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什么都可以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七十年代川北旱灾,我生下来的时候只有三斤不到,外婆给我取名叫宋小小。 我打小就没有爹娘,村子不管老人还是孩子都骂我是鬼娃、灾星。听他们说我妈是在后山那块乱葬岗,被鬼强了之后怀上我的。 多亏了我外婆不嫌弃我,在我妈死后一直照顾我,我才活了下来。 只是我和外婆在村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因为受所有人排挤,他们连土地都不分给我们家,吃饭全靠外婆去别的村子讨米。 自我出生后,我们村子就一直闹旱灾。连着大半年滴雨不下,庄稼都枯死完了,颗粒无收。早上鸡不打鸣,晚上鸟不归窝。李瞎子说这是阴阳颠倒了!得出大乱子! 李瞎子是谁?李瞎子是村里唯一能掐会算、会看邪病的!连读过书的村干部都信他! 我长到三四岁的时候,船夫从沧江里捞出一口黑沉沉的乌棺。请来的李瞎子从棺材这头摸到那头,脸色大变,也不知咋的就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村子里出了一个鬼胎,这口棺材是老天爷给村子里所有人准备的!谁叫他们纵容我这个鬼胎成活,要村子里人都死光才好。 而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把我吊死在村头那棵老槐树上,才能平息上天的怒火。 因为李瞎子这一句话,所有人全黑压压堵在我家门口,逼我外婆把我交出去。 外婆被他们逼急了,抱着我“噗通”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地看着他们,“你们莫要打她的主意了,她就是个小娃儿,能招什么灾祸啊……” 李瞎子和几个村干部却指着我外婆的头,破口大骂道:“你个婆娘家懂啥子!不是她我们村能死这么多人?她连自己亲妈都克死了!快点把这个鬼娃给我们,不然我们连你一起收拾!” 他们光说光骂还不够,同时伸手来抢外婆怀抱里的我。 我害怕极了,本能地放声大哭。 我这一哭,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最先抓到我的李瞎子脚下一滑就在我家门槛前摔了个狗吃屎,他两眼发黑,半天起不来身子。 一个个村干部慌了,眼里满是惊奇和不解,我家门前铺着青石板,脚下的地光溜得像面镜子,啥绊脚的玩意也没有。这下他们都不敢硬抢我了,吓得三步并两步将李瞎子抬去了赤脚医生那。 那时候,只有得了重病才会打针吊水。赤脚医生给他扎了一针,也没救活李瞎子的命。李瞎子当晚人就没了。 村子里都在传,我会招鬼,害得李瞎子被鬼绊了脚,要了他的命。 因为李瞎子的死,村里人更加怕我,没人敢来找麻烦。 直到我长到了五岁大的时候,村子里又出了怪事。 那是一个猪草挂着露珠的早晨,我在院子里看见村里的人都往一个方面跑,拉住我认识的李大山,“大山,他们去干啥子?” 李大山一抹鼻涕,“吴刚玩水淹死了,村支书给他在办大丧,现在正在他们家祠堂分白头船和发白麻布呢!” 吴刚是村支书唯一的儿子! 分白头船……发白麻布,我的哈喇子差点就流出来了,“白头船”不是船,而是两头捏得尖尖的白面馒头。 “等等我,我也去!”我赶紧追了上去。 “谁要等你,臭丫头!”我突然被李大山推了一把,李大山看着傻愣却是村子里的小霸王。 “大山,你别欺负她,让她也去吧。”穿着的确良衬衫的高云为我求情,李大山“切”了一声,就不管我了。高云是省城来的知青说话很有分量。 我跟在他们的后面,一进村支书家,就有一股子腐烂的味道。 “村支书说吴刚年纪还小,要在下面找个姑娘跟他圆房……”李大山偷偷摸摸地指着一口棺材。 圆房是什么意思,我一点也不感兴趣。 我吸了吸鼻子,空气中弥漫的腐烂味道实在不好闻,欢喜地跑去发白头船的老头那里,得到了一块白头船,往嘴里一塞,脖子噎得老长就吃完了。 小孩来了就发白头船,大人来了可以领一匹粗糙的麻布。 赶紧让外婆来,领白麻布做衣服……我边往回跑,边这么想着。 匆匆忙忙往外跑,突然撞到一个干瘦的老太婆。 “对不起,对不起……”我揉着头,忙不迭地道歉。 “丫头是不是生来多灾、命运一直不顺?”老太婆嘶哑着嗓子,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还没回答,村支书的目光便像针一样投了过来,“灵婆,这丫头有问题吗?” 老太婆斜眼看我,“这个女娃,八字硬得很。村子里的人都不得安宁,你儿子死得冤啊……不过她的八字跟你儿子正好登对……” 老太婆斜着细长的小眼睛,我浑身起毛舔着手指头就想跑,没跑出几步我就被人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一转眼就被扔进黑咕隆咚的长柜子里,那时候我不懂,那哪是什么长柜子,根本是口双人棺材! 我头往柜子底重重一磕,晕乎了半天。 再睁眼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我伸手乱摸,正好就碰到了泡烂发软的一团肉…… 我害怕极了,用手使劲打在冰凉的棺材盖,“这是哪儿,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半天没有人理我,上面的人一锹锹地填着土,我呜呜地哭起来。 “害怕吗?”一道好听的男人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同时一条白色小蛇缠上我的肩膀。 好不容易有人理我了,我也不管跟我说话的是什么。我盯着肩膀上的小蛇说:“放我出去,我要出去,我要找外婆!” “出去?你被他们关进了棺材,他们要把你弄死,你出不去了……”小蛇很平静地看着我。 我太害怕了,一个劲地重复,“放我出去!我要回家,放我出去……” “别折腾了,你不能回家了。他们要让你跟吴刚结冥婚,知道吗?”那道男声淡淡地响在我的耳边。 我一听不能回家就急了,“我不要跟他结婚,我怕黑,我要回去!” “那你怎么不怕我吗,小丫头?你连我是人是鬼还不知道!”肩上的小蛇用冰凉的蛇尾摩挲着我的脸颊,为我擦去眼泪。 “你……就算是肯定是好鬼,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我拍马屁的功夫似乎是天生的。 “不行,不能让你轻易就出去了,除非……”他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除非什么?”我好奇地问,“只要让我回家,什么都可以。” 第二章 迟早会害人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除非,你以后和我成亲!我叫凌清别忘了……”他这样说道。 我想着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我只想回到外婆身边,“好!那你放我出去。” 黑暗中我听到了一声轻笑,“你可知你这是答应了我什么吗……罢了,反正我已经等了你几世了。你亲我一下,亲完之后,就到家了。” 我并不懂他前面的话什么意思,只知道我可以回家了,深信不疑地用嘴巴碰了一下肩上小蛇冰凉的嘴巴。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第二天早上了,天才刚亮。 我发现我躺在自家床上,不是之前那狭窄黑暗的空间了。 刚欢喜自己回到家了,听到有人在我家摔砸东西,与外婆在争吵。 “……一个鬼娃娃没了就没了,找什么找!”村支书说到这里却突然闭嘴了,有些心虚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我。 他在说什么?难道我昨天醒来呆在那个黑暗冰冷的棺材里是他干的?我突然想起棺材中那个声音,他告诉过我这件事。 还有那个灵婆,指指点点着,却又不敢靠近我,“这个女娃八字太阴太硬,对周围人是大大的不妙……如果不处理掉,迟早都要害死我们!” 她说完,就哆嗦着干瘦的身子走了,暂时还把我们无可奈何。村支书吹胡子瞪眼一阵,也只好离开。 我正想把昨天在祠堂遇见的奇怪事告诉外婆,突然看到李大山路过我家院子。 “大山!”我叫了一声,本想和他一起出去玩。 他一听见我的声音却加快了步子,赶紧走过我家了。 我自小被嫌弃惯了,第一时间便怀疑到自己头上,突然想到昨天灵婆说吴刚死得太冤,难道又是我的错吗…… 现在又被他们当成灾星了,李大山是孩子头,他更不许其他人跟我一起玩。 我垂头丧气地回了屋子,问我外婆:“外婆,我真的会给身边人带来不幸吗?” 外婆把馒头递给我,“胡说八道些什么,现在都是新社会了,我们要相信主席的话,别听他们那一套有的没的。” 吃过了饭,虽然没人陪我玩,我还是出了门。 看见一堆小孩围在河边摸鱼,我便去凑个热闹。 没想到我一靠近,他们都跑了…… 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小,现在村子里可没人敢跟你说话了!他们都说你是灾星,招鬼害死了吴刚。”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高云。他是城里来的平时眼睛长在头顶上,今天怎么还叫起我名字来了? 我正纳闷呢,他又说了,“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神啊、鬼的!省城那些医生早就解剖尸体了,也没见有鬼找他们。” 听他这么说我很高兴,虽然我没听懂解剖是啥意思,但我点头不停,“对,我外婆也说要相信主席说的话!不能封建迷信。” 他笑得有几分奇怪,“小小,跟我来,我那还有几块纸包糖。” 一听到纸包糖,我两眼发亮。 他拉着我往知青住的棚子方向走,却在棚子外的树林里停了下来。 “小小,不如我们先玩个游戏吧?” “做什么游戏?”我有些好奇。 他看周围没有人,一突然把抓住我,不让我动弹,“嘿嘿,你猜呢!你听话的话,我就给你糖吃!” “你捏得我疼,我不做游戏了,你放开我!”我虽然年纪小不懂他的意图,但却很讨厌和不熟的人这么亲近。 我使劲挣扎,却被他死死按住大石头上,丝毫动弹不得。 第三章 教你打啵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高云哥哥你干什么?”我看着他贼眉鼠眼的样子,忘了害怕。 “小小,我教你打啵吧,港片里打啵可有意思了!啵了我就放你走……”他少有的温柔语气让我很反感。 而且他嘴里的热气打在我脸上,有股怪味,让我特别不自在。我突然想到了在棺材里的时候,那个人让我亲他一下,那时候我一点也不觉得反感,真奇怪…… 我拧了一下身子,“我不要!你太恶心了,快松开我!” 外面有大人了路过,和同行的人说:“树林里好像有什么声音啊?” 高云摁住我,一把把我推到在石头上,捂住我的嘴恶狠狠地威胁,“不准叫,让他们发现了,就把你和外婆逐出村子!” 我想向外面的大人求助,却只发出“呜呜”的声音。 高云见我不听话,自己主动凑了过来。他的脸就要贴过来了,我乘机一口狠狠咬在他下巴上。 他痛得哇哇大叫,我赶紧爬起来就往家跑。 一路飞奔回家,我外婆盯着我看,“后面有鬼追你吗?” 我摇摇头,还心有余悸,“没有……”却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外婆年纪大了,并没有注意到我的慌张,只当是我跑快了累的,“来吃饭吧,不要总是到处瞎跑。” 我就是想到处瞎跑,现在也没人愿意搭理我了。 天还没黑就早早爬上了床,瞪着眼睛看屋顶,怎么也睡不着。 “小小,不要总是到处瞎跑。”一道平静又似乎颇为不满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转头一看,棺材里的小白蛇趴在枕头旁,忽然它变成了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男人坐在我的床边,温柔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看。 他头发很特别,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完全就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我虽然没见过他,但声音却很熟悉,“是你,那个地窖里面的蛇鬼……叫凌清?” 他轻轻坐下了,笑得很温柔,“难为你还记得我。” “你的声音很好听,我忘不了!”我在毫不自知的情况下又拍了一个马屁。 他听到我这么说,似乎很开心。捏了捏我的脸,“为了别人的生命安全着想,以后除了我,不准和别的男人走得太近,知道吗?” “啊?那不是不能和大山一起玩了……”我失望地问他。 他勾了勾嘴角,“有我还不够吗?我问你,大山比我更好看么?” “没有。”我诚实地回答。 “那就得了,快睡觉吧。”他用手掌轻轻把我的眼皮合上。 我本来还想问他能不能把他的存在告诉外婆,突然感觉一阵困意袭来,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外面很吵。 外婆进来看了一眼我,“小小今天不要出去玩了。” 我揉了揉眼睛,“为什么……” 她板着脸,很少这么生气的样子,“说了不准出去就不要出去,怎么这么不听话了?” “老太婆你给我出来,今天必须把这个鬼娃弄死!”外面传来男人的叫骂声。 我偷偷看了一眼,村支书和高云一起下乡的知青站在我们门口,后面还跟着看热闹的人。 “这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高云好好一大小伙子骑二八大杠居然掉进了沟里,肯定是被这小狐狸精弄丢了魂!现在高云成了傻子瘫在床上,你们非得给个交代不可!”高云在村里的相好撸起袖子就要进来抓人。 第四章 白先生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外婆把我护在身后,却被高云的相好一把扒拉开了。 “你们不要伤害她,她只是个小女娃,不要打她……”外婆年纪大了,摔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干瞪眼地看着我被他们抓住。 “我打死你这个害人的小狐狸精!” 眼看着高云的相好抬手就要扇我巴掌,却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狗咬了一口,狗叼下她一大块肉,疼得高云的相好满地打滚。 外婆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但总归是松了一口气,向他们说:“赶紧去赤脚医生那看看吧!” 其余人跟看怪物似的看着我,村支书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分明就是你家鬼娃作的妖法!要是再闹出人命,我非带人来掀了你家房顶!” 高云的相好瘫在地上疼得乱叫,村里同来的干部看不下去了,“你先别叫唤了,快去把灵婆叫来看看,没准能治好!” “哦对了,我去叫灵婆……”其他的知青同学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一下子全往外面跑。 外婆把我抱在怀里,“小小不要怕,我们小小不是鬼娃,是外婆的心肝,不怕……” 我倒是不害怕,就是再一次对自己陷入深深的怀疑。 昨天高云虽然那么欺负我,可是我也没想他出事……难道又是我害了他吗? 去找灵婆的知青们半天不回来,不大会儿天色阴沉,川北的天气说变就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发霉的馊烂味道,大地忽然震了三震,平日里缩在土墙下的蜈蚣土蛇统统爬了出来。 我外婆脸色突然一变,手脚不听使唤地开始乱抽,脸上的肉像土一样一片片地往下掉。 周围守着我们的人都看呆了,一时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害怕地大声叫道:“外婆你怎么了?外婆你别吓我……” 外婆抽了一会眼睛上翻,突然就躺在了地上,身上散发出一股我在棺材里闻到的腐臭味。 我连忙去扶她,“外婆!外婆你醒来呀!小小等你开灶做饭呢!” 她却只是紧闭着眼皮,完全不搭理我。 我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几个知青带着一个执纸扇穿布衣的青年男人走了过来。 “灵婆呢?”看守我们的人也跟了上来,没人愿意上前将我外婆扶起来。 “灵婆儿媳妇生养,她出村了……这位是白先生。”几个知青到底是念过书的文化人,这会儿全都文绉绉地叫起先生来了。 那个白先生见到我,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手里的纸扇都差点拿不稳了,“这丫头倒是稀罕呐!” 村支书不懂他这话什么意思,看着我说:“白先生,这就是我们村里的那个克死人的鬼娃。” 白先生摇摇头,“不懂别瞎说,这是阴时阴刻出生的纯阴女——人在阳间魂在阴间。” “啊?”不光村支书,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白先生瞥了他们一眼,“隔行如隔山,天机不可说。” 他趴下身子,指着外婆对我说:“丫头,她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怎么可能呢……外婆刚刚还好好和我说话来着……她一直陪着我,每天都给我做饭……” 白先生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外婆的眉心骨,叹了口气说道:“小丫头我现在不能跟你解释,你出生的时候,他们都死了……反正村子也容不下你,不如跟我走,拜我堂口。我给你立个香火,你也好有一门傍身手艺。” 我还没搞清楚状况,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村支书却一步跳了出来,“不能让她走!她是个灾星克死了那么多人,我的儿子也是被她害了!应该将她吊死了祭天!” 第五章 蛇吃人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哦?她害死了你儿子?”白先生饶有兴趣地摇了摇纸扇,一副世外高人仙风道骨的模样,“有什么原由?” “不是她还能是谁害得?我家刚子死得惨,明显是被水猴子拉下去的!村子里就只有她会招鬼!” “那就开棺看看,你儿子是不是真被水鬼害死的!但凡被水鬼拉下去做替死的,头七之内都闭不上眼。”白先生一再地维护我。 “可是刚子已经钉棺了,怎么能再开棺……这不吉利!”村支书犯起了难。 白先生毫不客气打断他,“那就撬钉开棺,空口无凭说是她害死了你儿子我可不信。这丫头面相平整,天庭饱满,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她要是八字克人,你们怎么就没事?” 我呆呆地看着白先生,我从生下来就被人叫灾星,叫鬼娃,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面相好,不会害死人…… 白先生指着地上的外婆,问我:“她怎么处理?不然水葬吧,我帮你买个竹筏子,顺着村口那条河一路飘下去……” “水葬……”我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我们这里一向讲究入土为安,水葬这种方法只存在听说中。 但仔细想想,白先生的提议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村里的人向来不待见我们,要是把外婆埋了,指不定他们还有什么坏招。 我点点头,“好,那就水葬吧。” 白先生麻利地把外婆抱起来,放到村口的竹筏子上。 眼瞧着外婆的尸首就要飘走了,我突然感到心里一阵空落落的,这是陪我自小长大的外婆……现在却永远地离开我了,我抹了一把眼泪。 “等等!白先生,您有剪刀借我用一下么?”我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白先生似乎懂了我的意思,从包里把剪刀递给我。 我蹲下身下,剪了外婆耳边一缕银白的头发,打了个结小心翼翼放进兜里。 白先生拍了拍手,对村支书说:“走吧,现在带我去看看你儿子的尸体。” 村支书半信半疑地在前面带路,时不时自言自语,“明明就是那鬼娃害死我宝贝儿子,还要再折腾什么……” 但直到开棺的时候都没有人理会他,村民都一脸期待地等着,看白先生怎么说。 他们用好奇又嫌弃的目光打量着我,“嘭”的一声,棺材盖彻底被掀开了。 “这……这这!”村支书指着棺材里面,哆嗦着手指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棺材里怎么会躺着一条蛇?” “是啊,我也纳闷呢,不应该是尸体吗?难道刚子化蛇了……” …… 周围开始窃窃私语,不少人的目光重新放到了我身上。 我对着他们的视线看了回去,不懂他们看我做什么。 他们一接触到我的目光却跟触了电似的,赶紧低头不再看我。 “这是怎么回事……白先生您必须给我个说法。”村支书指着那条绿纹大青蛇说。 这是一副双人棺,现在空了一半,只剩下了一条吃饱后懒得动弹的大青蛇。 白先生反问,语气带着三分讽刺,“我怎么要给你个说法了?刚刚我们可是一起来的,我总不可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把人变成蛇了吧?” 村支书为难地搓着手,“这……这……” 有人拽他的袖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村支书服了软,“白先生莫气,这事着实稀奇,您就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吧。” 白先生淡然地摇着扇子,“你把蛇抬出来,剖开它肚子看一看。” 几个胆大的汉子在村支书的支使下,在掌心吐了唾沫才将大青蛇抬了出来,请了村里杀猪匠剖开蛇腹。 蛇肚子里的人也不知被它吞进去多久,脸也看不清了,只剩下一团白花花的肉酱。 方才抬蛇的汉子,好几个人都别开脸哇哇大吐。 村支书脸色发白,嘴巴张了又张就是说不出半个字,“……白先生,这蛇到底是咋回事?封棺的时候明明是我儿子还有……” 村支书眼神躲闪地瞥着我。 第六章 水鬼索命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你是不是给儿子结过冥亲?他八字泄露,惹上邪祟了……以后亡魂都将不得安息。”白先生目光不善地盯着村支书。 村支书顿时就慌了,“泄露……这咋会……” 白先生跟看透了什么似的,风轻云淡地摇着扇子,“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自己肯定清楚。有人在他八字里下了蛊,这蛇是从他尸体里长出来的……总之,你们不要赖这个小丫头了,她是无辜的。” 我心里一暖,除了外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为我辩护。 白先生回头看我,“丫头,我是个道士,拜我为师,跟我走,如何?” “拜师……师父!”我很上道,直接就跪在了白先生面前。 白先生把我拉起来,直说好好好。 出了村我们就搭上一辆破烂的牛车,摇摇晃晃了两三天,然后又步行,遇上什么车就搭一截。 这一天没有走几里路,就遇上一群秧田里赤脚的汉子抱着一个孩子,一路嚷着:“都让开,快让开……” 孩子脸色发青,嘴巴张着往下滴水,肚子圆鼓鼓地涨成了球,应该又是被水猴子拽进河里的。他的样子没有吴刚那么恐怖吓人,但明显没救了。 白先生看了一眼,和蔼地问我,“小小想救人吗?” “想……”外婆一直教导我要做个好人,虽然我不知道怎样才算个好人,“师父,他还能救吗?” 白先生摸了摸我的头顶,“小小想救,他就能救!” “等等……”白先生开口叫住了他们,“将孩子放下来给我看看!” 他们大抵也清楚,孩子抱到赤脚医生那也没得治了,看白先生又像个有知识的文人,索性就将孩子从怀中放了下来。 “太晚了!”白先生轻轻叹息了一声,“魂已经不在身上了。” 抱孩子的汉子一听这话,膝盖往地上一砸就跪了下来,给白先生磕头,“先生求你发发善心,救一救我家的幺儿。” “你不用跪我,能不能救也要看你孩子的造化,带我去孩子出事的地方。”白先生说这些话的时候,脸色有些严肃。 汉子一听孩子还有可能救回,裤腿上的泥来不及拍就领着白先生和我进了林子。 林子后面有几块梯田,远处有几户人家,树影下面是一汪河沟,水凉得像冰冻子,奇怪的是里面一条小毛鱼也没有。 水潭周围有几排脚印,不对,有三只并排的脚印。人怎么会长出三只脚,我想不明白。 白先生看了一圈周围,脸色没有放晴,“水潭周围环山背阴,又在树林之下照不到阳火,难怪会出事。” 汉子一边嚎啕一边抽自己嘴巴,“我在田里忙活,一时没注意他就一个人溜到这里学凫水。这孩子被我惯坏了,胆子忒大!这不铁子他爹跑来说我儿子溺水,我才知道他出事了……” “用竹篙把他捞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气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水里浮起一张森白的脸,泡烂的五官直勾勾地盯着我。 泡烂的浮尸,长着一张和吴刚一样的脸。 他讨喜地对我笑,每次吴刚来我家土房子前,等我一起用蜘蛛网粘知了的时候就会这么冲我笑…… 让我陪他一起玩。 第七章 丫头别害怕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师父,水里有个人……”我指着那张脸,腿软得像根面条。 汉子一脸惊恐,“水里有人?” “你们看不到?”我吓得更厉害了,下意识想往白先生身后躲。 “师父,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我揉着眼睛,无比希望只是自己看错了。 白先生安抚地拍了拍我的后背,“小小你是纯阴女,总归跟平常人有点不一样。” 在我想问什么是纯阴女的时候,水里伸出一双森白冰冷的手,死死抓着我的腰就将我拖进了水潭里。 “师父,救我……”冰冷的水呛入喉咙,白先生的影子越来越远。 抓着我腰的那双手,拼命将我往更深的地方拖去。 河沟下面长满了绿色的水草,摇来晃去,看着比杨寡妇的头发还要柔顺。 一双只剩白骨架的手捧出了我的脸,吴刚把他泡烂发胀的脸凑了过来,几乎跟我的脸贴在了一块儿,“纯阴女,好香的味道,把你的魂给我好不好?我们一起去掏鸟窝……” 我要是答应了,就绝对是个傻逼。 在水里所有的反抗,全变成了一串串往上飘的泡泡。 他滑腻的舌头缠上我的脖子,我全身麻木了一样,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 小小就要死了,师父你怎么还不来救我? 忽然一道冰冷凌厉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松开你的脏手,你不配碰她!” 这道声音,是凌清……他在哪?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就看见缠住我的水鬼被看不见的力量弹回了河底,一瞬间碎成了渣渣。 “小小,小小……醒来!”白先生柔和焦急的声音一遍遍在我耳边回荡。 我动了动眼皮,被白先生抱进了怀里,“小小不怕,已经没事了!” 白先生脱下自己的布衣把我裹得像个粽子,远远地将我放在河沟外面,“小小乖乖在这等着,不许再靠近了。” 我脱了力气,被河水冻得迷糊,胡乱地点点头。 白先生这才放心地走回河边,将那孩子的尸首放进了水潭里,用一根黑线,一根红线绑住了他的两只手。 红线给了那汉子,另一个线系在岸边石头上。 孩子的尸首竟然就立了起来,也不沉下去。我头一回看到这种景象,直愣愣地瞪大了眼睛。 白先生做完这一切后,点了三根香,盘腿而坐嘴里不知在念些什么。 汉子紧张极了,一会儿看一眼白先生,一会儿盯着河里的儿子。 在三根香快要烧完的时候,白先生起了身,咬破了自己的指尖用血在黄纸上写了一串我看不懂的字符。 做完这一切,白先生利落地将黄纸直接贴上了孩子的头顶。 “魂归,魂归……生父在哭,生母在等,莫要迷失黄泉,游荡无处……” 说来也怪,话音落下,凭地起了一阵怪风,白先生额间滑落几滴汗珠。 尸首忽然就沉了下去,汉子急得伸手就要去拽,“先生这到底有没有用……我幺儿……” 他话没有说完,河里传来叫声,“爹,快拉我上去,下面好冷!” 孩子不停在水里扑腾,显然已经还魂了。 汉子将自己的孩子一把抱入怀中,眼泪纵横,拉着自己的娃儿就要给白先生跪下,“快给先生磕头,是先生显灵救了你的命!” 白先生将他们拉起,“不用跪我,这是他阳寿未绝,自己的造化。不过,我和小小确实是想向你们借一辆牛车,赶去云水。” “这没得话说!家里正好有几头耕地牛,我亲自送你们过去!” 第八章 夜梦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王叔用牛车载了我们四五天,目的地却始终遥遥无期。 “我们要去哪啊,师父……”我坐在颠簸的牛车上,抹了一把汗水。 我曾问过他,既然他是道士,为什么那些人却叫他白先生,而不是直接叫白道士。 他笑了笑,这样说道:这个年代了,谁还信什么道士不道士,一听就跟神棍似的。 白先生这几天下来,也不似第一眼看见他那般仙风道骨了。 纯白的袍子沾染了不少泥渍,多了几分烟火味,他抬眼看去,“不远了,前面就是云水了,小丫头,再忍一忍!” 我口干舌燥,点了点头,“嗯,我相信师父……” 其实我从没走过这么远的路,也不怕白先生把我卖了,反正现在我孤苦伶仃一个人。 白先生果然没有骗我,又过了个把小时,牛车终于进了省城,这是一个很繁华的地方。我做梦也没见过。 进城之后,白先生带我来到一个在二楼的简陋出租屋。 房子不大,摆设的也简单,应该是师父以前自己住的地方。 “小小,你自己去看一下,想要哪间做卧室。”白师父把随身的行囊放下,示意我选房间。 客厅左右分别是一间小卧室,推门进去,也不过一张单人床和写字桌。 “不用选,师父想住哪间就住哪间,剩下的给我就好了!”我表示受宠若惊,即使是这么简单的房间,对我而言也是很奢侈的。 白先生转身,“那你就来这间吧,我记得前不久买过个收音机……我经常会不在家,你要照顾好自己。” 果然,另一间的角落摆着一个红壳子的收音机,白先生让我在这间住下了。 我喜滋滋地坐在床上,欣赏着自己的小窝。 我突然想起什么,掏出口袋里的蓝色香包,白先生给我的,用来收纳外婆的头发。 我捧着香包,自言自语道:“外婆,你看,现在我住在这么好的地方咧。可惜你和妈妈没住过……” 我抱着香包,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以后得几天,果然如白先生所说,白天他是连人影都看不见的。 有时候我忍不住问他,到底去干什么了,他只是笑而不语。 有时候他不回家,我一个人很害怕,早早地捂进被子里。 可是,被子也挡不住那阵痛苦的呻吟声传来,萦绕在我耳边久久不散。 那声音很凄惨,一阵高过一阵……我那时候还不懂那是什么声音,所以觉得怪吓人的。 听声音的方向,似乎就是那个在我们出租屋前面的发廊传来的。 我害怕的同时又很好奇,可是白先生让我晚上不要出门,我非常听他的话。 我瑟瑟发抖地趴在被子里,慢慢睡过去了。 模模糊糊中,我感到有一双冰凉的手攀上我的脖子,朝我耳朵吹着冷气,又凉又痒。 我不适地扭了扭身子,却被那双手按住,“别动,你迟早要成为我的夫人。” 虽然在一片黑暗中看不见这个人的脸,但这道声音对我来说就太熟悉了,我小声又害怕地问:“凌清……是你吗?” “你猜呢,嗯?”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魅惑和迷醉。 冰凉的唇瓣落在我的脖子上,轻轻地掠过,小心翼翼烙下一个又一个的印记。 “不要、别这样……”我感觉身体内像有火山要喷发一样,很热,很难受。 “你不喜欢吗?”他咬着我的耳朵,低沉的嗓音循环在我耳际,冰凉的指尖却沿着我的脖子慢慢下滑。 冰凉的嘴唇轻轻地与我的唇瓣印在了一起,我忘了该怎么呼吸,慌乱极了…… 第九章 奇怪的叫声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醒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周围哪有什么人,我才发现这是一个梦。 这一吓倒好,再也睡不着了。 反而是那痛苦的呻吟声越加清晰,让我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我捂着耳朵,也不知道白先生今晚回来没有,找个机会非得告诉他,让他看看这是什么情况不可。 白天路过那家发廊的时候,发现之前见过的老板似乎气色不怎么好,这才几天不见,跟变了个人似的,面黄肌瘦十分憔悴。 一来二去,我和发廊老板的儿子混了个面熟,他叫钱宝,是个小胖墩儿。 和他玩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了,偷偷问他:“钱宝,你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 我不敢直接说奇怪的声音,怕他起疑心。 他呆子似的摇摇头,“没有啊……我爸说我睡得沉,一觉睡到天亮,天大的雷声都听不到。” 这就让我更疑惑了,不知道是只有我听得到那声音,还是这胖墩睡得跟猪似的才听不见。 我们就在发廊前面玩,这时候,突来进来一位穿高开叉裙的卷发女人,她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哪来的村丫头,真挡路。” 我不好意思地挪开位置,让她走了进去。 里面钱宝的爸爸立刻走上去招呼他,我还听见他在低声对女人说:“王太太,您那样说不好吧,毕竟她只是个小姑娘……” 我好奇地往里面瞟了一眼,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一脸憨像。 又和钱宝玩了个把小时,我肚子咕咕叫了,已经到该吃午饭的点了,我自己回了家。 对面住的人突然开个门,里面的女人一脸惊喜又嫌弃的看着我,“哟,这不是刚才那个村丫头吗?怎么,你也住这里?” 我虽然不想搭理她,但这几天除了钱宝那个傻子,实在也没人陪我说话,还是回答了她的话,“王太太,我就住你对面,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而且我有名字的,你每次都这样叫人很不礼貌。” 她倒是格外的好脾气,一点也不似之前的泼辣蛮横,揉了揉我的头发,“小丫头还生气了,那你叫什么啊?” 我头发被她揉得乱糟糟的,一步跳开了,“我叫宋小小!现在我要回去吃饭了,再见!” 其实我是回去拿钱,再下去随便找家馆子吃饭。白先生经常不在家,所以会给我一些吃饭钱。 王太太却看出了我家没人,“你回去吃什么饭,我今儿一上午都不见你家开门,吃空气吧!” 她又奚落起我来了,不过这次竟然是好心的,没等我气呼呼地关门,她竟然对我发出邀请,“小小想吃肉吗?来我家吃午饭吧,我炖了香喷喷的排骨,还有肥而不腻的回锅肉……” 听她的描述我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但还是有些犹豫,“我……” 她一把把我拉了过去,“你什么你,想吃就过来,别废话。” 王太太果然没有骗人,她只有一个人吃饭,却做了好多菜,除了她说的,还有不少我说不出名字的菜。 这个王太太真叫人好奇,现在这个生活水平,能隔三差五吃一次肉就算不错了,结果她一顿就能吃这么多。 我心里嘀咕着手上动作却没落下,吃得吭哧吭哧的,十分欢实。 王太太瞟了我一眼,“慢点吃,这就我们两人,没人和人抢。我不喜欢吃饭发出声音的人,太粗鲁了。” ……所以我很难理解这些城里人,吃饭静悄悄的,不就少了吃饭的乐趣吗?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顿我还是吃得很开心,快吃饭的时候,我看到白先生回来了。 我捧着饭碗跑了出去,“师父!” 他很疑惑地看着我,“你怎么在她家,还吃饭了?” 我突然心虚了,“怎么了……不可以吗师父?”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王太太,眼里的疏离和冷漠十分明显,“这次就算了,下次不准在她家吃饭也不准和她说话。” “……哦。”我小声地应了声,把饭碗给王太太放回去。 王太太明明听到了师父刚才的话,却丝毫不在意,“下次过来玩啊小小,王太太给你买糖吃。” 我慌慌张张跑了,“不用了,谢谢你。” 我回到自己家,关上门,白先生买了馄饨正在吃。 对面摆着一份,本来应该是留给我的。 我突然感觉像背叛了白先生一样,“对不起啊,师父,我下次不去她家了……” “没事,这次原谅你了。你去看书吧,过几天就能去学校了。”白先生现在的情绪很平和。 “好……”我正打算回房间,突然想起什么事,回头对白先生说:“师父,我……我这几天夜里总是听见楼下有奇怪的声音,像是女人在哭,一直到半夜两三点都还在哭……” 白先生眉头一皱,“我倒是没有听见……你今夜再留意一下,最好能听清楚到底是什么声音。” “嗯,那你今天晚上在家吗?我有点……有点害怕。”我小声地说。 “在家,今天不出去了。” 他这话一说我就放下了心。 白先生吃过饭,就教我识字,原来他给我的另一本书是道法入门指导,怪不得我看不懂。 他时不时教我画上几张符,当然,通常一张都要练习上千次。 白先生不在家的时候我很想他,他在家我却又很累,做什么都像被监视着,任务完不成还要打手心。 别看白先生文质彬彬的,打人是真的痛,而且非常严格。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了,白先生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我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刚闭眼,又听到了那凄惨的幽咽声,夹杂着痛苦的呻吟。 我记住白先生的话,仔细听了听,应该是女人的声音没错,但却又有几分动物的原始嘶吼声。 而且我能确定,就是从发廊那边传来的! 我腿打着颤跑出了自己房间,“师父师父!” 等白先生开个门,把这些仔细地说给他听。 他皱了皱眉头,“走,跟我下去看看。” 现在刚入夜,有几家还亮着灯,但发廊却是黑漆漆一片。 越靠近发廊,那凄惨痛苦的叫声就越尖锐,我耳朵都快受不了了。 白先生指着门,“你确定是这里?” 我点点头,他二话不说就“砰砰砰”地敲起门来,“开门,钱师傅在里面吗?” 敲了半天也不见有人,白师父抬手在空中画了一道符,符向门锁飞去。 “咔哒”一声,锁开了。 “你听着声音带路。”白先生抓着我的手,“不要害怕,我在这。” 我硬着头皮点头,心跳得很快,生怕下一秒就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第十章 王太太叫赵子露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为了不打草惊蛇,白师父进来后并没有开灯,而且点燃一根蜡烛,稍微照亮前面的路。 还好这发廊不大,外面是营业的地方,里屋就是钱师傅自己住。 其余人下班就走了,钱师傅老婆早死了,据说是得了病,他儿子睡在楼上的,所以这一层只有他一人住。 “就是这里……”我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一间屋子,也是唯一的一间小房间,估计就是钱师傅的卧室了。 白先生皱眉,“怪不得我听不到你说的声音,被人动了手脚,专门防我们这类人。还好你是天生的招灵体质……” 他一脚踹开门,这下再也不客气了,直接把房间里的灯打开。 房间一亮,我惊呆了。 一张狭窄的单人床上,钱师傅七窍流血地躺在床上,瞪着的眼珠子充满血丝。 他赤裸着身子,身下压着一个……同样一丝不挂的年轻女子。 那奇怪又痛苦的声音就是她发出来的,她手脚都带着铁链,被锁死在了床上,浑身都是淤青和血痕,看来没少受折磨。 “师父,这……”我怎么看这场景都也想不通。 白先生冷漠地看了一眼已经凉透了的钱老板,“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这女的不是人,是有修为的猫妖,估计是钱师傅动了色心,把猫女关在自己卧室玩弄,遭了反噬罢了。” 白先生说完,朝那猫女吹了一口气,猫女手脚上的铁链就松开了。 而且铁链一松开,就变成了一只白色的野猫。 野猫奄奄一息,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皮毛都不完整了。 “这链子上加持了秘法,用来维持猫女人形的,也掩过了我的耳目。看样子,这个表面上看起来老实的钱师傅没那么简单……”白先生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 “走吧,没我们的事了。”白先生拍拍手。 “可是……她不会死吗?”我犹豫地看着那只奄奄一息的白猫。 “有了道行的东西哪那么容易死,放心吧。”白先生淡淡说了一句。 “我、我想养她……”我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那你就带回去吧,当灵宠养着也好。”白先生也不反对。 回到家后,简单给白猫包扎过,我和白先生就各自休息了。 第二天一醒,就传来发廊钱师傅离奇死亡的消息,周围的人都在讨论,大街小巷都传遍了。 我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当王太太向我八卦的时候却不好多说。 话说,自从白先生告诫过我以后,我就很少再靠近王太太了。反倒是王太太,一改初见我的嫌弃,总是主动向我搭话。 钱宝死了爹,这几天他家都忙着办丧事,我也不好去找他玩。 所以当王太太说带我去逛街的时候,我有点想去,又记着白先生的话,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办。 她拉起我的手,把门一摔就出去了,“反正你师父忙着,你出来和我玩回去了他还没回家,我不说你不说,还有谁知道?” 她说得也有道理,我也不反抗了,跟着团她往外走。 主要是王太太为人十分阔绰,和她一起出去能吃糖,还能见识各种新奇的玩意儿。 这不,她又拉着我进了珠宝店。 在这之前,什么叫珠宝我都不知道,我们村女人结婚哪里要什么珠宝首饰,一头肥猪算是顶体面的了。 而王太太呢,显然是把这种奢侈的活动当日常,眼下正拉着我在柜台看项链。 玻璃柜台里银闪闪的一片,十分就符合女性的品味,无论是我,还是王太太,都看得心生喜欢。 “哎,你把那条项链拿出来我看看。”王太太指了指中央的一条银项链。 没想到售货员却摆着臭脸,“买不买啊你,别我给你拿出来看半天又没钱买。” 王太太顿时就怒了,“你什么意思?看不起人是吧,看清楚了,老娘可是……” 她却没有说下去了,售货员“切”了一声,还是把项链拿了出来。 “哎呦,这不是赵小姐吗?”这时候,店里突然响起一道讽刺的女声。 我不由得看了过去,一个穿金戴银的年轻女人正斜眼看着王太太。 “王太太,她是谁?”我忍不住问。 那个女人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还有脸自称王太太呢,赵子露?都被男人扫地出门了,脸真大……” 原来王太太真名叫赵子露,奇了怪了,为什么我遇见的人都叫她王太太…… 王太太不甘示弱地瞪了那狐媚女人一眼,“姓柳的你别得意,看好你的狗吧,指不定哪天就找个比你还年轻的狐狸精,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不得不说,王太太说话虽然狠毒,但总能戳到对方的心窝里。 那年轻女人顿时就涨红了脸,这应该也是她的心病,她冷哼了一声。 售货员这时候献媚地走了过去,“哟,这不是王总的夫人——李太太吗?您今儿想看个什么,我给您拿过来。” 这态度简直了,和刚刚对待王太太的完全不是一个人。 李太太指了指放在柜台上的项链,“喏,就是她要的,给我拿过来。” 王太太气急了,“李小云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李太太并不搭理她,低头看售货员拿过来的银项链,“啧啧,真漂亮,我要了……赵子露你看什么看,给你你也买不起吧?现在离开了王总,估计吃饭都成为问题了,还大手大脚花钱呢,真是笑死我了。” 王太太袖子一挽就要冲上去撕她的嘴,售货员赶紧上来拦住,“原来你就是赵子露……赵小姐,不是我说,你和王总都过去了,就不要为难我们做生意的了。” “什么叫为难,呸,狗眼看人低!”我实在看不下去了,骂了一句势利眼的售货员。 王太太不生气了,反而摸了摸我的头,“看来我的肉没白给你吃啊小小,还知道维护我。走吧,咱们不和她们计较,回家炖肉去。” “好啊赵子露,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离开了王总连私生子都出来了……” 王太太不理会后那女人的声音了,拉着我离开珠宝铺子了。 第十一章 可以上学了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王太太一点也不骗人,出了珠宝铺子就带我去买糖了,买了好多我没吃过的糖。 回家的路上,我看她一直不怎么开心,就试探着把一颗糖塞进她手里,“王太太,吃颗糖吧,糖可甜了……” 她叹了一声气,“算了,那狐媚子说的也有道理。别叫我王太太了,你也听到了,我叫赵子露,你以后叫我赵小姐、赵姐姐、子露姐姐……什么都可以,别提王太太这个糟心的称呼了。” “好,赵小姐……”我捡了个不那么亲近的称呼。 她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疏远,“我有那么可怕吗?叫声姐姐都不肯。” “没有,我怕师父生气……”我连忙辩解。 赵小姐笑了笑,“小丫头,想知道那个王总是怎么回事吗?” 其实不怎么想知道,我虽然小,不懂事,但大概也明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但同时我也知道,赵小姐现在就是缺一个谈心的人,所以就点了点头,“嗯,你说吧。” 她和我一路往回走,一路说着,“这还要从我上学的时候说起,那时候,我和现在的你一样,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等到家的时候,赵小姐也说得差不多了,大概就是她出身在富裕家庭,加上相貌姣好,所以一直是班上女神一样的人物,不少男生都在追她。 但她偏偏看上了一个穷小子,叫王力,也就是现在的王总。 没想到等她念完书,和王力结婚后,等财产变成夫妻共有,王力依靠她家的支撑飞黄腾达,却反咬了她一口。 赵小姐自小就没了妈,只有外公和爹相依为命。她爹在她婚后也慢慢积劳而亡,只有外公了,她外公老了,很多时间力不从心,就把很多事情交给王力处理。 慢慢的,王力就起了私心,把财产划分到自己名下,同时包了二奶,把赵小姐和她外公赶了出来。 赵小姐却依旧爱着他,想挽回他们的感情。可惜,赵小姐的痴情付错了人,王力丝毫不顾当年的恩情。 眼见外甥女日渐消瘦,赵小姐外公心疼得很,索性找了个懂秘法的婆子,给赵小姐和王力下了蛊,两个人生命共享,就算不在一起,却也不能再做伤害对方的事情了。 不过,这蛊是以她外公的命施的,所以不久后,外公一死,赵小姐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我全程是当故事来听的,没想到看起来尖酸刻薄的赵小姐还有这么大起大落、让人唏嘘的过去。 到了家门口,赵小姐看着我,红着眼眶说:“小小,我真是混账,把自己的家人都害死了,却还想着那个人渣……”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轻轻握着她的手,语无伦次地表达着,“不是的,你也不是故意的,不是你的错……” 她强忍着眼泪,“好了,你回去休息吧。今天谢谢你陪我逛街了,现在值钱的东西我也没有,就把这个木镯子送你吧。” 她取下自己手上的镯子,戴在我手上。 木镯刻画得很精妙,虽然是木头做的,赵小姐说不值钱,但看起来还是挺贵的…… 我不知道该收不该收,僵持在原地,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要多想,一只破镯子而已。我还有很多,不信明天你看,我手上不会光溜溜的。” 既然她这么说,我也就收下了,“谢谢你,赵小姐,你肯定会遇到真正在乎你、心疼你的人。” “是嘛,那就借你吉言了。”她笑了笑,回到自己家了。 只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这个人哪能给别人什么吉言,我出口的祝福,都像浸了毒的诅咒。 很久以后的我想起今天的事,不由得怀疑,要是我没有这样对她说,赵小姐是不是就不会…… 总之,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今天白先生回来得早,而且带来一个惊天的好消息。 我明天就可以去附近的小学上课了! 摸着白先生送我的新书包,我心里美滋滋的,带着笑容睡了过去。 这一次,又梦见那个大哥哥了…… 他就站在我面前,对我浅浅笑着,很好看,我从来没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但是,我突然记起上次做的梦,那些不齿说出的事情……我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他冰凉的指尖抚摸上我的侧脸,“小丫头,怎么了?看到我不高兴吗?” 我拼命地摇头,“没有,就是很奇怪,总是能梦见大哥哥呢。” “傻丫头,哪里奇怪了,是我主动入你梦来,你才能看见我。”他温柔一笑。 我顿时就惊了,“那上次、上次……” 他嘴角勾起一抹神秘又高深的笑意,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只是随意笑笑,“上次怎么了?” 我羞红了脸颊,“没怎么、大哥哥,你人长得真好看,名字也好听,凌清……” “嗯。”他答应了一声,“你不要叫我大哥哥了,以后就叫我名字吧,我喜欢听它从你嘴里喊出来的味道。” “好,凌清。”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这样叫他的名字,却让我有一种赤裸裸的羞耻感。 好像……好像我不再是第一面见他的那个小丫头了,而是和他一样、平起平坐的大人。 “对了……凌清,我明天就可以去上课了,师父说我这个年纪本应该直接上初中,但由于我没上过几年学,就让我再读一年小学,把以前没学的知识捡起来。”我把自己的开心事同他分享。 他笑看着我,“没事,我们家小小冰雪聪明,就算直接上初中也不成问题。” 我又红了脸,怎么就成了他家的……一时间,我忘了之前答应过他的话。 “对了,我什么时候能真正看见你?而不是在梦里。”我问他。 他轻佻地勾起我的下巴,“怎么,迫不及待想和我在一起了吗?” “才不是!我只是好奇而已,你不是鬼吗?那为什么每次不能直接见我?而是……”我红着脸反驳。 他却不讲道理地把我喋喋不休的唇堵上了,唇齿间传来清香芬芳的味道。 第十二章 道士同桌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一想到昨夜的梦就怪不好意思的。 凌清怎么那么无赖,动不动就欺负我…… “小小,快出来洗脸吃饭,一会儿该上课了。”白先生在外面叫我了。 我整理好情绪就出去了,半个小时后,白先生走在前面,带我往陌生又充满新奇的学校走去。 “小小,你要和同学好好相处,以前落下的知识多,听不懂就多问老师……” 白先生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我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我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如果有,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今天在学校的第一天,我收获了很多。 主要是认识了很多人,我这才知道,原来我和钱宝在一个班。 我还主动和他打招呼了,他却有些不高兴,眉头萦绕着淡淡的黑气。 应该是他爸爸做的孽影响到了他吧……我想。 最令人惊奇的是,我同桌——傅江明,竟然也是出自茅山道士一脉! 还是他主动告诉我的,似乎想用这个吸引我对他的注意力似的。 不过他倒没有说谎,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神棍,还偷偷用手指画了一道安眠符朝我们前面的大高个飞去,那个大高个睡了整整两节课,老师都叫不醒。 “我相信你是道士,但你以后不要那么捉弄人了,那样不好。”我板着脸对傅江明说。 我想,要是让我师父知道了,肯定要骂我怎么不阻止他。 说实话,傅江明本来模样就生得好看,在这个年纪,大多男生还趴在泥堆里玩玻璃球末鼻涕,他已经会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像个谦谦君子一样读书写字,不闹腾也不打架。 我还是很乐意和这种人做朋友的,所以很严肃地告诫他不要乱用道术。 他紧张地摆摆手,“你别生气,我就是想逗你玩,不是故意要欺负罗天天的!我下课请他吃冰棍,当给他道歉了,你来不来?” 他向我抛出邀请,我想到冰冰凉凉的冰棍着实有些心动。 但今天是上学第一天,我想快点回家,把在学校发生的事情讲给师父听,就拒绝了他。 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条小巷子里,不知道为什么,里面传来一声声动物的惨叫。 我偷偷看了过去,竟然看到了老熟人——钱宝! 他正和班上的男生一起,用鞭子抽打遍体鳞伤的野猫野狗,还冲它们扔石头。 猫猫狗狗看起来痛苦极了,一声声叫得十分悲惨,令人心痛。 我突然想起这几天一直在家里养伤的那只白猫,她说不定也被这么对待过…… “你们在干什么?怎么可以欺负猫狗?”我虽然害怕他们一群人揍我,却壮着胆子吼了一声。 他们听到我的声音抬起头,小小的眼睛里写着大大的疑惑,似乎觉得我这么问才奇怪。 一个长相凶悍的高个儿不服地朝我喊:“不用你多管闲事,我们想欺负谁就欺负谁,你再多嘴就欺负你!” 我顿时就安静了,还是不敢和他们正面起冲突,一溜烟回了家。 打开门,发现白先生又出去了,可惜我还特意拒绝了傅江明的冰棍邀请呢。 我走进客厅的角落,这几天一直都是白先生在照顾这个白猫。她一直是猫形态,估计受了重伤,短时间没发变人啊。 “猫猫啊,我给你取个名字吧……”我揉着她的毛。 她舒服地哼哼了两声,“喵~” “我就当你同意了啊,嘿嘿。”我把她抱起,坐到凳子上面开始思考,“叫什么呢,我还没取过名字,怎么取啊……姓,对了,先想姓什么。” 我把她捧起来放在眼前,和她对视,“既然师父说让你做我的灵宠,那是不是我就是你主人的意思?” 她又喵呜了一声,语气很乖巧。 “那你就和我姓吧,姓宋。但叫什么呢,我叫宋小小,大哥哥叫凌清……不如你就叫宋小清吧?”我脑袋里能想到的东西实在有限,就把我和凌清的名字各取了一个字,组成她的名字。 她没有反对,那我就当是同意了。 “那以后就叫你小清了,小清,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回人啊,我一个人好无聊……”我抱着她倾诉,突然想起今天回家路上看到的事情,“对了小清,你千万不要一个人往外跑,我今天看到我们班的男生在虐待猫狗,好可怜啊,用石头砸得它们满身是血……” 我一个劲地和她说着,没有注意到小清碧绿色的眼眸里突然一闪而过的杀意和凶光。 晚饭的时候,赵小姐又叫我过去吃饭。 虽然师父不让,但就如赵小姐所说,他经常不在家,我们不说他就不知道~还省了好大一笔吃饭钱呢。 我打着小算盘,哼着没曲儿的调子,步伐轻快地推开了对面的门。 “赵小姐,我觉得你是个好人,虽然第一次见面很凶……”我含含糊糊地说着话,“可是,为什么师父就是不乐意我和你走得近呢。” 我着实好奇这个问题,才忍不住向赵小姐抱怨。就是因为白先生不同意,甚至是极力反对,害得我每次都要躲着他和赵小姐出去玩,或者在她家吃饭什么的。 而且我还把她送我的木镯子藏起来了,压根不敢在白先生面前戴。 他肯定要追问镯子的来源,我离开村里的时候,浑身就他给的一个香囊,所以没有什么借口,我就索性藏起来,完全不让他看见。 赵小姐毫不在意地喝着汤,“不知道,可能是知道我的过往,嫌我晦气吧?” 说起这个,我突然有了同感,我不就是一直被村里人嫌弃长大的吗? 但白先生却没有在意,反而把我带来了这里,“不是的,师父不是那种人……” 赵小姐叹了一声气,“小小,其实我认识你师父,在很久之前就认识了,久到我还没有嫁给那个人渣……” 我嚼饭的动作突然停止了,“那他怎么……”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还小,好好读书吧,不要好奇这些事情。”赵小姐勾起我的好奇心后却不说了。 第十三章 一报还一报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我掰着手指算我还有多少天才能上初中,手臂下压的作业早就完成了。 凌清说得对,我虽然没有念过几天书,但小学的知识很简单,稍微认真一点听课,完全能跟得上老师和同学的进度。 只是,其实我已经十三岁了,早该上初中的年纪,现在还在小学混。 隔天上课的时候,我忍不住把在巷子里看见的事情对傅江明说了,他答应我今天和我一起回家,如果看到了他们还虐待猫狗就阻止。 傅江明真是个好人……我想着,一时间都忘了听老师在讲什么。 “宋小小。”老师突然点名了。 “啊?”我赶紧起立站好。 “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我……”我正为难的时候,傅江明悄悄告诉了我的答案。 我按照他的说法大声说出来,老师还夸了我。 我顿时就对傅江明更佩服了,怎么能做到一边和我说话,一边还在听课,太厉害了吧! 放学后,傅江明不依不饶非要给我买了冰棍才回家。 我们走到那条小巷子,果不其然,钱宝他们还堵在巷子口,用石头狠狠地砸向一只嗷嗷叫的小猫。 很奇怪,我站在巷子口,明明是大白天,却感到一阵子阴冷的风直吹脑门。 我打了个寒颤,看向那几只伤痕累累的小猫小狗,总觉得他们幽绿的眼睛里闪过了不寻常的情绪,带着幽怨和蚀骨的仇恨…… “钱宝,你不要和他们一起虐杀猫狗了,会遭报应的!”我忍不住冲钱宝大喊。 他还没吭声,他的同伴先不耐烦了,“怎么又是你这个臭丫头,烦不烦啊。” 一个高大魁梧的男生走过来,看样子要收拾我。 傅江明一把把我拉过去,护在身后,“她说得对,虐待动物会遭报应的。你们好自为之,不要一条路走到黑!” 也不知道傅江明从哪里听来的话,说得头头是道。 但那几个男生看他体格瘦弱,完全不放在眼里,冲上来就要打架。 傅江明一边护着我往后退,一边用手画符,却被我阻止了。 “傅江明,不可以这样。我师父告诉过我,道士不可以滥用自己的本事,不然会打破世间的平衡。” 他松了手,“不用就不用,我也可以收拾他们。” 我看傅江明实在不像会打架的样子,有些担心。 没想到他直接冲那群男生大喊:“你们想打架吗?这里离学校不远,当心我跑回去告老师了啊!” 我差点就笑了,就小子还挺机灵。 果然,那群憨大个空有蛮力,但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是怕老师,怕家长的。 为首的孩子王不甘心地瞪了我们一眼,带着他的虾兵蟹将跑远了。 我和傅江明回到巷子里,看着那些浑身是血的猫狗,既心疼又无奈。 “傅江明,你有没有学过画医治一类的符?”我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个了。 傅江明不出意料地摇头,“没有,我现在主要还是学一些入门的小道术,医术算是很高级别了。” 这分类我也知道一点,所以在问的时候就没抱多大希望。 我叹了一口气,“那只能希望它们可以挺过去,我们回家吧。” 我没想到的是,那天晚上,我们云水市最好的医院就送去了好几个手脚抽搐满口胡话的小孩。 直到第二天上学,我发现钱宝,还有那几个一起混的男生都没有来上课。 老师说他们病了,在医院治疗。 我却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真的遭报应了,他们真的被那群猫狗报复了。 那天下课,我特意去巷子里看了看。果然,那几只猫猫狗狗已经横死再见街头了,没有生气的眼珠子死死地瞪着过往的路人,好像在盯哪个是害死他们的凶手。 第三天、第四天,他们都没有来上课,教室最后一排的几个座位空空如也。 第七天的时候,刚好是放假,白先生让我收拾行李和他走一趟。 一开始我还很疑惑,等到了医院,白先生推开病房,里面露出熟悉的面孔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 面前的并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很多天没来上课的钱宝。 “师父,我们是来……帮他的吗?”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现在的钱宝简直跟痴呆儿没什么两样,瞳孔涣散无光,手脚慌慌张张地乱扑腾。 他看见我们进来了,胡言乱语道:“对不起,不要跟着我!求你了,不要跟着我了……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他盯着我们,似乎看到了某些可怕的东西。 “嗯,小小,你和他一个班的,知道他在发疯之前发生过什么吗?”白先生把准备的符纸,罗盘,还有桃木剑一众物品摆放在桌子上。 这我可就太知道了……我看了看自作自受的钱宝,早就提醒过他,他偏不听。 “师父,先别说这个,还有几个人呢?他们不是也住院了吗,一起叫过来我再说吧。” 白先生叹了一口气,“都死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命大吧,这小子还吊着一口气。” “什么?!都死了……”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白先生,“那为什么,我们班上都没人知道……” 白先生耐心解释,“还不是怕你们小孩子受惊吓,学校有意封锁了消息,也许连你们老师都不知道呢。” 这时候,我也才知道是钱宝妈实在没辙了,我和白先生是受了钱宝家里的委托,死马当活马医,来替他驱邪的。 “是这样的……”我把钱包他们在小巷子里虐杀动物的经过简略地讲给白先生听。 说完以后,白先生说不清眼里是悲悯还是冷漠,反正目光放空,似乎在看那些已经逝去的日子。 “那也怪不得别人了,真是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咎由自取……不过,奇怪啊。”白先生拿着他的纸扇,缓缓摇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哪里奇怪?”我忍不住问。 白先生眯着眼,细细道来:“一般来说,流浪的猫狗都是普通生物,没有任何修为。虽然他只是半大孩子,但几条普通猫狗的野魂,是怎么能把这几个大活人折腾死的呢……” 第十四章 超度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啊?我还以为是流浪猫狗含冤而死,怨气太重所以就……” 原来普通生物没有报仇的能力吗?一定程度上来说,还真是不公平呢。 普通的小孩可以轻易害死几条小生命,它们却到死都没有还手之力…… “不想这个了,小小,先来搭把手。把这个小子控制住,不要让他乱动。”白师父已经点燃了一张符纸,看样子是要给钱宝驱邪了。 我听话地走了过去,把钱宝按住。 他奋力地反抗起来,我只好用尽全身力气控制住他,一边用力一边冲他大喊:“钱宝!我是宋小小,不要乱动,我们在救你……” “宋小小……是谁?啊!!!”他眼神涣散地盯着我,一看到我的眼却跟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疯狂地大叫起来,一边叫还一边失声痛苦,“走开!不要靠近我!快走开,呜呜呜……” 我心虚地低下了头,心想难道我真的是邪秽之物吗,怎么看到我反应更剧烈了。 还好白先生给力,我稍微把钱宝控制住,他就手疾眼快地一张符拍到钱宝脑门上了,“何方妖物,还不快快现行!” 这时候,医院雪白的床头墙壁上隐隐约约浮现出一道似猫的身形。 等它彻底显形了,还真是一只猫,应该就是那天被他们虐死的其中一只了…… “喵呜~”它爬在床头叫了一声。 钱宝吓得更厉害了,一个劲地往被子里钻,小小的身躯瑟瑟发抖,“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本道问你,你是刚死不久的新魂,为何能纠缠活人?”白先生严肃地看着那道灵魂。 因为我交代了这野魂害人的原因,白先生直接跳过这一步的盘问。 那野猫的灵魂怨念深重,恶毒地盯着被子里的钱宝,“谁叫这黄口小儿杀害我和我的同伴,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这猫还怪有文化的……我忍不住想到,丝毫没注意它压根没正面回答白先生的问题。 还是白先生头脑清晰,“不要企图逃避我的问题,不然本道立刻把你打得魂飞魄散!他害了尔等性命,你们有怨情有可原。但是,是谁在背后助尔等害人?速速交代!” 猫魂被白先生一通训斥吓得不轻,它面色为难,“我、我不能出卖她!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白先生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疲倦,“没想到还是个硬骨头……这个问题本道可以不追究。作为交换,你放过这个孩子吧。其他人已经死完了,够弥补你们的怨念了吧?他已经这样了,就算不死估计也要痴傻终身。” 猫魂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做这个交换。 白先生趁机要挟它,“你若是不答应,本道只能用一些强制性的手段找出背后真凶了。毕竟,你也清楚,那个人才是真的是罪魁祸首!” 猫魂最终还是答应了,“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白先生皱眉,“说来听听。” “我们生活并不易,稍有不慎就会惨死。我可以放过这个小子,但要他从今以后见流浪猫狗都得喂食,就当救赎他的罪过了……” 那猫魂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所提要求并不过分,白先生直接应了下来。 想来他妈也不会有异议,毕竟换回了一条命。 “现在,我们来谈一下你们几个冤魂怎么处理。”白先生手捻一张符纸,慢悠悠地说着。 猫魂顿时大惊,“他们活该死!我们只是报仇雪恨而已……” 白先生笑了笑,“猫兄,你误会了。我不是要找你们麻烦的意思,把那日死亡的同伴都招来吧,我帮你们超度。只有你们身上的罪业净化了,才能过奈何桥,再度投胎转世。” 猫魂始料不及,但反应过来却很惊喜,“此话当真?” “那是自然。”白先生点头含笑。 猫魂突然消失在病房。 我看着白先生,我素来知道他是个好人,要不然也不会收养我了。只是还不知道,原来他对野猫野狗也尚且怜悯,平等地看待每一条生命。 白先生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小小啊,我们做道士的呢,本来降妖除魔匡扶正义的宗旨存活于世,自然要持有众生平等的想法,才能衡量对错、明辨是非。” “是,师父,小小知道了。”我认真地听他说,一字一句都叫记到了心里。 不大会儿,猫魂带着好几只孤魂野鬼回来了。 白先生二话不说,大手一挥给它们分别贴上一道金色的符咒。 随着白先生口中念念有词,它们身上浑浊的黑气慢慢跟随一阵金光缓缓上升,消散在上空了。 它们越来越淡的身形站成一排,认认真真给白先生磕了三个头,渐渐消散了。 白先生收了符咒,“希望你们下一世,投个好胎,少受苦受累……” 这事儿就算了结了,我才注意到钱宝那小子已经彻底吓晕过去了。 白先生叹了一口气,拂去他身上的邪气和猫魂残留的怨念,他的灵魂顿时变得明透干净。 我们回去了就通知他妈去医院接人,忘了说,白先生做法一向不喜有人打扰,所以我们去的那天钱宝家人都没有去医院。 连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打过招呼了,要是让外人看到那神叨叨的一面还得了。 钱宝当天就出院了,在家养着,暂时还不能去上学。 这小子本来就思维迟缓,现在完全成了傻子,估计连学都上不了了。 周一又开始上学了,钱宝几人的座位彻底空了下来,老师告诉同学说,他们是去外地治病,所以退学了。 只有我知道,除了钱宝,别的人都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不,傅江明那小子似乎也猜到了什么。 上课的时候,他悄悄对我说:“小小,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我还没有对他公布我也是道士的身份,不,应该说道姑吧,所以不好给他肯定的回答,我犹豫地看着他,装得一脸天真,“我不知道耶。” 他得意地挑眉看我,“我偷偷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啊,钱宝他们,多半是让那几只猫狗害了……” 我装得很感兴趣听他分析,忍不住感叹一句:他倒是聪明,从这些蛛丝马迹中还真的得出了真相。 第十五章 凌清到底是谁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眼见着我快小升初了我却整天不急不慢地跟着白先生学道术。 没有别的原因,那些学校里的知识和白先生教的相比,着实简单。 我天生体质特殊,八字太轻可以看见大部分邪物,虽然不比天生的阴阳眼来得方便,但走上了修道这条路,总归也算一个好处了。 加上白先生本事大,一年下来,我能施些小小道术,画不少简单的驱邪平安符了。 宋小清早就完全康复了,一身猫毛洁白如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名贵猫呢。 只是化形对她而言还是略有难度,只能偶尔化人形陪我玩,但大多时候都是保持本体,乖巧地趴在我膝盖上陪我画符、读古籍。 赵小姐彻底从她前夫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每天都打扮得十分漂亮,如今在一家脂粉店做店员,赚的钱和一般人相比还是很不错了。 她还是会时不时邀请我去她家吃肉,或者去外面逛街给我买糖。有一次被白先生发现了,毫无疑问我被批评了,但却死性不改,谁叫赵小姐对我那么好呢。 同时,我和我同桌傅江明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只是一直没有告诉他,其实我和他是同一种人罢了。 每天在课上开小差,听他讲他爸又捉了哪个作乱的小妖,镇压了哪家宅子作祟的鬼怪,也算是一大乐趣。 最近,不知怎么地,班上还是流行去城郊那座乱葬岗试胆儿了。 不少混混男生都约在放学后,去那里打架或者玩耍。 我却知道,凡是那种地方绝对干净不了,闲着没事还是不要主动招惹得好。 谁知道傅江明这个看起来乖巧文静的三好学生,竟然也不能免俗地感了兴趣。 “小小,你就陪我去玩嘛,我会保护你的,不用怕!”他又在说了。 我推开他按着我的手,“我才不去,无聊。而且我们都快升学考试了,还是好好复习吧。” “那你看这样好不好,等我们都上了初中,你就陪我去!”他两眼放光。 我猜也许是这小子看多了自家人捉妖捉鬼,也想去试试身手?反正叫他爸知道了肯定要揍他。 “好好好,你别烦我了,我要回家了。”我随口敷衍道。 回到家,白先生依旧在外面忙活,家里没有人。 我先完成了学校的作业,然后开始练习白先生昨天教我画的净物符。 一遍遍地画,眼睛都花了,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趴在书桌上就睡过去了。 “小丫头,长大了不少啊。” 梦里,不远处一位着白衣的俊俏男子调笑道。 我喜出望外,三步做两步跑了过去,“是你,凌清……我记得你都好久不来看我了,是有什么事要忙吗?” 他捏了捏我的脸,“是啊,有大事呢。只要做成了,我就可以真正地出现在你面前了,而不是一个幻影……” 我笑了笑表示不介意他现在的样子,我知道他是鬼,没有形体。 那么他话里的意思,可能就是在替自己筑成肉身? 我没有直接问出来,总觉得不太好。 “没事,凌清,你常来看看我就好。”我和他行走在梦间的竹林中。 翠绿的竹子和他出尘的白衣形成一副绝妙的画面,我都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感叹了,“凌清,你真好看,像天上的仙人一样……” 他却有几分不悦,带着讥笑问我:“是吗?既然我这么好看,为什么你还要和别的男人走到那么近?” “我、我哪有!”我顿时就反驳起了他,“你是说白先生吗?他是我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不要乱说,不然我要生气了。” 他仍旧带着两分愠色,“不是他,我自然不会吃他的醋……是那个同样长得好看的傅江明,你就没有一点自觉吗?别忘了,我早就说过,你迟早是我的人。” 我又气又羞,红透了大半张脸,“傅江明只是我的朋友,难道你连朋友都不要我交吗,太过分了吧……” 他突然把我拉入怀,紧紧地靠着我,“对不起,我只是……只是太喜欢你了,恨不得把你藏起来,只有我一个人能看。我怕,小小,我怕失去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以前也是,现在也是……” 我心中一动,什么叫以前也是? 我以前见过他吗?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现在却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我被他紧紧抱着,有些喘不过气,“凌清,你放开我,我呼吸不过来了……” 他却只是把我搂得更紧了,似乎要刻画入骨血一般。 终于,在我被他抱得都要脱力的时候,他松开了我。 我突然醒了过来,小清还趴在书桌上,安静地打着盹。 我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和腰,真实的酸痛,虽然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在梦里,但这种痛和紧张却和现实中无异。 凌清,到底是什么人……我和他一起又有过什么…… 我沉浸着对他的好奇中,完全画不下去符了。 这时候,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搭在我的手上,“小丫头,不好好做功课,当心白先生回来凶你哦~” 我惊喜地看着眼前的妙龄女子,“小清,你可以随意化形啦?” 她满不在意地一笑,“多简单的事,要不是那个畜生……我也不至于修养这么久。” 我知道她对钱老板的恨意,故意扯开话题,“好了,都过去了,以后我会保护你的。小清,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舔了舔嘴唇,“说起来,我倒是很想吃烤鱼,你带我去吧。” 小清很少出来玩,对什么都稀奇,我和她一人买了一串烤鱼,边吃边在街上到处闲逛。 “哎,郊区那片乱葬岗,明天去不去?”一个混混提议道。 “我不去,我明天还要早点回家,不然我爹要揍我。”另一个立马表态。 刚刚提议的人一脸奚落和嘲笑,“扯什么犊子,你看你就是个孬种,不敢了吧?!你们呢,去的说话,麻溜的!” 另外的俩人都同意去,最开始那个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第十六章 前夫找上门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小清的贝齿轻轻咬在香喷喷的烤鱼上,经过那几个混混身边,轻轻地哼了一声,眼里藏着嘲弄的笑意。 我抹了抹嘴角的油,“小清,你知道他们说的乱葬岗吗?” 小清慢悠悠地走在我前面,“我活了三百年,百年恰逢机缘便能化形,这座城市什么地方不知道?” “哇,你这么厉害啊!”我看新白娘子传奇,白素贞都要千年才能修得人身。 小清毫不在意自己的辉煌历史,“哪有什么,我完全是气运好,不值一提。对了,你问乱葬岗做什么,想和那群愣头青一起去作死啊?” 我摆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我同桌好奇,非要拉着我怕陪他去,我可没兴趣……” 小清突然转头,一张白净的脸上写满了凝重,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小清,“不准去,知道吗?那地方也不是寻常的乱葬岗,不止是几具无人认领的野尸那么简单。” 我疑惑地点点头,“好,我记住了。不过,为什么呢?有什么特别厉害的东西吗?” 小清看了看自己已经啃光了只剩骨头的烤鱼,“你再给买一串,我就告诉你。” 我一摸兜,掏出一张五角钱的纸币,完全不够。 小清看了一眼我的手,什么也不说就往家走。 “小清,我下次给你买两串好不好,你就告诉我嘛~我真好奇……”我一路都央求她。 她却铁了心不告诉我,到了家门才低声说:“丫头,你现在只是个入门的小道姑,知道多了对你没什么好处,安心修炼,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你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我只好忍住满脑子的好奇,打开门,白先生竟然已经回来了,他很少回家这么早。 看他素白的长袍上竟然染了血,我担心地看着他,“师父,你受伤了?” 他喝了一口热水,“不碍事,已经包扎过了。小小,你这些日子不要乱跑,安心地念书,考个好成绩给师父看,师父就开心了,知道吗?” 我从白先生的话里多多少少听出了最近外面可能不太平的意思,究竟是什么东西,还伤得了白先生。 我从遇见白先生起,他降妖除魔从来都是从容不迫、胜券在握的。 现在看他的样子,颇有几分棘手的意思。 我点了点头,“知道了师父,那我就回去休息了。” 我坐在床边泡脚,温热的水泡得我十分放松,手里还拿着师父给我的道术入门温习。 漫不经心往木盆里一眼,似乎有一张肿烂的人脸一闪而过。 我心里一惊,手上的书都“啪”一声掉在地上了。 “怎么了丫头?”坐在床边的小清已经变回了猫形,她挠了我一爪子,虽然很轻,还是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再看的时候,木盆里却是清澈一片,什么都没有了。 究竟是幻觉,还是……我摇了摇,“没什么,我拿书久了,手僵了而已。” 晚上,我抱着毛茸茸的小清沉沉睡去。 耳边传来一道阴惨的声音,冰冷得像浸了井水,“宋小小,你害死我,迟早要偿命,别想就这么算了!” 我意识已经清醒了,但身子却丝毫动弹不得,嘴里大喊道:“谁?你是谁?!” 一团温热的东西跳上我的胸口,我顿时就睁开了眼,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小清略微不满地哼了一声,“你干什么啊?差点把我压死!” 我惊魂未定,“小清,你能感受到周围有什么脏东西吗?” 她舔了舔肉垫,“我敢保证,有姑奶奶在,什么脏东西也不敢靠近你。是做噩梦了吧?” 我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也许是吧,不好意思啊,把你吵醒了。” 她傲娇地看着我,“看在你受了惊吓的份上,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把她抱在怀里,再次入睡,这一次,一夜安眠。 从那以后我就特别敏感,尤其是每次洗脸洗脚的时候,都认真地盯着水盆,却是什么都没有了,好像真的只是我自己的一次眼花和噩梦。 考试临近,我和傅江明在课堂上说话却更加频繁了。 因为老师都在讲错题,复习以前的知识,我俩实在没有认真听的必要。 傅江明用笔头点了点我的桌子,“哎,小小,你可以答应过我的,我们都考上初中后,你就陪我去探乱葬岗。” 我正在熟记昨天师父教我的新符画法,打耳边风一样听过去,随口说道:“嗯嗯,我知道我答应过,到时候再说,你不要说话了,老师都要看过来了。” 他乐呵呵地捧着课本,老师的目光更疑惑了,估计在想这傻小子在对着数学书在乐呵什么劲。 放学回家的时候,傅江明从后面追了上来,把一只雪糕塞到我手里,“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哦,小小。”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乱葬岗的事情,想到了小清的嘱咐,正打算叫住他,他却已经和另一个男生跑远了。 我一只雪糕还没吃完,已经到了家门口。 “滚开,老娘不稀罕你了,离我远点!” 对面的门缝中传来一声熟悉的呵斥,我忍不住往里瞥了一眼。 一个上身赤裸着的精壮男人正把赵小姐压在身下,扯她的裙子。 “你不稀罕我了也没办法,谁叫那个该死的老头子下了咒,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 他恶狠狠地说着,对待赵小姐这么漂亮的女人却是丝毫也不客气,把她的手腕都握出了淤青。 我怎么看赵小姐都是不乐意的,所以一把把门推开了,“放开她!” 男人先是惊愕,回头看我只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又不耐烦地骂起来了,“哪家的臭丫头,还不赶紧回家去!” 赵小姐却惊喜地看着我,“小小,救我,不要走!” 我就是来救她的,直接推门走了进去,把男人一把推开,虽然没有推动。 男人似乎觉得很好笑,“救你?就这么一个臭丫头,让她救你,还不如求我下手轻一点呢!” 我突然想起赵小姐以前和我讲过这个男人,不甘示弱地瞪着他,“王力是吧?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出去叫人,让他们来看看本市风光无限的王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衣冠禽兽!” 第十七章 白先生的往事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我没猜错,这些大人最好脸面了,尤其是王力这种有一定社会地位的。 他慢慢从床上下去了,一脸想揍我又不敢把事闹大了的憋屈样子,“好啊你,一个臭丫头竟然也敢这么威胁我,你信不信我让你爸爸明天就离职,啊?” 我信,但我不怕,我又没有爸爸。而且白先生的工作他又插不了手,我完全不在乎他的恐吓。 我把赵小姐的衣服整理好,问她:“赵小姐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没事,谢谢你,小小,看来我平时真没白疼你。” 王力带着讥笑反问:“赵小姐?你还有脸叫赵小姐?都不知道被人睡过多少次了,臭婊子!” 赵小姐毫不客气地回敬他,“总比你这个不断找小三的种马好,凭下面思考的臭男人有什么资格说我?滚,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离开我的视线!” 王力却并没有被她轻易激怒,“别急,这次我滚了,下次还要找你。谁叫咱们现在是一对种了蛊毒的苦命鸳鸯呢?要怪叫怪那个死了还不安生的老太爷,要不是每月都要见你一面防止蛊毒发作,你以为我愿意看见你这张人老珠黄的脸吗?臭婊子……” 王力骂骂咧咧走了,我坐在赵小姐身边安慰他,“你不要生气,赵小姐,你明明还很年轻漂亮,我还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嘞。” 赵小姐扯着唇,露出一抹不明意义的笑,“我生这个禽兽什么气,我当年真是看走了眼,要是跟了你师父……” 她突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打住,扯开了话题,“小小上了一天的学饿了吧,今天就在我家吃饭,去把你家那只白猫也抱过来享享口福吧。” 抱着小清坐在赵小姐家柔软的沙发上,看着赵小姐在厨房忙碌却依旧优雅的身影,我琢磨着刚才她的话。 她以前是不是就认识师父?并且两个人有过什么…… 没想到即使是师父那样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竟然也动过凡心。 赵小姐很快就端了两素一荤上来,我觉得在她家吃饭简直太愉快了,每次都有肉吃。就算我去外面,也不过买二两刀削面,哪有这来得丰盛啊。 这吃着吃着吧,我就管不住自己八卦的嘴了,“赵小姐,那个……方便讲一下你和师父的事情吗?” 她拿筷子的手突然顿了一下,我赶紧补充道:“要是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就是随口一问!” 她摇摇头,继续吃饭,“其实也没什么,都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候我和他刚上高一,在同一个班,他坐我前面,慢慢对我有了好感,开始追我……” 但那时候赵小姐一心扑在王力身上,哪里看得进去其他人。 白先生高二的时候就辍学了,赵小姐说当时她不知道原因,现在想来,应该是去专心修道了。 不过赵小姐那时候对白先生是真的不感冒,所以辍学就辍学了呗。 等她和王力结婚的那天,白先生突然回来了,出现在婚礼现场,告诉赵小姐她不适合王力,他们没有好结果。 结果可想而知,赵小姐不仅不听,还叫人把他赶了出去。 听到这里,我觉得师父真是个痴情种子,还有过闹婚这种壮举呢。 再后来就是王力变心了,赵小姐被扫地出门,来到现在住的地方。 我听完了,吞下一口米饭,睁着大眼睛对赵小姐说:“赵小姐,那你现在呢?对师父有意思吗?” 她苦笑了一下,“现在……我哪里还配得上你师父啊。你没看他避我如蛇蝎的样子,估计心里早就把我嫌弃得不行了。” 我转了转脑筋,好不容易机灵一回,“不是吧,我怎么觉得你们还是有戏的。不然你想想啊,云水这么大,师父为什么现在就住在你对面?” 赵小姐突然停止了咀嚼的动作,错愕地看着我,“你……” 她呆滞了好半天,才坚定地摇摇头,“我不信,只是巧合罢了。” 我正打算继续说什么,楼道里的脚步声突然在我们这一层挺住。 紧接着就是钥匙转动锁眼的声音,我就知道,是白先生回来了。 乖乖地闭嘴,继续吃饭。 还好今天把门关上了,不然现在就得滚回去。 我沉默着把一碗饭扒拉完了,才抱着还在吃肉的小清出了赵小姐的门。 我特意把嘴上的油渍擦干净,让小清也把肉吃完才进去。 “师父,我回来了。”我装作出门吃饭的样子。 他却沉着脸,“不是告诉过你,不准去她家吃饭吗?怎么这么不听话!” 白先生很少发火生气,但两种情况例外。 一是我太笨,学不会他教的东西的时候。二就是,不听他的话,偷偷去找赵小姐。 我还存有侥幸,嘴硬说:“我没有,我只是出去吃饭而……” “已”字还没说出口,他便冷笑一声。 “宋小小,你真是本事大了,在我面前都敢撒谎了。你说你没去她那,那我问你,你身上的栀子花香水味哪儿来的?” 我顿时便没了脾气,软绵绵地缩着脖子,“对不起师父,我错了……” 刹那间,我却眼睛一亮,“师父,你怎么知道赵小姐爱用栀子花味的香水?你不是很少于她打交道吗?” 这下轮到白先生吃瘪了,他白净的脸突然就红了大半。 反应过来才故作嗔怒道:“别转移话题,把除魔咒抄写三百遍,以示惩戒。” 说完,他就飞快离开我的视线,躲回自己房间了。 我抱着小清,哼着音乐课上老师教的歌进了自己屋。 虽然要受罚,心里不仅没有苦不堪言,还美滋滋的。 师父素来很少与赵小姐打交道,一来是他忙,白天几乎不在家。二来是他故意回避和赵小姐见面的场合。 但是,即使这样,他还是清晰地知道赵小姐爱用什么香水。 这足以证明,他关注着赵小姐,甚至还保留着高中时代那份纯粹的喜欢。 我坐在书桌前,一边重复画着除魔咒,一边想着:下次见到赵小姐,一定要告诉她。 第十八章 大白天鬼打墙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这两天是放假,回校就该考试了。 我在家除了复习,就是画白先生惩罚的除魔咒,三百遍画下来,本来还复杂多变的咒语,现在每笔每画却已经死死刻在了我脑子里。 第三天的考试也很顺利,完全小意思嘛。也许如凌清所说,我真是有几分天赋? 说起来,又有好久没有见到凌清了。 师父这两天也忙,晚上都没有回来休息,不知道是遇上了什么难缠的妖魔鬼怪,是否安好。 说起来,师父真的是个好人啊。 带我来云水,给我安定的住所,还供我上学,教我道术。 我十二岁以前的那些被人嫌弃、谩骂的日子,现在想来,竟然恍若隔世。 第四天的时候,也就是我暑假的第一天,傅江明这小子竟然找来了我家。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挺厉害的啊,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吧。”我在门口,双手抱胸审视着他。 傅江明傻乎乎地笑了笑,“这多简单,不值一提。” 我质问他,“你是不是又用道术了,还是追踪一类的法术?认识你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是个跟踪狂!太过分了吧傅江明。” 他涨红了脸,辩解道:“我没有,小小!我是光明正大问班主任的,告诉她你有文具落在我这里了,她就告诉了我你家住在这儿。” 我送他一个白眼,没好气说道:“那也好不到哪儿去,不一样撒谎了?得了,懒得和你计较。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儿?” “小小,你还记得答应过我,说等我们考上初中,就陪我去乱葬岗冒险吗?”他两眼闪着兴奋的光芒,十分期待。 我刚刚的气势瞬间就没了,低声说:“现在才刚考了试,上没上还不好说呢……” 我知道我这个理由很蹩脚,傅江明果然毫不犹豫说道:“以我们的成绩,都能上市重点了!小小,你该不是想反悔吧?” 我立刻为自己辩解,“谁说的!只是,只是……” 我偷偷看了一眼还在屋里睡懒觉的小清,“只是有人告诉过我,乱葬岗很危险,不能随便去。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傅……”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打断了我,“你怕什么啊小小,我已经跟我爸学了十一年道法了,区区乱葬岗,我会保护好你的,放心吧!” 我瞬间就笑了,不过是嘲笑,“你就吹吧傅江明,你今年才多大?就学了十一年道法了。” 他不服气地看着我,“我今年十一啊,我生下来我爸就教我了!是真的,我可没说谎!” 看他上蹿下跳的,我怕把小清吵醒了她挠我,赶紧拉着他走远了,“傅江明,我还是觉得不好,我们还是别去了。你是正儿八经的道士,又不是那些混混,怎么还想去那里练胆子?我都没兴趣。” 傅江明压低了嗓子,贴在我耳边说:“我哪里是去练胆子啊,我就告诉你吧,最近那里不太平,出了好几条人命了,听说他们都是一去就回不来了!我是想去看看是什么鬼怪在作祟,顺便给收了!” 好几条人命……一去就回不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想到了师父。 以前他虽然也经常不回家,但顶多就是两天,这次粗略算起来,竟然已经四天没有回来了! 不行,要是师父也被困在了那里…… “我去!傅江明你等等我。”傅江明还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就同意了,茫然地看着我。 我已经跑回了房间,把一些备好的符箓和师父给我的罗盘放进书包。 小清还在睡觉,我想了想,还是不带她了,说不定她知道了还不让我去呢。 “走吧。”我对傅江明说。 他还不知道我的身份,说道:“你背书包干什么啊,又不是去野炊。” 我不想耽搁时间了,一边拉着他往外走,一边说道:“你不是也背着嘛?” “我这里面可是捉鬼的道具……” …… 还好傅江明事先准备好了地图,不然别说去乱葬岗,一下车,在这荒郊野外我们就得懵逼。 傅江明一边对着地图,一边说:“没多远了,走吧,你要是害怕可以拉着我的衣角。” 这小子还是挺靠谱的,但可惜,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加上也见过一些东西了,害怕还真谈不上。 这眼见着前面的路越来越荒芜开阔,我就知道已经离城市越来越远,乱葬岗越来越近了。 别的不说,就这山蚊子都够我喝一壶了,一大会儿,我胳膊大腿上全是蚊子包。 正当我边走边挠蚊子包的时候,突然感觉安静又原始的草丛中闪过一丝不寻常的颤动。 我顿时警觉起来了,扯了扯前面傅江明的衣袖。 他也跟着我的眼神看了过去,不大会儿却哈哈大笑。一只肥大的兔子欢快地从草丛中蹦跶了出来,傅江明看着我说:“哎呀我说了我会保护你的,别这么害怕嘛。” 这傻小子,还学了十二年道术呢,怎么就没发现这兔子身上的气味不太对劲。 虽说兔子眼睛是红的,但这只,竟然红得发黑,像是已经走火入魔了一般。 而且我能感受到,从它身上散发出那股子阴湿邪气的味道,不是寻常小动物该有的。 这山……不太对劲啊。 我戒备地看着那只兔子,却只能被傅江明这个马大哈扯着走远了。 这都走了大半个上午了,我们却好像迷失在了原始大山里,半点乱葬岗的影子都没看到。 当我第三次看到那颗与众不同的香樟树十,我就知道,不是似乎,我们是真的迷路了,一直在原地打转。 反倒是我还饿了,走的时候忘了带吃的,背包里全是符。 “傅江明,我们先歇会儿,弄点吃的吧。”我提议道。 他也累得不行,摘了些野果坐在大树下休息。 我咬了一口,真酸,要是那只肥兔子还在就好了…… “傅江明,我怀疑我们不是迷路,是……” 我还没有说完,傅江明就一脸吓唬我的表情说:“你想说鬼打墙是不是?” 我心里翻了个白眼,不是鬼打墙还能咋地。 表面却不动声色,“你打算怎么办?” 傅江明咬着果子,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罗盘,“能怎么办,找出作祟的东西呗。哎不是我说,小小你作为一个普通人,心理素质也太过硬了点吧?怎么都不害怕的……” 第十九章 望灵咒唤白无依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我却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没什么理由。 想了半天,也只是说了句:“我恐怖片看得多,对这些东西的好奇超过了害怕。” 只见傅江明的罗盘指针在拿出来的瞬间就朝一个方向指去,傅江明抽出背上的桃木剑,“小小,跟在我身后,走!” 我却在心里琢磨着:大白天的,竟然也能遇见鬼打墙…… 傅江明在前面开路,我也不住地打量这周围一望无际的原始树木,随时保持高度警惕。 谁知道我们追着罗盘的方向整整走个个把小时,连鬼影子都没有看到。 “现在日头这么高,真的有什么也不敢作祟吧,只能弄个鬼打墙什么的迷惑我们。”我对傅江明说道,生怕这小子没脑子,一直这么追下去。 但是他显然也意识到了,“小小,你发现没有,我们不再原地转圈了。虽然没有把作祟的东西找出来,却显然威胁到了它。” “我曾听我外婆说过,鬼打墙不一定就是恶鬼害人。大多时候是为了保护人,说明前面有更大的危险……”我分析道,“看来乱葬岗已经不远了,你再看看地图。” 傅江明低头一看,“嗯,的确不远了,就两公里的样子。” 他话音刚落,身边的草丛又是一阵攒动。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发狂的白毛狐狸突然从草丛里跳了出来。 傅江明那傻小子手上还拿着地图,桃木剑都没来得及出手,已经被狐狸扑倒在地了。 我看形式紧急,再也装不下去了,迅速从书包里取出安神符,“去!” 一声大喝,符纸瞬间飞向发狂的狐狸,金色的符文轻轻漂浮在狐狸周身。 傅江明抹了一把胳膊,一手的血,已经被狐狸抓伤了。 他却没有管自己的伤口,呆呆地看着狐狸身上的符,“小小,你竟然、竟然……” “竟然也是个道士?”我拿过傅江明手上的桃木剑,狠狠插向狐狸的脖子。 发黑的血顿时就流了一地,果然不太对劲。 傅江明还沉浸在刚刚的打击中,呆呆地看着我的动作,“怪不得我说你怎么胆子这么大,也不知道早告诉我,真是的……”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巴不得显摆自己那点小伎俩呢?我师父说,大智若愚方可成事……”我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前走。 “对了,你以前就说过你师父,我没注意,他就是交你道术的人吗?那你的父母呢……”傅江明捂着流血的胳膊赶紧追了上来。 “话真多。”我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先去找水洗一下你这伤口吧,以后再告诉你。” 我已经听到了前面潺潺的水声,估计不远处就有河流了。 果不其然,还没走出百步,一条清澈的小溪已经出现在眼前。 “这里的生物都不太对劲,可能和那个乱葬岗有关,所有的动物都跟走火入魔似的……”我蹲着水边,看着傅江明洗伤口。 傅江明那伤口不大,但就怕狐狸本身有问题。 他沉思了一阵子,“或许我不该带你来着,乱葬岗还没走到呢,已经发生了超乎我意料的事情。” 还好他包里有止血药,我给他倒上的时候,他已经很控制自己的表情了,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小小,要不我们回去吧。” 我摇摇头,“傅江明,你不是好奇我怎么突然就答应你来这了吗?我告诉你吧,是因为我师父。他已经四五天没回家了,我怀疑他被困在了乱葬岗……” 我正和傅江明说着话,突然感到脑子一阵剧烈的疼痛,还带着天旋地转的眩晕。 鬼使神差般的,我朝水里望去一眼。 一张泡得发肿的死人脸顿时放大在眼前,猩红的眼珠子要滴出血来。 虽然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但我恰巧认识生前的这个人,还在同样的情况下见过他这个鬼样子。 正是我们村死的那个吴刚! 一阵阴凉的风直扑我的面门,伴随着疯狂的咆哮,“宋小小,天堂有路你不走,自个撞到老大的地盘了,等死吧你就!” 我忍着脑子的混沌难受,一张符狠狠打在水面上,“那天木盆里是不是也是你?!” 傅江明突然拉住我,“小小!小小你怎么了?差点就落到水里去了……” 我才如梦初醒,发现自己脚已经踩在浅水里了,看来还有那鬼东西的话迷惑人心的作用。 我揉了揉太阳穴,“没事,我们快走吧,不要靠近水边了。” 傅江明大概也猜到了七八分,他扶着我往回走。 我突然想起了梦里凌清的话,一把推开了他,“不好意思,我、我可以自己走。” 傅江明疑惑地看着我,不懂我为什么突然这样。 这一番耽搁,太阳隐隐有下山的趋势了。 “我们快点走,不然天黑了就更麻烦了……”傅江明不再拉着我,只是和我离得很近,这样提醒道。 可惜天不遂人愿,等我们终于走到乱葬岗的时候,最后一抹夕阳也就被黑暗吞噬了。 看着枯骨横生的干裂土地,我实在忍不住了,大叫了一声,“师父,你在这里吗?” 一眼望去,全是各种各样的骸骨散落在地上,寸草不生。 傅江明打开了手电,光亮突然升起的时候,我突然感到背后一凉。 一截灰白的死人手狠狠抓住了我的头发,“傅江明!” 傅江明手疾眼快,桃木剑瞬间就劈了过来,手骨碎成了粉末,消散在夜空中。 我和傅江明背靠背慢慢往前走,时不时踹开脚边挡路的骨头,阴凉的风吹得我的心都凉嗖嗖的。 傅江明小声问我,“小小,你会画望灵咒吗?用这个叫一下你师父。” 我摇摇头,“我不会,你呢?” “我会!他叫什么名字?”傅江明把一张空白的符纸升到空中,嘴里念念有词。 “白无依,无依无靠的无依。”我戒备着周围,低声对他说。 从余光中我看见那张写着师父名字的符纸缓缓地上升,越升越高。 师父到底在不在这里……我心急如焚。 第二十章 骷髅大军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突然,那散发着金光的符纸突然在黑漆漆的夜空中“嘭”地一声爆炸开来。 傅江明大叫一声,“不好,把这儿的大家伙引出来了。” 刹那间,干裂的地表突然引发一阵天崩地裂,裂开一道又一道口子,通往下面未知的黑暗。 同时,我脑中突然响起一道隔空传音,熟悉的男声带着急速的催促,“快走!听话!!!” “师父!”我又惊又喜,大喊了一声。 他果然在这里……只是,看来情况也不妙啊。 “傅江明,你走吧!我师父真的在这里,我不能和你一起走……”我知道,接下来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傅江明却是个死脑筋,“我不走!我陪你一起救你师父!” 我自认为已经做到了提醒,他现在要走要留我也干涉不了。 不断有骷髅从地表冲出来,像千万只放大了无数倍的蚂蚁,成群结队地朝我们涌来。 他们每走一步,年老失修的骨骼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么多一起,像是巨大的怪物在磨牙,一声声沉重又恐怖地落在我的心上。 “把符聚到一起!”我大喝一声,把包里所有带攻击的符咒堆积到上空。 傅江明照做,所有的符纸合在一起,瞬间照亮了原本暗无天日的夜空。 “破!”我和傅江明齐齐出口,引爆了符咒。 无数金光落下,已经接触到骷髅大军身上就惨烈地爆炸开来。 一轮下来,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骷髅还残存着。 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我稍微放了心。 傅江明挥着桃木剑把剩下的处理了,也以为过去了。 只可惜,我怎么就忽略了要是这么简单,我们两个学艺不精的学徒都能搞定的话,师父那样的人怎么会被困的事实呢。 我们正气喘吁吁,“好了,我们去找你师父吧。” 傅江明话音刚落,刚刚那些已经被符咒打散了的骷髅突然发出熟悉的咯吱声,竟然重组了,又一次席卷而来…… 山崩地裂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我惊恐地看着傅江明,“怎么办?!没有符了……” 傅江明显然也没有料到,但顾及到我,手持桃木剑死死把我护在身后,“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这不是保护不保护的问题,很明显,这些东西是受人操控的。 我突然吴刚在水边说的话,老大……这些骷髅是小喽啰,还有更厉害的东西藏在它们背后。 但是,现在我们连喽啰都打不过。 而且,幕后黑手摆明了就是要用鬼海战术耗死我们。 我们只是这样没脑子地砍杀下去的话,迟早要精疲力尽而亡…… 我相信傅江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此时却没有别的办法。 他护着我边打边往后退,身上已经有好几处伤了。 一滴温热的血落在我的脸上,我抬头,他的左脸被一只骷髅险险划透。 要不是躲避得及时,现在估计脸都穿了…… 我一咬牙,“傅江明你跑吧,我现在没有战斗力了,迟早要交代在这儿,但你还可以跑,能跑一个是一个!” 傅江明一手把我拉过来,躲了致命一击,“我怎么可能跑!都怪我,要不是我说来这里,现在我们也不至于这样了!别说了,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你这个傻子!”我忍不住跺脚骂道,真是恨铁不成钢。 这个人怎么这么一根筋! “呲”地一声,他的手臂顿时出现一道可怕的血痕。 不行,这些东西越来越多,我们的空间被压缩得几乎没有躲避的空间了。 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我们都要被这些骨手剁成肉泥。 我从里没有这样绝望过,即使小时候被所有人针对,被他们指指点点,压在门口让我滚,总归还是有一丝生的希望。 但现在,我却感觉到了真正的绝望…… “啊!”我惨叫了一声,随着骷髅的靠近,傅江明也护不了我了。 眼看着一只灰白的手骨朝我抓来,我本能地把手臂挡在脑袋前。 “小小!”傅江明显然也注意到了我这边,却已经来不及了。 我的手臂顿时血流如注,而傅江明也因为刚才的分神,背被一只爪子狠狠刺入。 我害怕极了,赶紧趴下去用自己的身躯护住他。 “傅江明你不要死!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是我要来救师父……”我的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想象中刺骨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傅江明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小小,对不起,你别哭……” 我用手摸了一把泪水,“好,我不哭,你也别死。” 余光却突然注意到,我这个甩手的动作让靠近我的骷髅瞬间后退了一步,远离了我。 周围所有的骷髅都定在了原地,突然停止了疯狂的进攻。 它们这是在怕我? 我不明所以,但同时心里突然镇定了下来。 我护住傅江明,一只手试图靠近那些骷髅。 果然,被我靠近的那一方顿时像躲避熊熊燃烧的烈火一样,急刷刷地后退。 不,不是害怕我,是在害怕我的血! 我几乎是在一秒之间就理清了这层关系,傅江明却还不明白,气若游丝地说道:“怎么回事?他们怎么突然不动了……” 我把手臂伤口上的血抹在傅江明额头,他呆呆地看着我,“小小,你干什么?” “救你,傅江明,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怕我的血。” 我搀扶着傅江明起身,把一滴血甩在骷髅堆里,好几个牛高马大的骷髅顿时就弹开了。 “你看。”我示意傅江明。 傅江明虚弱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看来还真是,小小,你的血肯定不一般。” 我看了一眼他后背,好大一个窟窿…… 虽然于心不忍,我还是对傅江明说道:“傅江明,你再忍一忍,我一定要把师父找到,不然他可能就……” 他轻轻点头,表示理解,“没事,虽然伤口看起来可怕,但却没有伤到肺腑要害。我还能撑一阵子。” “纯阴女,你终于来了……” 我们都以为可以放开手脚去救师父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冰凉又威严的声音。 第二十一章 红纱枯骨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我立刻把傅江明挡在身后,这次换我来保护他了。 只见一口镶金的棺木突然破土而出,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十分诡异。 “嘭!”一声,棺木沉重的盖子掉在了地上。 一具覆着浅薄红纱的白骨像活人一样,灵活地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这骷髅不同于那些小喽啰,它一出来,我就感到周围空气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渐渐靠拢,压迫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傅江明受了重伤,比我还不济,“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就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这时候,所有的骷髅像朝圣一样,僵直地跪在地上,不断地朝那具红纱枯骨磕头。 “纯阴女……”冰凉阴凉的男声在夜空下重复着这三个字。 我挡在傅江明面前,拿着他的桃木剑戒备看着前方。 我总感觉,下一秒这具枯骨就要凌厉地冲过来直取我的面门。 但他却没有,我等了这么久,甚至精神都懈怠了。 “你……没错,我是纯阴女。”虽然我并不明白什么叫纯阴女,但师父曾经也说过我是,那肯定就是了。 这具骷髅似乎对我的身份有所忌惮,或者说贪婪,他无神的眼眶全程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得我毛骨悚然的。 “我师父——一个穿白衣服的道士,是不是在你手上?”我试着和他交涉。 他却跟听不懂我的话一样,低垂着头颅,嘴里始终念叨着,“纯阴女,竟然是纯阴女……” 我的恐惧顿时减退了大半,这家伙油盐不进,真是令人烦躁。 我拿桃木剑指着他,“喂,把我师父交出来!只有你放了我师父,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突然,覆盖着红纱的白骨飞速抬头,森森的冷气顿时席卷了整个乱葬岗。 “呵呵呵呵……”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笑声穿透云霄。 他明明没有眼珠子,我却感到一股子森然的冷漠直射我心底,“条件?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话音刚落,他就把浑身是伤的傅江明一把抓到空中。 “不要!”我惊恐地看着他威胁性的动作,大声喊出一番话,“是,我没资格和你谈条件!但你如果要纯阴女的话,我就够了,不要伤害他和我师父,求求你了……” “我乐意呢?你又该怎么办?” 我突然感觉面门一凉,下一秒,一张骷髅脸已经放大在眼前。 我的瞳孔倏忽间不由自主地放大了,心跳也跟着剧烈又紊乱地跳动起来。 “我我我……”我已经害怕到说不出话来了。 “呵。”一声冷漠无情的轻笑,我突然感到后背一痛。 顿时眼前就一阵黑,无意识地倒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看到一阵刺目的白光。 我忍不住用手挡住了额头以下,脚下慌乱地朝那边走过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我。 直到我在一片白茫茫中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我一声大叫出口,“凌清!” 他却好像从来不认识我一样,听到这声呼唤也置若罔闻,背影带着冷漠的决绝,一直往深不见底的白雾里走。 我跌跌撞撞往前跑,边跑边叫,“凌清,我是小小啊,你等等我……” 前方那个高大的身影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我心里一急,一口艳红的鲜血就狂吐了出来。 鲜血的味道吸引了破土而出的亡灵,他们叫嚣着,尖锐的骨骼摩擦声像手指甲用力而迅速地划在黑板上的声音一样。 我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亡灵,吓得直往后退。 最终突然一下跌坐在冰凉又坚硬的地上,凄凉地大叫出口,“凌清你干什么?!” 正当我绝望的时候,而且感觉身子一轻,落入一个冰凉又踏实的怀抱。 同时感到唇上一凉,我惊讶地睁大眼睛死死盯着放大在眼前的脸,似乎下一秒就会消散在空中一样。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着他的脸。 如羊脂一般细腻的皮肤,连微小的毛孔都没有。高挺的鼻梁像小山一样耸立着,还有一对好看的远山眉,刀削一般的侧脸轮廓…… 如果说还有什么美中不足的话,那就是他的唇没有丝毫血色,惨淡得像这茫茫白雾一般。 也正是因为这唇色,才彰显着他鬼魅的身份,更显冰冷无情。 他看着我的眼神,有惋惜、眷恋、怀念,还包含着深深的谴责之意。 很难想象,一个眼神竟然能同时包含如此之多的情绪。 良久,他松开了紧贴着我的唇。 冰凉像他体温一样的声音响起,“惩罚你,谁叫你不听话。” 我顿时就慌了心,“没有,我哪里不听话了……” 他的眼神紧紧锁定在我身上,似乎天地间只余下了我一人。 “哪里?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其一,你枉顾我的叮嘱,还和傅江明那小子走在一起。其二,你受他怂恿来到这不该来的地方以身犯险。其三,你没有听白无依的传音离开乱葬岗。够不够?” 他越说,我便越心虚,深深把头埋了下去。 半天也蹦不出一个字,最后声音细小得像蚊子嗡嗡一样,“对不起……” 也只是说出来这毫无意义的三个字。 他声音带着三分刻薄和嘲讽,“对不起?对不起算什么。要是你直接死在了这里,又要我怎么办?!我找了你三百年……算了。” 他正要说到重点的时候,话音却戛然而止。 我却心里一动,三百年……果然,我和他以前就有纠葛吗? 我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个问题,“凌清,我真的错了。你不要生气,打我也好,骂我也好,都可以,你不要生我的气。” 他深沉的目光注视着我,半晌,才认命般的叹息了一声。 我见他紧缩的眉头稍微缓和了些,才敢继续往下说,“凌清,你帮帮我吧。我师父被那个穿红纱的骷髅抓住了,我想救他……” 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我现在不能脱身,那东西是乱葬岗的头目,被其他鬼类称作千骨王……他贪婪着你纯阴女的命格,一时半会不会为难你。” 第二十二章 冥婚选谁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不会为难我…… “那我师父和……师父呢?”我本来还想问傅江明,又怕此时触了他的逆鳞,生生把傅江明三个字吞了下去。 凌清却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眼前的身形越来越淡,“我要走了,你也该醒来了。” 脑子里他这一声刚落定,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我睁开眼,发现周围漆黑一片。 抱着痛得要炸裂的头揉了好半天,才适应了周围昏暗的光线。 虽然很黑,但还是有一线暗淡的烛光从隔壁透过来,我勉强地站起身子,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直接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具熟悉的镶金棺木,头顶和周围的土壤都很潮湿,甚至滴滴答答地掉着水滴,看来是在很深的地底。 我后背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忍不住龇牙咧嘴一番,想必是之前那什么千骨王为了打晕我,没轻没重的留了后患。 隔壁是许多像这样的小室,但唯独这间没有丝毫的光线。 我正打算出去走走,看看师父和傅江明在哪里,后面突然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提醒,“去哪?” 我回头,一张白森森的骨头脸顿时放大在眼前,差点没吓个半死。 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又开始害怕眼前的这个东西。 “我……”我支支吾吾着,不敢表明自己的想法。 他却跟看穿了我一样,淡淡说着:“他们还没死。” 他回走了两步,轻轻落做在奢华的棺木上。 明明是一具枯骨,这姿态却像君临天下一般威严又庄重…… 没死就好…… 但我突然想到傅江明身上那些伤,要是不处理,迟早也要完! 我忍不住问千骨王,“你给傅江明疗过伤了?” 除了这个,我想不出还有其他能让傅江明不死的办法。 他却静静坐在棺木上,一言不发。 “滴答——滴答——” 室内很静,水滴轻轻落在潮湿的土壤上。 又僵持了一会儿,我实在不懂他脑子里,哦他现在已经没有脑子了,反正我真的不知道他打算干什么。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我直接问了出来。 他才勉强理会我一句,“纯阴女,浪费。” 我也从他只言片语中勉强听懂了,意思是我是纯阴女,直接杀了浪费。 “那你打算把我怎么样?”我现在已经没了第一眼见他的害怕,更多的是好奇。 可能因为这具骷髅和别的不一样吧,别的就是没脑子没意识的杀戮工具,他除了全身都是白骨,倒还能沟通。 “冥婚,采补。” 这一句话说出来,我的心都凉透了。 虽然不直接杀了我,但却要和我缔结冥婚,永远把我做采补的养料,分明比杀了我更可怕! 我后背的冷汗直冒,手脚都在哆嗦,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你……” 想了半天,还是闭着眼说出了口,“你都只剩骨架了,还怎么采补!” 千骨王似乎觉得我的话很莫名其妙,仅剩的眼眶盯着我。 如果他有眼珠子,现在一定写满了“好奇”两个字。 我突然心里一惊:这千骨王该不会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冥婚,却不知道要做那啥事才能采补吧?! 如果是这样,那我是不是还该庆幸一下…… 不过,我却发现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 千骨王把我带着一间比刚才那间还潮湿的小室里。 地上躺在傅江明,我师父也在,不过是被绳子绑起来了,捆在石头柱子上。 傅江明还昏迷不醒,师父却瞪大眼看着我,气不打一处来,“叫你走你不走,孽徒!” 我看着往日总是淡然自若仙气飘飘的师父,此时正满身血污,气急败坏地瞪着我,突然就感觉自己很没用。 “师父……”我叫了一声,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冥婚,你要哪个?”千骨王的骷髅手指向地上的傅江明,然后又指向我师父。 “什么意思?”我不太懂。 不知道千骨王是不是智商不咋地,想了半天似乎也不知道怎么和我解释。 突然,一道黑色的东西没入了我师父的身体。 下一秒,师父的眼里顿时迸发出不属于他的阴冷光彩,“冥婚,你懂了吗?” 我突然感觉脑子像是被重物打击了一下,整个世界都要破碎了,连忙大叫,“我去,原来是这个意思!不行啊,这是我师父,不能和他冥婚你快下来!” 我就说,千骨王一具骷髅,怎么能和活人冥婚呢。 原来这个东西早就打好了算盘,打算借我师父或者傅江明的身子,所以才没杀他们。 我该庆幸他还给我留了选择吗?真是万幸中的不幸…… “那就这个吧。” 话音刚落,昏迷的傅江明突然睁开了眼,脸上的表情还很僵硬,似乎还对这具身体不习惯。 千骨王附身的傅江明眼神看向我师父,我师父因为刚刚被他突然附了身,这会儿竟然晕了过去。 “我看那具身子比较成熟……” 他似乎还没有放弃用我师父身子和我冥婚的想法。 “不准!你要是敢用我师父的身子,我就自杀!和你冥婚了也自杀,你总有防不住的时候,让你功亏一篑!” 我实在害怕这个东西枉顾人伦道德,紧张得一通威胁,连他是千骨王的身份都忘了。 没想到我这么大喊大叫他也没生气,反而迟钝地说道:“你、挺有意思的,和之前的不同……” 之前的?这东西该不会和很多女人都结过冥婚吧? 那岂不是,和他结过冥婚的都死了,或者说,活不了多长…… 完了完了,刚稍微放下的心这会儿又提心吊胆上了。 “呵呵。”我冷笑了一声,现在知道这东西要和我冥婚,一时半会死不了,胆子就大了。 “既然你喜欢,那就他吧……”千骨王说着。 什么喜欢不喜欢,我是没得选好吗?难道要我和自己师父成婚? 我还没来得及吐槽,突然看到千骨王操纵着傅江明的手,用力朝我师父抓去。 “你干什么?!”我惊了,闪到他面前及时拦下了他。 “他已经没用了,杀死。”千骨王的声音像一摊死水一样,平静得可怕。 第二十三章 可以爱你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眼见着傅江明的手变得如钢刀一样凌厉,要迅速插向师父的喉咙。 我豁出去了,以誓死之态挡在师父面前。 冰冷像冰刀一样的坚硬指节顿时没入我的肩膀,衣襟霎时红了大半。 我感到喉咙一阵液体上涌,腥甜的血就忍不住从口里蔓延开来。 千骨王操控着傅江明的身子,一把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纯阴女!你……” 因为血液的突然大量缺失,我感到脑袋一阵放空,我知道肯定又要晕过去了。狠狠抓着傅江明的手,说出最后一句话,“不要杀他,求你……” 然后就双眼陷入了一片黑暗,意识也立刻模糊了。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梦又长又可怕。 只记得我一直在喊凌清,他却一声也不回应我,似乎完全从我身边消失了一样。 “凌清!”我突然从梦中醒来,满头大汗。 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凭直觉死死抓住了一只手。 睁眼一看,是傅江明……不,现在已经是千骨王了。 我马上清醒过来,扔开千骨王的手。 千骨王顶着傅江明的脸,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凌清是谁?” 我并不想回答他,之前他还企图杀我师父来着。 没想到我这一觉竟然睡了两天,我还以为顶多一个晚上。 我发现肩膀的伤口已经撒了药,还用傅江明的衣服布料简单地包扎过了。 虽然知道这是千骨王做的,但却对他生不起一丝感激之情。 不过是为了和我冥婚,把我当修炼的养料而已,跟圈养小羊羔没什么两样。 “咕噜……” 我肚子叫了一声,千骨王竟然很识时务地把一只烧鸡递给我,还热乎着。 我突然想起我师父被绑在柱子上也那么久了,拿着烧鸡就往外面的小室跑。 “师父!” 师父果然已经奄奄一息了,虽然千骨王答应了我不杀他,却也没有照顾过他。 我先是把千骨王给我准备的清水喂给他喝,然后又帮他洗了脸。 最后才把烧鸡分于他吃,好在这只野鸡够大,我们两人都填饱了肚子。 我回到千骨王的那间屋子,看到千骨王肚子独自坐在棺木上,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提议道:“那个……你能不能放我师父回去,我已经答应和你冥婚了,总是这么绑着他,对你也没什么用处。” “我很好奇一件事情,纯阴女。”他突然抬起头,一脸认真。 我现在有求于他,特别温柔地问:“你说吧,什么事情?” “你们,为什么和我不同……为什么你要帮他挡我的攻击?为什么你会在睡着的时候哭着叫一个人的名字?为什么……你已经饿了两天,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却是给那个男人喂食?” 他用着傅江明的身子,传达出来的却是自己的情绪,充满了无知、空白和不解。 我也坐在了他那无比奢侈的棺材边上,“那你先告诉我,你是怎样的。” “我……”他眼里划过一丝茫然,似乎在追忆很久以前的事情。 良久,才徐徐说道:“我不是人,也没有父母……就是一堆白骨修炼千年,借了些许天地灵气,就产生你们人类所说的‘意识’。我自从睁眼开始,无时无刻不在厮杀。因为我比他们更强大,同时也更具有智慧。我知道,我如果不吞噬他们,就要被他们炼化……” 听着他的这些话,我顿时就感到一阵无言的心酸。 也就是说,这个千骨王,从来没有感受到爱与温暖,从来都是独自一人在阴湿黑暗的环境中,撕咬、吞噬着自己的同伴长大。 怪不得他有那么多的问题…… 我已经知道怎么回答他了,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知道吗?我从生下来就被人当做是灾星,他们都叫我鬼娃,认为我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不幸。我有一个外婆,一直保护我……” “有一次,遇到一个叫凌清的鬼,他救了我……” “后来我就来到这里,是师父养我、保护我,还让我上学……” 我简单地把自己这些年的经过讲给千骨王听,然后告诉他,“不管是凌清,还是师父,他们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帮助了我。所以,我愿意替师父受伤,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关心师父怎么样了,也会在无措的时候喊凌清的名字。你……懂了吗?” 千骨王摇摇头,“即使是这样,你还是你啊。正如我还是我,我们只有自己一个人,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我看着他,“不,当有人爱你、关心你的时候,你就不是一个人了,会有人比自己活着更重要。” 千骨王似懂非懂,“那……你可以爱我吗?我也可以保护你。” 我差点就笑了,“不行啊,因为我已经有凌清了。” “那我杀了他!然后你爱我。”千骨王眼里升起一丝戾气。 “你要是杀他,我就会像保护师父一样,宁愿让自己死,也不会让你伤害他的。”我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 这显然让千骨王这个从未开化过的木头又不懂了,他缩成一团,仿佛在抗拒什么,“你们人,好麻烦……” 我突然灵机一动,“千骨王,我可以爱你,但我有两个条件。” 他眼里顿时有了光彩,“什么条件?” 我接着说道:“第一个条件就是,你不要和我冥婚。” 他思考了片刻,“如果、如果你愿意爱我,我可以不和你冥婚,不把你当做修炼的材料。” 看来还是可以沟通的……我心里一喜。 我盯着他,慢慢说道:“第二个条件,你跟我回家,找一具刚死之人的躯体成为一个正常人,从此不再害人。我做你的家人——爱你。” “爱,要付出这么多条件吗?”他迷茫了。 我点点头,他又问:“家人是什么,可以得到爱吗?” 我又花了很多时间,和他讲什么叫家,什么是家人。 最后,他似乎被我打动了,眼里放着光彩,“如果像你说得这样,我愿意做一个不害人的普通人!” 第二十四章 我想和你看月亮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我以为就要大功告成了,接下来就是带着师父和傅江明回家,然后多一个千骨王的家人。 但是,木头一样的千骨王,竟然在这时候抛出一道要命题。 “不过,你说的家人……你外婆是不是你的家人?”他这样问道。 我还没意识到他话语里无知中却夹带的深意,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啊。” “那你爱她吗?”他又问。 “爱。”我答。 他瞬间就沉了脸,“那我不要做你的家人了,你爱的不止我一个。” 一时间,我僵在了原地。 他虽然什么都不懂,但却从简单的关系中搞清楚了很复杂的家人爱的特征。 “话也不能这么说,一旦成为家人,是不分彼此、不分轻重的……”我还在试图引诱他。 他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要。” 然后一步从棺材盖子上跳了下去,消失在幽暗的地下曲道中。 千骨王这一走,就好久好久没有回来了。 这里暗无天日,我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所以说不上来到底是两天三天还是四天。 门口会定时放着一些烤熟的兔子野鸡,还有干净的水,保证我和师父维持生命,但就是不见千骨王的人。 我试着偷偷溜出去,但往往在曲道中还没走出百步,就有骷髅拦着了。 我也尝试过解开师父的绳索,没想到那根本不是一般的东西,拿什么都弄不开。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躺在千骨王的棺材盖子上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因为骷髅走路是不会像人一样,发出有规律又贴地的声音,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清醒了,一定是千骨王回来了! 他这些天操控着傅江明的身体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回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堆艳丽的红纱和一个包裹。 我仔细一看,和先前我第一面见到他穿的衣服并没有两样。 现在他用了傅江明的身体,本来那堆覆着红纱的骷髅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把红纱分成两堆,一堆给我,一堆给自己。 “我出去了问了,你们人结婚,要穿红的衣裳,还要吃红色的糖。” 他把包裹打开,原来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喜糖。 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问来的,更别提这些东西的来源了。 他一个骨头做的魂,这时候却不小心红了脸,“我、在我有了意识后,我就喜欢穿红的,可能、可能就是为了和你冥婚吧。” 然后又断断续续说道:“你别怕,我想好了。我还是要和你冥婚,但我不会伤害你!我不会吸取你的灵魂和元气,你不会和她们一样,很快就死……” 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憋出一句话,“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冥婚?” 他指了指头顶,“等月亮圆了,月圆的时候,才能向天借冥婚的红线。” “那还有多久月圆?”这才是我关心的事情。 “就是今天。”他把多余的红纱铺在棺材上,竟然控制着傅江明的脸,僵硬地笑了,傻乎乎地说:“好看……” 他笑得很奇怪,一点也不自然。扯动嘴角的弧度很小,几乎看不出那是一个笑,显得很滑稽、怪异,我却感到很悲凉。 “千骨王,我不想和你冥婚。”我诚实地说道。 他眸子里突然浮现一丝慌乱,“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我是一个正常人,有自己的思想,不想就是不想!” 我话说得很干脆,“你可以杀了我,或者把我当修炼的材料,一步步弄死……但是,我不可能爱你,你从我这得不到任何回报!” 千骨王慢慢低下了头,似乎很伤心。 我都有些自责的时候,他却突然抬起了头,眼睛重新闪动着希望的光彩,“没关系……我爱你就好了。” 我:“……” 彻底没法和他讲道理了。 我一言不发地坐在他的棺材板上,他把红纱乱糟糟地披在自己身上。 然后又拿过来给我搭,我看不下去这完全乱搞的手法,自己动手,工工整整地披了一层在外衣上。 他学习能力倒是很强,仿照我的样子,把自己身上乱糟糟的红纱也拉得工整平稳了。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把喜糖拿去给我隔壁绑着的师父,凶巴巴地把一整颗糖往我师父嘴里喂,“吃!” 我一把拉住他,“要剥了糖纸,喏,就是这个东西,才能吃。” 师父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偏过头不肯吃。 我很惨地笑了笑,“没办法啊师父,这榆木疙瘩非要和我冥婚。唉,不过也好,总算是捡了两条命……” 我突然想到被附身的傅江明,问千骨王:“喂,你附了这么久,傅江明这小子不会已经死了吧?” 千骨王摇头,“只是我的骨魂暂居上位,压制了他的人魂而已,不会死的。” “那就好。”我应了一声。 师父不肯吃我和千骨王的喜糖,我只好喂给自己了。 千骨王盯着我,“好吃吗?” “你自己吃不就知道了,反正现在有肉身。”我脑子里忙着想怎么办,总不能和一只骷髅真的缔结冥婚吧。 看师父这样子也没有办法,我只好慢悠悠走出去了,不想让师父看着厌烦。 唉,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我、我想和你一起出去看月亮。” 谁能想到,第一眼让我畏惧害怕的千骨王,现在正以一副羞涩,反而躲着我的姿态和我说话。 我看了他一眼,这个千骨王,空有一番武力,却完全不懂人情世故,一点也没看出来我现在只想逃离他。 看着他希冀的眼神,我还是败下阵来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我看着前面跑得跌跌撞撞又傻乐的千骨王。 乱葬岗很大,除了中心那一带全是乱扔的尸骨,大多地方只是荒凉的秃山而已。 越往前走,树木越葱郁。 但始终比不得外面的参天大树郁郁葱葱,可能是受了乱葬岗冲天怨念的影响吧。 清冷的月光打在光秃秃的地上,虽然没有尸骨,也显得凄凄凉凉,叫人心生寒意。 第二十五章 骨灰雪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荒芜的乱葬岗,两道红纱披拂的身影一左一右,不急不慢行走着。 “千骨王,其实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和我回去,做我的家人。” 我真诚地看着他,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想带着这个身世凄凉的千骨王走一遭人情冷暖。 他还是很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说过,纯阴女,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要。” 我叹了一口气,“其实你也可怜……” 他却微微睁大了双眼,看着我说:“什么叫可怜?” “没什么,我就是随口胡说。”我随意地把话题带过。 他停了下来,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我只好跟着他停下来。 只见他摊开手心,是一块喜糖。 没想到那双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取人性命的手,却是那么生涩僵硬,连糖纸都打不开。 我接过,两下就打开了,然后递给他,借花献佛道:“喏,这可是你一个人的了,你总要吧。” 这块木头竟然露出了十分满足的笑容,似乎我把天地间最美好的物件递到了他手上。 这时候,一轮月亮恰巧升到了头顶,照亮了整片荒芜的乱葬岗。 我抬头一看,真圆啊…… 千骨王拉着我跪在那块大石头前,在大石头上用指做刃,划下了“千骨王”“纯阴女”六个字。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只会这三个字,特意去请教了你们活人,然后花了一整天来记。” 真是个傻子,连几个字都要花一天时间……我心里暗暗想到。 他拉着我的手,在大石头前面拜了三拜,也不知道这是他自创的仪式,或者又是从哪来请教来的。 然后他看着我,“纯阴女,我要请红线了。” 我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害怕,害怕从此就和这一堆枯骨堆起来的东西绑定了。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并没有回答他任何话,甚至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他却自己很开心地闭上眼,仰头对着月亮,口中念念有词。 突然,月光下一段红线出现在他的无名指上。 一半缠绕在他指节上,另一半灵活地像蛇一样朝我飞来。 我不由自主地躲避了一下,那红线却跟有智慧似的,追着我躲避的手而来。 我闭上眼,认命了。 这时候,却听到一道斩钉截铁的声音,倏忽穿透了空气,死死地定在冰冷坚定的山地上,刚好把红线斩做两段。 眼前突然飞来一片蓝色的衣袂,紧接着那个屡次出现在梦中的熟悉身影从天而降。 从我这个角度看起来,他就像是从那一轮冷清的圆月中走出来的神仙。 “凌清……”我轻声地叫了他一下,生怕他像在梦中一样,下一秒就化作一团白雾。 然而,这一次我却是落入货真价实的冰冷怀抱。 他抱着我,拔起刚刚斩断红线的长剑护在身前,剑眉星目,浑身的气势冷硬如寒铁。 凌清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都充满与生俱来的威严和强硬,“千骨王,世上女子千千万,你却动了最不该动的那一个。” 那半截红线还萦绕在千骨王周身,突然没了另一半的目标,原地不知所措。 “亡灵,起!” 千骨王一声暴喝,顿时有无数的骷髅从荒凉的地上破土而出。 我早就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以为又要和上次一样玩完了,凌清却完全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平静得语气中不起一丝波澜。 “在我面前玩这个,也太不知轻重了。” 数十个骷髅张牙舞爪朝我们奔来,凌清一把长剑舞得水泄不通,离得近的骷髅顿时化作了漫天飞舞的骨灰,硬是没让我受到一点伤害。 一波杀进一波又来,凌清似乎厌倦了。 “哐当!” 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凌清!”我连忙叫了一声,以为是他累了握不住剑。 他只是低眉一笑,“别担心。” 然后一动不动的地站在原地,我突然感到周围一阵大力拽得我身形都不稳了,天地间所有的灵气似乎都在往他一人身上汇集。 “亡灵,杀!”凌清大喝了一声,他的眸子突然变得血红。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所有原本受千骨王操纵的骷髅顿时调转了集火对象,朝身后的千骨王杀去。 我这才突然懂了凌清刚刚说,千骨王在他面前操纵骷髅大军太不知轻重的真正意思。 “凌清不行,他还占着傅江明的身体!” 我突然醒悟过来,要是让这些东西就那么杀过去,傅江明也别想活了。 “丫头,我不会公报私仇的,你看。”凌清指了指旁边。 傅江明已经晕了过去,就躺在我们脚下。 这一耽搁,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原地只剩下了千骨王的骨魂。 眨眼间,便被他自己的骷髅大军撕裂成无数透明的碎片。 千骨王骨魂的碎片飘散在清冷的月光下,像纯净的大雪一样,往各个角落飞去。 在众多洁白的碎片中,一抹往我这边缓缓飞来的红十分扎眼。 我一看,竟然是我不久前才递给他的那块喜糖。 喜糖被糖纸包裹得好好的,明明都被拆开了,又像重新被精心重叠好了一样…… 这块喜糖现在已经稳稳当当落在了我脚边,他用了最后一丝力气把它还给我,像献上天地间最美好的物件一样……我突然感到一阵心里空落落的。 “丫头,怎么了?”凌清并没有注意到这块小小的喜糖,关心地问我。 “没什么,帮我把傅江明扶起来吧。”我突然回过神,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却趁着扶傅江明的时候,偷偷把地上那块喜糖捡了起来握在手心。 “这些东西……怎么办?”我看着这些突然群龙无首的骷髅大军,问凌清。 凌清毫不犹豫地说:“自然是给主人殉葬,留着迟早也是个祸害。” 他话音刚落,所有的骷髅顿时化作一阵粉末,随着风吹的方向飞去,我忍不住闭上了眼。 再睁眼时,空中已经没了漫天的粉末,倒是脚下的土地,覆了一层薄薄的骨灰。 踩上去还会嘎吱响,像踩冬天的皑皑白雪似的。 第二十六章 半人半鬼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师父!” 当我和凌清带着傅江明回到地下阴湿的小室的时候,原本该在这里的师父却突然不见了。 “你师父呢?”凌清问我。 我摇摇头,正要回答说不知道的时候,只见一张泛着金光的符纸突然打在了凌清身上。 “凌清!”我大叫了一声。 凌清……却毫发无损,甚至把金色的符纸随意地扯了下来,还给师父。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师父打招呼的方式也太奇特了些。” 我顿时就红了脸,“师父,你不要伤害他凌清虽然是鬼,但却救了我……” 师父眯着眼打量凌清,“我说这定身咒怎么没用,原来你现在已经是半人半鬼了。” “半人半鬼?”我疑惑地看着凌清。 凌清轻轻扯了扯我的脸蛋,“先回家吧,以后再和你说。” …… 出租屋内,师父已经把还在昏迷中的傅江明放到了自己房间里。 我们还清醒着的三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与凌清的身份相比,其实我更好奇师父怎么突然就脱困了。 不等师父说,凌清就告诉了我答案,“绑他的绳子是千骨王的一截手骨所化,故此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但是,一旦千骨王消失了,那绳子自然也就脱落了。” 怪不得我用什么办法都解不开……我恍然大悟了。 这下总该轮到凌清半人半鬼的事情了吧,没想到我还没问,师父却在喝茶的间隙打量了我一眼,“小小,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 这分明就是要支开我说悄悄话嘛,但是没辙,谁叫他是我师父呢。 凌清的时候还是以后再问吧,刚好这些天下来我也累了。 “好吧,那你们慢慢聊。”我伸着懒腰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打开房间门,一团白毛“咻”一下扑进了我的怀里。 我嘿嘿笑着,“小清,好久不见啊。” 小清毛茸茸的爪子生气地搭在我的手腕上,又舍不得用劲,怕抓伤了我,“还好久不见呢,你这个臭丫头怎么不死在外边呢,啊?真是胆大包天,一点也不听话……” 我这才发现,小清一只母猫唠叨起来,和我外婆也有得一拼了。 “哎我说你什么意思,我这也是关心呢,你还不爱听了咋地!”小清气急败坏地跳上床,在我身上踩来踩去发泄怒火。 刚好我这些天累得要死,浑身酸痛,让她这么不轻不重的踩上几脚还怪舒坦的。 “好了好了,小清,我好困啊,等我醒来你再和我算账吧……”我打了个哈欠,充满血丝的眼角忍不住划落了一滴泪。 “哼,愚蠢的人类。”小清还是心疼我,果然不再闹腾了。 这一觉睡得真是舒服,没有做梦,也没有被上学的闹钟吵醒。 醒来的时候,往常怀里温暖的猫团子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反而倚靠在一个略冷的怀抱里。 一抬头就是凌清那张俊美邪气的脸,这还是第一次真实地离他这么近,我忍不住红了脸,稍微远离了他一点。 “凌清,我还以为……” “以为你醒来我已经不再了?”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我。 “嗯,毕竟你说过现在没时间陪我。”我看着他,突然怀疑这样美好的相处是真实的吗? 他勾唇一笑,颇有几分无赖地说道:“反正这次来都来了,就多赖你两天呗。宋小小道姑,可否赏在下一碗饭吃?” 我顺着他的话头说:“那是自然,我吃啥你就吃啥,饿不着你,嘿嘿。” 突然,我神神秘秘地靠近他,“凌清,昨晚你和我师父说了什么悄悄话,竟然不让我听……” 他饶有兴致地挑着我的下巴,“你猜猜?” 我忍不住嘟起了嘴,垂头丧气地说:“我猜得到还用你说呀。” 他盯着我的唇,眼里闪过一丝炙热的光。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似乎处于十分危险的境界,比骷髅下一秒就要撕碎我还危险。 但是他只是狠狠地盯着我,半天也没什么动作。 我以为没啥了,灰溜溜地往床下滑。 他却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冰凉的唇霸道地印了上来。 我被他吻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要窒息了他才松开我。 凌清舔了舔嘴角,似乎还在回味刚刚的味道,邪气一笑,“让我别像这样欺负你。” 我被他看得都快要无地自容了,赌气般低声埋怨道:“那你还欺负我!” 他挑着我的下巴,眼神炙热又带着强烈的占有欲,“他让我别欺负你我就不欺负,那我凌清还是凌清嘛?”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见他松手,赶紧如释重负般跑了出去。 刚到客厅,发现师父竟然也在,也不知道刚才那些话他听进去没有……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师父,早啊,傅江明怎么不在?” “已经回去了。”师父不动声色地喝着茶,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我坐下。 我不安地坐下了,比开小差的时候老师突然提问还紧张兮兮地看着师父,不知道他要和我说什么。 “他的来历,师父昨天已经问清了。但你现在还没必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他现在还保留了一半的鬼身,在完全变成人之前,不要做越矩之事。不然,他会吸走你的阳气,让你变成活死人……” 听师父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话,我的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实在太难为情了。 这时候,凌清也走出了房间,“即使她不懂事,我也不会那么对她的。你就放心吧——师父。” 他最后竟然也没脸没皮地跟着我叫了声师父,我敢保证我的脸现在都要红透了。 凌清却在说完,直接把我捞起来带回了卧室。 看着凌清坐在我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我的道术入门和课本,我差点都要提议我们出去玩算了。 又突然想起他现在半人半鬼,肯定还是不能见光吧,尤其是现在正值盛夏酷暑。 凌清看着窗帘外的光线,眼里有一丝贪恋和向往,“小小,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和你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不过我保证,迟早可以像正常人一样,陪伴在你左右。不远了,就快了……” 第二十七章 血引子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我赶紧走到他面前安慰他,“没事没事,我不在乎这个,真的,凌清……只要是你,就算要我一辈子住不见光的地下室我也愿意!” 他摸着我的脸,“怎么能这么委屈你呢,傻丫头。” 我开心地笑了笑,“不委屈,不委屈。” 其实我想告诉他,这样也很好,有我喜欢的他,有趴在椅子上打盹的小清,还有师父,已经足够了。 凌清陪了我两天后就走了,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他现在的身子还不稳固,要回到棺材中滋养身体。 他说,如果情况好的话,再有个三五年就能修炼成真正的人身,能长长久久地陪在我身边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能修成人的,只听师父说,鬼修人最是不易。 我还能记起师父说这话时的严肃和认真,“凌清啊,是倾尽了所有才得了能修人的法子。这也是为什么虽然他是鬼,你是人,我却不阻止你们在一起的原因。凌清这个人,活得太苦了……” 他一味地感叹,却不把真相说与我听,让我白白地好奇了好几年。 日子一天天就这样过去了,随着我慢慢长大,凌清来看我的机会越来越少,连在梦里逗留的时间都缩短了。 不过也好,这样正说明他修行到了关键时期,离成功也越来越近了。 师父和赵小姐虽然就住在对面,但因为我的原因并没有同居。不过,我看他们最近的样子,是想直接过渡到结婚去。 这两个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要不是因为那次突发事故,估计还要躲着双方一辈子。 说来也是凑巧,那天是我初三放学的一天下午,走到楼梯口,发现赵小姐家的门半开里,里面传来她痛苦的呼叫声。 我站在门外,看到那个王力又光着上身……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事件正在上演。 不过这次没轮到我出手,师父竟然在家,还没等我进去大喊一声“放开她”,师父已经把那个禽兽揍得鼻青脸肿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怎么还敢来欺负赵小姐?”我骂道。 师父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眯着眼问我:“小小,你说什么,还?这孙子以前也来过吗?” “是啊师父,都是两三年前的事情。那次要不是我放学回来看见,赵小姐肯定被……” 我越往下说,师父的脸越黑。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赵小姐,“你怎么不知道找我?!” 赵小姐终于还是绷不住了,哭得梨花带雨,“你那么嫌弃我,看见了我都绕着走,我凭什么找你啊……” 师父一把把赵小姐抱入怀,对地上的王力大喊,“滚!以后让我见你一次我就揍一次!” 王力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但却不敢和师父叫板,抱着上衣灰溜溜走了。 还没等他走出我们楼,却又被师父毫不留情地揪了回来。 他瞪大了眼睛,身子瑟瑟发抖,惊恐地看着师父,“你干什么,难道还要杀人灭口吗……” 我没憋住,赵小姐以前看上的男人也太怂包了吧。 师父显然也不想和他磨叽,“你和她是不是有个什么蛊,让你们必须每月见一次那个?” “怎么没有?!要是没了那臭老头下的蛊,老子……” 王力还想说什么,却被师父一记凌厉的眼刀堵住了。 “小小,你去拿一个碗来。” 我连忙找师父说得做。 “伸手。”师父不耐烦地说道。 王力畏畏缩缩,“干嘛?” “叫你伸手就伸,哪那么多废话。”师父把赵小姐的手拉到碗里,划破她的食指挤出一点血。 王力这才敢伸手,同样在碗里滴下几滴血。 “小小,你来。”师父叫道。 “啊?”我没想到还有我的戏份。 只见师父也放了一点我的血,我的血刚加进去,就和他俩的血产生了剧烈反映。 一阵小小的雾气后,碗里本来鲜红的血液竟然变成了纯净水一样的颜色。 师父先端给赵小姐喝了一口,赵小姐手腕上那条表明蛊毒的黑线顿时就消失了,不大会儿,从她的手臂爬出一条像蜈蚣一样的虫子。 刚出来不久,一接触空气就死了。 王力也喝了一口碗里的水,同样从他手里爬出一条虫子。他惊奇地看着这一切,“竟然这么简单就把用人命做蛊的蛊毒解了……” 师父冷哼一声,“简单?简单的前提是找到这个千年难得一遇的血引子!” 我知道这个血引子是说我。 “滚吧,现在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再看见你!”师父忍不住踹了王力一脚,满脸的嫌弃。 从那以后,师父和赵小姐可谓是拨开云雾见天明,两个错过了前半辈子的人,终于就是走到了一起。 只是可惜了我和小清,一天天的,简直要被闪瞎了。 “老白,带着俩孩子来吃饭了。” 你看,这不又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一家三口呢,虽然本质也差不多哈。 顺便一提,由于赵小姐突然靠近了师父的生活,小清的事情也没必要瞒着她了,所以才有了刚刚“俩孩子”的说法。 饭桌上。 “赵小姐,你这个糖醋排骨不行,没上次的好吃。”我一边和小清抢,一边嫌弃道。 赵小姐白了我一眼,“老白,就该让这死丫头上街啃馒头去,这还挑剔上了,瞧把她能的。” 师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却为难起了我,“小小,别挑食,蔬菜也要吃一点。” 看着我碗里被倒了这半盘子的红辣椒,这也能叫蔬菜??? 我真是欲哭无泪。 “师父,你可不能这么偏心。”我一边哭丧着脸一边把红辣椒往空盘子里扔,“要知道没有赵小姐之前,都是咱爷俩相依为命啊师父,你忘了曾经那些我们吃糠咽菜的日子了么?” “子露你说得对,这丫头,越来越贫嘴了。”师父忍不住笑了。 即使已经四十的人了,笑起来还是这么仙风道骨。 再看看风华依旧的赵小姐,啧啧,分明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还是老天有眼,让他们还能厮守半生。 第二十八章 抓兔子小分队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这一眨眼,我都已经十八岁了,正读高二。 这一年的每一天我都过得很开心,因为,凌清告诉我,只要再撑过半年,他就能真正修得人身了。 只是傅江明这小子不知道怎么了,这些天总是躲着我,见了我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就刚才,傅江明上课的时候眼神一直往我这儿瞟,我一看过去他却又立马低头了。 反常必有妖……我默默想着。 然后桌子上就稳稳当当落下一个——粉色的纸条? 这小子搞什么鬼,我边好奇边打开了。 上面工工整整写着几个字:放学别走,校门口等我。 什么玩意,想约架啊? 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不能怪我,这实在像那些混混每次约架的台词。 怀疑归怀疑,放了学我还是乖乖在校门口等傅江明,毕竟都有六年的交情了。 这可不是简单的六年,是小学初中高中,我见过他挂着鼻涕的怂样,他也见过我……算了不说了。 傅江明探头探脑地过来了,似乎在注意周围有没有熟人。 我削了他胳膊一下,“鬼鬼祟祟做贼呢?这可是大白天,您悠着点。” 他被我一碰到跟触了电似的,飞快往后跳一步。 我顿时就乐了,“有病吧你,我可没对你使唤雷咒。” 傅江明一副有话要说不说的样子,“小小……哎算了,你跟我过来吧!” 我心里更好奇了,只见他带着我停到路边少人的地方,靠在电线杆子上,手忙脚乱地从书包里翻出一块成色上好的玉。 “小小……给你。”他红着脸递给我。 我没敢接,多亏从小被师父教育的好——无功不受禄,才让我避免拿了人家给儿媳妇的传家宝。 当然,这是傅江明对我说的,他支支吾吾半天,才红着脸讲了个大概。 说这块玉已经好几百年了,从来都是给他家儿媳妇的。 我这脑子一时间还没转过来,“给儿媳妇的你给我干什么啊?” 他小声地说:“我、我喜欢你,小小,你做我女朋友吧!” 他是终于喊了出来,我却懵了。 半天才捋清这关系,感情是他喜欢我,所以把祖传的玉偷出来给我?! 见我半天不吱声,傅江明索性继续说道:“小小,你还记得你第一天来我们班上,我就死皮赖脸和你搭话吗?原来那个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只是那时候我太小,根本不懂什么叫喜欢……” 我干笑了两声,“别逗了傅江明,咱俩现在就跟铁哥们似的,说喜欢多伤感情。” 傅江明顿时就急了眼,“这不一样!小小,如果你现在还把我当哥们,那我可以慢慢等,等你愿意做我女朋头那一天。” 我这才明白了,这愣头青是认真的。 我沉默了半天,才认真地回答他,“那个、傅江明,其实我也有喜欢的人。” 我看他的眼神“腾”一下就亮了,赶紧解释道:“别误会啊不是你,说了你也不认识。而且我喜欢他很久了,比咱们认识都久。” 傅江明眼里的光突然黯淡了,却还是不信邪地问:“比咱俩都要久,不可能吧?难道是五年级同学,三年级同学?我去,该不会是幼儿园同学吧?!” 我看着他一阵无语,“你就别瞎猜了,猜不到的。” 然后不再理他,自个跑回了家。 从那天后,变成了我躲着傅江明,看见他人影我就躲得远远的。 一直持续到开春的时候,不知道我们班主任抽了什么疯,说要带全班去春游。 又不是小学二三年纪,我们都高二了啊老师。 虽然我不感兴趣,但班上大部分人都兴致勃勃,提前两周就开始准备野炊露营需要的东西。 野炊和露营都要分小组,毕竟野炊需要女生,搭帐篷需要男生。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下了课傅江明就过来找我搭小组,我连躲都躲不了。 我和同桌的女生,还有另一个男生已经一组了,刚好差一个人。 我本来打算不要他,毕竟前些天他才对我告了白,现在离得近了还是有些不自在。 但架不住这小子,篮球打得好,人长得还帅。我这组的男生没少和他打篮球,同桌又是个花痴女,巴不得拖他入伙。 两个都同意了,我再反对就说不过去了,只好也无奈地表示欢迎。 到了万众期待的那一天,全班四十多个人浩浩汤汤朝桃花山去了。 桃花山之所以叫桃花山,就是因为满山除了桃树就是桃树。 这正是季节,全都开了花。一眼望去,粉的白的,满目色彩,我本来还觉得我们班主任抽风,现在也忍不住陶醉了。 大概也是满山桃木的原因,没有深山一般都有的冷森和庄重。 走了一路,到午饭的点了,同学们都兴高采烈地铺桌布,生柴火找食材。 我们小组都是懒人,直接从背包里掏出来就能吃。 但傅江明竟然也带了一口小锅,我那个花痴女同桌徐倩为了和男神搭上话,非要怂恿我和他们一起去找食材。 这春天嘛,万物生长,吃的东西还挺多,我和徐倩找到了不少野果野菜。 谁知道傅江明直接拎了一只兔子回来,他本意是烤来吃的,但班上女生见了一致表示“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傅江明犯难了。 “可是,小小喜欢吃肉……” 我呸,这傻蛋就知道把火往我身上引。 一时间,不少女生奇异的目光刷刷向我投来,好像我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恶人似的。 我只要认怂,“呵呵,我不吃,这么可爱吃它做什么,我吃野果子就行了……” 她们就抱着那只兔子当宝一样哄去了,我白了傅江明一眼,真想揍他。 这时候,徐倩却提议道:“我们去抓兔子吧,我也想要一只!” 姐姐哎,你想要去菜市场买不就得了吗,八块钱一只还送个笼。 非得这么折腾人啊我这刚坐下来没多久,我吐槽还不够,直接说了出来,“我不去,你和傅江明他们去吧。” 傅江明乐呵呵一笑,“小小在哪我在哪。” 傅江明这坑爹玩意儿,哎…… 最终,还是我们四人小分队齐齐出动去给徐倩抓兔子了。 第二十九章 云水山庄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我们小组另一个男生叫马天,这会儿正认真地帮徐茜找兔子。 但天不遂人愿,刚刚傅江明十多分钟拎回来一只,这会儿我们四人半小时连兔子毛都没见到。 反而越走越往桃花山里面去了,桃花渐渐远去,此处略显荒芜。 “不去了吧,找不到就算了,走远了老师一会儿不见人该担心了。”我提议道。 他们也都是中规中矩的学生,虽然徐茜觉得很遗憾,也打算放弃了。 “你们先回去吧,我和小小再找找。” 傅江明竟然还不肯回去,我就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到底什么药了。 “啊,那我也帮忙吧……”马天是个热心肠的同学。 徐茜却一把抓住了他,拖着就往回走,“哎呀你还帮什么忙,走啦,我们回去了。” 徐茜还回头给我使了一个眼色,估计她看出我和傅江明间有点什么了。 “傅江明,你搞什么幺蛾子呢?”等他们都走远了,我问他。 这时候,一阵略冷的风吹了过来,半个下午了,温度也慢慢降低,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傅江明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我知道他要干什么,连忙摆手,“不用,我不冷。” 他显得有些挫败,“小小,你不做我女朋友也就算了,现在连作为朋友的权利都要剥夺吗?” 我受不了这小子了,“拿来吧。” 他立刻喜笑颜开,把衣服递给我。 明明穿上他的外套了,我却感觉后背一凉。 不,不是正常的冷风带来的凉,是有什么东西吧…… 我缓慢地转过头,打量着四周。 虽说这里树木稀疏了些,但终归还是有几根桃树。 桃木克鬼,放大了来说是克制一切阴邪之物,应该不至于有什么脏东西吧……我心想着。 傅江明显然也注意到了周围气氛的不对劲,皱着眉头说:“奇了怪了,这里是桃花山,不应该啊。” 他一边说,一边拉着我往更深处走去。 几年过去了,这小子还是憨胆大。 不过这次他显然不是为了逞个人英雄主义,一边拉着我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解释,“我就是去看看,应该没什么……万一有什么的话,咱俩也能确认一下,免得直接让老师和同学们碰上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唠叨了,我不会误解你的。”我觉得这小子着实婆婆妈妈。 但是,正当这时,我心里却升起一股子很奇异的感觉。 像是……在靠近一个很熟悉的人,而且熟悉到能辨识对方的气味。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这里虽说是一处景观,我却从来没有来过,和我相熟的人左右也不过师父师娘、小清傅江明这几个……我挥去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当时,却忘了算上另一个和他们都不同,却更加亲密熟悉,完全有可能出现在桃花山的人——凌清。 傅江明越拉着我往里走,我越能感受到那股熟悉又吸引我的味道。 “小小,我有预感,咱们快接近了。”傅江明小声对我说。 那你的预感还真没错,我也这么觉得……我却没有明说出来。 “傅江明,我觉得前面有危险,还是算了吧。” 说不清为什么,我不敢再往里靠近了,好像有一种会出事的直觉让我却步。 而且我的眼皮一直在跳,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征兆。 “都到了这里,说什么算了。大不了我们偷偷看一眼就走,不惹事。” 傅江明这么说,我虽然害怕,但同时也好奇着,便没有坚持要回去。 回来想起,我真的该拉着傅江明回去,头也不回的那种,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 前面好像是……一个很大的山洞,我看着黑黝黝的洞口,心里升起一道无端的恐惧。 如果现在是白天的话,我们就能看到山洞上面有一块巨大的牌子,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游客勿入。 傅江明折了几段干枯的桃木枝丫,以气引火,点燃了枝丫照亮脚下凹凸不平的路。 等到了洞口下就不需要了,因为有天然的月亮引路,恍惚能看见山洞里还是很长一段路。 “躲开!”我们刚踏上山洞洞口,傅江明一声大喊。 我好歹也跟着师父混了这么几年,在他提醒之前就感到有什么东西飞速地飞了过来。 有了准备自然就能轻巧避过,我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铁物。 是一枚暗器,看起来似针又似手里剑。 山洞口竟然设了暗器,里面绝对有什么……虽然我真的感到恐惧,却抑制不住心头的好奇。 我想去看看,那股熟悉又诱惑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东西带给我的。 这种熟悉,甚至超过了和我相依为命的师父。 就像……就像隔了千年的呼唤,说起来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但的确就是这样。 所以在发现危险的时候,我反而没有让傅江明撤退。 这时候,突然传来很多擦破空气带来的凌厉风声。 数百枚暗器齐齐发动,我和傅江明自顾不暇,一边仔细应对,一边艰难地往里走。 “嘶……”我还是不慎中了一箭。 “小小!”傅江明连忙靠近我,“怎么样,痛吗?” 我的嘴唇顿时就发白了,额头上汗水齐漫,心里知道这东西绝对有毒。 面上却对傅江明笑了笑,“没事,只是有一点痛。” 此时,我们都没有注意到,在暗器擦破我的手臂后,一滴血静静落在山洞里干燥的土壤上,其他的暗器竟然纷纷停了下来。 看着满地的箭头,我还以为是机关失修了。 没想到这一轮过后,竟然没有其他机关了。 当然,后来才知道,其实还有无数的暗格和机关,甚至穿戴着盔甲的阴兵军队,稍有不慎就会触发。 然而,它们都因为刚刚那滴血,识别出我的身份,才没有发动攻击。 我和傅江明戒备了一路,终于放下心来。 眼前是一座石头门,紧紧依附在山壁上。傅江明的火把照亮了门上的一块烫金牌匾,写着“云水山庄” 云水山庄……我默念着,鬼使神差般的,把手按在了门边的一块暗格上。 沉重的石头门缓缓打开,发出刺耳的声音。 “小小,你怎么能打开这扇门?”傅江明瞪大了眼睛,看着前面已经打开的门。 我的脑子里像有针扎过一样,狠狠地痛了一下。 我摇摇头,“不知道,就感觉应该这么做。” 我们抬脚进了那扇门…… 第三十章 千年缘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云水山庄。 “小姐小姐,凌公子的书信来了!” 一位穿鹅黄薄衫的丫头欢天喜地跑了进来。 正在和山庄数一数二的护卫切磋的女子顿时一个翻身,躲过了护卫一击。 “谢了,今天就到这里了,你下去吧。”她仰头一笑,精致的眉眼像画中仙一般。 凌嫣接过丫头的书信,拆开来坐在凉亭里兮兮品读起来,时不时露出属于少女的娇羞表情。 等她看完了,丫头使坏地笑了笑,“小姐,凌公子又带来什么好消息呀?” “死丫头,就知道打趣我。”凌嫣一把把她推了过去,却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 她撑着脸,看着树上那对叽叽喳喳的鸟儿说道:“他说……此次归家就向爹表明心意,尽快、尽快娶我过门。” …… “爹,我不要进宫!你让我进宫的话我、我就在你面前自刎!” 凌嫣抓起桌子上的剑就往脖子上比划,却被中年男人一挥袖打落在地。 男人怒目圆睁,“胡闹!圣旨一下,岂能更改!” 凌嫣忍不住红了眼眶,“爹,你答应过我的,等凌清帮你完成这次任务,就把我嫁给他,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男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爹是答应过你,但现在不一样了!圣上看云水山庄日渐壮大,怕终有一日逃脱朝廷的掌握,所以才让你进宫,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嫣儿,你的终身大事,关系着云水山庄二百七十五口人的生死……” 凌嫣再也忍不住满眶泪水,“我明白,我怎么能不明白,可是、可是我做不到啊,爹爹……” 皇宫。 “凌妃娘娘,凌妃娘娘!” 宣纸的太监连叫了两声,神思恍惚的凌嫣才回过神。 太监谄媚地说:“今夜抽到娘娘牌子了,还请娘娘即刻沐浴更衣,恭迎圣驾。” 凌嫣连一个笑也不曾敷衍给太监,更别提赏钱了。 太监自讨了没趣退了下去,凌嫣还能听到他在宫墙外骂骂咧咧的声音,“呸,什么凌妃,要不是仗着出身……” 凌嫣跟提线木偶一样,任由着宫女为她宽衣、洗浴,然后再为她穿上讨好皇上那套轻薄又下贱的衣裳。 她坐在床上,屏退了宫女,从枕头下摸出来一个小玉瓶,上面写着“腐骨液”三个字,眼睛也不眨一下,全数倒入了喉。 …… 当凌清带人屠遍了皇宫,提着当今圣上的脑袋来见凌嫣的时候,日思夜想的心上人早已经断了气。 甚至、甚至连尸身也不曾留下……凌清抱着那轻薄的衣物像发狂的狮子一样,双眼充血,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 “嫣儿,嫣儿……” 他一声声唤着,最终就是一刀割喉,然后抱着她的衣物,也算同枕了一回。 阎罗殿。 “凌清,你可知罪?”长相可怖的判官高高在上。 凌清跪在阎罗殿里,脊背却仍旧挺拔,没有一丝弧度,“我不知!凌嫣呢?她的魂呢?” 判官也许是可怜这一对,竟然告诉了她,“她先走一步,已经转世投胎去了。” “不可能!你骗我,她说了,就算是过奈何桥,也会等我一起过!”凌清再一次发了狂,顾不得什么礼数直接站起了身子。 “可她是喝了腐骨液,肉身不存,前生的记忆自然没有依附,只是一介懵懂游魂罢了。”判官娓娓道来。 “我、我……”凌清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支撑,手足无措起来。 “你犯了弑人君的大罪,不能投胎转世。”判官宣告着他的判处结果,“但有一法,能让你免去罪行。” 判官把一块牌子扔给他,上面写着“引魂人”三个字。 “只要你做上九百年的引魂人,把阳间流散的孤魂野鬼带回来,就能积累功德。九百年后,方可投胎转世。” “投胎转世有什么值得贪慕?不过,能以游魂在人间飘荡,我总有一天,还能见到她……” 我脑子里的画面一转,停留在我出生的那夜,不过是以第三视角来看这一切。 屋内一声婴孩的叫声响起,屋外一游魂竟然哭出了泪。 要知道,鬼,是没有眼泪的。 那是……凌清,他隔着土墙泪流满面,“嫣儿……” 我此时却突然明白了什么,跪在早已废弃的云水山庄大门内,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原来是这样,凌清……师父说得对,凌清,你活得太苦了……” 傅江明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却十分关系地把我扶起来,“小小,你怎么了?” 我抹了一把泪水,“没什么。”然后跌跌撞撞地往里面走去。 隔了九百年,我再一次回到了这次…… 怪不得那么熟悉,那么亲近。 我环顾四周,当年的亭子和花草树木全都变成了断瓦残土,什么都没有了。 却唯独一具棺木,方方正正地摆在正中央。 我知道,那是凌清的尸首。 泪水再一次绝了提,我脚下打滑,好几次都险些摔倒。 傅江明扶着我,“小小,你自从进了这里就不太对劲,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傅江明嘟囔着,突然也看到了前面的棺木。 他一把拉住我,“不要再走了小小,前面有危险!” 我拼命地挣扎,“放开我,你别管我!” 傅江明闭上眼睛,用精神力感受着那具棺材,大叫道:“小小你不可以去,那棺材起码有一千年了,里面肯定不是好惹的东西,我们快走吧!” 原来,还不止九百年,恍然又过了百年吗? 我的心忍不住抽痛起来,这一千年来,凌清无时无刻不在找我,他该多么孤单、多么绝望…… 我不顾一切地扯开傅江明的手,流着泪靠近那具棺材。 这时候,棺材突然萦绕着阵阵金光,还是各色的符咒升降起伏。 我突然回头,傅江明嘴中正念念有词。 我疯了一样推开他,“你干什么?傅江明!” 他却不依不饶地继续念着符咒,“小小,你肯定是中邪了。那里面的东西迷失了你的心智,你打我吧,骂我吧,我不介意,但我不能让你过去送死……” 第三十一章 唯独你不可以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我瞪着他大叫:“傅江明你疯了,快停下来!那里面是凌清,是我喜欢的人,不准伤害他!” 傅江明却执意不肯停,“这分明就是中招了……” 我急得眼泪不停地流,手足无措地抱着棺材,向替他挡这些符咒。 但我是正常人,是活物,压根不会影响这些东西。 这时候,只见棺材剧烈地抖动起来。 我喜出望外,“凌清,凌清是你醒了吗?!” 傅江明却一把抓住我,“小小快跑!” 我拼命地挣扎,却免不得被他越拖越远。都快到那块石门了,我们身后突然响起一道蕴藏着无尽怒气和怨气的冰凉声音。 “松开你的臭手!” 只见一道白色的人影瞬间闪到我面前,把我和傅江明分开。 我盯着他的脸,颤抖着声音,“凌清,凌清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嫣儿。”他微微笑着叫了我一声,却那么让我心碎。 “臭僵尸,放开她!”傅江明的手快速地结印。 “傅江明你住手!”我挡在凌清面前大喊,被凌清突然抱起躲开了这一击。 “我都说了他是我喜欢的人,我没有中邪,我现在好好的,清醒着!我还记得你和我小时候去乱葬岗差点死了,还记得你前些日子要把传家宝送我……” 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终于打消了傅江明的疑虑。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身边的凌清,“那……那你竟然喜欢一个千年僵尸,小小,我也不允许,他会害死你的!” 凌清冷哼了一声,手在空气中抓了一把,顿时一团黑气就朝傅江明的腹部打去。 “你不允许,你算哪根葱?”凌清一脚踩在他胸膛上,“还有,小子,要不是你刚刚逼我出关,我现在已经是个正常人了,你知道吗?” 傅江明腹部受了重击,一口鲜血狠狠吐在地上,“僵尸怎么可能成正常人,你骗人!” 凌清怒气更甚,又是一团黑气攻击过去。 这一次,却是打在了我身上。 “噗!” 我比傅江明还不如,这口血简直染红了整个胸膛。 “嫣儿!”凌清一把扶住我。 “不要、不要杀他,他不是故意要打断你的……”我虚弱地躺在他怀里。 凌清不怒反笑,却带着满满的嘲讽之意,“不是故意的又怎么样?就算是到了阎罗殿让判官来判决,他也该被我杀死!嫣儿,你可知……我为了能和你像普通夫妻那样厮守一世,花了整整一千年!这一千年,我无时无刻不在积累功德,无时无刻不在找寻你。只是为了你、为了一个正常人的肉身而已,现在,却让这小子全搅和了,一千年的心血,一千年的期望,全都破灭了!” 我看着凌清,“我知道,凌清,我都知道……现在我不是想起你了吗?我们也可以这样一辈子,不要杀他,求你了……” 傅江明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我不能让凌清杀了他。 傅江明刚刚还不信千年僵尸能化人,此刻却惊讶得嘴巴成了o型。 他反应过来,却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既然是这样,那你就杀了我吧。你说得对,就算到了阎罗殿,我也该死在你手上。只要你能对小小好,我死就死!” 傅江明说完,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冲他大吼道:“傅江明你脑子有病吗?老子在百般为你求情,你却要一心求死!” 傅江明流着泪,“小小,我也不想死啊,我还有我爸等着我回去……可是,这是我欠他的。你回去了帮我经常去看看我爸,我就满足了。” “呵呵呵呵……” 一阵冰凉刻骨的笑声传来。 凌清竟然鼓起了掌,“好啊,你们真是……我都要看哭了,呵呵。” “凌清,你误会了!”我连忙抓住他的手,“我对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他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朋友,我和他认识了这么多年,他真心实意地对我好,我……” “够了!”凌清一声大喝。 他从来……没有这样对我,我突然开始怀疑,入魔的人是不是他。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所以他对你这么好,让我放了他?凌嫣,你是我的女人!一千年前是,一千年后还是!别傻了,你不需要别的男人对你好,你有我,就够了……” 他捏住我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上来。 我连忙在背后摆手,让傅江明赶紧跑。 傅江明也不是傻子,真的就希望被凌清杀死,转身就往石门那里跑。 凌清有所察觉,以手聚气,我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腰,“凌清,一千年了,你不想我吗?” “怎么不想,嫣儿,我想你想得发疯……”他唇边勾起一抹邪气的笑。 我偷偷往回看,傅江明已经跑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却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他抱起来扔在了棺材里。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眸子里写满了过分的占有欲和暴戾因素。 看着这副面孔的他,我突然感到了陌生和害怕,缩着身子往角落里躲,“凌清,你干什么……” “你既然用自己做诱饵,放那小子跑了,就应该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他咬着我的耳垂,贴在我脖子上吹气。 紧接着,冰凉的大手一路沿着我的脖子往下。 这熟悉的一幕……以前在梦里梦到的事情,现在却真实地上演。 我突然升起一股天大的羞耻感,红透了半张脸,闭着眼睛不敢看他。 他一把撕开我肩膀的衣服,喘着粗气在我耳边低声说:“嫣儿,看着我,睁眼看着我……” 我别扭地睁开眼睛,对上他深沉的眸子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读懂了我的情绪,冰凉地看着我,“你竟然在——害怕我?一千年不见,看来你对我陌生了不少啊……” 我正打算辩解两句,唇却被他狠狠堵住,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要不要我来提醒你,我为了你当年杀光了皇宫所有人,他们死前都惊恐地看着我。凌嫣,所有人都害怕我,唯独你不可以!” 第三十二章 傻子凌清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恍惚间,我又回到了被千骨王囚禁的日子。 呆在早已废弃的云水山庄里,不见天日,连过去了多久都不知道。 只是凌清更过分,一旦我提起外面的半个字眼,就会发狂地扑上来…… 可是,我迟早是要出去的。 外面的人应该都走了,春游早就结束了吧。 说不定老师会报警,让警察来找我,只是警察肯定什么都找不到。 经过这些日子,我已经知道了,那个山洞早就成了无人的禁区,外面甚至有死人骨头,根本没人敢进来。 师父和师娘在我来桃花山以前去度蜜月了啊,鬼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要么等人要救我,那样势必要有伤亡,是我不愿意看见的结果。 要么……只有等凌清平静下来了。 我可以肯定,凌清是因为修炼到了关键时期被傅江明打断,造成了走火入魔,所以现在才格外的暴戾。 因为以前他都是很温柔的,不管在我还是凌嫣的时候,还是我最开始遇见他那几年。 他总是很小心翼翼地对我,除了有时候会吃傅江明的醋,大多时候连对我说话都舍不得说重了。 哪像现在这个样子,动不动就会像饿了几天的狮子一样扑上来折磨我…… 尤其是现在,心智都被侵蚀了,什么道理都听不进去。 就会认死理,不让我出云水山庄,认为我出去了就是不要太了,简直跟个三岁小孩没两样。 我看着自己的满身淤青,做千骨王阶下囚的时候都没这么惨。 一旦发现我在走神,他就狠狠捏住我的下巴,“你在想什么?” 我都要郁闷死了,却还要装作真诚的样子,“我在想你啊,凌清。” 他松开了我的手,“那就看着我想,不准看别的地方。” 得了,在不准看别的男人后,现在连别的地方也不准我看了。 我总不能一直跟个傻子似的盯着他吧,“凌清,我饿了,要吃烤兔子。” 他便立刻出去找兔子了,我也得了能稍作喘息的时间。 经我这几天的实验,只有这一招有效。 我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嘴里埋怨道:“师父啊,你快点来吧,我真的要死了……” 我咬了一口兔子肉,因为凌清被傅江明打断了最后关头的修炼,现在还是半人半鬼,所以不能吃东西,他就一直盯着我吃。 我突然想到一个离开的办法,便问凌清:“凌清啊,我们要不然在这儿搭个房子吧?你如果要一辈子把我关在这,总不能一直睡棺材吧?” 其实我还是在换着法地试探他,看看他能不能放我出去,但不能明说。 一旦让他听出一点我想回去,到外面去的风吹草动,他就会以为我要离开他。 果然,他皱起了眉头,“我不会搭房子……” 我故意为难他,“不管,我就是要房子,我才不睡棺材,又冷又硬。” “我、我……”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硬挤出两滴泪水,带着哭腔说道:“凌清,你骗人,你说了只爱我一个人。现在却连房子也不给我,你肯定喜欢上别的女人了,呜呜……” 他顿时就手足无措起来,把我搂在怀里,“别哭,嫣儿你别哭,我去抢他们的房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抢!” 我差点就笑出来了,还好素质过关憋住了。 我循循善诱,“你抢了人家的房子,人家就没有地方住了。好比当年皇上抢了我,你就没有我了。这样,你还抢人家的房子吗?” 他急了,“那怎么办?” “笨啊,我有房子。”我看了他一眼,特意在心里打了个草稿,避免说“外面”“出去”等字眼。 “你和我一起去我的房子,我们可以住那里。” 果然,他并没有把房子和出去挂钩。 半天后,我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早知道现在的凌清这么好糊弄,我之前就不作死了…… 但和想象中一样,师父师娘都不在,连小清都被他们带去度蜜月了。 “这是……嫣儿的房子吗?”凌清跟个好奇的小孩子一样打量着周围。 “对啊。”我领着他在凳子上坐了下来,“现在呢,我要去洗澡,和你在那破山里呆了五天都脏死了。你乖乖坐着,不要乱动啊。” 我还以为已经过去很久了,回来一看日历,原来也才五天嘛。 我突然想起傅江明说不定要会想办法救我,拨了他家的号码过去,让他安心。 他听说我回来了非要来看我,我只好告诉他凌清也在,这小子自己就放弃了。 我要关上浴室门的时候,凌清却执意不肯。 “我要看你。” 这话真是,要是我不知道他现在没了心智,绝对认为要耍流氓了。 但我知道,其实他就是想保证我在他视线可及的范围内,浴室门会让他看不见我。 “……算了,你把衣服脱了,一起洗吧。”我想了想,与其让他没事干就看我洗澡,还不如一起洗。 他的身子现在是半人,虽然不能吃人类的食物,那会引起身体就结构的不适。但却能触碰到物体,并不是鬼物的透明化了。 虽然说赤裸相见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但都和他滚过那么多次床单了……咳,主要是他现在心智全失,我就当是给小孩子洗澡吧。 可是,谁能告诉我,谁家的小孩子会在洗澡的时候……我强制自己不去看他。 他把我狠狠按在墙上,密密麻麻的吻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看着他眼里清明一片,我惊喜地叫道:“凌清,你脑子好了啊?” 下一秒,他却瞳孔涣散跟以往没什么两样,“嫣儿,你在说什么?” 我垂头丧气,还以为他不傻了呢,白高兴一场。 “脑子没好还知道占便宜,真是禽兽……” 凌清无知地笑了笑,仿佛丝毫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把我按在墙上狠狠地撞了进来。 我忍不住闷哼一声,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紧紧抱着他的腰,低低骂了一声,“禽兽……” “可是禽兽喜欢你啊……”他这样说道。 第三十三章 小两口的日常 - 尸夫有约 - 夏三爷 第十天了,师父还没有回来……我撕去一张日历。 我现在就跟带小孩似的带着凌清玩,随时要注意,不要让他凶了别人,不要让他以为别人要伤害我。 有时候甚至尽量不要遇见人,省的他又要因为别人看我生气。 我坐在床上,捏了捏他的俊脸,“你怎么这么霸道啊,小凌清?” 亏他现在是个傻子,我才敢这么对他,完全就是和小孩说话一样。 但这小孩可不一般,他跟舔棒棒糖一样,抓着我捏着他脸蛋的食指舔了起来。 痒酥酥的,怪不自在的……我忍不住抽回了手,他却皱着好看的眉,似乎委屈极了。 我丢给他一根棒棒糖,“拿去,手指有细菌,不能随便吃。” 他却不依不饶,非要抓着我的手啃。 我轻轻在他脸上啄了一下,“好了,乖,吃糖去啊。” 他才肯罢休,笑得很天真。 快天黑的时候,我带着他出去溜圈,刚出去却看到了两道熟悉得想哭,让我日思夜想的身影。 我飞似的扑了上去,“师父,你可算回来了!” 全然没注意到后面某人突然黑了的脸。 赵小姐惊讶了一声,“哟,又不是生死离别,这么激动干啥?” 师父看着我,再看了看后面的凌清,“走吧,回家再说。” 我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热水,就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题。 拉着凌清的袖子对师傅说:“师父你快看看他,他闭关修炼到关键时候被傅江明那个臭小子打断了,然后就越变越傻……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恢复智商的那种?” 师父听了我的话,把手腕搭在凌清的脉搏上,一动不动地观察着。 看了好半天,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最好师父有办法,不然……虽然我也不会不管他,但这辈子真的就是带孩子了,哭唧唧。 看着师父越来越疑惑的脸色,我突然预感不好。 我都做好准备听到最坏的消息了。 “他没什么问题啊,心智成熟。而且已经修成了人身,身体健康。” 一时间,我说不清我什么感受,简直是像被一道天雷从头劈到尾。 我站在原地,久久不说话。 看了一眼凌清,他只是颇为无辜的回望我一眼,好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那我和子露就回去了,你们早点休息吧。”师父拉着师娘,头也不回也往外走。 我突然感到一阵子无名的恐慌,“师父,你不怕这个禽兽欺负我吗?” 师父这才深深地回望了我一眼,“小小,你上个月就满十八了,已经不归师父管了。” 我看着他决然的背景,突然感到生无可恋。 “啧。” 凌清从后面一把抱住我。 我脑子一片空白,只感觉自己像只狼窝里的小白兔。 虽然大灰狼只有一只,但却比一群更可怕……我双脚突然离地,凌清抱着我往床上一扔。 我拖着被子瑟瑟发抖,“你别过来啊,我告诉你……” 他却偏要一步步走过来,而且还走得特别慢。 同时勾起一抹坏笑,“我就过来了,你能怎么办。” 这事其实和他做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但不一样! 以前要么是他被邪念控制了,要么是失了智,总之,都是在他不清晰而且我没法反抗的情况下。 但这次,以前种种羞于启齿的瞬间突然铺天盖地充斥着我的脑子,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却一只手轻轻摩挲着我的下巴,连温度都有了。 我眼神躲躲闪闪的,“凌清,你、你什么时候完全修成人的?” 完全修成人,也就意味着脑子正常了……我想知道我被这个大狐狸欺骗了多久。 他轻轻舔了一口我的耳垂,引得我全身一阵颤栗,他却满意又恶趣味地笑了,趴在我耳边低声说:“什么时候?不久,也就是……洗澡那次吧。” 我瞬间瞪大了眼睛,洗澡那次? 连那次都是骗我的?! 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在我脑海中走马观花般闪过,我脸一直红到了脖子。 他捏着我的下巴狠狠吻了上来,“唔……”我来不及说的话全都化作嘴里的不明音节。 第二天一早,我扶着腰痛苦地爬下了床,却被一只温暖的手马上捉住了。 我佯装嗔怒,“干什么?!” 他却乖巧地盯着我,好像后面还有条狗尾巴摇啊摇。 “老婆,咱们什么时间去领证啊?我听你师父说,你们活人,哦不,我们活人都要去那什么局领一个红本本,就代表成亲了。” 我一把撒开他的爪子,“谁说要和你领证了,走开走开。” 他却直接连身子都扑了过来,抱着我的腰似乎很委屈,“怎么,吃干抹净了就不认账啊?那我提醒你吧,是在一个黑暗的地下室里……” “停停停,我知道了,不用你提醒,真是的。”我揉了揉太阳穴,总觉得这货比以前更难缠了。 你强势的时候他就卖乖做无辜状,你稍微态度软和一点,他又立刻化身恶狼狠狠扑上来…… 他却不依不饶了,挑着我的下巴,强势地命令道:“那时候你还叫我大哥哥呢,来,现在再叫一声哥哥听听。” 我现在哪里还好意思,红着脸就要下去。 他从后面一把抓住我,把我压在枕头上,“别想赖皮,快叫一声来听听。” “……你就饶了我吧,我真的喊不出口。”我只好苦着脸求饶。 他却作势要扯我的衣服,我赶紧制止他,“别!别别别,我怕了你了行了吧……” 身上旧伤未好,我可不想这么快添新伤…… 他故意黑着脸,“快点叫,不然就欺负你!” 我心里纠结了老半天,才犹犹豫豫地低声喊了句,“哥哥……” 他捏了捏自己洁白的耳廓,“你说什么,听不见!” 我只好放大些音量,“哥哥。” 他还想得寸进尺,见我着手不好意思,连叫两声已经红透了脸颊,于是就放过了我。 我喘了一口气,这货当真不讲理…… 只见他又嬉皮笑脸地凑了上来,“现在,再来叫声老公听听。” 我把枕头狠狠摔在他脸上,“禽兽!” 他轻快的声音追着我的耳朵,“谁叫禽兽喜欢你呢~”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