,将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笑眯眯道:“就这么点儿。” “你别走,真的,你别走,孩子不能没爹,我也不愿一个人孤零零的,爹死了,婆婆死了,雪球死了,狼‘女’嫁人了,白‘玉’曦……”她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捏着他的袖子开始擦鼻涕。 擦了鼻涕,这才又哽咽道:“你说过的,日后,我俩有个小院子,养些‘鸡’鸭鹅,跟在兰村时候一样,你没事儿打打猎砍砍柴,我浇浇园子,串串‘门’,到了中午,我上山给你送饭,咱们就坐在山上望着咱家小院子吃……吃好吃的,”她说着说着就笑了,拉着白‘玉’曦的手,望着他的眼,喃喃道:“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自从不理我,就瘦了……瘦成一道闪电了。” 最后这话说的,好像不理她就遭天谴了似的。 白‘玉’曦眉头锁的紧紧,心中难过,又忽然想笑,五味杂陈都不够形容他此时心情的,十味,二十味都绰绰有余。 他将‘玉’‘花’梓拦腰抱起,朝茶肆快步走去。 ‘花’梓窝在他怀里,觉得十分温暖,冷风划过耳畔,她微微一笑:“就像,外头下雨呢,我趴在窗前,瞧着路上那些人被淋得抱着脑袋,到处跑,到处跑……” 白‘玉’曦摇摇头,她便是醉了,也还是这么坏。 只是不知不觉,他嘴角又划过一丝笑意,转眼又消逝在月‘色’里,这弥足珍贵的一刻,被‘花’梓瞧在眼里,她只说了一句:“真好看。”便沉沉睡去了。 白‘玉’曦显然是听到了她的话,嘴角又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她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白‘玉’曦觉得,自己简直窝囊到家了,因他怀里抱着的‘女’人,跟他隔着血海深仇,他竟还能笑得出来。 可想到她方才说的那三个字——真好看。他那不听话的嘴角又…… 这一晚,‘玉’‘花’梓的嘴就没停过,她不是睡着了吗?对,她人睡了,嘴没睡! 白‘玉’曦跃入茶似梦后院的时候,她说:“看,我没翅膀但是会飞。” 他将她小心放到榻上,她说:“看,着陆了。” 他‘摸’去厨房烧了开水煮了粥,将热乎乎的湿‘毛’巾敷上她额头时,她说:“在温泉里游泳,还真是舒服!” 白‘玉’曦拉过被子,将她裹的严严实实,她忽然就蹬了两下,喃喃道:“温泉怎么还长水草?” 白‘玉’曦摇摇头,她以为自己是大鹏呢,又是飞又是游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摘叶 - 小女有疾 - 莫采 折腾半宿,‘花’梓那张嘴也没停,拉着白‘玉’曦的手,就自说自话:“师父,若我死了,你就把白‘玉’曦也杀了罢,我怕思茗勾搭他!” “不对,我活着,她也勾搭他,根本就管不住,我又打不过她!师父你把思茗娶了吧,娶了!都娶了!” “爹,他们都骗我,我知道您是我爹了,您跟我回兰村罢,我种菜给您吃,我种的……种的小白菜,甜的,您别不信,真是甜的。爹您别睡了,醒醒……”她忽然泪流满面,死死抓着白‘玉’曦的手,双眸紧闭,身上又渗出一层细汗。 她哭得累了,喃喃道:“婆婆,您带我走罢~” 一地月光,归于宁静。她终于沉沉睡去,白‘玉’曦这才舒了一口气,将她胳膊也小心送到被子里,坐到桌子旁,倒了杯凉茶,转身伸手,又将她被角掖了掖。 他只知道她心里苦,却未曾想,竟藏了这许多东西,还整日里笑眯眯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他忽然望着窗外一地白月光,喃喃道:“走?你哪也别想去。” 然后,他走了! 九月里的天,高而远,遥遥望去,可见远处连绵起伏山峦不辍,原本碧水蓝天,此刻红叶铺满山,满眼火红好似云霞坠落,久久不息。 ‘花’梓背着个小竹篓,就朝山那边走去。 她是偷着一个人出来的,杜卓和狼‘女’新婚燕尔,她不愿时时带着狼‘女’,若因此夫妻不睦,她便罪过了。如今竹翁和鬼老太已离开桑都,回去竹林过她们的小日子去了,杜妈妈因此伤心了好一阵子。萧叶醉也不常来了,他依然惦念着叶姝,要时不时回去云梦泽瞧瞧。 她抬眼,望着前面路已不远。便‘摸’着肚子轻声道:“孩子啊,跟娘学,做个勤快人,日后帮娘捶背捶‘腿’捏肩膀。” 这山并不高。也不陡,距离桑都不过二里地,因秋日里枫叶如火,漫山遍野,得名:红叶山。 她老早就听说有这么座山,早先就想来瞧瞧,却总是没得空,如今正是好时候,她想这么多枫叶,拾些回去总是有用处的。 出‘门’前。她带了一小袋儿糕点果蔬,走一路吃一路,到了山脚也不觉得多累。 她抬头仰望,不由心绪‘激’‘荡’,曾经。她是远远望去叹为观止,而如今,她咧嘴一笑,准备亵玩焉了! 因这时节,正是红叶山美不胜收的时候,所以不少文人雅客也居于此地,有赏景游山的。有赋诗作画的,然背着竹篓脸上带疤的孕‘妇’还真是难得一见,与这‘精’致十分违和。 ‘花’梓觉得,人生真是不易。因为,地上几乎没有半片红叶。 从没有人告诉过她,这红叶山的枫树与别处颇有些不同。不过十一月,几乎片叶不落,直到十一月中旬,会在短短五日内尽数凋零,到时。漫山秃光光只剩枫树枝桠横溢斜出,而山石泥土之上却被红叶覆得严严实实,也是蔚为壮观。 显然,‘花’梓是来早了! 于是,原本所说的亵玩焉又有了新的含义,从捡叶子到摘叶子,这就跟蛇蜕皮和强行扒蛇皮一个道理,前者是占便宜,后者是纯祸害。 前者会有人说你好雅致,而后者却为人所不齿,在众人频频投来鄙夷目光时,‘花’梓很想喊一句:“反正俩月后就掉光了,摘点儿叶子怎么了?” 然最终没有喊出口,原因有二,一是她也晓得蛇蜕皮和扒蛇皮是俩道理,二是因她这次出‘门’前没喝酒。 于是,她尽量避着人,找些偏僻的地方摘叶子,只是没想到,你不找麻烦,不代表麻烦不会找上你。 ‘花’梓正摘叶子摘得欢呢,脚下一滑,她连忙正了正身子,脚下一颗小石子就骨碌骨碌往山下滚去。 只听“哎呦”一声,她连忙回眸,小心朝山下望了过去,透过层层红叶,她依稀瞧见不远处的山石旁,一男一‘女’衣衫不整,以奇怪的姿势坐不像坐,卧不像卧,她虽跟白‘玉’曦有过夫妻之实,可那都是她脑子不清不楚或是晕过去时发生的,醒来就没了印象,不过还好,她曾经没少翻看杜卓的‘春’宫册,是故一眼就瞧了出来。 “真是不害臊!”她如此喃喃一句,将声音控制在仅她一人可闻的程度,并暗暗庆幸,还好出‘门’的时候没喝酒。 “谁?!”那男人也不顾身边姑娘,兀自整理整理衣带就站起身来,脑‘门’被刚刚那小石头砸破了皮,见了点儿血。 姑娘也扫了兴,一壁抱怨,一壁整理裙带。 ‘花’梓不由暗叹,死不要脸的年年有,今年倒是格外多。 跑这风雅之地做如此苟且之事,被砸一下便罢了,还好意思嚷嚷! 可片刻之后,又有些惭愧,自己也不是什么君子,总归是背着个竹篓,正偷偷祸害这风雅之地呢。 男子胡‘乱’整理了衣裳就抬头望向‘玉’‘花’梓,透过枫叶间隙,瞧到她半边脸,蓦地就笑了:“呦,还是个‘挺’俊的小娘子。” ‘花’梓一把将枫叶拨‘弄’开,又凑近了几分。 那男子大惊失‘色’,往后退了几步,理想与现实总是相距甚远,他如何也想不到‘花’梓另一边脸上两道伤疤不说,还是个孕‘妇’。 ‘花’梓倒不以为意,反而开心了,笑道:“呦,好久没人如此夸赞小‘女’子了。”言罢,还歪了一下嘴,过了一会儿,又故意歪了一下嘴。 这下那男的更是目瞪口呆了,喃喃道:“还是个口眼歪斜!” 面对登徒子和流氓‘色’狼,‘玉’‘花’梓向来不吝自毁容貌,无所不用其极! 眼前这男子本想就此罢休,谁知,他身边的‘女’人嘤嘤啜泣起来,跺了跺脚,声音腻到骨子里,一时间,‘鸡’皮疙瘩千层起。 “张公子,原来你竟就是如此好欺侮的。早知如此,不与你出来,平白让人败了兴致。”她掩面而泣,男子一壁‘揉’着额上的伤,一壁安抚着,顺道又在她‘胸’前狠狠‘揉’了两把,那‘女’子扭着身子,只将他的手打开,又继续呜咽。 这位张公子显然有些面子挂不住了,扭过身指着‘花’梓就嚷道:“过来,跪下给她磕俩头!” “让我给她磕头?”‘花’梓瞪圆了眼,有些不可置信,也顾不得歪嘴了,紧着几步想要下山去,却被那‘女’子一把拉住了袖子。 ‘花’梓回头,依旧望着那公子,昂首道:“今日我不小心踢落小石子打伤了公子,且扰了二位好事,是我的过错,然并非有意冒犯,还望二位能够原谅小‘女’,在此,给二位赔罪了。” 她抖落那‘女’子的手,躬身行了一礼。 张公子本‘欲’息事宁人,可那‘女’子又一把拉住‘玉’‘花’梓:“你听不懂人话?张公子让你跪下,你没听见?” “我有孕在身,还望姑娘……” “有孕在身能爬山就不能下跪了?”那‘女’子扫了眼‘花’梓的肚子,眼中闪过一抹怨气,‘花’梓不由心底生寒,这是哪家红楼的姑娘,这般怨恨良家‘妇’‘女’。她想,若告诉她自己这孩子也是个没爹的,自己还在嫣红楼待过,她是否就会握着她的手两眼泪汪汪惺惺相惜了。 她见那‘女’人没有罢休的意思,便眯着眼,做出一副高深的模样,意味深长道:“姑娘,何必呢?” “你跪是不跪?”她霍的松开手,竟挽起了袖子。 ‘花’梓一愣,这货看不懂我这高深的表情和语气?于是也不管那些,扭身就要跑,那‘女’人也算半个行家,估计是个打遍青楼无敌手的主儿,一把拉住‘花’梓,扬起胳膊就要抡过去。 只听一声呵斥:“放肆!” 那‘女’子“哎呦”一声,一颗小石子从她额上落了下来,留了一个小伤口,不轻不重,跟张公子额上的一模一样,大小形状都所差无几。 ‘花’梓噗嗤一乐,回头就瞧见叶姝和‘花’勿语朝这边走来。 她连忙迎了上去。 那‘女’子吃了亏,不依不饶,声‘色’俱厉:“哪个狗杂粹打我?” ‘花’勿语涨红了脸,憋了半天,又嚷道:“放肆!” 叶姝在一旁眉开眼笑,仿佛瞧到了十年前的‘花’勿语,那个倔强又胆怯的小姑娘。 “你们也来看红叶?我今儿真是倒霉,遇着两个泼皮无赖。”她转头扫了张公子和那‘女’人一眼。谁知,那‘女’人依旧跋扈,张公子却早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也不顾地上坑坑洼洼的小石子,一路朝这边爬了过来。 ‘花’梓吓的不轻,连忙让开一条血路 。 那‘女’人被这一幕吓得发傻,方才还叉着腰,这会儿已不自觉袖手站在那里直发愣。 ‘花’梓却想,认识几个权贵真是不错。 叶姝见‘花’勿语向后退了几步,如临大敌似得嚷道:“放肆!别过来!”终于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花’勿语的脸更红了,一跺脚,就躲到她身后去了。 “张公子好雅兴啊。”叶姝笑的意味深长,可眸子里闪过的凌厉却让人不寒而栗。 ‘花’梓不由问道:“师叔,你认识他?” “张尚书的大公子,当然认识。”叶姝面‘色’一凛,刻意强调了张尚书三个字,意在提醒他注意身份。而‘花’梓也不由了然,难怪张公子看着还算好说话,原是顾虑身份,怕嚷嚷开了被人瞧见,回去不好跟他老爹‘交’代。 第二百二十九章 惩罚 - 小女有疾 - 莫采 “张谦拜见长公主,拜见叶掌‘门’!” ‘花’梓见张公子将头都磕破了,觉得怪可怜的,人家带着姑娘在这寻欢作乐,没招谁没惹谁,就被人给砸的头破血流,结果,刚嚣张了一会儿就被叶姝和‘花’勿语给瞧见了。 于是,她拉着叶姝的手,劝解道:“算了,别难为他了,我来山上摘树叶的,就罚他背着我的小竹篓去那边摘一筐枫叶吧。” ‘花’梓遥遥一指,张公子循着望过去,人来人往的风雅之士,还有许多是平素相识,且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公子哥儿,顿时,满脸通红:“能……能换个法子吗?” 叶姝立时眯着眼,拉长了音:“嗯?” “我去,我去……”张公子忙不迭将‘花’梓背上的竹篓小心取了下来,扭头就走。 见他走远了,‘花’勿语才从叶姝背后钻了出来,一把拉住‘花’梓的手:“吓死我了,你怎惹了这帮人?” ‘花’梓想,明明是你把张公子吓个半死! 这会儿,那‘女’人怕是吓傻了,还垂手站在那,跟被雷劈了死不瞑目似的双目圆睁,一动不动。 ‘花’梓心思一转,走过去,拍拍那‘女’子肩膀,那‘女’子一哆嗦,回魂了似的就要往下跪。 ‘花’梓连忙一把扶住她,笑道:“莫慌……” “饶命,夫人饶命啊……”她双‘腿’打颤,眼看着泪水一滴一滴珍珠似得往下骨碌。 ‘花’梓眯眼一笑:“莫怕莫怕,饶你无妨,瞧见张公子没,你去那边儿唱小曲去,曲子随便选,词嘛,就一句,你就唱:我那小情郎呦,采了枫叶做枕头。睡到早晨一睁眼,公子变成老母猪。张公子走哪你便跟着唱到哪。” 叶姝斜睨着‘花’梓失笑道:“你可真是个仁慈的姑娘。” “夫人,您杀了我罢,否则。过后儿张公子也得杀了我。”那‘女’子全然没了方才的嚣张模样,她也晓得逛窑子的大多是薄情郎,他们只顾着自己面子,才不会管你死活,必要时捅你一刀也半点儿不会手软心疼。 “放心,他若敢动你,就发配他一家子去倭国。” 叶姝又斜睨着‘花’梓笑道:“这气派,比桑王是有过之无不及啊。” 那‘女’子眼中含泪,哆哆嗦嗦,委委屈屈朝张公子走去。及到近处就唱开了:“我那小情郎呦,采了枫叶做枕头,睡到早晨一睁眼,公子变成老母猪。” 原本张公子摘枫叶时,还有几位相熟的过去攀谈。毕竟他老爹位高权重,许多公子哥儿对他十分敬重,便是背个竹篓摘枫叶,旁人瞧着不像话,却也不敢说什么。 这会儿,那姑娘的曲子一声一声,不绝于耳。还带着哭腔,再仔细一听那词,周围不认得张公子的皆掩‘唇’讥笑,那几位与他熟识的,皆铁青着脸,言说家中有事。不能相陪,匆匆下山去了。 再看张公子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色’彩缤纷,‘花’梓看的兴致勃勃,抚掌道:“他回家少不得挨上一顿板子了,管是打在手心还是屁/股,总归要让他疼一疼。” 叶姝不由叹道:“惹谁也不能惹了‘玉’‘花’梓啊!” ‘花’梓拉着她二人笑道:“反正不是我打的,我‘玉’‘花’梓慈悲为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叶姝终于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头,‘花’梓连忙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师叔,我是个孕‘妇’,您下手轻点儿。” 叶姝不由笑着摇头,没嫁人就怀了孩子,换做别人早就寻死觅活,要么便是了无生趣,变成行尸走‘肉’。 难得‘玉’‘花’梓还能如此洒脱,活得有滋有味。 因着那‘女’子不死不休的小曲儿,这个娇生惯养的张公子今儿手脚格外麻利,不多时就采了一竹篓的枫叶,小心递到‘花’梓手上。 她瞧了瞧,分量十足。 那‘女’子也跟着张公子过来了,却依然唱着小曲儿,根本停不下来了。然双手双‘腿’却直哆嗦,声音也跟着颤抖,眼角噙泪,惨的让人不忍直视。 “别唱了别唱了。姓张的,你日后不可为难这‘女’子,您若有怨气,尽管往我……尽管找我师叔!”她笑眯眯望了眼叶姝,悄声道:“长辈为尊,我不敢喧宾夺主。” 这哪跟哪啊? 张公子连声道:“哪有怨气,怎敢有怨气,谢长公主不杀之恩,谢叶掌‘门’不杀之恩。”说着又连着作揖。 ‘花’梓看他碍眼,便一扬手:“你俩走罢,走罢。” 出乎意料,张公子和那‘女’子如‘蒙’大赦,相视一笑,相互搀扶着就朝山下踉跄而去,期间还时不时相顾无言泪千行。就像同生共死的兄弟,刚刚走出人间修罗场。 那种重生的喜悦,无法言明。 ‘花’梓收拾收拾筐里枫叶,瞧着时候不早了,便同‘花’勿语和叶姝告别,准备下山,叶姝说要送她回去,被她婉言谢绝了,还不忘小声道:“多陪陪勿语吧。” 她下山时,还不忘回头望了一眼。 叶姝依旧一袭红衣,‘花’勿语一身鹅黄软烟罗,两人相依望着满山红叶,映入眼帘,竟美的让人心悸。 ‘花’勿语侧过眸子深深望着叶姝,满眼喜悦,叶姝是她上辈子深爱之人,当她忘了所有,这辈子她依然义无反顾爱上她,叶姝如何不奉陪?这辈子,她们再不会孤独,再不会难过,再不会分离。 ‘花’梓静静忘了她们许久,忽然眼眶有些湿润,心底泛起一阵酸涩又一阵温暖,她最后望了眼漫山红叶,又垂头望了眼隆起的肚子,微微一笑,转身朝桑都走去。 回到茶似梦,狼‘女’正蹲在‘门’口发脾气,难得的,杜卓却不在跟前。 ‘花’梓背着竹篓走过去,狼‘女’一把搂住她就哭了:“你去哪怎不告诉我一声,我以为,你又丢了。” ‘花’梓忽然心头一暖,鼻子就有些酸。她想,在摄灵殿那会儿,狼‘女’寻不见她,也是这般张皇失措吧。她想,人这一辈子,遑论是谁,总要失去一些东西,得到一些东西,守护一些东西,忘记一些东西。 轻轻拍着狼‘女’的背,她柔声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杜卓呢?” “被我派去找你了!” “……” 两人闲来无事,将一竹篓枫叶都放到桌上,找了针线和糨糊,想着做些什么好。 “我俩玩的话,这些都不够用。”狼‘女’捏着一片火红的枫叶,伸手轻轻触碰上头的叶髓:“下次咱俩一起去。” ‘花’梓笑道:“若不够,咱去尚书府找人帮咱摘。” 狼‘女’也没听懂,只点了点头。张谦一壁挨着板子,一壁打了个喷嚏。 日子百无聊赖,肚子越来越大,‘花’梓行动不便。原本,杜卓只照顾着狼‘女’,然此刻迫不得已,得照顾两个孕‘妇’,杜妈妈忙着茶肆的生意,一时也‘抽’不出时间兼顾左右。 ‘花’梓有些难为情,毕竟,杜卓是狼‘女’的丈夫,与己无关。 一个月有余,她未见过白‘玉’曦了。 如今已是十月末,眼看就入了十一月,她拎着把短刀又朝梨树林子走去,结果,那把没开刃的短刀险些把脖子磨破皮了,白‘玉’曦也未出现。终了,她只好悻悻又回到茶似梦,整日发呆。 她很怕白‘玉’曦再也不出现。 她是个现实主义者,不懂什么千里共婵娟,不懂天涯若比邻,更不会觉得只要你幸福,我便满足。 她想念白‘玉’曦,打心眼儿里想念他,特别是饿了的时候。 若再也见不到白‘玉’曦,在‘花’梓看来,就跟白‘玉’曦死了没什么两样儿。 如今还怀着念想,是因为还抱着希望,觉得他还会回来,或者从未离开。 若哪天有人告诉她,白‘玉’曦成仙再也不会回来了,‘花’梓定会嚎啕大哭:“白‘玉’曦,你死的好惨!你快犯点儿错被打下凡罢。” 但绝对不会仰望天空,说:“哪颗星星是你呢?只要望着你,我便是幸福的,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她踢了踢院子里的小石头,四下望望,屋顶,树枝,墙头,甚至蚂蚁‘洞’,均瞧不见白‘玉’曦半点儿人影,她又踢了踢脚下小石子,发誓下次找到他,死也不会放他走,上次见他之前,真不该喝那一口酒。 又过了半个月,‘花’梓和狼‘女’用枫叶做了个不大不小的挂饰,又做了几枚书签,余下的绕在‘花’瓶上,做了装饰。 二人正拎着那个挂饰左右瞧着,只见一圈一圈盘旋而下的枫叶,三片一簇,绕成旋梯状,下面挂了两个小铃铛,风一过,手一抖,就叮铃铃响了起来。十分好听。 “原本应悬着‘玉’的,风吹‘玉’振,又好看的紧,只是太过奢侈,寻不见那么多好看的‘玉’,便用小铜铃凑合吧。”‘花’梓将风铃挂在‘门’旁,远远望去,红火火,叮铃铃,好看又好听,让人心中一阵爽朗。 她正望着风铃喜滋滋的笑,忽然隔着后院那条长长的小路,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瞧见那人身后大片大片的兰‘花’漫山遍野,瞧见那人扬起手招呼道:“‘花’梓,开饭啦。” 她‘揉’‘揉’眼,越过风铃,朝‘门’口走了几步,就看到凝馨也朝她走来,两人均张开双臂,及到近处,又都垂头望了眼‘花’梓圆溜溜的肚子,这才双双垂下手去。四目相对,蓦地就笑了,笑过之后,又都哭了。 第二百三十章 皇亲 - 小女有疾 - 莫采 狼‘女’吓坏了,紧着几步走过来,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问道:“出什么事了?” 南宫云笙倚在‘门’旁,望着她们微微笑着,瞧着那笑容,好似这辈子算是心满意足了。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花’梓拉着凝馨和狼‘女’便进了屋子,忽然想起云笙,转头眨眨眼:“姐夫,进屋喝茶去。” 几人落座后,凝馨便拉着‘花’梓的手,问道:“身子还好吗?孩子快生了吧?” ‘花’梓眯眼一笑:“还有三个月,”她恍惚间抬起头,拉住凝馨的手,附到她耳边,耳语道:“姐姐,往日,是我‘混’账,别生我的气。” 眼泪止不住地涌上眼眶,凝馨捂着嘴巴,扭身就跑了出去。 云笙和狼‘女’都没有动,‘花’梓眼眶一红,起身随了出去。 她瞧见凝馨坐在石凳上,趴在石桌上,哭得身子一抖一抖的,遂小心走过去,轻声道:“天儿凉了,别坐着石头上,那有俩藤椅,咱们去那坐。” 凝馨起身,一把保住她,然终究估计着她的大肚子,于是,这姿势就极其诡异,凝馨看上去十分扭曲,而‘花’梓,稍稍上前倾斜,却不敢轻易弯腰。 二人终于抱了个痛快,也累的够呛,这才坐到藤椅上。 抬眼一望,就瞧见高而远的天空,日头并不晃眼,日光柔媚,云卷云舒,让人禁不住想伸出手去,‘摸’‘摸’碧蓝的天,暖暖的日头薄薄的云。 凝馨哽咽着,终于开口:“‘花’梓,当初,我并不知你父亲还活着。” “我后来想明白了,你怎会害我?咱俩打小一起长大,就从没分开过,别的都是假的。我俩这份情谊怎会有假?”她望着凝馨叹了口气,垂下头去,眼泪在眼眶里打旋儿,却终究忍住没有落下来:“当初。太多事,我一时糊涂,错怪了你。” 凝馨又止不住地落泪:“傻丫头明明是我不好。是我欠着你的,是我被人抓去被人利用……” ‘花’梓蓦地抬起头,‘抽’了‘抽’鼻子,眼睛还水汪汪的就笑开了:“姐姐,我想吃你做的‘花’糕了。” 凝馨一愣,旋即站起身来,笑道:“厨房在哪,我给你做去。” 两人在厨房忙活小半天。等端出几盘‘花’糕时,已日薄西山,杜妈妈刚好从厅堂走了过来,瞧见了便问:“这是哪家的姑娘?”说着,将凝馨上下打量了几个来回。 杜妈妈就是杜妈妈。到哪都忘不了老本行。 ‘花’梓皱皱眉:“这是我姐姐。” 杜妈妈一愣。转头就瞧见南宫云笙倚在‘门’口,面‘色’不善的望着她,便磕磕巴巴问道:“那这位公子……” “我姐夫!”‘花’梓拉着凝馨往屋里走,她可害怕杜妈妈打凝馨的主意,虽然杜妈妈没那个胆子。 杜妈妈又细细打量南宫云笙,眯着眼问:“公子是哪里人啊?” 桑都里的公子哥,十个她杜妈妈认识九个。还有一个也是照过面的,可这位看上去衣着不俗,气势凌人,较之城里那些个公子哥,更有王家风范。 杜妈妈阅人无数,眼光十分毒辣。心下一番揣度,已有了计较,这公子并非桑都人。 待‘花’梓和凝馨进了屋子,杜妈妈拦下南宫云笙,笑道:“公子借一步说话。” 云笙有些‘迷’茫。毕竟他从未去过红楼,不知作为一个男人要如何面对一个老鸨,虽然他不知道杜妈妈是老/鸨,可杜妈妈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比全城老/鸨加起来还老/鸨味儿十足。这个叫职业素养。 “公子打哪儿来啊?”杜妈妈拎起石桌上的茶壶,竟是空的,见宁儿路过,忙吩咐道:“宁丫头,去沏壶热茶来。” 宁儿见杜妈妈跟个长相俊美、衣冠楚楚的公子哥儿坐在石桌那,顿时笑盈盈的,袅袅婷婷就朝这边走来。 杜妈妈不高兴了,宁儿那点儿小心思,她看不懂就白当半辈子老/鸨了。 “麻溜儿的!别在那儿‘浪’!”杜妈妈一把将茶壶塞给她,宁儿撅着嘴巴一溜小碎步朝厨房跑去。 南宫云笙面‘色’尴尬,杜妈妈一瞧,心想,这姐姐可比妹妹有福多了,妹妹‘挺’着个大肚子,男人跑得无影无踪,这姐姐守着个公子哥儿,还是个不爱玩的痴情种。 南宫云笙这才得空回话:“在下是晏国人。” 杜妈妈有些不高兴了:“据说晏国与桑国差点儿打起来,你不会是探子吧?” “您误会了,在下晏国广睿王,并非探子,”他话音未落,就瞥见凝馨朝这边张望,起身道:“若无事,在下失陪了。” 杜妈妈目瞪口呆,目送南宫云笙离开,心中忐忑难安,放眼望去,那一屋子皇亲贵胄,怎就看着那么别扭,这宫斗是多么残酷。看这一屋子残兵败将,瞧着可怜却又得罪不起,白吃白喝自己还得像三孙子似的伺候着。 杜妈妈掩面而泣,一溜烟儿朝前院跑去:“我这命,怎就这般苦啊?” 宁儿在后面紧着喊道:“杜妈妈,这茶,您不喝啦?” 见云笙进了屋子,凝馨望了眼窗外的宁儿,一把将他拉至眼前,轻声问道:“方才她们同你说了什么?” ‘花’梓暗笑,姐姐何等聪明,说的是她们,而不是她。也就是说,她才不管杜妈妈跟他说了什么,只怀疑宁儿是否也搭茬了。 云笙只摇摇头,笑道:“没什么,只问我是哪的人,瞧着面生。” 凝馨又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云笙垂眼笑了,在她耳畔轻声道:“夫人意思,小的明白,是故趁那姑娘还未端来茶水,我便离开了。夫人可满意?” 凝馨推了他一把,满脸通红。 有时,‘花’梓觉得自己真是坏,似乎就瞧不得别人好,看到凝馨和南宫云笙恩恩爱爱,本该高兴,可心里就堵着委屈,咽不下也吐不出,就梗在那里,让她喉咙发涩。 凝馨似乎察觉了,便拉着‘花’梓的手坐下了。 云笙百无聊赖,便从桌上拿了本书,走到院子里随意翻看。 “你恨他吗?”凝馨望着窗外的南宫云笙,仿佛喃喃自语。 ‘花’梓晓得,她是在问自己,毕竟汤国被晏国所灭,国恨家仇,不共戴天。于是她反问道:“你恨他吗?” 凝馨沉‘吟’半晌,面上慢慢浮起笑容:“起初,还是恨,如今,不恨了。” ‘花’梓垂头笑道:“上辈子的事儿了,恨什么呢?若恨,也恨这辈子的。对了,穆羽峰是如何死的。” 凝馨摇摇头,有些茫然道:“不知。” 她确实不知穆羽峰是如何死的…… 当初,‘花’梓婚期将近,却生出变故,凝馨知道‘花’梓忆起往事,四处寻找而不得,便想起了无影宫。 毕竟‘花’梓与紫瓷熟识,且无影宫素来避世,她想,‘花’梓许是去了那里。凝馨当时心中惶惶不可终日,入夜合眼便瞧见‘花’梓站在悬崖边,身上脸上鲜血淋漓…… 偶尔,她会觉得自己命苦,可想到‘花’梓,便觉得自己的苦都不算苦,梦之所以让人释怀,因其短暂而虚幻。‘花’梓的梦却真实而绵绵不绝。兰村的日子是美梦,当她梦醒时,她双眸流着血泪跳下悬崖。摄灵殿是美梦,当她醒来时,深爱之人反目成仇。 人不怕苦,只怕一切看似圆满时,顷刻坍塌。 她那会儿如何都想不到,‘花’梓不见她,并非因为还恨她,而是觉得被白‘玉’曦抛弃还怀了孩子,十分丢人。 在她与南宫云笙发现扳指一事时,便决定去蓬莱岛,将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一方面是为报仇,另一方面,也为打探‘花’梓的消息。 秦逸还在桑都,紫瓷准备一同上路,临行前,却收到萧叶醉书信,言说‘花’梓找到了。可凝馨却有些情怯,瞧了眼紫瓷,想着还是杀了穆羽峰再说,她如何都要为‘花’梓报这个仇,也是为自己报仇。 儿时那个穆羽峰已经死了,也或许,儿时那个穆羽峰,从未存在过,只是存于她心中的一个念想。 临行前,曹掌事拉着紫瓷的手,千叮咛万嘱咐,最后终于说到了重点:“回来的路上,有什么好吃的,记得给我买回来。” 她们一路将消息放出,无影宫掌‘门’遇害一事本是无头案,如今有了眉目,且矛头直指如日中天的穆羽峰,必然引起轩然大‘波’。 人多好办事,否则,就凭她们几个,一入蓬莱岛就被坑杀也不是不可能的。 神州大地,浩淼广阔,从古到今都不乏凑热闹的。例如唐老,整日憋在山上,一众弟子早被坑的衣衫褴褛,出‘门’都不好意思抬头了。想要下山却没个由头,这会儿可算逮着机会堂堂正正下山看热闹去了。 结果便是,各路豪杰,四海相聚,从四面八方汇合而来,齐奔蓬莱岛而去,此次前往,人数最多的还属丐帮,遑论结果如何,都不可否认,这是个蹭吃蹭喝的好机会,不容错过。 于是,常常出现这样的场景。 两人在路上走着走着,忽然一个对视,就笑了…… “兄台是莲山的吧?” “你们少林也来了?也是要去蓬莱岛的吧?” 老和尚嘿嘿一笑:“若出了人命,俺们帮着超度,还能赚点儿小钱,多买点儿白菜,准备过冬。” “大师有远见呐。” 第二百三十一章 穆延 - 小女有疾 - 莫采 又或者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一人进了餐馆,忽然就见窗边有人朝自己摆手…… “慕容兄好久不见呐。” 慕容启落座就笑了:“王贤弟也是要去蓬莱岛罢?” 王羽斟了杯茶:“可不是嘛,我们九华山来了不少人,谁都不愿留在山里看家,为了选个看家的,险些打起来。” 慕容启叹口气:“头阵子晏国和桑国险些打起来,我们慕容山庄做了许多兵器,谁知,这仗悄无声息没打起来,如今屯了许多兵器,我想搬去蓬莱岛,能卖几把卖几把,怎说我这庄主得养活一大家子呢。” “唉,人生多艰啊。” ‘玉’‘花’梓知道此事后,不由扼腕痛惜,若早知如此,她带着萧叶醉前往,不日便可大赚一笔! 萧叶醉不由捏了一把冷汗,叹道:“好险。” 可是,在众人抵达蓬莱岛时,穆羽峰却已被杀,只是何人所为,却一直不为人知。有凑热闹的道士,帮着算了一卦,说穆羽峰上辈子是一国将军,长年累月征战沙场,没黑没白地杀人,造孽太深,这些怨魂久聚不散,最后把穆羽峰杀了,发髻割了。 ‘花’梓听到这里不由失笑,细细揣度,白‘玉’曦倒真有点儿怨魂的气质。 苏落恬闭关不出,只吩咐丫鬟请凝馨入室。 云笙放心不下,凝馨却毅然前往,她不想苏落恬再被欺骗,被利用,还‘蒙’在鼓里。她要亲口告诉苏落恬,穆羽峰是个不值得托付的人。 她见到苏落恬的时候,心里咯噔一声,站在‘门’口,再也无法动弹。 “你是他心里那个人罢?”苏落恬坐在地上,抱着披头散发的穆羽峰,眼神呆滞。半晌。才将目光慢慢移向‘玉’凝馨。 她瞧见凝馨时,忽然笑了,脸上还挂着深深浅浅的泪痕:“果然是个美人。” 凝馨‘欲’言又止,苏落恬自说自话。喃喃道:“若没有你,他会把我放在心里罢?”话音未落,两滴晶莹的泪珠滚落眼眶,她杏目圆睁,一眨不眨,弯起的嘴角盛满醉人的笑意。 凝馨扭头便出了‘门’,丫鬟也未拦着。 她不曾想,苏落恬竟用情至深。 她实在没有勇气告诉苏落恬,穆羽峰的心中没有‘玉’凝馨,没有苏落恬。他心里,只有权利和地位。 众人见她这么快就出来了,立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开始询问,只有慕容庄主。带着个弟子,拎了两大兜子兵器,站在那里沉着个脸,一语不发,总之,这兵器怕是卖不成了。 她抿着‘唇’,沉默半晌。最后只说:“都散了罢。” 人说冤有头债有主,既然穆羽峰已死,紫瓷便也不再过多停留,只是不知,为何穆羽峰千里迢迢要跑去无影宫杀了紫寻。 “总要见上一面!”紫瓷捏着手中的剑,咽不下这口气。紫陶如今还是满头白发,神神叨叨的,认为冷寻就是紫寻。她想想心中便不是滋味儿。 凝馨也未阻拦,紫瓷向里头望了一眼,又回眸看了眼围观众人。决定翌日启程。 众人瞧着蓬莱岛‘精’致不错,也都想留宿几日。对此,呼声最高的还是丐帮,白吃白喝游山玩水,没有更好的去处了。可大家口号倒十分明确,吊唁穆掌‘门’。 当晚,夜黑风高,紫瓷将她神偷的本事发挥的淋漓尽致,最后,终于在一间偌大的屋子里找到了穆羽峰的棺椁。 ‘迷’香醉倒守夜人。 她轻轻推开来,就见穆羽峰苍白着脸躺在里头,颈上一道细细的剑痕。她又仔细瞧了许久,忽而觉得十分熟悉,那眉眼,似曾相识。 “穆延!”她轻呼一声,一时拳头捏的紧紧,阖了棺椁,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凝馨在房中来回走动,直到紫瓷越窗而入,她四下望了望,连忙将窗子关好。转而望向紫瓷,见她神‘色’有异,皱着眉头,双‘唇’紧抿,知道此事定有内情。 紫瓷沉默片刻,咬牙切齿道:“是穆延,绝对是穆延!” “穆延是谁?”凝馨不解。 “穆羽峰,曾化名穆延,拜于无影宫‘门’下,彼时,他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娃子。紫寻掌‘门’本不愿收他,因他急功近利,心思不纯。那会儿,穆延衣衫褴褛,几日未吃东西,无家可归,最后紫寻掌‘门’还是不忍弃他不顾,便让他入了无影宫做个小厮。 “可谁知,他非但不知感恩,还偷学我派武功,‘私’自偷看武学禁书,被紫寻掌‘门’发现,他孙子似的把头磕的三响,涕泪。掌‘门’终归仁慈,念他初次犯错,让他上山悔过,谁知,他竟一去不复返,偷偷溜出了无影宫!” 紫瓷一番话说完,拳头砸向梁柱,一双眼落了两滴泪,她是为紫寻不值! 凝馨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她想,自己能活下来真是奇迹,穆羽峰怕紫寻日后认出自己,到时他不仁不义的面目暴‘露’,就无法在蓬莱岛做掌‘门’,是故对昔日恩人下了杀手。 那凝馨若揭穿了他与她往日旧情,他恐怕早就对她下了杀手了。 幸好凝馨移情别恋了!堪堪逃过一劫。 紫瓷最惋惜的便是没能亲手了结穆羽峰的‘性’命,而杀了穆羽峰的侠士到底是谁,大家都不得而知,唯有‘玉’‘花’梓知道,穆羽峰的命,只是她跟白‘玉’曦耍的一次无赖。 离开蓬莱岛时,凝馨最后见了苏落恬一面,她想上去握住苏落恬的手,苏落恬却似连着向后退了三步,凝馨想,苏落恬还是恨她。于是,只留下一句:“苏夫人,那样一个人,不值得!” 苏落恬高昂着头颅,纠正道:“在下穆夫人,不是苏夫人。我嫁给他,从未后悔,也永不会后悔!” 凝馨只摇摇头,随着云笙和紫瓷上了船。 碧海蓝天,草木葱荣,遥遥望去,蓬莱岛依然如梦似幻,仿若人间仙境。可如今,看在众人眼中,倒像一座硕大牢笼,‘阴’气森森。 在众人离岛之后,南宫傲站在不远处的高岭之上,俯瞰山水,咬了咬牙,不由眉头紧锁。 医学上讲,这叫心浮气躁,星星怒火攻心,星星之火还未燎原,所以攻得不猛,他才岿然不倒。从算卦角度讲,这叫印堂发黑,诸事不顺,大凶之兆。 他原本听到风声,便排兵布阵,安‘插’人手,打算找好时机保住穆羽峰。毕竟,将穆羽峰扶持到掌‘门’之位,他也费了不少心思,且蓬莱岛势力不小,影响颇深,若行兵打仗,借用其力,也是重要支援。 可他万万没想到,明明赶在这些江湖人士之前,却未保住穆羽峰的命!竟有人在他之前杀了穆羽峰!他很想朝着山下咆哮一声:“是谁?!” 可惜‘玉’‘花’梓不在,否则她一定配合着喊一嗓子:“唯我独脆,旺旺小小酥!”顺便还能管街角那家酥饼店要点儿宣传费。 …… 杜卓站在‘门’外许久,听了‘玉’凝馨的一席话,默不作声,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翌日一早,杜卓收拾行囊与狼‘女’告别,说要出远‘门’进一批茶叶。狼‘女’要一同前往,杜卓却瞧了眼她的肚子,笑道:“你怀着孩子,不宜远行。” 狼‘女’就此作罢,却‘阴’森森低语道:“你若出去胡‘混’……” 杜卓连忙凛然正‘色’道:“小人怎敢?” “多带些厚实衣服,这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了,多带些吃的,我给你买俩烧‘鸡’带着。路上注意安全,不行我把萧叶醉找来保护你,”狼‘女’想了想,终于还是忿然道:“限你半月之内务必回来,若晚了,日后孩子出生我就跟他说,你是隔壁他二大爷!” “……” 杜卓孤身前往蓬莱岛,一路并未遇到南宫傲的人,在江湖众人离开蓬莱岛时,南宫傲也带着手下一众人等悄然回了晏国。 而此时,晏国宫里一团‘乱’,他也顾不上别的。 杜卓来到蓬莱岛时,放眼望去,满眼萧瑟。黑白两‘色’的麻布孝衣,满目苍夷。玄关处,一个看‘门’的小厮拦住他,杜卓温言道:“在下杜卓,掌‘门’故友,前来吊唁。” “掌‘门’下葬多时,怎么才来。”那小厮面有悲‘色’,未多做盘问,便去回禀苏落恬。 他一人独来,众人并未做过多防备,他随小厮到了灵堂,见苏落恬候在那里,形容枯槁,鬓发斑白,三十几岁乍一看去竟好似老了十几个年头。 “夫人节哀。”杜卓郑重行了一礼。 苏落恬回眸,没有半点笑意,双眸空‘洞’:“我久居内院,对夫君友人并不相熟,还望见谅。” 她长年不问江湖之事,对江湖之人并不熟悉,只出来见一面,以示谢意。 杜卓转身面向苏落恬,单膝跪在地上,垂下头去。 苏落恬惊得向后退了两步,又连忙站稳了身子,急忙问道:“公子这是做什么?” “您父亲并非病重身亡,而是被我所杀!今日,杜卓特来请罪,要杀要剐,任凭夫人处置!”他依然垂着头,想了想,终于还是开口继续道:“夫人,您父亲生前喝的汤‘药’,被穆羽峰动了手脚,是故,您父亲身体才一日不如一日。您与穆羽峰大婚之后,杜卓受托晏王和穆羽峰,将您父亲暗杀。” 第二百三十二章 了结 - 小女有疾 - 莫采 苏落恬脚一软,就瘫倒在地上,冷声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不愿您活的糊涂,也不愿我自己活的糊涂。夫人若要杀我,我杜卓没有半句怨言。”杜卓如此说时,望向苏落恬,目光澄明,心中却一次次念着狼‘女’的名字。 他害怕,很怕,怕这一剑当真刺穿了自己的‘胸’膛,让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狼‘女’,没有报答自己老娘的养育之恩。 苏落恬踉跄起身,向他走了两步,探手拔出他腰间长剑…… 然而这一剑,不偏不倚刺在了杜卓的肩膀上。 拔剑之时,鲜血四溅。 苏落恬没有丝毫犹豫和畏惧,拎着剑便朝‘门’外走去。坚定而执着,带着肃杀之气。 杜卓只是蓦然无声地跟在后头。 苏落恬头也不回,朝着后山匆匆而去。 她在前头,一身素衣,手执长剑,血珠儿顺着剑身一滴一滴落上青石路。 杜卓捂着肩膀,跟在后面,面‘色’惨败,衬得肩上大片血渍更加鲜红刺目。 晌午的阳光下,鲜血清晰而放肆地散发着浑浊的红光。小厮丫头瞧见这一幕,都忙着退避开来。 走了好长一段路,又爬了半天的山,杜卓方才瞧见前头一座坟墓,并不奢华,地势风水却极佳。他瞧见苏落恬踉跄着朝坟冢走去,近了才看清那墓碑上的字,正是穆羽峰的坟。 她站在坟前呆立半晌,“哐当”一声扔了手中的剑,蹲在坟边,十指探入泥土,一下一下,片刻就挖出一个‘洞’来,她并没有停下的意思,挖到双手血渍斑斑,竟咯咯笑了起来。 从晌午朗日高悬。一直挖到星罗密布。 杜卓就默默地望着,没有帮忙,也没有离开,肩上依旧在流血。 他无力支撑。坐在旁边树下,将袖子撕开,缠在肩膀上,用力一拉,仰头望着漫天星子,不知自己如此做是对是错。 月华如水,打在棺椁之上,苏落恬用力掀开棺盖,又是冷然一笑,此时。她一双手除了泥土便是伤口,暗红‘色’血渍在月华下泛着冷光,一派肃杀之气。 只见苏落恬弯腰拾起长剑,跳到穆羽峰尸体上,一剑一剑刺下去。她不住地笑,喃喃道:“夫君……夫君……” 她面白如纸,黏稠的鲜血溅在脸上,一层一层,终于流成一条一条的血渍,顺着她如‘玉’的面颊滑至下颚。(79小說更新最快最稳定) 她终于有些体力不支,杜卓等得就是这一刻。见她闭上双眸就要倒下时,几步上前将她抱起,快步朝山下走去。 因为,他听到了几声狼嚎。 饿狼闻到血腥味儿,不过半刻便会组团来把活物都扫‘荡’了,他可不想同苏落恬一起葬身狼腹。 如今。他对狼这种动物,有着非同寻常的畏惧,这与狼‘女’有着密不可分的干系。 他将苏落恬安置妥当,见两个丫头早已吓得不敢动弹,就隔着一段距离吩咐道:“好好照顾你们夫人。她情绪‘激’动。醒来时,身边万不能离了人。” 两个丫头这才点了点头。 杜卓纵身跃出窗子,身上伤口还在流血,刚刚一路抱着苏落恬疾走而回,伤口崩开,血流不止。 可这点儿伤不算什么,对一个杀手而言,只要没死,便不算大事,便是死了,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只是任务完不成,愧对杀手这俩字。 而今,他很怕死,心中一旦有了牵挂,生命便显得格外珍贵而不可丢弃。 在杜卓离开的日子里,每天过的平平静静却有滋有味。 ‘花’梓每每望着凝馨,都觉得好似回到了兰村。 她这一生,只在兰村的时候最快乐,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婆婆不愿她和凝馨离开兰村,当经历了生离死别,人心险恶,她终于知道,兰村真称得上世外桃源,人间仙境。一方水土一方人,兰村山青水明,人心淳朴,你躺在漫山兰‘花’之中,便觉得生命是宁静而祥和的。 只是,让她日日忧心的是,白‘玉’曦去了哪? 凝馨见她‘花’梓‘挺’着大肚子时不时发呆,心中担忧,有大夫说,孕‘妇’会得产前忧郁症,也不知‘花’梓整日里都想些什么。 终于,一日夜里,风雨飘摇,‘花’梓坐在窗边,望着油灯将窗纸映的昏黄,终于忍不住问道:“姐姐,如何才能让白‘玉’曦消消气呢?” 凝馨早已猜出三分,‘花’梓整日闷闷不乐,八成是因为白‘玉’曦。 “再遇见他,说点儿好听的。”凝馨笑着将斗篷披在‘花’梓身上,这时节用不上火炉,天儿又越来越冷,最是难捱的时候。 ‘花’梓裹着斗篷,‘挺’着肚子走到案旁,研磨,执笔,鼓捣了半晌。 凝馨上前一步,她便喊着不许过来。 吓得凝馨只远远望着,不明就里。 过了有半个时辰那么久,凝馨坐在**边打着瞌睡,窗外狂风大作,雨水却不见多,耳畔风声猎猎,油灯微弱的蓝焰被窗缝透进来的风吹的七扭八歪。 ‘花’梓轻轻咳了两声,凝馨睁眼抬眸,就见‘花’梓红着脸,手中捧着一张纸,上头是鬼画符似的一堆小字,还被修改的面目全非。 凝馨坐直了身子,‘花’梓便磕磕巴巴念了起来:“曦哥哥,你知道吗?我一直喜欢你,我很想再为你暖一暖手,再吃你做的菜……” “太直接了!”凝馨听懂了‘花’梓念的是什么,遂摇摇头:“姑娘家,再委婉点儿。” ‘花’梓拧着眉头想了半晌,又回到案旁,又画了半个时辰的符儿,自己看了看,似乎颇为满意,折成四方形小心放到怀里,凝馨笑道:“怎么不念了?” “十拿九稳,不用你把关了。”她又拍拍那张纸,裹了裹斗篷,收好笔墨。 凝馨眯眼一笑:“神秘兮兮的。” 自此,‘花’梓便患上了失眠多梦症。 睡不着的时候,就想着自己该如何深情款款对着白‘玉’曦念出这段话,睡着的时候,就梦到自己对着白‘玉’曦含情脉脉念出这段话。 然后无论睡着还是醒着,结局都是白‘玉’曦将她死死揽在怀里说:“我也宣(喜欢)你。” 凝馨睡不着的时候,就望着‘玉’‘花’梓在那兀自发呆,或是梦呓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有那么一阵子,她以为‘花’梓撞了邪,‘私’下担心了好一阵子。 狼‘女’最近也偶有失神,形状与‘花’梓一般无二,凝馨由此及彼,总结得知,都是思夫了,并非撞邪鬼上身。 红叶山此时已枫叶落尽,漫山火红,几乎瞧不见山石泥土的影子。凝馨和云笙张罗一起去看红叶,狼‘女’和‘花’梓异口同声道:“你们去罢,我不去了。” 两人相顾无言,均叹了口气,继续坐在窗前,望着院子里的树叶发呆。 云笙和凝馨去了红叶山,‘花’梓和狼‘女’发呆到晌午,最后还是狼‘女’挨不住了,垂头丧气,目‘露’哀伤:“买俩烧‘鸡’吃罢。” ‘花’梓拍拍她的肩膀:“不是还未到半个月嘛,再等两日罢。” “你也莫要难过,你再过一两个月便要生了,那黑煤球定会出现的。”狼‘女’望着‘花’梓,深深叹了口气。 ‘花’梓点点头:“一句话倒提醒了我,到时,得把师父找来,可别孩子一出生,就被白‘玉’曦给抢走了。” 二人同病相怜,不由互相安慰一番,伤‘春’悲秋一阵子,这才手挽手,愉快地上街买烧‘鸡’去了。 此时,年关已近,‘花’梓和狼‘女’上街的时候,天空暗沉沉的,冷风瑟瑟,拂过檐角,富贵人家的檐铃一时响个不停。 二人穿着厚厚的袄裙,又围着大斗篷,并不觉得冷,见风大了,便将斗篷后的帽子扣在头上,雪白的绒‘毛’贴在脸上让‘花’梓心中一阵酸涩,她眼眶红红的,望着狼‘女’问道:“有时候,你会不会想雪球?” 她这一问,狼‘女’就哭了,两人谁也不说话,默默朝烧‘鸡’铺子走去。 两人拎着烧‘鸡’走出铺子时,一时愣在那里。 大片大片的雪‘花’,漫天飞舞,不知何时,风势渐渐小了,雪‘花’静静飘落,偶尔在地上打个旋儿,‘揉’成一团雪白的‘花’儿,若棉絮一般。 ‘花’梓索‘性’将帽子摘了,任凭雪‘花’落在头发上,耳朵上,鼻子上,凉丝丝的,极舒服。她望了望狼‘女’,见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狼‘女’是想起雪域了,想起那漫山遍野银装素裹,想起那终年不化大雪封山,想起母亲一点点将她喂养长大,想起母亲带着她去雪地里打猎。 蓦地,又想起雪域王苍老的双眸。 狼‘女’大婚之后,他只住了几日,便起身回雪域去了,临行前,他不住咳嗽,握着她的手说了许多话,她却只说了一句:“您要保重身体。”雪域王便哭了。 雪域王回去,她还是‘挺’高兴的,毕竟,他杀了她的狼母亲,她又杀了他的‘鸡’娘亲。而他又是她的亲爹。计较起来,太过复杂。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两人手拉手,一人提着只烧‘鸡’朝茶似梦走去。 赏雪喝茶听曲儿‘吟’诗,没有更风雅自在的地儿了。 茶似梦的客人这日格外多,‘花’梓和狼‘女’择了个偏僻的地方儿开始就着茶水啃烧‘鸡’,离得稍微近些的客人均有些受不住了,有流口水的,有皱眉的,也有皱着眉头流口水的。 最后,杜妈妈实在看不下去,眉开眼笑道:“二位少夫人,咱们能去后院吃吗?” 第二百三十三章 方石 - 小女有疾 - 莫采 旁边有客人哼了一声:“有伤风雅,有伤风雅!”遂往桌上拍了茶钱,起身就走。‘花’梓连忙起身,蹑手蹑脚跟了上去,还招呼狼‘女’和杜妈妈,那两人不知她搞什么鬼,也跟着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只见‘花’梓伸手指着那客人笑道:“快看,快来快来……” 杜妈妈和狼‘女’循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刚好瞧见方才那客人四下望望,低头钻进烧‘鸡’铺子了。三人不由大笑道:“有伤风雅,有伤风雅啊!” 三人正笑着,忽然背后传来杜卓的声音:“‘玉’‘花’梓!” 狼‘女’是第一个回头的,她瞧见杜卓背着白‘玉’曦,两人满身是血,登时上上下下将杜卓打量了两个来回,转身钻到屋子里去找绷带和伤‘药’。 ‘花’梓听出他的声音,却觉得有些古怪,不知杜卓为何偏偏喊了她的名字,这身边一个杜妈妈,一个狼‘女’,哪个不比她重要啊? 她便笑着回头:“你……” 话未说完,就瞧见白‘玉’曦苍白的脸,死尸一般躺在杜卓肩头,而杜卓的肩膀,还在流血,看上去似乎已经化脓。 杜妈妈和‘花’梓站在‘门’口,争如两尊如来佛,‘花’梓回过神来,连忙让出一条路。 杜卓也不多话,背着白‘玉’曦进了‘门’,转身又绕过耳‘门’,径直朝后院疾步而去。一路鲜血淋漓,落上一地白雪,触目惊心。 “杜卓,他还活着吗?”‘花’梓颤抖着声音,追上杜卓的步子。 杜卓一壁喘着粗气,一壁应道:“放心,活着。” ‘花’梓又紧着跟上几步,一手抚着‘胸’口,却忽然触到那张宣纸,她想,白‘玉’曦。你定要活着,我还有那么重要的话没有对你说。 冬日里的第一场大雪,覆上漫山红叶,红白相间。正如茶似梦的院子里,洁白的雪,鲜红的血,山上‘吟’诗作赋,不胜雅致,而茶似梦的后院儿却哑然无声,冷汗涔涔。 狼‘女’帮杜卓清理伤口,泪眼朦胧,杜卓忽然笑了:“你也会哭啊?” “为何不找个医馆好好包扎?”狼‘女’小心为他清理伤口,杜卓一声不吭。背上冷汗却浸透了衣衫。 “我怕半个月内回不来。”杜卓望着狼‘女’泪水滚滚而落,觉得此生足矣,能让狼‘女’为他落泪,他这辈子算是值了! 杜妈妈见杜卓只一处伤口,且并无大碍。便帮着‘玉’‘花’梓查看清理白‘玉’曦的伤口。 “这是你家内口子?”杜妈妈望着‘床’上的白‘玉’曦,又瞧了瞧‘花’梓的表,‘花’梓点点头,悄无声息,只绷着脸,仔细查看白‘玉’曦身上的伤痕。 她想哭,却如何都哭不出。 白‘玉’曦身上原本就因为与群狼相斗。‘弄’的遍体疤痕,如今横七竖八的伤口上又添了一道道的剑痕。 杜妈妈望着白‘玉’曦满身伤痕,终于倒吸了口冷气,叹道:“真是个亡命徒!” ‘花’梓轻车熟路地为白‘玉’曦清理伤口,不住观察白‘玉’曦的表,希望他能因疼痛而恢复意识。可无论她下手是轻是重,白‘玉’曦依然躺在那里纹丝不动,死尸一般。 ‘花’梓的手开始颤抖,喃喃道:“白‘玉’曦,你不能死。” 此时。狼‘女’替杜卓包扎好了伤口,杜卓便低声道:“帮忙给你干娘送个信,让她来救命,”他顿了顿又拉住狼‘女’:“让我娘帮你写信。” 杜妈妈随狼‘女’出了屋子,‘花’梓问道:“谁伤了他?” “不知,我回来路上遇到他,他就躺在街头那片梨树林子里,满身是血,我就把他背回来了。”杜卓瞧了瞧白‘玉’曦,本想安慰几句,却终于没有开口。 “哐当”一声,‘花’梓和杜卓的目光不约而同望向地面。 不知什么东西四四方方被一块黑‘色’粗布裹着,从白‘玉’曦的怀里掉了出来,顺着‘床’边就滚落地上。 杜卓如梦初醒:“难怪呢……” ‘花’梓以为他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目光灼灼望着他,他却苦着脸道:“难怪我背着他的时候,后背硌的生疼。” “……” ‘花’梓弯腰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放到手心,打开黑布,杜卓立时瞪圆了眼,‘花’梓却不认得,问道:“这是什么?” 杜卓听到脚步声,一把将那东西包起来,塞到枕头下面。 ‘花’梓见狼‘女’和杜妈妈回来,想开口却见杜卓轻摇了摇头。她这才缄口不,继续专心致志为白‘玉’曦清理伤口。 鬼老太又是披星戴月一路赶来,只用了两日的时间。到了茶似梦事,已冻得嘴‘唇’青,急忙朝后院跑去,见到杜妈妈忙拉着她的手问道:“‘花’梓呢?怎早产了?” 杜妈妈一愣一愣的,问道:“乌鸦嘴,谁说‘花’梓早产了?” 鬼老太搓着手问道:“那信上说,速来茶似梦,救命。是逗我玩呢?” “里头躺个活死人。”杜妈妈侧过身,给鬼老太让了条道,自己匆匆朝前院走去。 鬼老太连忙钻进屋里,她倒并不急着救人,只是这天儿太冷,她才急着进屋去。 瞧杜妈妈那模样,里头躺着的八成不是狼‘女’和‘花’梓,既不是那俩丫头,谁爱死不死,她才不在意。 鬼老太进了屋子,刚一放下卷帘,就瞧见‘花’梓从里屋出来,见是鬼老太,一把拉住她:“婆婆,您快来看看他。” 这两日,‘花’梓该吃吃,该喝喝,只是从未合眼,没日没夜地照顾白‘玉’曦,眼都不愿多眨一下。 鬼老太被她拉扯进里屋,这才瞧见白‘玉’曦躺在‘床’上,身上缠满绷带,死人一般,连忙转过身朝着‘花’梓摇头:“这回可不是我‘弄’的。” “我知道,都是剑伤,不是狼咬的,”‘花’梓连忙把鬼老太推到‘床’边:“昏睡两日了。” 她说话十分清晰,有些急躁却有条不紊,双眼挂着红血丝,眼眶微微红,却从未流过一滴泪。 鬼老太知道白‘玉’曦在‘玉’‘花’梓心中的分量,她也丝毫不会含糊,救不了白‘玉’曦,‘玉’‘花’梓这辈子怕也就完了。她将白‘玉’曦身上的绷带小心拆开,瞧了瞧伤口,一时皱紧了眉头。 “如何?”‘花’梓心中害怕,双手绞在一起。 鬼老太依然锁着眉:“待我为他扶脉。” 她的手搭上白‘玉’曦的手腕,片刻功夫,就站起身来:“功夫学杂了,走火入魔!这些剑伤倒不要紧,虽伤口不浅,却未命中要害。” ‘花’梓心中稍稍舒坦一些,可走火入魔是什么病?如何治? “走火入魔好治吗?”‘花’梓又瞧了眼白‘玉’曦:“他何时会醒来?” 鬼老太翻‘弄’翻‘弄’小‘药’箱子,找出几味‘药’材,‘交’到‘花’梓手上:“不碍事,找你师父来,帮他运功调理,把这些‘药’材分成五份煎了,分五日喝下去,便无碍了。” ‘花’梓蓦地坐到‘床’上,一时涕泪,可嘴角却是向上扬起,且笑意越来越浓,眼泪也越落越急。 狼‘女’拉着鬼老太忧心忡忡地问道:“‘花’梓怎了?您快瞧瞧,是不是失心疯?” 鬼老太瞪了她一眼:“这叫喜极而泣!” 狼‘女’愣了半天,喃喃道:“你们人类,真是复杂!” 凝馨连忙走到案旁,执笔写了书信给萧叶醉,刚将纸条卷起,云笙已将信鸽递到她眼前,二人相视一笑,十分默契。 是日夜里,萧叶醉便赶来茶似梦,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做为师父应有的待遇。 ‘花’梓抹了把眼泪,将袖筒里的珠‘玉’宝石并着几十两银子一股脑倒了出来,送到萧叶醉面前。 萧叶醉一壁往袖筒里划拉,一壁笑道:“师父替你保存,哪日要用钱,再找师父要。” “师父,”‘花’梓握着他的手,哽咽难:“徒儿……徒儿知道,往日,我任‘性’刁蛮,对不住您,您莫要往心里去,人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您救了白‘玉’曦,就相当于救了您姑爷,鬼婆婆说,救他需要您大量真气,您若不够用,可以从我这采点儿……” “你身上那点儿……”萧叶醉眯着眼,想要继续说下去,却被‘花’梓厉声打断。 “我没说完呢!再从我姐夫那采点儿。我知道,这些珠‘玉’宝石和银子,到了您手里,那真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可为了白‘玉’曦,我豁出去了,您只要救活他,怎么都成!”末了,她狠狠握了握萧叶醉的手,那眼神好似在说:我看好你哦! 萧叶醉总觉得这番话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直到为白‘玉’曦输完真气,萧叶醉苍白着脸,坐在窗边,喝了口茶。 ‘花’梓扶白‘玉’曦倒下,径直朝萧叶醉走来,手中还端着碗参汤,结果,她还未开口,就听到萧叶醉有气无力地问道:“徒儿,给为师说明白了,什么是‘肉’包子打狗,谁是狗?” “……”半晌默然,‘花’梓咧嘴一笑:“您说什么呢?徒儿听不懂。” “……” 萧叶醉知道‘玉’‘花’梓是个臭无赖,却没想到,如今竟无赖到这种地步,于是,端着那碗参汤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花’梓瞧着那空碗愣了片刻,才徐徐道:“婆婆说,只能喝半碗。” “无妨。”萧叶醉轻拭嘴角,温文尔雅,长长的睫‘毛’遮住狭长的眸子,俊美的面庞略显苍白,仿佛隔着云雾缭绕,如谪仙一般雅致出尘,不染凡尘。 (一秒记住79) 第二百三十四章 念经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正忘得出神,正想趁机夸上几句,却蓦地发现云雾缭绕间掺了两缕火烧云,于是,她‘抽’动着嘴角,不得不提醒:“师父,您流鼻血了。” 萧叶醉连忙仰头捂着鼻子出‘门’去了。 ‘花’梓‘挺’着肚子,走到白‘玉’曦‘床’边,见他依然半死不活,心中依然有些担忧。 一场大雪后,各家开始忙活置备年货。 ‘花’梓本也帮不上忙,正好腾出时间来照看白‘玉’曦。鬼老太日日来把脉,有时摇头,有时点头。 摇头的时候,鬼老太会说:“真是学杂了,学杂了,这是不要命了。” 点头的时候,鬼老太会说:“还活着,命真硬!” ‘花’梓有些慌了:“婆婆,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受点儿刺‘激’估计就醒了。”鬼老太说完便出‘门’去了,走到窗边还不忘朝屋里望了一眼,心中却不由暗叹,这一对儿天煞孤星,也真是般配。 ‘花’梓想了许久,还是搜罗了十根绣‘花’针,她想,为今之计,只能由她这个避世医圣用自创针灸之术,将白‘玉’曦唤醒了。 她伸手在白‘玉’曦的肩膀和小臂处‘摸’了‘摸’,喃喃道:“此处一定有‘穴’位!” 于是,一针,一针……直到十根“飞镖”全都入了‘肉’,白‘玉’曦依然无声无息躺在那里,‘花’梓傻了眼,又按着针挨个往‘肉’里送了送,一股股的小血河顺着针就往下流,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是救命呢,一看就是上刑呢。 ‘花’梓将针按的只留个小头儿,白‘玉’曦还是没醒,这下害怕了,坐在‘床’边就开始哭,这会儿天都有些黑了,她想也未想,就从怀里掏出那张四四方方的纸。 “白‘玉’曦。我等不及了,必须要告诉你!”她垂头端端正正将那张纸捧在手里,目不转睛。 “你造吗?有兽,为直在想。神兽,我会像间酱紫,古穷气,对饮说:其实,为直都,宣你!宣你恩久了,做我呼君吧!”(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我会想今天这样子。鼓起勇气,对你说: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做我夫君吧!)她见白‘玉’曦依然没有反应。便一边哭,一边念,直念到晚饭也忘了吃。 其间,狼‘女’和凝馨来给她送吃的,狼‘女’拍拍她的肩问道:“你是不是烧‘鸡’吃中毒了?” 凝馨则小心问道:“你要相信鬼婆婆的医术,人还没死,你怎就急着念经超度了?”言罢。悲从中来,掩面啜泣而去。 念到第八十一遍的时候,白‘玉’曦忽然皱了皱眉,张了张嘴。‘花’梓连忙俯身下去,却听他哑着嗓子,声音极低却恶狠狠地:“该死的和尚!” ‘花’梓扔了手里的纸。哇的一声就哭了,整个按在他‘插’着绣‘花’针的肩膀上,连声问道:“你渴不渴,饿不饿?” 白‘玉’曦倒吸了口冷气,气若游丝:“疼……” “哪里疼?”她有些纳闷。难道是头疼?这些日子,他身上的伤已恢复的差不多了,不过,也不能这样说,怎说也是受了重伤躺了半个月呢。 白‘玉’曦又吸了口气,一抬手骂道:“滚!” ‘花’梓委屈的泪眼汪汪,刚好鬼老太咬着个草棍儿一壁剔牙一壁卷起帘子进了屋来。就瞧见白‘玉’曦的胳膊上,赫然‘插’着十根绣‘花’针,顺着针眼,十条小血蛇屈曲蜿蜒,触目惊心。‘花’梓的手正按在几根针上,好似不把那几根针整个儿按进去就不罢休似的。 鬼老太几步上前:“快让开!” “婆婆,您来的正好,他醒了!”‘花’梓起身给鬼老太让出位置。 鬼老太站在‘床’边,冷声道:“忍着点儿!” 白‘玉’曦无力地点点头,眯着眼,也不知瞧得见还是瞧不见。 鬼老太捏紧其中一根针,猛地拔了出来,‘花’梓原本冷汗涔涔,以为鬼老太要给白‘玉’曦换‘药’呢,这会儿才想起,那十根针还没拔呢,顿时汗流浃背,喃喃道:“婆婆,我不会与您抢功的,白‘玉’曦是您救的,不是我救的,我这针灸之术,还不够火候。” 鬼老太一回头,见‘花’梓羞红了脸,一时无语,敢情她以为白‘玉’曦是她救得。 不是计较的时候,关键时刻,神医就是神医,总能以大局为重,以病人为重。 鬼老太随手捏着另外几根针,嗖嗖嗖依次拔了出来,沉着脸,随手扯个布料,三绕两绕就缠的死死,末了一咬牙,用力一勒,白‘玉’曦又吸了口冷气。 当着神医的面,她还敢恬不知耻,妻债夫还,没得说!于是,鬼老太决定,给白‘玉’曦换‘药’…… 一顿折腾之后,鬼老太气消了三分,拍拍衣裳,白了‘玉’‘花’梓一眼:“日后,你生孩子别找我!” ‘花’梓将手绞在一起,红着脸低语道:“还真不敢找您,杜妈妈下手比您轻!” “是个小子还好,若是个丫头,到了杜老/鸨的手里,还有个好儿?”鬼老太嘿嘿笑了两声便背着手走出‘门’去。 ‘花’梓,想了想,心下一惊,是这个理儿啊。姜还是老的辣,鬼老太是胆大心细啊,话说回来,若心不细,怎能做得了神医,心细的做了大夫那是救死扶伤,心粗的做了大夫那就成了草菅人命。 她来不及多想,给白‘玉’曦掖了掖被角,还不忘‘露’个尴尬的笑容,虽然白‘玉’曦紧闭双眸,拧着眉头,根本就瞧不见。‘花’梓依着方才鬼老太的吩咐,转身出了房间,去厨房烧了壶开水,倒在碗里又吹了半天,舀了一勺放到嘴边试试,温度刚好,不凉也不热,这才朝白‘玉’曦那屋走去。 刚到‘门’口,就听到帘子里围了许多人,笑声不止。 ‘花’梓不由纳闷,白‘玉’曦人缘这么好?他醒来能让这一屋子人乐成这样儿? 她连忙掀起帘子,迈进‘门’来,忽然,笑声戛然而止,狼‘女’、杜卓、萧叶醉、凝馨、云笙、鬼老太和杜妈妈……这些人集齐了站在地中间儿,黑压压的,显得屋子格外憋仄。 这会儿,这些人一水儿地将目光投向‘玉’‘花’梓,瞧得‘花’梓心里发‘毛’,便扯着嘴角,笑的十分僵硬:“出什么事儿了?”顺便还‘抽’出一只手,狐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众人又开始笑,鬼老太笑的最凶,透着那么股子幸灾乐祸,手中还拎着张纸,在她手中一颤一颤的,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 ‘花’梓下意识‘摸’了下‘胸’口,那纸不见了。 她连忙望向白‘玉’曦,他正饶有兴味地抿着嘴,望着自己,‘花’梓脸一红,将那碗水随手放到桌上,扭身就要往外走。 白‘玉’曦却哑声道:“我口渴!” ‘花’梓觉得自己真是窝囊,他一开口,她便挪不动步子。可此时若转身,得多厚的脸皮才扛得住压力。 别人扛不住,‘玉’‘花’梓就扛得住! “鬼婆婆,您拿着的是什么?” 她笑脸盈盈,‘挺’着大肚也款款走到鬼婆婆身边,笑眯眯瞧了眼她手上的纸。众人见她如此问,不由一愣。 萧叶醉坐在红木椅上,眯起眸子,蓦地开口:“看来,死无对证了。”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花’梓嫌弃地说:“这谁写的啊?什么东西,跟鬼画符似的……”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花’梓瞧准了时机,从鬼老太手里一把夺过那张纸,撕了个粉碎,又‘揉’成一团,顺着窗子就扔到窗外树底下了,同时,舒了一口气,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一时鸦雀无声,这纸团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遇到了‘玉’‘花’梓。 “散了散了吧,伤者需要休息……”她闷着头便把众人往屋外推,面对她快临盆的孕‘妇’,谁也不敢拗着不走。 从这几个人大笑,到被‘玉’‘花’梓推出屋子,就萧叶醉说了一句话,此刻,大家才发现,他那句话是真理啊。可不就死无对证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证据都被毁了!真是扫兴啊,几人垂着头,悻悻而去。 屋里只剩‘花’梓与白‘玉’曦时,她瞧瞧自己的肚子,笑了,心想,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了。于是端着水朝坐到‘床’边,一勺一勺喂他喝水,二人一时无语。 喝了半碗水,白‘玉’曦摇摇头,皱着眉头,轻按着肩上的针眼,小心躺下。 “你给我念得,是什么?”白‘玉’曦躺在那里,望向‘花’梓的时候依然垂着眸子,‘花’梓坐在那里,抚着肚子,满脸通红。 她想了想,终于还是喃喃道:“我……我念什么了?” 既然被许多人瞧见了,就抵赖到底吧。 白‘玉’曦又皱了皱眉,声音依旧有些粗砾:“你说:你造吗?有兽,为直在想,神兽,我会像间酱紫,古穷气,对饮说:其实,为直都,宣你!宣你恩久了,做我呼君吧!” ‘花’梓的脸,铺了一层又一层的火烧云,直到白‘玉’曦念完,她‘抽’动着嘴角,摇摇头:“我听不懂,你许是做梦了!” 白‘玉’曦阖眸不语,‘花’梓连忙打个岔,却脱口问道:“你不生气了吧?”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如此敏感的问题,她不该这么急着问才是。 白‘玉’曦依然不动声‘色’,片刻后,问道:“我身上的东西,你可曾动过?” 第二百三十五章 粪战 - 小女有疾 - 莫采 ‘花’梓抿抿嘴:“你袖筒里的银子,让我放到你腰上钱袋里了,就挂在‘床’边,你一伸手就够得着。” “别的东西呢?”白‘玉’曦声音透着冷冰冰的寒气,‘玉’‘花’梓却‘摸’不着头脑,想了一会儿,这才想起,那个掉在地上,四四方方的大石头。 “你说那个石头吧?塞到你枕头下了,你不说我都忘了。”她也好奇那是个什么东西。 白‘玉’曦顾不得身上的伤,伸手探入枕头下,‘摸’了半晌也未找到那东西,索‘性’坐起身,将枕头掀起,依然空空如也,他忽然回头,盯着‘玉’‘花’梓:“东西呢?” ‘花’梓摇摇头,木然道:“分明是放到枕头下了。” 白‘玉’曦眯着眼,声音压得极低,却丝丝入耳:“滚出去。” “这是我家,凭什么我滚?”人说孕‘妇’脾气大,‘花’梓就是一枚活生生的临‘床’实例。 想的好好的,要温婉,要温婉,要让白‘玉’曦融化在她的柔情蜜意里…… 结果呢? 就在她眼皮底下,白‘玉’曦带着满身伤,越窗而出,眨眼间消失不见了。只在雪地上留下两个轻浅的脚印,不易察觉。 ‘花’梓望着窗外,忽然觉得心里累,身上也累。叹口气,将剩下半碗水一饮而尽,抹抹嘴‘唇’,垂着头默默朝‘门’外走去。 她想,在白‘玉’曦心中,似乎什么都比她来得重要,包括一块破砖头儿。 无可厚非,谁让两人隔着血海深仇呢。 想要留住他,本就是奢望,‘花’梓很想倒上一碗酒,痛痛快快喝一场,只是这腹中孩子,却让她不敢胡来。 心里堵着,想哭哭不出,想笑也笑不出。想醉一场,又不敢。 她一路踏雪,忽然瞧见杜卓朝这边走来,便一把拉住他。急声问道:“白‘玉’曦身上那个大石头呢?” 杜卓愣了片刻,随后瞧了‘玉’‘花’梓一眼,笑道:“你也看到了,我把那东西放他枕头下了。” ‘花’梓愣了半晌,松开杜卓的衣袖,轻声道:“罢了。”她想,便是找到了又如何,人也不见了。更何况,便是找到了,人也不见得会留在她身边。 她不明白。白‘玉’曦还有 什么未了的心愿,不晓得他到底为了什么在外头跟人拼命。 她很想跟他一起过个年,可是,转眼又成空了。她忽然很后悔,为何要跟他置气。他发火就当他伤了脑袋,神志不清好了。 若没有那些恩怨是非,白‘玉’曦会是个好夫君吧,她忽然想起他为她夹菜的样子,一丝不苟,透着那么点儿理所当然的味道。 她想,这辈子八成就得指着这点儿回忆活着了。 白‘玉’曦不见了。大家问到‘花’梓,她只笑着说:“他有事出‘门’了,过阵子就回来。”可谁都能看出发生了什么事儿,‘玉’‘花’梓的笑容真是比哭还难看。 只是,谁也未说破,大过年的。谁也不愿把这个快临盆的孕‘妇’‘弄’得哭鼻子。 有时,‘花’梓觉得自己很贪心,身边守着许多人,却还是不知足。 她会想起‘玉’婆婆,会想起父亲。会想起雪球,会想起白‘玉’曦……这样说,似乎有些奇怪,可这不怪她,谁让白‘玉’曦总是不在身边。 竹翁曾意味深长与她说:“若有一日,你想起‘玉’婆婆,想起你父亲,不会难过,反而会笑出来,那你便是长大了。” ‘花’梓不以为然。 她都快成孩儿她娘了,怎会没长大? 并且,若哪日想起‘玉’婆婆,父亲和雪球,自己会笑出来,那恐怕,也是自己弥留之际晓得大家快团聚了,才会笑出来。 她想,自己死了,也定会变个厉鬼什么的,拉着白‘玉’曦一起上路,如此,才不会孤独。 她并不认为这是自‘私’,她已想好了,到时,她会对白‘玉’曦说:“放心,到了地府,我也会对你好的。” 狼‘女’把个饺子塞到她口中,笑道:“发什么呆,吃饺子。” ‘花’梓探头一望,瞧见大家三三俩俩坐在屋子里,一人一碗饺子,吃的热火朝天。不由鼓动腮帮,将整个饺子塞进嘴里。 一双眼,笑的眯了起来。 大年三十儿,一大家子聚到一起,并着嫣红楼的姑娘们,远远望去,红红火火,沸反盈天。 屋里屋外挂着十几个大红灯笼,窗外覆着薄薄一层雪,在灯笼映照下,仿佛铺了一地 红霞,看在眼里,柔软而温暖。 狼‘女’拉她去玩投壶,‘花’梓笑道:“我这肚子不方便,你也怀着身子,别不管不顾的疯玩。” 杜妈妈就跟在狼‘女’后头,吓出一头的冷汗,生怕狼‘女’有个闪失,动了胎气。 屋里摆着好几个火炉,‘花’梓坐了一会儿,便觉得双颊发热,有些透不过气来,遂起身朝‘门’外走去。 她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也是在嫣红楼,她喝的醉醺醺,就坐在大‘门’外,头疼‘欲’裂,疼到最后就昏过去了。白‘玉’曦一直没有来,如今,她想,便是这会儿把孩子生在‘门’口了,估计白‘玉’曦也不会来。 她垂头丧气朝大‘门’口儿走去,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不去想,可她明明白白,自己还是贼心不死,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死心了。 她还是惦念着,白‘玉’曦是否会来给她拜个年,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可是,值了! 虽然白‘玉’曦没来给她拜年,不想,南宫傲却给凝馨“拜年”来了! 她听到‘门’外有人说话,遂悄声走到‘门’后。 “跟我走!” 不过片刻,‘花’梓便认出,这是南宫傲的声音,不由捏紧了拳头。 随后便听到凝馨呵道:“放手!” 可显然,南宫傲似乎没有放手的意思:“跟我走,这天下就是云笙的!” 凝馨忽然笑了:“谁稀罕?云笙才不稀罕你的天下!” 南宫傲面‘色’凛然,依然死死抓着她的手腕,眸若寒星:“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他不懂,这天下他都可以给她,她还奢求什么? “我想要云笙,”凝馨平静地盯着南宫傲,面无惧‘色’,眉峰微微上扬,弯起嘴角,笑的如‘花’初绽:“你跟他比,什么都不是!你若杀了他,我便跟着他死。他不怕,我亦不怕。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我都跟着她,做他的‘女’人他的妻!” “那我就成全你!”南宫傲探手掐住凝馨的脖子,眼中怒火中烧。 这一生,他从未如此暴躁,便是杀人,也向来从容不迫,而此时,他顾不了许多,质问道:“要么死,要么跟我走,你来选!” 凝馨依然还是笑,却不说话。 ‘花’梓颤抖双手,从袖筒里翻出个火折子,小心蹲在地上,划出火来探向‘门’旁两垛柴火。可因着大雪,柴火发‘潮’,如何都点不燃。 这会儿,若嚷嚷开,她很怕南宫傲心一横杀了凝馨,若拨‘弄’柴火,将里头的干稻草翻出来,莫说来不来得及,便是来得及,这声响也足够引起南宫傲的注意了。 如何是好? 于是,她一着急,手一抖,火折子骨碌骨碌就滚到‘门’外去了,声音极小,南宫傲正忙着虐/待凝馨,丝毫也未察觉。 可‘花’梓明白,她若这会儿探出头或者探出手去拿回火折子,南宫傲如何都会察觉,除非他又聋又瞎,重度残障! ‘花’梓觉得自己上辈子定是个勇武的将军,所以,偶尔会生出一些与自身气质不符的念头,例如: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她几步走到马棚边,也顾不得捏鼻子,深吸了口气,屏气凝神,蹲下身子抱了一捧马粪,就朝‘门’外疾步走去。 短短一条路,她险些哭出来,这味道太过刺鼻,还好是冬天,她想,若换了夏天,不等走到‘门’口,自己可能就已经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花’梓蓦然出现的时候,南宫傲依然掐着‘玉’凝馨的脖子,刚好背对着‘玉’‘花’梓。 也不知他是先闻到了味道还是先听到了动静,总之,刚一回头,‘花’梓从怀里抓着两把马粪便扔了过去。 要怎么说,人时刻要保持冷静呢,若南宫傲没有情绪‘激’动到忘我的境地,也不会被这捧马粪砸的五‘迷’三道,熏得‘蒙’头转向。 凝馨也是个机灵的,趁机一把拉住‘玉’‘花’梓的手便往后院跑,穿过长廊,直接跑到厅堂去。这一屋子人,不信他南宫傲敢来撒野。 “没事吧?”凝馨扶着‘花’梓,见她大口喘气,生怕她动了胎气。 ‘花’梓也扶着梁柱,上气不接下气:“没事,我不是累的,是……吓得。” 两人相视一笑,再抬眼,一屋子人,目光刷刷刷朝她们投来,瞠目结舌。有的筷子都掉了,也不晓得弯腰去捡,八成是不想继续吃了。 两姐妹这才瞧了瞧各自的衣裳,还真 是蔚为壮观! ‘花’梓一扬手:“姐夫,你来!” 云笙放下杯子,嘴角‘抽’动,在众人同情怜悯的目光中,朝她们走去。 “带着剑,”‘花’梓悄声道:“您辛苦了。” 云笙没经历过如此别开生面的对话,于是,别别扭扭道:“愿意效劳!”只是,他还不知要如何效劳呢?跟着两个浑身是马粪的‘女’人,还要随身佩着剑,难道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掉到了马粪里,需要用剑来拨‘弄’翻找? 他一路幻想那场景,顿时胃里一阵翻滚,想来这年夜饭算是白吃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抑郁 - 小女有疾 - 莫采 凝馨和‘花’梓十分安静,只时不时朝四周瞧瞧,后来,‘花’梓觉得自己和凝馨真是傻,都这会儿了,犯得着担心吗?再痴情的男人也不会顶着一身马粪还不依不饶的让姑娘跟他‘浪’迹天涯或是共享天伦,若真这么做了,这男人的脸皮真是厚的肆无忌惮了。若真敢这么做,姑娘扇他一嘴巴,他都不好意思瞪眼睛。 更何况他南宫傲还是一国之主呢。 ‘花’梓并未看清南宫傲的脸,她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会儿自己‘挺’着个大肚子,不便与他动手,等孩子生下来……也不能与他正面冲突,到时,要想点儿‘阴’谋诡计徐图之…… 这事儿她二人并未告诉南宫云笙,叫他来只是心里害怕,让他帮忙看‘门’,凝馨和‘花’梓在屋里洗澡。 凝馨告诉云笙只是让他来看‘门’时,他如‘蒙’大赦,险些‘激’动地给凝馨一个拥抱,只是低头瞧瞧她身上的马粪,只好作罢。 ‘花’梓和凝馨从屋里出来时,云笙看上去心情大好。 “方才你二人怎么……大半夜去马棚做什么?”云笙边走边聊,随口询问。 凝馨垂头,不知如何回答,‘花’梓就笑道:“我怕大过年饿了马,结果不小心摔到马粪里了,凝馨刚好路过,就拉了我一把。” 云笙连忙问道:“没伤着哪吧?” 凝馨摇摇头:“没事儿,只脖子卡在缰绳上,勒了一下。 “我瞧瞧。”云笙连忙将她拉至‘门’口光亮处,只瞧了一眼,目光便沉了下来。 “不碍事,”凝馨瞧他有些不对劲儿,怕被他瞧出端倪,立时垂下头,遮住脖子,推了他一把:“我还没吃饱呢。走,再吃点儿饺子去。” ‘花’梓望着凝馨强颜欢笑的样子,忽然后悔了,本该让白‘玉’曦先把南宫傲杀了的。 她觉得自己真是成长了。小时候总是害怕谁会死了,现在总是想着把谁‘弄’死。她觉得,有必要把萧叶醉找来了,有个高手在身边,多少心里踏实些,否则,她会整日里担心,怕一觉醒来,凝馨就被戕害了。 三人回到厅堂时,满桌子菜饭还剩了一多半。‘花’梓笑道:“你们怎吃了这么一点儿?是在等我们一起吃吗?” 几个姑娘先受不住了,掩面道:“您们慢慢吃,我们吃饱了。” 于是,在众目睽睽下,‘花’梓。凝馨和云笙吃了一顿顶饱的年夜饭,十分满足。要说南宫云笙为何也跟着大快朵颐,那只能说,相比拨‘弄’马粪找东西,看‘门’这活儿真是让人如释重负,心情好胃口自然就好。 这么一来,倒也不错。‘花’梓又没空犯相思病了。 于是,鬼老太拿出‘毛’笔,在本子上记录总结:马粪,可医相思病。 萧叶醉也不愿呆在云梦泽,触景伤情,整日望着叶姝和‘花’勿语深情对望。他几乎抑郁成疾。于是,‘花’梓书信一到,他便忙不迭赶来桑都,与‘花’梓碰头儿。 在听了‘花’梓简单叙述之后,萧叶醉双手抱拳。铿然道:“佩服至极!徒儿自创马粪无影手,勇冠江湖,无人能敌。日后你只要喊一嗓子:马粪在手,天下我有!顿时方圆几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徒弟,咱俩断绝关系罢!” ‘花’梓瞪了他一眼:“你不当说书先生,真是白瞎了!” 要不是有求于他,‘花’梓还真想拍他一脸马粪。 值得欣慰的是,南宫傲再没找过‘玉’凝馨。‘花’梓引以为傲,认为自己那一粪给了南宫傲致命一击,从灵魂深处将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或许,这一生,他都摆脱不了那一夜的噩梦,继而神经衰弱,英年早逝。 事实上,南宫傲回了晏国,确实抑郁了很久,不光因为那一夜的马粪,更重要的,‘玉’玺被盗。 几日前,晏国御书房,南宫傲一拳砸向檀木案,额上青筋暴突,屋里跪了一地的人,瑟瑟发抖。 他一声令下,这十几个‘侍’卫终究难逃一死。 南宫傲生‘性’多疑,身边能人异士被他祸害的差不多了,如今身边这些人愈发不着调儿,‘玉’玺丢了,竟连窃贼的人影也未寻到。 反倒藏书阁来人禀报,说有人潜入藏书阁,偷取秘籍,被发现时,练功走火入魔了…… “人呢?” “……跑了。” 南宫傲怒不可遏,对方走火入魔还能让人逃了,他身边这些人是有多废物! 他扬手,一声令下,又是十几条人命。 倚在龙榻之上,他想,生杀大权,也不过如此。那日,他潜入桑国,去了茶似梦,他见到云笙和凝馨把酒言欢,瞧见一屋子人声鼎沸,有老翁、老妪,有姑娘、孕‘妇’,还有几个打杂的小丫头,热闹非常。 或许,他并不是爱的不可自拔,爱的天下江山也甘愿舍弃,他只是不愿再孤零零的一个人,守着这偌大的宫殿,无人相知。 他站在宫殿之上,朝远处望去,苍穹之下,沃野千里,而他,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他负手而立,任寒风猎猎,捏紧了拳头,他想,既是王者,便不容悖逆。 上元刚过,云笙唤来六子,低声吩咐几句,六子便收拾了行装,准备上路了。待六子离去,杜卓站在云笙身边,压低声音道:“若茶似梦任何一人有个闪失,我杜卓定会舍命相陪!” 云笙皱了皱眉,并未说话,杜卓却已转身离去。 ‘花’梓整日恹恹,不愿出屋,身子越发重了,她才晓得何为产前忧郁症。 “不愿出‘门’也好,总归要注意身子,等孩子出生,坐完了月子,正是好时候儿,我再带你出‘门’赏‘花’儿去。”凝馨得空便陪着‘花’梓,她晓得白‘玉’曦与‘花’梓之间的隔阂不是一日两日便可消除的。‘花’梓整日闷闷不乐,也还是因为白‘玉’曦将近一个月没有出现了。 凝馨倒不太担心,心里有挂念的人,是好事儿,无论这人是仇人还是亲人。 一个人,若了无牵挂,便也离死不远了。 “赏什么‘花’儿呀?等孩子生下来,我便随师父去晏国,定要杀了南宫傲不可!”‘花’梓说完,又有些懊悔,最近她心里憋闷,就总惦记着杀了南宫傲,也不知杀气太重对孩子有没有影响,可别‘弄’得孩子刚会爬就拿着小刀到处杀‘鸡’杀鸭。 幸好狼‘女’是个‘女’人,若是个男人,保不准白‘玉’曦会不会怀疑这孩子是她与狼‘女’的。 想的有点儿远,‘花’梓收回思绪,见凝馨坐在那里发呆。 “你是顾虑姐夫吗?”‘花’梓也随之蹙起眉,南宫傲与她可谓国仇家恨,不共戴天,若因着南宫云笙,便与南宫傲化干戈为‘玉’帛,尽释前嫌,她还真就做不到。 ‘花’梓还真是担心,怕凝馨对她有这份奢望。 “莫想那么多,南宫傲 是怎样的人,云笙最清楚。”凝馨依旧忧心忡忡。 ‘花’梓寻思片刻,不以为然,手足之情,南宫傲可以说断就断,南宫云笙可没有这份绝然。 眼见肚子越来越圆,‘花’梓日日盼着孩子快些生下来,她想,孩子他爹总不会不来看一眼吧。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白‘玉’曦了,她总会梦到他,梦到他与人厮杀,满身是血。 鬼老太紧着给她喝安胎‘药’,辅助心理治疗,还是无济于事。 “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虽然鬼老太心里还是敬佩着白‘玉’曦,可见到‘玉’‘花’梓因为他惶惶不可终日,心中愤懑不平。要说这男人不好,他几次为了‘玉’‘花’梓险些丧命。若说这男人好……这话谁都说不出口,也就‘玉’‘花’梓说的出。 “婆婆,这不赖我,是孩子想他爹了。”‘花’梓撅着嘴,她也觉得自己这模样十分丢人,所以,往孩子身上赖。 杜妈妈叹了口气,转身出屋了。 鬼老太出去后,萧叶醉端着两杯茶,叹道:“来,以茶代酒,不醉不归!” “师父,你是不是想师叔想疯了?”‘花’梓觉得自己脸皮厚就厚在,自己就是个傻子,还总是嘲笑别人傻。 二人茶杯相撞,还真有那么点儿气氛。 过了年,天气一日暖似一日,‘花’梓便不安分了,整日在院子里绕圈,走几步就要问问鬼老太:“婆婆,是不是要生了?” 再走几步,又问:“婆婆,动了一下,是不是要出来了?” 直到有天,她问:“婆婆,我肚子有点儿疼。” 鬼老太笑道:“你一天不疼个十八九次我才会担心。”然后继续就着茶水,嗑瓜子,美其名曰,养生。一个是软水,一个是坚果,瓜子虽硬也得绕水柔。 “给你抓把瓜子嗑?”鬼老太如此说时,‘花’梓都疼得直不起腰了,脸‘色’都变了。 这下鬼老太着了慌,连忙嚷嚷开了:“杜老/鸨,杜老/鸨,要生了!” 于是隔壁刑满出狱的王老三听到后,再不卖天竺神油,改卖天竺必生丸了。逢人就说,隔壁那杜老鸨,都四五十岁了,吃了天竺必生丸,不日就有了身孕。可是,好景不长,只卖了一个月,‘花’梓做完月子就去举报了 ,王老三心满意足又去吃牢饭了,临行还给‘花’梓取了个诨号:必生克! ‘花’梓临盆那日,哭着喊着:“不生,我不生,白‘玉’曦不来我不生!” 后来就喊着:“生,我生,再不生就要疼死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白宣 - 小女有疾 - 莫采 从肚子疼,到孩子呱呱落地,‘玉’‘花’梓的嘴就没停过,杜妈妈很是感慨,觉得‘玉’‘花’梓潜力无限,若日后打架斗殴,定是后劲儿十足那种。 生完孩子还能躺在那儿嘴巴不停抱怨半个时辰的,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凝馨也不由心底生寒,这孩子刚一出生,就听着他娘无休无止地骂他爹,真是不幸啊,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襁褓‘阴’影。 ‘花’梓一边儿骂,眼睛却一直跟着孩子,间或问几句:“让我看看孩子。长得像不像我?怎么都不哭?黑不黑?” 因为是间或问的,不占她话语主体,于是,便被忽略了。 她二话不说,红着眼睛就要下地,被鬼老太一把按在‘床’上:“一个月内不准出屋,三日之内,不许下‘床’。” “孩子不让我抱,还不让我下‘床’!到底谁是孩子他娘?”‘花’梓说着,眼眶一红,就要哭了。 杜妈妈吓了一跳:“谁不让你抱了?”说着,连忙小心将孩子放到‘花’梓枕边。 ‘花’梓一看,就笑了:“幸好,不像白‘玉’曦那么黑。” “……” ‘花’梓心下欢喜,觉得有了孩子,自己就不像往日那般没出息了,不会整日想着白‘玉’曦,不会觉得日子了无生趣了。 在得知这孩子是个小子时,‘花’梓说不上是喜是忧。 白‘玉’曦满‘门’被杀,他算是独苗,这孩子是个小子,也算为他白家延续香火了。 并且,若是姑娘,放杜妈妈手里,或许不日便会水‘性’杨‘花’,变得不着调儿,没了她娘身上的乡土气息朴实憨厚。 只是同理,这是个小子,还长得白白净净。她不由望向杜卓,心中忐忑万分。希望不要长成杜卓那样儿,一看就是个万‘花’丛中过的‘花’‘花’公子哥儿。 且白‘玉’曦那张嘴,见孩子长的白。没准儿就会说:“这不是我儿子!” 那真是太悲剧了。 孩子日渐出落的模样清晰,那鼻子,眼眶,还有那张小脸,透着倔强,跟白‘玉’曦一般无二,除了望向‘玉’‘花’梓时有点儿亲热劲儿,瞧见别人那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平日里从来不哭,就是下生那天。哭得格外厉害。 大家分析,一致认为,是被‘玉’‘花’梓喋喋不休的抱怨吓着了。 一日,萧叶醉抱着孩子,长长叹了一口气:“看来。江湖第一美男子的称号,要让位了。” ‘花’梓眉开眼笑:“师父,您给孩子取个名吧。” “名字还是别人来取吧,我只给他赐个江湖绰号罢。”他若有所思,‘花’梓连连点头,虽然心中不寄厚望,可她想。毕竟萧叶醉也是给自己去过绰号的人,“樱桃小王子”虽然有点儿不伦不类,可毕竟是火了! 他想了许久,一拍桌子:“飞天小神仙!如何?” ‘花’梓打了个冷颤,扯出个尴尬地笑容:“师父,我有些困了。” 萧叶醉正正衣襟。将孩子放回‘花’梓身边,还笑道:“飞天小神仙,樱桃小王子明日再来看你!” ‘花’梓差点儿就吐了! 她左思右想,想不到好名字,直到孩子快满月。她打开窗户透透气,结果,窗子刚开个缝儿,就被个纸团砸到脑‘门’。 她嘟囔几句,朝窗外望了望,不见人影,这才低头捡起纸团,上头寥寥几个字,看的她哭笑不得。 ‘花’梓想了想,把脖子伸到窗外就喊:“白‘玉’曦,明日天亮之前,你若不‘露’面儿,我就给孩子取名白冷尘!” 其实,若叫了这个名字,就算白‘玉’曦同意,沐冷尘也不愿意啊,谁乐意给昔日心上人当儿子啊。 她刚喊完,就看到狼‘女’和杜卓站在院子里直勾勾地望着她。 杜卓叹口气,喃喃道:“原以为好了,没想到还那样儿,‘药’不能断啊。” ‘花’梓一惊,敢情往日那些安胎‘药’了,掺了治疗失心疯的草‘药’?平白的好人也得吃出人‘精’神分裂了。 当晚,她捏着那张纸,忿忿不平,上头一共就五个字:白宣白‘玉’曦。 她就忽然想起那日她念的那段“诗”:为直都宣你。 结果他给孩子取名白宣,意思不就是告诉她,喜欢也白喜欢嘛。 她就坐在‘床’上,抱着孩子,晚饭一口水没喝,只吃了三碗饭,就一直坐在屋里等着白‘玉’曦。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她终于熬不住,倚 在‘床’边就打起了瞌睡。 杜妈妈颇为敬佩地叹口气:“瞧,当了娘就是不一样,往日胡搅蛮缠的姑娘,这会儿为了给孩子想个好名字,没黑没白,觉都不睡了。” 狼‘女’啃了口‘鸡’‘腿’,似懂非懂也跟着点点头。 “你也快当娘了,不能总是吃烧‘鸡’,该吃点儿青菜也得吃点儿青菜,你干娘说,不吃青菜会缺乏叶绿酥。”杜妈妈将狼‘女’手上剩的半只烧‘鸡’抢过去,自己吃了起来。 狼‘女’乍着手,盯着满手油,不以为然道:“干娘说,是维命酥,什么叶绿酥。” 其实,狼‘女’也十分希望白‘玉’曦跟‘花’梓破镜重圆,她实在是受不了整日被‘逼’着吃白菜香菇小油菜。白‘玉’曦八成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把青菜做出‘肉’味儿的厨子。每每嚼着白菜苦不堪言时,狼‘女’对白‘玉’曦的思念之情不比‘花’梓差多少。 ‘花’梓一觉睡到晌午,醒来之时,凝馨端来饭菜:“听说你一夜未睡,可想到好名字了?”说着将孩子从‘花’梓怀里接过来。 小家伙儿刚睡醒,抿着‘唇’,动也不动,只瞟了凝馨一眼,又朝窗外望去。 ‘花’梓走到桌旁,将一碗粥,两个馒头,还有半盘子小点心吃了个干干净净。连两盘小菜也未剩下一点儿。最后,拍拍肚子,问道:“姐,我这肚子里,是否又怀了一个?” 凝馨立马拧紧了眉头,轻声问道:“白‘玉’曦回来过?” ‘花’梓点点头,又叹了口气。 凝馨便有些恼了:“他再来,你别理他了!” “他没给我理他的机会,就走了。”‘花’梓抬眼,有些茫然,透着些沮丧。 “……”凝馨‘欲’言又止,在那无语了半晌,终于挤出两个字:“淡定。” ‘花’梓垂下头去,默默无语直打嗝儿。 杜卓从窗前经过,连忙探头进来:“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憋气数三十个数,治打嗝儿,一憋一个准儿。” ‘花’梓依言做了,憋的满脸通红,终于数完三十个,松了一口气,杜卓也松了一口气,他真怕‘花’梓数的慢,最后再憋死了,他罪过可就大了。 “神了,你怎知道这法子的?”‘花’梓顺了顺气,果然不再打嗝儿 了。 杜卓脸一红:“那会儿让我老丈人吓着了,打了一天嗝儿,到了晚上,我忽然灵光一现,就发现了这个法子!” 狼‘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揪着他的耳朵便训斥道:“别不要脸了,分明是干娘教你的法子。” 杜卓“哎呦”一声便抱怨开了:“你这‘女’人,仗着肚里怀着孩子为所‘欲’为。” 说的好像狼‘女’没怀孕就怕他似的。 偶尔,‘玉’‘花’梓会安慰自己,人生哪有那么多圆圆满满。 她望着身边许多人欢喜的模样,望着‘床’上那个小人儿抿着嘴‘唇’,执拗的表情,心想,也该知足了。 白‘玉’曦有时恨不得杀了她身边所有人,好让她孤苦无依,带着孩子涕泪去求他。可他做不到,便另寻他法。 他站在红叶山上,这里距桑都不远,地势又高,这时节,满地红叶已‘揉’入泥土,整个红叶山秃光光,远远望去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土丘。是故,人迹罕至。 此时,夜‘色’浓稠,月华如水,四周一片静诡。 他遥遥望见‘玉’‘花’梓裹着个雪白斗篷,匆匆朝这边走来,脚步还算稳当,看来这次没喝酒。 白‘玉’曦目光灼灼,不由向前走了几步,随即又停了下来,收敛了嘴角的笑,好整以暇站在半山腰。 白日里,他留了书信,让‘玉’‘花’梓入夜后,来红叶山找他。 其实,不为别的,他只为能见一眼‘玉’‘花’梓和孩子。他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自然也明白,这一去生死难料。 只是,近了才发现,她孤身一人,并未抱着孩子。 白‘玉’曦不由捏紧了拳头,一拳砸向身边一棵老树,他想,她是吃准了他见不着孩子不罢休,才故意只身前来。 夜里,风寒料峭,她雪白的斗篷在风中摇摇‘欲’坠。 ‘花’梓心下焦急,逆风而行反倒越走越快,只是步子微微有些凌‘乱’。 她一路垂着头,四下逡巡,白‘玉’曦瞧在眼里,心中那颇感欣慰,如今,她终于明白,行走江湖要怀着警惕之心。 “怎么一块趁手的石头都没有。”她一路嘟囔着,心中火 急火燎。若没有趁手的石头,如何伺机将白‘玉’曦砸晕扛回家去? 这是狼‘女’给她的贴心小建议:喜欢就砸晕,扛回家去。 她心里还是有底的,除了凝馨在家看孩子,狼‘女’在家安胎,萧叶醉留守以防白‘玉’曦调虎离山,其余会些武功的,都已做好埋伏,到时一拥而上,她举事……举石,力度掌握好了直接晕倒。鬼老太已演示过无数次,应砸在什么部位,轻重控制到什么程度,可‘花’梓依然十分紧张,生怕将他砸成个半身不遂。 第二百三十八章 混战 - 小女有疾 - 莫采 白‘玉’曦到底还是急了,又朝山下走了两三步,‘花’梓一抬头,就看到白‘玉’曦星目剑眉站在那里,面容冷峻,真是丝毫未改往日做派。这就是欠砸的模样。 可她两手空空,拿什么砸,本想到了山脚下捡块石头,没想到他就站在不远处,她一弯腰,一捡石头,还不全‘露’了馅。 她按了按腰上的鞭子,离得老远就嚷道:“你转过去!” 她着急捡石头,就在斜上方,一块大石头刚好一个巴掌大,不大不小刚刚好。 白‘玉’曦依然望着她,一动不动。 ‘花’梓有些局促。 半晌,他问道:“孩子呢?” “你说白冷尘啊?夜里风急,我怕他着凉,并未带着。你若想见,随我同去茶似梦便是了。”她笑颜盈盈望着他,月华之下,透着那么丝‘阴’谋诡计的味道。 她想,他只要往前走去,她就捡起石头砸过去。 白‘玉’曦果然往山下走了,也果然与她擦肩而过,目不斜视,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这真是再好不过了,他对她的无视,这会儿是多么有利的条件。 ‘花’梓扭身捡起那块山石,紧紧捏在手里,仿佛捏着她后半辈子的幸福。扬手就朝着白‘玉’曦的脑袋砸了过去。 这时,白‘玉’曦回头了…… 她已收手不及,只撤了几分力道。 鬼老太一时怒火中烧,明明说好了,大家一拥而上先制住白‘玉’曦,然后‘玉’‘花’梓再找个合适的方位,一击成事,她怎么也不按套路来,整个石头就砸过去了。 鬼老太刚要起身,杜卓轻轻按住她,摇了摇头。 白‘玉’曦与‘花’梓面面相觑,‘花’梓手一松。石头便落到地上,滚了几下,不动了。白‘玉’曦的额角已然破了个口子,鲜血顺着额角汩汩而流。直流到脖颈,配着他那要吃人的表情,映在月光中,让人不寒而栗。 “我……我不是故意的。”‘花’梓连着往后退了几步,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雪白的斗篷染了污泥并着几点血污,十分难看。 他一步步走到‘花’梓面前,双眸深不见底,仿佛地狱似的让人心悸。 俯身,他捏住她的下巴 。声音冰冷:“你想我死?” 夜,像化不开的墨,红叶山,像匍匐的野兽。 他黑‘色’大氅触到她白‘色’斗篷,鲜血一滴一滴。顺着他的下颚,滴到斗篷上。‘花’梓瞪圆了眼,仿佛又回到最初,她双眼盲了的时候,白‘玉’曦也是这样掐着她的下巴,那时,她着急看清他的模样。而此时发现,果然如她所想,竟这般难看。 当初,他望着她,中间隔着误会一场,还有爱不能爱。恨不能恨的纠结。 而今,她想,两人之间只剩血海深仇了吧。便是把他砸晕,扛回去,又如何?早晚。他还是要走的。 在地势稍高的暗处,思茗朝身边点点头。她正蹲在树后,捏紧了拳头,咬着下‘唇’,眼中透出几丝血红。 ‘花’梓一咬牙,扭头翻了个身,霍然‘抽’出腰间长鞭,蓦然而立,鬼老太一看,这是要开打,便要起身,又被杜卓按了下去。 竹翁点点头,看来杜卓这小子年纪不大,倒很沉得住气。 “你说对了,我就是想你死,日后,孩子问起,我便告诉他,他生来就没有爹!”她抖手就是一鞭,直击白‘玉’曦面‘门’。 他微微侧身,步法诡异,眨眼就绕到她身后,一掌下去,‘花’梓向前踉跄两步,背上火辣辣的疼。 她转身又是一鞭,向白‘玉’曦小‘腿’扫去。 又是眨眼的功夫,他便抓住她的胳膊,只稍一用力,她便一声惨叫,胳膊脱臼了。 二人来来回回不过几下,‘花’梓已伤痕累累,冷汗涔涔,可她还是执鞭站在那里,一下一下朝白‘玉’曦挥去。 鬼老太红着眼,终于看不下去了,蹭地一下窜出来,与此同时,思茗身后七八个黑衣人,也同时起身。 白‘玉’曦正要回头,‘花’梓的鞭子却又迎面击来。 身后黑衣人一拥而上,竟都是冲着白‘玉’曦的。‘花’梓收鞭不及,怔愣的望着他身后,心中诧异,心想,杜卓他们还真是认真,都换上了夜行衣,只是这人数,怎么有点儿多啊? 月下寒光缭‘乱’,待她看清,倏然瞪圆了眼,剑影‘交’织,白‘玉’曦抓着她的鞭子一横,雪碎拦下三道剑影,竟没有半点儿损坏。 鬼老太、竹 翁、杜卓和南宫云笙也纷纷跳了出来与黑衣人搏斗,一时‘乱’作一团。 ‘花’梓放眼望去,就瞧见思茗站在至高处,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眸中透出的恨意仿佛一把利刃,直刺入她心口。 是啊,这笔帐,早该算了! 她撇下白‘玉’曦,不要命似得朝山上奔去,她眼前无数次浮现楚隐的笑,楚隐的背影,楚隐小心翼翼的模样…… 思茗冷然一笑,额上的梅‘花’钿已不见了踪影,徒留一块丑陋的疤痕。 四目相对,思茗一声冷哼:“你凭什么?” “我比你干净,比你坦‘荡’!”‘花’梓怒目而视,思茗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浸在夜‘色’里,十分诡异。 “干净?你身子被人污了敢说自己干净?坦‘荡’?我与白‘玉’曦青梅竹马,你抢我师父抢我的曦哥哥,你敢说自己坦‘荡’?”思茗笑弯了腰,可就在眨眼间,笑声戛然而止,一柄短刀刺破夜‘色’,以奇快的速度向‘玉’‘花’梓‘逼’近。 待‘花’梓反应过来时,那短刀已近在咫尺,长鞭一时施展不开,她正‘欲’闪身,一柄长剑横过眼前,一声轻响,将思茗手中短刀击落。 ‘花’梓瞧见白‘玉’曦站在两人之间,目光却盯着思茗。 “我早该杀了你!”他咬牙切齿说了一句话,思茗脸‘色’煞白,眼泪一双潸然而落。 她忽然垂下眸子,朝旁边瞟了一眼,‘唇’边漾起一抹笑,灿然道:“那你杀啊!” ‘花’梓顺着她的目光用余光随意瞥了一眼,随即,心魂一震。 她想也未想,转身扑在白‘玉’曦的背上,一把剑,堪堪刺入‘胸’口。 南宫傲拔剑再次刺向白‘玉’曦,竹翁和南宫云笙见势不妙,立即朝山上攻去。拦住南宫傲的剑…… ‘花’梓躺在白‘玉’曦怀里,望着他的眼,忽然笑了:“别怕。”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白‘玉’曦,他那双眼,从来都是深不见底,‘波’澜不兴,此时,却如此慌‘乱’。 他伤痕累累,命悬一线也一声不吭,稳如泰山,而此时,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包括眼神。 她又笑了:“你别怕,我……不会死的。你救了我许多次,我总算,救你一次了, ”她小心握住白‘玉’曦的手,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她喃喃道:“暖和吗?” 杜卓、竹翁、南宫傲将‘花’梓和白‘玉’曦围在中间,竹翁朝鬼老太点点头,鬼老太会意,闪过黑衣人来到‘花’梓身边。 看伤、扶脉,不消片刻,鬼老太眼眸一转,探手试了试‘花’梓的鼻息,‘花’梓忽然望向鬼老太,想说话却说不出,忽然眼睛一闭,手便垂了下去! 鬼老太目光赤红,抬眼望向白‘玉’曦,一声不吭,白‘玉’曦颤抖着将手指放在‘花’梓人中处…… 一声凄厉哀嚎划破夜空,白‘玉’曦拾起地上长剑,如烟似雾,身形诡异,眨眼间越过七八个黑衣人,直奔南宫傲而去! 剑影森寒,杀气腾腾,思茗瘫坐在地上,望着白‘玉’曦,面无表情。 南宫傲慌了,抬剑之时,却见眼前剑影重重,一时眼‘花’缭‘乱’。 众人打斗之余,皆目瞪口呆,白‘玉’曦的剑法谁也看不出何‘门’何派,轻功与剑法融为一体,剑影‘交’错,出神入化,他一袭黑衣仿佛融入黑夜,愤怒和杀气‘交’相融合,将南宫傲团团围住,锋芒映着月‘色’,寒光毕‘露’,道道剑影直指南宫傲,不留半点儿活路。 云笙脸‘色’煞白,纵身朝白‘玉’曦而去。他知道,白‘玉’曦动了杀心,南宫傲已经抵挡不住,只怕难逃一劫。 他躲不过白‘玉’曦的剑,白‘玉’曦的剑更不会因他而辍。 云笙尽力阻挡锋芒,却依然伤痕累累,身上布满细密剑痕,片刻,一袭白衣便浸满了血渍。 杜卓一直冷眼看着,却忽然之间,闪过面前黑衣人,一把将云笙拉出那一圈模糊的剑影。 剑声戛然而止,白‘玉’曦蓦地吐了一口血,面‘色’惨败,却依然执拗的站在那里,‘挺’直了脊背,垂眼望向南宫傲,双眸杀气不减。 黑衣人见南宫傲被擒,纷纷来救。 白‘玉’曦猛然转身,手中长剑如长龙一般窜出。不过片刻,七八个黑衣人同时倒地,半点儿声音也未发出,便当场毙命。 静…… 只余山风凛冽,白‘玉’曦的长袍猎猎作响。 他缓缓走向南宫傲,一步一步,踏着黑衣人的鲜血…… 抬起长剑,锋芒将月华割裂,一片死寂,透着肃杀之气。 寒风卷着血腥在脚下盘旋,白‘玉’曦冷冷盯着南宫傲。 南宫傲斜倚在一棵树下,‘胸’口已血‘肉’模糊,不知中了多少剑,而其它部位,却半点儿没有受伤。 他扯动嘴角,笑得有些吃力。这辈子,戎马半生,弑父篡位,他从没败过,也从未怕过,此时,他依然没有半点儿畏惧,甚至有些释怀。 这江山,他早已不在乎! 这条命,留着也没意思! 他垂眼握紧身边的剑,刚抬起手,白‘玉’曦一剑刺向他心口。 南宫傲手中的剑砰然落地。 白‘玉’曦俯下身,目眦‘欲’裂,一字一顿:“记住!你死在我手里!” 第二百三十九章 闭息 - 小女有疾 - 莫采 云笙挣脱杜卓的手,扑到南宫傲身边,握着他的手,哑着嗓子唤道:“哥哥,哥哥,我送你回晏国……” 南宫傲伸手将怀里‘玉’玺取出,放到云笙手上,似要‘露’出个笑容,然终于没来得及,刚刚弯起的嘴角,蓦地垂了下去,气息全无! 南宫云笙嚎啕大哭。 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终于也离他而去了,他忽然想起父王临终时,也是留下一个微笑,什么都没说。 他知道,若南宫傲想杀他,轻而易举,可是,无论他如何怒目而视,如何张扬胡闹,如何为了‘女’人离他而去。南宫傲却一直退让,他知道,在南宫傲的心里,他还是南宫傲的弟弟,那个张开‘肉’乎乎的小胳膊笑眯眯望着南宫傲的弟弟。 白‘玉’曦转身朝‘玉’‘花’梓走去。 他拦腰将她抱起,笑道:“咱们回家!” 山风猎猎,他长发扬起,一张脸刀刻斧斫,却笑意朦胧。 “你喜欢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对了,你喜欢吃枣子,还有白雪团,”他一路喃喃,眼泪顺着眼角悄然滑落:“你做的那套礼衣,我一直留着……” “白‘玉’曦!” 他本一直望着‘花’梓的脸,这会儿听到喊声,抬起头时,笑容瞬间消散殆尽,原本柔软哀伤的眼神,蓦地凌厉起来。 思茗站在他面前,张开双臂,拦了去路。 他不说话,却紧紧抱着‘玉’‘花’梓,仿佛害怕被人抢走一般。 思茗笑了,那诡‘艳’而美丽的笑容,一次次浮现,却一次比一次冰冷。 “我欠她一双眼,欠她一条命,我还你!” 声音平静如水,是从未有过的淡然。就好似与他初识那一日,她也是这样平淡而美好。他是她的孽,一辈子的孽。 “曦哥哥……”她柔声唤他,伸手探向双目。一时鲜血四溅。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双眼鲜血淋淋。 她抬起头,弯起嘴角,就想起小时候,他拉着她的手,将热腾腾的包子塞在她怀里,她躲在他身后,一步步踏着雨水,天那么冷。她却笑的那样开心。 “曦哥哥……”她声音因着疼痛颤抖而扭曲, 脸上却依然漾着笑意:“我从来没有后悔。”她拔出腰上短刀,划过月光,在颈上留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她倒在血泊里,‘唇’边依然挂着笑。鲜血在洁白如‘玉’的脸上汩汩而流。 白‘玉’曦神‘色’漠然,绕过她的尸体,垂下头,依然喃喃道:“‘玉’‘花’梓,摄灵殿许多人还在等你,别睡了。等琼‘花’开了,我还带你看‘花’去。你喜欢去哪,我便陪你去哪……” 鬼老太这才回过神来,紧着追上白‘玉’曦:“你把她放下!” 白‘玉’曦蓦然抬头,紧了紧臂膀,将‘花’梓紧紧搂在怀里,依然好似怕她被抢走似的。眼中却瞬间杀气凛然。 鬼老太立马让出一条路。 她一眼就看出来了,白‘玉’曦这是失心疯前兆啊,她可不愿跟个疯子打架,她这辈子就怕两样东西,一个是竹子。一个是疯了。 白‘玉’曦笑了笑,又垂头道:“日后,再不分开了。” 于是,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白‘玉’曦抱着个尸体,漫无目的朝前走去,鬼老太和竹翁紧随其后。 杜卓没有跟来,留下陪着南宫云笙。 原本,白‘玉’曦是想杀了南宫傲,再在桑都附近找个小村子,盖个小房子,将孩子和‘花’梓接过去,过平平静静的小日子。 他想,南宫傲不死,是绝对不会放过她们的。他不愿‘花’梓整日担惊受怕。此次去晏国,若得手,她便又承了他的情,他一直当作她欠了他,可他心里却明白,是他欠了她。 若失手,不幸殒命,便只当她错爱了负心汉。 因此,在他离开之前,他只想见上‘花’梓和孩子一面,以免死不瞑目。 他不愿与她道明,只怕这一去身首异处,他宁愿‘花’梓恨他一辈子,却不愿她难过一辈子。 如今,他明白,无论他是怎样想,怎样做,‘玉’‘花’梓就只有一个念头,她想跟他在一起,每日里能瞧见他,能为他暖手,能吃他做的菜…… 白‘玉’曦望着怀里的‘玉’‘花’梓垂眸一笑:“再不分开了。” ‘花’梓睫‘毛’颤抖了一下,白‘玉’曦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驻足而望,纹丝不动。 这是个即将患上失 心疯的病人开始怀疑自己已经患了失心疯的故事。 ‘花’梓‘揉’‘揉’眼,望着白‘玉’曦僵硬的笑容,瞬间扬起嘴角,声音有些沙哑,却无比清晰:“真好看。” 白‘玉’曦依然站在那里,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面上表情说不出的诡异。 鬼老太紧着几步赶上来,‘花’梓一眼瞧见她,便皱着眉头‘揉’‘揉’脑袋,问道:“您给我吃的什么啊?” 鬼老太眯眼一笑:“闭息丸。” 她话一出口,就感受到了白‘玉’曦眼中的冷冽寒气,于是,连忙补充道:“方才打起来,你功夫差,我怕你受伤,就给你塞了个闭息丸,让你装死在那躺着。也省的你给大伙儿添‘乱’!” 当然,这话说完,白‘玉’曦脸‘色’也没好多少,依然有些僵硬而扭曲。 ‘花’梓懵然回过神来:“大家受伤没?那些黑衣人呢?”她作势要从白‘玉’曦怀里跳出来,然身子稍一用力,伤口便一阵剧痛。 白‘玉’曦瞬间锁紧了眉头,这会儿可谓笑意全无,‘花’梓不由心里发慌,默然半晌,她小声问道:“你……抱着我作甚?” 于是,他就把她扔在地上了。 ‘花’梓伤口疼的厉害,‘抽’了口冷气:“我只是问问而已。” 白‘玉’曦忽然局促不安,连忙蹲在她面前,脸上挂着惊喜的笑容,声音是难得的和缓温柔:“你还活着!” ‘花’梓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退,白‘玉’曦笑了,那预示着冬天要来了。 白‘玉’曦又连着凑近几步,‘花’梓也不知是吓得还是疼的,又不自觉‘抽’了口冷气。白‘玉’曦这么温柔,还没完没了的笑,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四下瞧瞧,沐冷尘不在啊。他这是演的哪一出? 白‘玉’曦又蓦地站起来,皱紧了眉头,扯着她的胳膊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又拦腰抱起,抿着‘唇’,‘阴’鸷着脸快步朝茶似梦而去。 ‘花’梓见他面‘色’不善,心里终于踏实不少。这才‘抽’空查看自己身上伤口,之间鲜血淋漓,将她身上大白斗篷染得血迹斑驳。 于是,她盯着那血渍,面‘色’惨白,眨眼间晕了过去。 竹翁和鬼老太面面相觑,二人轻功不差, 可紧赶慢赶累的气喘吁吁,却还是没能追上白‘玉’曦。 等二人循着‘花’梓大白斗篷的影子,一路追到茶似梦时,又不禁愕然。 白‘玉’曦就坐在‘床’边,抱着孩子,望着‘玉’‘花’梓,笑容明若‘春’光,他转头瞧了眼萧叶醉,将孩子小心放到他手上,轻声道:“劳萧兄照看,我去给‘花’梓熬碗粥。” 萧叶醉已然惊讶的不知手该放在哪了,木然地抬起胳膊,接过孩子。 回想方才,白‘玉’曦越窗而入时,凝馨正站在‘门’口徘徊不定,萧叶醉守着孩子目不转睛。 当二人看到白‘玉’曦时,也同时看到他怀里的‘玉’‘花’梓,凝馨快步走到‘床’边,柳眉微蹙,凑近‘花’梓面前,见她气息还算平稳,这才抬头问道:“她怎么了?” 白‘玉’曦依然紧紧抱着‘花’梓,拧着眉头,冷眼望向‘床’榻。 凝馨连忙将孩子抱起来,将‘床’腾给‘花’梓。 白‘玉’曦将‘花’梓放在‘床’上,顺势坐在‘床’边,一双手,骨节分明,死死抓着雪白斗篷,仿佛要把整个尘世捏碎似的。 就在凝馨思忖要不要继续询问时,白‘玉’曦忽然握住‘玉’‘花’梓的手,蓦地笑了,煞是温柔,随即将帷帐扯了下来,小心为‘花’梓包扎了伤口,这才轻声道:“好好睡一觉……” 他转而起身,朝凝馨‘露’出一笑,若他没笑,是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得手的。 萧叶醉负责保护孩子,就是怕被白‘玉’曦抢了去,这会儿凝馨和萧叶醉见‘花’梓似乎并无大碍,便死死盯着凝馨手上的孩子,他想,有他守着,孩子是绝对不会落到白‘玉’曦手中的。 可万万没想到,白‘玉’曦‘露’了个没节‘操’的笑。 为什么说没节‘操’? 这么说吧,一只凶猛的饿狼,龇嘴獠牙,眼看就要扑将上来时,蓦地咧嘴一笑,然后小‘花’猫似的团起身子在你手上蹭啊蹭啊,你害怕不害怕?这画面诡异不诡异? 直到白‘玉’曦朝厨房走去,萧叶醉还是没能回过神,他喃喃问道:“这是……白‘玉’曦?” 仿佛整个天下欺骗了他。 狼‘女’守在‘床’头,声音不大,却一语成谶:“白‘玉’曦……八成是疯了,”她探手为‘花’梓掖了掖被子,摇摇头:“终究 斗不过白‘玉’曦,又伤成这个样子。” 凝馨也茫然不知所措,忽然眉头一拧:“他不会想下毒吧?” “用得着吗?”萧叶醉又瞧了眼‘玉’‘花’梓。 凝馨想想,也是,白‘玉’曦若想加害‘玉’‘花’梓,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 她微一侧眸,就瞧见竹翁和鬼老太从外头回来,再往后看却没了人影,不由心中骇然,一把拉住鬼老太:“云笙呢?杜卓呢?” 临行前筹划得万无一失,这会儿怎么伤痕累累,且队伍都不齐整了。 白‘玉’曦到底做了什么? 如今,若这些人真的与白‘玉’曦动起手来,还真就难分胜负。 第二百四十章 精分 - 小女有疾 - 莫采 有位天才说,天才跟疯子只是一念之差。白‘玉’曦迈入疯子行列时,另一只脚却迈入天才行列。他所学之术‘精’而繁杂,不相融合,然方才那一战,他忽然福至心痴,突破瓶颈的同时,脑子似乎也有些‘混’‘乱’。 鬼老太叹口气,拍着‘玉’凝馨的手,安抚道:“别担心,他二人安然无恙。” 狼‘女’一直竖耳听着,这会儿才放下心来,舒了口气。凝馨却察觉鬼老太神‘色’有异,便继续问道:“那怎不回来?” “给南宫傲收尸呢!”鬼老太垂眸不语。 ‘花’梓忽然拍了下‘床’,大吼一声:“好!大快人心!”又垂下手去,继续昏睡。比诈尸还诡异。 凝馨披了衣裳,握住鬼老太的手:“‘花’梓……” 鬼老太摆摆手:“放心,放心,你去罢。” 凝馨忘了‘花’梓一眼,转身出‘门’,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她一路直奔红叶山,月光‘揉’碎在脚下,她极目远眺,遥遥望见云笙持剑直抵杜卓咽喉处。 “云笙……”她使尽全力唤了一声,随后疾步而行,迎着猎猎寒风,拢紧了衣衫。 她声音本就不大,加之逆风而行,云笙半点儿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她又加快了步子,双‘唇’发白,有些后继无力。 “云笙……”她又喊了一声,声音有些嘶哑。 谢天谢地,她瞧见云笙朝这边望过来,忽然笑了。她不知云笙为何要取杜卓‘性’命,难道杜卓杀了南宫傲?可无论如何,若云笙杀了杜卓,那要如何面对‘花’梓和狼‘女’? 她踉踉跄跄奋力朝红叶山走去,云笙依然持剑而立,却不再盯着杜卓,而是望着凝馨。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心中忐忑难安。 直到近前,她瞧见云笙面如死灰。杜卓皱着眉头,纹丝不动,只望着云笙,默然无语。 “你们……怎么了?”她瞥见南宫傲静静躺在地上。心口被剑‘洞’穿,身下是一大摊鲜血,在月下泛着暗红。 凝馨虽恨他,可如今望着南宫傲,再望向云笙,心中不由一片凄凉萧索。 “杜卓……”她见云笙情绪不定,遂望向杜卓。 杜卓依旧岿然不动,闷声道:“我受人之托,杀了老晏王。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命丧于此,我杜卓无半句怨言。” 他不愿活的不清不楚,不愿将身边挚友‘蒙’在鼓里,他想活的干干净净,光明磊落。他不想心里有个‘阴’暗的角落,一旦想起,便整日浑身不自在。 凝馨愕然,旋即一把拉住云笙的手:“为晏王料理后事罢。” 云笙忽然眸光闪动:“你不恨?” 凝馨摇摇头,却落了泪:“不是不恨,只是,我心里装着你。没法恨!” “哐当”一声,长剑应声而落,寒风渐止,月‘色’凝重。云笙将凝馨揽在怀里,泣不成声,凝馨默默垂泪。轻轻拍着他的背。 杜卓松了一口气,他不怕死,可他着实害怕与妻子母亲‘阴’阳两隔。 他想,这会儿才算真正的金盆洗手,洗的干干净净了。这半路出家就是不如白‘玉’曦这种天生冷血的,杀着杀着就想洗洗手,白‘玉’曦属于洗手的功夫都想再杀两个。 望着眼前一对有情人相拥而泣,杜卓很想拍拍南宫云笙的肩膀问一句:“你还杀不杀我?不杀我走了奥。” 可他思忖半天,没好意思问,事实上,他是想,万一云笙后悔了,又要杀了呢……是故无声无息下山去了。 这世上有三种怕死的人,一种是不舍亲人,如杜卓。一种是想留在人间享清福,或者伺机翻身,如隔壁王老三。还有一种,是单纯怕疼,例如‘玉’‘花’梓。 ‘花’梓倒不太牵挂身边人,她的理念是,大不了一起带走,不行就地下再聚,做个快乐的地下/党。 或许,‘玉’‘花’梓命这么大,八成是因为阎王拒收。 此时,白‘玉’曦正温柔款款地望着‘玉’‘花’梓,喂她喝粥。 她都要哭了,不是感动的,而是吓破胆了。 “白‘玉’曦……”她喃喃道:“我自己来……” ‘花’梓话里挂着颤音,惶恐的望着白‘玉’曦。 “我来,张嘴……啊~小心烫……”白‘玉’曦眯眼一笑,柔和的月光相形见绌,月亮八成惭愧了,扯过一缕游云遮了半张脸。 ‘花’梓刚要开口,那粥就已送到嘴边。她只得囫囵道:“我不该拿石头砸你,你若生气,杀了我也成,可千万别再笑了,我是真的害怕呀。” “怪我往日太凶了。”白‘玉’曦又舀了一勺粥,递了过去,依然笑意不减。 ‘花’梓总觉得粥里放了砒霜鸩毒之类的东西,否则,他怎会笑个不停,若偶尔浅笑辄止,还真是‘挺’好看的,可他忽然转了‘性’似的,笑起来没完,真是吓人。 鬼上身?粥里下毒?疯了?难道用了易容术?这不是白‘玉’曦! 她蓦地坐直了身子,也不顾身上疼痛,就抓着白‘玉’曦的面皮开始扯:“你说,你是谁?为何易容成白‘玉’曦的模样来骗我?” 在场众人惊出一身冷汗,‘花’梓还浑然不觉,依旧不死不休地扯脸。白‘玉’曦却只是温柔地笑,试图阻止她的行为。 当然,这个不死不休并非指对方不死自己不罢手,而是白‘玉’曦不把她打死,她就不罢手。 果然,白‘玉’曦变脸了。 看周围人的表情,他这一变脸,还真是众望所归啊。 鬼老太她们也是为‘花’梓好,早变总比晚变好,至少大错还未酿成,白‘玉’曦的脸还没被掐变形。 白‘玉’曦放下粥,也不阻拦,而是冷眼望着,‘花’梓立时僵住了。 这才是白‘玉’曦嘛,她忽然轻轻抚平他的脸,笑道:“这才是你嘛。” 狼‘女’愕然:“这不是贱嘛,以后别说我俩相识。” 萧叶醉拍拍狼‘女’肩膀劝慰道:“体谅体谅吧,对手太强悍,跟你家杜卓不是一个级别的,我家徒儿压力很大。” 狼‘女’依然有些愤懑,很想冲过去一口咬死白‘玉’曦,可左思右想,若咬死他,‘花’梓肯定去地底下找他团聚,保不准就顺便把一屋子人都带到地底下。 更何况,咬不咬得死还不一……肯定咬不死!于是,只得作罢。 白‘玉’曦依然冷冷望着‘花’梓,额角还有未干的血渍,月亮好似接到通知,白‘玉’曦变脸了,于是又扯开浮云,柔白月‘色’下,白‘玉’曦一张黑脸肃穆而可怖。 “把粥吃了!”他随便扫了一眼眼前的粥碗,又冷冷望着‘玉’‘花’梓,冷声喝令。 这变化有点儿迅雷不及掩耳了,于是,‘花’梓哆哆嗦嗦端起碗,半晌,喃喃道:“匙……在你手里。” 白‘玉’曦好似烫着了似的,蓦地一松手,‘花’梓连忙探身,一把接住汤匙,不由暗叹,自己虽然刚做完月子,还受了伤,可依然身手敏捷,宝刀未老啊。 让‘花’梓欣慰的是,白‘玉’曦这次并未离开。 让她苦恼的是,白‘玉’曦还真有点儿失心疯了,往日,萧叶醉还治得了他,如今,他不知怎么剑术突飞猛进,功力已不在萧叶醉之下了。 ‘花’梓望着萧叶醉,摇头喟然叹道:“要你何用?” 萧叶醉垂着头,委屈的只差没有低头咬手绢了。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那只能说明,说这话的人没在疯子身边待过,否则,他会知道,相较之下,待在帝王身边未尝不是一种福气啊。 ‘花’梓刚坐完月子时,长了不少‘肉’,这才短短几日,便骨瘦如柴。 凝馨知道‘花’梓并无大碍以后,陪云笙回了晏国,南宫傲至今无儿无‘女’,王位自然而然落到南宫云笙的头上。南宫傲临终将‘玉’玺‘交’给云笙,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白‘玉’曦……”‘花’梓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唤了一声,蓝天白云掩映间,白‘玉’曦一张脸却‘阴’鸷若乌云密布。 他手上拿着白雪团,弯着腰,不难想象,方才他正笑眯眯亲手喂‘花’梓吃白雪团呢,这会儿就忽然变了脸。 天空一声嘶鸣,海东青傲然落在檐角,‘花’梓瞧见,它也瘦了,想起雪球,不由悲从中来。 白‘玉’曦直起腰,瞪了‘玉’‘花’梓一眼,将半个白雪团捏在手里,仿佛要把那半个面团掐出血来。‘花’梓永远不理解,作为一个人类,何苦跟个馒头较劲。 ‘花’梓想,这些日子下来,估计白‘玉’曦也发现他自己已经疯了这个事实,所以才破罐破摔,想跟馒头一较高下。 本着照顾弱势群体的原则,‘花’梓轻声问:“你冷不冷?我扶你回屋吧。” “你吃你的!”他把那半个白雪团扔到‘花’梓‘腿’上,转身朝屋里走去。 ‘花’梓低头一看,那馒头从外形到‘精’神到灵魂,包括三观,都被掐扭曲了,这如果吃下去,就算不中毒,也得患上重度抑郁症,甚至生出些毁天灭地的念头。 她一把将馒头扔了,几只蚂蚁早馋了半天,这会儿呼朋唤友就来搬馒头了。 翌日,一‘洞’蚂蚁卒! ‘花’梓求助鬼老太时,鬼老太只摇摇头:“心病还得心‘药’医,我不管心理疾病这一块。” 一个月眨眼而逝,天气渐渐暖和,白‘玉’曦只手抱着小白宣,单手负立,日光和煦,映在这爷俩儿脸上,放眼望去,除去颜‘色’,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那眼神儿,就好似整个天下负了他俩,而他俩又浑不在意似的。 ‘花’梓扶额,顿觉千里坎坷,始于足下。她任道而重远啊…… 第二百四十一章 成亲 - 小女有疾 - 莫采 白‘玉’曦回眸,原本刀刻斧斫的面容似乎瞬间变得柔和而温顺:“你宣我,我造,我也宣你。” ‘花’梓扶着树干,差点儿就吐了。 他却依然没有罢休,走到她身边,拉过她的手:“我做你呼君,你做我的妻,咱们早该成亲了。” 成亲这事儿有‘阴’影,再加上他这变脸神功,‘花’梓不由摆摆手:“不敢,不敢,小‘女’子不敢高攀。” “梓儿,你还恨我,我知道。”他垂头丧气,看着还真是怪可怜的。 鬼老太恰好经过,听到他那一声“梓儿”,唤得柔情万种,不由从头到脚寒气四起,一路‘鸡’皮疙瘩掉一地。 竹翁弯腰捡起两个‘鸡’皮疙瘩,轻唤:“鬼鬼,你的‘鸡’皮疙瘩。”鬼老太回眸,含羞带怯:“不,是你的‘鸡’皮疙瘩。”这一场景是‘花’梓幻想出来的,也难怪有点儿恶心。 ‘花’梓接过他怀里的孩子,笑道:“是该你恨我才是,你若不恨我,我便谢天谢地了。” 她已学会给自己留后路了,懂得在他没变脸前对他和颜悦‘色’以示友好,而不是冲上去不死不休揪脸皮了。 吃一堑长一智不无道理。 ‘花’梓吃这么多堑,多少也该长点儿智了。 “你明白就好!”白‘玉’曦果然变脸比变天快多了。方才还明若‘春’光呢,这会儿又冷若冰川了。 ‘花’梓点头哈腰:“是,是,大王说的是。”她笃信,上辈子白‘玉’曦是条龙,虽然她唤他一声龙王,他不敢答应。 “叫我白‘玉’曦!”他皱了皱眉,瞧了眼‘花’梓话里的白宣又提醒道:“抱紧了。” “……您刚才说……”‘花’梓本想问问成亲之事,可想想,还是没有问下去。 谁知白‘玉’曦却蓦地吩咐道:“明日启程。” “去哪?”她有些懵。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是疯子,然后自卑了,想跟她策马随便找个深可没脖的大河,学小屈。跳下去一了百了啊。 她蓦地就哭了:“孩子还小啊。” 白‘玉’曦一愣,心想,她怕孩子旅途颠簸?遂闷声道:“毋须你‘操’心,明日启程,回摄灵殿!” ‘花’梓有些茫然,回去干嘛? 成亲?他都变脸了还会提这事儿? 她忙紧着追上白‘玉’曦,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回摄灵殿做什么?” “成亲。”他执杯慢饮,目光扫过杯盖儿上一点白菜叶,立时面‘色’不善,将杯子放回桌上。 他应该还记得。就在方才,‘花’梓给他倒了一杯茶,他却送到‘花’梓面前,随手从杜卓的砧板上捏了点儿白菜沫儿放到自己茶杯里,说:“梓儿你喝茶。我用白菜就好。” 当时,杜卓一哆嗦,险些剁了手。 ‘花’梓愣在那里许久,不知所措,她很怕拜天地时,白‘玉’曦忽然掐住她的脖子,让她滚的远远的。 是夜。大家商议完毕,一致反对‘花’梓跟个疯子上路去往摄灵殿。 翌日,茶似梦停业整顿,大家携手跟着疯子一同上路,朝摄灵殿扬长而去。 这一路,‘花’梓不断提升自身素养。与白‘玉’曦的变脸神功斗智斗勇,以致鬼老太时常担忧,怕‘花’梓被白‘玉’曦传染了轻度失心疯。除此之外,最为诡异的便是萧叶醉,整日里放鸽子玩。也不知他哪里‘弄’的那么多鸽子。 白‘玉’曦在河边净手,萧叶醉望着日渐消瘦的‘玉’‘花’梓,颇为恼火:“我萧叶醉就你这么一个徒儿,若被白‘玉’曦折磨死,我跟他没完!” “折磨死也好过他不在我身边。”‘花’梓望着白‘玉’曦的背影,抿嘴一笑。 萧叶醉摇头喟叹:“等你成了亲,我得回去看看叶姝了。” 狼‘女’冷哼一声:“两不争气的!” 杜卓望着狼‘女’,凄凄然,他多么希望狼‘女’也不争气啊,可惜,狼‘女’就是狼‘女’,太争气了,从她被抛到大雪山里,就注定不会成为那个叫做小蛮的长乐公主了,而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女’汉子。 于是,他主动看破红尘,凑到狼‘女’跟前,笑道:“来,我给你捶捶‘腿’。” 白‘玉’曦刚好从河边儿回来,碰巧看到这一幕,他笑容漾开,朝‘花’梓轻声道:“梓儿,我给你捏捏肩膀。” ‘花’梓吓得连滚带爬站起身来,连连摆手:“您歇着吧,歇着吧。” 心里却想,捏捏肩 膀?捏到一半变了脸,一生气,岂不是要把自己捏残废了?到时候啷当着手臂成了残疾人,身边带着个失心疯,日子可怎么过。 她倒希望白‘玉’曦永远沉着脸,如今,他一笑,‘花’梓心里就哆嗦,当然,身子也跟着哆嗦。 ‘花’梓先去了雪球的小坟冢,将两只烧‘鸡’带到坟前,‘花’梓和海东青在小坟冢面前静静坐了许久,起身时,原本晴空万里,已慢慢有些风卷云涌了。 站在厄境之外,‘花’梓忽而心绪涌动。 还是没法坦然面对这个地方,她还是会想起那时,白‘玉’曦愤怒的面孔,想起楚隐高大的身影,想起她血泪模糊跳下山崖时,心如死灰的宁静。 走了许多路,还是回来了。 白‘玉’曦负手而立,却忽然腾出一只手,抓住‘花’梓的手,随即垂下头,耳语道:“成亲之后,我带你走。” “去哪?”‘花’梓抬头,眼里透着‘迷’茫,她有些分不清此时的白‘玉’曦是温柔的那个,还是冷血的那个。 “随便去哪,盖个小房子,养‘鸡’养鸭种菜打猎。”他用力握着她的手,望着厄境,迈开了第一步。 众人紧随其后。 ‘花’梓眼眶一红,管他是怎样的白‘玉’曦,他就是他,他说过的话不会忘,他说出的话定是他心中所想。 他都记得,他从来就没有忘。 当初她跳崖,他奋不顾身跟着跳了下去,左边额角留了个疤。红叶山上,‘花’梓一石头砸在右边,又留了个疤,如今两个疤对称了,时刻提醒着‘玉’‘花’梓,这个男人是爱她的。 ‘花’梓曾望着白‘玉’曦,与萧叶醉慨然叹道:“你说,白‘玉’曦是不是人中之龙,否则,为什么额上会有两个疤?明显是孟婆把他的龙角给掰断的,怕他此生忆起前世,发现自己是条龙。所以才留了两道疤。” 萧叶醉冷哼一声:“那你一定是孟婆转世……” ‘花’梓白了他一眼:“那你就是牛头马面。” “见过这么俊美的牛头马面吗?”萧叶醉站在窗边微微一笑,街上就有七八个姑娘走不动路了。 ‘花’梓也顾不得与他争执,抱着卷字画就朝楼下跑去……只一刻钟,兜售一空。 r/> 此时正直晌午,然远远可见,乌云层层叠叠朝着便翻滚而来,风乍起,转眼天空便暗了下来。几人在厄境之中行走多时,刚刚出了厄境,顷刻间,大雨便成瓢泼之势,将天地笼成一片水雾‘迷’‘蒙’。 白‘玉’曦忽然将身上大氅褪下,扬手就撑在‘花’梓头上,将‘花’梓和孩子严严实实遮在氅衣之下。自己却整个浸在雨里。 ‘花’梓越走越急,白‘玉’曦寸步不离。她侧眸望向他的脸,没看到半点儿笑意和温柔,只有冰冷‘阴’鸷,一如往常。 他没看到她在哭,雨水偶尔会透过氅衣流到她脸上,‘混’着泪水,不易察觉。 ‘花’梓是个务实的人,眼泪哗哗的情况下,依然健步如飞。 鬼老太隔着大雨才抻着脖子喊道:“老头子!‘玉’‘花’梓那丫头,轻功大有长进啊!” 萧叶醉跟着喊道:“不是我教的,她自悟的!” 杜卓喊道:“若后头有头狼,她跑的更快!” 狼‘女’瞪了他一眼,杜卓立马噤了声。 竹翁护着鬼老太,杜卓护着狼‘女’,将杜妈妈‘交’给萧叶醉,若把狼‘女’‘交’给萧叶醉,别说杜卓,就是杜妈妈也不放心啊。 到了殿前,‘花’梓把孩子‘交’到白‘玉’曦手上,望了眼‘门’前一排小桑树,已长高了不少。她扭身朝后山跑去。白‘玉’曦知道她去哪,未跟着,也未阻拦,转而抱着孩子入了大殿。 顶着大雨,‘花’梓一路跑到楚隐墓前。 孤零零一座坟墓,肃穆而威严,静静笼在大雨里。 她一路跑来,衣衫浸湿,这时节‘春’寒料峭,雨水冰冷,她不由瑟瑟发抖,踉跄几步扑倒在坟墓前,石青‘色’小布鞋这会儿沾满了泥土,几乎走不动路。 大雨滂沱,她只是坐在地上哭,心里许多话,这会儿却哽咽难言。 悔恨比思念更让人难以释怀。 她如何都忘不掉自己亲手杀死楚隐的时候,楚隐眼角流下的泪。如何都忘不掉这个老人小心翼翼讨好她的模样。 ‘花’梓就坐在坟前,失声恸哭。 她抬起头,双眸紧闭,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只顾嚎啕,仿佛将压抑半 世的悔恨、难过、愤懑、愁苦一并宣泄。 不知白‘玉’曦站在远处看了多久,直到‘花’梓累了,止了哭声,垂头坐在地上,他才走过去,将伞撑在她头上:“走罢。” ‘花’梓抬头,见到白‘玉’曦漠然的面孔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这才回过神来,顿觉‘胸’口一阵疼痛。低头才发现,伤口处已慢慢渗出血来,染红了衣裳。 白‘玉’曦蹲下身,将伞送到她手中,拦腰将她抱起,‘花’梓一慌,险些将伞扔到地上。 她拼命撑着伞,耳边风雨‘交’织,衣裳猎猎作响,耳畔雨声哗然,白‘玉’曦抱着她飞身越过茫茫……稻田地。看来,摄灵殿这些人在‘花’梓走后,依旧兢兢业业不敢怠工。 第二百四十二章 盖头 - 小女有疾 - 莫采 不过片刻,白‘玉’曦已抱着‘花’梓步入檐下。 鬼老太一个箭步冲上来,忿然道:“仗着命硬就不要命了?”说着开始查看伤口,又瞧她脸‘色’不正,为她扶脉。 白‘玉’曦这才问道:“如何?” “不碍事,着凉了,加之伤口崩裂,需要重新包扎。”鬼老太瞧了白‘玉’曦一眼,他点头会意,便抱起‘花’梓朝房间走去。 ‘花’梓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白‘玉’曦,不是为了营造气氛,而是哭累了。她偎在他怀里,还未走到房间,便睡着了。 …… 清晨,阳光如瀑,满上屋檐…… “我……我不忍心。” 这声音十分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 ‘花’梓从睡梦中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一片黑暗茫茫。 又瞎了? 穿越了? 还是重生了? 她想坐直身子,却浑身无力。 不仅穿越重生,还瘫痪了? ‘花’梓大骇! 她想说话,可一开口,发现竟不能发出声音! 重生之后,瞎了,瘫痪了,还哑巴了? ‘花’梓咧嘴一笑,心想,就不能做点儿好梦。可忽然,耳边又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依旧很熟悉:“你手脚麻利些,我在外头等你。” 身边‘女’子应了一声,却像要哭出来了似的。 ‘花’梓眼睛骨碌骨碌转了一圈,竟隐隐能看到个人影,朝自己走来。她又微微转了转眼珠子,发现哪是瞎了啊,分明是眼睛被人‘蒙’了,那估计也不是瘫了,八成儿是被人下‘药’了。 在摄灵殿,怎还有人对自己动手? ‘花’梓不由心悸,难不成是思茗? 她跟着回来了? ‘花’梓还不知道。思茗已经单枪匹马闯入阎罗殿,跟阎罗喝茶聊天儿去了。 那影子身段婀娜,聘聘婷婷,手中还拿着东西。只是黑纱隔着,如何都看不清样貌。 以为是思茗,可瞧那怯生生的模样倒也不像。还有声音,虽听着熟悉,却笃定那不是思茗。 思茗的笑声实在太有穿透力,不是这个唯唯诺诺的小‘女’子可以比的。 “您可千万莫要怪我呀。”这‘女’子喃喃自语,随后就开始为‘花’梓宽衣解带。 ‘花’梓一惊,却如何都不能动,也不能说话,那‘女’子看着身段娇柔妩媚。风情万种的,下手却没轻没重,那双‘鸡’爪子还粗糙的紧,跟挫子似得,一顿折腾。‘花’梓苦不堪言,却能感觉到,这‘女’人给她换了身衣裳。 她不由心中惶‘惑’,换个衣裳需要如此大费周章,把自己‘弄’成残障人士吗?难不成杜妈妈重抄旧业了?不对,自己这脸上两刀疤,身上还被剑捅的血淋淋的。用得着这么急着送去陪客吗? “好了没?”‘门’外的男子开始催促,似有些急了。 ‘女’子又整了整‘花’梓的衣裳,这才连声应道:“好了,好了……莫再催了。” 于是……她就一抬手,把‘花’梓扛在肩上,不费吹灰之力。‘花’梓大惊。这是误闯了天界,被大力仙‘女’给抓住了吗? 一声惊叫梗在喉咙里,如何都喊不出。 她循着周围建筑物的影子,还是没能分辨自己被扛去了哪里。 直到‘女’仙把她放下来,忽然感觉背后有人扶住她的肩膀。往她嘴里送了颗‘药’,她顺势嚼了。这种情况下,你若不吃,对方毕竟掐着你的下巴,一抬手,那‘药’就咕噜一下滚入肚子里了,既然怎么都要吃,不如自己嚼了吃罢,因为这‘药’真是甜。 然后,身后那人解开她眼睛上的黑纱布,她刚瞥了一眼,发现自己正面对着一堵墙。还真是‘阴’险啊,于是脑袋就又被一块什么东西‘蒙’住了。 她又慌了,手足无措间就喃喃自语道:“白‘玉’曦那‘混’蛋也不知去哪了。” ‘花’梓一惊,竟然能说话了,同时,她明显感觉到她身后那人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她肩膀就一阵疼痛。 疼就得喊,不喊别人怎么知道?别人不知道,那坏人就会继续掐你肩膀,你肩膀更加疼了,你还是得喊,不喊,别人就不知道你更疼…… 她一抬手,叫了一声,同时往前迈了一步,脑袋就撞 在墙上了,她忿然,明明方才瞧见前方是堵墙,怎么还往上撞呢?身后一片笑声不断。 “别动!” 虽然只是短短两个字,‘花’梓就听出这是白‘玉’曦了。 她定了定神,转过身,眼前红纱轻晃,她依稀还是能瞧见人影攒动。 她此时正对着白‘玉’曦,隔着红纱,她望见他的脸,依然‘阴’鸷得吓人,估计方才出言不逊,他是听到了罢。 她错过白‘玉’曦,向下一望,好嘛,偌大一个宫殿,已是人山人海,她一个个望过去,皆是熟悉的面孔,除了摄灵殿‘门’人,萧叶醉一行人,还有莲山的人,少林的人,峨嵋的人,雪域的人,无影宫的人,云梦泽的人…… ‘花’梓一时愣在那里,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她垂眼瞧了瞧身上的衣裳,蓦地明白过来,这衣裳还是她自己亲手缝制的,掀开盖头一角,她瞧见白‘玉’曦的衣裳,也正是她亲手做出来的礼衣。 扛自己出来那‘女’子还在她身边站着,她不由蹙眉,这倒是个脸儿生的。 只见那‘女’子含羞带怯,问道:“掌‘门’,你不认识我啦?” 说真的,‘花’梓一拍手……还是没想起她是谁,虽然声音听着耳熟,直到大壮儿站在那‘女’子身边嘿嘿一笑,‘花’梓这才明白过来,一把抓住那‘女’子的肩膀:“柔儿,柔儿……哈哈……看来我走了以后,你种地打铁一点儿没偷懒啊……” “……” 大壮还是那般瘦,他一把拉住柔儿的手,红着脸笑道:“现在……是……是我老婆了。” 柔儿也笑眯眯地望着大壮,‘花’梓往下头一望,不少摄灵殿‘门’人愤懑不平地望着大壮,也难怪,柔儿如今千娇百媚的,大壮长得骨瘦如柴,长相平庸,也没有过硬的功夫,却偏偏得了美人心,楼下一帮老爷们能不酸吗?可谁又知道,柔儿拼了命的减‘肥’,就是为了跟大壮站在一起般配一些,因为,在她胖的不像个人时,只有大壮把她放在眼里头,日日照顾着。 白‘玉’曦一把将她盖头按下去,冷声威胁道:“还想不想嫁给我了?若想嫁就老实点儿!” ‘花’梓失笑:“好像什么好事儿似的,谁稀罕,换了别人早跑了。” 她是吃准了白‘玉’曦不敢拿她怎么办,可 心里还是有些忐忑,若这会儿他走了,丢人的还是自己,遂声音软了下来:“听你的,听你的……” 大殿上的人,就听到新郎新娘窃窃‘私’语,也不知在叨咕什么,都有些不耐烦了。 至于萧叶醉、凝馨、狼‘女’和鬼老太她们,都暗暗捏了把汗,毕竟,白‘玉’曦现在是个轻度失心疯,能做出什么,谁也说不准。 萧叶醉低声与凝馨道:“莫怕,若情况不妙,咱们一起冲上去!” 白‘玉’曦忽然笑了,凝馨蓦地舒了一口气,看来,短时间内,就算‘花’梓把白‘玉’曦骂一顿,他也不会如何了。 下面许多人,都是好久不见了,这些人,八成是萧叶醉一路放鸽子,挨个儿通知找来的。‘花’梓巴不得立马跳下去,挨个儿聊聊天,结果一只手却被白‘玉’曦死死攥在手里。 “我陪你。”他笑容绽放,如沐‘春’风,‘花’梓不由打了个冷颤。 萧老太太蹦着高儿跑到头里,拉过‘玉’‘花’梓的手便开始扶脉,于是点点头:“身子好多了,毒也清干净了。”她又瞪了白‘玉’曦一眼,面‘色’不善。 ‘花’梓左瞧瞧右瞧瞧,发出一声疑问:“咦?” 萧老太太一愣,随即怒火中烧:“你这死丫头,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花’梓眯眼一笑:“只是古怪,这么些日子没见师祖,您怎么反倒年轻了?” 萧老太太四处瞧了半天也没找到笤帚,差点就忍不住拔针扔过去了:“死丫头,跟我贫嘴,今儿若不是你成亲,我定饶不了你!”鬼老太一壁捏着‘花’梓耳朵,一壁数落,脸上却笑的‘花’儿似的。 萧叶醉低声道:“师父,差不多得了,心里欢喜着就手下留情罢。” ‘花’梓很开心,萧叶醉舍己为徒,萧老太太果然松了‘花’梓的耳朵,转眼就揪住了萧叶醉的耳朵,引得旁人哈哈大笑。‘花’梓就想不通了,为什么老太太们都爱揪人耳朵。不知自己老了,能不能整日揪着白‘玉’曦的耳朵。 此时瞧白‘玉’曦笑眯眯的样子,估计这事儿靠谱儿。 冷寻连忙从一旁跑过来,行个礼:“掌‘门’,有什么吩咐?” ‘花’梓一抬头,就瞧见他那多情痣虽然不再鲜血淋漓,但是也不 复存在,化成一个小小的疤痕了。 紫陶远远望着,‘花’梓连忙扶起冷寻,关心(八卦)道:“这痣,她不抠了?” 冷寻霞飞双颊,喃喃道:“陶说,这是受伤留下的疤,看着不再像泥点子了。” ‘花’梓差点儿笑出声,忽然领子就被拎了起来,她本想跑过去跟勿语和叶姝打个招呼呢,这会儿一转头,就见到白‘玉’曦‘阴’鸷着脸,扯着她的衣领就把她拖走了。 众人大骇,不知这是要娶妻,还是要草菅人命。 第二百四十三章 暖玉(大结局) - 小女有疾 - 莫采 白玉曦把花梓拎到中间,缓步走上台阶。他又瞧了眼大壮,大壮会意,连忙跟柔儿一起摆好了四个牌位。 这是要干嘛?自己又不是猪,难不成是要拿我去祭祀?这怎么看都不像传说中的喜结连理啊。 还未等花梓看清,凝馨就颠颠儿跑上来,又摆了一个牌位,正是玉婆婆的。花梓这才放下心来,应该不会发生什么血腥的场景。 然后白玉曦将花梓放下,字正腔圆喊了一嗓子:“一拜天地!” 众人目瞪口呆:“……” 哪有新郎自己喊的啊?连个媒人都没有吗? 白玉曦低着头,微微地笑。媒人?天地为媒,不离不弃。没有红线牵引,没有媒妁之言,没有青梅竹马,没有日久生情,只有固执地相守,只有跨过万般阻碍也要幸福的勇气和决心。这就够了。 花梓急忙抬头:“我……” 刚说一个字,头就被白玉曦的大巴掌按下去了。 “二拜高堂!”白玉曦声音不高,却清晰可闻,雄浑有力。 众人还有些怔愣,没有回过神来,又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类似山匪强抢民女,然后可怜的民女被逼做压寨夫人。 看起来没有媒妁之言,也没有两情相悦啊。当然,知情人都明白,就算被按着脑袋嫁给白玉曦,玉花梓也会美的屁颠儿屁颠儿的,比世上所有的新娘都觉得幸福。 白玉曦依然在笑,强抢也好,压寨夫人也罢,只要在一起,她一定会是幸福的。 他把花梓身子转个个儿,朝着一溜儿牌位弯下腰,还不忘按住花梓脑袋往下压,力气之大让花梓没有半点儿反抗的余地。 虽然,她美滋滋地放弃了抵抗。 “夫妻对拜!”白玉曦面对玉花梓。嘴角又浮现一抹轻笑,一闪而逝。他上前走了一步,按着玉花梓的脑袋就弯腰撞了下去。“砰”一声,两个脑袋来了个亲密接触。 白玉曦倒没什么。花梓“哎呦”一声,按着额头就让让开了:“这哪是夫妻对拜,这是夫妻死磕啊!” 殿上轰然响起一阵大笑,这婚礼八成是他们见过最离经叛道的婚礼了。 花梓脸一红,狠狠瞪了白玉曦一眼。那眼神流露出满满的恶意,好似在说:“等你待会儿变脸的!” 然后白玉曦就笑了,那种如沐春风,随便人欺负的笑容。 嘿嘿,他终于变脸儿了!接下来该自己行驶暴力手段了吧?花梓捏捏拳头,阴险一笑。却忽然听到他轻声温柔地唱道:“送入洞房!” 花梓脸上又是一红,整张脸像块大红布。 可出乎意料地,他却没有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中用红绸牵着她回房,而是紧紧握住她的手冲破人群,朝殿外奔去…… 大殿一时静可聆针。直到无影宫的曹德武喊了一句:“何时开饭啊?” 大家这才回过神来,有人感叹道:“摄灵殿做事,果然是重口味啊。” 旁边一位老尼姑羞红了脸,走到一旁,又听到旁边一人笑道:“这翻云覆雨之事,本就应该纵情天地间。” 老尼姑红头胀脸就要往外走,结果一头撞到玉花梓。 众人一愣。新娘子怎么自个儿跑回来了?新郎官儿哪去了? 凝馨抱着小白宣,目瞪口呆。 花梓连忙跑过去,接过孩子,尴尬地笑笑:“把儿子忘了。” 众人愕然:“……” 凝馨回过神来,望着花梓离去的背影大喊道:“你们去哪?” “去找小村子,盖房子!养小鸡小鸭。种小白菜……” 凝馨轻摇了摇头,微微一笑。看来,自己也该回去晏国了,云笙正孤零零坐在冰冷的王位上等着自己,从此以后。自己不会让他像南宫傲一样感到孤独,那王座也不会再如往常一般冷冰冰的…… 红红的盖头被清风扬起,落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安静而美好地望向那对手牵手,渐行渐远的新人,静默无言…… 半年后…… 草长莺飞,夏花绚烂。 红叶山山脚下的小村子里,一个黑脸汉子负手而立,不是别人,正是白玉曦。 他前面站着个小娃娃,白白净净,正是白宣。 爷俩儿一黑一白,四目相对。那神情儿,一模一样。 见到这样的场景,大家都会议论,这么大个人,怎么跟孩子打架。太不像话了!这孩子的眼神儿,怎么跟个小祖宗似的,也活该挨揍! “过来!” 那孩子才走了两三步,就歪歪斜斜摔倒了,一双小手被磨破了好几处,都见了血。 那孩子也不哭,抿着嘴唇儿趴在地上,瞪了白玉曦一眼。 随后,孩子扭着身子,扶着身边椅子,颤颤巍巍就站了起来,继续朝白玉曦走去。 如今,白宣才刚刚几个月大啊,还不到会走路的时候。 花梓拎着两棵白菜,穿着破破旧旧的麻布衣裳,远远走来。 瞧见孩子受了伤,她看也不看,就对白玉曦温温柔柔地笑道:“夫君,您做的对,就该如此,不破不立,腿不摔断了,就不能练成好功夫。小孩子家家的,不能太宠着,慈母多败儿这点儿道理我还是懂的。孩子就不能惯!” 白玉曦点点头,以示赞同。 白宣晃晃悠悠走了两步,身子一斜,又摔倒了。 忽然,白玉曦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扶起白宣,一面给他清理伤口,一面笑道:“咱们小白宣甚是坚强,受了伤也不哭,真是个好孩子。” 花梓见状,脚下生风,连忙凑到白玉曦跟前,照着白玉曦的脑勺就拍了好几下:“都怪你!孩子才多大,学什么走路,再过俩月,不用你教,就到处跑了。你是不还怀疑这孩子不是你的?你是不是失心疯又犯了?” 言罢,花梓一把躲过小白宣,抱着小白宣就进屋去了…… 白玉曦垂头丧气杵在外头,想了想,终于还是闷头钻进厨房去了。 花梓透过窗子瞧了瞧,抿嘴一笑,看来晚上又有好吃的了。 是夜,花梓酒足饭饱,坐在炕上翻看三字经和百家姓,白宣已经躺在旁边的小床里睡着了。 白玉曦忽然坐到她对面,目光凛然地盯着她。 花梓一抬头,就瞧见他唇边笑容一闪即逝。她心想,坏了,白玉曦变脸儿了。 果不其然,白玉曦冷哼了一声:“白日里,你是否与我言语相撞,且动手伤我?” 花梓将两本书同时放下,以示态度恭谨:“您罚我吧。” 死猪不怕开水烫啊! 她是吃准了白玉曦不会对她下黑手,至于泻药什么的,她已经不当回事儿了,因为,她早就有先见之明,从鬼老太那讨要了一大堆治疗腹泻的草药,到时候喝上一碗汤药,药到病除,屡试不爽。 白玉曦忽然凑到她耳边,轻吹了口气,笑道:“咱们白宣,是不是需要个弟弟或妹妹了?” “……”花梓满脸通红,向后退了两下,将两本书扔到地上,以免过会儿动作幅度太大,把书弄坏了。 白玉曦一撩被子:“夫人……” 花梓也不矜持,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两人蒙着被子,呼吸交缠,花梓刚要吻上去,白玉曦忽然从怀里掏出块玉石,洁白莹透,散着丝丝寒意。 “这是块寒玉,放你那,等你把这块寒玉捂热了,夫君再来和你商量,咱们白宣到底需不需要弟弟妹妹。”他将手中寒玉塞到花梓手中,掀开被子便朝门外走去。 花梓急了,捏着玉石便追了过去,连声道:“已经热了!” 白玉曦背对着花梓,微微一笑,探出一只脚,给花梓下了个脚绊。 花梓一时不察,身子向前栽了下去,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直把眼前破旧的房门撞开了,小小的院子就呈现在眼前…… 然后,白玉曦和花梓都懵了。 花梓立时反应过来,望着狼女驾轻就熟地笑道:“你又来偷鸡拉?” 狼女蓬头垢面,半个身子还在鸡窝里。她听到花梓的声音,连忙把脑袋从鸡窝里抽出来,头上还插着几根鸡毛。 转头瞧见花梓和白玉曦,狼女尴尬地笑笑,点了点头。 站在旁边的杜卓一捂脸,嘀咕着:“让你别来你偏要来。” “你们忙,你们忙……”花梓一把拉过白玉曦,往屋里一塞,嘴角漾起笑意。 丢几只鸡是小事儿,关键是要坚守这道门,过会儿,白玉曦该变脸了。等他变了脸,自己就没法儿在上面了,嗯哼,趁人之危神马的,她最喜欢了。 窗外,杜卓一手拎着三只鸡,一手拉着狼女就往院子外面拽:“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好歹给人家留两只。” 花梓偎在白玉曦肩头笑道:“夫君,你这块玉,真的暖热了。” 白玉曦垂眸,微微一愣,见她手中拿着的不是那枚玉,而是那个小瓷人,黑色大氅,手中捧着个埙,额角还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疤痕。 月光如玉,花香缭绕。暮水轻寒,玉暖人心。 他会心一笑,略一低头,双唇触上她的额头,温暖柔软…… 耳边似乎又漾起她清凌凌的笑声:“我喜欢他,所以……他就活了,会吹埙了。” 2k阅读网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