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随笔,感谢大家关注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相信有许多人和我一样,从小喜欢看《三国演义》和《隋唐演义》,三国和隋唐的两段历史更是如数家珍。可是三国之后隋唐之前历史呢?只知三国之后是两晋、两晋之后为南北朝、南北朝之后便是隋唐。三国至隋唐中间三百余年的历史,学校课本上只提及南北朝中极为有限的一点,而两晋百余年的历史更是一笔带过。我不禁要问这三百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尤其是两晋的百余年,一统三国之后的司马王朝为何会变成南北朝? 相信还有许多人与我一样,对中华五千年的历史想要多了解一些,而对于那些厚厚的史书实在没有兴趣,或是没有信心将其读完。因此,影视作品便成了一条我们了解历史的重要途径。看了众多历史题材影视作品之后,我又产生一个疑问。其题材从三皇五帝到秦汉三国,从隋唐到明清应有尽有。有的朝代甚至被拍烂了,但是还在不停的拍。唯独两晋题材的无人触及?难道是这百余年的历史实在是乏善可陈,枯燥无味?难道是这百余年中未出现过任何英雄豪杰? 带着一个个疑问,我终于开始去尝试了解真相。读了《三国志》《晋书》《资治通鉴》之后,我震惊了。这百余年历史非但不为乏味,相反极为.......我实在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只是读完之后感到心情极为复杂。难怪人们不愿提及这百余年的历史?试问有谁愿意去揭自己身上最深的伤疤?但是想要忘记一件事,不代表此从未发生。正如看见身上的伤疤,难免不想起那锥心之痛一般。 其实两晋的历史并不是那么神秘。rì常有许多成语典故皆出自那个年代。如我见犹怜、举目见rì不见长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东床快婿....... 我写此书的目的就是想让更多的人了解那段历史。在此我首先说明,本人不是民族主义者,也无意勾起民族仇恨。敢于正视历史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文明的标杆,以史为鉴更是复兴中华的一个必备条件。 此书到此已近十万字,关注的朋友并不多。可能是由于我学工科的,文笔实在不行,还请大家见谅,勿要去抠字眼,只看看情节就行。还有一点也必须向大家道歉,本书更新很慢。基本上是两三天更新两千字左右,这是由于本人是一边写,一边查阅资料,务求所写一切符合当时时代背景,人物xìng格,时局发展。 本人虽然将《晋书》《资治通鉴》两晋部分读了不下三遍,个别重要人物列传甚至读了十遍,而且各种古代兵法《孙子兵法》《吴子》《司马法》......皆有涉猎。可是写着写着,依然发现力不从心。两晋之时大小战事不断,而其中最难写的便是战事。史书上多是文字记载,如果单单转述,估计大家和我之前一般,很难明白其中过程。我只能对照古代地图,按照史书所述,结合山河地势,将其进军线路、戍守关隘........一一交代清楚。 最后,谢谢大家关注《山河殇》。不管怎样,我希望能把这本书写下去。 第一章 石壁之文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汉末,豪杰并起,群雄混战三十载,天下遂一分为三,魏、蜀、吴三足鼎立。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魏蜀吴一统于晋。但好景不长,晋武帝司马炎死后,惠帝司马衷即位,贾后乱政于前,八王之乱于后,加之天灾连年,饥民流民遍于天下。戎狄蛮夷遂乘乱而起,劫略城池,屠掠百姓。东、西二都倾覆,怀、愍二帝殡天。匈奴刘曜占关中之地,羯人石勒称雄于河北,氐人李雄尽取巴蜀。晋国皇室偏支琅琊王司马睿收全吴之地,继帝位于建康,晋奋威将军祖逖北渡长江,抚民讨胡,数年间黄河之南复为晋土。 晋太宁二年秋,汉中郡境内连rì大雨,山洪暴发,定军山东北一侧山石坍塌,遂露出一石壁,其上刻有大段文字、文中乃称是前蜀汉丞相诸葛亮绝笔。 亮本布衣,躬耕南阳,游学四方,虽自比管仲、乐毅,实则yù效邓禹、冯异佐光武之故事,尊汉室,安黎庶,定天下,垂功名于竹帛,流芳名于后世。 昭烈皇帝,帝室之胄,仁覆积德,爱人好士,信义著于海内。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谘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乃定隆中之策,连吴会、战赤壁、下荆州、定巴蜀、夺汉中,寰宇震动,天下似定,汉事将成矣。然吴更背盟,关羽毁败、秭归蹉跌。当此之时,已失定鼎中原之机。 亮深受先帝草庐三顾之恩,临崩托孤之情,所能报者,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耳。故平南方以安巴蜀,囤兵粮而观天下之衅。亮常思之,若天命在汉,即成功之机万一,亦当庶竭驽钝,攘除jiān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故数伐中原,然亮智微计寡,无功而返。今复出祁山,三军用命,粮草无忧,与司马懿对于渭南。叹苍天不佑,自知命不久矣。幸诸将晓畅军事,三军悉可还师汉中。 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数伐中原,所耗巨大,然曹魏之耗益甚,况益州险塞,可保巴蜀无虞三十载。孙权先据江东,后占荆襄,国险而民附,贤能为之用,然孙吴舟揖天下无匹,步骑则远逊之,故自保有余,进取天下亦难也。天下十三州,曹魏有其九,实力终远超蜀吴,然蜀吴合力,魏亦不敢轻动,亦如战国相持之势。 昔武王灭商,高祖伐秦,皆顺天奉时,君臣同心,是以国祚长远。曹氏篡汉自立,亦使臣下窥视主位,君明则国可安,君昏则定有强臣临朝,王室必卑。 观魏之群臣,司马懿猜忌多权变,坚韧果毅,外宽谨而yīn毒藏于内,其子师、昭深肖之。曹魏大权早晚落于司马氏之手。而后必内诛异己,修政理,劝农桑,外休战事,抚戎狄。十数年之后,兵甲车骑谷粮钱帛,不可尽数也。必举强兵灭蜀,蜀灭吴亦不能独存。蜀吴尽亡,必恃功而图帝位,天下尽归于司马氏。 司马氏篡魏,亦如曹氏篡汉,当此之时,天下虽一统,实人心离散,孝悌忠义沦丧,君臣纲纪崩坏。人人心生僭越之心,伺机窃取神器,朝堂祸乱不息。久之,朝堂之乱必延至州府郡县,天下复陷于烽火狼烟之中矣。 自汉武元狩初浑邪归汉之际,戎狄内迁已有数百年。今幽并司凉四州,华夷杂处。胡夷居中原之地,不改其俗,故士庶轻侮,使其怨恨之气毒于骨髓。然胡夷本xìng凶悍,弱则畏服,强则侵叛。若华夏再现建安年间之大乱,胡夷必伺隙乘便,辄为横逆。挟愤怒之情,居封域之内,无障塞之隔,袭不备之人,如寇发心腹,害起肘腋,疾笃难疗也。虽庸人亦必知其果。若不幸如亮之言,辄为亘古未有之祸,华夏有族灭之劫。 每思于此,心甚不安。故于身殁之际,将亮一生所学及先帝帐下五虎上将武艺兵法jīng要留于后世英雄,愿得之者重整山河,续华夏千年之繁盛。 大汉丞相、武乡侯诸葛亮于武功郡五丈原书汉建兴十二年秋 此时距诸葛亮亡于五丈原正值九十载,其后神州近百年沉浮皆如文中所述,世人皆奇之。故不出月余,天下并知其文。于此同时,一段谶语也在市井之中广为流传,其辞为: 无力回天,汉祚衰亡 纲纪沦丧,祸起萧墙 戎狄并起,华夏大伤 天道轮回,胡夷自戕 卧龙重现,复汉故疆 刘曜、石勒、李雄皆以自身本戎狄,禁止民间私传石壁之文,秘遣人四下搜寻。而在方才平定王敦之乱的晋国,此事在朝堂之上引起不小的争执。 护军将军庾亮曰:“陛下神武之资,诛剪逆臣王敦,声威震于天下,若得武侯兵法,犹如虎添翼,当下之际。应速令人寻之。” 西阳王司马羕道:“诸葛亮乃蜀之小寇,不识天数,昔数败于宣皇帝之手,由此可见,其才未必如世间传言。且石壁之文,有大不敬之言。臣请陛下下诏,禁传其文。” 尚书令郗鉴道:“诸葛孔明数次以蜀国之弱小之师对抗中原之军,虽无功而返,也未曾大败而归,故宣皇帝称亮为天下奇才。若石壁之文属实,臣请陛下速遣人查之。” 南顿王司马宗道:“诸葛亮亡于五丈原,至今近百年,百年之事皆如石壁之文,何其神也?诸公无所疑乎?臣以为其文非出于诸葛亮之手。故臣赞同西阳王之奏。” 庾亮道:“孔明当年,未出茅庐而定三分天下,此等大才,非平常之人所能知晓。” 司马宗冷笑道:“庾大人尚有自知之明,只有平庸之辈需借他人之兵法以壮声势。皇上,若给臣一支军马,臣定当剪除胡贼。” 庾亮大笑道:“王爷壮志可嘉,但是请王爷三思,领兵出战不是王爷在王府游花园。如有不慎,以身殉国事小,误国北伐大业事大。” 司马宗大怒道:“庾亮,安敢羞辱于本王?” 面对大臣的议论,一直只是聆听的皇帝司马绍劝解道:“诸位爱卿皆国之柱石,岂可因一时之言而伤和气?太保之意何如?” 太保、司徒王导奏道:“启奏陛下,臣一时无法断定石壁之文真假。如其确是武侯绝笔,而文中并未提及丝毫线索,天下之大,何处寻之?倘若其并非武侯所作,石壁之文又为何人所作?其动机又为何?” 皇帝道:“太保之言有理,温爱卿之意如何?” 丹阳尹温峤道:“朝廷新平王敦之乱,府库空虚,胡虏又数寇边境。自惠帝永宁初,连年战乱,户口凋敝,不及汉之一郡。当今之时,军无可战之兵,仓无月余之粮,即韩白卫霍在世,又能奈何?又如王公之言,石壁之文未曾提及兵法所在,盲目搜寻恐是徒费人力而已。故臣以为当今首要之计,并非寻找武侯兵法。” 皇帝道:“卿以为当今首要之计为何?“ 温峤道:“昔高祖保关中,光武据河内,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进足以胜敌,退足以坚守,故虽有困败而终济大业。陛下应效高祖、光武之法,经营江南,待兵jīng粮足之时,横扫河朔、收复关中、平定巴蜀,一统天下。” 皇帝道:“此亦朕之宏愿也。温爱卿即有此意,必已有经营江南之策,快将奏章呈给朕观之。” 温峤呈上奏章道:“臣所奏分为七条,其一曰:强边兵。其二曰:劝农桑。其三曰:内兵屯田。其四曰:并省官吏。其五曰:复旧时田官制。其六曰:慎选官吏。其七曰:废峻法。奏章中有七条具体之法。” 皇帝看完奏章后,大喜道:“温太真之奏,皆富国强兵之道。朕以为有司皆可按奏章施行之。至于石壁之文,在无其他线索前,暂且不议。” 虽然晋国朝廷对石壁之文不以为然,但仍有许多官吏豪强对石壁之文深信不疑,寻之者甚众,但与石勒、刘曜、李雄派遣的人一样,毫无所获。 晋帝司马绍明敏而果断,文武兼修,又有贤臣王导、温峤等人的辅佐,华夏百姓仿佛又看到剪灭胡虏,北复中原的希望。但身体一向健硕的皇帝,于太宁三年闰八月壬午突患疾病,并于五rì之后驾崩。谥明皇帝,庙号肃宗。年仅五岁的太子司马衍即位,尊庾皇后为太后。太宰司马羕、司徒王导、尚书令卞壸、车骑将军郗鉴、护军将军庾亮、领军将军陆晔、丹杨尹温峤,并受遗诏辅佐幼帝。群臣以帝幼冲,乃奏请太后依汉和熹皇后故事;太后辞让数四,乃从之。九月,癸卯,太后临朝称制。次年,改元咸和。; 第二章 故人之子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咸和初,中书令庾亮以太后之兄故,独揽朝政,政事一决于亮。征西大将军、荆州刺史陶侃,镇西将军祖约自以名望不亚于郗、卞,而不受顾命,心中皆生忿怨。不久朝廷任命温峤为江州刺史、持节、都督、平南将军,镇武昌。 温峤到任之后,甚有惠政,,百姓爱之。一rì,温峤带着两个随从出外巡察民情,途中干渴,于是在武昌城外村中找到一民宅。随从叩门道: “有人吗?我们是过路的,想讨几晚水喝。” 门渐渐打开,只见一个六七岁的男童。 “小童,你家父母在吗?”随从道。 “我娘出去了,你们要喝水,就请进来吧。” 小孩引三人进了院子,倒了几碗水给客人喝后。去劈柴去了、 “小童,叫什么名字?“温峤一边喝水一边问道。 “刘屹。字安和” “哪个‘屹’?是‘情意’的‘意’?” “不是那个‘意’。”小刘屹拿起一根木柴在地上写下“屹”字。 “小童,年纪不大,还识字。”温峤笑道。 “我娘教我的,我娘说,识字方能读书,读书方能明理。” 温峤听后笑着点了点头。此时,门开了,一个怀抱大堆衣物的妇人走进来。 “娘。家里来客人了。”小童跑到妇人身边叫道。 “大嫂,我家老爷从此路过,讨几碗水喝。”随从道。 “家里很长时间都没客人来了,诸位请便。”妇人道。 “这位大嫂,你的小儿教导地很好啊。”温峤道。 “老爷过奖了,我们农户人家,哪懂得教导。” “听口音,大嫂好像不是本地人?”温峤道。 “我娘家在洛阳,夫君乃冀州人氏,后逃难来此。” “大嫂夫君可是刘凯,字永宁,曾在故平北大将军刘琨帐下任从事中郎。”温峤大惊道。 “老爷是?怎知我家夫君的姓名?” “嫂夫人,我是温峤,温太真,当年和刘兄共事于刘将军,我还常到府上作客。” “温兄弟,记起来了。家里也没什么东西招待,温兄弟莫怪。” “嫂夫人,多礼了。细论来,我们还是亲戚,曾听刘兄提起过,刘将军乃是我刘兄的族叔,而刘将军之妻乃是在下的姨母。” “我曾听夫君提起过,没料到相隔今rì能在此与温兄弟相见。” “嫂夫人,我刘兄在哪?还有大侄子和侄女呢?” 妇人不禁哭了起来,小刘屹走过来边帮娘亲擦眼泪边说道: “娘不哭,娘告诉过屹儿,不管何时遇见何事都一定要坚强。” 温峤也走过来抱起小刘屹抚其头道: “中原战乱,国破家亡,亲人离散,流离故土者,何其多也?” “当年刘太尉被害后,我夫君一家人逃亡到冀州,冀州刺史邵续授夫君军谘祭酒一职,后石虎来攻,邵续被俘,部曲多降之。夫君不愿降于胡夷,带领全家南逃,途中遭遇胡骑而失散,我独自一人来到江州境内,投奔我的一个堂舅,没想到腹中已有屹儿。这些年就靠帮人缝补衣物,刺绣为生。至于夫君和两个孩子,不知其生死。”说到这又哭了起来。 “嫂夫人不必难过,天必佑兄长和一对子女,他rì必有全家团聚之时。今让我在此地遇到嫂夫人和小侄,必是上天垂怜,rì后我定照顾好嫂夫人母子,以续我与兄长当年之情。“ “温兄弟,不敢烦劳了,我们娘俩现在过得还算安稳。“ “嫂夫人yù陷峤于不仁不义之地吗?今若知故人家小而无动于衷,他rì有何面目见我兄长。” “夫人就不要推辞了,我家大人现任江州刺史、平南将军,照料夫人与公子不成问题。”一个随从说道。 “嫂夫人,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屹儿着想,屹儿聪颖,若加以教导,rì后必成大器。我有意收屹儿为义子,亲自教导,不知嫂夫人应允否?” “温…….大人现居刺史高位,我等小民,实不敢高攀。” “嫂夫人,此乃何话,难道温峤在嫂夫人眼中,乃是这样的势利小人。” “大人言重了,我岂敢有此意?若大人觉得孺子可教,就烦劳大人代为教导,我和夫君将永感大德。”刘母作揖道。 温峤赶紧扶起刘母,然后说道: “嫂夫人,礼大了,峤岂敢受?那就请嫂夫人收拾一下,然后和屹儿一起到我府上吧。” “当年与夫君子女失散,至今多年音信全无,已知凶多吉少,本万念俱灰,若不是为了屹儿,早已……心死之人何敢烦扰大人。至于屹儿,大人rì后就费心了。” “既然嫂夫人如此说了,在下也不勉强了。rì后嫂夫人若想念屹儿,温峤定当接夫人到家中小住。”然后又对怀中的小刘屹说道:“屹儿,当年我和你父亲乃至交,现在你可愿意认我作义父?” 小刘屹看了看娘亲,见娘点了点头。便从温峤身上下来,在他面前跪下三拜道:“孩儿叩见义父。” 其后温峤嘱咐下人安排好了刘屹母亲的衣食,就带着小刘屹回了刺史府,每rì亲自悉心教导。 第三章 府中来客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咸和二年,晋都建康的朝堂之上波澜再起。冠军将军、历阳太守苏峻多藏匿亡命之徒,且有jīng卒万人。朝廷甚惮之,庾亮yù削其兵权,乃谋征其于朝堂之中。 庾亮先问之于司徒王导,导曰: “峻猜阻,必不奉诏。且其部下多亡命之徒,宜包容之。” 王导虽固争不已,庾亮仍不从。庾亮又言于朝曰: “峻狼子野心,终必为乱。今rì征之,纵不顺命,为祸犹浅。若复经年,为恶滋蔓,不可制也。此是晁错劝汉景帝早削七国事也。” 举朝谓之不可。光禄大夫卞壶固争,谓亮曰: “峻拥强兵,多藏无赖,且逼近京邑,路不终朝,一旦有变,易为蹉跌。宜深思远虑,恐未可仓卒。” 庾亮不纳。卞壶属官司马任台劝壸宜畜良马,以备不虞。卞壶笑道: “以顺逆论之,理无不济。若万一不然,岂须马哉!” 卞壶知庾亮必败。乃休书于平南将军、江州刺史温峤,商讨对策。 而在江州刺史府中,卞壶的书信只是近rì来众多书信中的一封,这些书信大都是朝中官吏以及地方刺史太守商讨征召苏峻一事。温峤正在书房回复这些书信,一个随从心思门口禀报道: “大人,门外又有人送书信来了。” “来者是谁派来的?” “没说,只说大人见了就会知晓。” “哦,那快请进来。” 在一旁帮温峤磨墨的小刘屹,不解道: “义父,为何这几rì来了如此多书信?” “唉,胡虏未灭,内患频生,何rì才能完成兴复大业?”温峤叹道,又看了看小刘屹,笑道:“屹儿还小,以后就懂了。” 刘屹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随从领着一个白衣少年走了进来,见了温峤作揖道: “侄儿拜见叔父大人。” “你是何人?”温峤不解道。 “当年小侄还是婴孩时,叔父大人就称我天生奇骨,rì后必为英杰,父亲因此给我取名‘温’,叔父还曾玩笑说要我改成叔父的姓。叔父记得否?”少年答道。 “桓温(字元子),竟然连叔父都敢戏弄。”温峤大笑,拍着这个少年的肩继续说道,“多年不见,都长成大人了,你父亲桓彝最近身体还可安好?” “家父自从任宣城内史后,公务上繁忙了些,身体还算康健。小侄此次前来拜访,就是受父亲差遣,承上家父书信。” 温峤接过书信,先吩咐下人收拾客房准备饭菜,然后对桓温说道: “温儿远道前来,定已劳累,不如先吃点饭菜,再休息几个时辰,然后我们叔侄再叙。”然后又对小刘屹说道,“屹儿,来,见过你桓温兄长。” “温儿,这是你叔父的义子,刘屹。” “刘屹见过桓大哥。”小刘屹说道。 “刘屹小兄弟,比我的那几个弟弟乖巧多了。” “屹儿,我就把桓温交给你,代义父好好款待。” “且慢,恐怕叔父还要准备一份饭菜。”然后朝门外喊了一声,“伯父大人,进来吧,叔父肯定想不到是何人。” 随着桓温的话音,走进一个仪态非凡的官人。 “温儿,定是你的主意。安敢数次戏弄叔父。”温峤大喜,忙出门相迎道:“茂弘兄,来峤府上何不先派人通传一声,也好去城门口迎接兄大驾。” 原来此人是晋司徒王导,素与温峤友善。故温峤见到王导后,喜出望外。 “我为何来此,太真岂不知乎?” “近几rì仅建康之书信我就收到十数封,方才元子送来其父桓彝的书信,虽未拆看已知其意,想必茂弘兄来江州也是为此。“温峤道。 “伯父,叔父,想必二位有要事相商,我和刘屹小弟先退下了。”桓温又对小刘屹说道,“一路赶来,还真有点饿了,刘屹小弟,就麻烦你带我去弄点吃的吧。” 桓温刘屹以及几个下人退下后,书房中就剩下温峤王导两人。 “数年不见,桓元子已初现大器,rì后必可至刺史郡守之位。”温峤叹道。 “昨rì偶遇元子,便一起前来,途中与其相谈,其才略已在其父之上,rì后仕途定当不可限量。” “苏峻多收亡命,虽违典制,其意未必为乱,今若庾亮急逼之,恐为大乱。兄居朝堂之上,何不争之。” “导何尝不劝其弃征峻之念,然元规固执,yù先定国内,而后北伐中原,剿灭胡贼,建功之心急切,众人之谏皆不以为意。导虽居司徒之位,又能奈何?” “胡贼窃居中原已十数载,根基已固,且江左初建,主幼时艰,北伐之业岂可速成?元规执念将陷国于大难。我已休书数封于元规,恐亦不能劝之。”温峤后又长叹道,“先帝若在,何至此危局。事已至此,盼苏峻忠义之心尚存,不致为乱。” “吾所惧非唯苏峻,恐其一旦为乱,有以兵应之者。且北寇若趁机攻之,则国危矣。故来此与弟商讨大计。” “兄所虑者,可是荆州刺史陶侃,镇西将军祖约?虽二人皆以不受先帝顾命,而有所怨忿,何至助峻为乱乎?且陶侃素怀忠义,年近七旬,必不会为一时之气而损一世之名。而刘曜、石勒二贼相互掣肘,吾料其必不会大举入寇。至于祖约,其人我知之不多。” “我所虑亦非陶侃,乃祖约也,约为故镇西将军祖逖之弟,然无逖招揽安抚之才,虽领逖之部曲,不为士卒所附。约既不受先帝顾命,又望开府,及诸所表请多不见许,怨忿之心rì甚。去岁冬,石聪进寇阜陵,约屡表请救,朝廷之兵未及时至。聪退,朝议又yù开凿湖塘以遏胡寇,约谓为弃己,由此观之,峻为乱,其必应之。” “先帝时,我亦闻祖约异母兄祖纳曾言于帝,约内怀陵上之心,今显侍左右,假其权势,将为乱矣。时人以为纳与约异生,忌其宠贵。今听兄之言,此言非虚。” “诸刺史郡守中手握重兵者,数苏峻、祖约、陶侃、徐州刺史郗鉴与太真耳。徐州乃国之藩篱,防御北寇之任甚重,故徐州之兵不可轻动。” “峤已知兄之意也。一旦苏峻为乱,吾便游说荆州刺史陶侃,晓以大义,说之以利害,倘不能使其助朝廷讨贼,亦必使其按兵不动,坐观成败。尔后亲率江州之兵与朝廷之兵共击苏峻,东西合围,则破之必矣。” “听太真之言,犹如饮美酒,吾心稍安矣。“ “茂弘兄,今晚何不将天下之事放一边,我与兄一醉方休。” 王导大笑道: “早就听闻江州乃鱼米之乡,鱼味鲜美。太真不会只有酒,而无菜乎?” 温峤也大笑起来。两人相谈甚欢,直到夜深。 第四章 青峰宝刹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次rì,温峤、王导、桓温、刘屹还有两个随从,一行六人骑马到武昌城外游猎。 “昨晚的那顿宴席真是丰盛,尤其是那道蒸鱼,现在还让我回味。今rì又带着我们游览于山林之间。江州刺史真乃美差也,回建康之后,定要上奏朝廷,征太真于朝堂之上,江州刺史之位,愚兄自领之。”王导戏言道。 “君子不夺人之所爱,茂弘兄乃君子也,必不会夺峤之爱。”温峤笑道。 “吾之心意本在山林之间。今见此美景,有感而发。若rì后天下太平之时,导必当辞官归于乡野,著书收徒,何其乐哉!” “那今rì我们就把世间之事暂且放下,享受一下山林之乐。距此处西南约十里处,有一山名为青峰山,景sè秀丽,茂弘兄,有意乎?” “太真不愧为江州父母官,到此才一年有余,竟对江州风物如此了解。” “王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大人到任江州后,四处巡查民情,已遍访江州十郡。”一个随从道。 王导听后说道:“我犹记得当年太真初到江左之时,先帝尚为太子,我等和庾元规经常随先帝策马于建康城外。既然此处离青峰山不足十里,不如我们比比,孰率先抵之。” “茂弘兄有此雅兴,峤自当奉陪。” “伯父、叔父,可否准侄儿也一试。”桓温骑着马上前道。 “温儿如要参加,须先将屹儿放下交给随从。我们三人方可一较长短。”温峤道。 “叔父大人放心,我自幼练习骑马,定会好好照顾刘屹小弟。”桓温又对同在马上的小刘屹说道,“是不是,屹儿?”桓温道。 “义父放心,桓大哥这一路把我照顾得很好。”小刘屹高兴的叫道。 “屹儿,坐好,我们一定要先到。“桓温说完便驰马飞奔而去。 “我也要去了,太真可不要输给小辈啊!”王导也笑着驰马而去。 几人陆续到达青峰山下。 “桓大哥和我最先到,我们赢了义父和伯父了。”小刘屹高兴地叫道。 “哈哈哈哈,茂弘兄,看来吾等不服老不行了。” 温峤和王导都大笑起来。桓温将刘屹抱下了马,然后说道: “伯父大人、叔父大人,已近午时,请与屹儿先在此休息,我去打点野味来给大家充饥。” 桓温拿着随身带着的弓箭朝山林间走去,温峤则示意两个随从跟着桓温,以防不测。王导等三人则在原地等待,过了一个多时辰,突闻后方一声嘶鸣,只见一头狼咬住一只栓在树上的马的马腿,后面还跟着几只狼。温峤赶忙起身护住小刘屹,王导也有点惊慌,不知所措。几头狼龇着牙一步一步地向三人靠近。正在这时,背后shè出一只箭,虽未shè中,但几只狼显然被震住了,在那僵持了一会便向山林中逃去。桓温和两个随从跑上前来。 “两位大人,没事吧?都怨小人没保护不周,两位大人受惊了。“一个随从道。 桓温则笑了起来,后又说道: “伯父、叔父,看刘屹小弟。” 随着桓温的眼神,众人看去,只见小刘屹颤抖的手紧紧抓着一块大石头,见此场景,在场之人皆大笑起来。 “屹儿,方才看见几只大狼,一点都不怕?”王导摸着小刘屹的头问道。 “我读书上说,胡人小时候就能骑羊,引弓shè鸟鼠;长大一点则shè狐兔。我晋国乃华夏大邦,难道小孩连胡人小孩都比不上。” 虽然小刘屹说得义正词严,但那只颤抖的手还紧紧抓着那块石头。看见小刘屹的模样,众人又不禁大笑起来。 “大人,这匹马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不碍事。”一个随从查看那匹被咬了的马后说道。 “没料到此人烟常至之处,亦有野兽出没。方才那箭是谁发的?”温峤问道。 “那箭是桓公子放的。”一个随从道,然后举起手中的猎物,“方才出去,我们两人只打了一只野兔,一只山鸡。桓公子一人就打了两只野兔,一只山鸡,还有头獐子。” “我本以为元子只是聪颖,不料其骑术shè术皆jīng。屹儿,rì后要以你桓大哥为榜样。”温峤笑道。 “叔父过奖了。不过方才若不是那几只狼逃得太快,那就可给伯父叔父各添置一皮斗篷了。” “太真,就别再夸他了,不然他傲气就益盛了。”王导也笑道。 众人用完午饭后,开始游玩青峰山。一路上,大家都十分开心,到山顶时,天sè渐暗。一行人等到了一佛寺前,一随从上前叩门。 “青峰寺,”桓温看着寺前牌匾念道,“这些和尚将寺庙建于此山之上,真是会选位置。” “元子,休得妄言?此寺方丈乃得道高僧,进寺后须谨言慎行。”温峤嘱咐后,看见马上还驮着刚才未吃完的猎物,又吩咐随从道,“佛家禁止杀生,快将猎物送给附近人家。顺便将身上的刀兵弓箭也一同寄放到农户家中,佛寺乃安静祥和之地,见不得兵刃。” 寺门开了,走出一个小和尚。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有何贵干。” “小师傅,烦劳禀报方丈,就说一位姓温的故人又来讨扰。”温峤边还礼边说道。 过了一会儿,寺门大开,只见方丈领着十来个和尚站在门内迎接。 “阿弥陀佛,老衲不知刺史大人到来,有失远迎,敢请见谅。” “方丈言重了,今rì来访的不是什么刺史,乃是一游山玩水之人。叨扰之处,方丈莫怪。” “哈哈哈哈,“方丈听后笑了起来,”既无刺史,此处也无方丈,只有一好客的老和尚。诸位快请进来。” “方丈,先容温峤引介,这位是从建康来的王公,是在下的莫逆之交。”温峤指着王导介绍道。 “王公气宇非凡,又是dì dū来的贵客,老衲有礼。” “方丈有礼,方才太真和大师皆有言,今rì无世俗之分,只有主客之别,大师就无须多礼了。” “唉,也太客套了,真是有点受不了。”桓温小声叹气道。 一旁的小刘屹听见后,忍不住笑了笑。众人进了寺内,享用了方丈命人准备的斋饭后,在大殿里听方丈讲解佛经。待方丈讲解完毕之时,桓温问道: “方才方丈言道,佛曰,众生平等。又曰。世间无不不可教化之人。请方丈赐教,这其中可包括胡夷否?” “桓公子,老衲就来回答你所问。佛家所言,众生平等,当然包括胡夷之人。一切罪恶都是由无知引起,当今时下,胡夷杀孽深重,只因未得佛法教化,不知因果报应。” “方丈,恕我直言,佛家源于天竺,汉明帝时传入中原,因此我觉得佛家之言并非我华夏固有,并不适合中原实情。好比面对手持利刃的胡夷,难道要我等一人手里捧本佛经吗?” “元子,休得妄言。”温峤先呵住桓温,然后又向方丈赔礼道,“此子年少,失礼之处,还望方丈见谅。” “无妨,无妨。”方丈笑道,“桓公子之言,正是佛家的高深境界,就好比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即使面对手持利刃者,亦要劝其放下屠刀。” 方丈说完后又笑了笑,见小刘屹在一旁听得入神便问道: “这位小施主,老衲见你听得入神,不知方才老衲之言,小施主领悟多少?” “方丈,屹儿年幼,尚不能理解如此高深佛法。”温峤笑道。 “太真,方才我也见屹儿听得入神。不妨让屹儿说说。”王导又对小刘屹说道,“屹儿,大胆言之。” “是,伯父、屹儿觉得,佛家虽来自天竺,但和中原思想有些相同之处。” “哦,那你来说说有何相同之处。”王导笑道。 “方才方丈讲道无缘大悲,就是说即使无亲属关系的人之间也要相互关怀。这与儒家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道理是一样的。“ 温峤听到刘屹所言,既高兴又惊奇,笑着道: “屹儿,你还能说说哈有哪些相似之处?” “是,义父。方才谈到如何对待胡夷。佛家主张佛法教化。圣人亦有言,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不过屹儿不解的是,如果文德教化有用的话,那么朝廷还要兵将有何用,但如果兵将可震慑胡夷的话,当年汉家兵马何其强?何以匈奴仍未拜服?” 小刘屹的话一时让众人无言,良久,王导道: “恐天下能解此问者亦无几人也。” …… 第五章 赴京伴读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第三rì一早,众人离开青峰寺。临行前,与方丈在寺门前告别。 “此次冒昧前来,多谢盛情款待。方丈为我等讲解佛法,我等受益良多。”温峤谢道。 “刺史大人客气。我这小寺难得有贵客到访。而且随行的两个少年公子,也让老衲开心许久。” “两个孩童,方丈如何看?” “二子姿貌甚伟,皆聪颖非凡,且各据所长,桓公子少有雄略,英气逼人,刘公子年纪虽幼,然心思缜密甚于常人。二子rì后必能助大人成就大业。” 告别后温峤一干人等回到刺史府,王导与温峤正在商谈。 “皇帝年幼,然聪颖非凡,rì后必能担起兴复之业。” “茂弘兄所言甚是。昔周成王登基之时亦年幼,而后有成康之治,秦皇、汉武皆年未及弱冠而承天命,后皆为一代雄主。兄大才,且乃两代帝师,必能继周公之业,成就当今圣上为一代中兴之主。” “太真之赞,导实不敢当。早晨听得方丈之言,心有所感。然有一言不知当讲否?” “茂弘兄,请言之。” “导有意选取与帝年纪相仿且聪颖的忠烈之后,伴读于帝旁,相互比照方能显其长短,相互促进。今见太真之义子,甚爱之,有意收其为徒,陪王伴驾。不知太真意下如何?” “屹儿乃峤当年故人之子,峤曾对天起誓,必顾其周全…….” “导既愿收屹儿为徒,必视之为子侄,岂能陷其于水火之中?且其朝夕与帝相伴,rì后必成帝之亲信,封侯拜将亦有可能。此乃成大业之道,太真何疑之?”王导打断道。 “峤岂不知兄之意,然屹儿之母尚在,倘若依兄之言,必先征其母之同意。其母住在武昌城外,待峤将其接到刺史府,询问其意,方可应允兄长。” “太真之言有理,是愚兄心急了。” 温峤遣人将刘屹之母接到刺史府,告知王导之意,王导并邀其同去建康,以便常与刘屹团聚。刘母虽同意王导将小刘屹带往建康,自己却执意留在武昌。温峤于是便留王导在武昌多住几rì,让刘屹与其母能多几rì相聚。 启程前一rì深夜,刘母一直守在床边看着睡着的小刘屹。 “屹儿,不要怪娘,娘也舍不得你,不过当年和你爹商量好了,来江州定居,后来不幸离散,多年未有音信,但娘经常梦见,你爹带着你大哥还有你姐姐出现在我们的房前,所以娘一定要守在这武昌城,等着他们来此,然后我们再去建康和你全家团聚。” 刘母一边自言自语地流着泪,一边帮小刘屹盖好被子。无意之中看见窗外的月亮,便到窗前跪下,默默念道: “此去建康,有温兄弟和王大人的栽培,屹儿rì后必能光耀门楣。但这也是一条艰难凶险之路。父亲、母亲,还有两位兄长,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夫君和我的三个儿女平安无事。夫君,不管你在何地,也要保佑我们的屹儿。” 第二天清晨,温峤安排了一艘小舟给王导和小刘屹,让他们顺江而下,直抵建康。桓温则独自一人骑马离开。临行前,众人在江边告别。 “刘夫人,请放心,王导定会悉心照顾教导屹儿。”王导随后又对温峤说道,“弟居于外,愚兄居于内,携手同心,定能克服时艰。” 王导带着小刘屹上了船,小舟渐渐离开,小刘屹在船尾大喊: “娘,义父,屹儿会回来看你们的,”停了一会,又喊道,“桓大哥,别忘了答应我的,下回见面,教我骑马shè箭。” 过了一会儿,小舟已经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温儿。这是我给你父亲的回信,你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帮你父亲。” “桓温谨遵叔父之言,不过家父近来总是想起当年和郭璞郭叔父之言,常心神不安。让我极为忧虑。” “此事我曾听你父提起过,郭璞擅长道学星占之术,当年曾为你父亲算过一卦,卦成,璞以手坏之。你父问其故。曰,‘卦与吾同。丈夫当此非命。’后璞果真死于王敦之手。你可是为此忧虑?” “桓温所忧正如叔父所言。” “温儿,郭璞虽jīng于道学算卦,岂能事事尽知?何况你父贤德忠勇,苍天必佑之。” “叔父所言极是,桓温就先告辞了。”桓温便驰马而去。 温峤回到刺史府,加紧练兵筹粮,以防不测。而小刘屹被王导带往建康,并在其安排下,顺利进入御书房,与数名显贵子弟一起充当皇帝的伴读。 第六章 苏峻之乱 (一)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咸和二年冬,苏峻听闻庾亮将征,乃休书于亮曰; “讨贼外任,远近从命,至于内辅,实非所堪。” 亮不许,仍旧一意孤行,下优诏征苏峻为大司农,加散骑常侍,位特进。苏峻疑庾亮将害己,乃上表曰: “昔明皇帝亲执臣手,使臣北讨胡寇。今中原未靖,无用家为,乞补青州界一荒郡,以展鹰犬之用。” 庾亮又不许。苏峻遂不奉诏,遣使结祖约,谋为乱,以讨庾亮为名。 咸和二年十二月,祖约遣祖涣、许柳率众助苏峻。峻遣将韩晃率军袭姑孰,进逼慈湖,峻自率众万余,顺着风势沿江而下,次于陵口,与王师战,频捷,遂据蒋陵覆舟山。苏峻又趁着风势火攻,朝廷的军营衙署一时化为灰烬。 温峤闻苏峻不奉诏,便yù起兵西下,而庾亮却止之,报峤书曰:“吾忧西陲过于历阳,足下无过雷池一步也。” 温峤看完书信后,长叹道: “时局危如累卵,庾元规不虑苏峻、祖约,反虑陶侃!京师危矣!京师危矣!” 由于庾亮的反对,温峤只能率兵驻守寻阳,而命遣督护王愆期、西阳太守邓岳、鄱阳内史纪瞻等率舟师增援朝廷。 咸和三年初,王师败报频传于建康,光禄大夫、领军将军卞壶力战而死。苏峻乘胜逼近京都。庾亮亲率三军战于建阳门外,军未及阵,士众弃甲而走,庾亮乘小船逃生。乱军遂人建康。 时百官奔散,殿省萧然。司徒王导率数名大臣入宫直奔御书房,只见里面唯有小皇帝、吴王(皇帝同母弟司马岳)和小刘屹。 “臣参加皇上。乱兵已入建康,顷刻便入宫中,臣请皇上移架太极正殿。” 在旁的侍中褚翜抱起小皇帝朝太极殿走去。王导示意卫士将吴王和小刘屹带往安全地方。而小刘屹则抓住王导衣襟道: “师父,屹儿不走,屹儿要与师父,还有皇上在一起。” 而小皇帝也正在叫喊司马岳和刘屹的名字。 “平rì,王公将相无不愿其子侄侍立于帝侧,今rì唯有吾屹儿一人敢与帝同往!”王导长叹,然后又说道,“这样也好,屹儿,有你陪伴皇上,皇上也许会心安少许。” 右卫将军刘超道:“须遣心腹之人送吴王于万全之地,以防不测而宗庙绝也。” 王导然之。导及光禄大夫陆晔、荀崧、尚书张闿共登御床,拥卫皇帝。刘超与钟雅、褚翜侍立左右,太常孔愉朝服守宗庙。 乱兵进入太极殿,叱众臣下殿,褚翜呵之道: “苏冠军来觐至尊,军人岂得侵逼!” 由是峻兵不敢上殿,突入**,宫人及太后左右侍人皆见掠夺。峻兵驱役百官,光禄勋王彬等皆被捶挞。乱兵裸剥宫女,被剥去衣物者皆以破席苦苫草自遮,无草者坐地以土自覆其身;哀号之声,震动内外。 太极殿内,晋国君臣听见殿外的嘈杂和哭嚎,无不心情沉痛。而在御座上的小皇帝更是不安,四下张望。站在御座后的小刘屹已经换上一身小太监装束,见皇帝心甚不安,便小声说道: “皇上,不要担心,有师父在这,乱贼不敢放肆。” 此时,一群披甲执戈的兵士从殿外走进来,排成两列,而后几名将军穿着的人也跟着上前来,其中走在最前面的将军在殿下说道: “微臣冠军将军、历阳内史、散骑常侍、邵陵公苏峻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已将祸乱朝廷的jiān臣庾亮及其党羽一网打尽。请皇上论功行赏,犒劳有功将士。” “苏将军一路辛劳,不如先休息整顿一番。至于封赏一事,待有司核准后,按功封赏之。”刘超道。 苏峻身后的一个裨将装束的人上前说道: “小将参见皇上,臣乃苏将军帐下参军任让。苏将军不计生死荣辱,为国锄jiān,实乃国之柱石,朝廷若不加封,众将士难以信服。” “请朝廷加封苏将军。请朝廷加封苏将军……..”殿下众将士山呼起来。 苏峻先示意殿下将士安静下来,然后缓缓道: “为国惩jiān,本是臣等分内之事。微臣不敢求朝廷赏赐,但是诸营将士不顾生死,为国除贼。若朝廷毫无封赏,恐其心生怨愤,聚而生乱。到时微臣亦不能止之。” 小皇帝看了看王导,只见王导点了点头。小皇帝怯怯地说道: “苏爱卿有大功于国,进侍中,加封食邑千户,余官如故。余下有功将士另行封赏。” “谢皇帝陛下隆恩。”苏峻谢道,然后又朝身边一个将军说道,“方才皇上说什么,汝等可曾听到?” “听到了,方才皇上说封将军为…….” 苏峻没等那人说完就咳嗽了一下。 “回将军的话,方才皇帝陛下声音微弱,我等并未听清。”那人大声说道。 “那就由本将军重复一下皇上的旨意,封苏峻为骠骑将军、录尚书事。祖约为侍中、太尉、尚书令,许柳为丹杨尹,马雄为左卫将军,祖涣为骁骑将军。弋阳王司马羕有功,复羕为西阳王、太宰、录尚书事。其余有功讲述皆有封赏。” 殿下兵士皆欢呼。小皇帝转身看了看王导,只见王导闭上眼睛又点了点头。 ...... 第七章 苏峻之乱 (二)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之后,苏峻又矫诏大赦,惟庾亮兄弟不在原例。峻以王导素有德望,犹使以本官居己之右。不久又改易官署,置其亲党,朝廷政事一皆由之决。并遣韩晃入义兴,**、管商、弘徽等入晋陵。苏峻为防城内有变,建康城内和宫中内外守卫兵将皆是苏峻之亲信,并将小皇帝和庾太后分别软禁于各自寝宫之中,且各自宫中只许留下一人伺候。小刘屹被误认为皇帝的贴身小太监,故可留在小皇帝身边伺候。 皇帝和刘屹二人被禁于宫中,外事毫无所知,每rì饭食均由宫女送人。之前有一宫女因与小皇帝说话,被守宫卫士发现,认为是与宫外传递消息,于是被杖杀。此后,宫女只能将饭菜送至宫门由卫士送入宫中。 两人就这样度过了月余。到了三月的一天,小刘屹和平常一样,从食盒中取出饭菜,却发现除了表面两对筷子以外,在食盒的最下面还有单独的一只筷子,刘屹拿起看了看道: “今天为何单单多了一只?” “也许是宫女无意之中掉进食盒中的。”小皇帝道。 “宫中的人不会如此粗心的,莫非有什么玄机。” “莫非是朝廷援军快要到了?”小皇帝高兴地说道。 “若是就太好了,我义父温峤早晚会率军剿灭乱贼,徐州军、荆州军也定在途中了。”刘屹说完继续看着手中的筷子,“这个看来看去,都不知其中有什么玄机。” “给朕看看。”小皇帝接过后看了许久,也没发现什么。 “有了,既然外面没什么发现,那一定在里面。” 刘屹拿起一只筷子,掰断后一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莫非是猜错了,朕来试试。” 小皇帝又掰断了一只,还是什么都没发现,正当他掰断另一只的时候,被刘屹拦住。 “皇上,若筷子都断了,门外守卫会起疑的。也许刚才猜错了。” 刘屹说完后拿着剩下的筷子仔细端详起来,然后又把碗碟食盒看了一遍,发现食盒底部有一筷子粗细的小孔。小皇帝也发现了这一点,和刘屹对视后说道: “宫中御用之物,不会有破损的,莫非……” 刘屹拿起一只筷子,试着插进小孔,没想到真的从中掏出一张纸条。 “太后病危,速请皇上一见。”刘屹念道。 “母后,母后怎么会……不行,我要去见母后。”小皇帝一边朝门外跑去一边喊道。 刘屹赶紧拉住皇帝,劝道: “门外卫士不会让皇上出去的,请皇上从长计议。“ “这时候让朕如何冷静?刘屹,快放开朕。“ “皇上,门外卫士何此千百,若皇上认为可以就这样冲出去,刘屹定当放手。“ “朕是天子,朕倒要看看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当年高贵乡公曹髦何尝不是九五之尊,皇上岂非不知其结局乎?” “刘屹,那你说朕该怎么做?” “皇上,以现在的处境,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不过如果有人在外协助,也许还会有机会。” “你的意思是…….” 到了中午,还是那个宫女来送饭,要拿走早晨的食盒,小刘屹故意将折断的一只筷子放在食盒里面,希望来人明白。门口的卫士和平常一样,打开食盒检查,然后问道: “这两只筷子为何是断的?” “回将军的话,皇上今rì心情不畅,无意之中将筷子摔断。”刘屹赶紧解释道。 “没事了,你走吧。” 随着宫女的离开,小皇上和刘屹悬着的心算是暂时放下了。傍晚宫女来送晚饭时,刘屹还是依照老方法从食盒底部又得到一张纸条。刘屹看完后立刻将纸条用烛火烧掉。 夜晚,刘屹来到宫门前对卫士说道: “禀告将军,皇上身体不适,请将军速传太医。”小刘屹边咳嗽边说道。 “大半夜的,哪去找太医,明rì再说。”一个卫士回道。 “毕竟是皇上,万一有闪失,你我担待不起。你看看这个小太监,脸上都是红斑,搞不好会传染的。我们还是去禀告一下。”另一卫士说道。 刘屹在门口等待回复的时候,故意晕倒在地上,卫士只能将其拖入宫内。过了一会,太医赶到,查看了一下皇帝和刘屹,赶紧对身后卫士说道: “这是瘟疫,你等赶快离开,以免传染。” “瘟瘟……瘟疫?他们中午还好好的。”卫士惊慌地说道。 “瘟疫,来势极为凶猛,一rì即可致人于死地。你们难道看不到他们脸上的红斑?” 一个卫士看了看,立刻被吓到了,接连退后几步说道: “我还是孩童时,经历过瘟疫,村里百十口人,半月不到,就死了大半,邻近几个村子也是如此。” “既然知道,还不赶快退出门外,这里交给我处置。” 众卫士纷纷退出宫外。在之后一个时辰内,太医及其随从频繁出入于皇帝寝宫,又是送药,又是将宫内器具拿出去焚烧。之后,两个随从抬着副门板往门外走去,上面还盖着被褥。 “站住,怎么回事?”卫士问道。 “唉,回天乏术,那个小太监已经死了。” “皇上呢?” “皇上幸赖苍天保佑,病情暂无大碍,服用几rì汤药便可。” “老天保佑,要是皇上出什么问题,苏将军一定不会饶了我们的。” 正当两个随从要朝外走的时候,一个卫士又将其拦住: “慢着,以防万一,还是要检查一下。” “将军请便,若将军不幸染上瘟疫,可不要怨老夫。”太医道。 那个卫士缩回已经伸出去的手,拿起剑鞘挑开被褥,只见一个太监装束,满脸红斑的孩童躺在门板上。那个卫士赶紧放下被褥,用手捂住口鼻说道。 “快抬走,快抬走。” …… 第八章 苏峻之乱 (三)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次rì一早,苏峻醒来,向左右问道: “昨夜可有何事?” “小人正要禀告将军,昨rì子时,宫中来人禀报,说是皇上染上了瘟疫。” “瘟疫?皇上怎样?太医可曾去过?”苏峻大惊道。 “将军勿慌,太医已经去过,皇上已服了药,太医说已无大碍。还好这场瘟疫发现及时,宫中只死了一个小太监。” 苏峻听后安心了些许,又思虑了一回,突然问道: “宫中可曾还有人染上瘟疫?“ “来人没说。” “近rì建康城内可曾听说流传瘟疫。” “应该没有,昨rì小人还曾上街,街上一切如常。” “那个小太监可是伺候皇上的小太监?” “小人不知。” “什么都不知,要你何用?”苏峻大怒道,“昨夜为何不叫醒我?” “小人以为没什么大事,就没敢打扰将军。”那人吓得跪在地上说道。 “你以为?要是坏了本将军大事,就活剐了你。”苏峻一脚踹在下人身上,“来人,来人,点一千甲士,随我入宫。”苏峻边换戎装边喊道。 苏峻兵马来到皇帝寝宫,只见里面只有身穿龙袍的小刘屹。苏峻见此状况,怒不可遏。 “快去传令,立刻封锁所有宫门和建康城门,任何人等无本将军手令不得出城。” 苏峻对军士下完令后,走到小刘屹面前,仔细打量着刘屹、 “我苏峻戎马半身,阅人无数,想不到竟被一个孩童瞒骗了如此长时间、”苏峻冷笑了几声后继续说道,“告诉本将军皇帝去哪了,本将军不会为难于你。” “回将军的话,奴才只是一个小太监,皇上在哪岂是奴才能知晓的。”刘屹回答道。 “江州刺史温峤是你义父,司徒王导是你师傅,你根本不是小太监,而是小皇帝的伴读。” 刘屹惊讶地看着苏峻。 “本将军一时疏忽,第一次进宫就该发现,一个小太监面对大军岂能平静站在皇帝左右?其实宫中人都知道你的身份,随便找个一问就知晓了。你若将皇帝行踪告知于本将军,本将军非但不为难与你,也许会送你与你义父温峤团聚。” “谢将军好意,但皇上行踪我真不知。” “将军,不用问了,就让我带人搜搜,一个小孩能跑多远,就算跑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苏峻身后一个偏将说道。 “你懂什么,皇帝能从此逃出,必有人协助。皇帝乃天下之望,挟天子而令诸侯。如果让皇帝落到其他人手里,那我们就失去了号令天下之权了。”苏峻说完拔出佩剑,大喝道,“最后问你一次,皇帝在哪?否则休怪本将军剑下无情。” 小刘屹一声不吭。苏峻见状,更加恼怒,正yù挥剑,却被参军任让拦住。 “将军息怒,前者荆州刺史陶侃之子陶瞻已死于我军之剑下,今又杀江州刺史温峤之义子。陶侃、温峤皆手握重兵,若二人合力,恐大事不妙。” “陶侃年老,温峤乃一书生,纵二人合力,我岂惧之。” “将军神勇,天下岂有人匹敌。但大事初定,此时当安定人心。此小童杀之无用,反结怨于温峤,留之则可为质,使其不能与将军为敌。” “只是义子,温峤未必看重。” “将军有所不知。属下问过几个宫人,得知自从这小童来到宫中后,温峤每月都派人送些东西供其用度。属下也奇怪温峤为何如此看重这一义子,便去王导府中找到几个下人,方才听说,此小童乃是温峤死去的义兄之子,温峤找到后,便带回家中,亲自抚养,甚爱之。而且此子又是王导的徒弟,所以依属下看,这个小童杀了有百害而无一利,留下则有百利而无一害。” “言之有理,你果然心思缜密。”苏峻收起佩剑,“任让,依你看,现在皇帝在何处?” “依小将看,将军不必担心。几rì前听闻太后病重,皇上此时定在太**中。” 苏峻率军来到太后寝宫外,只见王导与侍中钟雅、右卫将军刘超已在宫外守候。兵士正yù冲入宫中,刘超呵斥道: “太后寝宫,何人敢冒犯。” 众兵将一听,皆犹豫不前。苏峻上前道: “太后乃乱臣庾亮之妹,本应废黜。念在先帝,故保全之。今本将军得知,太后勾结jiān党,yù携天子出奔。故率兵来此,保皇帝之周全。” “苏将军,此言大谬矣。太后乃元帝钦定太子妃,明帝正宫皇后,当今皇帝之生母,纵其兄有罪,于太后何干?今太后病重,皇帝前往探视。将军若执意拦阻,非但有违君臣纲纪,亦违天理人伦。”钟雅道。 “苏峻,曾记否当年汝在青州时惧曹嶷所讨,率数百家泛海南渡,元帝不但收留,并授汝官职。太宁初,汝讨伐叛逆王敦有功,明帝为汝加官晋爵。两代先帝有恩于汝,今rì若欺人孤儿寡母,叛逆之罪甚于王敦,恶名必将传于天下,rì后有何面目见两代先帝于地下?”刘超大呵道。 两位大臣的话显然起了作用,苏峻脸上一改方才的嚣张跋扈之气,代之以不知进退的表情。王导见状,知其必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故说道: “公若不忘本朝,于此等候。如其不然,就请将军顾念两代先帝,延其后嗣保其宗庙,导自当携皇帝归于山野,以避贤路。” “王公何出此言?峻忠心为国,可昭rì月。今rì乃是顾虑皇上安危,以防jiān人。” “既如苏将军之言,将军可驻兵在外,遣人入内,察皇上太后之安危。不过请勿惊动皇上太后。” “这是自然。”苏峻边说边示意身后一个属下进入宫中,得知皇帝身在宫中后,便于王导等人一起在宫外守候。 过了几个时辰,太后的贴身宫女从宫中走出来,大声宣布道: “太后殡天了。” 宫外人等全部跪下行礼,礼毕后。王导命人进入太**中善后。 “卫士听令,将昨rì当值的太医抓来。”苏峻下令道。 “慢,皇上已在宫中,太医何罪?”刘超问道。 “当值期间,太后染病身亡,定是其怠慢所致。传令,将太医斩首,并灭其三族。太后的贴身宫女,伺候不周,将其杖杀。” 刘超本想争辩,却被王导一个眼神拦住。过了一会,又见卫士将给皇帝送饭的宫女拖出宫外。苏峻的眼神又转向了一旁的小刘屹。王导见状立即言道: “小徒顽劣,得罪将军之处望将军见谅,将军乃朝中栋梁,定不会与一孩童计较。” 正在这时,一个卫士前来禀报: “禀将军,皇帝陛下有旨,传刘屹入宫伴驾。” 刘屹趁势离开,一旁的苏峻也并无行动。 ....... 第九章 苏峻之乱 (四)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咸和三年(公元328年)夏,葬庾太后于武平陵,谥为明穆皇后。 在庾太后葬礼上,小皇帝哭泣不已,礼毕后久久不愿离开。群臣只能在一旁等候,而苏峻则驻军于外,名为保护,实为监视。就这样一只到夜深。 王导见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就把小刘屹叫到一边,说道: “苏峻兵士在外,这样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屹儿,现在只有你能劝皇上节哀,早些回宫,以防徒生枝节。” “师父放心,屹儿尽力一试。” 小刘屹说完后,走到太后墓碑前,看见依旧抱着墓碑痛苦不已的小皇帝。想了半天后说道: “皇上,我娘曾告诉过我,我故乡有个说法,说人去世后,会升上天,变成天上的星辰,每天夜里都会在天上看着他的亲人,守护着他们。” 小皇帝回头擦拭了一下泪水,哽咽着问道: “真的吗?” “我娘是这样说的。于是我常在夜晚看着天上,我外祖父一家亡于胡夷之手,我相信他们都在天上看着我。” “那刘屹你说,天上如此众多的星星,究竟哪颗是朕的母后?” “皇上请看,”刘屹指着天空说道,“哪颗星星在闪烁,哪颗就是太后。” 小皇帝看了许久,兴奋地说道: “朕看到了,母后,母后……” “不仅有太后,先帝明皇帝,及皇上的皇祖元皇帝,想必都变成了天上的星辰。在注视着皇上,期盼着皇上。乱贼虽一时猖狂,rì后必当自绝于天下。” “朕也要振作。父皇母后都在看着朕。” 小皇帝说完用力擦了擦眼泪。 “那就请皇上先回宫,武平陵过于僻静,周围均是苏峻之兵将,以防有变。” 小皇帝在刘屹的劝说下,回到宫中。朝堂内依旧是苏峻把持这个大权。 正当朝廷陷于水火之中的时候,从建康逃脱的庾亮,来到寻阳,见到温峤,宣太后诏,以峤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又加徐州刺史郗鉴司空。温峤推辞曰:“今rì当以灭贼为急,未有功而先拜官,将何以示天下!”遂不受官职。 温峤平素就敬重庾亮,此番虽孤身败逃前来,温峤愈发推奉,仍将手中兵马分部分交予庾亮统领。建康失陷后,道路断绝,不知城中消息。适逢南阳范汪从建康至寻阳,言道: “峻政令不一,贪暴纵横,灭亡已兆,虽强易弱,朝廷有倒悬之急,宜时进讨。” 温峤深纳之。庾亮亦辟汪参护军事。温峤、庾亮二人谋划进兵建康讨伐苏峻,相互推为盟主,久不能定。温峤乃言道: “陶征西位重兵强,宜共推之。” 于是遣督护王愆期诣荆州,邀陶侃与之同赴国难。侃犹以不豫顾命为恨,答曰:“吾疆场外将,不敢越局。” 温峤屡次送去书信游说,陶侃仍不作回应。温峤无法,只能听凭陶侃之意。遣使谓之曰:“陶公暂且留守,下官先行讨伐。” 送信使者已出发两rì,平南参军荥阳毛宝闻之,说峤曰:“凡举大事,当与天下共之。师克在和,不宜异同。如有异议,犹当外示不觉,何自为携贰邪!宜急追信改书,言必应俱进;若不及前信,当复遣使。”峤意悟,即追使者。温峤以苏峻杀其子陶瞻,重遣书激怒之。陶侃果许之,乃遣督护龚登帅兵诣峤。 温峤亲书讨伐檄文,传檄天下: 贼臣祖约、苏峻同恶相济,用生邪心。天夺其魄,死期将至。谴负天地,自绝人伦。寇不可纵,宜增军讨扑,辄屯次湓口。即rì护军庾亮至,宣太后诏,寇逼宫城,王旅挠败,出告籓臣,谋宁社稷。后将军郭默、冠军将军赵胤、奋宗将军袭保与峤督护王愆期、西阳太守邓岳、鄱阳内史纪瞻,率其所领,相寻而至。逆贼肆凶,陵蹈宗庙,火延宫掖,矢流太极,帝后幽逼,宰相困迫,残虐朝士,劫辱子女。承问悲惶,jīng魂飞散。峤暗弱不武,不能徇难,哀恨自咎,五情摧陨,惭负先帝托寄之重,义在毕力,死而后已。今躬率所统,为士卒先,催进诸军,一时电击。西阳太守邓岳、寻阳太守褚诞等连旗相继,宣城内史桓彝已勒所属屯滨江之要,江夏相周抚乃心求征,军已向路。 昔包胥楚国之微臣,重言致诚,义感诸侯。蔺相如赵邦之陪隶,耻君之辱,按剑秦庭。皇汉之季,董卓作乱,劫迁献帝,虐害忠良,关东州郡相率同 盟。广陵功曹臧洪,郡之小吏耳,登坛歃血,涕泪横流,慷慨之节,实厉群后。况今居台鼎,据方州,列名邦,受国恩者哉!不期而会,不谋而同,不亦宜乎! 二贼合众,不盈五千,且外畏胡寇,城内饥乏,后将军郭默即于战阵俘杀贼千人。贼今虽残破都邑,其宿卫兵人即时出散,不为贼用。且祖约情xìng褊厄,忌克不仁,苏峻小子,惟利是视,残酷骄猜,权相假合。江表兴义,以抗其前,强胡外寇,以蹑其后,运漕隔绝,资食空悬,内乏外孤,势何得久! 群公征镇,职在御侮。征西陶公,国之耆德,忠肃义正,勋庸弘著。诸方镇州郡咸齐力断金,同禀规略,以雪国耻,苟利社稷,死生以之。峤虽怯劣,忝据一方,赖忠贤之规,文武之助,君子竭诚,小人尽力,高cāo之士被褐而从戎,负薪之徒匍匐而赴命,率其私仆,致其私杖,人士之诚,竹帛不能载也。岂峤无德而致之哉?士禀义风,人感皇泽。且护军庾公,帝之元舅,德望隆重,率郭后军、赵、龚三将,与峤戮力,得有资凭,且悲且庆,若朝廷之不泯也。其各明率所统,无后事机。赏募之信,明如rì月。有能斩约峻者,封五等侯,赏布万匹。夫忠为令德,为仁由己,万里一契,义不在言也。 第十章 苏峻之乱 (五)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时陶侃虽许自下而未发,复追龚登还。 温峤遗侃书曰: “夫军有进而无退,可增而不可减。近已移檄远近,言于盟府,正yù大举进兵,诸郡军并在路途,惟须陶公军至,便齐进耳。陶公今召军还,疑惑远近,成败之由,将在于此。下官才轻任重,实凭陶公笃爱,至于首启戎行,不敢有辞,下官与公,如首尾相卫,脣齿相依也。恐有不知内情者,将谓陶公惧于讨贼,此名传之,复难追回。下官与公并受方岳之任,安危休戚,理既同之。且自顷之顾,绸缪往来,情深义重,一旦有急,亦望陶公悉众相救,况社稷之难乎!今rì之忧,岂惟下官一州,文武莫不翘首企盼。假令江州不守,祖约、苏峻树置官长于此,荆楚西逼强胡,北临夷寇,东接逆贼,因之以饥馑,将来之危,乃当甚于此州之今rì也。陶公进当为大晋之忠臣,参桓、文之功;退当以慈父之情,雪爱子之痛。今约、峻凶逆无道,痛感天地,人心齐一,咸皆切齿。今之进讨,若以石投卵耳;苟复召兵还,是为败于几成也。愿公深察所陈!” 温峤之书情真意切,虑之深远。陶侃深深感悟。王愆期谓侃曰:“苏峻,豺狼也,如得遂志,四海虽广,公宁有容足之地乎!”侃妻龚氏亦固劝之当行、陶侃乃戎服登舟,子瞻丧至而不临,昼夜兼道而进。 五月,陶侃帅军将至寻阳。温峤营中又留言四起。议者皆谓陶侃仍很不受先帝顾命,乃庾亮从中作梗之故,今庾亮又不敢群臣反对,以致苏峻祸乱朝堂,乃yù先诛之以谢天下。庾亮听闻后,忧心忡忡,问计于温峤。峤乃为之计: “昔元、明二帝之时,陶侃定荆襄,平湘、广,剿贼平乱,征战南北,遂有江左半壁江山。此等大功却不受先帝顾命,心生怨愤亦乃人之常情。然陶侃乃忠义大度之人,时下苏峻、祖约尚强,其必不会因一时之气而忘大义。唯今之计,须元规亲往其营,自陈己过。待释然之后,方可戮力锄jiān。” 庾亮从之,亲往陶侃营帐。一见面,庾亮便行以大礼。陶侃则速止之,言道: “庾元规岂能拜我陶士行?” “陶公乃三朝元老,国之柱石。本朝之周公吕望,实乃我辈之典范。今rì一见,足谓亮平生渴仰之思?” “老夫才浅德薄,偶有寸功,实乃仗二位先帝威德。若果如元规之言,何不受先帝顾命?” “先帝以荆州势居上游,国之藩篱,诸葛武侯言之用武之国也,且又逼近胡寇,万不可有失。倘若荆州有失,非但恢复中原无望,建康亦危矣。故以举国之安危托于公,又虑公年过花甲,心中不忍公cāo劳过甚,故乃以亮等辅幼主于内,而公领强兵镇于外。” 陶侃意稍解,又谓庾亮曰: “君侯修石头城以防老夫,今rì为何反来相求?” “石头乃建康之门户,故朝廷重戍之。后闻苏峻心生不轨,故yù趁其羽翼未丰之际,为国免除一患。然亮智术浅短,遂使jiān臣作乱,荼毒dì dū。致此等危局,亮本当一死以谢天下,然天子尚在贼手,不诛苏峻,亮实不敢见先帝于地下。今公率军至此,愿为帐下一偏将,杀贼平乱。贼平之时,亮定当自投草泽。” 于是两人释然,便谈宴终rì。席间,庾亮吃韭菜时留其白。侃问曰: “安用此为?” 亮言道:“rì后可以种。” 侃于是尤相称叹道: “庾元规,非惟风流,兼有为政之实。” 陶侃遂与庾亮、温峤合兵,兵锋直指建康。戎卒四万,旌旗七百馀里,钲鼓之声,震于远近。 第十一章 苏峻之乱(六)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苏峻闻陶侃、温峤唱义于武昌,用参军贾宁计,自姑孰还据石头城,分兵以拒侃等。又逼迁天子于石头城,司徒王导固争不已,峻不从。 五月乙未,小皇帝悲泣着登上去石头城的车驾,百官随同,宫中无不恸哭。时天大雨,道路泥泞。侍中钟雅、右卫将军刘超徒步侍从左右,小刘屹亦在车驾旁跟随。途中,几个士兵牵来两匹马,言道: “苏将军有令,两位大人劳苦,特赐两位大人马匹以供路途之用。” “谢苏将军好意,请汝等回禀苏将军,昔叔齐、伯夷不食周粟而死,超等一介儒生,虽非古之大贤,尚知礼义廉耻。” 刘超言辞悲愤慷慨,坚持不骑。钟雅亦如是,不过回头见浑身满是泥泞的小刘屹,便言道: “吾等体力尚可,苏将军不必费心。然车后孩童,年幼体弱,如此旅途,恐其不支。皇上平rì甚依赖此子,若其不测,皇上必然大闹,那时我等亦不能劝。” 刘屹听见几人话语,连忙上前道: “二位大人不必为小儿担心。义父、师父所授忠孝仁义,小子实不敢忘。况我本是平常人家之子,并非金贵之躯。故我虽年幼,亦当效仿二位大人。” “此子真佳儿也!温太真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刘超言毕,遂与钟雅一起牵着小刘屹随着皇帝车驾前行。来人具以实情回禀苏峻,峻大怒。或有人谓峻曰: “刘超、钟雅及帝侧数大臣,终不为将军所用,今陶侃、温峤帅军逼于外,超、雅有异志于内,久之,必为祸患。请将军速除之。” 峻虽恶之,然未敢杀也。乃以其亲信许方等补司马督、殿中监,外托宿卫,内实防御超等。 到达石头城后,苏峻以仓屋为帝宫。刘超、钟雅与右光禄大夫荀崧、金紫光禄大夫华恒、尚书荀邃、侍中丁潭侍从,不离帝侧。虽居幽厄之中,超臣节愈恭,犹启帝,授《孝经》、《论语》。 由于石头城附近郡县百姓为躲避战乱,纷纷逃离,使得乡里十室九空,田亩荒芜。而城内驻有兵士万余,又有朝中百官及家属侍从,加上城中谷粮优先供给兵将,遂使城内饥馑,即使是皇帝,一rì之食亦不足半斗。而苏峻依旧嚣张跋扈,每rì来皇帝面前皆有不敬之言。 刘屹依然陪伴小皇帝左右,两人一起共患难半载,感情rì深。而刘屹所得之食不足皇帝的一半,帝于是每rì将己食分于刘屹。其后苏峻见刘超等食物甚少,乃赠其米,意在拉结,而超一无所受。 此时看似毫无所动的王导,密令以太后遗诏谕三吴吏士,使起义兵救天子。会稽内史王舒以庾冰(庾亮之弟)行奋武将军,使将兵一万,西渡浙江。于是吴兴太守虞潭、吴国内史蔡谟、前义兴太守顾从等皆举兵应之。潭母孙氏谓谭曰:“汝当舍生取义,勿以吾老为累!”尽遣其家僮从军,鬻其环珮以为军资。谟以庾冰当还旧任,即去郡以让冰。 苏峻闻东方兵起,遣其将管商、**、弘徽等拒之;虞潭等与战,互有胜负,未能得前。 陶侃、温峤军于茄子浦;峤以南兵习水,苏峻兵便步,乃下令诸将士:“有上岸者死!”适逢苏峻送米万斛馈祖约,约遣司马桓抚等迎之。毛宝帅千人为峤前锋,告其众曰:“兵法:‘军令有所不从’,岂可视贼可击,不上岸击之邪!”乃擅自前往袭抚,悉获其米,斩获万计,约由是饥乏。温峤表宝为庐江太守。 陶侃表王舒监浙东军事,虞潭监浙西军事,郗鉴都督扬州八郡诸军事,令舒、潭受鉴节度。鉴帅众渡江,与侃等会与于茄子浦,雍州刺史魏该亦以兵会之。 丙辰,陶侃等率舟师直指石头,至于蔡洲,侃屯查浦,峤屯沙门浦。峻登烽火楼,望见士众之盛,有惧sè,谓左右曰:“吾本知温峤能得众也。” 庾亮遣督护王彰击峻党张曜,反为所败。亮送节传以谢侃,侃答曰:“古人三败,君侯始二;当今事急,不宜数尔。”亮司马陈郡殷融诣侃谢曰:“庾将军为此,非融等所裁。”王彰至曰:“彰自为之,庾将军不知也。”侃曰:“昔殷融为君子,王彰为小人;今王彰为君子,殷融为小人。” 诸军初至石头,或yù决战;或yù避开石头重戍,,取道丹阳南直插建康,断贼后路,而后围而歼之。众议纷纷,一时不决。 陶侃言道:“贼众方盛,难与争锋,当以岁月,智计破之。” 温峤亦道:“峻军多马,南军杖舟楫,不能轻与交锋。宜筑垒而守之,后伺机而动。” 乃筑白石垒,义军与峻兵数战,互有小胜。 第十二章 苏峻之乱(七)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之后数月,义军与苏峻又数战,皆不利。于是陶侃令徐州刺史郗鉴与后将军郭默还据京口,立大业、曲阿、庱亭三垒以分峻之兵势,亦防苏峻携天子东入会稽。 对峙之际,峻分遣诸将东西攻掠,所向多捷,人皆畏惧。朝中士官之奔西军者皆曰:“峻狡黠有胆决,其徒骁勇,所向无敌。若天讨有罪,则峻终灭亡;止以人事言之,未易除也。”温峤怒曰:“诸君怯懦,乃更誉贼!”及累战不胜,峤亦惮之。 后温峤军粮耗尽,亲往向陶侃军中借粮。陶侃怒道: “使君前云不忧无良将及兵食,惟yù得老夫为主耳。今数战皆北,良将安在!荆州接胡、蜀二虏,当备不虞;若复无食,老夫便yù西归,更思良算。徐来殄贼,不为晚也。” 温峤亦怒道: “不然。凡师克在和,古之善教也。光武之济昆阳,曹公之拔官渡,以寡敌众,杖义故也。峻、约小竖,为海内所患,今rì之举,决在一战。峻勇而无谋,藉骄胜之势,自谓无前,今挑之战,可一鼓则擒也。奈何舍垂立之功,设进退之计!且天子幽逼,社稷危殆,四海臣子,肝脑涂地,峤等与公并受国恩,事若克济,则臣主同祚,如其不捷,身虽灰灭,不足以谢责于先帝。今之事势,义无旋踵,骑猛兽,安可中下哉!公若违众独反,人心必沮。沮众败事,义旗将回指于公矣。” 二人争辩,互不相让。峤部下毛宝劝解道: “二公皆国之重臣,义军所望,岂可贼未破而自生间隙?今兵锋微挫,心急之言切不可当真。” 陶侃属下竟陵太守李阳亦在旁劝解。二人怒气方才稍解。毛宝又言道: “陶公本应镇芜湖,为南北势援,前既已下,势不可还。且军政有进无退,非直整齐三军,示众必死而已,亦谓退无所据,终至灭亡。往者杜弢非不强盛,公竟灭之,何至于峻,独不可破邪!贼亦畏死,非皆勇健,公可试与宝兵,使上岸断贼资粮。若宝不立效,然后公去,人心不恨矣。” 侃钦其忠勇,乃从其计,加毛宝为督护。 李阳又说陶侃道:“今大事若不济,公虽有粟,安得而食诸!”侃乃分米五万石以饷温峤军。 毛宝率军果烧苏峻句容、湖孰积聚,峻军乏食,侃遂留不去。时陶侃虽为盟主,而处分规略一出于峤。 石头城外激战之际。有颖川人陈光率其属攻祖约,约左右阎秃相貌类约,光以为约而擒之,约逾墙逃走而幸免。而祖约帐下诸将暗自结于石勒,请为内应。勒遣石聪来攻之,约众溃,奔历阳。遣兄子涣攻桓宣于皖城,会毛宝援宣,击涣,败之。赵胤复遣将军甘苗从三焦上历阳,约惧而夜遁,其将牵腾率众出降。约以左右数百人奔于石勒,勒薄其为人,不久便杀之。 苏峻心腹路永、匡术、贾宁闻祖约败,恐事不济,劝峻尽诛司徒王导等诸大臣,更树心腹;峻雅敬导,不许。永等乃生二心于峻,导使参军袁耽潜诱永归顺,谋奉帝出奔义军。于是王导设法与小刘屹相见,问道: “屹儿,汝rì夜在皇帝旁侍奉,是否发现卫士有何疏忽之处。” “自从上次宫中之事后,守卫看管rì严。师父何故问此,难道……”刘屹停顿后继续说道,“屹儿此次前来,亦是费尽心思,何况皇上,屹儿恐师父所谋极难成功。” “既然如此,也罢。不过你这些时rì要随时准备,一旦收到为师之信,即刻……” “屹儿谢师父关切,若此时离开,皇上身边再无亲近之人。师父且安心去谋划大事,有师父与义父在外,贼必不会杀我。何况还有皇上庇护,屹儿定当安全。” 王导见刘屹如此说道,亦不多言。其后见峻防御甚严,事遂不果。导恐事泄,乃携二子出奔于白石。 九月庚午,侃督水军向石头。温峤、庾亮、赵胤帅jīng兵万人从白石南上,yù挑战。苏峻将八千人逆战,遣其子硕及其将匡孝分兵先击赵胤军,败之。 此前连战连捷,已使苏峻骄气rì甚。其将与赵胤军作战之时。苏峻正在犒劳将士,已经大醉。见胤败走,曰: “孝能破贼,我更不如邪!” 舍其众,与数骑北下突入义军阵前,不得入,便yù回营。不料所乘坐骑,不知何故,停滞不前。义军将士见状,投之以矛,峻坠马;斩首,脔割之,焚其骨,三军皆称万岁。余众大溃。峻司马任让等共立峻弟逸为主,闭城自守。 温峤乃立行台,布告远近,凡故吏二千石以下,皆令赴台,于是至者云集。各地义军捷报频传。贼军每况愈下,帐下兵将降者rì多。 咸和四年正月,右卫将军齐超、侍中钟雅与建康令管旆等谋奉帝出赴西军。谋泄,苏逸使其将任让将兵入宫收超、雅。而刘超从容谓帝曰: “皇上,臣等恐rì后无法再侍奉陛下。”三拜后,又言道,“皇上,刘屹,可否记得昨rì所教?” 皇上与刘屹哭泣着点头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xìng,曾益其所不能。” “今rì之难,亦乃上天考验,望陛下rì后不论何时、处于何种危境,皆不忘复兴本朝之念,如此,朝等虽死亦含笑九泉矣。刘屹,汝亦非常之人,rì后必当竭力辅助皇上成就大业。” 小皇帝冲到刘超身边,抱住其大泣道:“还我侍中、右卫!”任让不奉诏,害之。 二月,诸义军共攻石头城,斩苏逸,贼众遂溃。一偏将抱帝奔温峤船,群臣见帝,顿首号泣请罪。其余各处苏峻余党,不久后皆被义军讨平,为时两年的苏峻之乱终被平定。 第十三章 百废待兴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正当晋国内乱之时,石勒分遣军袭荆、豫、扬、徐四州,徐州、豫州大部陷落,荆州之南阳郡、扬州之寿chūn亦皆丢失。石勒正yù大军南下之时,不料关中刘曜大败石勒大将石虎,斩首数万,收其资仗亿计,遂进兵洛阳。石勒乃罢南征之念,亲率兵十万援救洛阳。两军大战于洛水以西,曜军大败,刘曜亦被生俘,送至襄国,后杀之。石勒遂乘胜进军关中。 苏峻之乱既平,温峤等便护圣驾返建康。温峤在船上见到两年未见的刘屹。 “屹儿拜见义父。”刘屹边叩首边言道。 温峤赶紧扶起小刘屹,抚其肩言道: “屹儿,快让为父好好看看。两年未见,我儿高了许多,也壮实了。”温峤笑道。 “义父,我娘可好?” “你娘一切安好。若非战乱,你娘会和我一道前来。不过你娘托我带来了一些东西,为父马上给你拿来。”温峤边去拿东西边继续说道,“屹儿,你这两年在皇帝身边所为,为父早有所闻,不愧为为父之子。” “义父和师父教导,屹儿不敢忘。” 刘屹接过温峤拿来的包袱,打开一看,乃是几件衣物,想必是娘亲亲手缝作。不禁悲从心起,流下泪来。 “屹儿莫要难过,待诸事安定后,为父定当皆你母亲到建康来与你团聚。”温峤笑着劝慰道。 温峤与刘屹谈得正在兴头上,一个兵士在外禀报: “将军,皇上有旨意,传刘屹公子速去皇上船舱中。” 温峤回道: “汝去回禀皇上。刘屹随后即到。”然后又对刘屹言道,“皇上传你,你便去吧。到建康后,我父子俩相聚的时rì尚多。” 刘屹来到皇帝船舱中,见到正在阅览奏章的小皇帝。 “皇上,哪来的这么多奏章?” 皇帝先屏退周围所有人,叹了口气,然后言道: “朕已经看了数封,大多是上表请罪的。苏峻作乱的时候不知道这些人在干何事?贼平之rì,反倒皆来请罪。这些奏折看得朕眼睛都花了,真想把这些人都罢了。” “世人皆如此,皇上不必为此心烦。好在朝中还有义父、师父、陶公等忠臣良将。” “朕亦知道,不过心烦发发牢sāo而已。传你过来,正是想让你帮朕把这些奏折分类整理一下。” “皇上,这些奏折恐怕不是我能看的。私阅奏表乃是大罪。”刘屹为难道。 “现在仓中无人,何况是朕让你看的。再说朝中大事,朕亦不能决之,须由王师傅与你义父温峤还有朝中重臣商议。朕只是看看,以便于有点了解,至于那些畏缩小人的请罪奏折,朕看都懒得看,挑出来放一边就可以了。” 于是皇帝和刘屹两人便开始清理堆积如山的奏折。过了一会,刘屹拿着一封奏折,走到皇帝身边说道: “这是荆州刺史陶侃的奏折,说与任让有旧,请免其死罪。” “任让乃苏峻心腹,峻之jiān计多出于让,朕岂能容之。” “皇上三思,陶侃乃义军盟主,新建大功,镇守西陲,良将劲卒皆在其手,今不宜若驳其所请。还请皇上与师父商议后再定。” “任让罪恶滔天,朕除之,量陶侃也不敢有何怨言。把奏折拿来。” 小皇帝说完便在陶侃奏折后御批道:“让是杀吾侍中、右卫者,不可赦也。”然后气愤地将这份奏折丢在一旁。而后怒气未消的小皇帝看完一份奏折又大怒道: “我这个舅舅当年专横跋扈,刚愎自用,举朝谓之不可,他却一意孤行,遂乱天下,致百姓涂炭,国都倾覆,就连母后亦……如今却来上表请罪。“ 皇帝随后便将奏折扔在地上。刘屹慢慢捡起后,说道: “昨rì,皇上与我刚刚逃出石头城,国舅初来见皇上之时,皇上问起南顿王何在,国舅言之前已因谋反被诛。皇上言:‘舅言人作贼,便杀之,人言舅作贼,复若何?’此亦使国舅惧而变sè。时下大乱方平,应以安抚为上,国舅虽有大错,然其本意非为己而为国,且国舅乃太后长兄,帝之所倚,望皇上暂且按捺心中之怒。” “昨rì之言乃盛怒之言,此时想来,亦觉之不妥,好在当时你说了句‘大难之后,皇上思亲心切,国舅乃皇上至亲,想必此刻皇上心情,国舅可以理解。’让舅舅有个台阶下。” 皇帝与刘屹一边清理奏折,一边商议,二人虽皆是不满十岁的孩童,但非常的经历使得二人少了许多稚气,多了些睿智。 次rì,大军拥护着御驾回到了建康。是时宫阙灰烬,以建平园为宫。以陶侃为侍中、太尉,封长沙郡公,加都督交、广、宁等七州诸军事;温峤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始安郡公、 庾亮复叩首谢罪,乞骸骨,yù阖门投窜山海。帝遣尚书、侍中手诏慰喻曰:“此社稷之难,非舅之责也。”亮上疏自陈:“祖约、苏峻纵肆凶逆,罪由臣发,寸斩屠戮,不足以谢七庙之灵,塞四海之责。朝廷复何理齿臣于人次,臣亦何颜自次于人理!愿陛下虽垂宽宥,全其首领;犹宜弃之,任其自存自没,则天下粗知劝戒之纲矣。”优诏不许。庾亮又yù遁逃山海,自暨阳东出;诏有司夺其舟船。亮乃求外镇自效,出为都督豫州、扬州之江西、宣城诸军事、豫州刺史,领宣城内史,镇芜湖。 陶侃以西陲不稳,守兵不足,回师荆州,又以江陵偏远,移镇巴陵。而在建康,温峤与王导又起争执。 “建康宫室已成瓦砾,若重建宫室,耗费巨大,时rì亦尚久。豫章乃形胜之地,其民富庶,臣请朝廷移都豫章。” “太真yù都建康,三吴豪杰请都会稽。依导之见,朝廷神器岂可轻动,动之则社稷不安,国将不宁。” “不然,昔殷道衰,盘庚迁都于殷,而后殷道复兴;光武中兴汉室,亦弃前汉之都长安,迁都于洛阳。由此观之,当审时度势,不应遵制守旧。” “建康,古之金陵,旧为帝里,又孙仲谋、刘玄德俱言王者之宅。古之帝王不必以丰俭移都,苟务本节用,何忧凋弊!若农事不修,则乐土为墟矣。且北寇游魂,伺我之隙,一旦示弱,窜于蛮越,求之望实,惧非良计。今特宜镇之以静,群情自安。” 温峤亦觉王导之言有理,迁都之议遂不行。后王导以峻党路永、匡术、贾宁中途悉以众归顺,将褒显之,温峤曰:“术辈首乱,罪莫大焉。晚虽改悟,未足以补前失。全其首领,为幸已过,何可复宠授哉!”王导无言以对。 朝议将留温峤辅政,峤以导先帝所任,固辞还籓。复以京邑荒残,资用不给,峤借资蓄,具器用,而后将还于武昌。临别之rì,王导带着刘屹到建康城外相送。 “吾与太真朝堂之上虽有争执,然不损我等之谊。先朝议留太真辅政,太真何故拒之,可是记恨于为兄?” “茂弘兄可曾记得当rì峤初至江东之rì所言?” “当rì太真之言,犹在耳,只是导实不敢当。” “江东自有管夷吾,峤复何忧?今rì峤亦觉有茂弘兄辅佐幼主,足可复兴我朝。峤当镇抚一方,练兵集粮,以供rì后北伐之资。”然后温峤又对刘屹言道,“屹儿,今后跟着师父用心学习,忠心侍奉皇上。他rì长大chéng rén,当随义父一起北复中原。” 刘屹拜别了义父,又回到宫中,王导将吴王送回宫中,皇帝下诏,吴王暂不就藩,仍居于宫中。刘屹rì夜与皇帝、吴王相伴,外为伴读,内若兄弟。 第十四章 斩书焚币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时光荏苒,弹指间已过四载寒暑。而此时的皇帝、琅琊王司马岳(吴王已改封为琅琊王)与刘屹三人皆已长成少年。刘屹深得皇帝信任,又乃王导之徒,年纪轻轻便得到秘书郎一职,并可zì yóu出入宫中。 晋咸和八年(公元333年)初,赵主石勒遣使来到建康,意yù修好。朝堂之上,此事再次是争论不休,一时不决。下朝后,皇帝、琅琊王与刘屹如往rì一般,在御书房等候王导来授课。三人趁王导尚未到,便在议论石勒遣使一事。 “羯贼石勒,夺我河山,毁我宗庙,坏我社稷,刻骨之仇未血,我堂堂大晋岂能与胡寇遣使通好?”司马岳愤愤道。 “灭国之仇,朕亦深记于心。然自苏峻之乱后,石勒灭刘曜,尽取关中之地,数侵国土,江北之地所剩无几,当今之势,亦如百年前三国之势,赵主石勒拥中原之地如曹魏,成主李雄占益州之地如蜀汉,朕唯有江南一隅如孙吴。当年,吴蜀合力,亦不曾撼动曹魏。今北寇、西贼交相侵逼,前不久又闻成将李寿围困宁州,其势甚危,陷落是迟早之事。朕虽有灭贼之心,中兴之志,然胸中却无一丝胜算。” “皇兄,为何总是涨他人志气?安和,你也来说说。” “臣亦觉皇上之言非虚,如今北寇势大,我朝似无望也。” “安和,你为何跟皇兄一样?专灭自己威风。莫非你也赞成与贼通好。” “琅琊王莫急,听臣将话讲完。北寇虽势大,亦非不可胜之矣,去岁,荆州之役我朝大胜,收复襄阳,新野,斩获颇丰。此战虽不足以改变大势,却证明了胡贼并非不可战胜。方才皇上以如今之势比之三国,恕臣斗胆,皇上之论不敢全部认同。” “安和,此处既无外人,你说话用得着如此小心吗?” “琅琊王说笑了,君臣之礼,无论何处,臣皆不敢忘。” “二弟,你别与他较真,安和这个毛病你又不是第一天知晓,朕习惯了。” “那皇兄干脆给他下道圣旨,就说以后如果在我等面前,来虚礼这一套,就重重治罪。” “此注意不错,如有违犯,就罚他伺候我们的皇姐一月。”皇帝笑道。 “一月不够,再加一月。”司马岳也大笑道。 “如若长公主知道这话,遭殃的不是我,而是皇上与殿下。” 三人大笑,缓过劲来后,皇帝道: “别闹了,安和,你继续说。” “依我看来,其一,赵贼非如曹魏之强,本朝亦非如孙吴之弱。昔三国之时,孙吴仅限江南,江北唯有庐江、南郡二郡,今本朝除吴之故地,尚有徐州与豫州一部,此为边境之不可比。人丁户口亦不能比,自永嘉之乱起,华夏百姓纷纷南渡,以达数百万之众。所谓此消彼长,贼实力较之曹魏大减,而我朝实力较之孙吴则大增。其二…….” “其二,安和,你休息一下,剩下的我来说。”司马岳忍不住抢话道,“石勒西有凉州张骏、东有辽东慕容廆,二者皆割据一方,控弦甲士各十万之众,且二人皆心向圣朝,一旦贼大举入寇,二人必乘虚攻之,使其首尾不能兼顾……” “安和,二弟,你们都休息一下,其三,朕来说,汉民亡于胡夷之手者,不计甚数,华夏百姓,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少,皆有亲朋故旧遭胡夷屠戮,亡国之很、毁家之仇,已深深埋于百姓心中。” “永兴元年(公元304年),鲜卑大略妇女,沉于易水者八千人。黔庶荼毒,自此始也; 永嘉元年(公元307年),石勒前主汲桑,长驱入鄴,遂烧鄴宫,火旬rì不灭;杀士民万馀人,大掠而去;永嘉二年(公元308)年,匈奴军攻陷黎阳,沉男女三万余人于河;永嘉五年(公元311年),石勒率轻骑追太傅司马越之丧,大败晋兵,纵骑围而shè之,王公士庶死者十余万。我外祖一家十余口皆亡于此。”刘屹历数道。 “永嘉五年此役,我晋之宗室四十八王皆没于勒。此后十余年,胡夷杀戮岁岁不减,一笔笔血债已刻入晋人之心,胡夷非但杀我士民,烹而食之亦时而有之,如此恶行与禽兽何异?待 rì后,皇兄起王师北复中原之rì,定当是江南之民无不踊跃,中原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昔赤壁之战时,曹公带甲百万,兵临城下之时,周瑜、鲁肃坚持一战,孙仲谋乃定决心。今rì,二弟、安和为朕分析筹谋,朕又何惧于一纸书信乎,朕意亦决。” 当皇帝说完后,听见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刘屹出门一看,见王导的身影缓缓离开,回到房中,言道: “师父何时来此,为何又不进来就离去?” “把门口的太监传来问问,就可知晓了。”司马岳言道。 门前太监进来答道: “司徒大人已来许久,听见皇上、王爷和公子的谈话,命奴才不用禀报。” “没想到师傅也爱偷听,真是隔墙有耳也。”司马岳打趣道。 “二弟,休得无礼。不过师傅何意,为何今rì未曾授课就已离去?安和,你可知晓?” “想必师父听见我等之言,觉得今rì之课已毕,故而离去。” “你的意思是师傅赞成朕与你们刚才所言。” 刘屹点了点头。 次rì,皇帝命人将石勒之使带来的珍宝货币堆于太极殿之外。早朝时,皇帝当朝接见石勒之使。使者言道: “吾皇念年年征战,生灵涂炭,故来修好,永罢刀兵。” 皇帝没说话,只是朝身后的刘屹示意了一下。刘屹拿起使书走到使者面前,将使书高高抛起,然后拔出佩剑挥舞了几下,使书碎成数段掉落于地上。于此同时,殿外也燃起熊熊大火,将全部宝物悉数烧毁。 “这就是朕给石勒的回复。” 第十五章 传国之秘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数rì后,皇帝将司马岳和刘屹召到自己寝宫之中,屏退左右,并命任何人都不得擅自接近。 “朕近rì来,将《三国志》研读了数遍,感触颇深。故今rì,宣你等二人前来谈论一番。” “皇兄是否还在为当rì绝石勒一事忧心?” “既敢诀之,复何忧也?你等先谈谈如何看待诸葛亮其人,等会就知晓朕今rì让你们前来是何意了。” “安和,你先吧。我知你将《三国志》读了不下十遍,定有一番真知灼见。”司马岳说道。 “若要说诸葛孔明,必先说先主刘备。先主出身微贱,以织席贩履维持生计,不若曹公、袁绍及其余诸侯,世代公卿,于是致先主初起之时,无立锥之地,数次败逃,曾先后事于公孙瓒、陶谦、曹公、袁绍、刘表,使书记载,数失妻子,可见先主之狼狈。然先主为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此一乃众诸侯皆不能比。大汉开国四百年,其盛非夏、商、周可比,故而‘汉’已成为我华夏邦国之代称。且汉有光武中兴之例,汉末之时,虽天下大乱,人心思汉者亦多矣。先主乃英杰也,又兼正统之名,故勇武之将、贤明之臣归之者众。依屹之愚见,汉末最具统一天下之望者,非曹公实先主也。料诸葛武侯亦是见此,虽曹公之强、刘表之亲,其皆不就,而从于当时兵微将寡的先主,并定下先取荆襄、后取巴蜀、徐图天下的隆中之策。” “安和,依你之见,孔明的隆中之策如何?”皇帝问道。 “就谋略而论,隆中对可谓千古奇策。孔明出山后十数年时势亦如其所料,先主败曹公于汉中;关羽攻占襄阳、围困樊城、水淹七军,威震华夏;刘封、孟达亦进占上庸、房陵。此时关羽若攻克樊城,即打通了汉水一线,对蜀汉极为有利,兵员钱粮无须千里转运,荆、益二州连为一体,退无惧魏、吴,进可图中原。故曹公亦惮之,乃yù迁都,此皆在诸葛武侯之所料。若非宣皇帝、蒋济力排迁都之议,曹仁死守樊城,徐晃救援及时,魏则危矣。然曹仁以数千之众面对数十倍于己的关羽之军,尚能死守数月之久;糜芳、傅士仁追随先主达数十载,竟不战而降东吴。人孰能料之于先?此天意也,非诸葛武侯谋略之过。” “安和之言,我亦赞同。况孔明初之所谋,乃是拥荆,益二州,方能与中原匹敌。曹公南征,刘琮请降,赤壁虽败,南阳郡与南郡之襄阳尚在其手;孙权初袭杀黄祖、已得江夏郡之一部,后吕蒙率兵夺得长沙、贵阳、零陵三郡,先主迫于曹公已得汉中,乃与孙吴复盟,让出江夏、长沙、贵阳三郡,以湘水为界。先主拥仅荆州三郡。又隆中对中明言,待天下有事,方可出兵,而当时魏虽数败,然根基尚固,关羽攻樊城不克,应退还南郡、徐图后举。而关羽刚愎自用,重兵久屯于坚城之下,犯兵家大忌,乃使东吴有机可趁。由此观之,隆中之策虽jīng妙,然刘备关羽并未按其所谋,数胜之后,建功心切,方致孔明所谋失败。”司马岳接着说道。 “琅琊王高见。我再来说点愚见,昔高祖得天下,智谋之士有张良、陈平;镇国家、保军需,有萧何;统军独挡一面者,有韩信、彭越;勇武之将,有樊哙、灌婴等;纵横诸侯之间,游说之客有郦食其、随何。可谓是英才济济,各司其责。相比之下,先主帐下人杰才俊之士虽多,然缺一领军之人,古人言‘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况三军之帅乎?再加庞统战亡,法正病故,关张被杀,马超早夭,更兼孟达、黄权之辈叛逃,蜀汉已无人可用。诸葛武侯既须镇国,又要治军,还得筹划国之大计,一人分担张良、萧何、韩信三人之责,即使天人亦不可胜任。” “二弟、安和之意,朕已知晓,朕亦觉诸葛亮乃人中龙凤也?那不知你等对十年前定军山石壁所示文字,有何见解?” “臣弟翻阅宫中旧档,父皇曾与众臣商议过此事。不过最后不了了之。皇兄为何提起此事?” “那你觉得其文真伪如何?” “这个臣弟还无法判断。安和,你来说说。” “臣认为此文系武侯所作之可能极大。武侯一生执着复汉室,十年前此文现于定军山东北侧,定军山乃武侯墓所在,东北向正是中原之地,此为一证。文中开篇便言,效仿邓禹、冯异,二人皆是光武中兴之功臣,光武、邓禹皆是南阳郡人,南阳当地定流传许多关于光武、邓禹的故事,武侯少时随叔父迁居于南阳,十数年间,耳闻光武、邓禹之事亦多矣,况邓禹乃率先劝光武以天下为志之人,云台二十八将之首;再说冯异,其人为人谦慎,人称之为‘大树将军’。武侯亦是劝先主立天下之志之人,其小心谨慎比之冯异,则有过之,想必是少时以二人为楷模之故,此乃二证。武侯未出茅庐先定三分天下,此等才智岂能不知刘禅暗弱不能辅,北伐乃徒劳之举,文中之说既与当时境况相符,又合武侯之心境,此乃三证。昔时,宣皇帝与武侯数番交手,棋逢对手,相互知之甚深,恕臣不敬,文中武侯对宣皇帝之论虽有诋毁之词,然所料皆中,乃是知帝之才终非人之下也,此乃四证。武侯曾四方游学,料其必见神州北部夷夏杂处之隐患。后魏患武侯数伐关中,乃迁氐、羌数万户于雍凉之间,以防蜀汉,武侯北伐时亦亲见其勇,有此一虑亦属当然,此五证也。故屹大胆料之。” “文中所言,臣弟亦认同。宣皇帝、景皇帝、文皇帝所为确非君子所为。就连石勒一胡夷亦言‘终不效曹孟德、司马仲达欺人孤儿、寡妇,狐媚以取天下也’。” “二弟,休得非议先祖。此话切不可传出他人之耳。” “皇兄,此处既无外人,臣弟也是就事而论。父皇当年闻晋先祖开国之时所为,亦言,如此晋祚安得长久?” “殿下,大晋之兴,宣帝定燕,文帝平蜀,武帝灭吴。虽过程曲折,然终成大业,殿下慎言。”刘屹推了一下司马岳后言道。 “二弟之言,朕何尝不知,然非议先祖,实不敢为。”皇帝长叹一声后继续说道,“如武侯所言,本朝出王敦、苏峻等叛逆之臣亦不为过也。” “皇上莫要忧心。若皇上能收复中原,驱除胡夷,则有存华夏之大功,创亘古未有之伟业。将一改本朝前段之风气,重树皇权之神圣。” “收复中原,何其难也。今rì宣你等二人来就是为此。”皇帝说完后拿出一颗夜明珠,“此乃大晋传国之秘,世代只有皇帝一人知晓,今rì告之于二弟与安和,望你等二人知晓其中利害。” “谢皇上信任。” “皇兄,请说。臣弟定当以国事为重。” “昔宣皇帝数番与诸葛武侯对阵,自知不敌,曾言‘若吾与诸葛孔明拥战力相若之军,必将死于其手。’故后虽率强军,亦不敢与之战,乃坚壁高垒以避之。武侯亡后,据传其将一生所学分授予蜀汉股肱,蒋琬、费祎、董允、杨仪、姜维、魏延六人,宣皇帝得知后,想尽办法要得到武侯所留下之物,然未能如愿。景皇帝之时终于有了机会,姜维攻打西平,景皇帝命郭循故意被其所俘,而后归降蜀汉,伺机调查孔明所遗之物。后乃得知,孔明遗物乃其生平兵法,八阵图、连弩等各种器具制造工艺,还有关羽等五人的兵法武功。其中最重要的乃是八阵图。” “八阵图?可是当年刘备兵败之时,孔明部于鱼腹浦之阵?” “殿下莫急,听皇上说完,看来,定军山石壁之文确系武侯绝笔。” “鱼腹浦之阵只是八阵图尚未完成前之作,后孔明又多加更改,据孔明自己所料,千人布阵便可抵jīng兵十万,然此阵对兵将车马器具要求甚高,故武侯一生未练成此阵,故称之为图而不称阵法。景皇帝得知后,便命郭循伺机取来,之前杨仪与魏延被诛,董允已故,姜维在军中,无法接近。郭循便选费祎先下手,趁一rì宴会之机,yù盗取费祎那份,本已得手,不料离去之时被其发觉,郭循便将费祎刺杀,其亦死于蜀、不过郭循还是将所得之物遣人送给景皇帝,但是其中只有蜀将赵云之兵法武功,而不见八阵图。后文皇帝决意灭蜀,乃遣钟会、邓艾入蜀,不料钟会得知武侯遗物一事,便yù占为己有,而后坐拥巴蜀,文帝乃亲往平之,此时姜维亦亡,文帝本以为武侯遗物就此消失于世。不料后主刘禅为求平安,乃将武侯遗书秘密告之于文帝,遗物共有相同的两份,武侯生前将一份留给姜维六人,并吩咐如若蜀亡或六人自身亡故,皆须将各自那份毁掉。另外一份则不知所踪,只留下两颗夜明珠,分别为后主刘禅与蜀汉甘陵王刘永所有,据后主所言,两颗夜明珠乃是武侯临终之际,命人交给后主兄弟二人,只言与遗物相关。于是两颗夜明珠便落入文皇帝之手,之后又传于武皇帝,武皇帝耗费了大量人力财力亦不曾寻得武侯遗物,当时天下已定,武皇帝乃放弃寻找之念,而将两颗夜明珠藏于深宫。而后惠帝暗弱,贾后当政,乃知此秘,便将两珠窃为己有,可能是贾后亦解不开夜明珠有何蹊跷,便将其中一颗当作玩物送给了其女清河公主。至永嘉之乱,洛阳沦陷,清河公主为人所略,卖于吴兴钱温。温将公主送给女儿为婢,其女对待公主甚酷。时元皇帝镇建鄴,公主到县衙言己之身世,并称有关于国家存亡之秘密,求见元皇帝。帝乃得知此秘,并根据公主所言,在前洛阳皇宫中的一棵树下,寻得此珠。于是元帝复公主之位,改封临海公主。虽得此珠,皇祖与父皇皆不能猜出此中奥妙,于是在父皇临终之际,朕尚幼,乃告之于母后。苏峻之乱时,母后病危仍要见朕一面,便是为将此事告之于朕。朕自以才不及先祖,方将此传国之秘告知你等,望合三人之智参透此间秘密,得到武侯遗物,为兴复大业添一份胜算。” “此夜明珠似并无特别。”司马岳接过夜明珠端详一番后言道。 “若仅观之就可知晓,先祖早就破解之。今rì朕将此告知你等,并非想立刻知晓此中玄机,乃是想你二人平rì里亦要思索此中玄机,朕相信合三人之力,终有真相大白之rì。”皇帝说完又拿出一块布帛交给刘屹,“安和,朕知你平rì练武尤擅使枪,此布帛乃是郭循盗回的赵云武功兵法,赵云亦枪术jīng湛,故朕今rì将此布帛送于你。” “臣谢皇上隆恩,定当练成此上武艺,破解这传国之秘。辅佐陛下完成兴复本朝大业。”刘屹接过布帛谢恩道。 第十六章 公主郡主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其后数天,皇帝、司马岳与刘屹每rì忙完后,便聚在皇帝寝宫之中,研究那颗夜明珠有何玄机。但是除了发现在夜晚,此珠比之其他夜明珠稍亮之外,毫无所获。于是三人决定暂时放弃破解此迷。 一rì,刘屹与往rì一样,在御书房上完课后,准备到秘书省去处理公事。途径御花园之时,发现一个大约只有仈jiǔ岁的小姑娘在池塘边哭泣。刘屹出于好奇,便上前问道: “小姑娘,为何独自在此哭泣?” 小姑娘回头看了刘屹一眼,没有答话,继续默默流泪。 “难怪今rì池塘里水比昨rì多了些许,原来是你的缘故。小姑娘,我看我还是去找只小船来好了,不然过一会水就漫上来了,我和你就都被淹了。” 小姑娘听见后,忍不住笑了一下,刘屹蹲下身来,拿出丝绢帮她擦了擦眼泪。 “这就对了,笑笑多好看。” 皇帝和司马岳也在御花园中游玩,看见刘屹在池塘边,便一起走过来。 “安和,刚才叫你一起来御花园转转,你推脱秘书省有事。秘书省何时搬到御花园来了?”司马岳笑着打趣道。 刘屹正要回话之时,身后的小姑娘站起来作揖行礼道: “大哥、二哥。” “颖儿,你怎么在这?快起来吧,自己家人无须多礼。”皇帝言道。 “大…….”刘屹这才明白过来,忙向小姑娘行礼道:“臣不知公主大驾至此,莽撞之处望公主见谅。” 小姑娘听见后,又落下了眼泪。司马岳见此状叹了口气,又帮小姑娘擦了擦泪水,然后回头吩咐道: “送小姐回宫,好生伺候。” 数名太监、宫女将小姑娘送走后,刘屹言道 “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了?还是我吓着公主了。请皇上恕罪,我没见过这位公主,故而惊扰了公主。” “安和,这事不怨你,宫里只有四位公主,皇姑寻阳长公主,皇姐南康公主,还有朕和二弟的两个皇妹,庐陵公主和南郡公主,你都经常见到。至于颖儿,她不是公主。” “那公主….不,颖儿小姐何故叫皇上,殿下为大哥、二哥?” “颖儿确实我与皇兄之亲妹,唉,此事说来话长。安和,不如我们先找个位置坐下,而后再细说。” 三人找了一处亭子坐下。司马岳言道: “安和,你可知绿珠是何人?” “绿珠乃是惠帝时荆州刺史、鹰扬将军石崇之宠妾,据传其有国sè,擅吹笛歌舞。惠帝永康元年,时赵王司马伦专权,伦之宠臣孙秀亦权倾天下。秀使人向石崇索要绿珠,崇不许。秀大怒,遣人灭石崇一家,绿珠自愿以死相随。永康元年至今已三十余年,臣实不知颖儿小姐与其有何相关。” “绿珠有一女徒弟名为宋袆,亦美姿容,擅器乐歌舞,先为王敦宠妾,父皇平定王敦之乱,倾倒于宋袆之容,乃自纳之。后父皇重病,群臣以宋袆乃逆臣小妾,不详之人,皆上表请父皇弃之,父皇迫于压力,下密诏给时任吏部尚书阮孚。后便于朝堂上言,群臣谁yù得之?阮孚便奉密诏假意求之。父皇本意是让宋袆暂出宫一段时间,待时议稍平,便接其回宫。不料父皇不久后驾崩,宋袆回宫之可能遂永绝。孰知宋袆出宫之前已有身孕,于出宫七月之后,生一女,此女就是颖儿。母后得知,不忍父皇骨血流落民间,便接回宫中亲自抚养。然顾及朝议与父皇名声,颖儿未曾受封,亦不能进司马氏宗谱。多年来颖儿在宫中非主非仆,自然少不了受委屈。其实母后临终之际,其一将那传国之秘告知于朕。其二,便吩咐朕善待父皇全部子女,尤其是颖儿,待时机成熟,复颖儿公主之位。朕虽有意,然恐有损父皇威名,未敢轻易为之。” “皇兄与我虽对其多家照顾,然名位不定,许多事亦无能为力。去岁,皇兄以颖儿所居乃皇宫幽僻之殿,形同冷宫,有意将西华宫赐予她,却被官员问及颖儿何人,为何享此尊荣?皇兄无言以对,此事只好作罢。” 三人正在谈论,一太监跑来禀报。 “启奏皇上,方才奴才送颖儿小姐回宫,遇到南康公主。公主见小姐哭得伤心,便要找皇上来讨说法。现在正于宫内四处寻找陛下。” “朕这个皇姐,又不是不知缘由,还来添什么乱?”皇帝叹气道 “皇兄,依臣弟之所见,我等还是避一下吧,不然皇姐……” 正在司马岳说话之际,南康公主牵着颖儿已来到三人面前。 “想跑,晚了,今天本宫非要讨个说法。皇上,你说颖儿是不是我们的妹妹?” “颖儿当然是我们的妹妹,但是……” “这就行了,请皇上下诏,封颖儿为公主。”南康公主抢着说道。 “皇姐,皇兄亦有难处,我们须多体谅。”司马岳解围道。 “本想过会儿再找你算账,你自己却蹦出来了。刚才你说什么,见着皇姐就跑,平rì皇姐可曾亏待于你?” 公主边说边用手指推着司马岳,司马岳只能向后退。 “公主息怒,皇上与王爷正与臣商议如何处置此事?”刘屹插话道。 “那有何结果。不用问本宫就知道,肯定是没办法。亏你们俩一个琅琊王,一个秘书郎。” “皇姐,不要为难二弟与安和了。朕知道皇姐平rì对朕与诸弟妹照顾有加,但此事事关父皇声誉,需小心为之,待rì后寻得万全之策,定当还颖儿本该拥有的一切。”皇帝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 “不行,每次皇上皆说rì后,rì后究竟是何rì,请皇上明言,不然请恕南康不敬了。” 皇帝无奈,只得凑近公主耳边,小声说道: “朕好歹是一国之君,当着这么多宫人,皇姐能否给朕点面子?” 司马岳命侍从退下,亭中只有皇帝、司马岳、公主、颖儿和刘屹。 “姐姐,不要为难二位兄长了,都是颖儿不好。颖儿不伤心了。” “本宫生母早亡,母后视若己出。昔在母后膝下,常听母后教诲,说父皇子女甚少,我等要甚为亲近。今父皇、母后在天上见颖儿孤苦,心何能安?”南康公主边说边抱着颖儿哭泣起来。 皇帝与司马岳在一旁不知所措。刘屹见此言道: “臣有一法,不知可行否?” “安和,别卖关子,有方法还不快讲。” “册封公主,确事关重大。不如先请颖儿小姐委屈一下,对外宣称其父是宗室一位王爷,永嘉之乱后流亡于民间,颖儿乃是此王爷流落时所生,后王爷不幸遇难,颖儿辗转进入建康皇宫。皇上现已派人查实,找到人证物证,确定颖儿乃宗室之女,皇上便可下诏,先封其为郡主。rì后加封为公主,则比时下容易得多。” “本宫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亲妹变堂妹,亏你想得出来。” “皇姐莫急,我看安和之意可行。虽名为郡主,皇兄可按公主规制,厚加赏赐。再说这样颖儿便可进宗室族谱了,总好于现在什么名分都没有吧。”司马岳劝道。 “颖儿,朕知道这样委屈了你,但大哥除此之外毫无办法。不过朕保证,你出嫁前,恢复你公主之位。” “谢大哥,二哥,大姐cāo心,颖儿得郡主之位,已满足,不敢再有奢望。” “什么奢望,本来就是你该得的。”南康公主又对皇帝言道,“皇上,能否把时间再缩短点?” 皇帝思索了一会儿言道: “五年之内,”皇帝看见南康公主的眼神似乎不满意,改口道:“不,三年之内,君无戏言。” “这还差不多。” 皇帝见南康公主满意,松了一口气,言道: “司马颖儿,宗室之女,朕之堂妹,册封为汝南郡主,即rì迁入西华宫。安和,你去命人准备册封典礼。” “臣遵旨。” “解决了,颖儿,还不快谢恩。”司马岳提醒道。 “谢大哥。” “还叫大哥,傻丫头,改口了。”南康公主摸着颖儿的头说道。 “谢皇兄。” 南康公主说要给颖儿好好打扮一下,有个郡主的样子。便带着颖儿先回自己宫中。 “安和,你的主意不少,早知这样,还不如早些将此告知于你,朕也少了许多烦恼。” “唉,皇姐真是的,每回见她,我心里就犯怵。好在两个皇妹个xìng不随皇姐,安和,皇兄和我的两个皇妹,你中意哪一个公主,皇兄现在就可赐婚。” “朕亦有此意,安和,rì后不许亏待朕的皇妹。” “陛下、殿下说笑了,臣岂敢高攀公主。” “皇兄,安和,又在那假客气,依我看,他是看不上两个皇妹,不如成全他和皇姐算了。”司马岳笑道。 “此话传到公主那,殿下你就惨了。” “那安和不成朕与你的姐夫了,不成不成。还是在两个皇妹中选一个吧。” “臣现在寸功未建,实不敢受此大恩。” “安和,你想得美,我与皇兄至今都是孤单一人。虽然你当皇兄与我的妹夫当定了,但为兄的终身大事尚未解决,岂有皇妹先寻得佳婿之理?” “二弟言之有理。这些rì子,安和你也好好想想,究竟喜欢朕哪个皇妹,待rì后,朕与二弟皆寻得佳偶之时,兄弟三人一同完婚,岂不妙哉?” .......; 第十七章 义父遗书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三月,宁州刺史尹奉降于成,成尽有南中之地。 某rì午课,王导姗姗来迟。皇帝见其一脸忧虑之sè,问道: “师傅可是为宁州之事所忧?朕闻此事,亦痛惜之。然宁州偏远,且为贼围困久矣,失之已在预料之中。师傅切不要为此事忧心,以免伤身。” “老臣谢皇上关怀。宁州地远,本朝得之非但不能用其地,反须留兵戍之,耗费国力。成寇小贼,民少兵弱,不足为虑。” “既不是为宁州之事所忧,那师傅何故惆怅?” “老臣年迈,朝廷之事繁多,故力不从心,无大碍,请皇上宽心。” 王导像平rì一样授完课、不光是皇帝察觉出王导的异样,刘屹也隐隐不安。夜里,刘屹回到王导府中,与往常一样,一人在自己房中读书,听见了敲门声。 “屹儿,你睡了没?” 刘屹一听,是师父王导的声音,赶紧开了门。王导走进房中,看见桌上之书,言道: “屹儿,这些年来,每rì你寅时便起,练习武艺骑术,卯时入宫陪伴圣驾,酉时回府后又读书两个时辰,子时将至方才入睡,每rì休息不过三个时辰。你勤勉好学,为师固然心喜,然身体亦为根本,望你rì后多加休息,保重身体。” “谢师父关心。自从屹儿随师父来到府中,已有七载,承蒙师父多加关照,待若子侄,不但授以课业,还聘请名师传授武艺。师父厚恩,屹儿无以回报,只求早rì为师父分忧。然屹儿年少,如今只能努力学习,练好武艺,以便将来助师父一臂之力。” 王导听后笑道: “屹儿虽年少,然才学不输为师之数子。现今已对为师有所裨益,他rì成就必在为师之上。” “师父之赞,屹儿实不敢当。我之学问尚浅,不敢与众兄比肩。” 王导又叹了口气道: “不愧为温太真之子,虽有大才,却依然谦恭,为师亦不如也。前者为师委任赵胤、贾宁等诸将,听闻你有他论,当时以你年幼,故视为戏言。后胤、宁等并为不法,朝中大臣多有异议,为师悔不当初,未听你言。” “师父既提到义父,必记得义父生前之言‘江东自有管夷吾,峤复何忧?’义父素有知人之明,以大贤管仲比之师父,可见对师父钦佩之至。昔秦皇有误任赵高之过,汉武亦错信江充,由此观之,人生在世,孰能无过?且师父任用胤、宁等,非师父一人之意,朝中赞同之人亦多也。此等小过,微不足道。” “屹儿,听你之言,为师心稍安矣。”王导随后拿出一封书信,继续言道,“差点忘了正事。这是你义父温峤临终书信,要为师待你弱冠之年,再交于你。为师见你心思缜密,行事沉稳大度,虽年纪尚轻,心智虽而立之人不能及也。今为师将书信转交于你,乃不负太真临终之托也。另尚有书籍上百,亦是你义父所留,托为师随书信一同转交。书在为师书房之中,你可自行取来。” 王导将书信交给刘屹后,便走出房去。刘屹捧着书信,不由得悲从中来。想当年,义父平定苏峻之难,回师江州,建康城外一别竟是永诀。义父回到武昌后不足月余,便不幸病亡,当时,建康城百废待兴,皇帝之心不安,故而未能前去奔丧。一年后,义父忌rì方才到墓前拜祭。每思于此,刘屹都难免暗自神伤。今见义父遗书,良久不能释怀。一个时辰后方才拆开书信: 刘屹吾儿,汝得此书信之时,料为父已故去十年矣。斯者已逝,生者勿哀。为父在世四十余栽,最为欣慰之事,乃是收汝为义子。 昔胡夷荼毒华夏之初,亲见华夏百姓妻离子散,家园沦丧。为父乃有灭胡夷、兴华夏、安百姓之志。曾与汝父共事于太尉刘琨帐下,情若兄弟。后属二都倾覆,社稷绝祀,元帝初镇江左,刘公诚心系王室。谓吾曰‘昔班彪识刘氏之复兴,马援知光武之可辅。今晋祚虽衰,天命未改,吾yù立功河朔,使卿延誉江南。’遂檄告华夷,奉表劝进,至于建康,不忘前志,竭己之智谋,yù复兴本朝。然江左初建,胡夷甚强,中兴之rì为父不能亲见也。 为父生有二子,放之、式之。汝二兄才智虽超于凡品,然皆非济世之才。幸赖上天庇佑,无意之中寻得故人之子,故收汝为义子,愿将一生所学传授。后茂弘兄亦看中汝,yù收之为徒。为父思量良久,自以才学不及茂弘兄,又以陪王伴驾益处良多,乃允之。为父为官清俭,家无余财,唯有府中藏书百余部,其上有为父读书时著之心得体会。为父虽无法亲自教导,只有以此法将多年所学、处世经验传授于汝。 君子之道,本当静以修身、俭以养德。乱世之中,宜从权变,勿拘于小节。王道仁术固当为本,然法力诈术亦不可废之。望汝rì后,胸怀天下,心存忠义,继为父之志。待平定中原之rì,于为父墓前燃三支清香,告之功成。为父定当含笑九泉矣。 刘屹将信反复读了数遍,不觉泪水已将信纸湿透。 第十八章 王导请辞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次rì早朝,皇帝及众臣皆已到太极殿,唯不见王导。皇帝亦怪之,回身看看刘屹,见其一脸茫然,料其也不知何故。便问殿下众臣道: “司徒王公何故未至?” 王导长子,中书侍郎王悦上前奏道: “回禀陛下,家父昨夜染疾,故未能上朝,请皇上见谅。” “无妨,司徒大人安心休养,待病愈之后,继续辅政。王爱卿,司徒大人何病,要紧否?不如朕遣太医前去查看。“ “谢皇上挂心,家父偶感风寒,然年老体弱,故病患来之甚凶。家父以忝居首辅之位多年,无大功于社稷,今岁又逢大旱,实乃上天感应,故上疏逊位,归乡颐养余生。望陛下准之,另择贤能担此大任。”王悦边言边将其父奏表呈上。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众臣一时不知所措。皇帝定了定神后,言道: “王公贵体有羕,朕当亲往探之,余下事宜,rì后再议。王公抱病休养期间,众位爱卿须各司其责,切勿耽误国事。今rì早朝到此。” 皇帝下了朝回到御书房,司马岳和刘屹紧随其后。 “安和。究竟是何原因?师傅昨rì还一切安好,今rì为何突然请辞?”皇帝带着怒气问道。 “臣亦不知,司徒府上一切如常。昨夜师父尚与臣谈话,不觉其有羕。” “皇兄,料安和定不知内情,何必为难?”司马岳劝解道。 “唉。朕方才一时急切之言,安和,勿以为意。” “臣不敢。不过细思之,师父近rì之举动似有反常,臣料必有或将有大事发生。” “究竟何事,就连师傅亦不能妥善处之,故而请辞。”司马岳思索道。 “臣以为当今之计,不如陛下先下优诏以安师父与众臣之心。后寻其究竟而解之。” 皇帝立刻拟了一道诏书,交由门下省,派遣侍中送到司徒府上。之后,三人查阅数月来,各地及朝中大臣送来的奏章上表。几个时辰后,依旧毫无头绪。 “近rì,除了宁州沦陷,国内大旱,再是一些官吏不法,似无大事发生。”司马岳言道 “等等,方才殿下说什么?” “宁州沦陷,国内大旱。” “不是,后面一句。” “官吏不法。” “昨rì师父与臣闲聊,曾谈及赵胤、贾宁等诸将,所为不法一事,委任胤、宁等皆出自师父之意,朝中大臣颇有微词。” “此乃小过,师傅以此为意,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加上宁州沦陷、时下大旱,难免落人口实,恐一些别有用心之人趁之。” “昔苏峻之乱后,国都荒废,帑藏空竭,库中惟有练数千端,国用不给。朕尚年幼,幸赖师傅,方有今rì之建康。宁州沦陷,国内大旱皆天数,非**也。岂能由师傅一人担其责。不过朝中似无人敢品评师父之长短,师父何忧?”皇帝不解道。 “朝中无人,那朝堂之外呢?” “安和,你的意思是……时下,名望、权势能与师傅比肩者,唯有大舅与太尉陶侃。”司马岳言道。 “经苏峻之乱,大舅已安分,岂敢再有逾越之举。且大舅辖下之兵尚少,必不敢轻为之。如此看来,就只有太尉陶侃了。速将近rì荆州、江州送来的所有奏报,分拣出来。” 之后,三人翻阅了许多奏折,皇帝又亲自召见了几个官员。乃得知,陶侃意yù起兵废王导首辅之位,而修书与司空郗鉴商议。 “陶侃领荆、江二州刺史,都督荆、雍、益、梁、交、广、宁、江八州军事,尽拥长江之上游,本朝jīng兵半数在其手,大军从其所镇之武昌到建康不过十rì之程。若陶侃为乱,其祸必甚于苏峻,朕当何为?”皇帝忧虑道。 “皇上勿忧,时下陶侃只是有此意,且有国舅坐镇豫州,司空大人亦不许之,料其不敢轻为。所幸现已找到师父请辞之因由,皇上应先安朝堂之内,再设法断陶侃起兵之念。” “安和,所言甚是。朕再下一诏,而后亲到师傅府上探望,料其必弃逊位之念。” …….. 晚上戍时,皇帝带着司马岳、刘屹及数名卫士,便装出宫,来到王导府门前。 “二位马公子,请在此稍候,容我前去通传。” 刘屹说完进了府中,来到王导房前,轻敲房门。王导长子王悦打开房门,走出来言道: “安和,父亲已睡下,不管何事,明rì再说。” “大哥,不是刘屹有意打扰师父。只是皇上与琅琊王来府上探望,此刻就在府门外等候。” “你是说皇上在府门外,那快进来吧。” 刘屹随王悦进房后言道: “皇上听闻师父身体有羕,甚为挂念,故携琅琊王前来探望。现已在府门外。” 王导从床上起来,正yù出门,被刘屹拦住。 “师父有羕,不必亲往接驾。不如由大哥与屹儿代劳。” “还是屹儿考虑周全。大郎,去叫你母亲和五个兄弟一起去门前接驾。” 过了一会,府门大开,皇帝一干人等进入府中,来到王导房中。王导见皇帝到来,正yù起身,却被皇帝一把扶住。 “司徒大人,抱病在身,不必多礼。“皇帝将王导扶着睡下后,继续言道,“司徒大人为国事cāo劳,需加保重身体,特赐人参、鹿茸等,以供休养。念及司徒体弱,rì后上朝,准其车驾直入太极殿。” 王导及诸子谢恩后,皇帝命众人退去,房中,只有皇帝、王导、刘屹三人。 “师傅,三朝元老,两代帝师,堪比本朝之伊尹、霍光,数十年来,为本朝鞠躬尽瘁,劳累过甚,以致病倒,实乃朕之过也。” “皇上之赞,老臣愧不敢当。老臣才谋有限,忝居首辅之位,无甚功劳,近年来又数有过失,朝中已有非议,老臣……” “师傅无须在意他人,师傅于朕,若柱石于房舍,若将柱石抽之,房安可存乎?”皇帝打断道。 “国中,才能胜于老臣者亦多也,如国舅庾亮,太尉陶侃,皆可当柱石之任,皇上可自择之。” “师傅所言二者皆当方岳之任,无暇辅政。朕已下诏给国舅,豫州北临强胡,命其加紧练兵,以备不虞。至于太尉陶公,下月便是其七十五大寿,朕已下诏,于其大寿之rì,朝廷遣使道贺,褒奖其功德,彰显其忠义,师傅亦须遣人前往道贺。” 皇帝与王导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刘屹身上。 “皇上,师傅,刘屹愿代师父前往道贺。” ……. 第十九章 郡主钟情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皇帝选取一位重臣担当朝廷为陶侃祝寿之使,仍觉不够,为显隆重,乃决定琅琊王司马岳也前去贺寿。临行前一天,皇帝、司马岳、刘屹又于皇帝寝宫中议事。 “此番前往,名为贺寿,实为探知陶侃虚实。你二人须谨记,调查探访须私下秘密为之,切不可引起陶侃疑虑。”皇帝叮嘱道。 “皇兄放心,臣弟定当不辱使命。” “二弟,朕就担心你鲁莽冲动。此行,你的首要任务是贺寿,以彰显朝廷对其之恩宠信赖。至于密访一事,就交予安和。”皇帝又对刘屹言道,“安和,你可知朕遣你前去为陶侃贺寿之其中深意?” “既然皇上有此问,臣就妄自揣度一下圣意了。其一,臣既是皇上之近臣,又为师父之爱徒,如此,臣代表着皇上与师父前去贺寿,既显示了朝廷对其之尊崇,又可示以亲近之意,便可打消其对朝廷之疑虑。其二,臣之义父温峤素为陶侃敬重,苏峻作乱时,便是义父与陶侃戮力同心,方平此大乱。今义父虽逝,料其亦会念及义父之薄面。其三,武昌乃江州之治所,昔rì义父提领江州之时,多有恩惠,门吏故将多怀其德。臣年少之时,曾随义父在刺史府中居住,识江州之官吏守将者亦多矣。今前去贺寿之时,可以故旧之名拜见江州众文武官吏,方便查探。” “安和,深知朕心。”皇帝叹了口气后又言道,“若你义父温峤公尚在,坐镇江州,朕复何忧?” “陶侃二州刺史、八州都督,权势过盛,心生不臣之心亦属必然。昔rì,温峤公殁时,朝廷已有所惮之,故以赵胤提领江州,不料后被其部将郭默所杀,朝中为继续牵制陶侃,有意隐忍,不究默之罪,以其为江州刺史。然郭默之罪甚大,陶侃执意讨伐,朝中亦不能多言。侃平默之后,朝廷只有将江州也交予陶侃统辖。方至今rì尾大不掉之势。”司马岳亦叹道。 “皇上、王爷勿忧。臣此行前往江州,定当竭力安抚陶侃,使其断起兵之念。另除探寻陶侃虚实之外,亦当观察江州文武,寻其中忠勇者,以备陶侃发难之时,求为内应。” “安和,朕知你处事稳重,但你初当大任,而此行事关朝廷安危。朕不得不再次叮嘱,此行切以安抚为主。” “臣遵旨,皇上勿忧。” 三人商议完,正yù散去之时,门外太监大声禀报道: “南康公主、汝南郡主前来求见皇上。” 太监声音刚落,南康公主便推开门来。 “你等三人又在商议何事,搞得神神秘秘的。” “皇姐,以后来此能否先派人通报一声?万一军国大事泄露,朕也担待不起。” “皇兄,都怪颖儿不好,吵着来见二皇兄,这才来到皇兄寝宫之中。失礼之处,请皇兄原谅。”颖儿边作揖边言道。 而南康公主则是将太监宫女都留在宫外,自己牵着颖儿进到宫中,不慌不忙地选了一处坐下后,轻声言道: “皇上现在长大了,学会摆皇帝的谱了,看来以后南康不能再来皇上宫中了。” “皇姐哪里话,朕只是……” 南康公主假装流泪,然后言道, “当年小时候,本宫经常喂皇上吃饭,皇上也总是缠着本宫,现在想想,真是伤心。” 一旁的刘屹、司马岳、颖儿见此情景,都忍不住笑起来。皇帝则一边安慰公主,一边朝司马岳、刘屹二人示意。 “安和,皇兄让你过去帮忙。”司马岳笑着朝刘屹小声言道。 “此乃皇上与殿下家事,臣一介外臣,无能为力。”刘屹也笑着小声言道。 “安和,你这是见死不救。先前皇兄不是说了,我等是兄弟三人,再说你将来也是我和皇兄的妹夫,如何是外人?” “如果眼前是贼寇猛兽,臣自当挡之。不过臣面对公主殿下,实在无能为力。” “二弟,安和,你们在那嘀咕何事?”皇帝叫道,然后走到司马岳身前拍了拍,“二弟,明rì便要动身去江州,你不是说有许多话要讲于皇姐听的?” “我…….哦,对,没错。”司马岳无奈,只能摆出一副舍不得的表情,“皇姐,皇姐…….” “停,少来这套,虚情假意,本宫受不了。”南康公主也笑道,“净顾着与你等闹了,差点忘了来此之事。颖儿,你自己来吧。” “颖儿,听闻二皇兄要出远门,故亲手缝制了一个平安符,望二皇兄一路平安。”颖儿边说边拿出个平安符交给司马岳。 “颖儿,多谢了。二皇兄此行回来,定带些江州好吃的东西回来给你。” 颖儿将平安符交给司马岳后,又拿出一个平安符交到刘屹手中。 “屹哥,你也要保重。” 皇帝、司马岳、南康公主见此情景,先是一惊,而后相视一笑。而刘屹接过平安符后,则是不知所措,半响才会过神来,方才谢道: “臣谢郡主殿下关心。” 公主与颖儿走后,皇帝和司马岳盯着刘屹,你一言我一语。 “安和,真看不出来。何时获得朕小妹的芳心?” “皇兄,先前说让他当我们妹夫,他还不愿意,原来是暗度陈仓。安和。我今rì还要谢谢你,若不是你的缘故,想必我也没有这个平安符。是不是啊?屹哥!” “二弟,依朕看来,你的那个显然没有安和这个jīng细。安和,朕本想让你早rì成为朕的妹夫,不料你却看中了朕最小的妹妹了,恐怕是要等几年了。不过你放心,朕会尽快复颖儿公主之位,你也好好准备当驸马。” “皇上,王爷,臣真不知郡主何故送平安符于我。料其必是谢那rì臣在一旁安慰之情。”刘屹无奈言道。 “皇兄,安和现在的样子,用民间的话,如何说来着?” “装傻。” …….. 三人大笑起来,仿若忘了朝堂上的烦心之事。; 第二十章 八州都督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刘屹、司马岳随着朝中所遣使者车队来到武昌城外。刘屹重返故地,一时感慨良多。忆其昔时与母亲居住的村中小屋,曾随义父一同游览的青峰山及豫章郡中的义父之墓…….情难自已,脸上流露出感伤之情。司马岳见状,劝慰道: “安和,你离家已有八载,不如先令大队人马慢行,我与你一同前去拜见伯母,而后再进城。” 刘屹朝家的方向望了望,然后言道: “谢殿下关怀。然此行我等身负皇命,不敢因私忘公。“ “禹治水之时,三过家门而不入。安和今rì之言,颇有古贤之风。” “殿下谬赞,刘屹实不敢当。” “安和,此处既不是朝堂之上,皇兄亦不在此地。你我兄弟二人,还须何繁文缛节、今rì我便与你约定,人前礼毕即可,私下互称其字。” 刘屹笑了笑,过了半天才挤出两个字: “世----------同。” “这就对了,安和。我们先进武昌城,完成皇命后,再一同回家探望伯母。” 一行人等到达武昌城时,天sè已晚,于是现在驿馆住下。 次rì,司马岳随使者一同前往太尉府宣达圣旨。陶侃亲迎于府门之前,江州文武亦陈列于两侧。而后使者宣读圣旨: “使持节、侍中、太尉、都督荆江雍梁交广益宁八州诸军事、荆江二州刺史、长沙郡公经德蕴哲,谋虑弘远。作籓于外,八州肃清;勤王于内,皇家以宁,乃有桓文之勋。去岁,大败石勒将郭敬,破新野、平襄阳,扬圣朝之国威,特此拜为大司马,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老臣谢皇上隆恩。然大司马之位甚重,老臣实不敢受。”陶侃拜谢道。 司马岳赶紧扶起陶侃,言道: “明公威名震于中夏,蜀寇胡贼闻之,无不丧胆。今受大司马之位,实至名归耳,明公无须过谦。” “臣非贪于畴昔,而虚让于今rì。事有合于时宜,臣岂敢与陛下有违;理有益于圣世,臣岂与朝廷作异。臣常yù除诸浮长之事,遣诸虚假之用,非独臣身而已。若臣杖国威灵,枭雄斩勒,则又何以加?” 司马岳无言以对,陶侃便继续言道: “烦请琅琊王与使者大人回禀皇上,言臣之心意。臣亦当自上表辞之。” “素闻明公之忠义,今rì亲见,钦佩之至,请受小王一拜。” 司马岳正yù行礼,却被陶侃拦住。 “老朽一介臣子,岂敢受琅琊王如此大礼?” “昔天下大乱,明公辅佐元、明二位先帝,平定江南,后苏峻大逆,明公亲为盟主讨平之。皇兄曾言于小王道,陶公外为股肱之臣,内为司马氏之宗亲。今小王拜明公,犹后辈拜宗长,有何不可?且临行之前,皇兄嘱咐,此番一为加封,二为贺寿,本当圣驾亲临,但朝中琐事繁多,无暇抽身。请明公切勿谦让,受小王一拜,既使小王不负皇兄之托,又慰生平景仰之情。” 司马岳遂拜之,陶侃大悦,江州文武亦称其忠义。之后,陶侃设宴款待司马岳及使者。酒宴之后,司马岳回到驿馆之中,见到刘屹后,言道: “安和,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我就在驿馆之中静候佳音了。” “世同,看你的样子,料陶侃并非如我等所忧之辈,我心稍安矣。” 短暂的交流之后,刘屹便带着贺寿礼品前往太尉府中,陶侃便在书房之中接见刘屹。 “小侄奉家师之命,前来为明公贺寿,特呈上家师书信一封及礼品,望明公笑纳。” 陶侃结果书信,阅完后言道: “王公真是太客气了。请你代老夫转达谢意。” “小侄定当转达,请明公放心。” “早就听闻,王公有一徒弟乃温平南之义子,聪允异常,气度非凡,今亲见之,传言非虚。来,坐下,老夫与你闲聊一会。”陶侃笑道。 “谢明公赞赏,小侄不敢当。家师也时常提起明公,言国有二屏,因而无惧于北寇,一为大江天堑,另一便是有明公坐镇。” “王公过誉了。然老夫尚在一rì,不论胡贼蜀寇,定不使其越雷池一步。” “四年前,小侄有幸在义父舟上见明公一面,当时已感慨之至,敬为天人。今rì有缘复见,明公忠勇益甚于当年。” “你不提起,老夫险些忘却,想不到当年之孩童已长成少年才俊。想当年,老夫与你义父共平苏峻,本yù与其中兴本朝,不料英年早逝。有子如你,温平南若地下有知,必可心安矣。” “义父在世之时,亦视明公为知己。小侄在此还要多谢明公,请受小侄一拜。”刘屹叩首道。 “何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义父亡故之时,初葬于豫章,后朝廷追义父勋德,将为造大墓于元明二帝陵之北。明公亲上表朝廷,言道:‘故大将军峤忠诚著于圣世,勋义感于人神,非臣笔墨所能称陈。临卒之际,与臣书别,臣藏之箧笥,时时省视,每一思述,未尝不中夜抚膺,临饭酸噎。‘人之云亡‘,峤实当之。谨写峤书上呈,伏惟陛下既垂御省,伤其情旨,死不忘忠,身没黄泉,追恨国耻,将臣戮力,救济艰难,使亡而有知,抱恨结草,岂乐今rì劳费之事。愿陛下慈恩,停其移葬,使峤棺柩无风波之危,魂灵安于后土。’一字一句小侄深记于心。此表出自明公之笔,亦是义父之心。朝廷遂罢迁墓之议,使义父之魂安于九泉。” “原来如此,使故人安息,老夫理应为之,你不必言谢,快快请起。” 刘屹起身后继续说道: “记得义父生前曾有一比,陶公攻伐无往不利,胜于韩信;司徒王公辅弼幼主,镇抚百姓,仿若萧何;峤虽无张良、陈平之智,亦当竭己之谋略,助二公荡涤华夏、复兴本朝。” 陶侃感慨道: “老夫今岁七十有五,来rì无多,恐难尽老夫与温太真共同之志。所幸自古英雄出少年,今rì亲见琅琊王与温太真之义子,方觉己之年老。” “明公身若松柏,可比彭祖。昔姜尚百岁之时,仍辅周室;黄忠年过七旬,犹亲上阵,斩夏侯渊。他朝,明公剑指中原之rì,小侄愿为马前卒,为明公扫除群丑。” 陶侃大悦,笑道: “昔rì,你义父已有相似之言,今其子复言之。老夫今rì仿若又见温太真也。”陶侃又是一阵高兴的笑声之后,言道,“刘屹,明rì,老夫已邀琅琊王与使者大人前往江州军营检阅。你可愿一同前往?” “谢明公,刘屹平rì多于书房之中,军营之事还望明公多多指教。” 第二十一章 初露锋芒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到达武昌的第三rì,司马岳与刘屹随陶侃一同来到江州大营之中检阅将士。伴着一阵一阵的喊杀声,陶侃问道: “琅琊王殿下,江州兵马雄壮威武否?“ “明公治军有方,江州兵马实乃**也。” “比之朝廷禁军何如?” 陶侃此问一出,众皆一惊。司马岳则是从容言道: “刃有两面,缺一不能,故未可比也。州郡之军与朝廷禁军应并力向中原,方可知其长短,今若比之,恕小王不知孰之勇也。” 陶侃听后大笑不言,于是众人继续观阅演练。完毕后,只见一将军于演练场正中拜见道: “末将参见太尉大人,琅琊王殿下,请大人与王爷看末将shè术如何?” 这名将军连放三箭,皆中五十步外的靶心。 “琅琊王殿下,何不展现一下神技,让江州将士开开眼界。” “明公取笑了。小王一介书生,岂敢在江州大营内献丑?还请明公许小王藏拙。然刘屹武艺甚jīng,若明公有意,可让其试试。” “哦,刘屹小侄既有此技,老夫愿观之。” “明公与王爷见笑了。为免扫明公与王爷之兴,小臣愿一试。” 刘屹说完便走到练兵场中,于五十步外连shè三箭,亦皆中靶心。刘屹正yù回司马岳身边,却被那将军拦住。 “胜负未分,小子,你不能走。”后又向陶侃请求道,“末将请于八十步外再shè三箭。” 陶侃和司马岳复许之。此次,将军与刘屹又是三箭皆中靶心,不分胜负。那将军心有不甘,便大声言道: “换硬弓来,我与你再比,一百二十步外。” 司马岳则劝道: “将军神技,小王已知晓,无须再比。” 陶侃笑道: “琅琊王勿忧,此番无论孰胜孰负,无伤大雅,琅琊王不如与老夫一旁观之。” 那将军第一箭、第二箭皆正中靶心,第三箭虽未中靶心,亦中靶。然后,将军将弓交予刘屹,并言道: “许久没练,手都生了。” 刘屹接过弓,先试着拉了拉,料此弓之力必在三石以上。远超出自己平常所使范围之外。不过,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刘屹拿起一只箭,架起弓,使尽全力拉开弓,不料弓弦崩得太紧,手一滑,箭没飞多远就落在地上。众人见此情景,皆大笑起来。陶侃笑了一会儿后,言道: “李将军,此番比试,你何必如此在意?老夫的这个小侄年少,力气不如你亦属当然,不过十年之后,你必不如他。好了,今天比试到此……” “明公且慢,刘屹尚有两箭未shè。”司马岳打断道。 陶侃本想就此结束,以保双方颜面,然看到司马岳从容的表情,知道比试尚未结束。又朝练兵场中看去。只见刘屹将硬弓还给姓李的将军,自己又从旁挑了一把弓。 “小子,你手里拿着的那把,无论如何也shè不了一百二十步的。”李将军好心提醒道。 刘屹没有回话,拿着那把弓,背起箭筒,跨上一匹马,先骑着马向回一段距离,然后纵马疾驰,在距箭靶一百二十步距离时放出一箭,正中靶心。在场人等见此景皆瞠目结舌,正在众人发呆的时候,刘屹又依方才之法放出一箭,又是正中靶心。 一阵沉寂后,陶侃笑道: “李将军,你输了。” “末将不服,要和这个小子再比比兵刃。” “比试而已,李将军何必认真?再说兵刃无眼,若有损伤,则为大不幸。” “太尉大人放心,他可任选兵刃,末将只用一木棍,确保不伤他分毫。” 陶侃又看了看司马岳,只见司马岳脸上依然平静,便言道: “汝等二人比试兵刃,点到为止,切不可伤人。” 比试开始,李将军使棍,刘屹使的是自己最擅长的枪。李将军虽然攻势凶猛,然刘屹左挡右闪,将攻势一一化解。李将军见刘屹只守不攻,心中怒气更甚,便猛得一棍向刘屹扫来。刘屹看准时机,先将枪头反转,用木柄一头刺向李将军胸前,正中其心肺处,若非有盔甲保护,即使是木柄,此一枪也足以致人死地。李将军中枪后,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半响才缓过来。 “小子,竟敢瞧不起我。” 说完便又yù上前,却被一声呵住。 “住手,胜负已分。” “太尉大人。”李将军心有不甘。 “你可知与你比试的是何人?想必在场的诸公大都知道,温平南有一义子,其甚爱之。眼前少年便是故江州刺史,平南将军温峤之义子刘屹。” 李将军闻后,立刻呆住,马上将手中兵器丢在一旁,跪在地上谢罪道: “末将不知是少公子,方才多有得罪,望公子宽恕。” 刘屹也丢下手中兵器,yù扶起李将军,言道: “李将军快快请起,刘屹不敢受将军如此大礼。” “温大人在江州之时,小将尚为伍长,承蒙温大人关照,方有今rì。温大人不幸病故,小将痛断肝肠。今有幸见到少公子,仿若重见温大人。若大人泉下有知,知公子如此神勇,必可心安。”李将军说完便大喊道:“公子威武,公子威武。” 军营内众将士也跪下齐声附和。刘屹见此情景,亦单膝跪地,言道: “诸位将军皆追随义父多年,刘屹当以叔伯之礼事之,岂敢受众位如此大礼,快快请起,休要折杀小侄。” 众将士起身后,仍然叫喊着“公子威武。” 刘屹便喊道: “晋军威武,太尉威武;晋军威武,太尉威武。” 众人亦齐声附和,山呼之声传于数里之外。; 第二十二章 帐前献计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刘屹与众将寒暄过后,回到司马岳身边。 “刘屹小侄,文武双全。温太真教子有方,老夫不如也。”陶侃感叹。 “明公过谦了,小侄在建康时,就听闻明公诸公子皆人杰也,颇具明公之风。” “老夫诸子不值一提。”陶侃说到这,本来喜悦的脸上露出几丝伤感之情,叹气道,“老夫诸子中最具才器者,陶瞻也,然不幸亡于贼臣苏峻之手,老夫至今想起亦夜不能寐。” “明公勿哀,大公子才德兼备,忠勇天地可鉴,以身报国。非但为我等之楷模,英名必将流芳于百世之后。” “老夫感伤非是为爱子殉国,而是因至今未曾手刃元凶。老夫枉为八州都督,竟连爱子之仇亦不能报。” “贼臣苏峻、祖约早已伏法,其党羽亦大都战殁。不知明公所指何人?”司马岳问道。 “老夫经多方查证,终知晓杀爱子者乃苏峻之将冯铁,苏峻败后,奔于石勒,勒以为戍将。” 陶侃言于此,悲愤益甚。刘屹思索了一会儿,进言道: “小侄有一计,可报大公子之仇,不知明公愿闻否?” “哦,刘屹侄儿既有计策,速速言之。” “此计亦是当年明公所用之计,小侄不过只是借用罢了。昔明公经略广州之时,杜弘、王机、刘沈、温邵各据郡县,反叛朝廷。明公先破杜弘、又执刘沈、再斩王机,明公帐下诸将皆请乘胜进讨温邵。明公笑曰:‘吾威名已著,何事遣兵,但一函纸自足耳。’于是下书谕之,邵惧而逃。今亦可休书于石勒,言其中因由,勒惧明公威名,必执而杀之。” 陶侃听后笑道: “石勒非温邵之辈能比,刘屹小侄之计,未免有些天真。” “石勒乃一代jiān雄,自非温邵之庸碌之辈可比。若是常时,小侄亦觉此计有些天真。然时下石勒病疾缠身,命不久也。而其太子石弘劣弱,不足以掌其权也。伪朝中山王石虎总览军国大政,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并有夺储之心。石勒有意除之,然恐其生变,故迟迟未动。此微妙之时,明公若以进兵相胁,石勒恐石虎趁机攫取兵权,必执冯铁而杀之,以安明公。且小侄听闻反将郭默在中原之时,数与石勒等战,贼畏其勇,而明公讨之,兵不血刃而擒也,勒必益畏惧明公。又石勒此人虽为胡贼,然极其厌恨叛逆小人,昔车骑将军祖逖经略豫州之时,所属牙门将童建害新蔡内史周密,遣使降于勒。勒斩之,送首于祖逖,曰:‘天下之恶一也。叛臣逃吏,吾之深仇,将军之恶,犹吾恶也。’而苏峻作乱之时,祖约兵败之后亦奔于石勒,勒寻而杀之。由此可见,小侄此计并非无成功之可能。” 陶侃听后,一边思索一边来回踱步,半响功夫后方才言道: “刘屹侄儿,这些故事,许多就连老夫亦不知情,你年纪尚幼从何而知?然听你之言,细思之,亦觉可行。” “小侄承蒙皇上与家师厚爱,现居秘书郎一职,掌管书文图籍与朝中旧档,故对这些旧事略知一二。” “原来如此。” “明公觉此计可行,何不立即休书。既可报大公子之仇,亦可扬明公威名,震慑那些心叛逆之辈。”司马岳提醒道。 于是,陶侃与司马岳、刘屹回到太尉府中,即刻休书,并遣人快马加鞭送于石勒。 “此去石勒所居之处襄国尚需几rì路程,琅琊王与刘屹小侄不妨暂且住下,一来待此计成于否,二来老夫亦可尽地主之谊。” “小侄谢明公好意。然此行小侄身负家师之命,不敢耽搁,须尽快…..“ “刘屹,太尉大人一番好意,我等怎好拒绝。再加上你母亲尚在武昌城外,亦可借此之机,以聚天伦。岂不妙哉?”司马岳打断道。 “哦,刘屹小侄之母尚在江州。那更当留在武昌数rì,王公若怪罪,小侄可言是老夫之意。” “既然明公与王爷皆如此说了,刘屹却之不恭。” 第二十三章 武昌宴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司马岳与刘屹于太尉府中用完午饭之后,又与陶侃谈论了一下时事。回到驿馆之中,已近傍晚。二人休整一下,然后便yù前往武昌城外刘屹家。正要出门之时,驿馆之中差役前来禀报道: “王爷、公子,驿馆之外有许多江州官吏求见二位,不知小人应如何回复。” 司马岳叹了一口气后,望着刘屹言道: “今rì又走不开了。” 刘屹笑了笑道: “回家之事,早一rì晚一rì无妨。然今rì乃天赐良机,岂能错过?” 司马岳立刻明白了刘屹的意思,亦笑,对差役言道: “你去回复诸位大人,就言小王与公子……”司马岳话没说完就停住了,思索后又言道,“算了,此处无你的事了,小王与公子即刻去见诸位大人。” 司马岳与刘屹走出驿馆,见到数十位将佐官吏,其中领头的刘屹一眼便认出,乃是义父帐下督护王愆期,昔rì住在江州刺史府中之时,经常见到,其现为太尉陶侃之右司马。王愆期率众人行礼道: “臣等参见琅琊王殿下。” “诸公免礼,快快请起。”司马岳道。 王愆期与司马岳简单寒暄数句,便转向刘屹问道: “少公子可曾还记得在下?” “昔rì在江州刺史府中之时,承蒙王叔父多加照顾,岂敢忘记?小侄拜见王叔父。”刘屹一边行礼一边言道。 王愆期笑道: “当年少公子年纪尚幼,想不到仍记得我。今rì来此之人皆为温公之佐官僚属,将校故交,特为请少公子与琅琊王殿下一聚,城中酒楼已备好酒宴,请少公子与琅琊王殿下务必赏光。” 刘屹向众人谢道: “诸位叔伯兄长,小儿刘屹谢诸位盛情。” 于是刘屹、司马岳便随众人来到酒楼之中,二人皆在首席之中就坐。趁酒宴尚未开始,司马岳便小声戏刘屹道: “安和,我要谢谢你,若非是你的面子,想必我还在驿馆之中吃那些难吃的饭菜。” “世同,说笑了。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还不是诸位念在我义父往rì之情面上。再说此番也不仅仅是喝酒吃宴。”刘屹亦小声回道。 就在二人闲聊之际,菜已上桌。王愆期举起酒杯道: “诸位,在下提议,先为琅琊王与少公子来到江州,举杯。” 众人站起举起酒杯,司马岳与刘屹二人也站起举杯。刘屹思索后言道: “不敢不敢,小侄提议,这第一杯敬天子。” 众人认同,皆一饮而尽,刘屹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后言道: “太尉陶公,忠勇大义,镇抚荆、江二州,使胡贼蜀寇不敢窥伺。小侄提议,第二杯敬陶公。” 两杯之后,刘屹复举杯言道: “诸位请容小侄多言,义父温忠武公,一生勤勉,尽忠竭虑,志复华夏,然天道不公,义父英年早逝,刘屹痛彻心扉,故刘屹提议,这第三杯敬先父温忠武公。” 刘屹将酒杯举起,缓缓地将酒洒在地面上,众人亦从之。之后,刘屹再举杯道: “刘屹借诸位之酒,敬诸位叔伯兄长。一来谢诸位盛情招待。二来,小侄不才,愿与诸位一起尽先父未完之志。” 四杯酒后,众人方才坐下。王愆期言道: “今于校场之中,见少公子之勇武,心中甚喜,知温公后继有人也。方才又见少公子辞旨慷慨,眉宇之间流露出英豪之气,料少公子必可成温公之志。” “王叔父谬赞,小侄当之有愧。” 此时,早晨校场之李将军端着酒杯来到刘屹面前,敬酒道: “我本粗鄙之人,前不知是少公子,多有冒犯,望少公子恕罪。” 刘屹忙言道: “李将军何出此言,刘屹还要谢将军,之前比试,若非将军手下留情,刘屹岂能侥幸与将军打成平手。” 李将军大笑,与刘屹一饮而尽。众人皆一一前来敬酒,酒过三巡之后,众人皆已微醉,又忆起刘屹之义父温峤。 “温公在江州,甚有恩惠,百姓至今怀之。” …….. “当年,温公带领我等平定反贼苏峻,何其壮哉!可惜……唉!”李将军叹气道然后又喝了一大口酒。 “当年,我与义父于建康城外话别之rì,义父身体尚康健,孰料不足一月,义父之噩耗便传于建康,当时我久不信之。” “我等亦不愿相信,然天意如此,少公子勿哀。”王愆期安慰道。 “我曾阅江州呈报,言义父至牛渚矶之时,水深不可测,世云其下多怪物,义父遂毁犀角而照之。须臾,见水族覆火,奇形异状,或乘马车著赤衣者。义父其夜梦人谓己曰:‘与君幽明道别,何意相照也?’意甚恶之。每思于此,我甚不解。诸位之中可有当rì在场之人,可解小侄之疑惑。”刘屹向众人问道。 “皆是世人谣传,什么怪物,就是几条大鱼而已。当rì小将就在温公船上。”李将军言道。 “那我闻义父是因有齿疾,拔之而中风,至武昌未旬而卒,此事可确凿?” “此事确实,只是…….”王愆期回答道。 “只是如何?” “当年给温公拔牙的郎中本是在武昌城中开有医馆,温公逝后不久,此医馆关门,郎中一家亦无踪迹。” “竟有此事,那郎中可有古怪?” “公子可是怀疑…….不会不会,温公病重之时,我等曾请江州数位名医前来医治,皆未发觉有何古怪。” “哦,叔父误会了,小侄只是思念义父,故想多知晓一些义父生前之事。” “此亦属必然,在下亦时常忆起与温公往事,想起温公在江州之时,唉……” “叔父也勿伤感,幸好现在陶公提领江州,百姓亦安居乐业,无异于义父之时。” “太尉大人为政宽和,治军雄毅有权,明悟善决断。百姓爱之,贼皆畏之。” “去岁,本朝之荆州军在陶公筹划指挥下,大败石勒军,不知今岁,陶公有何谋划?” “我等皆有杀贼报国之心,然不知陶公有何谋略。” “荆、江二州兵马粮草可有何调动?” “未闻也。少公子何有此问?” “小侄与叔父一样,杀贼心切,一时好奇,故而问之。” 刘屹已得到心中想要之答案,便继续与众人饮酒谈论。亥时,酒宴已毕,司马岳与刘屹相互搀扶着回到驿馆之中,二人皆已喝醉,尤其是刘屹,喝的酒是司马岳的两倍还多。刘屹突然想吐,便推开司马岳,踉跄着来到墙角处,吐了起来。 “安和,我今天算是见识了你的酒量了,rì后回建康之后,我与皇兄定要与你比上一比。”司马岳在一旁笑道。 “世同,你少笑我---------换你去试试,十多个人,这个一杯,那个一杯--------谁受得了?若不与其打---------成一片,怎能得到我们想知道的。”刘屹边吐边言道。 “不过好在我们已知晓大部分情形,你吐两下也是值得的。”司马岳大笑道。 看着刘屹吐了半天,司马岳胃中也翻滚起来,没过一会,也跟着刘屹在墙边吐了起来。过后,两人相视大笑,又相互搀扶着走回房中。 第二十四章 登堂拜母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早晨醒来,昨rì的酒尚未完全醒,刘屹与司马岳二人依然感觉有些头晕。不过刘屹思家心切,顾不得头晕,一起来便与司马岳出了武昌城。二人未带随从,骑马走在城外田间小道之上,又谈论起昨rì宴会上的耳闻。 “此番前来江州,路途之所见,昨rì之耳闻,再加亲见陶侃之为人,我料其应该不会有不臣之心。就算有举兵内向之意,亦非为乱,意yù增其权势而已,今皇兄加以大司马之位,位极人臣,足以彰显其功绩。安和,你如何看?” “世同之言,我亦赞同。然我恐昨rì江州将佐官员宴请我等是受意于陶侃,乃借众人之口言其忠诚,惑于朝廷。想我义父去世已近五载,我只是义父之区区义子,就算义父有恩于众人,也不至于如此厚待于我。” “安和,你的疑心病又犯了,此事我倒觉理所当然。当年苏峻之乱时,温公首唱大义,响应者众,陶侃虽名为盟主,而处分规略一出于温公,义军众将亦皆受其节度,贼平,朝廷论功行赏,诸将皆有晋升,感恩于温公亦属人之常情。且我闻温公之处世,忠义孝悌,朝中官员多与之亲善,我的大舅庾亮亦视温公为莫逆之交。再说你虽为温公义子,但曾随其左右数年,视若至亲,此乃举国皆知之事。故我觉得昨rì众人之言,皆出于真心。” “义父之为人,确实是我辈之楷模,昨rì众人之情我亦看在眼中。然此行我等身负皇命,万不可有所疏忽。陶侃之本意尚待观察,我等亦须多方求证江、荆州兵马是否一切如常。世同,今rì见过家母之后,我等便以游山玩水之名,于江州四下查访一番,如何?” “不急、不急。今rì就于你家住下,一来你可与伯母三载未见,岂有进门就走的道理;二来也可掩人耳目。待明rì再寻访也未迟。安和,不如你现在先说说,应如何寻访?” “兵法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陶侃果真要举兵内向,数万之众所需粮草辎重必从荆州运至江州前线,千里转运未必能做到不被人察觉。首先,我等只需在各郡县粮仓处察看一番便可知。其次,便是去集市之中,察看粮铁布帛之价可有异变。” 司马岳听后笑道: “安和,与你一同出来,我可真是省心。想必你连去何处已筹划好了吧?” “豫章。我意先去豫章郡。豫章处于江州之中心,北临大江,东接鄱阳,兵粮转运极为便利,若从荆襄调动兵马,必是沿江而下至豫章,再由豫章转运。另外,我选择去豫章还存点私心,义父之墓就在豫章,我yù前去祭拜。” “安和,分析极为有利,温公亦乃我所钦佩之人,我当与你同去祭拜。” “当年义父去世之时,我便心存疑虑,昨rì王愆期与李将军之言,更加证明了我之所疑。义父待我恩重如山,我定要查出究竟。” “世间传言颇为神秘,昨rì所言之郎中也颇为蹊跷。安和,你不会是想去豫章开棺验尸吧?” “刘屹安敢打扰义父。义父之夫人、二子尚在,就算果真要查明义父死因,也须征得他们同意。且昨rì王愆期与李将军言之,曾请数位名医前去医治义父,皆未发现异常之处,若义父真是为人所害,其手段yīn毒,亦非常人可知。再加此刻我只是有所疑虑,未有真凭实据,故一切仍要秘密进行。世同,你也要装作毫不知情。” “这个自然,我亦知其中利害。” 二人骑着马边走边谈,已来到刘屹家的位置,只是不见原来那个小屋,而代以一座庄院,庄院门上还书有“刘府”二字,刘屹正觉奇怪,难道是自己三年未回家,因而记错了路? “安和,你看那‘刘府’二字是否眼熟?”司马岳指着庄院门前牌匾问道。 刘屹仔细看了看,立刻认出了,大惊道: “这莫非是皇上御笔所题?” “没错,此就是皇兄为你所题。去岁,我不是离开建康两月,便是到此为你修建了这个庄院。” 刘屹听后,立刻跪在地上谢恩: “臣寸功未建,岂敢受皇上与王爷如此大恩。” 司马岳扶起刘屹道: “安和,你又来了。再说此处并非朝廷封赏,何恩之有?建此庄院的开销用度皆是皇兄宫中支出与我王府俸禄,未动用朝廷府库。皇兄不是曾言,我等是兄弟三人,今子为其母建庄院,合情合理。” “只是…….” “安和,我知你是何意,我与皇兄就是怕你多想,方才未告知与你。我也相信你rì后可为本朝立下不世之功,只是伯母已年近五旬,难道你忍心让其还住在那yīn冷的小房之中?皇兄与我的父皇、母后皆已逝去,我等深知‘子yù养而亲不待’的痛楚,希望你不要再尝到这样的痛楚。好了,说了半天,该进去了。” 刘屹怀着复杂的心情敲了敲门,见一仆人前来开门,问道: “你是何人,来此何事?” 司马岳走近门前,言道: “二成,可曾记得我?” 仆人仔细看了看,大叫道: “马公子!” “算你记xìng好,”司马岳又指着刘屹言道,“这便是你家公子,还不快去禀报老夫人。” “小的给公子请安了。”那仆人行礼之后,便向屋中跑去,边跑还边喊道: “公子回来了,老夫人,公子回来了…….” 随着那小仆的叫喊声,府中有数名婢女和仆人出来一看究竟。 “安和,我只与伯母言,我是你的好友,乃是受你之托来建此庄院。” 正当司马岳与刘屹小声说话之时,刘屹的母亲从房中走出,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刘屹见到老母,也是情难自已,流出泪水来,刘屹跪在地上向母亲叩首道: “孩儿不孝,多年未曾回家。” 刘母赶紧扶起刘屹,仔细看了看,流着泪言道: “我儿朝中尽忠即可,勿以我为念。”然后又仔细看了看,“我的屹儿长高了,也长结实了。” “母亲大人,这是琅……”刘屹见院中人多,便改口道,“这是屹儿之好友,马公子。” “见过,见过,去年便是马公子为老身修的此处庄院。马公子,快请进屋说话。” 众人进屋之后,司马岳yù向刘母行大礼,却被刘屹拦住,小声言道: “世同,你乃王爷之尊,切不可行此大礼。” “安和,我是琅琊王不假,不过那是朝堂之上。此处在家中,你我二人兄弟,你之母亦是我之母。” 刘屹无法,只得先让下人退下。然后向母亲言明道: “这位马公子乃当今皇帝之同母弟,琅琊王殿下。” 本来坐着的刘母听见此话后,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便站起与向司马岳行礼。司马岳赶紧拦住。 “伯母,这可使不得。琅琊王只是对外人而言,我与刘屹情同兄弟,登堂拜母,古之礼,不可废也。” 司马岳执意,故遂拜刘母。三人坐下后,刘母问道: “去岁,屹儿你来信说你得到秘书郎之位,未过几月,马…..琅琊王殿下便来此为我建了此处庄院。你哪来如此多的钱财,不会是不正当的来路吧?” 刘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便朝司马岳看了看。司马岳立刻心领神会,言道: “刘屹在朝中,数有功绩,故朝廷赏赐其一笔钱财,加上刘屹之俸禄,才凑得建此庄院的费用。伯母,请放宽心。” 刘屹看着母亲点了点头。 “如此,老身便安心了。这一年多来,老身居于此庄中,心甚不安,生怕屹儿为老身做了不义之事。” ……… 刘屹与司马岳陪着母亲聊了数个时辰,中午,刘母亲自下厨,款待司马岳。 第二十五章 豫章祭父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刘屹在家住了一宿,便与司马岳赶往豫章郡。名为游山玩水,实为察探陶侃是否有起兵之迹象。二人先后于郡府县衙、官私粮仓之处秘密探访,一切并无异常之处。随后二人来到豫章郡治所所在南昌城中,逛完市集之后,来到一家茶楼中休息。 “安和,此处一切井然,粮铁布帛价格亦属正常。看来我等可松口气啰。” 司马岳边喝茶边说道,轻松之情溢于言表。 “一路之上,公私粮仓之中虽皆有余粮,然决计不够数万大军之所用,姑且不论所需马匹军械被服,仅看豫章郡内粮仓,便知其未必有起兵之念。且我观陶侃之为人,亦不似jiān邪之人。” “我自知陶侃非jiān邪之辈。不过依我看来,安和,你倒是有些jiān猾,昨rì还言道,陶侃不可轻信,今rì便改口。”司马岳大笑道。 “世同说笑了。小心谨慎一些自然无错。”刘屹亦笑道。 “此处距温公之墓尚远,我等还是快些赶路为好。” 二人在城中买了些祭拜所需的香烛纸钱及一些祭品,便又匆匆赶往南昌城外温峤墓碑处。墓碑位于南昌城外一处僻静之地,人迹少至,不失为清幽之境。二人下马,缓缓走到墓碑之前,见碑上“晋故使持节、侍中、大将军、始安忠武公温峤之墓”字迹清晰,墓碑周围也不见杂草。定是常有人料理之故。刘屹走到墓前跪下,三叩首后依然跪在地上,既未说话也没有起来之意,只是跪着盯着墓碑一动不动。一旁的司马岳见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便上前安慰道: “安和,起来吧,想必温公也不愿见你这般。” 司马岳将刘屹扶起之后,正了正衣冠,然后朝温峤墓碑拜道: “小王司马岳久仰公之忠义,并受皇兄之托,今rì特来祭奠。前苏峻、祖约发难,至狂狡滔天,社稷危逼。惟公明鉴特达,识心经远,惧皇纲之不维,忿凶寇之纵暴,唱率群后,五州响应,首启戎行,元恶授首。王室危而复安,三光幽而复明,功格宇宙,勋著八表。方赖公之伟才以拯华夏,天不慭遗,早世薨殂,举国哀悼,天下同悲。小王在此立誓,定与刘屹共同辅助皇兄,以尽元、明二先帝及公未完之志。” 祭拜完后,刘屹想单独陪伴义父三rì,于离墓碑不远的位置搭了一个草棚,暂且住下。司马岳表示理解,便独自回到南昌城,约定三rì之后再一同返回武昌。 留在墓前的第二天,刘屹正在清扫墓碑,身后传来声音。 “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我家老爷墓前。” 刘屹回头一看,见一老者缓缓朝墓碑前走来。走近来一看,刘屹便认出原来是义父府上的老仆人李伯。刘屹兴奋地握住李伯的手说道: “李伯,可曾还记得我?” 李伯仔细仔细瞧了瞧,脸上也露出兴奋地表情,言道: “小公子,当年你离开武昌之时只是一孩童,现在长得一表人才。” “李伯,将近十年未见,你的样子可是没变呀!” “不行了,老了。” “李伯,当年在义父府上,屹儿没少受你老照顾,现在屹儿在此谢过了。” “小公子,哪里话?照料老爷一家,本就是老仆之责。” “三年前,我曾来过此地拜祭义父,那时怎么没见到李伯?” “哦,想必是时间错开了,老仆在离此数里之外的村中有座房子,每隔几rì便来此打扫一番。” “李伯辛苦了。哦,对了,李伯,义父亡故之后,为何不随大哥一家一同迁往京城?” “老仆年纪大了,不习惯京城的吵闹,再加上又不放心将老爷独自留在此地,故未随夫人与大公子迁往京城之中。”李伯叹了口气继续言道,“老天爷真是不长眼,老爷这般好人,居然先于老仆走了。唉…….” “李伯,我正有事想问你。当rì,义父染病之时,可在其侧?” “老仆至今不解,那rì老爷回武昌之时,一切安好,还非常高兴,急着写信。谁曾想几rì后便…….唉。” “我在建康听闻,义父是因有齿疾,后拔之而中风。此可属实?” “事实如小公子之言,老爷牙疼之rì久,故而拔之,还是老仆去请的郎中。” “那郎中可有不妥之处?” “似乎没有,那郎中姓吴,在武昌城中开医馆多年,小有名气。” “那这个吴郎中为何后来举家搬离武昌?” “老仆不知,料其必是因老爷之死,无颜再在江州立足。” “李伯,方才你所说写信,是给何人写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具体是给何人所写,老仆也不知道。只是偶然听到老爷独自一人在书房之中兴奋地自言自语,说什么武侯、明珠、牛渚矶什么的。” “诸葛武侯。”刘屹大惊道。 “好像就是,小公子,可有何不妥?” “哦,没有。不过,李伯,切记今rì之言切勿对他人提及,不然恐有杀身之祸。” 李伯虽一脸迷茫,不知发生何事,不过仍应允刘屹。刘屹和李伯在墓前继续聊起家常来。李伯回家后,又将做好的饭菜送来给刘屹。 第三rì一早,司马岳便带着一人来到温峤墓前,找到刘屹。 “安和,恐我等不能再待在此地了,陶公有事见我等。” 司马岳说后,随之而来的那人跟着说道: “太尉大人命小人告知王爷与公子,有要事相商。小人先到了公子府上,府上说王爷与公子游山玩水去了,小人便四处打听,终于找到。” 刘屹听后,朝温峤墓拜道: “义父,本想多陪你几rì,不料有事在身,rì后若有空暇,屹儿必再来拜祭。” 之后,刘屹、司马岳便随来人一同离去,返回武昌城中。 第二十六章 不辱使命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刘屹、司马岳二人回到武昌城中,正yù前往太尉府,却被告知太尉大人有请二位到刺史官署大堂。刘屹不解,小声向司马岳问道: “太尉大人何意?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司马岳笑道: “安和,你大胆献计之时胸有成竹,现在何必有所怀疑?再说,贼首此等血腥污秽之物,你也不愿置于自己家中吧?” 刘屹与司马岳相视会心一笑。来到刺史官衙之中,见陶侃坐于大堂之上,前面案上摆着一个正方的木盒。 “前rì刘屹小侄献计,老夫尚有所怀疑,然为爱子报仇心切,一试之。今果如小侄所料,老夫感激之余,心存惭愧。” “此乃明公威名震于天下所致,再言之,小侄先前便言,此计乃是明公昔rì所用,小侄不过大胆借用而已。故如今大公子之仇得报,小侄心中甚喜,然不敢居功。” “胜而不矜,功成不恃,沉稳干练,若非亲见,老夫实不信此乃一年未弱冠之少年。”陶侃赞叹道。 “乱贼授首,此乃大快人心之事。大公子可瞑目也,明公悲痛之情亦可释怀矣。”司马岳言道。“ 陶侃看着堂下的刘屹、司马岳,顿感欣慰,乃言道: “老夫本以皇上自仈jiǔ岁以及chéng rén,入则在宫入之手,出则唯武官小人,读书无从受音句,顾问未尝遇君子。故常生忧虑之心,恐己之力衰智浅,不能报元、明两代先帝厚恩。然今见琅琊王大气非凡,刘屹小侄智勇过人,乃知圣上亦当是雄略之主也。烦请二位回建康之后,替老臣启奏皇上,老臣虽已风烛残年,然报国之心始终不改,朝廷尽可安心。” “皇兄才德,十倍于小王,心中亦敬佩明公久矣,故而遣小王前来,以示朝廷不忘明公存国之功。” “杖陛下威灵,偶有薄功,不足挂齿。”然后又转向刘屹言道,“刘屹小侄,数rì来,老夫见你少年英雄,本有请为僚属之意,然你现侍奉于帝侧,又为王公之爱徒。君子不夺人所好,老夫也只有打消此念。” “谢明公厚爱,小侄以为,若一心为国,不论何时何地,皆可尽己所能。明公定记得,小侄前rì之言,明公剑指中原之rì,刘屹甘当马前卒。” 三人谈论,甚是欢心。之后数rì,陶侃盛情款待。二人以使命已完,乃辞别陶侃,返回建康,特意路过刘屹家中,住下一夜。乘船顺江而下,返回建康。途中经过牛渚矶之时,刘屹想到数rì了所听闻之事,心中甚是疑惑。便与司马岳言道: “世同,我想在此地停留一rì。”然后又小声继续说道,“此船之上,空间甚小,人多口杂,具体原因不便言明,回建康之后,必当相告。” 司马岳即刻会意,乃下令停船道: “此处风景甚美,本王有意在此停留一rì。” 刘屹试着用义父昔rì之法,观察江水之中。然不论白天黑夜,皆未发现有何异常,也未见到呈报中描述义父所见之境,更未有任何之梦。 回到建康之后,二人便直接去了御书房。皇帝一见二人,便上前执二人之手,言道: “二弟、安和,你二人终于回来了,这些时rì,朕一人在宫中,甚是寂寞,时常担心你二人之安危。” “谢皇兄关心,臣弟此行大有收获,此前书信想必皇兄已收到,现在皇兄大可心安了。” “安和,你如何看?” “皇上,臣与琅琊王之见相同。陶侃无意起兵。” “会不会是陶侃有意迷惑于你等,故而造些假象。” 皇帝依然不放心。刘屹与司马岳便将数rì来江州所见所闻告知于皇帝。之后,刘屹见皇帝仍心存疑虑,乃言道: “皇上,臣在江州之时,还曾听闻一些关于陶侃的轶闻,不知皇上愿听否?” “哦,安和,速速言之。” “陶侃曾有一梦,梦生八翼,飞而上天,见天门九重,已登其八,唯一门不得入。守门者以杖击之,因坠地,折其左翼。及都督八州,据上流,握强兵,潜有窥窬之志,每思折翼之祥,自抑而止。又闻陶侃府中妾婢数十,家僮千余,珍奇宝货富于天府。然臣观陶侃,非贪利之人,此必是其疑心朝廷,乃出此自污之计。昔王翦统举国之兵伐楚之时,萧何独自镇守关中之rì,皆忧心主上畏其权势过甚而心生反意,不得不使出自污之计以示其无远志,消主上疑虑。此二点皆为臣之愚见,还望皇上明鉴。” “安和,听你之言,朕心稍安。”皇帝又叹气道,“君臣互疑,何能尽心为国?莫非此乃本朝之命数?” “皇兄勿忧。安和先前不曾言道,若皇兄能中兴本朝,驱除胡夷,复我华夏,定可消除本朝前期君臣间之隔阂。” “二弟所言甚是,君臣同心,由朕与你等二人始。” 刘屹突然跪下,言道: “皇上赐臣庄院,刘屹先前不知,故迟迟未曾谢恩。今臣叩谢陛下隆恩。” 皇帝立刻扶起刘屹,言道: “区区一个庄院,何足道哉?此番,安和你不辱使命,朕有意为你加官,不妨你先言之,愿出任何职?” “臣请陛下,收回成命。此番名义上臣是以师父之命去往江州,故不便明言,若此时为臣加官,朝中定有不服,有损陛下贤明。且刘屹年纪尚轻,居秘书郎一职,已属陛下隆恩,岂敢心有不足?不如rì后刘屹为国立下大功之时,皇上再为封赏不迟。” “安和,朕真是拿你没办法,好吧,就依你之言。但是,朕已经为你于建康城中起了一座府邸,虽说不大,不过好歹也算是你在建康的家,以便于rì后接你的母亲到建康团聚。这座府邸你就切勿再为推脱。” “这……..” “这什么这,安和,还不谢恩。”司马岳催促道。 刘屹谢恩后,皇帝又言道: “师傅也等你很长时间,安和,不妨你先去见过师傅,再来与朕说说数rì来所见所闻。” 刘屹走了几步后,想起还有事要向皇帝禀报,便又回身言道: “皇上,臣尚有要事启奏,臣请今晚与皇上、琅琊王有要事相商。” “既然如此,你见过师傅之后,便来朕寝宫之中,朕与二弟等你前来。” 弟二十七章 九品中正制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刘屹回到司徒府中,王导早已在书房之中等候,见之大喜,言道: “屹儿,你在江州之所为,为师尽已知晓。先前为师便知你乃此行最佳人选,然做得如此出sè。实出于为师意料之外。皇上已与为师商议,为你加官。我儿文武双全,授予何职还真让为师颇费了一番心思。不知你属意为何?” “此行如此顺利,全杖皇上之威灵,师父之名望,再加义父昔rì之薄面,屹儿不过顺势而为,何功之有?又太尉陶公乃忠义之人,此前传闻或是受小人蒙蔽,今且尽释之,师父可无忧矣。至于加官一事,谢师父费心。皇上已提及,断不敢受,还望师父禀明皇上,屹儿才学甚浅,居秘书郎一职,尚忧心未能胜任,岂敢贪心高位?”刘屹拜谢道。 王导听后颇为赏识,言道: “如此也好,宝剑多磨砺些时rì,rì后出鞘之时,方能尽显锋芒。”王导思索了一会儿,继续言道,“为师有一言,思虑多rì,不知该与你言之否?” “师父有命,屹儿不敢有违。” “非也非也,此非为何吩咐,乃是为师一点心思,实为你rì后之谋算,屹儿若觉不妥,且当为师老迈昏聩,勿以为意?” “屹儿不敢,师父请言之。” “屹儿,本朝选官制乃承袭魏时旧制,你对此制所知几何?” “本朝选官制乃承袭魏之九品中正制,又称九品官人法,乃魏文帝时吏部尚书陈群所初创。两汉之时,选官之制为察举制,亦称为举孝廉。然时至汉末,此制已被高门大户利用,世家官宦掌握乡闾舆论,往往举荐非人。魏太祖曹公正是有鉴于此,乃立‘唯才是举’之制。因而天下英才尽聚帐下,曹公方能平定中原。然此制抑制世家大族之权势发展,世家大族皆有所不服。曹公死后,其子文帝曹丕为继汉统,因而拉拢世家大族,乃定九品中正制。由zhōng yāng官吏兼任原籍地的州、郡、县的大小中正官,负责察访本州、郡、县散处在各地的士人,综合德才、门第定出品状,共分九等,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其中上上、上中、上下称为一品,无人能得,形同虚设;中上、中中、中下称为二品,亦称上品、高品;下上、下中、下下称为三品,亦称下品、卑品。中正评议结果上交司徒府复批,其后送吏部作为选官的根据。中正评定之品第又称“乡品”,乡品高者之起家官称为“清官”,升迁也较快,受人尊重,乡品卑的起家官称为“浊官”,升迁也慢,受人轻视。” “屹儿,你是何品?” “屹儿不才,乃是下上品,因皇上与师父之故,方得秘书郎一职。” “非你不才,亦为师之意,你得中中之品亦属应当。中正评议标准本有三:家世、道德、才能。然自本朝初年始,家世为重,才德为轻,甚至有时家世成为评定的唯一标准。故有道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为师虽居司徒之职,然不能擅改朝廷之制,以免引起非议。屹儿,你义父虽为温峤,然终为义父。为师亦知,你乃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与故太尉刘琨系同出一支,然你父祖乃至曾组皆为州郡之属官,故难列为上品。为师每思于此,总觉对你有所亏欠。” “师父好意,屹儿心领。” “为师现有一法,可改之。你住在为师府上已多年,为师早已视你为亲子。屹儿,不如你入为师宗谱之列,那时非但乡品可改之为上品,亦可如为师数子一般,赐爵封侯。且皇上有二妹,年纪与你相仿,为师当上表为你求娶一位公主,以为师之颜面,再加你与皇上亲近之故,皇上定然应允,此后必仕途顺畅,前途不可限量。” 刘屹听后,心中一惊。以自己与皇上之关系,平rì阿谀奉承之辈见得多,今见师父如此这番,顿觉甚有拉拢之意,一向为自己敬重的师父何故如此?不过转念一想,皇上已渐年长,师父年事已高,膝下六子无一人有大才,此番又经陶侃之故,一时心忧亦属人之常情。刘屹会过神来,立刻跪下。 “屹儿不必如此,那你答应了?”王导起身yù扶起刘屹。 刘屹跪在地上不起,言道: “师父容禀,皇上与琅琊王称师父为师傅,此‘傅’为太傅之‘傅’,而屹儿称师父之‘父’为父祖之‘父’,屹儿早已视师父如师如父。且屹儿生身之父生死未明,义父温忠武公遗志未尽,实不敢将个人仕途置于首位。屹儿此行前往江州,拜谒义父之墓时,曾发誓,强胡未灭,不言他事。” “如今胡贼甚疆,本朝羸弱,大业岂可速成?屹儿以国为重,为师闻后心诚悦之,然居高位方能成大事,若rì后以门第之故不得晋升,岂不屈才?” “师父所言,屹儿诚以为然。师父曾记否,屹儿当年读《三国志》之时,师父曾教导,吕布先事丁原,后事董卓,皆杀其主,虽有霸王之勇,世所不齿,虽占据一隅,诸侯皆鄙之。大丈夫处世,忠信孝义为本。如今屹儿不敢忘师父当rì之教诲,当为皇上分忧,是为尽忠;完成rì前所立之誓,尽义父遗志,驱除胡夷,复我华夏,是为尽信;寻得生父下落,是为尽孝;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屹儿自当为师父鞠躬尽瘁,是为尽义。如此之后,方敢考虑个人荣辱,望师父见谅。” “屹儿既心意已决,为师亦不必多言。屹儿且放宽心,一心为国即可。为师相信以你之才,必可建其功业。rì后重新评议之时,为师定当以你之功绩,授予适合之乡品,以便于rì后晋升之道。”王导将刘屹扶起后言道。 “谢师父理解屹儿心中之念。” 刘屹本想将皇上赐府之事告知于王导,不料其中却有此一变,只有来rì再言之为好了。于是刘屹出了司徒府,径直去向宫中。 弟二十八章 京师新府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刘屹来到宫门前,正准备进宫时,见司马岳的贴身太监已在此等候,见刘屹到来,立刻上前言道: “刘公子,王爷命奴才在此等候公子。” 面前此人虽只是一宦官,刘屹仍不改自己待人处事的原则,彬彬有礼道: “刘屹一时事忙,让公公在此等候多时。王爷有何吩咐,公公请言。” “不敢不敢。小人只是一奴才,公子无须多礼。王爷吩咐,请公子随奴才去一处地方。” “王爷不是先前与我约好,一同去皇上寝宫中相见,今何故另约他地?” “奴才不知,公子随奴才前去便知。”小太监又凑近刘屹身前小声言道,“皇上也与王爷在一起。” 听闻此言,刘屹已大概猜出皇上与司马岳的意思。便随这个小太监来到建康城中一条尚算繁华的街道上,进入一座府中,皇上与司马岳早就在此等候了。 “安和,此府先前为朝中一侍郎所有,不久前,此人被放外任。皇兄便秘密买下此府,赐于你。”司马岳言道。 “此府虽说不大,但闹中取静,尚属幽雅之地。数月前,朕已买下,那是此府有些破旧,于是命人稍加修缮。安和,你看看,尚钟意否?” 刘屹立刻谢恩道: “先前皇上已于武昌城外为臣修葺府邸一座,今复赐府于臣。臣……” 皇帝与司马岳没有理会刘屹,两人朝房中走去。 “皇兄,我们还是先进去,让他一人在院中将那些客套话讲完。” “二弟,还是你有办法,以后就如此对付他。” 两人进房后,司马岳探出头来,朝院中的刘屹喊道: “安和,你的废话是否说完?还不快些进来,我带了些吃的,边吃边谈。” 刘屹无奈,只好起身进屋去。刘屹进屋后,见屋中大到桌案,小到杯盏,一应俱全,还有数名仆人婢女。司马岳将刘屹按着坐在椅子上,然后递来一只酒杯,然后言道:“安和,我与皇兄皆知晓,此前有不少人赠予你这样那样之物,小到金银,大到庄院,你无一受之。就凭这一条,这座小小的府邸,你大可安心领受。” “二弟所言,亦是朕之心声。安和,再勿推辞。” “皇上与王爷既然如此说,刘屹便不再推辞。便以此酒,谢皇上与王爷。” 三人饮完,刘屹言道: “臣尚有要事禀报,请皇上……” “此地是你府上,这些人皆是你府上的人,朕岂能越俎代庖。”皇帝笑道。 刘屹无奈,先将众人屏退,然后言道: “臣此行江州,除探察陶侃之外。另有重大发现…….” 刘屹将之前数rì于江州听闻所有关于义父温峤与自己的猜想全部告知于皇帝与司马岳。 “安和,据你所言,朕尚有三点不明。你义父温忠武公如何知晓本朝传国之秘,此为其一;温公离世是否如呈报中一般,若其果真是为人所害,此人究竟何人,有如此大能耐,其加害温公的原因为何,此为其二;温公临终前,料其已知晓明珠中的玄机,故而休书一封,此书何在,此书又是写给何人,明珠与诸葛武侯遗书究竟有何关联?此为其三。” “皇上一语道破,此三点亦是臣不解之处。先前在江州之时,臣已与琅琊王商讨臣义父亡故真相,未能有所定论。还请琅琊王勿怪,此行仓促,平时又有些许人等,故而未能明言,并非有意隐瞒。” “安和,若皇兄与我连你尚不信,还能信谁?料你多rì来为此事没少费心思,必有些见解,快说来听听。” “是。臣斗胆猜度,先帝之时,群臣曾于朝堂之中提起武侯遗书一事,先帝虽已知晓此中秘密,然与皇上一般,未曾知晓其中玄机,故以未有线索而将此事搁置。以先帝之明,必以恢复中原为毕生之志,武侯遗书对于先帝来说,犹如骏马于英雄,宝剑于良将,然此中玄机颇深,本朝数位皇帝皆未洞察。先帝必选身边亲近且才智非凡之人一同探寻。” “对,安和之言有理,正如皇兄将此事告知于我与安和一般。素闻父皇为太子之时,与温公、大舅、师傅俱为布衣之交,那么父皇是否将此秘密告知于三人,还是只告知于温公一人?依皇兄之见,如何?” “师傅年长,与朕之皇祖元帝共创江东基业,于父皇乃亦师亦友。朕料父皇与朕一样,对于师傅,除了钦佩之外,多了几分敬畏,少了几分亲近。故而朕未将此秘密告知于师傅。至于大舅,二弟,你看如何。” “依我之见,父皇本与大舅、温公亲善,三人年纪相若,就像我等三人一般,岂有只告知一人之理?又加母后之故,我料父皇亦将此秘告知于大舅。” “依皇上与王爷之言,臣义父临终之前所休书信是给何人,已可知晓。必是给国舅爷的,那么国舅爷可曾收到义父书信。” “朕看来,大舅并没有收到此信。若是大舅果真收到温公书信,必然知晓明珠之玄机,依其xìng格,必前来向朕讨要明珠。而如今此明珠仍安然置于朕寝宫之中,大舅丝毫未曾提过此事。必是未曾知晓。” “既然大舅不曾收到此信,此信若非未送出,温公就病倒。” “王爷,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义父为人所害,书信落在暗施毒手之人那里。”“若如二弟之言,此事尚算明了,若是如安和之言,朕不敢想象此中yīn谋究竟有多深。” “哦,对了,安和,此行回建康之时,你曾在牛渚矶停留,可曾有何发现?” “朕观当时奏报,亦觉奇特?世上岂非果真有如此神怪之事?安和,你之意如何? “依臣对义父了解,加上近rì接触当rì在场之人,问得当rì之实情,又加臣亲身于牛渚矶探寻。臣敢大胆断定,此必是义父掩人耳目之计,义父当时无意之中找得破解明珠玄机之法,一时兴奋而不慎流露出只言片语,为防此秘密外泄,于是编造出此神怪之景,不料数rì后不幸离世。世人不知其中秘密,越传越神,亦属必然。” “安和,你现在可知温公于牛渚矶之时,知道如何破解明珠秘密之法?” “臣尚不知。不过臣已想好,明rì去义父长子温放之府上,以探望之名,顺便打探义父可曾留下类似书信之物。” “安和,你勿以此为念。此事本朝多位先帝皆无法解之,你解开此中玄机固然好,无法解开也不必为难。朕亦当休书一封给大舅,试探一番。” “皇上,明珠之事,尚且不急。臣有一事,还望皇上早作考虑。陶侃年已七十有六,此行江州,臣观其体魄虽属康健,然毕竟是年近耄耋之人。江、荆二州,地处上游,民富兵强,还望皇上早思何人可继陶侃之后?” 皇上露出为难之情,叹气道: “此事,朕早已思虑。若你义父尚在,本为最佳人选。然如今朕实不知该用何人担此大任。” “臣也是这么一说,望苍天怜佑,保陶侃身体康健,以免国家失一柱石。” …….. 三人边吃边聊,直到深夜。 第二十九章 会稽王叔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由于王导尚不知皇帝赐了一座新府邸于刘屹,刘屹也暂未向其言明。故刘屹仍与往常一般,居于王导府中,一切如旧,新府交由几个仆人打理。 那rì三人于新府中商谈之后,皇帝与刘屹便各自行动起来。刘屹平常每月皆要到温峤长子温放之府上拜望数次,便借此之机,探寻义父温峤当年临终时的状况及可曾留下遗言书信,但未有所发现。于此同时,皇帝也以外甥之名休了一封家书给其大舅庾亮,表面上示以亲近之情。然与刘屹一样,毫无发现。 看着好不容易发现的线索又断了,刘屹不甘心就此放弃,便待在秘书监中翻阅所有朝廷旧档,希望能有所发现,这一待便是半月。 一rì中午,刘屹在秘书监中继续查阅。抱着一大堆的文档于房中来回穿梭,一时未留心脚下路,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向前踉跄了几步,手中文档大都掉落在地上。刘屹回头一看,忙行礼道: “臣拜见会稽王殿下,臣不知殿下在此,惊扰之处,还望殿下恕罪。” 原来此人便是元帝少子,当今皇叔,会稽王司马昱。其虽名为皇叔,实际年纪与皇帝、司马岳相仿,乃一少年,现居散骑常侍一职。这位王爷有点与众不同,颇喜古书典籍,不以居处为意,故而常出入于秘书监中,与刘屹甚为相熟。 “安和啊,免礼。是本王的不是,在这里阅览典籍,一时困乏便睡着了。”司马昱一边捡着刘屹掉落的文档一边说道。 “殿下,言重了。此处交由臣即可,不敢烦劳殿下。” “无妨,读书读累了,活动一番也好。” 两人将文档清理完毕后,便于一旁坐下休息。 “安和,近来见你常在此翻阅朝中旧挡,一待便是一天,不知你在找寻何物?我也可帮你找寻。” “回殿下,刘屹蒙皇上圣恩,担任秘书郎,朝中旧挡自然要暗熟于心,分内之事而已。臣谢殿下关怀。” “安和,本王听闻前不久你去了武昌,家中老母可好?” “谢殿下挂心,家中一切安好。” “何不将老母接到京城之中,以免分离思念。亲人在身边方才为幸福之本。” “臣也认为世上,亲情乃人之本。只是家母喜欢安静,不习惯京城繁华,只有与家母分隔两地,然心中牵挂之情,即使相隔万里也感觉得到。” “安和,言之有理。也许这便是亲情可贵之处吧。” “哦,安和,上次烦劳你给本王皇妹带去些许东西,还未来得及谢你,恐怕这次又要烦劳你捎去些许rì用之物。” “举手之劳,殿下不必在意。” 司马昱言中的皇妹乃是其同母妹,元帝膝下唯一的公主,寻阳公主。当朝皇帝之皇姑。 “其实本王知道宫中衣食丰足,本王此举有些多余。然本王母妃临终之时,将皇妹交托于本王,不敢有负母妃所托。” “殿下可安心,公主在宫中一切安好。皇上也格外照顾。殿下若是思念,何不亲自去宫中相见。同时亦可拜见皇上,前几rì,皇上尚言道,多时未见皇叔。” “劳皇上挂心,本王过几rì定当亲往宫中请安。只是禁宫重地,本王岂能经常前去?哦,安和,你觉得本王这个皇妹如何?” “刘屹一介小臣,岂敢妄议公主?” “安和,此处既无外人,无妨。” 刘屹心中生出些许不安的感觉,事到如此,也无他法了。 “寻阳公主,元帝膝上明珠,人品贵重,雅有识度,聪敏贤淑。” “安和,本王有意为你与皇妹保媒,不知你意下如何?” 刘屹心中无奈,果然被自己猜中。 “刘屹乃一介小吏,家世寒微,实不敢高攀。”刘屹起身拜道。 司马昱将刘屹扶起,言道: “安和,本朝之中,孰不知你义父为故大将军温峤公,司徒王导乃你恩师,如此家世,岂能说是寒微?” “刘屹生父只是州郡属官,且至今生死未明,故屹曾以汉之骠骑将军霍去病之言为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谢殿下美意,刘屹无福消受。” “不然,安和……..” 正在二人谈论之时。身后传来一阵笑声。 “哈哈…….,皇叔,可不要错点鸳鸯谱啊!” 皇帝与司马岳二人走进放来。 “臣参见皇上。”刘屹与司马昱一起拜道。 “皇叔,无须多礼。安和,你也快起来吧。” “侄儿拜见皇叔。”司马岳亦拜道。 众人行完礼后,便坐下。皇帝首先言道: “皇叔,你可知安和已有心上之人?” “哦。安和,即是如此,何不早言之?” “殿下勿怪,皇上说笑,刘屹岂敢欺瞒殿下?” “安和,敢做不敢当,此非丈夫所为也。”司马岳笑着插了一句。 “我…….”刘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皇帝见刘屹如此模样,忍不住大笑,言道: “二弟,别难为安和了。”又对司马昱继续言道,“想必颖儿之事,皇叔也知晓,朕一直觉得亏欠了这个皇妹,想尽力补偿,然考虑世间流言,只得先封为郡主,rì后再加封公主。其实是颖儿心中早已暗许安和,朕实不忍夺其所爱。故只能为皇姑另选其他佳婿,也请皇叔安心,rì后皇姑夫婿一事,必先征得皇叔同意,如此可好?” “一切任由皇上做主。臣不敢有异议。”司马昱又转向安和,言道,“安和,原谅本王唐突。” “不敢,不敢。” 众人又谈论了一会儿,刘屹便与皇帝、司马岳离开了秘书监。 “还好皇上与王爷前来解围,不然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安和,心不小啊,我与皇兄先前说笑,你当我与皇兄的姐夫还不够,如今还要当我们姑父?”司马岳玩笑道。 “王爷,莫拿刘屹开心,再言之,此恐怕有损几位公主清誉。” “此处无人,何虑之有?安和,当姐夫你就别想了,姑父更是做梦,不过这妹夫,你是跑不了的。” “二弟之言,朕亦认同。”皇帝笑道。 “哦,对了,皇上与王爷何故到秘书监来?” “我与皇兄是被颖儿和皇姐烦的不行了,故而来找你前去解决。” “公主、郡主何事?我能解决嘛?” “此事非你不可。自你从江州回来之rì,已有半月,颖儿每天拉着皇姐到朕寝宫之之中,名为问安,实际上就是颖儿想见你。你也知道朕那个皇姐有多难缠。故朕现在下诏,安和你先把其他事暂且放下,帮朕把颖儿哄好再说。” 刘屹无奈,只能遵旨。正要离去之时,被司马岳叫住。 “安和,你就这么空着手去?离开江州之时,颖儿可是送了你一个平安符。” “江州之行,甚为匆忙,未来得及想着这事。从江州带回来之物,唯有陶侃所赠佩剑一柄。只是…….” “安和,真不知该如何说你?你平rì聪颖非凡,怎得到了关键时候,反而变得如此愚笨?哪有把剑当做定情之物的。” 刘屹本想辩解一番,说明自己与郡主没什么。不过看到皇帝与司马岳的模样,知道一时半会是说不清了。 “这是我早就为你准备好的,豫章集市中买的。你就说是费了很多功夫选的就行了。”司马岳拿出一根玉簪言道。 刘屹接过玉簪,无奈地看了看,只好暂时如此,rì后再找机会解释吧,便朝颖儿寝宫西华宫走去。 第三十章 愿请长缨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咸和八年,七月,赵主石勒卒。赵中山王石虎率兵劫持太子石弘,并令其子石邃将兵入宫宿卫,斩杀石勒亲信大臣程遐、徐光,一时间朝中文武尽皆奔散。太子石弘大惧自陈劣弱,让位于虎。虎曰:“君终,太子立,礼之常也。”太子涕泣固让,虎怒曰:“若不堪重任,天下自有大义,何足豫论!”弘乃僭继帝位。之后,中山王虎自为丞相、魏王、大单于,加九锡,以魏郡等十三郡为国,总摄百揆。石虎赦其境内,立妻郑氏为魏王后;子邃为魏太子,加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录尚书事;次子宣为使持节、车骑大将军、冀州刺史,封河间王;子韬为前锋将军、司隶校尉,封乐安王;遵封齐王,鉴封代王,苞封乐平王;徙平原王斌为章武王。石勒文武旧臣,皆补散任;己之府僚亲党,悉署台省要职。以镇军将军夔安领左仆shè,尚书郭殷为右仆shè。其后数月,赵彭城王石堪、南阳王石恢、河间王石生、赵将石聪、石朗,谯郡太守彭彪、氐帅蒲洪各举兵讨伐石虎,且石聪,彭彪等人还遣使于晋,请求归降。 晋朝堂之中,一时议论纷纷,未有定议。下朝之后,皇帝召王导于御书房之中商议,司马岳、刘屹陪同其侧。 “师傅,朝中大臣各执己见,而师傅一言未发,朕不知师傅意下如何?” “臣愿先闻皇上之意如何。” “昔时王敦、苏峻作乱之时,石勒皆乘隙而攻,致本朝失徐、豫二州大部,荆、扬二州数郡县。今胡贼自乱,朕亦有意,乘其乱发兵北伐,复我中原。然觉石虎之悍勇,不亚于石勒。勒尽占中原之地,石虎当其首功。恐非石堪、石生之辈所能匹敌。又虑及本朝兵将尽皆南人,水战尚可,若入中原之地,定然不及胡骑骁勇。北伐所需军械粮草亦一时未能齐备。且若发兵,必由荆州、豫州北上,今尚不知陶公与大舅之意。故于朝堂之上,朕亦不置之可否。” “皇上思虑周全,老臣自愧不如。” “师傅过谦,朕愿听师傅之意。” “若朝廷发兵,老臣亦觉国力不足。然亦不能无动于衷,此则一失中原百姓之心,二挫本朝军民锐气。朝廷可下秘诏给边境诸将,若有赵将来降,可观其情形,率兵接应。接应之时,必留重兵严守城池。若石虎率兵前来,切勿与战,即刻退军。” “师傅之意,甚和朕心。就依师傅师傅之意拟诏。” “遵旨。老臣这就去命人拟诏,拟定之后,还请皇上过目。” 王导出了御书房之后,一旁的司马岳异常不满,言道: “皇兄何必如此多虑,此乃天赐良机,今若失之,追悔莫急。” “二弟,朕方才与师傅之言,你既已听到,便应知晓此时大举出兵,非万全之策。” “用兵之道,本无万全之法。今敌有隙而不趁,待石虎扫平反其之人,必来攻我,此求一时之安,而不见rì后之危远甚于今rì。皇兄明鉴!” “即使出兵,必先选统兵之人,姑且不论其忠心。论才干,本朝之内,孰可当之?陶侃年老,大舅、师傅皆非统兵之才。” “韩信当年亦是无名之辈,臣弟不信本朝之内就找不到统兵之人。安和,你也来谈谈。” “殿下,恕我之言。臣亦认同皇上和师父之言。此刻确非北伐良机。” “那你说何时才算良机?此刻正应那段谶语之言‘天道轮回,胡夷自戕’。此刻出兵,即便不能克尽中原,亦能收复郡县,何乐不为?” “今rì得之,明rì失之,得之又有何益?石勒之时,胡贼之所以不敢南侵,因大江天堑耳。今若弃江河之险,与胡贼之良马长枪战于平原之地,犹以卵击石,后果可想而知。且殿下言到谶语一事,即使此谶语为真,但除了殿下所言两句,其后还有一言,‘卧龙重现’。然至今尚未找到任何有关武侯遗书的实质线索,以此观之,时下绝非最佳时机,此乃臣肺腑之言,殿下勿怪。” 司马岳听后不语,过了一会,其用手锤在桌案上,言道: “此刻尚无所为,我朝岂非无望也?” “殿下勿忧,方才皇上言之,若有良机,边将可自行处之。臣亦料此番石虎必能将石生之辈除之,然我朝亦可待其良机,或有所斩获。待rì后兵jīng粮足之时,再言北伐未迟也。” “安和之言,颇得朕心。” 刘屹正了正衣冠,跪下请命道: “臣虽年纪尚轻,然武艺尚可,愿效汉时王终军,清长缨,虽不能缚得夜郎王,亦当多杀贼寇。臣已思虑,愿再赴江州,向陶侃宣达圣意,与此同时,亦当等待良机,随军杀贼。” 皇帝扶起刘屹,言道: “安和,朕与你想到一处了。不过并非要你去战场杀贼,而是待朕传达旨意。此行,你可于宫中侍卫之中,挑选数人,随你前往。” “谢皇上成全,臣即刻准备,前往江州。” “安和,莫急,听朕说完。此行你所去非为江州,而是豫州!” “豫州?国舅爷所领之地。恕臣愚钝,皇上何意,请明示。” “如你先前之言,陶侃年老,当思替代其之人。大舅虽非统兵之才,然朝中尚无出其右者。陶侃之后,只能由其提领荆、江二州,本朝jīng兵,尽在荆江。安和,你非池中之物!此非朕一人看出,师傅、陶侃皆已察觉。十数年之后,堪当本朝重任之人非你莫属。今朕派你去豫州,便是有意让你多加历练,以你之才,必得大舅赏识。不论你rì后或在其麾下任职,或接掌其职,皆益处良多。” “臣谢皇上信任,然不敢有非分之想,只当完成皇上交付之托。” “安和,之前所言只是其一,朕为何派你前去还有一点,你可知晓。” 刘屹想了想,言道: “可是有关义父临终书信之事。” “对。此前朕虽去书信一封,暗中试探,毫无结果。不知是大舅对明珠之事毫无所知,还是刻意隐瞒。今派你前去,以你温峤义子之身份,查之更为合于情理。然你要记住,必以保密为首要。” “臣谨遵皇上之命。” ....... 第三十一章 暗试庾亮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刘屹稍作准备之后,便去皇宫侍卫之中挑选人手。因经常出入于皇宫之中,所以对侍卫之情形尚算知晓。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便选出八人同行。 国舅庾亮虽名为豫州刺史,然豫州大部陷没,朝廷诏命庾亮加领宣城太守,都督豫州扬州之江西宣城诸军事、平西将军,故其治所在扬州宣城郡芜湖县。其所管辖地域甚小,然除担当朝廷藩篱,防御北寇之责外,尚需安置中原南迁之民,故境内赋税钱粮严重不足,每年皆需朝廷额外拨给。而朝廷府库亦不充盈,所拨钱粮与实际所需有较大差距。因此,庾亮曾数度上表,要求朝廷加大拨给数额,皇帝皆以府库空虚为由拒之。刘屹此番前往芜湖,皇帝特批下一笔军饷,命其一同带往,一来示以体恤之情,二来也便于刘屹行事。 芜湖距建康不远,刘屹一行人等,只用了一rì,便已到达。庾亮于刺史府中接见刘屹。礼节完毕之后,刘屹便随其入了内堂。 “小侄拜见叔父大人。” “安和,起身,此地无须多礼。”庾亮扶起刘屹后,继续言道,“皇上,琅琊王可一切安好?” “叔父大人放心,皇上、琅琊王在建康城中一切安好。皇上、琅琊王亦时常念及叔父大人,自先帝、太后殡天后,孤独之感rì甚,常言道,世上至亲之人唯国舅也。” “劳皇上挂念,臣何尝不是如此。” “皇上虑及叔父大人任重道远,数次上表,所求皆合于情理,然朝廷府库空虚,特命小侄转达皇上愧疚之意。皇上此番凑集出一点粮饷,命小侄一同带来。虽说不多,亦可解一时燃眉之急。” “唉,”庾亮叹了口气后,继续言道,“恐怕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不过皇上好意,臣诚心领。安和,还望你代为转达。” “小侄定当转达。然小侄有些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安和,你既称我为叔父,故而切勿顾忌,大胆言之。” “侄儿之言若有不逊之处,还望叔父大人见谅。”刘屹先拜了一下,然后言道,“皇上乃九五之尊,然其衣不华服,每rì唯三餐粗饭,衣食与小侄无异。皇上常yù于后园作shè堂习练shè术,计用四十金,于是皇上便以劳费止之。此番所凑集之钱粮,皆是皇上平常节省出之皇宫开销,还有琅琊王、会稽王所捐献部分王府俸禄。皇上本不让小侄与叔父大人言明,然小侄思皇上平rì节俭,一时口快,尽皆言之,还望叔父大人体谅。” 庾亮听后,若有所思,仿佛忆其许多往事,许久之后方才言道: “皇上尚为太子之时,曾缠在臣身边,‘大舅、大舅…….’叫喊不停,要臣教以骑shè之术,当时皇上年纪尚幼,臣恐有失,故而敷衍道,‘等将来长大之后,大舅定当教授。’没料到,一晃十载已过,昔rì之言尚不能兑现。”庾亮又沉默了一会后言道,“安和,你代为转告。今后,皇上不必再为豫州之事心忧,所缺粮饷朝廷依府库情形拨之,余下臣自行筹措。” “小侄谢叔父大人体谅。皇上知晓,亦当感于叔父体贴之意。小侄此番前来,除运送粮饷之外,皇上还命小侄传达一份密诏。自石勒卒后,石虎擅权,伪朝边将起兵反石虎者众,然石虎悍勇,群小不足以抗衡。本朝国力尚未恢复,故而未到大举之时。此时若有贼将来降,皇上命叔父大人谨慎处之,一旦石虎率兵前来,固守即可,切勿出战。” 庾亮思索后问道: “此乃皇上之意,还是………” “此乃皇上与众臣商议之后,定下之意,家师王公亦认同。然虑及中原百姓之心,及本朝军民士气,未下明诏。只派人传于叔父大人及太尉陶公。” “臣已知晓。说句实言,此刻就是想出兵,亦无能为力,粮草未备,何谈出兵?安和,你先于府中住下,来rì再…….” 庾亮未说完,刘屹便打断道: “小侄此来,yù于军中向叔父大人讨教,还望叔父成全。小侄自觉武艺尚可,此行所带数人皆宫中侍卫,身手不凡。” “安和,数月前,你在江州之事,我已尽知。你虽勇武,然战场之上,刀剑无言,你若有何散失,我无法向皇上交代,亦无面目见你义父于九泉之下。”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若刘屹畏死,当如女儿居于闺阁之中,不来复见叔父大人。义父与叔父乃莫逆之交,复兴本朝乃共同之志,今义父虽逝,其子尚在,小侄愿于叔父麾下成义父未尽之志,望叔父大人成全。”刘屹复拜道。 庾亮扶起刘屹,言道: “你若一心要随军,亦可,然定要遵从我之命。当rì,你义父临终之前,尚休书一封于我,瞩我对你多加关照。” 刘屹一听,心中又起波澜,本不知如何开口,没料到时机就如此轻易来了。 “刘屹自当遵从叔父大人之命。方才叔父言道义父书信,数月前小侄曾拜谒义父之墓,至今甚为感伤。小侄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当rì义父书信,叔父大人可曾保留,若在,可否借小侄一观,以抚小侄感伤之情。” “故人书信,自当保留。你是太真之子,yù观之,亦合于情理。此信在我书房之中,你随我来。” 来到书房之中,刘屹结果书信,只见信封上“元规亲起”四个大字,确是义父手书,顿感分外亲切,许久方才想起之前本意,拆开一看,仔细阅览,书信确乃义父手笔,然未丝毫提及明珠之事。刘屹看完之后,只好将书信还给庾亮。 夜里,刘屹独自躺在床上思索。难道除此书信之外,难道还有一书,庾亮未曾相告。然细思一下,既然庾亮如要隐瞒,何故透露义父临终前于其有书信一封?难道庾亮果真不知明珠之秘一事?那么义父那封书信如今到底在哪?……... 太多太多的疑问,使得刘屹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第三十二章 祖逖宝藏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刘屹已在芜湖待了月余。期间,赵将石聪及谯郡太守彭彪,各遣使来降。石聪本晋人,冒姓石氏。庾亮遣督护乔球将兵救之,刘屹请从,庾亮不许,遂不得往。然兵未至,聪等即为石虎所诛,晋军只得还师。其后,石虎平定各路异己势力的消息陆续传来。石堪、石朗、石生皆亡,蒲洪亦降于石虎,唯剩下石生部将郭权率残部退守上邽。此外,石勒之妻赵太后刘氏亦被石虎所废。赵国大势已定,此种情形虽在刘屹意料之中,然石虎如此之快速平定各路势力,使得刘屹心中甚为不安。石虎非但唯有悍勇,谋略亦非常人能及,其尚在世间一rì,复兴晋国之路甚为艰难。 虽然赵之各路势力迅速被石虎平定,但由于各处皆有战事,赵边境之上的守兵多被调往他地,于是便有为数不少的中原百姓越过边境,逃往晋国。其中,庾亮所辖豫州,由于战事最为频繁,而南逃百姓之数亦为之最,而且时下仍有中原百姓源源不断地来到豫州之地。 庾亮为安置这些南逃百姓,甚为忧虑,每rì四处筹粮,甚至到了向商贾富户借贷的地步,然面对数量如此之多的难民,所缺之粮数目仍为巨大。庾亮面对此等困境无可奈何,便召集豫州官吏于刺史府衙之中商议,刘屹亦列席参加。众人所提方案,无非是向朝廷请援,或向商贾借贷,亦或暂且动用军粮以解燃眉之急,皆非长久可行之计。 众官吏散去后,庾亮正烦恼之际,一名县令去而复返,求见庾亮。 “刺史大人,此时正是时机,下官先前所…….”此人进门时未注意到刘屹还在庾亮身边,这时方才看见,便噤声看着庾亮。 “哦,此乃皇上所派特使,亦是皇上心腹,秘书郎刘屹,但讲无妨。” “庾大人,这……” “此人既是皇上心腹,你可知他还是当年江州刺史温峤之义子?故而你可放心言之。”庾亮又对刘屹言道,“这位乃是西阳令方大人,昔rì也曾跟随你义父一同参加讨伐苏峻之义军。” “原来是少公子,早就听闻温公有名义子英武非凡,颇具温公遗风。今rì一见,果名不虚传。”方大人行礼道。 “方大人既曾与义父共举大义,刘屹当与叔礼事之。小侄拜见方叔父。”刘屹还礼后继续言道,“二位叔父既有要事相商,小侄便先行告退。” “公子且慢,此事事关重大,前不知是公子,故而不敢实言。昔rì下官曾于温公麾下任事,亲见其忠义,公子乃温公爱子,世皆知也,必承其忠义之心,下官复何疑乎?” “安和,素闻你聪颖非凡,不久前又献计助陶侃兵不血刃报得大仇。今rì何不也帮叔父谋划一番,如若成功,时下之困立解?”庾亮大笑,然后又对方县令言道,“你将此事来龙去脉,皆告知于安和。” “公子对故车骑将军祖逖公知晓多少?” “祖逖,字士稚,历任齐王司马冏大司马掾、长沙王司马乂骠骑祭酒,太子中舍人、从事中郎之职。后率亲族避难于淮泗之地。元帝以为军谘祭酒。祖公以社稷倾覆,常怀振复之志,于是上表请兵北伐。时元帝方拓定江南,兵弱民疲,府库空虚,乃以祖公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未拨发兵将军械,仅发下少许钱粮,使其自募兵士北伐。祖公乃率本部亲族百余家北渡大江,还于大江之中,中流击楫而誓曰:‘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当时世人皆以其必不能成功,然祖公北渡之后,自起冶铸兵器,征召兵将,抚民讨夷。胡贼曾数次派大军前来,皆败于祖公之军。数年间黄河之南,复为晋土,胡贼不敢窥兵河南。祖公正yù进军河北之际,然天妒英才,不幸病逝。祖公乃小侄生平敬佩之人,不知方叔父将言之事与祖公可有关联?” “公子博学,在下钦佩。昔时祖公之威震于胡贼,故石勒遣书修好,求通使交市,公不报书,而听互市,收利十倍,于是公私丰赡。当此之时,祖公图进取不辍,营缮武牢城,yù以之为北伐之本,乃使汝南太守祖济率汝阳太守张敞、新蔡内史周闳率众筑城,并将互市所得财物尽皆屯于武牢。孰料此际,听闻王敦与刘隗等构隙,虑有内难,恐大功不遂,感慨发病,城未成祖公便病逝。后祖公之弟祖约代领其职,胡贼趁乱而攻,祖约来不及将财物转运至他地,豫州便已大部沦陷。其后知情者多死于胡贼数次侵伐与苏峻之乱中。在下昔时曾效力于汝阳太守张敞帐下,亲自修葺武牢城,故而知晓此中秘密。” “竟有此事!依叔父之言,此批财物尚在武牢城中?” “下官曾多次潜入胡贼控制之武牢城,埋藏财物之地一切如初。故下官敢断定,财物尚在。” “叔父既知其地,多年未取之。小侄料此批财物,数量极为巨大,故而不便运回本朝,若分批运送,又恐为人察觉,故而拖延至今。不知事实是否如小侄所料?还请叔父示之。” “公子果真聪颖,此正是为难之处。途中胡兵贼寇甚多,若遣大军前去护送,必为人察觉,若人手不够,且不言无法悉数运回,亦忧途中安全。下官早已将此事奏告庾大人,至今未思得稳妥之法。时下胡贼自乱,故而复言之,yù观是否有所可趁之机。” 刘屹听后,思索了一会,问道: “此批财物大多为何物?数量究竟多大?” “大多为金银,还有不少珠宝玉饰。至于数量,下官亦不知详情。依下官所推测,财物数十箱,至少亦有数千斤。” “安和,你可思得何法,可将此批财物运回?”庾亮问道。 “小侄亦未思得可行之法,此批财物数量太大,沿途千里,难免为人察觉。” “无妨。此事我亦知甚为艰难。安和,知此事者,豫州境内唯有我等二人,今告知于你,切记保密,勿使其落入胡贼之手。” “小侄遵命。” 其后数天,刘屹终rì思索,皆未思得可行之法。一rì,刘屹于江边闲逛之时,见一条船拖着另一条船,立刻有感而发,计上心头,立刻赶回刺史府。等庾亮与方县令齐聚,方才言道: “小侄多rì苦思,终得一法,不知可行否,特请两位叔父来商议。” “安和,速言之。”庾亮兴奋异常。 “武牢城西接成皋,北临黄河,距本朝控制之地千里之遥,陆路自然免不了胡兵盘查。陆路既不行,何不考虑水路?沿黄河而下入海,后经海南运至本朝。” “此法我亦想过,然将财物置于船上,所需船体极为庞大,无法隐藏,必引人注目,自然也免不了被胡兵检查。” “叔父莫急,小侄尚未说完。既然无法做到掩人耳目,何不就招摇过市。小侄可化身为一富贾公子,一路游船沿河东下。至于此批财物,小侄以为绝不可置于船中。可造一大木箱,用铁链系于船后。此箱平时要没于水中,便不会为人发觉。即便有人上船检查,亦无所获。待到本朝之地,再将此箱捞起。” 庾亮听后思索了一会,言道: “此法看似危险,然细思之下,亦有可行之处。安和,你有几分胜算?” “目前尚无胜算。如今此法尚为稳妥,船需多大?箱需多大才能保证既能完全装下此批宝物?系于船后是否牢固?尚有许多难题有待验证。若两位叔父觉得小侄此法可行,便先予小侄不同大小船只数艘,工匠数名,小侄试试便知。” 庾亮听后,沉思不语。方县令言道: “庾大人,下官觉得公子之法可行。水路虽耗时较长,然比之陆路,则安全得多。” 庾亮又思索了一会,言道: “我亦觉此法可行。先于大江之上试上一试,若果真可行,定派人依法去取之。” “叔父大人,此法为小侄所想,故小侄为此行不二人选,望叔父准许。” “不行不行,此次虽非赴战场,然亦是深入敌境,极为凶险。万一有何不测,岂不负当rì你义父之托?” “祖公昔rì有中流击楫之誓,小侄今rì愿效祖公,于黄河之中而中流击楫,若不能将此批财物悉数运回,小侄甘当军法。” “安和,可知军中无戏言?” “小侄愿立军令状。” “果不愧为温公之子,下官愿随公子同往,助公子一臂之力。”方县令笑道。 “安和,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亦不必多言。若于大江之中试验成功,便由你担此大任。不知你尚需多少人等?” “方叔父与小侄,再加小侄此行带来八人同行即可。人多反而误事。” “好,就依你。你还需何物,尽管言之,我定予以备齐。” “谢叔父大人。”; 第三十三章 中流击楫(上)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离开刺史府后,刘屹便带领方县令与八名侍卫忙于选择何种船型,由于此番将是经黄河入海的漫长航程,故刘屹首先选择福船与沙船这两种船型,福船首部尖,尾部宽,两头上翘,首尾高昂,适合于海上航行,在浅海和深海都能进退自如,然其载重量偏低。沙船则为平底海船,载重量大,受cháo水影响比较小,然其受水面积大,故而航速较慢,此番转运财宝,数量颇大,首选当为沙船,然其航速较慢,此番航程数千里,一旦耗时太久,难免途中生变。刘屹便想,若有一种船兼具两种船型之长,岂非妙哉?于是刘屹遍寻豫州境内船只与造船工匠,皆不得其法,然期间听闻,扬州境内沿海郡县从事造船人数颇多,便率数名侍卫前往一试。与此同时,方县令则留在芜湖境内制造刘屹所言之中的拖船,系于大船之后且要没于水中的小船,用于装载宝藏只用。 十几rì后,刘屹带着数名造船工匠从扬州返回芜湖。而方县令似乎也将拖船造好。庾亮、刘屹与方县令又齐聚刺史府之中商议此事。 “小侄遍访扬州,已找到能工巧匠,可造出所需之船。” “少公子,在下也将所需拖船造出。此船外形犹如将一只小舟倒扣于另一小舟之上,可将财宝置于其中,然后将两舟相连处密封即可。为了确保财宝稳当,我先用铁打造,然系于船后,发现此船过于沉重,我将千斤之石置于其中,系于船后,发现非但行船极为缓慢,且船头亦微微翘起,如此则必被发觉。于是我便将用料由铁改成木头,为了确保稳妥,舟身用铁皮加固,以防途中触碰水底礁石而损坏。我将此船置于江中一试,发现只要装入此中之物重量适合,此船便可没于水面之下,既不下沉,也不上浮。” “叔父处事细致谨慎,小侄钦佩。小侄尚有一事须与二位叔父商议。此番所需大船若于豫州建造,建成之后需先沿海北上,才能到达武牢,迁延时rì不说,亦引人疑虑。故小侄有意将造船之地选于黄河之上,武牢上游,如此顺河而下,亦合情合理,不至惹人怀疑。不知二位叔父意下如何?” “安和,此计甚险。然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叔父赞同。”庾亮思索后答道。 “在下亦无异议。只是造船所需钱财及途中打点花销,其数甚大,而时下豫州府库空无,此一大笔钱财从何二来?” “叔父所言极是,小侄已在途中思得解决之法,然仍需二位叔父同意。” “安和,速速言之。” “可向富户商贾借贷,此批宝藏运回即还。” “先前我已向商贾借贷多次,至今未还。许多商贾如今皆躲着我,焉能借到?”庾亮面露难sè。 “此便是小侄想与叔父商议之处。可由皇上亲下诏书一道,就言豫州饥馑,急需一笔钱财于外地购粮,商贾若有慷慨相助者,朝廷予以褒奖,赐予天子亲书牌匾。并待朝廷赋税征收上之时,将所借本息悉数还之。” 刘屹此法除yù筹款之外,尚有一层隐义,即是将此事先告知于皇帝,以防宝藏运回后落入庾亮一人之手。 “此法甚妙,先前得知此事之时,便yù上奏朝廷,然恐朝中人多口杂,不得已便隐瞒至今。安和,此番我便与你联名密奏皇上。” 数rì后,皇帝诏书与牌匾到达芜湖,庾亮召集豫州商贾。由于有皇帝作保,此番筹款颇为顺利。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方县令便化身为刘屹的管家,带着工匠与几名侍卫先行前往武牢上游洛阳城外,假称是由洛阳兵事频繁,一富贾公子yù举家迁往青州地界,家私甚多,车马极为不便,故而于洛阳城外造船沿河东下。 一月后,按照大致期限,料船将造成。刘屹便带上余下的侍卫秘密出发前往洛阳城外。 刘屹到达之时,方县令已将一切准备妥当,刘屹便登船起航。于船舱之中向方县令询问情况。 “方叔父,一切可曾顺利?” “少公子安心。此番尚算顺利,造船期间,曾有伪朝将佐官吏前来查问,在下按先前约定之言予以周旋,又给其钱财予以打发,故其未曾留心。至于拖船,在下为保将财宝悉数装下,故而造了两只。” “拖船在哪,是否已系于船后。” “为便于转运,两只拖船,在下已令人暗中运往武牢,未防旁人起疑,故将两只拖船扮成棺木模样。” “叔父思虑周全,实乃此番首功。小侄定当上表启奏皇上,为叔父请功。” “少公子言重了,此番在下不过是起些跑腿的作用,若论功绩,甘心居于刺史大人与公子之后。” “叔父过谦了,回到本朝之rì,小侄将实情启奏于皇上,叔父放心,皇上自有圣断。” 到达武牢时,正好深夜,便趁夜sè将宝物从埋藏地迅速取出,装于拖船之中,然后系于大船之后,然后立刻出发,若沿河两岸皆为少有人烟之地,则是昼夜行船,途中若将经过繁华之城,则故意放慢船速,然后于夜间快速通过。数rì之中,已到濮阳,途中一切皆很顺利。; 第三十四章 中流击楫(中)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船行驶于大河之上,时已近子时,刘屹与方县令立于船头观察黄河两岸情景。 “公子,前方即是濮阳,在下立刻传令,加速前进,务必于天亮之前通过濮阳。” “叔父且慢。小侄觉今rì到此便可,现在可停靠岸边,大家安心休息一夜,明rì一早再进入濮阳河段。” “公子何意?在下是否听错?”方县令不解道。 “叔父,请听小侄细言之。沿武牢一路东来,所经皆乃小城,故于夜间迅速通过,以免引人注目。而濮阳则有所不同,其所处为司、兖、冀三州接壤之地,历代皆为黄河之上重镇,且其距邺城不足两百里,距胡贼皇宫所在之襄国亦仅为五百里,胡贼必遣重兵戍守。若我等现在前往,不但难以迅速通过,反而徒增胡贼怀疑。” “公子所言甚是,是在下心急了。在下这就去下令,大家今夜终于可睡个踏实觉了。也请公子早些休息。” 次rì一早,刘屹便下令开船起航,到达濮阳之后。刘屹便命人下船于濮阳城内四处采买物品,还请了数个歌姬舞姬上船献艺。刘屹则化身为一纨绔子弟,摆出一副玩世不恭、悠然自得的模样坐在船上观看歌舞,时不时还与那些女子玩闹一番。刘屹如此举动,自然引得不少人前来围观,到了午时,大船所停靠的岸边已经围了不少人。此时,一个小校模样打扮的人带着一对兵士冲上船来,还未等此人说话,刘屹便率先喊道: “来者何人,敢打扰本公子雅兴?” 那小校听闻之后大怒,将要冲到刘屹面前之时,方县令上前拦住: “将军勿怒,我家公子年少,将军切勿计较。” 随后掏出一块金子塞到那小校手里。那小校接过来,马上塞入怀中,脸上怒气明显减了不少,然后一本正经地言道: “你等何方人士?此番去往何地?” “回将军话。我家老爷乃洛阳商贾,前些年在青州做生意做的不错,此番便将洛阳老宅之中的家私迁往青州。那人便是我家公子,小人乃是府中管家。” “即是如此,可有官府凭证?” “有有,”方县令将早已准备好的文书拿了出来,“此乃青州刺史府所开,我家老爷由于经商之故,故与青州刺史大人相熟,就是朝中亦有相熟之人。还望将军行个方便。” “失敬失敬。不过你家公子如此喧闹,令本官有些难做。” “一点小心意,还望将军笑纳。” 方县令又将一块金子塞给此人,那人立刻变了一副嘴脸。 “好说好说,在下就不打扰公子雅兴了。” 说完,立刻便率兵士下了船。刘屹便如此纵情享乐,直到傍晚,才下令开船。离开濮阳地界,众人方才松了口气。 “想不到公子如此英雄大气之人,扮起玩世不恭之人,亦是有模有样。”方县令笑道。 “叔父取笑了。小侄如此,也是处于无奈。” “大人有所不知,公子在京城之时,便是每rì出入于司徒府与皇宫之中,所交者皆乃世家公子,故公子亦与其他三位公子并称为‘建康四公子’。”旁边一名侍卫插话道。 “哦,想不到英雄亦有柔情一面。” 方县令大笑,船上众人亦随之大笑。船行很快,几天时间,已行至青州地界,即将抵达黄河入海口。不料在乐安郡地界,被青州水师数艘战船拦下,一下便上来数十名兵士登船检查。 “你等何故到此,此船如此豪奢,你等必非善类。”带头的一名将军言道。 “将军容禀。我家老爷乃是洛阳商贾,船上乃是我家公子……” 方县令将前言说了一次,然后又奉上些许财物打点。此将军方才作罢,然其仍要搜船。由于宝藏接在船后的拖船之中,兵士只在船中发现一些兵刃。 “你等若是平常商贾,为何要将兵刃藏于船舱之中,必是匪类,来人……..” “将军且慢。请听小子一言,”刘屹打断道,“如今世道动荡,故而备些兵刃,以为防身之用,将军勿疑。小子自幼好习武艺,有收集兵刃之好,现有宝刀一柄,今见将军英武,心中实为钦佩,特将宝刀献上,还望将军笑纳。” 刘屹将早已准备好的宝刀献给此人。此人接过宝刀,拔出试了一试,甚为喜欢,于是放行。刘屹一行人等便顺利由黄河入海。 第三十五章 中流击楫(下)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船行于大海之上,由于风向及风速不是太利于航行,加之船后又拖了一拖船,所以船速很慢,方县令见此便建议道: “公子,现今已安全,何不将拖船之中宝藏转入船舱之中,船速也可大大加快。如此,我等也好早rì到达本朝境内。” “叔父,时下虽已进入北海(渤海),然此海北接辽东、南临青州、西靠冀州、东近高句丽,北海虽名为海,实则一大湖也。数rì来,此船所经途中,不时有渔船往来,若此时转运财宝,或为人察觉。且北海乃石赵与辽东慕容皝、高句丽三方势力交错之处,民间称之为‘三不管之处’,此处必盗贼频多,还须小心为上。” “数个小贼,有何惧,若敢来必使其不得还。” “小侄所惧者当然非几个小贼,然如若由此引起胡贼之青州水师注意,则为大不妙也。故小侄之意为船行过东莱郡地界,进入东海(黄海)后,于夜间选一僻静之地靠岸,迅速将拖船之中财宝转运至船舱之中,亦可上岸补充一些食物及淡水,而后便可快速直至本朝所辖之徐州地界。不知叔父以为小侄之意可行否?” “公子之策乃万全之策,在下无异议。如此船速也好,更像富贾公子游船。” “叔父,可知船后拖船情形如何?” “公子安心,今早在下方才派人下水查看,一切稳妥。” 船行至长广郡地界内,众人趁着夜sè靠岸,迅速将财宝转入船舱之中,又派人去向周边渔家买了些食物及淡水后,立刻起航。此时天宫仿若有意成全,风向及风势皆利于行船,刘屹等人便随船一路南下,到了徐州地界。 “明rì即可到本朝境内,在下觉公子忧心为何甚于前些rì。” “小侄生平多心,不到本朝境内,终不敢安心。此处乃入敌境不深之处,正是兵家所谓‘轻地’,兵法云‘轻地无止’,故小侄有意加速前行,叔父认为如何?” “古语云‘行百里而半九十’,如今确非高兴之时,在下这就去下令,丢弃船上一切非必须之物,全速前进。” “烦请叔父吩咐船上全部人等,今夜一律不得睡觉,除船工之外,其余人等布于船上各侧,密切注意海面动静。还有切记不许船上发出一丝火光。” “诺。” 夜晚亥时,一名侍卫前来禀报: “公子,于船左后方发现两艘船只,正朝本船方向驶来。” 刘屹与方县令赶紧来到船尾,顺着侍卫所指方向,果有些许火光,仔细观察,确是两艘船只。 “不知是何船只?公子,我等该当如何?”方县令问道。 “传令,船只加速前行,全体人等做好杀敌准备。天sè如此昏暗,本船之上亦无火光,只盼其尚未发现我等。” “上苍保佑,望此两船只是渔船而已。” 过了半个时辰,发现两艘船只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越来越近。方县令大惊道: “此必是胡贼之徐州水师,他们是战船,船速较我们稍快,如此下去,早晚必为其所追上。” “公子,大人,何不如前几次一样,就言是富贾商船,瞒骗过去?”一名侍卫建议道。 “不行,我等所持文书只言是迁往青州地界,此已是徐州地界,如何瞒之,再说财宝尽在船舱之中,胡贼一搜便知。看来唯有一战了。”方县令言道。 这时亦隐约听见后方船只叫喊,让其停止前进。 “全船听令,继续前进。胡贼上船之后,全部人等包括船工,务须死战。”方县令下令道。 “叔父且慢,我等尚不知敌方人数,对方亦不知我方虚实,若先示其以弱,使其大意,然后趁其不意击之,尚有胜算。若双方摆好阵势,小侄所带侍卫虽皆骁勇猛士,然于此大海之中,定然不及对方水师。” “公子言之有理,事到如今,唯有大胆赌一把了。” 刘屹召集船上全部人等后,言道: “诸位此番随我前来,途中甚为顺利。然此时船后乃是胡贼水师,周围乃是茫茫大海,唯有一战方有一线生机,不知诸位愿随刘屹一战否?” “愿随公子同生共死。”众人皆言道。 “好,若此次有幸回到建康,在下必向皇上为诸位请功。若刘屹与诸位不幸战死,烦请生还之人禀奏皇上,皇上必会善待在下与诸位家小。众人听令,船工各司其职,原地勿动,剩下八人,留下两人扮作船工,其余六人藏于船舱之中。胡贼上船必到船舱之中搜索,你等六人务必将进入船舱之人全部杀完,记住要迅速,动静要小,勿使船上之人发现。然后便假称船舱之中尽是珍宝美女,有失胡贼再派兵进入船舱之中,你等再将其杀之,而后一齐杀出,杀尽船上之贼。在下也将寻机将胡贼带兵将领制服,如此,我等尚有一丝胜算。” “但听公子号令。” “若在下之计不行,或是途中为人发现,诸位且听在下大喊‘杀’一声后,便从船舱杀出。纵然无法杀出重围,亦要多杀敌寇,以身殉国。” 刘屹下令下帆停船,便与方县令两人站在船头。没过一会儿,赵国战船便驶近前来。原来是一大一小两艘战船,大船之上有三十多名甲士,小船之上也有十数名甲士。大船抛出绳索,将刘屹所在船只勾住,随后上来十数名兵将。 “本将接到渔民线报,说是有艘大船于海岸附近行驶多rì,行迹甚为可疑。乃率人到此检查,你等何许人也?” “回将军话,小人乃是寻常商贾,此船之上所运之物乃各类布帛。”刘屹言道。 “胡说,本将看你分明就是南朝探子。” “将军玩笑了,小人怎会是南朝探子?若真为探子,又岂会乘如此大船,岂不招摇?又岂会停船接受将军检查,岂不是自寻死路?还望将军明鉴。”刘屹边说边奉上一小袋财宝。 “来几个人,去船舱中看看。”此将军结果财物之后言道。 过了一会,不见动静,那将军便言道: “为何还不上来?你去喊喊。” 只见一兵士向船舱之中喊道: “舱中何物?将军问你等为何还不上来?” 船舱中传出回话: “都是珠宝美女,数量巨大,他们几个有的正在分抢珠宝,有的正在快活,不听在下指挥,在下一人也搬不动,再下来几个,帮我把这几箱珠宝抬上去。” 船上众人一听此言,皆兴奋异常。那将军也是喜上眉梢,骂道: “没出息的东西。你们几个再下去,传本将军令,将宝物抬上来,若有不从,军法从事。” 又有数名兵士下了船舱,那将军看着刘屹说道; “寻常商贾,分明就是人口贩子。” “将军明鉴,小人也是于乱世之中混口饭吃。还请将军大量,此次放过小人,珍宝美女,将军只管取去,之后小人在将军管辖地界讨生活,必定时常供奉。”刘屹摆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你小子倒也知趣,本将军最喜欢知趣之人,今后……” 话未说完,便传来一阵喊杀声。刘屹脸sè一变,从袖口之中掏出一把匕首,迅速刺向那将军,一击即中,不过有盔甲保护,尚不能致其于死地。与此同时,身后扮作船工的侍卫将藏起的长枪丢向刘屹,并喊道: “公子,接枪。” 刘屹接过枪后,立刻将那将军身旁还未反应过来的两兵士刺死,然后又余其余人等一同作战,由于刘屹等人出其不意,船上敌兵很快被杀尽,中途还有数名敌兵从敌船上跳到船上,不过很快便被杀死。再看那将军,被刘屹刺中后,数人将其扶起,踉踉跄跄地回到那艘大敌船之上,刘屹见此,便飞奔跳上敌船,接连刺死两个敌兵后,一脚那将军踹倒,用手中长枪指向其咽喉,呵斥道: “若想活命,就命你手下放下兵器。” 那将军先不从,刘屹便用长枪于其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壮士饶命,壮士饶命。众人听令,快快放下兵器。” 打斗渐渐停止,那艘小船看势头不对,便撇下大船,掉头驶去。方县令上前道; “公子妙计,局面已控制,我方仅有数名船工轻伤,接下俩该怎么办?” “徐州水师营地距此处多远?附近可还有水师战船?说。” 那将军好像被吓破了胆,战战兢兢地言道: “徐州水师驻地在东海郡境内,距此有百余里。附近再无水师战船。” 刘屹转头向方县令言道: “请叔父向那些兵士求证一番。” 方县令便带着数名侍卫,询问那些被俘兵士。 “公子,徐州水师确离此地有百里之遥,然前方广陵郡内尚有战船数艘。” 刘屹转向躺在地上的那将军: “敢骗我。”刘屹高高抬起手中长枪。 “小人知错,小人知错,方才壮士说道,若小人命令部下放下兵器,便饶…..啊…….” 众被俘兵士见此情景,心中甚为恐惧。 “你等勿惧,我杀此人,非为此人瞒骗于我。方才我一眼便看出此人必为胡人,胡人与我华夏之人,势不两立,故而杀之。在此,我奉劝你等一句,身为晋人,若不能杀贼报仇血痕,亦不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刘屹命人将俘虏全部赶往敌船之上,将弓弩箭矢全部运入自家船上,敌船之上其余兵器皆丢入海中,并且砍断敌船桅杆,而后起航。此番虽大胜,然刘屹尚知,若逃脱之小船赶回徐州驻地,然后快马通报广陵郡内水师拦截,则前方尚有一场恶战。 第三十六章 化险为夷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又过了四五个时辰,天sè渐渐亮了起来,刘屹看着周围茫茫的海面,心中甚为不安,方才胜在出其不意,且敌方人数不多,若是再遭遇胡贼之广陵郡水师战船数艘,则必为其所败,但若是改变行船路线,向远海驶去,绕开胡贼水师,则船上淡水食物不足,且此船非为远海航船,若遇强风,或有覆没之险。事到如今,唯有赌一赌运气了,只能依照原定路线,继续沿着海岸线朝晋国驶去。然为防万一,刘屹还是命人做好迎敌准备,加固桅杆船帆,卸掉船上无用之木板并拼接成两大块,以防御敌人箭矢,又准备厚背长刀两柄,备于砍断敌方钩锁。 船行将离赵国所辖广陵郡地界,离扬州亦不足百里。就在众人以为安全之时,船后出现五艘水师战船,观船上旗帜,乃是赵国徐州水师。果然如刘屹所料。 “准备迎敌。”刘屹大喊道。 “众位兄弟勿惊,此地距扬州只有数十里,胡贼不敢深入我朝海域,即使追上,也不敢久战。”方县令亦大喊道。 “方大人所言极是,此行之前,在下与皇上约定,皇上已命扬州水师在前方接应。诸位至多只需坚持一个时辰即可。” 战船速度极快,没多久已经接近刘屹所乘大船。随着距离一点点拉近,众人紧张情绪也随之上升。 “已进入弓弩shè程,众位小心。”刘屹提醒道。 话声未落,敌船之上已飞来无数箭矢,密集若雨。 “众人各自躲避,此时不必理会,待敌船距本船八十步以内,再予以还击。记住首shè敌将,次shè船工舵手,最次shè弓弩手,不必理会普通兵士。”刘屹躲在大木板之后下令道。 “公子方才所言朝廷水师,在何处接应?”一旁的方县令问道。 “何来朝廷水师,此乃小侄之计,以安众人之心。”刘屹小声言道。 方县令听闻之后,不再言语,脸上也露出惊恐之状。 “小侄连累叔父大人了。此番小侄当以身报国,叔父若有时机,可乘机逃遁,回到本朝之后,禀告皇上与庾叔父,就言刘屹不才,功败垂成,然忠心不改,奋力除贼,以身殉国。” “公子何出此言?在下有幸同公子一道杀贼,此生之幸也。” 刘屹朝方县令微笑了一下,又看了看敌船。一边张弓搭箭,一边下令道: “依我方才之言,shè。” 刘屹与随行八名侍卫,皆为武艺非凡之人,所shè出箭矢较之敌船所shè出箭矢,稀疏不少,然几乎每矢皆中。故此番对shè,刘屹等人未伤分毫,而敌方船工、弓弩手则伤亡不少,故而此时敌方箭雨较之方才亦稀疏不少。而且刘屹有一箭shè中一艘敌船系船帆缆绳,船帆半降下来,船速也减了不少,远落于其余敌船之后。 四艘敌船缓慢接近,其中最前端一艘敌船抛出数条钩锁勾住船尾。 “两人持盾挡住箭矢,两人持长刀迅速将绳索斩断。其余人等随我一同放箭掩护。” 顺利砍断钩锁之后,又从敌船上抛出数根钩锁,再次砍断,如此来回数次。敌船终于放弃抛弃钩锁。 “公子快看,两艘贼船向两旁驶去,是不是胡贼放弃追击我等?”一名侍卫言道。 刘屹仔细看了看后,答道: “此乃胡贼水师战法,yù以快船绕至本船侧翼,撞击本船,然后兵士登船。众人准备,一会儿之后,将与胡贼短兵相接。我方伤亡情况如何?” “回公子,船工死两人、伤五人,侍卫重伤一人,轻伤一人。” 刘屹放下手中弓箭,拿起佩剑,又下令道: “敌兵上船之时,勿作阻拦,待到其上传之后,持短兵与胡贼决一死战!记住,勿在一堆,各自为战。” “此是为何,我等人少,此不是更加吃劲?”众人不解。 “我等与敌方兵士搅在一起,不分敌我,敌方弓弩手方不敢放箭,以免误伤。再加此船大小有限,空间狭窄,容不下太多人,如此便利于我方发挥单兵作战优势。”刘屹趁着空隙解释道。 一阵猛烈撞击之后,十数名敌兵沿船舷两侧跳上船来。刘屹等人武艺jīng湛,各自为战,以一敌二亦是绰绰有余,然敌方人数众多,杀完一批,又是一批。此时船上已是遍布尸体,众人体力消耗颇大,船后两艘巨大敌船亦将要追上。就在众人绝望之时,忽听人喊道: “快看,本朝水师。” 刘屹一边与敌兵拼杀,一边用余光扫了扫船正前方,果有战船十数艘向着本船方向驶来,依稀可见船上旗帜之上绣着“晋”字。 第三十七章 心中疑虑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晋军水师将至,诸位坚持。”刘屹一边拼杀一边大声喊道。 此时敌船之上亦鸣金收兵。有两名侍卫已经杀红了眼,继续追杀溃兵,就要跳上敌船之时,刘屹喊道: “穷寇莫追!追击敌船交由水师,身上无伤者帮助救治其他伤者。” 刘屹喊完后,由于体力消耗过大,瘫软倒在甲板上。众人见状,踉跄着走过来将其扶起。 “公子,伤在何处?”方县令一边在刘屹身上寻找伤口,一边问道。 刘屹缓了口气,强撑起身子,坐在地上,看着周围众人,问道: “我方伤亡情况如何?” “侍卫殉国两人,伤三人,至于船工,几皆尽也。”一名侍卫回答道。 “公子且先勿顾他人,先告知在下公子究竟伤在何处?”方县令看着满身血污的刘屹甚为忧心。 “叔父勿忧,小侄未伤。身上血污皆来自贼兵。只是拼杀过久,气力不支而已。叔父可安好?” “手臂上受了点小伤,不碍事。” 刘屹看着周围驶过的一艘艘晋军水师战船,不免后怕,若不是水师前来及时,此番必死于此地。没过多久,从一艘大型战船上下来一名将军和一对兵士。 “刘屹,刘公子何在?秘书郎刘屹何在?”那将军问道。 刘屹站起来答道: “在下便是,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在下是扬州水师都督邓宁,奉旨于此等候多rì,方才接到探报,有艘大船被数艘敌船追赶,便率扬州水师到此,救援来迟,还请刘公子勿怪。” “不敢不敢,下官只是区区一秘书郎,将军不必如此。再言之,此番若非将军施以援手。我等尽皆丧命于胡贼刀下,我等还要多谢邓将军救命之恩。” “公子客气,此处就交由在下打理,请公子与诸位在下船上休息。” “谢邓将军好意,只是我等使命未完,尚不能离开此船。下官还有一事麻烦将军,不知将军此行可带有郎中医官,方才与胡贼一战,船上人等伤亡不少。” “在下糊涂。这就命医官上船。” 邓将军先命兵士清理船上尸体,然后又派医官上船医治伤员,并送上食物及水,还派了新的船工上船。刘屹所乘大船,在扬州水师三艘战船护航下,重新起航,驶向扬州。 刘屹一人坐在船头上,回想起今rì自己杀人时的场面,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自己虽习武多年,此番乃是首次取人xìng命,而且先前那名胡将分明已降,自己为何还痛下杀手? “公子为何一脸心事?”方县令走上前问道。 “叔父,小侄无事。”刘屹愣了一下回答道。 方县令在刘屹身边坐下,缓缓言道: “二十多年前,在下当时和公子如今一般年纪,那时天下大乱,无时无处不征战,在下为求活路,只得加入山野草寇之列,初次杀人之时,心中也是极为震撼,特别是想起被杀之人容貌,常常半夜无法入眠。之后,在下厌倦了草寇生活,那时,正值祖公北伐,在下便加入祖公军中,数次与胡兵血战,所杀之人较之为草寇之时,亦多也,然不觉有前时之感。今rì,所杀皆是胡兵,故公子大可不必为此顾忌?胡贼凶残,杀我百姓之时,何曾顾忌?” “小侄亦觉叔父之言有理。小侄生父、胞兄、胞姐皆因胡贼之故,失散多年,虽心中不愿承认,亦知凶多吉少。平rì,若是谈起胡贼,小侄皆是恨不能斩其首、拆其骨、啖其肉,然今rì小侄手刃胡贼数名,不知何故,心中毫无畅快之感,心中反生异样之感?特别是想起那名胡将求饶时的模样,觉得自己那时为何变得与胡贼一般凶残?若是今rì所遇非为胡兵,而是胡人百姓,不知自己是否仍会除之而后快?” 方县令沉默了一会儿后言道: “在下不知如何回答所问,然在下还是想劝公子一句。过去之事,勿以为意。” 刘屹淡淡一笑,便与方县令坐在船上,看着眼前茫茫大海。不知过了多久,一名侍卫前来禀报。 “邓将军派人前来,邀请公子与方大人前往其船上赴宴。另外,来人还带来不少酒肉给船上其余人等。真不知何故,邓将军如此礼待于我等?” “还不是沾了公子之光。这位将军一定知晓公子乃司徒大人爱徒,皇上近臣,故而极力讨好。亏你还是宫中侍卫,如此人情世故尚且不知?”方大人笑道。 “烦请叔父大人代小侄前去,此时,小侄无心情赴宴。” “公子正可借赴宴之机,忘却心烦之事。况且别人一番盛情,公子拒之不妥。” 刘屹只能随方县令前往邓将军座船之上。一见刘屹,邓将军便问道: “公子可知此次追击敌船战况如何?” “下官不知,还望将军赐教。” “公子客气,在下小小水师将军,不敢不敢。公子请听在下细禀,此番撞沉敌船一艘,俘获两艘,斩杀敌将一人,校尉三人,兵士百余人,另有俘获数十人。此番如此战果,皆为公子率部吸引敌船之故,在下已上书朝廷,公子乃首功。” “下官何德何能,敢据此大功?若非将军救援及时,船上众人死战,下官恐不能回到建康。请将军收回上表。” “奏疏已送往朝廷,此时追回已不及。公子过谦,在下已盘问敌方被俘兵士,再加方才到公子船上亲见,已知大致战况。再下不知公子麾下有如此高人,深得水军战法jīng要,不知公子可否命其来见?” “将军有所不知。此番与敌军水师之战,皆是公子亲自指挥我等,以寡敌众。”方县令笑道。 “哦,再下不知其中缘由,言语有失,还请见谅。再下罚酒三杯。”邓将军连饮三杯之后言道,“在下先前以为公子仅为文吏,不知公子大才,甚为jīng通水军战法,还请公子多多赐教。” “不敢,下官只是曾师从于丹阳水师一名将军,略知水军兵法而已,不敢于将军面前献丑。” ....... 第三十八章 名扬朝野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刘屹之船在扬州水师护送之下,安全进至长江口,一路沿江逆流而上,到达毗陵县,距建康仅有三百余里。刘屹来到方县令船舱之中,递上一封书信。方县令接过一看,见其上“密奏”二字,大惊道: “公子何意?在下不解。” 刘屹从中拿出奏书,笑道: “此行已达数月,恐皇上不知其中情形,心有所急。故小侄将此番经历写成奏章呈报于皇上,此章初成,小侄恐有遗漏之处,望得叔父指教,而后小侄改之,再呈送皇上御览。” “此乃密奏,在下区区一县令,只怕……..” “无妨,此奏章初成,尚未斟酌,故现今非为密奏,请叔父指正,以免有所遗漏,而成小侄轻妄之罪。” 方县令只得将奏章打开来一观,看完之后,望着刘屹言道: “此番经过皆如公子奏章之中所述,甚为细致,在下并无异议。只是其中只言庾大人与在下功劳,而未言及公子自身。若论此番功绩,公子自当居首,在下料庾大人之意亦是如此。公子谦逊,不以名利为意,然在下实不敢独揽如此大功。望公子以实情为准,稍加改动,如此可好?” “此番能顺利回朝,乃皇上圣明,料敌于先,若非有水师接应,我等尽皆丧命于胡刀之下。次之,便是庾叔父运筹帷幄,方叔父亲力亲为,小侄此番不过一武夫尔,何能与二位叔父比肩?现今逆流而上,行速缓慢。叔父若无他议,小侄这就命人将此奏章快马呈送建康。” 刘屹说完之后便叫来一名侍卫,让其携奏章乘小船上岸,快马赶至建康。 “公子非但文武双全,妙计奇谋百出,心胸亦为宽广,在下感佩。rì后,在下愿追随公子,鞍前马后。”方县令行大礼道。 “叔父言重了,小侄不敢当。”刘屹赶紧将其扶起,然后继续言道,“叔父臂上有伤,小侄本不该烦劳,然庾叔父亦忧心多时,小侄想尽早将此事告知,实无他人之选,故大胆烦劳叔父。” “公子所言甚是,身上小伤,何足挂齿。在下立即上岸,前往芜湖,禀报刺史大人。” 方县令亦随小船上岸。两人走后,刘屹便以此船前rì经受大战,船体破损严重为由,下令缓慢前行,每rì白天只行二十余里,夜晚便靠岸休整,如此这般近十rì之后,终于等来了刘屹想见到的结果。皇上遣特使前来宣旨,使者上船之后,刘屹发现朝廷使者乃琅琊王司马岳,心中大喜。待其宣达圣意之后,便拉其进入船舱之中。 “安和,此番皇兄极为欣喜,你又帮皇兄解决了一大难关。皇兄本yù亲自来迎接,不过朝制不许。便派我来此。” “世同,方才诏书唯有旌表之意,未有其他。我之计策岂非无用?船上宝物该运至何处?” 司马岳大笑道: “你的妙计岂会无用?大舅已上表于皇兄,将此批财物悉数上交朝廷,皇兄亦下诏书,将此批宝物一半拨给豫州,以用于安置中原流民。此船抵建康之后,我便将一半宝物交至府库,另一半则由你运至芜湖,交予大舅。另外,我还带有皇兄诏书一份,你一同带往芜湖宣达,此次有功人等,皆按你呈送奏章中所言功劳封赏。另外皇兄让我转告于你,前番为你加官,被你固辞。此次非但为你加官,还要为你封爵,待你回建康之后,具体封赏详议后再定。” “偶有寸功,不敢邀赏。只是此次随行侍卫、船工,伤亡甚多,望朝廷多加抚恤。” “皇兄早就考虑到此点,两名殉国侍卫,皆追赠为校尉,赐其各家万钱。所殁船工,赐其家三千钱,并免五年赋役。其余人等,各有封赏。” “皇上仁德,刘屹再无所求。” “安和,此番你已扬名朝野,就连师傅亦不避嫌,对你赞不绝口。朝中更有人将你与汉骠骑霍去病相比。” “汉骠骑,一代骁将,岂是刘屹可比?此言太过,刘屹受之有愧。” “昔霍去病初随大将军卫青之时,年十八,尚为剽姚校尉,率勇骑八百,狂彪数百里,斩杀首虏两千余级。今你未及十八,所带者唯侍卫八人,转战江海之中,何止千里?斩杀百余人。依我看来,若使你将兵万人,必可直入襄国,斩杀石虎,虏获石弘。”司马岳笑道。 “世同虽为戏言,若是果有此rì,莫说为万人之将,即为一小卒,我也必往。”刘屹亦笑,笑完之后继续言道,“此番非我一人之功,世同所言,斩敌百余人,乃扬州水师众将士所为。说到这,我还想问皇上如何会派扬州水师接应?” “你不是已料到此事,何故相问?你派回传信之人,已将此番经过,详报于皇兄与我了。” 刘屹难为情地笑了笑后言道: “岂是猜出圣意?当时情势危急,众人皆有畏惧之sè,我只能诈言之,有援军接应。当其之时,无有他计,只能出此下策,多撑一时是一时罢了。” “原来如此,若非皇兄神算,我那小妹恐怕要哭死过去。”司马岳又大笑道,“自从芜湖北上之后,皇兄与我,皆rìrì忧心,宝藏固然可解一时之急,然为此等身外之物而折一臂,岂不痛哉?皇兄愈思愈不安,乃计其时rì,命扬州水师全力接应,若你有失,则扬州水师大小将校,尽皆查办。” “难怪扬州水师都督一路之上,对我礼遇有加,定是从诏书中看出皇上与我亲近,因而才将大功皆归于我。大丈夫不贪他人之功为己有,世同,烦请转奏皇上,其中因由。” “此百余敌寇虽非死于你手,然皆由你吸引牵制所起,扬州水师邓将军所奏并无不实之处。再言之,那名胡将是不是死于你的长枪之下?你亲手格杀之敌是不是亦为最多?此番谋略又是不是皆出自于你?如此这般,当其首功,无人可有异议。” “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大舅亦在上表之中,力言此番你之功绩。对了,有一事还未提及,此番前往芜湖,乃是褒奖大舅与那西阳令,皇兄诏,那姓方的县令升为弋阳太守,至于大舅,乃是加封食邑千户,皇兄让我密告于你,让你设法向大舅稍稍透露皇兄已有让其替代陶侃之意,以安其心。” “世同,请转奏皇上,刘屹定将此事妥善处之。” “你办事,皇兄自然安心。皇兄知你这些时rì劳苦,特命宫中御厨做了几样你最爱的小菜,方才上船之时,已命人拿去热热。我还带来上等茶叶。知你处事谨慎,此时虽已大功告成,然必不敢饮酒。今rì只能以茶代酒,他rì回建康之时,我等再一醉,如何?” “知我者,世同也。”刘屹大笑,“你一说,我还真有些饿了。” ........; 第三十九章 加官进爵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司马岳于建康下船,携船上一半财宝前往府库。刘屹则继续押运另一半财物前往芜湖。船至芜湖之时,庾亮亲率豫州文武于岸边迎接。刘屹宣读完皇上诏书之后,随庾亮回府,酒宴之后,刘屹乃依照司马岳传达之意,借着酒意向庾亮透露皇帝已有意使其继陶侃之后,庾亮大悦。使命已完,刘屹未多作停留,次rì一早,便返回建康。 一回到建康,刘屹便进宫面圣。于御书房之中,见皇帝与司马岳正看着桌案之上的一副地图。皇帝见刘屹后,大喜,言道: “安和,朕方才与师傅商议你的新官职与封邑,未有定论。你回来的正好,朕愿闻你之意后,再作决议。” “皇上,臣年纪尚轻,作秘书郎已心满意足,暂无他念。” “安和,你在外谦逊即可,当朕之面,无有顾忌。再言之,此番如此大功,朕若不加封赐,岂非寒朝野之心,rì后有谁复为本朝尽其心力。安和,此番你若再推辞,便是陷朕以昏庸之名。” “臣不敢,只是此次能全其功,非臣一人……..” “其余有功人等,皇兄尽皆封赐。焉有尽封佐助之功,独缺首功者之理也?”司马岳打断道,“皇兄,以后勿再同其商议,直接下诏即可。” 皇帝大笑,然后言道: “二弟所言甚是,然朕还是给你几个职位,你任选其一。师傅之意乃授你为通直散骑侍郎,此位虽尊,然乃文职,而朕与二弟之意,乃是授你武职,一来可尽展你之所长,二来亦可为rì后充当藩镇之任打下根基,现有两职出缺,一为羽林左监,一为五官中郎。至于爵位,朕已思虑周全,就封为鄂县男,鄂县接连武昌城,乃是你幼时居住之地,且你母尚居于此处,亦为你义父温公昔为江州刺史之时管辖之地。师傅亦赞同此议。安和,不知你意如何?” “此三职皆乃秩六百石之官,刘屹年不及弱冠,升迁如此之快,恐惹朝中非议。更不敢受皇上封赐爵位。” “秘书郎刘屹接旨。” “臣在。”刘屹跪下后回道。 “秘书郎刘屹,年少骁锐,忠心可表。昔苏峻大逆之时,不畏强贼,忠心护驾。侍奉朕侧多年,引参密谋,多有裨益。今所率仅数人,深入敌境,寻得车骑将军祖逖所遗宝藏归朝。并斩杀捕虏胡贼百余人,格杀敌将一人。录其前后功,封刘屹为鄂县男,迁羽林左监。” 刘屹跪在地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司马岳提醒道: “安和,还不快领旨谢恩。” “臣叩谢陛下隆恩。” 皇帝上前将其扶起后,笑着言道: “既然你不作决定,朕就替你决定。从此刻起,羽林左军六百人,朕交由你来统领。朝中已有人将你比之汉骠骑霍去病,朕盼你rì后亦如其一般,为国炼出一支骁勇jīng骑,待朝廷北伐之rì,长枪直指河朔,铁骑追亡逐北。” “臣谨遵陛下之命,定当竭己之心力,以中兴本朝,驱除胡夷为毕生之志。” “安和,朝堂之事已说完,诏书明rì便由有司正式下发。现在该说说家室了,此行你一去数月,除了朕与二弟rì夜忧心,宫中还有一人为你牵肠挂肚,你可知是何人?” “可是颖儿郡主?”刘屹想了想后言道。 “我本以为这个小妹年幼,尚不懂男女之情,只是一时热情罢了。孰料其对你用情如此之深,就在你出外期间,经常可以见其独自站在宫门之内,此一站便是数个时辰。今rì你归来,其尚不知,不知其今rì有无站于皇城门前。安和,今rì你是从哪一门进宫?” 刘屹听闻司马岳如此之言,心中思绪万千,不知如何表达,一时结巴起来。 “西……..西门。” “来人,你去北门那边看看郡主今rì师傅仍在城门之前?速来回报。”皇帝对一个太监下令道。 一会儿功夫,此人回报,颖儿裹在北门之前。刘屹听闻之后,立刻赶往北门,见颖儿独自一人站于城门前,面向城门之外。刘屹走近前去,只见颖儿头上戴着自己送的那支玉簪。 “郡主,臣何德何能?让郡主为臣如此挂心。” 颖儿听见身后声音,回过头来,一见是刘屹,脸上满是笑意,眼中已尽是泪水。 “屹哥,你终于回来了。皇兄说你去了北方,颖儿rì夜忧心。” “我只是去为朝廷办些许小事,郡主不必忧心。如今我不是安然站在面前了。” “北方乃胡人所占,听别人说,胡人长相凶陋,生xìng残忍,以杀人为乐。如此凶险之处,颖儿怎能不忧心。” “郡主都是从何处听说此等无稽之谈,胡人与我等一样,只是少数胡人兵士凶残而已。”刘屹笑道,然后从怀中拿出颖儿所送护身符,继续言道,“有此物陪伴,我定当安全。” 颖儿见刘屹随身带着护身符,十分欣喜。揽住刘屹胳膊言道: “屹哥,你要答应颖儿,今后无论去何地,都要先告诉我。” 刘屹没料到颖儿此举,一时不知所措。 “郡主,此处乃大庭广众之地,如此举动恐招人非议。” “不管,你要先答应,我便松手。”颖儿撒娇道。 刘屹无法,只能言道: “臣答应郡主便是。” ……… 第四十章 建康四公子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次rì,刘屹封爵的诏书正式下发,皇帝将先前所赐府邸一同写入诏书之中,以名正言顺。 傍晚,刘屹如往常一样,走在从皇宫回司徒府的路上。可此时,心中并无愉悦之感,反而心中暗生一丝愁绪。先前已拒绝师傅希望自己过继王氏之意,此番皇帝封爵赐府,意味着自己住在司徒府的时rì将要结束。想到多年来师傅对自己的关照教导,而今将要离开自己生活近十年的司徒府,心情更加复杂。不知不觉之中,已到司徒府门前。刘屹站在府门前,看着府门前牌匾上“司徒府”三个大字许久。 “安和,为何独自站在门口,不进去。家里已为你备好酒宴,庆祝你升官封爵。” 刘屹回头一看,是王导长子王悦骑着马下朝归来,便言道: “大哥,小弟之事,不值一提,何敢劳烦家中众人?” “此乃父亲之意。”王悦下马继续言道,“安和,此番你之大功,为兄亦为拜服。今rì,你便与我等诸兄一起痛饮一番。” 酒宴之上,王导年事已高,不宜多饮,故先行离去,刘屹便与王导诸子一同畅饮、一个时辰过后,众人皆以微醉回房休息。而刘屹不知是近些时酒量渐长,还是心中有事之故,今rì尚属清醒。于是一人在府中花园漫步,不知不觉中,已到王导书房前,见房中尚有烛光,于是走近前去,本想进屋见见师父,又想到自己将要搬离司徒府,不知如何开口,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屋外何人?” 屋里传来王导的声音。既然师父已察觉,就此时机向师父言明。刘屹便回答道: “师父,是我,屹儿。” 刘屹进屋之后,不知该说些什么,一声不吭坐在椅子上。 “屹儿,先喝杯茶,去去酒气,”王导递上一杯茶后继续言道,“皇上所赐新府,其中一切可曾安排妥善?所缺之物尽管与为师说来。” 王导如此一句,让本已不知如何开口的刘屹更加无言。许久,方才言道: “屹儿在府上已近十年,早已将司徒府当成自己之家。皇上所赐新府,对屹儿而言,不过为一屋舍,无家之感。” “我儿之心,为师岂有不知?然皇上所赐,倘若空置rì久,乃属不敬。” “屹儿有一法,可解之。屹儿愿辞去羽林左监一职,请为司徒府主薄。如此一来,便…….” “胡闹,朝廷封官,岂有朝令夕改之理?”王导教训道。 刘屹见状,便不再言语。王导缓了缓,又恢复到方才平和的口气言道: “父母之爱子,必为其计深远。为师亦如此。当年为师向你义父要求带你回建康之时,非但知你有今rì,且知你rì后可为本朝之栋梁。而为师年事已高,乃行将就木之人,rì后无法对你再加照顾。然好在你甚得皇上之信任,何必为私情而舍你平胡之志?先前为师本以安危为率,初有授你文职之意。皇上知你意在中原,rì后或当北伐重任,便与为师商议,授你羽林左监,统帅一营之兵为始,若果有你义父之才,rì后必可当藩镇之任。为师觉皇上所率周到,亦赞同之。你可不要辜负皇上与为师信任。” “不知师父为屹儿考虑吧如此周到,屹儿惭愧。” “即使搬离府中,rì后还是可常来府中探望为师,陪同为师一起品茶论道,如此又与在府中何异?” “屹儿遵命。rì后必当时时探望。” 次rì,刘屹便搬离司徒府,除了义父温峤托王导转赠的数百部书籍之外,没有从府中带离其他之物。 这rì,刘屹除忙着搬进新府之外,尚需应付各种前来贺喜之人,凭着自己与皇帝的亲近,与师傅王导的关系,又加义父温峤的渊源。许多官秩为两千石的大官都前来给自己这仅有六百石的小官道贺。忙了一天,天sè已暗,众人散去,刘屹还在府门口站着,仿若还在等人。府中有下人不解,便问道: “公子,已近戊时,应该不会有人再来了。” “今rì来人众多,不过还有三人未到。且此三人今rì必到。”刘屹笑道。 “安和,看来知我等者,莫若你也。” 远处传来一个声音。随着这句话音,三个人影也渐渐清晰起来。此三人分别是王导之侄王羲之,字逸少,现与刘屹先前之职一样,为秘书郎;另一为豫章太守谢鲲之子谢尚,字仁祖,袭父爵为咸亭侯,现为司徒府椽;再一为光禄勋殷羡之子殷浩,字深源。三人皆是年少有盛名,先前被称之为“京师三少”,三人皆年长刘屹近十岁,后刘屹亦闻名于建康城,四人交好,世人便将刘屹与三人合称为“建康四公子”。 “小弟知三位兄长,不喜喧闹,白rì府上人多,必不至。然以三位兄长与小弟之情,夜晚必至。小弟于此恭候多时。” “你新立大功,又是升官又是封爵。如今想要见你一面真难。”王羲之笑道。 “兄长切勿取笑小弟。如深源兄前言,‘官本臭腐,钱本粪土’。此皆虚妄之物,小弟与诸位兄长一样,岂会在乎。” “在下话虽如此,然安和此番功绩,我等实为钦佩。特来祝贺。”殷浩言道。 “杖皇上之威灵,偶有寸功,不值一提。诸位兄长,请进屋说话,屋中已备好茶点。” “安和,我等来此,是来讨杯庆功酒喝。你岂能用些茶点打发我等?”谢尚笑道。 “今rì仓促,府中未备有酒水。不如由小弟做东,我等兄弟出外选处酒家一醉,如此可好?”刘屹亦笑道。 “单单饮酒,岂非无趣?我知城内有处教坊,歌舞俱佳,我等不如一同前往。” “仁祖兄,果不负风流之名。众位兄长既然有意,小弟自当跟从。”刘屹又大笑道。 ……… 第四十一章 绝色歌姬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四人来到一处教坊中,点好酒菜,趁歌舞尚未开始,就先聊了起来。 “安和,听闻这次你斩杀胡贼百余,看不出你平rì里,你一副文士儒生的模样。面对胡贼,却如此骁勇,为兄颇为佩服。”殷浩言道。 “现今建康城内无人不知刘屹大名,前几rì,还有人向我打听你除贼一事。”王羲之笑道。 “逸少所言甚是。安和,我身边亦有不少人向我打听你的情形,其中还有不少人想让我做媒,把自家姑娘许配于你,我都不知如何回复这些人?不然,你去见见这些姑娘,说不定其中还真有你中意的。”谢尚笑着调侃道。 “诸位兄长,切莫取笑小弟。此番如此顺利,皆由皇上与豫州刺史庾亮谋划得当、调度有方之故。至于斩敌百余,乃扬州水师众将士与宫中侍卫同心合力所为,岂是小弟一人之功。” “安和,此处非在朝堂之上,我等兄弟面前,何不放浪形骸一番?”王羲之言道。 “逸少,安和是被仁祖之言吓到。他保媒的姑娘,依在下所料,定然配不上这少年英雄。” 殷浩言后,众人大笑。 “在下亦是戏言。时下京城之中,安和与那位新封的汝南郡主之事传开了,已成为美谈。为兄虽有‘风流’之名,然比之安和,甘拜下风。” “宫中之事,市井之间何得知?”刘屹问道。 “建康城虽大,然无不透风的墙,一传十,十传百,自然传开了。不过此位郡主身世颇为神秘,听闻皇上、琅琊王、甚至南康公主皆厚待于她。安和,你必知其中缘故,若无妨便言于我等听听。” “郡主乃当今皇上堂妹,一切皆如册封诏书之上所言。” 谢尚继续追问,而刘屹则笑而不答。 “安和,说正经的,此番至中原之地所见,我华夏百姓生活如何?”殷浩问道。 “唉……”刘屹叹气道,“胡贼铁蹄之下,百姓何能安居乐业?且石虎暴虐,苛赋极重。” “恨本朝不得韩白卫霍,若得其一,何愁胡贼不灭?” “深源兄平rì好为清谈,为何今rì不谈《老》《庄》《周易》,而谈起国事来?”谢尚问道。 “世人皆好清谈,在下无非是附庸风雅罢了。今rì我等兄弟相聚,自不同于平rì。诸位皆乃忧国之人,在下亦不例外。” “深源兄既有忧国之心,当为国效力。为何三辞朝廷征召?”谢尚问道。 殷浩不答,只是喝酒。 “依小弟所料,兄定是效太公、武侯,rì后若得赏识之人,必当以天下为己任。” 殷浩依旧笑而不答。 “安和,为兄敬你一杯。”王羲之举起酒杯道,“你我二人共事于秘书省之rì久,为兄深敬你之为人。时下你已转任羽林左监一职,为兄祝你仕途顺畅。” 王羲之与刘屹对饮一杯后,继续言道: “今rì高兴之际,为兄尚有一事想言,羽林虽为禁军,然其中皆为朝中显贵子弟,你掌管羽林,须谨慎处之。” “小弟谢兄长提醒。” “逸少兄多虑了。安和出入宫廷多年,处世圆滑。其虽年少,然非我等所能比。” “仁祖兄此言,小弟听来,实不似褒奖之言。”刘屹笑道。 “安和多心,为兄乃羡慕之意。来来来,我等四人同饮一杯。” 歌舞开始,四人便如其他客人一般,一边饮酒一边欣赏歌舞。刘屹平rì无意于歌舞之乐,故歌舞开始之初未曾留意。然今rì此歌姬声音清透,一手琵琶弹得是悠扬婉转,所弹之曲亦非民间小曲,皆为古人诗赋,刘屹颇为欣赏。加之此歌姬容貌亦乃国sè,端坐于台中,众舞姬在其旁,更显出一种超然之美。 两曲结束,谢尚言道: “诸位,此地如何?在下没带错敌方吧?” “仁祖,京城之中既有此等之地,何不早言之?你看安和,听得如痴如醉。”王羲之笑道。 “逸少兄,玩笑了。在下只是有些意外,如此烟花之地,竟会奏出如此高雅之曲。” “一般世俗之地,在下岂会邀众兄弟前来?今rì第一曲为《塘中行》,乃魏文昭皇后甄皇后所作。” “此诗虽文辞甚美,然其中意境悲凉,加之所作之人遭遇颇为凄惨,使人不免心生叹息之情。”王羲之言道。 “在下倒觉第二曲《离思赋》更为悲戚,此赋为本朝武皇帝左贵嫔所作。甄皇后虽结局悲惨,然尚能长时得宠于魏文帝。而武皇帝纳左贵嫔入宫,仅是因其才。而其姿貌平庸,因而无宠于武皇帝,独自居于深宫二十六年,岂非悲戚?”殷浩感慨道。 “诸位兄长,小弟恐诸位又要感叹一番。第三曲《长门赋》。”刘屹言道。 ……... 第四十二章 白璧无瑕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伊予志之慢愚兮,怀贞悫之懽心。 愿赐问而自进兮,得尚君之玉音。 奉虚言而望诚兮,期城南之离宫。 ……… 正当众人欣赏这《长门赋》之时,忽闻有人叫喊之声,顺着声响方向看去,只见大堂中间一张桌子上,有一公子模样的人站起身来,大声言道: “这唱的什么曲子,悲悲惨惨的,又不是有何丧事。今rì本公子高兴,给我换一个。” 舞乐停了下来,店里伙计忙上前去劝道。不料此人不由分说,一脚把伙计踹在地上,口里还骂骂咧咧的。 “真是大煞风景,本兴致正浓,全被此人破坏,扫兴之至。”王羲之言道。 “一多饮之人,逸少兄何必在意。”刘屹笑道。 然此人不肯作罢,依然大声叫喊: “台上的,快换曲本公子爱听的。” 店中伙计不敢上前,只有店中掌柜上前继续劝道: “公子,请安坐,这位姑娘不会唱那些公子爱听的曲子。小的这就去换一位姑娘给公子唱曲。” “不行,本公子就要她唱。” 一时僵持不下,店中其他客人纷纷叫嚷,要求将此人轰出去。 “吵什么,吵什么?本公子今rì就把这里包了,其余人等,都给本公子轰出去。” 说完,此人同伴之中有一人便将一袋钱丢在地上。掌柜无法,只能一边赔不是,一边请其他客人出去。 “在城中开设教坊,亦非寻常人可为之。何故如此忍让此人?”殷浩问道。 “深源兄有所不知,此人姓朱,朱氏一门先吴之时即为江南大户,家中之资富可敌国。昔时元皇帝初至江南之时,其家亦曾资助钱粮,故朱家与朝中许多大臣皆有往来。此人不学无术,侵扰乡里,官吏碍其家世,皆不敢管。”谢尚言道。 “那我等该当如何?或如旁人一般离去?”殷浩问道。 “如此岂非扫兴,我等继续饮酒。”谢尚言道。 其他客人陆续离开,而刘屹四人继续饮酒,想必是店中伙计有人识得刘屹四人,故不敢上前请其离去。而那名朱公子此时更加高兴,同桌陪伴之人亦跟着起哄。台上那歌姬见此情形,yù起身离去。此时,众人方发现此女子走路有些跛,手里还须拿着一根拐杖。 “可惜,可惜,如此绝sè佳人,竟…….”王羲之感叹道。 “逸少兄所言,在下并不认同。白璧微瑕,不掩其瑜。”谢尚笑道。 “小弟亦赞同仁祖兄所言。”刘屹亦笑道。 四人继续饮酒。而那朱公子却爬上台去,一把抓住那歌姬手臂,言道: “本公子要你唱曲,是看得起你,你敢走?” “公子,请放尊重些。”那女子一边挣扎一般言道。 店中掌柜伙计看你这心急,然皆不敢上前阻止。 “长得不错,可惜是个瘸子。罢了,不想唱曲也行,来陪本公子喝几杯。” 朱公子拉着此女子向台下走去。此女想要挣脱,不料没站稳,摔倒在地,一只鞋连“脚”掉落一旁。仔细一看,此为木头所作。 “吓了本公子一跳,本以为你只是个瘸子,不想你只有一只脚。” 朱公子说完之后,大笑起来,其同伴也跟着附和。 “诸位,在下实在看不下去了。” 谢尚起身,准备走上前去。不料刘屹已先其一步,走到朱公子与那女子中间,言道: “朱公子,可否给在下一分薄面,莫要再难为这位姑娘。” “你是何人,本公子为何要给你面子?此地已被我包下,为何还有闲人?”那还朱公子大声叫道,十分跋扈。 此人同伴之中,有人认出刘屹,便向其耳语一下。 “秘书郎又如何,如此小官不值一提,本公子认识的大官多得是。” 那同伴接着耳语,旁人只听清“皇上”与“司徒”几个字。朱公子听完之后,立刻改变了脸sè,笑道: “原来是刘公子,方才不知,多有得罪。在下愿请公子共饮一杯,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谢朱公子好意,在下已有同伴,不便离开。” 朱公子朝刘屹桌子那边看了看,继续笑道: “四人饮酒,岂非无趣?不如众人一起,方显热闹。” “我等不喜喧闹。还请公子见谅。”刘屹冷冰冰地言道。 朱公子见自讨没趣,便言道: “在下还有些事,就不打扰各位了。此处在下已包下,还请各位尽兴。” 说完便与同伴一起离开。一旁的舞姬也赶紧将地上女子扶起。 “安和,此粗鄙之人,为何还礼待之。”谢尚走上前来言道。 “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刘屹笑着答道,然后转身问那女子道,“姑娘,有无大碍?” “一路货sè,何必假装好人?”那女子尚忿忿不平,没好气地言道。 刘屹见那女子眼角挂有泪痕,又闻此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凡是谢尚笑道: “姑娘,依你之见,我等是何货sè?“ “玉瑶,休得胡言!”掌柜赶紧上前制止。 “无妨,无妨,在下倒愿听听姑娘高见。”谢尚继续笑道。 “贪享酒乐、纵情声sè,终rì以风雅自居,胸中实无一志,非为真丈夫也。” 掌柜见状,想要阻止,不过被谢尚一个眼神所止。 “在下请问姑娘,何为真丈夫?”谢尚继续问道。 “当今中原,遍布胡夷,若为真丈夫,必除之而后快,岂会在此为难一女子?小女子言已尽,自知得罪诸位,不过敢情诸位不要为难掌柜与其他人等。” “壮哉!白璧非为微瑕。姑娘胆sè,在下自认不及。”王羲之亦走向前来言道。 “玉瑶姑娘,依你之言,我等三人自非真丈夫。然我这位兄弟乃真丈夫也。”谢尚笑着将刘屹推向前来,“可知此人为何人?” 众人不语,玉瑶盯着刘屹看了半天,已知此人大有来头。 “时下建康城内皆传一少年英雄,孤身赴中原,杀胡贼百余,并为国寻回一批宝藏,解朝廷府库空虚之危。正是此人。”谢尚笑着介绍道。 “小人不知是刘公子,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掌柜听闻后立即赔罪道。 刘屹未理会他人,对玉瑶言道: “方才姑娘所唱之曲,甚为动听。不知现在姑娘尚为方才之事所扰否?在下可否有幸再闻此天籁之音?” “公子既有此雅兴,小女子自当从命。” 玉瑶一改方才之sè,在舞姬搀扶下,回到台上,继续表演。而刘屹四人则在台下一边欣赏一边对饮。 风萧萧,水茫茫,暮云苍黄雁声寒。 斜阳外,浪涛涛,滚滚东流辞意健。 奔入海,何艰辛,长风乱石阻归程。 纵南行,挥手去,直捣沧海会有时。 问人生,叹华年,时不我与华叶衰。 举杯醉,对月吟,愁肠千结寒声碎。 长河水,奔腾急,壮志难酬空悲切。 知音少,洒泪还,断弦残曲与谁听? “这位玉瑶姑娘真乃xìng情中人!一改方才哀怨之乐,代之以激昂之声。此《长河吟》相传为当年周公瑾所作,然其有多个模本,不知真假,此即为其一。”王羲之言道。 “如此佳人,如此动人之声,如此美酒,我等今rì一醉方休。”谢尚提议道。 …… 第四十三章 流落江左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刘屹近来酒量见长,其他三人皆已喝醉,自己尚算清醒。正当其为难不知该如何送三人回各自府上之时,玉瑶拄着拐杖走过来,并奉上一杯清茶。 “谢姑娘好意,姑娘请坐。”刘屹接过茶后继续言道,“在下三位兄长皆已喝醉,此时送其回府,多有不便。在下请问姑娘,附近可有客栈?” “公子勿忧,小店备有客房,专供店中多饮客人歇息之用。” 玉瑶笑着说完之后,便命店中伙计将三人扶入客房之中。 “今rì之事,烦劳公子仗义相助,玉瑶在此谢过。” “区区小事,姑娘不必在意。姑娘也不必为今rì之事难过。” “玉瑶区区一歌姬,如方才之人,自然常遇之,现已不觉有何难过之处。然今rì有幸得识公子这般少年英雄,实乃三生有幸。” “世间传闻太过,在下只是为朝廷办了一桩小事而已。” “世间传言公子,当世才俊,有诸葛之智、霸王之勇,更兼君子之行。小女子本以为世人夸大,今rì亲见,信以为然。” 刘屹听闻后大笑,乃言道: “果如其言,在下当不为人,当为神也。” “世间之事本皆人为,然常人自知难及,故而称之为神。武侯、霸王皆昔时英雄,非为神也。今公子年未弱冠,便行此常人未敢想之事,他rì必当行卫霍之举。” “姑娘过奖了。然姑娘见解非凡,在下佩服。” “小女子一时胡言,还望公子勿见笑。玉瑶只不过练习歌乐之余,偶得闲暇,胡翻过几本书罢了。” “在下见姑娘谈吐高雅,气质非凡,非寻常女子所能及。不知何故,竟…….” 刘屹也多喝了点,故将心中疑惑脱口而出,不过说到一半,便觉不妥,于是微笑不语。玉瑶看出了刘屹疑惑,言道: “公子可是想问玉瑶为何流落于此风尘之地?” “在下失言,还请姑娘原谅。” “公子言重了。小女子平rì台上献艺,然台下无可述说心事之人。小女子身世说来话长,若公子不觉无趣,玉瑶愿与公子相谈。” “在下与姑娘甚为投机,岂会无趣?” “玉瑶依稀记得年幼之时,家住北方,正值天下大乱之际,胡贼盗匪猖獗。一次胡贼进村抢掠,家母带着玉瑶出外躲避,不料被胡贼发现,数胡骑纵马而来,将我等撞到,当时我昏死过去。醒来之时,腿上血肉模糊,剧痛无比,见身旁母亲已无气息,痛苦不已。” 玉瑶说到这里,泪水已布满脸颊,刘屹拿出绢帕递给她。玉瑶擦了擦泪水,然后继续言道: “不知哭了多长时间,一善人路过,将家母安葬,还请郎中给我医治,然伤口已烂,为保xìng命,只得舍去此脚。那善人将我带回他青州家中,视若亲女,教我读书识字,还授以琴乐之技。本以为上天垂怜,如此安稳过了数年,不想胡贼复来犯青州,城破之rì,胡贼将城中老幼男女尽皆杀之,城中仅留百余口,不知是我运道好,还是胡贼不屑杀我一身残之人,小女子便苟活下来。” “姑娘所言之城可是青州广固城。当年曹嶷割据青州,既不附晋,亦不附胡,自统一方。太宁元年(公元323年),石勒派兵攻打青州,领兵之人正是当今胡贼之首石虎。城陷之rì,其便将城中三万余口尽皆坑杀。后石勒所任青州刺史刘征求情言道‘今留征,使牧民也,无民焉牧!征将归耳。’方才余下城中七百余口,不想姑娘亦在其中。” “公子所言正是。其后,那善人一家尽亡,小女子便被一户人家收养,其家甚贫,我又是一残缺之人,其见我尚懂些琴乐之技,便将我卖人一处教坊之中当歌姬,此后又经多番转卖,方才来到这建康城之中。” “难怪姑娘如此痛恨胡贼,两次家破人亡,皆是由胡贼而起。姑娘可曾记得家在何处,家中尚有何亲人?” “谢公子挂怀。与母亲逃离家中之时,玉瑶只有五岁,只记得家在冀州,其余皆不记得。” “本以为我刘屹乃天下最不幸之人,今与姑娘相比,唉……” 刘屹听后感概万千。将手里杯中热茶当做酒水饮之。 “公子,慢……” 玉瑶想要阻止,不过为时已晚。刘屹被烫后,一个劲伸出舌头哈气,极为狼狈。 “公子,有无大碍?都是玉瑶不好,应奉一杯温茶才是。” 刘屹缓了缓,有些大舌头的语气言道: “如此醒酒之法颇为有效,在下方才那点酒意,如今全都醒了。” 玉瑶听闻此言后,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之后刘屹又将自己身世述说了一遍。玉瑶听后,大为惊诧。 “本以为公子必是出自显贵之家,想不到竟有如玉瑶这般经历。” “在下与姑娘一见如故,若姑娘有意离开此地,所需钱财对在下而言,并非何难事。” “多谢公子美意。”玉瑶没想到刘屹会如此,忙起身行礼谢道,“小女子本命苦之人,公子不必为意。倘若玉瑶果真出了此地,天下之大,亦不知何处是家?玉瑶已习惯如今生活,无所奢求。” “既然姑娘如此说了,刘屹自不必多言。然若rì后遇上今rì之事,姑娘可言为在下之友,想必一般人必会看在下三分薄面,不会为难姑娘。”刘屹一边拿出自己名帖一边言道。 “玉瑶多谢公子。公子rì后若有雅兴,可常来此地。”玉瑶接过名帖谢道。 “一定一定。今rì已晚,在下当离去。烦请姑娘明rì待在下三位兄长酒醒之后,转告一声。” 刘屹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那股亲近之感犹在,想必是和这位玉瑶姑娘同是流落江左之人的缘故。 第四十四章 初掌羽林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刘屹接任羽林左监首rì早朝,与往常一样,其还是紧随皇帝左右。只是脱去文官服,换上一身戎装。下朝之后,刘屹便要前往羽林军营接任。出宫门之时,见琅琊王司马岳带着颖儿已在宫门前等候。 “刘将军,小王有礼。”司马岳笑着调侃道。 “不敢不敢,臣不敢受殿下大礼。”然后凑近前去小声言道,“世同,你也来取笑于我!” “刘将军,何出此言?小王岂敢取笑时下建康城内无人不晓的少年英雄?若是得罪刘将军,暂且不言他人,小王的这个妹妹亦不会放过小王。”司马岳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指着身旁的颖儿言道。 刘屹无言,只能对着司马岳笑笑,然后转向颖儿言道: “此处风大,郡主不必特意前来。若无事,我自当前去宫中与郡主相见。” “颖儿只是想早些看到屹哥换上将军装束之后,是何等英武的模样。” 刘屹难为情地笑了笑,然后言道: “今rì是我上任首rì,料营中必有些许事情处置,不便在此地久留。殿下与郡主还是早些回宫。” “我想看着屹哥纵马驰骋,屹哥离去之后,颖儿自当回宫。” “小王也想看看。”司马岳一边大笑一边插嘴道。 刘屹无法,只得上马离去。羽林军营距皇宫并不远,进入军营之后,刘屹发现校场之上众兵士既不cāo练,也不列阵,而是三三两两围坐于地上,而且人数也仅有数百,绝不足六百之数。刘屹走上台去,大声言道: “众人听令,今rì点卯开始。” 台下众人起初未予理睬,直至有人认出刘屹,然后一一传开,方才起身阵列于前。 “羽林丞何在?”刘屹问道。 台下无人回应,刘屹复问道: “羽林丞何在?” “回左监大人,羽林丞今rì告假。”一人回道。 “今rì告假之人有多少?” “大约数十人。” “数十人?本将观校场上,至多不过三百人,除去今rì当值宿卫皇宫百人之外,还有百余人何故未至?岂不知羽林军律:不当值者亦当到羽林军营中点卯cāo练。”刘屹带着些许怒气问道。 “恕小人不知。” 刘屹听后,心中怒气更甚,然虑及羽林军中皆为朝廷勋贵子弟,自己又是初来乍到,只能压抑怒火,继续言道: “本将初至羽林,今rì之事姑且不予追究。然明rì点卯,无故未至者,休怪本将依军法论处。” 随后,刘屹命众兵士cāo练,见其大多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中怒气难消,又不便发作,只能去各库房中巡视。然一巡视,却发现此中问题更甚。兵器房中已布满尘土,各式兵器杂乱无章地堆在一旁,有些已经生锈。最为严重的乃是马房,羽林军身为皇帝亲卫,所乘坐骑应是千里挑一的良驹,而军营之中大多皆是老瘦之马,而且数量亦与公文上有所缺失。刘屹心中甚为无奈,唯有明rì众人到齐之后,重树营中军令。 不料第二rì至营中之时,营中人数还不及前一rì。刘屹终忍无可忍,大怒道: “昨rì本将已言明,若无故不至者,皆按军法从事……..” 就在刘屹发怒同时,一人抱着一摞书信来到刘屹面前,言道: “左监大人,未至之人皆因有疾故而未至,此为未至之人告假书信,共为两百六十三份。” “近三百多人同时患病,天下有如此巧合之事?” “在下不知。” “羽林丞何在?军中竟有此事,羽林丞该当何罪?” “大人若想制羽林丞之罪,尚须多加考虑!其非为他人,乃是司徒之外甥。” 那人一边冷笑一边将书信丢在一旁,然后走下台去,边走边小声言道: “有好戏看了,自己家养的狗就要咬自己了。” 方才刘屹已认出此人乃是当朝大司农之幼子。顾及其家世,面对如此挖苦之言,刘屹只能装作未听到。回到自己营房之中独自生气。 第四十五章 茅塞顿开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没过多久,一兵士进营房之中。 “公子可还记得小人。” 刘屹仔细看了看,立刻认出此人便是随自己同往豫州的八名侍卫之一,大喜道: “王远,你不是在卫士令手下当值,怎会到羽林军中?其他五人可好?回建康后,我一直事忙,未曾探望你等。” “小人能得羽林郎一职,还须多谢公子。不,现在该称左监大人。我等八人皆原属卫尉府下辖之南宫卫士,此番追随公子北上除贼,皇帝以公子表奏,我等皆有封赏。殉国两位弟兄获追赠校尉,黄义以斩敌五人,升为南宫卫士丞;李胜以斩敌三人,其中还有一校尉,获皇宫北门守门监;周武以斩敌三人,调任虎贲军中任虎贲郎中;小的与其他两人,便升为羽林郎,另两人尚在养伤,伤愈之后,自当前来继续为大人效力。” “如此甚好。你可知殉国的二位兄弟家住何处?我当亲去探望。还有那养伤两人,我亦当前去探望。” “小人知晓倒是知晓。但何敢劳驾大人亲往?” “你等随我曾共历生死,一同除贼,早已亲如兄弟,探望一番,自为常理。” “大人仁义,小的心服。不瞒大人,小的与黄、周、李三人已有探望之意,只不过一来无得闲暇之时,二来缺一领头之人。今大人亦有此意,小的下值后立刻通知三位兄弟。” 之后,刘屹便领着众人一一探望殉国侍卫家人与受伤侍卫。接下来几天,羽林军中还是如前几rì一般,未有何改变。刘屹忧心,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便yù借着回司徒府吃饭之际,向师傅问计。 饭后,刘屹随王导来到书房之中,向其述说担任羽林左监之后所遇到的状况,及自己的难处。王导开始只是倾听,并未说话。许久之后,方才言道: “屹儿,以你之才智,岂非连如此小事亦无计可施?你自幼聪颖好学、处事谨慎,为师甚为欣慰。然如今为师最为忧心之事还是发生了,你自幼便出入于宫廷之中,穿梭于达官显贵之间,常见世间炎凉、众生百态,使你待人宽和,从未交恶于人。此虽为你之长处,然亦使你做事诸多顾忌。此番初掌羽林,所辖唯有六百人,便不知所措。rì后皇上与为师何敢授你重任。” “师傅教训的是,只是…….” “为师言尽于此,你回去之后先将《孙子列传》再读一遍,自知晓该当如何?”王导未曾听完刘屹的话,便打断道。 “师傅早些休息,屹儿告退。” 刘屹无奈,只能离去。独自走在街上,心中烦躁。自己当然知道师傅之意,若果真依师傅之意,效孙武治军之法,先军中立威。首先惩戒之人便为羽林丞,此人为师傅之外甥,若不留情面,则对不起师傅多年栽培,若网开一面,则此举起不到任何作用。再加羽林军中多是朝中显贵子弟,若是将不遵法度之人一一惩处,恐致朝野之中亦将掀起一阵风波,果真到了那时,非是自己能处之的,岂非给皇上与师傅增添烦扰? 不知不觉之中,不知何故已走到乐坊附近。刘屹心烦意乱,于是决定进去听听曲,见见玉瑶姑娘,舒缓一下烦闷心情。进去后,刘屹在一旁坐下,点了些酒菜,独自饮了起来。几曲过后,只见店中掌柜前来言道: “小人不知刘公子前来,多有怠慢,还请公子勿怪。小的已在楼上布好包间,备好上等酒菜,请公子移步。” “掌柜客气。我此次前来,只为听曲,此地甚好,就不劳烦掌柜。” “此是我家玉瑶姑娘之意,姑娘还有两曲,今rì便完。姑娘台上已看出公子心情烦闷,待会儿自当亲去楼上见公子。” 于是刘屹便随掌柜到了楼上包间,没过一会儿,玉瑶姑娘便也进入房中。 “在下打扰姑娘献艺,得罪得罪。” “公子言重了。近rì来,乐坊生意甚好,掌柜恐众人听多了无新鲜之感而难持久,便要玉瑶每rì只唱五曲便罢,今rì已毕,故前来拜见公子。” “掌柜甚jīng于经商之道,”刘屹笑道,“姑娘sè艺双绝,客似云来亦为常理。那rì见姑娘弹琵琶,今rì又见姑娘抚琴,皆为高山流水之音,若是伯牙在世,亦当视姑娘为知音。” “公子见笑。小女子略懂皮毛而已,岂敢与古贤相提并论?楼下之人不过是一些凡夫俗子,闲来无事,故而来此地附庸风雅而已。” “在下对音律亦是略懂皮毛,来此地附庸风雅,如楼下凡夫俗子一般。”刘屹笑道。 “小女子失言。还望公子恕罪。”玉瑶起身赔礼道。 “在下戏言而已,姑娘不必当真。我真心视姑娘为知己,还请姑娘rì后勿与在下见外。” “玉瑶谢公子垂青,能被公子视为知己,小女子荣幸之至。刚才台上便见公子独自饮酒,想必是遇到烦心事。不知公子为何事所扰?” “烦心琐事,不提也罢。” “玉瑶自知出身微贱,不敢当公子知己。然诚心钦佩公子所为,心中已将公子视为建康城内最为仰慕之人。若是公子信得过小女子,有何烦心事,可与玉瑶说来,纵无济于事,亦可一吐为快,稍解心中烦闷之情。” 于是,刘屹便将近rì来羽林之事皆告于玉瑶。玉瑶开始只是默默倾听,待刘屹言尽后,方才言道: “玉瑶愿闻公子之志。” 刘屹被玉瑶突然这么一句弄得有些不解,缓了缓方才言道: “在下之志亦如平常有识之士一般,驱除胡夷、荡涤中原、复我华夏正统。” “公子大志,既不为争名逐利,何故为名利所扰?所为道不同不相为谋。贪图享乐,胸无大志之人,公子何惧得罪?方才听公子之言,小女子大胆揣度,皇上与司徒大人使公子掌管羽林,正是yù借公子之手,一扫羽林之中不正之风。既得皇上与司徒大人支持,公子又有何惧?” 刘屹听闻之后大惊,此言竟出于一女子之口。没错,诸多顾忌定然成不了大事。刘屹兴奋地言道: “谢姑娘赐教,在下已知当如何解此烦心之事。” 第四十六章 重整羽林(上)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卯时,刘屹来到校场,军中亦如往rì一般,唯有两三百人在场,在场之人大多也心不在焉。刘屹走上台大声言道: “本将已向光禄勋请报,羽林军明rì整练,不必前去皇宫当值宿卫。故明rì羽林军中一干人等必须全体按时于校场之中cāo练。若有推诿不至者,本将依律严惩不贷。若有称病告假者,本将亦会奏明皇上,收回其羽林印绶,让其安心在家养病。” 台下之人本如往常一样,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然见到今rì刘屹如此严厉,神情较于前rì亦为坚定,皆不敢言语。刘屹见此继续言道: “多rì来,本将检查羽林军马厩,发现天下人所谓千里挑一的羽林jīng骑,不过是一些老瘦病马。此中缘故,自不必本将言之,想必你等亦知晓。此前之事,本将不想追究。然本将今rì下令,有盗用、转卖、调换羽林军马者,限明rì卯时之前,尽皆归还于羽林军中,若明rì此时马匹数目、优劣与公文不符,本将定当追查到底。查出贪渎不法者,无论是朝中勋贵,亦是豪族大户,一律严惩,绝不徇私。” 次rì一早,刘屹便怀着忐忑的心情前往羽林军中。昨rì自己虽已明言,然实在无法预料今rì情形如何,只能到时视情形而处。到了校场,刘屹见人数多了不少,略微数了数,纵无六百之数,亦差之不远。想必是昨rì之言起了些效用,心情稍稍疏解了一些。刘屹发现王远搀扶着身旁一人,而身旁另一人用长枪撑在地上强撑着身体。又仔细看了看,这两人便是追随自己北上受伤两人,于是忙上前扶住一人问道: “何冲,范达,你二人伤尚未好,不必来此。” “大人有令,小人岂敢不来?” “你二人杀敌有功,调任羽林,伤愈之后才正式到任。本将军令,自不包括你二人。” “大人把我等当做自家兄弟,我等愿将xìng命交托大人。如此小伤,无碍。” 刘屹听闻之后,甚为动容,指着二人向众人言道: “此便是我等羽林之表率。” 然后刘屹重新走上台,继续言道: “羽林丞何在?” “属下在。” 只见一人走上前来,刘屹看着有些眼熟,自己在司徒府见过几次。 “前几rì点卯何故不至?” “时而当值,时而有疾,时而又出城办事。” 此人态度颇为轻浮。刘屹未在意,面sè不改,继续言道: “此前之事,暂且不提。本将问你,今rì到了多少人,多少人告假,多少人无故未至?” “属下也是刚来,恕无法回答大人所问。” “身为羽林丞,此乃职责所在,你竟不知。此为怠慢之罪,本应罚十军棍。念在本将初掌羽林,权且记下你这十军棍。rì后若再如今rì,一并罚之。” 此人听后,意有不平,然未敢放肆,只能言道: “属下rì后注意,谢大人恕罪。” “还不速去查验,速来回报。” 没过多久,羽林丞禀报道: “回大人,羽林军今rì到场五百八十四人,余下十六人,五人告假,其余……” “这十六人rì后不必再来。今rìcāo练之后,你去将十六人的羽林印绶尽皆取来。”刘屹未等其说完便言道。 此言大出在场之人意料之外,众人皆议论纷纷。羽林丞言道: “大人之令,属下难以从命。此十六人皆乃显贵子弟,属下纵是……” “违令不遵,此亦为军中不容。本将先前已宽恕于你,今你又犯,罪无可恕。两罪并罚,二十军棍,立刻行刑。”刘屹又打断其言道。 羽林丞亦大怒道: “我看谁敢。”然后又对着刘屹吼道,“刘屹小儿,我舅舅抚养你多年,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如今还要恩将仇报不成?” “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难教制,此为构军之罪。再加二十军棍。” 刘屹言出后,无人上前。刘屹大怒道: “还要本将亲自动手不成?” 只见王远率先上前按住羽林丞,有数人见状也紧随其后。伴着此人的叫喊声,四十军棍完毕,其余人等皆看着不敢言语,一改方才浮躁之状。 “王远听令,羽林丞有恙在身,你暂代其职。率数人前去马厩之中,依照公文记载,查验马匹数目、优劣。速来回报。” “属下得令。” 一个时辰过后,王远回报道: “大人,军中马匹较之公文,缺十八匹,尚有军马四十七匹与公文之上有所出入。” “有何出入,你明言来。” “是,大人。这四十七匹非为军中良驹,明显为劣马。” 刘屹听后,缓缓走向尚趴在地上哀嚎的羽林丞,问道: “你可知其中缘故?” “哎哟…….小人不知……..”羽林丞一边哀嚎一边回答道。 “你既不知,本将就替你说了吧。你共偷卖军中马匹十九匹,家中尚藏有三匹,后又以劣马十匹充数。几rì来,本将皆已调查清楚。此为你卖马之人所作证供,你自己看吧。”刘屹从怀中掏出一张文书丢道其面前。然后又走上台继续言道: “本将这里,尚有许多你克扣粮饷,转卖兵器证据。如此大罪,按律当斩。” 此言一出,羽林丞立刻被吓丢了魂,一个劲磕头求饶: “大人恕罪,小人知错。大人恕罪,小人知错…….” 第四十七章 重整羽林(下)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正在此时,一人走进羽林军中。刘屹一眼便认出此人乃司徒府主薄,自己平rì称之为叔父。正当刘屹不解其为何会至羽林军中之时,那羽林丞仿若看见救星一般,大喜道: “主薄大人救我,此小儿要杀我,快请舅父大人来救我。” 这名主薄未予理睬,反向刘屹行礼道: “刘将军,今rì下官冒昧前来,乃是司徒大人之意。此乃羽林丞印绶,司徒命下官从此人家中取来交回羽林军中。” “劳烦大人,刘屹在此谢过。还请大人向司徒大人转达谢意。”刘屹接过印绶之后谢道。 这主薄交待完毕之后,立刻从羽林军中离去。刘屹则是拿着印绶又一次向那羽林丞走去。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愿将转卖军马所得钱财及府中三匹军马尽皆归还军中。求大人念小人在羽林军多年的份上,饶小人一条贱命。”其一边叩首一边哀求道。 刘屹本想斩此人以儆效尤,然转念一想,师父虽派人送来其印绶示以不姑息之意,但其毕竟为师父之外甥。今若斩之,师父虽嘴上不言,但难免心生芥蒂。此番已达成惩一儆百之效,何必将事做绝。还是将此烫手山芋尽早交至别处。便言道: “你所犯之罪,按军律必为死罪。然本将已收回你的羽林丞印绶,你便不再是我羽林军之人。因而本将无权定你生死,本将决定将你交由丹杨尹衙门依国法发落。” “谢大人不杀之恩,谢大人不杀之恩…….” “本将非为不杀你,乃是无权杀你。另外本将话尚未说完,方才你言将军马与转卖军马所得钱财交回军中。军马自当交回,然你转卖所得不义之财,不必交回军中,自会有官府衙门向你追回。” “是是是,大人所言极是。” “本将虽无权定你死罪,然你所犯之事毕竟在羽林之中。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将依律,判你一百军棍,先前已执行四十军棍,尚有六十军棍,立即执行。” 随着此人哀嚎之声,在场之人无不惶恐。行完二十余棍后,执行兵士回报: “大人,此人经受不住,已昏死过去。我等是否继续执行。” “罢了,你等将其送往丹杨尹衙门,言明其罪状。”刘屹又指着此人向在场所有人言道,“此人罪大恶极,你等应引以为戒,如若有人再犯,本将绝不姑息。” 众人看着地上已是血肉模糊的羽林丞,皆不敢出声。只见一人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禀报道: “大人,小人有事禀报。” “何事,快讲。” “小人前rì乘军中坐骑出外办差,不料一时糊涂,将军中良驹与自家马匹弄混,方才想起。还望大人恕罪,小人今rì下值之后当立即将军马送至营中,还请大人从轻发落。” “果真如此,为何昨rì本将下令之时,未将马匹送回?”刘屹呵道。 那人立刻被吓得跪在地上,如羽林丞一般,一边叩首,一边求饶。 “念在你为初犯,改过尚算及时。明rì之前将军马归还军中,然后自去领受十军棍,本将便不再追究。若rì后再犯,便不再轻饶。” “谢大人原谅。” 见此情景,又有十数人上前请罪,亦称是一时糊涂,将军中马匹与家中马匹弄错。刘屹虽明知此为不实之言,然为戳破,如前一人一般,略加惩戒而已。 此时,军营外有一对兵士缓缓进入军营之中,领队之人为琅琊王司马岳。刘屹心想,果如玉瑶姑娘所言,皇上与师父果在暗中支持自己。于是上前迎道: “琅琊王殿下大驾来此,不知有何指教?” “刘将军,本王奉皇兄之意来此。皇兄听闻羽林军中人数不足六百之数,特命本王于京师禁军及皇宫卫士选出尽忠职守、勇武非常之人供将军挑选,以补羽林军中不足之数。” “臣谢皇上隆恩。”刘屹跪下拜道,然后拿出羽林丞的印绶,“此为羽林丞之印绶,烦请殿下转交皇上。前任羽林丞不法,臣依律惩处,请皇上另择贤能当之。” 司马岳未接其手中印绶,只是将其扶起,然后言道: “皇兄之意,羽林之中事无大小,皆决于将军。至于羽林丞人选,将军可于军中自择人选。” “臣谢皇上信任。” 刘屹拿着手中印绶,朝众人一一望去,许久方才言道: “羽林郎王远出列。” 王远先是一愣,然后从众人之中站了出来。 “本将奉皇上意旨,将羽林丞印绶转交于你,望你rì后尽忠职守,为国再添新功。” “谢皇上隆恩。谢王爷和大人栽培。”王远跪下接过印绶言道。 “王远,你现即为羽林丞,首要之事,便是今rì下值之后,带领数人前去今rì未至之人家中,收回其羽林印绶。如若缺失一条,你也不必再回军中。” “是,属下遵命。” “何必等下值后,现在便去,本王身后众人尚等着接受羽林印绶,你速去速回,本王在此等候。” “是,小人立即带人前去。请王爷与大人稍侯。” “慢,本王话没说完,你急什么。此为本王佩剑,乃皇兄所赐。暂交于你,若有不从者,可示以此剑,就说此乃皇上之意。” 近两个时辰过后,王远带着十六条羽林郎印绶返回营中。刘屹将其一一授予方才自己挑选之人。然后又命人宣读军法十七禁、五十七斩: 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其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 其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待宣读完这十七禁、五十七斩之后,刘屹又言道: “此为本朝军法,普通兵士尚可遵守,更何况我等羽林将士,乃是国之jīng锐,更应严守此军法。” “请大人放心,我等自当严守。”众人一齐喊道。 “世人皆以羽林乃军中翘楚。你等可知‘羽林’为何意?” “为国羽翼,如林之盛;为国羽翼、如林之盛…….”众人山呼道。 “‘为国羽翼,如林之盛’八字说来不难,难在如何将其记在我等心底。如今胡夷遍布中原,本朝厉兵秣马多年,早晚定会大举北伐,到了那时,羽林便为北伐先锋,你等可有此胆量?” “誓死追随将军,誓死追随将军……..” 第四十八章 纵论天下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自从刘屹重整羽林之后,羽林之中一改往rì闲散的风气,每rì军营一里开外之处,亦可清晰听到羽林军cāo练之时的喊杀声。 而在此刻,使持节、侍中、太尉、荆、江、雍、梁、交、广、益、宁八州都督、荆江二州刺史、长沙郡公陶侃自以年迈多病,上表逊位,遣其左长史奉送所假节、麾、幢、曲盖、侍中貂蝉、太尉章、荆江州刺史印传于朝廷;将军资、器仗、牛马、舟船,详记于簿后封印仓库,陶侃自加管钥,而后以后事交付右司马王愆期,加督护统领文武。自己乘车赴临津就船,yù还封邑长沙。未至便薨于途中。 陶侃在军四十一载,雄毅有权,明悟善决断。自南陵迄于白帝数千里中,路不拾遗。其镇守大江上游,屡挫胡贼、蜀寇兵锋。此番离世,皇帝虽早已料到,然心中还是甚为不安。刘屹与司马岳已察觉出皇帝内心不安,故于入夜之时进宫。 皇帝拿着一份奏表,一份诏书分别递给二人后,言道: “此一为陶侃所上奏表,一为朕将颁给大舅之诏书,朕忧心本朝局势由此生变。二弟、安和,你等对此可有何见解?” “陶公忠义,治军有方,臣弟与安和亲见之。荆、江二州兵jīng粮足,将领皆久经沙场。皇兄可记得桓宣、李阳,此二人便为前岁大破胡贼,收复襄阳、新野之功臣,现今分别驻守襄阳、竟陵二处,足以抵御胡贼蜀寇,皇兄可无忧也。” “臣赞同殿下之言。陶公将后事交付右司马王愆期,此人昔时曾于臣义父帐下任督护,故臣素知此人为人忠正,处事沉稳,苏峻之乱时,此人便随义父左右,颇有功绩。陶公必是对其颇为信任,方才将如此重任交予其。” “朕亦知你二人所言有理。然朕恐大舅非为帅才,昔曾大败于苏峻之手,今后面对胡贼蜀寇,朕实不知有几分胜算。” “皇上,国舅爷虽曾大败于逆贼苏峻,然亦曾率义军平定乱贼,平定郭默之时亦有大功,镇守豫州多年,豫州无事。古人云,胜败乃兵家常事。故不以一次胜败论英雄。今观朝内,实无出其右者。且陶公所上表奏,称之者唯师父、司空郗大人,再一便是国舅爷,更是将其比作周之召公。昔时周成王年幼,武王遗命,周公与召公共辅国政,周公主其内,召公主其外。故臣斗胆度之,陶公之意亦是属意于国舅爷接掌其任。” “大舅经历苏峻之乱后,臣弟曾数见之,观其处事之道,少了几分浮躁,多了几分沉稳干练,亦可取纳良言。皇兄可安心,大舅此番接掌大任,必不会给胡贼蜀寇可趁之机。” 刘屹见皇帝仍有几分疑虑,便进言道: “皇上,陶公离世,确为本朝损失。然胡贼蜀寇亦非无事。石虎已废其主石勒之子石弘,必除之以绝后患。而李雄不传其位于其子,而传于其兄之子李班,终致祸乱。李雄子李越杀李班而立自己之弟李期。胡贼蜀寇皆自行此篡位自立之举,此为乱国之兆。当此之时,其所yù为剪除异己,必无暇谋我。” “安和所言甚是。如今皇兄与臣弟等所率之事,当为内修文德,外修武备。先为不可胜之势,后待敌自乱之时,一战可定也。” “殿下所言,颇合兵法jīng要。《吴子》云:五胜者祸,四胜者弊,三胜者霸,二胜者王,一胜者帝。昔时高祖数败于项羽,而垓下一战而定天下;蜀汉诸葛武侯六出祁山,姜维九伐中原皆有小胜,而本朝文皇帝一战灭蜀。两者皆为此道。本朝与胡贼之战,虽败多胜少,皇上亦不必甚以为意。当今天下之势,虽为胡强我弱,然其乱兆已现。本朝当内固国人之心,使上下为一体;广聚钱粮,积攒北伐之资;治兵缮甲,严防胡贼进犯。待其自乱之时,大兴王师,以治击乱,以顺击逆,以义击暴,高下立见强弱自分,亦可一战而定天下。”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朕有安和,如高祖有子房也。”皇帝大喜道。 “皇兄,除安和所言之外,臣弟补充一点。纵有千军万马,不求能用之者,犹伏鸡之搏狸,rǔ犬之犯虎,虽有斗心,随之死矣。自安和接掌羽林之后,成效有目共睹,rì后定可当北伐重任。” “皇上与殿下之赞,臣当之有愧。臣自知才学有限,远不及皇上与殿下,只求追随圣主,为主上成其大业,献己之绵力足矣。” “昔楚庄王尝谋事,群臣莫能及,退朝而有忧sè。申公问曰:‘君有忧sè,何也?’曰:‘寡人闻之,世不绝圣,国不乏贤,能得其师者王,能得其友者霸。今寡人不才,而群臣莫及者,楚国其殆矣。’今安和之才比朕有过之而无不及,朕之幸也,国之幸也。” “皇兄胸怀,臣弟敬佩。既是如此,夫复何忧?陶公虽逝,然本朝人才济济,皇兄只需擢其贤者而用之,何愁大业不成?臣弟亦将如安和一般,助皇兄成就大业。” “好,今后朕与你等兄弟三人,共谋天下。现在,一同遥敬陶公一杯,以慰其为国辛劳数十载。” 三人一同站起,敬陶侃英灵。然后刘屹摸着腰间佩剑,言道: “此剑为陶公所赠,陶公虽身已不在,然亦如义父一般,平胡之志不灭。我刘屹誓用此剑,以尽其志。” “平胡之志非为陶公之独有,亦非温公之独有,朕与二弟、两代先帝,乃至天下亿兆百姓皆有此志。朕相信,定有此志尽成之rì。” 第四十九章 石虎来犯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咸康元年(公元345年)正月,皇帝司马衍年逾十五,加元服。大赦天下,改元咸康。群臣恭贺,朝廷之中忙于此事一月有余。 诸事完毕之后,皇帝方才于宫中设家宴,招待诸藩王公主。酒宴开始之后,东海王司马冲、武陵王司马晞、会稽王司马昱三人举杯来到殿中,司马冲带头行礼后言道: “皇上已加元服,行冠礼,总揽万机。臣等兄弟三人恭贺陛下。” “朕谢过三位皇叔。今rì乃家宴,三位皇叔不必拘礼。如今朕虽已加冠,然尚年少,rì后还望三位皇叔多加辅助。” “臣等定当尽力。”三王齐言道。 皇帝与三王喝过一杯之后,看了看殿下众人,唯不见刘屹。于是便向离自己最近的司马岳问道: “二弟,安和何故未至?朕不是已让你邀其一同赴宴?” “回皇兄,近rì事多,臣亦多rì未见安和,今rì派人前往羽林军中通知于其,一时糊涂,忘让人言明此乃皇兄之意。于是所遣之人回报,安和以外臣不宜参加皇帝家宴与今rì当值宿卫皇宫为由辞之。” “这个安和,总是如此。”皇上无奈地笑了笑,然后继续言道,“当值宿卫,便在宫中,速让其前来赴宴。不然,朕的小妹岂非要食之无味?颖儿,你说是不是?”颖儿眼睛一直盯着门外,一时未能反应过来,经宫人提醒,方才回头言道: “皇兄,请。颖儿愿皇兄…….” 颖儿文不对题的回答令皇帝与司马岳大笑起来。 “颖儿,皇兄是问你想不想你屹哥来此?你若是想见,二皇兄便去帮你把他找来,你若是不想见,就当我和皇兄没说过。” 颖儿低头不语,只是有些脸红。 “看来是我误会了。颖儿,来多吃点这些茶点。” “二皇兄,”颖儿的脸更红了,“近来朝中繁忙,我已有近一月没见到屹哥了。” “二弟,你就别戏弄颖儿了,速去把安和找来。”皇帝大笑道。 司马岳在建chūn门附近找到刘屹。 “安和,皇兄让你立刻过去。” “臣遵旨。世同,皇上今rì不是设家宴招待诸位皇亲国戚,怎么这么快就完了?”说完便准备朝皇上寝宫走去。 “家宴方才开始,不过尚缺一人,皇兄便让我来找你。安和,你面子真大,且不言我来请你两次都不管用,非得皇兄下旨,你方才肯去。” “此乃皇上家宴,而我只是一介外臣……..”刘屹有些为难。 “皇兄与我皆视你为兄弟,谁敢把你当做外人?再说你与颖儿之事,众所周知,司马家的女婿,如何算也不能算外人吧?不跟你多说了,快点把这身盔甲脱了,衣服我都准备好了。” 刘屹来到殿中,先拜见皇上,然后与众位王爷与公主一一行礼。众人自然知晓刘屹与皇帝的关系,故虽身为皇亲国戚,皆向刘屹还礼。最后到了南康公主这。 “臣拜见南康公主殿下。” “不敢不敢,刘大人是皇上身边红人、朝堂新贵、建康城中人所皆知的少年英雄。本宫岂敢受刘大人如此大礼?” “公主说笑了。臣略有微名,不过是仗着皇上威灵罢了。” 刘屹一边回道一边纳闷,实在不知自己又是何处得罪了这位南康公主?只能向皇帝与司马岳求援,而二人则是装作没看到,继续何其他人饮酒。倒是一旁的颖儿拉了拉南康公主。 “傻妹妹,如今便护着他了?不知前几rì是何人来向本宫抱怨,说是某人一月未来见其,还问本宫这人是不是没把其放心上。” “皇姐。”颖儿撒娇道。 “好了好了,皇姐不为难他了。”然后又对刘屹言道,“以后别光顾着公事,如若慢待了颖儿,本宫不饶你。别站在那了,快些入座吧。” 刘屹便于颖儿与司马岳中间坐下。刘屹见一旁的司马岳看着自己笑个不停,一幅幸灾乐祸的模样,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屹哥,这桔子是你最爱吃的,你多吃些。” 颖儿将一剥好皮的桔子递给刘屹。 “谢郡主,”刘屹接过之后小声言道,“军中事忙,无暇脱身。心中亦如郡主一般,现在拿着郡主亲手剥的桔子,都有些舍不得吃了。” 颖儿听后微笑不语,手中又拿起一个桔子剥了起来。 正当众人兴意正浓之时,只见一宦官慢慢走到皇帝身边耳语了几句,皇帝脸sè大变,然后宦官离去,没过一会儿,便拿着一道表章交给皇帝。 “可恨之极。” 皇帝看完之后大怒,而后站起身来。众人见此,不再嬉戏,琴乐之声亦为停止。 “皇兄,出了何事?” 皇帝看了殿中众人之后,方才言道: “历阳太守急报,胡贼石虎亲帅大军来犯,前锋兵马已至历阳。”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惊惧不已。 “吵什么,吵什么?有皇上在此,有朝廷大军驻守,胡贼又有何惧?”南康公主站起身大声说道,“所有女眷及无干人等随本宫出去,莫要妨碍皇上商议军国大事。” “皇姐所言极是。家宴已毕,诸位各自回宫休息。诸位皇叔随朕同去太极殿中议事。”然后又向刘屹言道,“安和,你去传召师傅及文武百官,速至太极殿中议事。” “臣遵旨。”刘屹一边起身一边向身旁的颖儿言道,“我先离去,郡主若不安心,可到南康公主宫中。” “屹哥放心离去,公事为重。有皇兄与屹哥在,颖儿不怕。” 第五十章 天子之忧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太极殿中,群臣毕至。皇帝将历阳急报示于众人: “此番石虎亲率大军,来势甚凶,前军已至历阳。历阳距京师不足二百里,若处之不慎,京师危矣。诸位爱卿以为该当如何?” “回皇上,胡贼来犯,朝廷不可等闲视之。依老臣之意,当速遣朝中之军驰援历阳,并令沿江诸军严加防范,于此同时,亦当下诏各州郡,遣jīng兵入卫京师。”王导率先言道。 “启禀皇上,臣有异议。此番石虎亲至历阳,颇为蹊跷。去岁,石虎弑其主夺其位,而今正当安内之时,岂有大举南侵之理?即使其果意南侵,必杖其步骑勇悍。荆州地势平缓,所凭者唯有汉沔之险;扬州地界,江河纵横,湖泊星布。依常理言之,首侵之地当为荆州,而后顺江而下。今其舍荆州而侵扬州,是舍其步骑,而与本朝水军一决高下。以石虎之jiān,岂会行此弃长就短之事?”太常蔡谟奏道。 “胡贼来势汹汹,太常大人却在此地高谈阔论,恐有些不合时宜吧?”王导带着一些怒气言道。 “不然,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也。如若不知胡贼真意为何便贸然大举兵马,岂非虚耗国力?”蔡谟亦不示弱。 二人在朝堂上争锋相对,一时未决。而与刘屹同站一旁的司马岳有些不解,便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师傅平rìxìng情宽和,今rì何故如此大动肝火?” 此话被刘屹听见,刘屹便凑近其小声言道: “世同,难道你不知师父与蔡大人之中曾有过结?” 刘屹见其一脸茫然,继续小声言道: “师父之曹氏xìng妒,师父甚惮之,乃密营别馆,以处众妾。曹氏知,将往。师父恐妾被辱,亲去劝之。又恐去迟,便以所执麈尾柄驱牛而进。蔡谟闻之,戏师傅曰:‘朝廷yù加公九锡。’师傅未觉,唯言谦退而已。蔡谟曰:‘不闻余物,惟有短辕犊车,长柄麈尾。’师傅大怒,谓人曰:‘吾往与群贤共游洛中,何曾闻有蔡谟也。’二人便因此结怨。” “唉,此乃何时?还在意气之争。”司马岳叹气道。 皇帝见王导二人争论难休,便言道: “不论胡贼真意为何。如其若来,定让其不能返矣。朕意已决,加司徒王导大司马、假黄钺、都督征讨诸军事,解历阳之危,慈湖、牛渚、芜湖三地守军严加防范,其余州郡兵马做好战备,随时驰援。另东海王叔司马冲领车骑将军,掌建康戍卫,武陵王叔司马晞、会稽王叔司马昱分领左、右将军,协同东海王叔拱卫京师。” 次rì一早,皇帝观兵于广莫门,激励三军将士。之后,建康戒严。皇帝带着司马岳与刘屹二人返回宫中。 “二弟、安和,你等可知朕如今在想何事?” “恕臣弟直言,臣弟亦如皇兄一般,不信石虎会在此时大举来犯。此若不是石虎有意试探,便是边将误报。故皇兄只让师傅率军增援历阳,而未大发国内之兵。然又恐若是石虎果真不顾自己根基不稳,大举来犯。即使不至于越过大江,寇掠建康,亦使建康城内人心浮动。” “二弟,果知朕心。安和,依你之意,朕当如何做,既可安抚建康人心,又可不劳民疲兵?” “回皇上,如臣先前所言,石虎此时大举来犯之可能甚小。且建康有大江天堑作为屏障,自不必担忧。若皇上要安定人心,可命徐州刺史、司空郗大人遣将入卫京师,因只为张声势安人心而已,故只需两三千之数足矣。另外为以防有失,国舅爷所辖上游方向亦可做些文章。” “安和,朕与你又想到一块去了。昨夜之时,朕便密令郗鉴调三千人入卫京师。至于大舅,你便再辛苦一次,亲述朕之意。若建康无事,自不必理会。一旦建康情势危急,便令大舅兵分两路,一路顺江而下,驰援建康;另一路则进至豫州境内,以威胁石虎大军侧翼,从而达到分敌兵势之效。” “皇上圣明,此计甚妙。臣这就准备前往武昌面见国舅大人。” “安和,尚须叮嘱大舅,进驻豫州之军,若遇石虎大军,固守即可,切勿与战。”“臣遵旨。”刘屹说完便准备离去。 “安和,莫急。此行带上羽林军百人,以保你万全。朕尚要叮嘱你一句,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切以自身xìng命为重,勿行上次凶险之举。” 刘屹告退之后,宫中只剩皇帝与司马岳两人。 “二弟,方才你只言朕心中之忧。可知朕心中尚有一喜?” “王导三朝宰辅,位高权重,皇兄借此之机,表面加其大司马之高位,实则将京师戍卫之权交予三位皇叔。此计甚高,不过臣弟尚有一事不明。皇兄既有意收回京师防卫之权,何不将其交由臣弟?” “二弟,且勿cāo之过急。朕与你尚年少,故而许多事不得不倚重他人,加之三位皇叔尚属忠心,故而将大权交由三人。再言之,三位皇叔虽掌南、北两军,然最为关键之中军尚在二弟之手,朕与你兄弟二人还有何忧?此便是朕去岁为何力排众议,授你骠骑将军之缘由。” “皇兄所言甚是。我朝宗室多亡于胡贼,皇祖南迁之时,司马氏已是人丁凋零,自父皇殡天之后,南顿王与西阳王相继被大舅诛灭,司马氏唯有皇兄与臣弟兄弟二人,再加三位皇叔,皆年未及弱冠。故而国之大权皆掌于他人之手。万幸,现今皇兄已行冠礼,臣弟亦不再是黄口小儿,三位皇叔亦可倚仗。我司马氏定可重现武皇帝之伟业。” “二弟,你对安和,有几成把握?” “皇兄何意?安和可是与皇兄、臣弟一同长大,如若皇兄连安和尚且不信,臣弟实在不知该信任何人。” “二弟之言,朕何尝不知?朕亦真心视其为兄弟,然人心难测。朕作为一国之君,又是不得不多生提防之心。安和对朕之忠心,自不必言。然二弟想过否,若是朕与王导发生分歧,安和会站在哪一方?” “如今皇兄已亲政,皇兄所虑之事可是王导不愿归政?” “古有明证,朕不得不多此一虑。” “皇兄多虑了,大舅领强兵在外,朝中亦有忠臣。王导即使有一手遮天之心,然无覆雨翻云之力。臣弟还有一言,想要奏明皇兄。若论与安和相处之时rì,皇兄自多于臣弟,安和之忠义,臣弟不必多言,皇兄定然知晓。” “朕亦希望此为朕之多心。朕视安和如手足一般,不然不会将颖儿许配于其,更不会将那传国之秘告知于其。” 皇帝说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后叹气道: “世人皆知天子之尊,然孰知天子之忧?” 第五十一章 利刃已锈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刘屹出宫以后,直奔羽林军营,点齐五十人马,稍作准备后即出发。走在羽林军营至建康城西门路上,刘屹似乎听见有人叫自己。四处看了看,只见左前方停着一架马车,车旁一丫鬟正“刘公子,刘公子……..”地叫着。刘屹认出此人便是玉瑶姑娘的丫鬟,便驱马上前。此时玉瑶也拨开布帘。 “玉瑶姑娘,为何在此?” “买些东西,路过此地。不料途中遇上公子,便想问问城中为何戒严?莫非如外面传闻一般,胡贼大举来犯?” “姑娘尽请安心,朝廷已从各州郡调集大军拱卫京师。纵使胡贼来犯,建康城亦是固若金汤。” “有朝廷大军守卫,再加如公子这般少年英雄镇守,玉瑶自不必不安。不知公子现今yù往何处?” “军国大事,恕在下不便相告。” “请公子恕罪。玉瑶当心公子安危,一时情急方口不择言。” “在下谢姑娘挂心。” “不打扰公子正事了,玉瑶会在城中为公子祈福,愿公子一切顺利。” 刘屹与玉瑶告辞之后,继续朝西门走去。不料到了西门城楼,见司马岳与颖儿已在此地等侯。刘屹下马,对司马岳小声言道: “世同,颖儿怎么知道我要出城?” 未等司马岳说话,颖儿便走上前抢着言道: “颖儿心中自知大丈夫志在四方,故不敢奢求屹哥能长留建康与颖儿朝夕相伴,只求自己心上之人将颖儿亦放在心上。颖儿虽不能陪伴屹哥身边,然定要知晓屹哥身在何方。不然,颖儿连祈福已不知该面向何方!” 颖儿话语之间,明显留露出一丝不悦。司马岳从未见过自己的这个小妹如此,故没有出声,只是朝刘屹使了使眼sè。 “我不是有意瞒着郡主。只是公事匆忙,又恐郡主担心,故而未曾相告。不过并不是未将郡主放在心上,郡主请看,”刘屹拿出颖儿当年所送平安符,“即使身在天边,郡主亦陪伴在身边。” 颖儿见此之后,方才心中不快顿无,脸上也露出笑意。 “世同,颖儿,自此告别。”刘屹准备上马出城。 “慢,安和,皇兄不是让你带上羽林军百人,我观你身后,何故只有数十人?” “此行非为战场厮杀,故数十人足矣。加之忧心建康安危,故将羽林剩余人马交由羽林丞王远统领,并令其听命于皇上与世同,万一情势危急,定要护皇上与世同周全。” “安和,我虽知你智勇兼备,此数十人在你手上,不亚于上千jīng兵,然还是不放心,你还是再从羽林之中再选数十人,以安皇兄与我之心。” 刘屹将司马岳拉至一边,言道: “臣有一言,一直藏于心中,不知当奏明皇上否?今rì世同提及,故大胆言之,还望世同转奏皇上。” “以我等之亲,事无不可言。若有何事需我转奏皇兄,自当义不容辞。” “皇上期待臣将羽林军锻炼成一支jīng锐之师,以使其不负**之名。臣蒙皇恩,已统辖羽林军一年有余。期间虽大力整练,表面虽较之前大有改善,然实则未有质变。羽林之中,多为官宦世家子弟,其之所yù或为仕途顺畅,或为安享太平,更有甚者唯图享乐而已。恕臣直言,此支羽林军平rì戍卫尚可,若遇胡贼,必作鸟兽散。羽林军虽有六百之数,所能用者,唯有百人。若臣将其中jīng锐尽皆带走,羽林则徒有虚名,故而臣仅带此五十人。” “安和忠心可鉴,我定当将你之意悉数转告皇兄。不过,我还想问,依你之意,皇兄若想要一支战必胜、攻必取的勇武之军,该当如何?” “羽林军初建于汉武帝之时,初置左骑八百人,右骑九百人,所选者或为三辅、六郡之良民,或为军中战亡将士子弟、亦或为立有战功者。故而上下一心,勇不可当。然随年月流逝,羽林已成官宦世家安插自家子弟之处,战力大减,故而历朝一直裁撤,至今唯有六百之数而已。兵法皆言:兵之胜在于选卒。昔rì羽林这把利刃已锈,若皇上需一把宝剑利刃,当另思他法。臣斗胆言之,还请世同代臣向皇上请罪。” “安和忠心为国,何罪之有?方才所言,我当转告皇兄。待你此行平安归来,我等兄弟再寻解决之法。” 刘屹率众人出城之后,便下令道: “我等已离开建康,当快马直往武昌,务必于三rì之内到达。” 说完,刘屹便率领着这五十命羽林军疾驰而去。 第五十二章 将错就错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经过两rì的赶路,刘屹率众人来到武昌城外,准备稍作休息之后即刻进城。于众人休整之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刘屹看了看,发现身影有些熟悉,待其稍接近后,此队人马装束与羽林军一样。再等其接近些后,刘屹清晰认出此对人马就是自己的羽林军,为首之人便是王远。 “王远,你等为何至此?不是命你在建康保护皇上周全?难道建康出了什么事?”刘屹未等其下马便着急地问道。 王远与众人下马,一个个皆气喘吁吁的模样。 “大人勿…....勿忧,建康…….建康无事…….”王远一边喘着气一边言道。 “快些拿点水来给这些兄弟。”刘屹朝身后下令道。 王远喝了口水,缓了缓后言道: “大人容禀,自大人离开建康后不久,琅琊王殿下便来到羽林军中传达皇上圣意,下令小人再选取军中jīng锐五十人跟随大人,已护大人周全。臣便立即启程,途中未作停留,生恐来不及赶上大人,故而先率数人疾驰至此,还有数十人在后面。”王远说完之后,又将刘屹拉至一旁,小声言道,“此为皇上密诏,琅琊王殿下命小人务必于大人到达武昌城之前,亲手交予大人。” “我已知晓,你先去休息。”刘屹接过密诏之后言道。 打开密诏,果是皇上亲笔: 安和亲启 自你离去之后不久,朝廷已查实,此番非为胡贼来犯,而是石虎率众南游,其已临江而还,先前历阳急报所谓前锋兵马,不过为游骑十余而已。朝廷已将兵马撤回,师傅亦上表解大司马之位。朕已下诏,历阳太守坐轻妄之罪免官。此番虽为虚惊一场,然你之任务不变,前往武昌想大舅告急求救,试探其之举动。朕已另遣使前往武昌,当于五rì后到达。还望你自加珍重。此诏阅完即毁。 刘屹看完后,按密诏之命,将其烧毁。看来皇上对庾叔父还是有所顾忌。毕竟八年前那场苏峻之乱,乃是因庾叔父之故。那次大乱业已成为皇上心中不可忘却的伤痕。自己虽不情愿,然只能遵照圣命而行。于是对身后羽林将士言道: “皇上恐我等兵少,特遣羽林军五十人前来相助。我等当与征西将军庾大人一起杀退胡贼,解建康之危。” 等到全部人马到齐之后,刘屹便率这百名羽林军进入武昌城中。刘屹于庾亮府衙前,见到门前牌匾上“征西将军府”几个大字,颇为感慨。自元帝迁社稷于江左后,武昌历来为军事重镇,先后为昔大将军逆贼王敦、义父平南将军温峤、江州刺史刘胤、太尉陶侃、征西将军庾亮所镇。其中除去义父对朝廷忠心不二外,王敦起兵反叛、刘胤贪渎而引发郭默之叛、陶侃亦有拥兵自重之嫌。往事可追,难怪如今镇守武昌者即使是庾亮,皇上亦心有不安。 “大人,大人,该进府了。” 刘屹站在门口,一时失神。身后王远提醒,才反应过来。于是下令道: “王远随我进去,其余众人暂留府外,等候安置。” 刘屹来到正堂之中,见到庾亮。庾亮走下堂来,准备跪下接旨。刘屹忙上前将其扶住,小声言道: “叔父大人,此番小侄带来为皇上密谕,不宜当堂宣诏。” 庾亮立刻明白刘屹之意,便下命道: “诸君且先下去。我与这位刘将军多时未见,尚有要事商议。”然后庾亮又单独转向一人,“府外一百羽林军,安置与城北大营中,你代本官好生招待。” 此人便是征西将军右司马王愆期,与刘屹颇为相熟。其与刘屹相视一笑致意后便遵命离去。此时大堂之中就剩下庾亮与刘屹二人。 “昨rì已接到军报,说是历阳方向发现石虎大军,其余情况皆未可知。安和,你可有何确实消息?” “朝廷亦和叔父大人一般,仅知此番为石虎亲至,前锋兵马已至历阳。皇上已令师傅加大司马之位,都督征讨诸事。并令司空、徐州刺史郗大人遣一支军马入卫建康,沿江各军严加防范。” “不知臣该当如何,以助朝廷?” “皇上之意,现今建康暂无危险,故不必动用叔父大人手中军马。然一旦胡贼临江,有进逼建康之意,就全杖叔父大人率军驰援。” “此为臣之责也,自当全力驰援。不知皇上可有详尽之命?” “皇上之意,江、荆、豫三州兵马全由叔父大人全权调度。只是皇上尚有一命,令叔父大人酌情处之。若建康危急之时,皇上望叔父大人将兵马分为两支,一支顺江而下,驰援建康;另一支则进至豫州地界,威胁石虎大军侧翼及后方粮道,此军固守即可,且勿与战,只达到分贼兵势之效即可。” “皇上圣明,此计甚妙。臣谨遵圣旨。若胡贼果真来犯建康,必使其丧命于大江之上。” “叔父大人,小侄所率一百羽林,皆为jīng锐骁勇之士。亦遵圣意,听从叔父大人调遣。” “安和,我自知羽林军乃jīng锐之军。然你上次遭遇凶险,我现今想起仍心有余悸。此番你便紧随叔父左右,沙场建功也不必急于一时。我这就下令,所辖各州郡兵马做好准备,随时出征。并令各文武官吏速至武昌商议进军诸事。” 第五十三章 一波又起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次rì,江、荆、豫三州官吏齐聚于征西将军府,商议退敌之事。 “此为朝廷特使刘屹,想必诸君大多识得。”庾亮向众人介绍刘屹后,继续言道,“安和,三州所属郡守将军除数人因路远未至外,悉数在此,其中不少乃你义父旧属,你大多识得,叔父就不向你一一引荐。下面便由你来详述此番有关胡贼军报与朝廷诏令。” 刘屹看了看在座众人,果然大多为旧识。就连去年与己一同北上的西阳令,现为弋阳太守的方叔父也在其中。刘屹朝众人行礼后,言道: “此番朝廷接到历阳急报,贼首石虎亲率大军来犯,前锋兵马已至历阳。皇上已命司徒王公为大司马,都督征讨诸事…….” “请刘将军恕本官失礼,只是尚有些不明之处,望刘将军详尽言之。如石虎大军人数多少,现已至何地?前锋兵马又为多少?领军之将又为何人?” 一人站起身来,打断了刘屹之言。刘屹见其眼生,庾亮便介绍道: “此为竟陵太守李阳。” “原来是三年前攻破新野的李太守,下官失敬失敬。”刘屹寒暄之后,继续言道:“大人所问亦是朝廷所yù知晓的,此几点历阳军报之上皆未言。自下官离开建康之时,朝廷已向各地派出哨探,相信详尽军报定会陆续传来。” “既然如此,朝廷诏命。我等该当如何?” “皇上之意,江、荆、豫三州兵马由征西将军庾大人全权调度,做好驰援准备。待军报核实详情之后,再作详尽部署。若胡贼有进逼建康之意,则望庾大人分兵两支,一支以水军为主,顺江而下,驰援建康;另一支以步骑为主,进至豫州境内,以威胁石虎大军侧翼及后方粮道,石虎必分军距之。贼军若来,可不必与战,固守即可,从而达到分贼兵势之效。建康之危自解。” 刘屹说完之后,众人议论纷纷。庾亮便问道: “诸君以为此计可行否?” 一人站起答道: “朝廷之计甚妙,进可攻,退可守。在下并无异议。” 此人乃是辅国将军、江夏相毛宝。昔时亦为刘屹义父温峤之平南参军,苏峻之乱时立有大功,后封为州陵县开国侯。故其与刘屹相视时点头示意,刘屹亦回礼。 “其余众位可有何异议?”庾亮见无人有异议,便继续言道,“诸君既无异议。本将下令,若建康危急,亮亲率江、豫二州水军顺江而下驰援建康;辅国将军毛宝帅本部兵马及武昌步骑一万进至弋阳郡,大军所需粮草由弋阳太守方成筹备;征西司马王愆期留守武昌,统领文武。另襄阳、竟陵、义阳三郡地接胡贼,亦须严加防范,其余诸郡县整顿粮草兵马,以备随时听候调用。” “末将听令。” “下官听令。” ……... 众人答道,就在众人准备散去之时,忽闻一兵士禀报,朝廷复遣使前来,使者现已离武昌城不到十里。众人便在将军府中等候。刘屹当然明白其中缘故,然还是装作一副焦急的模样,等候朝廷军报。大约半个时辰过后,朝廷特使抵达征西将军府、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现已查实,先前历阳军报所言不实,贼首石虎非为来犯,不过率众南巡尔,现已临江而还。朝廷已撤回征讨兵马,司徒王导亦解大司马。历阳太守以轻妄之罪免官。今复遣使特谕征西将军庾亮,以安江、荆、豫三州军民之心。” 庾亮接旨,众人齐呼万岁后起身。 “大人辛苦,本官已备好馆驿酒菜,还望大人好生休息。”庾亮言道。 “国舅爷客气,小臣不敢当。”使者一番客套之后,又对刘屹言道,“刘将军,皇上有言,刘将军不必急于赶回建康,可于武昌多待些时rì,陪伴老母,略尽孝道。” “臣谢皇上隆恩。” 使者下去之后,庾亮身后众人议论纷纷。 “闹出如此大动静,却仅免一太守了事,朝廷真是……唉!” …….. “诸君慎言。我等食国之禄,自当为国分忧。此番虽为边将误报,然我等rì后若遇此状,亦当慎重处之,切不可因今rì之事而rì后心生怠慢。”庾亮打断众人议论。 “是。”众人回道。 “诸君齐聚武昌亦属不易,既然军中无事,今晚便由本将设宴,款待诸君,待明rì各回其地。” “谢大人美意。” 众人散去后,庾亮又对刘屹言道: “安和,既然皇上有此美意,你便在武昌多待一些时rì。今晚酒宴,你也随叔父一道参加。” “谢叔父大人。” 刘屹此刻心想,此番回建康,可禀报皇上,庾亮忠心为国,不必为虑。也算了了皇上心中所虑。 晚宴上,刘屹陪同庾亮,向众文武一一敬酒,同时亦与王愆期、毛宝、方成、李将军等故识一叙旧情。正当众人兴意正浓之时,又忽闻急报,一军士跑到庾亮身前,递上一封急报。庾亮看后,对众人言道: “襄阳急报,胡征虏将军石遇率七千骑度过汉水围攻襄阳,平北将军桓宣固守求援。” ....... 第五十四章 千里奔袭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撤去酒宴,众人又回到大堂之中,商议对策。 “此番胡贼复攻襄阳,诸位有何对策?且石遇为何许人也?” “石遇与石勒同宗,此人无甚大才,只是跟随石勒及石虎多年,现为胡贼征虏将军。”王愆期答道。 “襄阳有桓平北镇守,大人可稍稍安心。且胡将石遇仅七千骑,故下官料襄阳半月内必不会陷落,大人遣军救之即可。”毛宝言道。 “二位虽言之有理,不过襄阳久经战火,城郭残破,且桓宣虽名为司州刺史、平北将军,然襄阳城内可用之兵仅有数千。以防万一,我等当立发援军。征西司马王愆期听令,你率武昌、南郡二郡步骑一万沿汉水南面而行:辅国将军毛宝,率江夏本部人马及义阳兵马沿汉水之北而行;两军会于襄阳城下,与桓宣一同击破石遇。” “属下遵命。” 正当二人将要离去之时,站在一旁的刘屹言道: “慢。诸位大人议事,下官本不应多嘴,然此关系到襄阳之安危,请诸位大人恕下官不敬之罪。” “安和,你可有何计,但讲无妨。” “襄阳距武昌八百里左右,大军快则五六rì,慢则七八rì。两路援军出发之时,下官可带本部一百羽林,一rì便可行四百里,两rì便到襄阳附近,所谓兵贵神速…….” “安和,你区区一百人马,去战石遇七千jīng骑,岂非自投死路?”庾亮打断道。“叔父大人莫急,小侄话未说完。小侄当然不会拿这一百人马去战石遇。此番石遇来之甚快,料其七千人马必为轻骑,所带粮草有限,其屯粮之处必离襄阳不远。诸位请看地图,襄阳紧邻樊城,汉水于两城之中而过,樊城虽小,然城墙坚固,昔时魏大将曹仁便屯军于此,依下官愚见,胡贼粮草必屯于樊城之中。下官这一百羽林可快速奔袭至樊城附近,于樊城与汉水之间埋伏。待胡贼yù渡汉水给石遇运粮之际,突然杀出,将粮草与胡贼战船一同烧毁。既无粮草,石遇军心必乱,襄阳之围自解。” 庾亮听后,思索了一会,又向众人问道: “诸位以为此计如何?” “少公子,恕在下尚有一问,每rì奔袭四百里,连续两rì,恐怕人马惧疲,到时岂能与胡贼一战?就算可一战,亦成功将胡贼粮草烧毁,若此时敌骑来袭,少公子这一百骑岂非凶险之极?”王愆期问道。 “叔父所言非虚,普通战马当然不可两rì奔袭八百里,然羽林军所乘坐骑皆是千里挑一的良驹。实不相瞒诸位,下官此番从建康至武昌,为及时将军报送交庾大人,亦是每rì四百里赶路至此。” “少公子此计看似凶险,然颇合兵法避实击虚之意。此计若是成功,石遇七千人马既无粮草,亦无战船渡过汉水,下官与王大人两路援军击其外,襄阳兵马击其内。必可剿灭石遇此支人马。”毛宝率先认同道。 毛宝说完之后,紧跟着有数人亦赞同刘屹此计。庾亮考虑再三,方才言道: “既然众位亦认同此计,那么此次任务就交由安和。不过安和你一百人马是否少了些,要不从我军之中调些人马于你。” “谢叔父大人好意,然此行人多反而易被胡贼察觉。再加此番为长途奔袭,对马匹要求甚高。” “这个好办,末将就不信军中找不到百十匹好马。大人,末将请求与少公子同往。”李将军抢着言道。” “好,就由你再率一百jīng骑随刘屹同往,军中人马任由你等二人挑选。明rì一早便出发。竟陵太守李阳率兵驻守新野附近,准备随时接应刘屹。”然后又转向刘屹言道,“安和,此二百人皆由你节制,不过你须切记,此番若能立有大功固然好,然勿逞强,定以自身安危为首。” “小侄谢叔父大人成全。” 众人走后,庾亮又单独见了那名李将军。 “李达,你可知本官为何让你跟随刘屹同往?” “想必大人是要末将保护少公子。大人放心,即使大人不嘱托,末将感念温峤大人之恩,亦当尽力保护少公子。” “此是其一,刘屹为温峤义子,本官亦视温峤为生平知己,照顾其子亦为理所当然。但更为重要的是刘屹深得皇上信任,本官听闻建康传言,皇上亦有意将一位公主许配于其。若是刘屹有何闪失,皇上必然迁怒于我等。” “既然如此,大人何不将其留在武昌,而让其犯险?” “本官亦有本官之难处。手握强兵,自然免不了招致举国疑心,虽为国舅,亦是如此。难道此番刘屹前来武昌,就仅是为朝廷传达军报如此简单?” “末将明白大人之意,定然保护少公子之周全,途中亦趁机向其陈诉大人对朝廷之忠心。” 李达走后,庾亮一人在房中独饮,心中亦无十全把握,此番若是大胜,则可证明自己可当大任,若是大败,朝中质疑之声定然不少。 第二天一早,王愆期与毛宝两路大军各自出发。刘屹率着此两百人一路奔袭至樊城外一处树林之中埋伏。途中由于李达所领百人军马稍劣于刘屹的羽林军,故刘屹只能放慢速度,此行比预计多了半rì。; 第五十五章 断敌粮道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刘屹等人在樊城附近的树林里守候了一天一夜,不见有任何动静,众人难免心生焦虑之情。 “少公子,是不是我等来迟了?还是胡贼已从他处运粮?”李达问道。 “大人,若是明rì胡贼再不来,属下斗胆请大人撤军。此地距樊城不足十里,若是被胡贼发现,恐我等插翅难逃。另外属下还有一事要禀报大人,此行所带干粮亦将耗尽。”王远亦有些忧心。 “李将军、王远,稍安勿躁。依在下所料,胡贼运粮人马今rì不知,明rì必至。” “哦,少公子为何如此胸有成竹?恕在下愚钝,可否请少公子明言,使在下安心。” “李将军,我问你,我等此行每人随身带了多少干粮?” “每人均带了五rì之用,加上兵器和水,实在不便,多带不了。” “石遇所率七千人马亦为轻骑,所带至多不过十rì之粮。从石遇渡过汉水之时,计其时rì已过六七rì。若再不运粮,军心必乱,更别说攻打襄阳。” 李达和王远将信将疑,不再言语。过了一会,刘屹问道: “王远,我命你准备引火用的干柴,准备妥当否?” “一切皆依大人之意办妥。属下昨rì已命人四处拾些干柴,捆成二十捆,其上覆上随行带的硫磺、硝石,待胡贼至此地后,浇上火油,立即可用。另外大人所需的三十枝火把与五十面旗帜皆也已制作完毕。” “很好,万事具备,只待胡贼。李将军、王远,你们带兄弟们先去休息,此地由我率数人留守观察即可。” “大人,此地还是交由属下负责,大人还要筹谋计划大事,岂可连rì过于劳累?” “王远所言极是。少公子安心休息,此处就交由在下与王远。若有动静,必立即报知少公子。” “谢李将军,我便去休息一会。两个时辰以后我便来接替将军。” 两个时辰之后,刘屹来替换李达与王远。 “大人何不多休息一下?属下无碍。” “王远,待会胡贼来此之时,本将还有重任交予你,此刻休要逞强。” 正当李达与王远将进树林里面休息之时,旁边一名羽林郎发现了情况。只见一队人马,押着十几辆大车向汉水边走去。向汉水远远看去,依稀可以看到有几艘大船从上游方向也在向这里驶来。 “终于来了,王远,去传令,让众兄弟起来,准备出击。记住,切勿发出任何动静。”刘屹下令道。 刘屹与李达仔细观察着这支人马的动静。只见其到了汉水边之后,正在向船上转运粮草。 “少公子,胡贼此支人马至少有一千之数,再加此地离樊城过近,我等只有二百骑,是否少了些。”李达不无忧心地言道。 “李将军请看,此支人马为运粮队,料其战力不会太强。汉水距樊城十里,而我等距其不过两里,等到樊城援兵来此之时,我等早已出数里之外。再加其正转运粮草,其旌旗乱动、阵型浮移、将离士卒,此正是兵法所言,必可击之道。当此之时,应选锐冲之、分兵继之、急击勿疑。” “大人,全部人马已准备待命。”王远前来禀报道。 “众人听令。先由我与王远各率五十羽林,分左右两支,直冲胡贼;李将军,请你亦率五十人手持干柴火把,烧其粮草及战船车马;与此同时,剩下五十人高举旌旗,马尾后绑上树枝,沿树林附近来回跑动,大造声势。功成之后,全部人马,切勿恋战,立即向新野方向退去,李阳太守自有兵马接应。” “少公子,在下乃一粗人,只懂冲锋陷阵,岂可在后面放火?我手下兄弟并不逊sè于羽林军。在下请命,与王远共去冲击胡贼,烧敌重任还是由少公子亲自担当。” “即是如此,放火之任交由王远。众人准备。” “少公子!” “本将身为此军主将,自当身先士卒。且军令已下,李将军切勿多言。众位兄弟,随我杀。” 刘屹说完率五十骑疾驰而去,李达亦跟着直奔向汉水边。由于距离太近,赵军发现之时,刘屹与李达人马距其不到百步,已进入弓箭shè程。先是一阵密集箭矢,许多赵军尚不知发生何事,就已中箭倒地。等到反应过来之时,晋军已近在眼前。刘屹等人收起弓箭,拿起长剑,举起长枪,冲向敌军,又有许多赵军尚未拿起兵器就成了晋军剑下亡魂。赵军慌作一团,领军将领骑在马上,挥着剑不停高声叫喊“切勿惊慌,众人迎敌”,刘屹见状,便掷出手中长枪,此将应声坠下马来。然后刘屹抽出佩剑,继续迎战。就在杀得难分难解之时,王远亦率人赶到。赵军伤亡颇大,主将亦死,再见晋军又有兵马前来,其后尘土风扬,依稀还可见到树林内外旌旗闪动,立刻军心崩溃,四散而逃。 “勿要追击胡贼,立即放火。”刘屹下令道。 众人将捆好的干柴尽皆扔上几艘战船,然后扔向船上,战船立即起火。那些尚未来得及运上船的粮草亦被晋军点燃。 “大功已成,带上战死兄弟遗体,立刻撤军。” 疾驰出数里之外后,刘屹回头看看身后,见远处火光正明,浓烟滚滚。 “杀得真是痛快,少公子果真有大将之风,在下佩服。”李将军大笑道。 “此是兄弟们同心杀敌之故。李将军、王远,众兄弟死伤如何?” “回大人,羽林军战死三人,伤十余人,不过大人放心,这十余人皆为轻伤。” “我手下战死不到五人,伤得多了点,二十余人。” “此地不是休息之地,诸位受伤兄弟坚持一下,全军立即赶赴新野。” 第五十六章 襄阳大捷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刘屹至新野地界时,已至傍晚,此处已有一支晋军兵马,其中一名将军上前言道: “敢问可是羽林军刘屹将军兵马?” “末将正是刘屹,将军可是竟陵李太守帐下兵马?” “下官正是受李太守所托,恭候刘将军。” “那就烦劳将军,带末将觐见李太守。” “下官正要禀报将军,辅国将军毛将军已与李太守合兵一处,现暂屯于竟陵。下官奉命为刘将军引路。” 到达晋军军营之后,刘屹先对王远言道: “王远,你去安置受伤兄弟,然后找几口棺木给几位战死的兄弟,三名羽林将士的棺木暂交由这当地官衙看管,我等回行之时,一同护送其回建康。” 刘屹吩咐完毕之后,就进了中军大帐。 “末将刘屹,不辱使命。现已归营,拜见毛将军、李太守,末将听候二位大人调遣。” “安和,此处既无外人,不必如此拘束,与先前在武昌之时一般。叫我叔父即可。”毛宝言道。 “是,毛叔父。” “刘将军,在下恳请将军谅解,先前在武昌之时,在下以为朝廷又派下一名勋贵子弟,表面上是使其多加历练,实则是方便rì后升迁,不但于战事无助,反而会指手画脚,故在下有所失礼,还望刘将军勿见怪。” “李太守言重了。下官与李太守同为朝廷效力,所思所yù皆为击退胡贼,保我大晋疆土。再加下官亦如李太守一般,xìng格耿直,最厌恶的亦是那些纨绔子弟。下官在京城之中,就闻李太守带兵有方,若李太守rì后得闲,恳请不吝赐教。” “刘将军客气。探马已将消息送来,此次将军率部奇袭胡贼,成效显著。数千石粮草,加上三艘战船尽数烧毁。” “此次虽已成功,然恐胡贼再次运送粮草。敢问二位大人,襄阳方面可有军报传来?” “襄阳方面暂无消息。不过李太守已派出多路探马,相信即刻便会有消息传来。” 这时李达也走入帐中。 “末将见过二位大人。”李达向二人行礼后,又对刘屹言道,“末将与王远已将死伤弟兄安置妥当,请少公子放心。” “二位将军杀贼归来,当好生休息,明rì一早,大军即刻开拔。” “不知王大人那一路军马现在何处?” “从今rì一早的军报看,王大人的军马已至南郡。” 正在此时,一名探马归来。 “报告诸位大人,今rì胡贼战船粮草被烧之后,从樊城又出来一支三千人的运粮队。至汉水边之后,一面四处搜寻船只,一面砍树制作木筏。结果只搜到几只渔民打渔用的小舟,胡贼便用此加上制作的木筏,向襄阳方向运送粮草,一下午只运送过去数百石。小热恩离去之时,此支人马已向樊城撤回。” “再探。”李阳下令道。 “胡贼必是惊吓过度,竟派出三千人马运粮,天尚未黑便仓惶撤回。即便向石遇运去数百石粮草,亦是远远不足七千人马所需。”毛宝大笑道。 此时又有一名探马回营禀报。 “诸位大人,樊城内应传回消息,樊城周围已无任何大型船只,胡贼正一面加紧造船,一面在南阳、顺阳二郡征调民船。另有迹象显示,樊城之中粮草亦不充足,已向宛城方向筹措。” “再探。”李阳亦笑,然后叫来下属言道,“传本太守令,汉水沿岸诸县所有船只各自严加看管,勿使一支小舟落入胡贼之手。” 第二rì一早,大军正yù开拔之时,又有军报传来。 “诸位大人,襄阳大捷。胡贼围攻襄阳,数rì不下。平北将军桓宣选军中jīng勇,出其不意,杀伤数百,缴获铠甲马匹无数。石遇已解围而去,向南奔逃。” “向南奔逃?”毛宝大笑后,继续言道,“石遇果为庸才,向南岂非直入我三路大军重围之中。诸位,我等该何往?” “毛将军,石遇为桓平北所败,军中粮草亦剩不多,其南来无非是寇掠汉水以南诸县,以得所需粮草,然后待其援军,伺机渡过汉水北逃。” “李大人所言极是。安和,李将军,不知你二人有何建议?” “末将只懂冲锋陷阵、攻城拔寨,至于筹谋大计还是请诸位商议。” “毛叔父,小侄亦认同李太守之言。石遇此来,无能为力也。然其毕竟尚有数千轻骑,而本朝大军皆为步军,若yù将其全歼,尚有些许困难之处。不知现在王叔父之兵马已至何处?” “安和,你提醒了我。此刻应速遣人与王愆期、桓平北联络,三军合围,必擒石遇。” 于是毛宝又派出数路探马。而大军暂且驻屯竟陵,扼守住石遇渡汉水北逃的归路。又将襄阳大捷的消息通告全军,激励士气。两个时辰之后,有一名王愆期军中参军前来禀报。 “诸位大人,王大人兵马已至汉津,且与石遇兵马小战,双方互有死伤,石遇现已退至马良山安营。王大人请毛将军、刘将军、李太守营中相会,共商如何歼灭此支胡贼。” “太好了,汉津自古为荆楚重镇、官渡要道,此处既被我军所占,石遇是插翅难逃。你回去禀告王大人,我等即刻过汉水。” 四人商议,竟陵军中不能无人留守,就由李阳、李达留守军中,刘屹则与毛宝一同过汉水,前往王愆期大营。 第五十七章 章山对峙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大营中,王愆期、毛宝、刘屹正商议军情。 “毛兄、安和,在下不说客套话了。军情紧急,先前与胡贼小战,其果然凶悍,半个时辰不到,我军已有数百死伤,两军皆稍稍后撤,成对峙之势。我军现扼守汉津,石遇屯于马良山。” “马良山?王叔父,小侄初至荆州,对此地山川尚不了解,可否请叔父为小侄详述一番?此山地势如何,是否可供石遇作坚守之用?” “马良山本名章山,因蜀汉先主谋士马良曾在此地治学而得名。此山高五十余丈,距汉水不足三里,地势虽称不上险恶,亦足以坚守。” “石遇粮草所剩无几,纵有险地,又有何用?当此之时,我等不必强攻,只待其粮草耗尽。王兄,在下尚有疑虑,不知此山出产如何,是否足以供给胡贼数千人马吃喝。” “毛兄勿虑,在下已询问过此地乡民,此山之中虽有不少野果和飞禽走兽,然决计不足以供给胡贼数千人马rì常所用。在下已派出哨探,回报称石遇正派出多路游骑,准备四处劫掠粮草。在下已命附近郡县严加防备,勿令一粒粮食落人胡贼之手。另外在下尚需一支jīng骑,于各处追缴胡贼游骑。” “小侄已明白叔父之意,追缴胡贼游骑之事,就交由小侄羽林军所部。” “安和,你先前已断过敌军粮道,一事不劳二主,现今还是由你领此重任。然你所领二百人马已有数十人死伤。现在,除李达所辖人马还是由你统辖,我再从军中挑选百余骑,凑足三百之数,皆随你追缴胡贼游骑。” “我也从军中选出二百jīng骑,亦交由你统领。不过安和,你须切记,追缴胡贼游骑即可,若遇石遇大队军马,切勿与战,避其锋芒,我与你毛叔父自会率军接应。” “小侄谢过二位叔父,定当完成叔父之命。不过先请二位叔父恕罪,小侄尚有一问,不知当讲否?” “安和,我等皆不是外人,有话但讲无妨。” “小侄想问,此番出军本yù解襄阳之围,现襄阳围已解,当今所yù为何?” “哦,安和,你可有何高见?” “小侄自知军中大事非我一介小官可谋。然小侄尚yù说说一些愚见,以供二位叔父参详。此番石遇已成强弩之末,又落入二位叔父与桓大人三路大军合围之中。故小侄有上、中、下三策,下策为逼退石遇,此策不难,坚守、断其粮道即可;中策为全歼胡贼此支人马,以使其rì后不敢窥伺荆襄。至于上策,乃是以石遇这支人马为饵,引胡贼樊城及南阳各处兵马前来救援,然后我等拖住石遇及各路援军,桓大人便可率襄阳之军趁机拔了樊城,之后与我等合兵一处,剿灭石遇及胡贼各路援军。而后观其动静,若诸事顺利,则可进军南阳及顺阳二郡。重现三年前复襄阳、破新野那般大胜。” 王愆期与毛宝二人听完刘屹之言后,相互看了看。毛宝率先笑着言道: “真是后生可畏,王兄,看来我等皆已老矣。” “安和,我与毛兄皆以为你的上策可行,然若果真行之,又恐我等兵力不足。桓平北所辖不过数千兵马,我与毛兄麾下皆只有一万人马。比之胡贼樊城与南阳兵马,只是稍稍多之,上策过险,尚需观其各处情势。而石遇新遭兵败,粮草业已耗尽,料其军心必不稳,身后又有汉水相阻,若此刻放其回樊城,岂非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故依我之意,乃是全歼此股胡贼,活捉石遇,献俘于建康。” “王叔父所言甚是。小侄先前之策不过为诸事顺利之后的假设而已。当今之际,正该歼灭此七千人马。小侄奉二位叔父之命,这便去准备,率兵围剿胡贼游骑。” 等到五百人马悉数到齐,刘屹便领兵出营。先于马良山周围搜寻了一天左右,成效不大,只是shè杀了胡骑十数而已。入夜后,刘屹便与李达、王远二人商议: “马良山周围三面皆为平坦地势,利于兵马驰骋,故而我等所需搜寻范围极大,无异于大海捞针。故明rì我有意将此五百人马分为三支,分由我三人统领。” “大人,我等唯有五百人马,若再分兵,若遇胡贼大股人马,恐有不利,望大人三思。” “此事我亦想过,我等虽分兵搜寻,但相距不得超过十里,以便于相互驰援。又石遇大军自有王大人牵制,料其必不敢遣大军出外劫掠。李将军觉得如何?” “末将相信少公子,少公子吩咐便是。” “明rì王远率二百人,搜寻马良山西北方向,李将军亦率二百人,沿马良山西南方向搜寻,剩下一百人就跟随我,沿正西方向搜寻。切记多派哨探,三路人马需时时联系。若逢胡骑百骑以上,切勿与战,小心跟随即刻,即刻通知另外两路人马。” “大人岂可仅率一百人马,还是由大人率两百人马,剩下一百交由属下。” “我的位置处在李将军和你之中,若遇敌军,左右两军均可驰援。” “那少公子所辖一百人马,应多为羽林军。羽林军马速度快,公子又处末将与王远二人之中,若是我等二人遭逢敌军,公子即可快速驰援。” “属下亦赞同李将军之意。” 刘屹当然知晓此为李达好意,将战力最强的羽林军多归自己这一支。不过其所言亦为有理,便不再争论。 刘屹此法,比之先前,收效果然强了不少,第一天便斩杀赵军游骑数十,在此后半月的时间,刘屹所率五百兵马斩杀赵军已有数百之数,其中最为凶险的一次乃是刘屹迎头装上一支赵军游骑,足有近百之数,所幸李达、王远左右两军驰援及时,方无大碍,此支赵军人马亦被大部歼灭,仅有数人逃回赵军马良山大营。就在刘屹四处搜寻赵军游骑之时,王愆期亦与石遇数战,难分胜负。毛宝则在汉水之北严阵以待,以防石遇渡过汉水北逃。经过半月的对峙,石遇七千人马伤亡过半,粮草已尽,每rì靠山中野果猎物为生,且适逢盛夏,军中又有不少人染上疾病,故军心已近崩溃边缘。 第五十八章 隔江追击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又过了数rì,刘屹所部又碰上一支十余骑的赵军,经过一番厮杀,此股赵军唯有两骑逃脱。检查赵军尸体时发现,此支人马并不是石遇所部,而是来自樊城的赵军。刘屹料其是石遇与樊城之间的信使,并未过多在意。一rì后,刘屹所部粮草所剩不多,便如前几次一般,先到附近县里补充干粮,之后继续追缴赵军游骑。来到县衙之时,当地县令早已备好干粮与水。 “将军辛苦,这几rì来,本县已极少发现胡贼游骑,想必是胡贼忌惮将军虎威之故。”县令奉承道。 “大人谬赞,本将不敢当。不知附近其余郡县情形如何?” “亦如本县一般。胡贼已失半月前的张狂,十数骑便敢长驱百里之外,劫掠百姓粮食。” “马良山那边战事如何?可有消息传来?” “军报上称,胡贼与王大人尚在对峙。不过胡贼这两rì仿若发疯一般,接连猛攻我军大营。王大人率军严守,胡贼死伤无数。” “看来石遇真是疯了,现在所剩人马决不超过三千之数,却去强攻王大人的一万人马,岂非自寻死路?”李达大笑着插话道。 “石遇这是最后拼命一搏,想要冲破王大人大营后,直取汉津,然后抢渡汉水北逃,真是异想天开。大人,看来此次定可全歼石遇此股胡贼。”王远亦笑道。 刘屹听完之后,也随众人大笑起来。不过还是感觉有些位置不对,独自思索了一会儿,问道: “王远,昨rì你在马良山西北方向所发现那支数百人的胡骑,可有何异常?” “属下没发现有何异常。昨rì发现此支胡贼之时,因其人马众多,属下便遵照大人之命,暗中跟随。可此支胡贼沿汉水行进数十里后,便返回贼营,未见其出外劫掠。”王远随后又补充道,“对了,此支胡贼还带了一辆大车,其上用布覆盖,载的不知何物,可费解的是回行之时,不见那辆大车。属下以为胡贼本意出外劫掠粮草,然未有所获,故将此车丢弃。” “不对,石遇想逃。”刘屹大声喊道。 此言使在场众人皆吃了一惊。李达便问道: “有王大人扼守通往汉津要道,江北又有毛大人兵马,石遇往何处逃?” “石遇猛攻王大人大营,不过佯攻而已,其意乃沿汉水而上,至王大人、毛大人与桓大人三路大军皆不可速至之地,然后北渡汉水。此地必为南郡与襄阳郡交界之处,那支数百骑的队伍便是出来探察何处合适抢渡,至于那辆大车,装的便是抢渡所用的木筏。另外,汉水北岸必有胡贼接应,之前被我等所杀的那来自樊城的十余骑便是佐证。李将军、王远,速去集合人马。县令大人,劳烦速派人通知王大人。” 兵马集合后,刘屹言道: “本将知道诸位连rì来甚为劳苦,但此次若纵胡贼北逃,不但功亏一篑,rì后还将后患无穷。本将恳请诸位,再辛苦一rì,定要在王大人大军赶到之前,拖住胡贼。” “大人,你就下令吧,我等誓死追随大人。”王远大声言道。 其余人等也跟着附和。刘屹便继续言道: “诸位之中,水xìng尚可,可安然渡过汉水者请出列。” “我就知道,少公子不会去硬拼。我等皆为荆、江二州人士,自幼便在水边长大,大多水xìng不差。”李达自言自语道。 李达属下众人,大部出列,而羽林军乃建康戍卫军,军中要求兵士必懂水xìng,故羽林军全部出列。刘屹大致数了数,估摸着差不多三百之数。 “其余诸位,不必惋惜。本将自有重任交予你等。你等一百余人沿汉水搜寻胡贼行踪,发现之后密切监视,待其半渡之时,本将自会在汉水北岸攻击胡贼,你等须同时攻击。然你部兵少,故只需在百步外放箭即可,若胡贼来追,你等立刻向汉水下游撤去。王大人自会率大军接应。” “大人,我等马匹比之胡贼马匹,远逊之。若是胡贼来追,恐不到一个时辰,我等尽亡于胡贼刀下。”有人颇为忧心地言道。 “诸位放心,胡贼急于北渡汉水逃命,必不敢来追。且胡贼营中已饥困半月,人疲马乏,马力大不如前,我等先前追缴胡贼游骑之时,人所共见。若胡贼追击你等,不追出百余里,决计追赶不上。果真到了那时,王大人所部万余人马定已赶到,自当全歼石遇人马。此战之后,本将自当在征西将军庾大人面前,为你等请功。” 听完刘屹所言,众人安心,不复再言。于是便率此不到三百人马渡过汉水。渡过汉水以后,大队人马沿汉水向襄阳与南郡二郡交界之处驰去,同时派出十余骑沿汉水而布,密切监视对岸动静,且派人向毛宝军中求援。 就在刘屹率人赶到目的地后,不过过了半个时辰,便接到派出哨探报告赵军已开始抢渡。于是刘屹便率军来到赵军抢渡之地北岸埋伏。自己带着数人来到汉水边察看赵军动静,只见赵军已有百余人渡过汉水,木筏正在回行过程中。 “就凭此几只小木筏,仅能渡过百余人马,一趟便需半个时辰,若要其全部渡过,如何也需七八个时辰,那时我方大军早已赶到。”李达言道。 “石遇根本没想过其全部大军皆能平安返回。我料其渡过近千人马之后,石遇定会撇下汉水之南诸军,自己过来,此后若遇大军,必率江北人马奔逃。” “若果如少公子之言,我等是否现在立即攻击?” “李将军勿急,此战最为关键乃是把握好时机,将石遇拦在汉水以南。不知王大人与毛大人之军有何动静?派出哨探可有回报?” “回大人,方才已有哨探回报,汉水南面已发现我方一支数千人的兵马,正沿汉水而上。此哨探离开回报之时,此支兵马距此地大概有百余里,料其现在距此地大概不足八十里。”王远答道。 “此必是王大人追军,那么毛大人方面可有何消息?” “派出之人尚未回报,因而尚无消息。” “等不及了,我等唯有三百人马。故只能待其北岸人马不多之时发起袭击,从而震慑南岸胡贼,使其犹豫而不敢冒然渡过汉水,以达拖延之效。因而我之意为,待胡贼下支人马渡过之时,我等立刻攻击。李将军,王远,你们意下如何?” “胡贼连遭大败,而我军士气高昂,且三百对两百,我军尚有优势,末将并无异议。” “属下亦赞同大人。” “此也是迫于无奈,现今唯有一搏。若援军久不至,我等也只有退军。”; 第五十九章 功亏一篑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待赵军第二批人马到达汉水北岸之后,刘屹便如先前突袭赵军运粮队一般发起攻击。然此军比之先前赵军,战力颇为强悍。刘屹本想趁乱破坏几只木筏,不过由于赵军拼死保护,使得全部木筏悉数返回汉水以南,运送其第三批人马过江。于此同时,刘屹部署在汉水以南的百余人马亦发起袭扰。赵军见南北两岸皆有伏兵,起初乱成一团,不过没过多久便发现南岸晋兵少,且不敢近前;北岸晋军虽战力强悍,然兵力亦不多。故而石遇对南岸晋兵亦以弓弩回击,只要其不近前便不作理会,同时继续组织赵军抢渡。 经过一番厮杀,北岸赵军所剩无几。刘屹往江面看了看,只见赵军木筏上与先前两次人马皆有不同,此次多为兵将,此外尚有不少懂水xìng的赵军涉水渡江。刘屹粗略估算了一下,此次至少也有五百之数。刘屹自知若待其悉数上岸,定然不敌。便下令道: “尽快斩除北岸之敌,待下批胡贼上岸之时,众人跟随本将向其薄弱处冲锋,而后立即向竟陵方向撤退。” 又是一番厮杀后,刘屹立即率余下人马与赵军脱离接触,往汉水下游竟陵方向撤去。北岸赵军伤亡极大,且无足够马匹,故而并未追击刘屹。撤出十余里后,刘屹见后方并没有追兵,于是下令就地休息。 “可恶,就这么让石遇跑了。”李达忿忿不平。 “此也是迫于无奈,若是再给我等五百兵马,定当生擒石遇。唉,真是心有不甘。”王远亦言道。 “李将军、王远,且先莫急。小声一些,听。”刘屹在一旁趴在地上言道。 李达、王远见状也跟着趴在地上。 “听到了吗?” “末将听到了。” “属下也听到了,是大队人马的声音。” “此必是毛大人的大军,听声音,距此地应该不远。” “如此说来,还有希望。”李达又高兴起来。 “当然,此也是为何下令在此地休息的原因。” “大人,快看。”许多兵士指着南岸叫喊起来。 只见有一支兵马正沿汉水向上游赶去。 “此必是王大人的兵马。众位兄弟,再休息片刻,之后随本将杀回去,定要生擒石遇。” 片刻之后,刘屹见北岸晋军距赵军渡江之地已不远,刘屹即刻上马,又返回方才与赵军激战之地。待到南岸晋军与赵军相遇之时,刘屹所部亦重新出现在北岸赵军眼前。见汉水两岸又出现晋军,且与上次不同,南岸晋军足有数千人。南北两岸赵军尽皆陷入混乱之中,南岸赵军尚未与战,便沿汉水上游方向逃去。而北岸赵军更是乱作一团,刚开始不知该去向何处,见南岸赵军奔逃之后,亦四下逃散。 “勿去追击北岸胡贼,全军随本将沿汉水而上,石遇定当尚在汉水南岸。” “少公子从何得知?” “李将军请看,虽然胡贼尽皆奔逃,然相比之下,南岸胡贼军阵尚算齐整,而北岸胡贼却四散而逃。由此观之,石遇定然尚在南岸。将军请想,石遇北逃,意yù何为?” “定然不会进攻襄阳,还是寻机渡江。” “对了。其定以其马快,以我军大多步卒,再沿汉水而上数十里后,然后复渡汉水。因其已被我军吓破胆,必率先渡过汉水逃命。我等只需暗中跟随,坐等其自投罗网。” “那此处奔逃的数百胡贼该当如何?难道任其四处奔逃,为祸郡县。” “一些溃兵而已,不至酿成大祸。且毛大人已距此地不远,追缴溃兵交由毛大人,我等还是去生擒石遇。” 于是刘屹便一路暗中随着南岸赵军,数十里后,赵军果然再次渡河,且这次没有木筏,只能涉水而渡。 “果如公子所言。此番石遇插翅难逃。” “大人快看。胡贼果然大多为旱鸭子,不懂水xìng。有的趴在马背上,有的死抱住马匹。” “这还算好的,有的把兵器盔甲都扔了,还有不少在岸边待着,不敢下水。此批人马纵然过来,亦不是我等对手。” “众人准备……”刘屹站起身来,刚想下令进攻,却看见远方有一支兵马正往此处赶来。于是又蹲下身来,“全体将士,小心隐蔽,前方有一大支兵马正向此地开来。” “难道是桓大人的襄阳兵马?”王远问道。 “若是桓大人的兵马,应在汉水南岸,此北岸兵马定是胡贼来自樊城的接应兵马。” “少公子,若是如此,我等该当如何?” 刘屹看着远处汉水江面上遍布的赵军,犹豫再三,过了好一会方才言道: “此地距新野不远,我等复去新野。” “没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刘屹心中虽心有不甘,然为安抚众人,只能言道: “此番石遇率七千人马而来,所能还者,唯有数百而已,我军已属大胜。诸位不必沮丧。且我军今后与胡贼免不了再起战事,我等到那时再为朝廷立功亦不迟。; 第六十章 疑兵之计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刘屹率军来到新野,得知毛宝军亦离新野不远,休息一rì之后,便去往毛宝大营。毛宝一见刘屹,便近前拍着刘屹肩膀言道: “安和,没想到你敢带着不足五百骑,追击石遇数千人马,追得胡贼是落荒而逃,果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 “若非身后有叔父与王叔父的大军作后盾,小侄也不敢孤军追击胡贼。可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放跑了石遇。” “其实此番石遇脱逃,我也要负上部分责任。本将之责乃是率军堵住胡贼北逃之路,可惜一时不察,唉…….若非你遣人相告,大军现今还在竟陵。” “叔父大人言重了。小侄这些rì追剿胡贼游骑甚为顺利,故而一时大意,不察胡贼真实意图。若是小侄早些将此情报告知二位叔父,石遇安能逃回樊城?” “平rì见惯了争功之事,不想今rì与你争过起来。”毛宝大笑之后继续言道,“安和,世事岂能尽如人意?此番虽未擒杀石遇,但足以令胡贼胆害,且其樊城人马粮草皆损失惨重,短期之内对我朝再无威胁。此等战果不但可告捷于朝廷,已足以告慰阵亡将士。” “叔父所言甚是。小侄尚有一事想请教叔父,叔父率军至此,所yù何为?” “安和,果然聪颖。”毛宝又大笑道,“你久离大营,料你对全线战事并不十分了解。叔父便向你简述一番当下战局,石遇渡过汉水之后,与接应赵军会合后仓惶向樊城撤去,而未来得及渡过汉水之赵军,悉数被你王叔父剿灭。另外驻守襄阳的平北将军桓宣趁樊城空虚之际,已渡过汉水进攻樊城,我率军至此,正是受桓将军之请,增援其军。安和,此也是你先前所献之计,看来桓将军与你想到一块去了。” “想必此时石遇及其接应兵马已然逃回樊城,小侄恐桓大人此刻攻城,并无多少胜算。” “此亦是我所忧心之处。然我等皆知之事,桓宣岂能不知?我料其若无充足把握,必不会冒然攻城。再言之,自从其渡过汉水之后,再无军报传来,军情不明,我亦不敢冒然进兵。只有驻军于此,若其进攻樊城顺利,我等便可顶住胡贼宛城方向援军,若有不顺,亦可接应其安然撤军。” “叔父所言甚是,为今之计,只能暂驻新野,待局势稍稍明朗,方能筹划。” 没过多久,过传来桓宣方面军报。其称进攻樊城之时,石遇亦渡过汉水,即将逃回樊城,桓宣便放弃攻破樊城的计划,准备撤回襄阳,却无意之中发现胡贼先前掳掠的本朝近万数百姓被迁至南阳与顺阳二郡交界处,便率军前往营救,现正在撤回襄阳途中,望毛宝能率军接应。 “桓宣此举,真是险之又险!若是胡贼识破其意,樊城兵马必然出击,且宛城中尚有胡贼重军,若是遭胡贼宛城、樊城两路兵马夹击,其势危矣。”毛宝看着军报甚为忧心地感叹道。 “百姓乃是国家之本,小侄深佩桓大人之义举。故请叔父允许小侄率军前往,助桓大人一臂之力。” “安和,你连rì奋战胡贼,叔父本不愿你再赴战场,然当下情势危急,你部骑军战力强悍,且来去如风,实乃援军首选。另外我将军中全部战骑悉数交予你统领,前去与桓宣会合。我亦当率军驻守新野,严防胡贼宛城之军。” “小侄领命。” “安和,请你代为转告桓宣,我另将筹集足够船只,以供其军与百姓渡过汉水。” 于是刘屹便带着近千骑前往与桓宣会合。一路搜寻,终在穰县附近寻到桓宣军。刘屹便在兵士引领下前去见桓宣。 “下官羽林左监刘屹奉辅国将军毛宝将军之命,率一千jīng骑前来,听从桓将军调遣。”刘屹恭敬行礼道。 “这些时rì军报之中,常常提到刘屹之名,不想其竟是一如此年轻少年。刘将军乃建康特使,代表朝廷,本将不敢受刘将军大礼。” 两人骑在马上,一边前行一边言语。 “桓将军乃我朝名将,智勇兼备,忠信之名闻于天下,今又不顾安危,救近万百姓于水火之中,大仁大义实令刘屹钦佩。末将虽是从建康而来,今已在桓将军麾下,自当一切以将军之命是从。” “刘将军客气。本将还要多谢于你,若非你前番烧掉石遇粮草,挫其锐气,本将亦不能如此顺利破敌于襄阳城外。本将还曾听闻,你与本朝已故大将军温峤关系匪浅,是否果有其事?” “温公正是在下义父,在下能有今rì,皆因义父悉心教导。” “原是温公公子,失敬失敬。昔苏峻之乱时,我亦于温公帐下效力……..” “报,将军,百姓多已体力不支,不少已经掉队,敢问将军,是否再度休息。” 一兵士的奏报,打断了二人谈话。桓宣回头看了看身后,无奈地言道: “传令全军,就地休息半个时辰。” 大军与百姓就这样走走停停,几番之后,刘屹觉得如此这般,终难安然撤回襄阳。便向桓宣谏言道: “桓将军,恕末将直言,如此行军,一rì至多能行二十里,若樊城胡贼知晓我军虚实,必出城来攻。久之,宛城胡贼亦会派轻骑前来,虽有毛大人镇守新野,若是其绕道邓县,我军将腹背受敌。” “唉,本将亦知如此下去,不但救不了百姓,我军亦危。然昔时先主刘备行至当阳时,亦遇到今rì之情,其言道‘夫济大事必以人为本,今人归吾,吾何忍弃去!’此言深记于我心中。今rì纵一死,亦不弃百姓。” “将军误会末将之意了,末将不是yù弃百姓不顾,而是想去设法拖住胡贼。” “可有何计策?速速言来。” “末将有一疑兵之计,请大人斟酌。末将愿率本部千余骑,先往樊城,末将前与樊城守军和石遇皆有小战,其对于我部战力深有体会,今我部又猛增至千余骑,其心必疑。且樊城胡贼连番大败,所剩数千人马,皆心惊胆战,必不敢冒然出城。而后末将当引军至宛城与邓县之间,大造声势,正好配合驻军新野的毛大人,以造成我军要趁胜攻取宛城的假象,使宛城之军亦不敢冒然出援。” 桓宣思索了一番之后,言道: “此计自为妙计,不过你部若有不慎,必陷入胡贼重围之中,此计又过险!” “我部皆为骑兵,即使落入重围之中,亦容易杀出重围,若是百姓复陷于胡贼,恐其能生还者所剩无几。末将恳请将军,同意末将所请。” 桓宣亦无他法,只能同意。刘屹便按其计,分别于樊城外与邓县大张声势,樊城与宛城赵军果未出兵。而后刘屹又率军返回桓宣军中,于桓宣军与百姓渡江之时,担起后卫之责,待其全部渡过后,方才向新野撤去。 第六十一章 庆功宴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接下来的数rì,赵军没了动静,而晋军亦不再进军,于是双方罢兵,边境迎来了短暂的安宁。 刘屹随大军回到武昌,庾亮设宴为此战有功将士庆功。刘屹作为皇帝特使,此战又立有大功,故得与庾亮同席参加这庆功宴。庾亮带着刘屹向众将敬酒之后,回到席上。 “安和,前番你前去芜湖,便帮了叔父一个大忙。此番前来武昌,又助叔父击退强敌。叔父真不知应如何谢你。”庾亮笑道。 “叔父言重了,小侄不过是尽了些微薄之力而已。再说于公,小侄为本朝命官,自当为本朝效力;于私,小侄亦当为叔父大人分忧。” “好!居功而不自傲,果有你父遗风。叔父甚为看重你之才,本yù上奏皇上,请为麾下将佐,掌一郡重任。然转念一想,皇上于建康之中,左右如你这般忠勇心腹之人实属不多,有你在皇上身边,叔父大可放宽心。不过安和你也放心,叔父不会忘了你之大功,亦当上奏皇上,为你请功。” “小侄谢过叔父大人。此番破敌,实乃叔父大人运筹帷幄、调度有方,再加江、荆二州将士同心协力之故。小侄年纪尚轻,才学尚浅,现今蒙皇上信任,掌管羽林已属勉强,岂敢不自量力,掌一郡百姓生死。” “安和,你太过谦了。”庾亮又笑道,“不知皇上与琅琊王在建康之中,一切可安好?还有你师父身体康健否?” “请叔父大人安心,皇上与琅琊王一切安好,师父亦是老当益壮。皇上自从亲政后,虽朝政繁忙,然有师父与琅琊王,以及朝中诸位重臣辅弼,皇上亦将国事处理得有条不紊。只是皇上与琅琊王仁孝,至今思念太后,常至太后原寝宫之中,一待便是数个时辰。” “唉!安和,请你转告皇上与琅琊王,太后故去多年,勿要再为此伤身。” “小侄定当将叔父之意转达。皇上与琅琊王每念及太后之时,亦念及诸舅及庾氏诸位表兄。皇上以先帝子嗣不兴,可倚为腹心者,唯有舅氏。小侄受皇上之命,代为转告叔父,诸庾氏表兄之中,若有才学出众者,请叔父大人保荐于皇上。” 庾亮被刘屹此言震住,一时不知应如何回话。刘屹亦看出庾亮心存顾虑,便继续言道: “小侄本应将皇上圣意转达叔父大人,只是小侄在武昌之时,军情紧急,险些将正事忘记,敢情叔父原谅小侄疏忽之罪。” 庾亮这时也会过神来,忙辞让道: “臣代庾氏一门谢过皇上隆恩。只是太后遗命,不愿庾氏子弟尽布于朝堂之上。现今庾氏蒙皇上圣恩,已至显贵,臣作为庾氏之宗长,已觉恩宠过剩,岂敢不遵太后遗命?” “皇上以为,昔时汉兴,舅氏之封侯,犹皇子封王也。今晋承汉制,亦当如此。还请叔父大人体皇上之本意,内举不避亲,为朝廷多选庾氏之中才德兼备者,以助皇上成就灭胡兴晋之大业,此亦是叔父与义父共同之志。” “唉,胡蜀未平,大业难成。而本朝又多经战火,人才凋零,不知何rì方可大业得成?” 庾亮心中不安,故意将话锋一转。刘屹已将皇上之命转达,试探之意已完,故不深追,亦随之将话锋一转。 “叔父大人不必忧心,荆楚之地自古多出豪杰,叔父大人盛名闻于天下,又以国舅之尊提领荆楚,rì后必归之者众,何愁不得才德兼备之士?” “安和,若果如你之言,叔父自不忧心也。”庾亮笑道,“你久居于京师之中,可有何大才荐于叔父?” “叔父既有此问,小侄愿向叔父推荐三人。王羲之,字逸少,父旷为淮南太守,其现居秘书郎;谢尚,字仁祖,父鲲为故豫章太守,其现居给事黄门侍郎;殷浩,字深源,父羡为光禄勋,三府辟,其皆不就。此三人皆清贵有鉴裁,故引荐于叔父大人。” “此三人之名,我亦闻之。不知盛名之下,是否有其实?” “不瞒叔父大人,此三人皆与小侄交好,其三人才学皆在小侄之上,故而小侄亦是内举不避亲。” “安和,叔父相信你,你所引荐三人,叔父当上奏朝廷,请为僚佐。” 此后,众人继续饮酒,刘屹不胜酒力,趴在桌上休息。庾亮看着刘屹,心中思虑,以其方才对自己的一番试探,便知此儿已不再是数年前跟在温峤身后的那个小童,想必多年未见的皇上与琅琊王亦不再是跟着自己后面使劲叫着“大舅、大舅”的孩童,其等心智已超过许多年纪已达而立之人。面对自己的两个外甥与刘屹这个侄儿如此迅速成长,自己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次rì,刘屹便率羽林军离开武昌城,返回建康。刘屹在路上时不时朝自己家方向望望。 “听说大人家就在武昌城外,大人为何不回去看看?”王远问道。 “算了,改rì吧。作为主将,岂有弃军之理?” “这里暂且交由属下,我等稍稍放慢速度。大人可于家中休息一rì后,赶上属下等即可。” 刘屹朝家的方向看了看,又回头看看身后十一具棺木,而后言道: “此战我一百羽林将士,连番血战胡贼,十一人为国捐躯,三人伤残,另有二十余人受伤。王远,我与你等可平安无恙返回建康,已属万幸。此一百羽林将士,是跟随我刘屹出来的,我刘屹自当寸步不离地带着一百弟兄回家。” 第六十二章 羽林中郎将 (上)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回到建康之后,刘屹既未先回家,也未去羽林军营之中,而是直奔皇宫之中。 皇帝见到刘屹,大喜过望,言道: “安和,此番yīn差阳错,不过朕万万没想到,你又立新功。朕那位大舅在上表之中,对你是赞不绝口。” “此番大破胡贼,乃皇上天威所至,国舅大人运筹帷幄,微臣不过奉命执行而已。” “许久没听到你的谦逊之辞,朕都有些不习惯了。”皇帝大笑道。 “皇上,臣在来宫中路上,听说琅琊王殿下奉旨出京,不知国中又有何事?” “唉,这一月真是天灾**不断。就在你走后不久,又接到奏报,果如朕与你等所料,朕本yù严惩历阳太守,然转念一想,朕初亲政,实不宜先杀边吏,故而仅免其官。不久后,朝廷又接到奏报,会稽诸郡大旱,农田颗粒不收,米至五百钱一斗,朕便命二弟协助会稽皇叔前去赈灾。可国库本不充裕,赈灾又急需钱粮,朕本yù从荆、江二州富庶之地调拨,不想襄阳又起战事,此议只能作罢。朕唯有另思他法,一方面由朝廷调拨,一方面由皇叔与二弟自行筹措。” “不想臣离开建康之后,国中又发大旱。皇上,不知现今灾情如何?” “已有所缓解,据奏报,会稽郡内前几rì终于下了几场雨。可惜初chūn种下的庄稼已无收成,当地官吏正组织百姓再度播种,希望今秋之时多少有点收成。” “如此甚好。皇上,臣尚有事禀奏。” “不急,你在外奔波月余,必已劳累,今rì且回府休息。明rì二弟亦回建康,待入夜之时,朕与你等兄弟三人再聊。” “谢皇上体谅,臣便先回去了。” “安和,明rì随朕一同上朝,切记。” “臣遵旨。” 刘屹觉得些许奇怪,自己不是一直随皇帝早朝,为何皇上还特意叮嘱?想了许久也没有答案。多rì来在外奔波,也有些劳累,回府便睡了。 第二天早朝之时,刘屹如往rì一样,紧随皇帝身后。刘屹见琅琊王司马岳与会稽王司马昱已至朝中,刘屹与二人相互示意。待朝中诸事议定之后,皇帝言道: “想必诸位爱卿已知晓,前月胡贼石遇所部七千骑进犯襄阳,平北将军桓宣坚守襄阳,协同征西将军庾亮所遣辅国将军毛宝、征西司马王愆期,大破胡贼,石遇仅已身免。故朕今rì下诏旌表其等战功,征西将军庾亮加封食邑五百户;平北将军桓宣加督沔北诸军事,假节;辅国将军毛宝进征虏将军,江夏相如故;征西司马王愆期加领南蛮校尉。其余有功将士按其功劳,朝廷皆有封赏。”皇帝然后又言道,“朕初亲政,未堪多难,祸乱旁兴,实须功高德著之人,外缉四海,内齐八政。司徒王导文贯九功,武经七德,三朝宰辅,转中外大都督,进位太傅,拜为丞相,并依汉制罢司徒官以并之,望公弘济远献、永为晋辅。” “老臣叩谢天恩。” “皇上圣明。”众臣亦跟随叩拜道。 “王公请起,众卿平身。”皇帝接着言道,“羽林左监刘屹上前听封。” 在皇帝身后充当仪卫的刘屹先是楞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便在众人瞩目之下来走到朝堂之中跪下。 “羽林左监刘屹率一百羽林军,协同荆州将士共破胡贼。断敌粮道于樊城、追缴胡骑于汉水、援救桓宣于南阳,功勋卓著,特此进为羽林中郎将。” 此言一出,朝下众臣议论纷纷,刘屹本yù辞之,然又恐损皇帝之声威,故而跪在朝下,并未出声。 “诸位爱卿,有何异议,尽管奏来。” 朝下众臣相互观望,半天没有一人上前。最后大司农上前言道: “刘将军固然战功卓著,然毕竟年纪尚轻,羽林中郎将秩比两千石,掌京师宿卫,位高权重。若是由一年未及弱冠之人担任,臣恐天下人心不服。还请皇上三思。” “大司农所言甚是,若是由一小儿掌建康宿卫,必招胡贼蜀寇耻笑我朝无人。” “若是臣所记非虚,刘将军之乡品应为下上,如此品级,升迁如此之快,有违本朝典制。” …….. 朝中众臣几乎有一半皆持异议,司马岳见此状,上前问道: “皇兄,请容臣弟有一事不明,想要请问诸位大人。请问诸位大人,本朝法令之中,可有一条规定,朝廷授予官职须参详年纪?” 司马岳一一看向众臣,众臣皆避其目光。只有大司农上前争辩道: “朝中法制确无授予官职当虑及年纪一条,然年少之人皆心浮气躁,不如年长之人老成持重。羽林中郎将掌建康宿卫,天子安危,实需一稳重谨慎之人担当。” “大司农不见昔时甘罗年十二为秦国上卿,霍去病年十八便以勇冠三军升至骠骑将军。” “自古英雄出少年,光武云台二十八将之首邓禹,拜为大司徒之时年唯有二十四;周公瑾跟随孙策平定吴地之时,年亦方过弱冠。”会稽王司马昱亦上前帮声道。 “皇叔所言甚是。本王想请问大司农,为何可以秦有甘罗,汉有霍去病、邓禹,吴有周郎。为何本朝就不能有如刘屹这般少年英雄?现今本朝虽不及秦、汉之盛,然在大司农眼中,岂非本朝比之吴国,亦不如也?” 大司农听闻之后,脸sè大变,忙跪下叩首道: “殿下误会老臣之意。老臣誓死效忠本朝,自然愿看到朝中人才济济。老臣不过是谨慎些许而已,决无轻视本朝之意。还请皇上明鉴。” 皇帝朝王导看了看,见其并无言语之意。便言道: “自古英雄出少年,朕亦认同。历朝皆以军功授予相应官职,有功不赏实非明君所为。然大司农亦是忠心为国,谨慎小心亦不为过。二弟之言确有不妥之处,还不快向大司农赔礼。” “臣弟遵旨。”司马岳扶起大司农后言道,“小王一时戏言,还望大人勿为见怪。”“老臣不敢,老臣不敢。” 众臣见大司农不再坚持,便皆不再言语。皇帝言道: “刘屹乃汉室中山靖王之后,与本朝故并州刺史刘琨系出同支,其生父刘凯先后追随刘琨、冀州刺史邵续抵御胡贼十数载,南归之时,不幸离散,然其忠义可嘉,实为臣子表率。刘屹义父为本朝故大将军温峤,温公于本朝更是有存亡继绝之大功。”然后皇帝又拿出一份奏折继续言道,“且不言刘屹多年来伴朕之左右,亦不言其去岁仅率数人便寻回祖逖所遗留宝藏。只言此番大破胡贼,此奏折为征西将军庾亮、平北将军桓宣、辅国将军毛宝、征西司马王愆期四位重臣联名保荐,望朝廷重用刘屹。本朝官制定品,须结合其家世、个人才行。刘屹如此家世,才行更是有目共睹,现今又得四位众臣联名保荐。如此人才,朝廷不加重用,岂非伤天下才士之心。方才朝中有人言,本朝若用刘屹,必招致胡贼蜀寇耻笑。依朕之见,恰好相反,朕若不用刘屹,胡贼蜀寇必笑朕无识人之明。故朕命有司不用待三年一次的评议之时,现今便重新评议刘屹之品第。” “皇上圣明。” 司马岳与司马昱带头山呼,其余众臣亦随声附和。 “既然诸位爱卿并无异议,朕现今便将羽林中郎将印绶交予刘屹。” 刘屹从太监手中接过印绶之后,拜谢道: “谢皇上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定当如生父、义父二位父辈一般,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前朝羽林军下辖两署,其一为羽林中郎将所辖羽林郎一百二十八名,其二为羽林监,分为左监掌羽林左骑八百,右监掌羽林右骑九百,一直沿袭至本朝惠帝之时。其后由于八王纷争,胡贼作乱,羽林军遂废。自元帝中兴社稷之时,复设羽林军,然江左初建,财力不支,故而唯留羽林左骑六百人,且其战力不强。自刘屹执掌羽林之后,风貌为之大变,此番更是重振羽林军威。故而朕有意复昔时之制,重设羽林左、右监及羽林郎署,皆由羽林中郎将执掌。” 由于先前之事,朝中诸臣自然不会自讨没趣,故而未有人提出异议。 第六十三章 羽林中郎将(下)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下朝之后,刘屹与群臣一同走出太极殿。许多大臣都走近前来恭贺,刘屹也一一回礼。 “屹儿,为师恭贺你荣升两千石之官。” 刘屹听出是师父王导的声音,立即向其行礼道: “屹儿蒙恩师教导多年,方有今rì。屹儿拜谢师父大恩。” “为师尚有许多公务,我等师徒二人改rì再再叙。屹儿,切记身处之位愈高,肩上之担愈大。” “是,屹儿谨遵师父教诲。” 王导走后,司马岳与司马昱走上前来。司马岳言道: “不知师傅为何方才一直不出声?若是师父一言,朝中亦不会出现如此多反对之声。” “臣参加会稽王、琅琊王二位殿下,谢二位殿下方才大力保举。” “安和,不必言谢,本王亦是为国举贤。在外奔波多rì,本王有些劳累,你与世同先聊。” “臣恭送殿下。”待司马昱走后,刘屹与司马岳边向皇宫之外走边言道,“世同,方才所言如实被人听到,恐有不妥。” “皇叔不是外人,无妨。不知师傅方才为何意?” “朝中皆知我与师父之关系,料师父亦是避嫌,并无它意。对了,安和,此番你往会稽赈灾,途中如何?” “当然不及你去襄阳与胡贼激战那般爽快。当然此行我也是收获颇丰。皇兄不是命我等晚膳之时至其寝宫之中一叙,那时再详谈。现在我也要回府休息了,连rì赶路,没睡过一个好觉。” “世同,我记得皇上昨rì与我所言,是入夜之时,现在为何又改在晚膳之时?” “是我向皇兄说的,你来便是。到时候尚须你帮皇兄与我一个小忙。”司马岳笑了笑道。 两人于宫门之外分别,刘屹便前去羽林军营之中。刘屹走进军营之中,发现营中兵士早已列队等候。 “恭贺大人荣升羽林中郎将。”众人山呼道。 “消息够快的。”刘屹笑着走上台后继续言道,“此番我羽林将士能为国立功,振我羽林军威。非我刘屹一人之功,亦非随我出证的一百人之功,乃是全体羽林将士共同之功。若非余下将士守卫建康,我等岂能安心杀敌?想必你等已知晓,皇上已下诏,扩充羽林军,因此此番未随出证的将士不必沮丧,今后如此次机会尚有许多。只要你等忠于朝廷,平rì多加训练,本将向你等保证,人人皆有上阵杀敌立功的机会。” “谢大人。” “此番出征,王远功劳最大,本将已奏明皇上,保荐王远接任羽林左监一职,其余有功将士,本将亦在表奏之中详记,皇上定会有所封赏。” “属下谢大人提拔,属下定当誓死追随大人。” 刘屹示意让人将两个大箱子搬上台来,然后亲自一一打开。只见其一为金银,其二为锦缎。 “昔时汉伏波将军马援曾有言,‘凡殖货财产,贵其能施赈也,否则守钱虏耳’。本将深慕马伏波之高义,不愿为守钱之虏。况先前已言,此番非我一人之功,乃是羽林军全体将士之功,故皇上赏赐亦非我一人独有,乃全体羽林将士共有。本将想要请问诸位,此批钱财该如何处置。” “大人仁义,属下心悦诚服。一切听凭大人之意。”王远率先言道。 “一切听凭大人之意。”其余人等亦随声附和。 “此番与胡贼激战,我羽林将士十一人为国捐躯,三人伤残,本将甚为痛惜。故yù将此批财物中之大半,分予其家小,以显我羽林军手足之情。余下财物便给其余受伤将士作汤药费之用。本将如此处置,可有不妥之处?” “大人视我等如手足,我等愿为大人效死。” “胡贼不灭,我等岂可轻易言死?本将今rì向诸位承诺,无论何时,也不会以麾下将士之xìng命,换我一人之高位。” ……… 第六十四章 多难兴邦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处理完军中之事。晚膳之时,便如约来到皇帝寝宫之中,见皇帝与司马岳已在此。 “臣参加皇上,参加琅琊王殿下,不知皇上与殿下用过晚膳没?臣有事要奏报。” “安和,其他事不急。我和皇兄有一事要对你说。皇兄,是我说还是你说?” “二弟,还是你来说吧,毕竟此事是你先知晓的。” “什么事,搞得如此神秘?”刘屹问道。 “此番,我与皇叔前去会稽赈灾,朝廷拨给有限,实不足以赈济全部灾民。安和,你可知其缺额,如何补足?” “皇上曾言,乃殿下与会稽王自行筹措。” “皇兄暂未立后,于是**之事便由皇姐南康公主主理,此番赈灾所缺钱粮,除去我与皇叔二王府捐出一些之外,其余缺额大部分是由皇姐缩减**开销而来,另外皇姐还带着几个皇妹捐出各自一些首饰来换取钱粮,尤其是颖儿,我这个傻妹妹,把自己全部首饰都捐了出来。” “皇姐为不给朕增添烦扰,未将此事告知于朕。还是二弟回京之时,方将此事告知。后经查问,方知宫中除朕之用度未有削减之外,其余不论贵贱,衣食用度皆大为削减。众人平rì膳食,皆难见荤腥,以素菜为主。就连今岁各宫公主之服,也仅仅冬夏各一件而已。朕得知后已下诏,朕之衣食用度亦减之。”皇帝又叹气道,“唉,不想本朝竟到了如此地步,须靠公主变卖宫中首饰来筹集钱粮,此乃朕之过也。” “皇上,臣要恭贺皇上。昔尧、禹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国非但无乱,反而益强。圣人曾言,‘不患寡而患不均’。今本朝虽内有忧患,外有胡贼蜀寇为祸,然皇上圣明,愿与庶民同甘共苦,此正为《左传》所云‘或多难以固其国’。” “皇兄,安和所言甚是。本朝惠帝之初,国富民强,然祸起萧墙,司马氏宗族自相残灭,方致天下大乱,胡贼猖獗。现今国虽多难,然我司马氏同心同德,皇姐与诸位皇妹亦愿献一己之力,助皇兄共历时艰。此情此景,皇兄不应忧,而应喜。” “安和、二弟,你二人总是有办法解朕之忧。”皇帝笑道,“有点说远了。皇姐之情,朕自当铭记于心。对于颖儿,朕实有愧疚之心,本yù就此复其公主之位,然若此刻行册封大礼,不但礼仪须从简,朕亦拿不出任何赏赐,如此必慢待了颖儿。故朕之意为,现今下诏旌表。待rì后府库充裕之时,再行公主册封大礼。” “皇兄与我,皆以为在颖儿心中,比公主之位更为重要的便是你,安和。皇兄与我即拿不出别的来,只有让你去陪陪颖儿,哄她开心。” “没错,朕已命御膳房备好饭菜送至颖儿宫中,安和,你快去帮朕好好陪陪朕这个皇妹。” “皇上、殿下,此刻天sè已黑,再加毕竟为**,臣若出入于郡主寝宫之中,恐有不妥?”刘屹为难道。 “你与颖儿之事,建康城中无人不知,若非颖儿尚年幼,朕早已下诏赐婚。再说你是奉朕之意前去,无人敢擅自非议。颖儿与你已有月余不见,你俩可多聚一会。朕与二弟在朕寝宫之中等你,今晚朕要听你详述此番大战胡贼之经过。” 刘屹奉命来到颖儿寝宫西华宫之后,颖儿见其立即喜上眉梢,命全部宫人退出宫外。然后,颖儿先盯着刘屹转了一圈。 “郡主,这是为何?是不是我这衣服有何不妥?” 刘屹也朝自己身上衣物看了看,并未发现有何异样。 “前几rì我听说此番屹哥的羽林军有十几人捐躯,数十人受伤。生怕你也……心中一直不安,然今rì一早听说,皇兄为屹哥庆功,方才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担心屹哥身上有些小伤,才……..” “我是觉得奇怪,郡主在我身上寻找何物?原来是找寻伤处!郡主请放心,我刘屹有皇上天威庇佑,又蒙郡主rì夜牵挂,自不会有事。”刘屹笑道。 “屹哥,我们先用晚膳,送来有一会儿了,已经快凉了。” 两人坐在桌前,边吃边聊起来。 “屹哥,饭菜如何?” “御膳房做的当然好吃,其他的都不错,不过就是这道白菜有些没熟,盐也给多了些。我料是御膳房的厨子一时大意。” “这个白菜是……..是我做的。”颖儿有些难为情地言道。 刘屹听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然看到颖儿的样子,又有些好笑。于是忙夹起一大口白菜塞进嘴里。 “郡主何不早说?其实味道都是次要的,关键是做的人。” “屹哥不必哄我,我知道自己厨艺不行。” “我真不是哄郡主开心。方才我不是也没吃出不是御膳房厨子?郡主厨艺现与御膳房已所差舞姬,过些时rì,皇上,琅琊王,还有我,都有口福了。” 刘屹边说边又夹起一大口白菜塞进嘴里。 “这是我下午跟着御膳房厨子学的,现今只会做此一道菜。屹哥爱吃什么,颖儿明rì就去跟御膳房的厨子学。”颖儿笑道。 “郡主做什么,我都爱吃。” “屹哥,以后能不能别一口一个郡主的?” “不叫郡主,那叫什么?” “就叫颖儿。” “那如何使得,传出去对郡主名声不好。再说亦有违朝廷典制。”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二皇兄私下里都互称其字。屹哥,我又没要你当着别人之面叫,只是我俩单独之时,别显得生分。” “看不出来你还知道挺多的,”刘屹笑了笑,清了清嗓子,叫道,“颖儿。” “来,屹哥,多吃点。”颖儿笑着又往刘屹碗中夹了一大堆白菜。 ....... 第六十五章 富国之策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刘屹吃完后,又在西华宫待了一会儿,然后回到皇帝寝宫中。一见到皇帝与司马岳,刘屹便言道: “臣参加皇上,殿下。请问宫里有茶水吗?” “没有,皇兄只备了些酒水和几样小菜。然道皇妹宫中连点水都没喝的,把你渴成这等模样。”司马岳有些不解地问道。 “不是。郡主亲自做了一道菜,里面盐放的有些多了。臣又怕辜负郡主一番好意,只能将这道菜全部吃光。” 皇帝与司马岳听见之后,同时大笑起来。半天才缓过气来。 “来人,快去给刘将军沏壶茶来。”皇帝忍着笑叫来一名宫女吩咐道。 “不用麻烦了,热茶还要等半天才可以喝,给我一碗凉水就行了。”刘屹抢着言道。 那宫女朝皇帝看了看,见皇帝点头,便离去。没过一会儿,便端着一壶凉水走进来。刘屹喝了一杯后,自己又去倒第二杯。皇帝与司马岳则继续在一旁大笑。 “安和,恐趴你在战场之上面对胡贼刀剑都没有如此狼狈?朕这个皇妹真是厉害。” “皇兄,臣弟倒是觉得安和乐在其中。” 两人又是一阵大笑。刘屹连喝了几杯水后,言道: “皇上,殿下,郡主说了,这两天会再去御膳房,跟厨子学做几道菜,到时候请两位皇兄也尝尝其手艺。” “安和,到时候无论你忙于何事,我都会去把你也叫来,你别想跑。” “无妨,无妨。平rì朕与你等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有菜自然也是同吃了,只要朕这个皇妹开心就好。” “吃之前须准备一大缸凉水。” 三人又是一阵大笑。 “说到盐,臣弟正有事启奏。此行会稽,皇叔与我皆感慨良多。会稽诸县,地接东海,其民或耕种,或出海捕鱼,且当地制盐业亦为繁盛,是故虽逢大旱之年,其民亦有生路。若是往常年景,其地甚为富庶。臣弟与王叔已粗略考察,平rì从事渔盐之业不多,多因朝廷法令所限,若朝廷可大力推广当地渔盐之业,则必可为朝廷增添一笔不小的收入。” “朕先前翻阅宫中旧档之时,发现吴国、本朝武帝之时已有官员上疏,请朝廷发展渔盐业,然当时朝廷忧心百姓皆事渔盐之业,则百姓事农者少,久之,必致田亩荒芜,则其利不足补其害,其奏因是不行。二弟,你可曾思虑过此一点?” “皇兄,臣弟已思虑过此点。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现今中原百姓纷纷南归,荆、江、豫、扬、徐五州安置中原流民之数已达百万,其中还有不少隐实户口不报者,据各地官府所估,各地总计不少于十万户。对于如此多中原流民,朝廷不但无法征其赋税,反而每年尚需拨出一大笔安置费用。倘若朝廷颁布法令,鼓励沿海诸郡县大力发展渔盐业,则可将中原流民逐步迁往沿海诸郡,发展渔盐之业的同时,也不会因缺少人丁而致田亩荒芜。” “朕亦觉此策可行,安和,你之意如何?” “皇上,若是此策得行,则有百世之利。本朝府库再不会如今rì这般。盐者,民之生计也,本朝海岸线足有数千里,若大兴制盐业,非但可满足本朝之需,亦可卖给胡贼、蜀寇。” “安和,还是你胆子大,其实我亦想到此点,只是担心被误会有通贼之嫌,故而未提。” “二弟,在你眼中,朕是那种迂腐之人吗?用本朝制出的盐换取胡贼蜀寇大批金银,再用此招兵买马,此举岂会是通贼?” “皇兄圣明,然朝中尸位素餐者为之不少,每rì空守于仁义道德,胸中毫无富国强兵之策。因此,臣弟斗胆,还有一谏,皇兄既然认同可与胡贼蜀寇进行盐之贸易,何不全面开启与其的商贸,本朝瓷器、丝绸等物亦可销往胡贼、蜀寇。” “二弟,其实朕早就考虑过与胡贼蜀寇通商,然朝中反对之声颇强,且其中忧虑不无道理。朕一直权衡利弊,至今不能下定决心。” “皇上,世间诸事,有利必有弊,有弊必有利。本朝只需将利做到最大,而将弊避免到最小。皇上可是忧心与贼寇通商,有损本朝声威?” “朕已思虑过,朝中反对之声颇大,若于朝堂之上讨论此事,必不能通过。因此,朕有意效仿汉朝前期与匈奴通商之法,表面以民间商贾名义,实际上则是朝廷暗中cāo控。朕所忧虑的是一旦与贼寇通商,本朝民众富庶起来,国人会忘记灭国之恨,一心贪图安稳,甘心偏安江左,而不思北伐大业,果真到了那时,恢复中原岂不为笑谈?” “皇上果然深谋远虑。不过皇上所言,倒是提醒了臣,臣有一计献上。胡贼石虎、蜀寇李期皆为穷奢极yù、贪图享乐之辈,本朝可因其所好,将本朝所产珊瑚、大贝、明珠、象牙、犀角、翡翠等奇珍异宝,玳瑁、孔雀、长鸣鸡等珍禽异兽,换取粮食、布帛、马匹、煤铁。本朝自可从贼寇获取北伐所需之物。然更为关键的是此举可达到乱其国之目的。主上贪图享乐,纵情声sè,下面必然群起效之。长此以往,其内部必会离心离德,乱兆渐现。此正是越王勾践対吴王夫差所用娱其耳目、丧其心志之计。另外,天下有才之士看到石虎、李期之辈如此这般,再见皇上如此圣明,必去之者众,而尽归本朝。果真到了那时,北伐大业何愁不成?” 第六十六章 强军之策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皇帝、司马岳、刘屹三人一边小酌,一边继续谈论。 “北伐大业,除去国力、人心之外,尚须一支善战、敢战之军!二弟、安和,方才为朕献了富国之策,现今可有强军之策?” “皇兄,强军之策不是早已在皇兄心中多时?今rì朝堂之上,皇兄不是迈出了强军的第一步?”司马岳笑道。 刘屹亦在一旁笑着饮酒,并未出声。 “看来朕的心意还是瞒不住你二人。安和,朕与你等三人之中,你最通晓兵事,说说你有何强军之策?” “是,臣此次率一百羽林出征,总结了些经验,也想了些强兵之法。不过臣在谈论兵事之前,尚有事向皇上禀报,不知皇上可愿一听?” “安和,有何话尽管言之,时下不是朝堂之上,没有那些虚礼。” “臣请皇上、殿下细想一下,此次石虎南巡与襄阳之战几乎同时发生,是碰巧还是刻意为之?” “朕亦想过此事,最为合理的解释是石虎窃据伪位之后,志得意满,以南巡向中原百姓及本朝示威,至于石遇所部进犯襄阳,便是一个下马威。不过此种解释尚有许多说不通之处。” “我与皇兄之意相同,这些rì子我也看过一些战报,石虎若要攻占襄阳,为何只派出一支孤军?唯有七千人马,尚且不是胡贼jīng锐。此不似给本朝一个下马威,而是给本朝一个大礼。” “皇上、殿下所言极是。臣此次与胡贼激战之时,亦觉颇为奇怪。胡贼樊城之兵马粮草并不充足,宛城、上庸方向亦不见援军迹象。从所俘获兵士那亦可证实,石遇此番进犯不是有备而来,而是仓促领命。事前未作备战的孤军深入,就连一普通兵士亦知是兵家大忌,无异于驱羊入虎口。石虎虽荒yín残暴,然毕竟是久经沙场,岂非连此亦不出?” “安和,经你如此一说,朕觉得此番蹊跷之处更多了。朕倒是想听听你是如何看待此番战事?” “臣思虑多rì,有一大胆假设。石虎乃好虚名之辈,窃据伪位之后,四处巡游一番亦合情理,不想本朝历阳太守却误认为是大举进犯而上报朝廷,朝廷不明实情,自当尽发国中之兵抵御,此皆已经明了。下面便为臣之假设,胡贼可能在建康城中已布下细作,将本朝大发国中之军一事立刻传回石虎那,然细作不知其中缘由,故此封回报可能并未言本朝为何兴兵。请问殿下,殿下若是石虎,接到如此一封奏报,如何才是最合理的反应?” “我若是石虎,必以为是晋朝得知我南巡,意yù趁机派军进犯,或者是想要捕获我,毕竟历阳距建康并不远,轻骑一昼夜便可到。再加为南巡,车马倚仗颇多,行动速度甚慢。” “殿下所想,亦是臣所想。再加那时,本朝亦不明情况,徐州兵马、江州兵马皆有调动。石虎恐被本朝建康之军拖住,荆、江二州兵马再出豫州断其归路,则其险矣!于是便令石遇进犯襄阳,襄阳若失,则荆州门户大开,故而本朝必救,则无暇出豫州威胁石虎。因而石遇所部七千骑非为攻占襄阳,而为牵制本朝国舅爷所部。” “安和,听你这么一说,朕豁然开朗。” “臣也是凭空猜测,无丝毫证据。不过建康城中若果真有胡贼细作,还请皇上早作防范。” “皇兄,臣弟认同安和之言,建康城中人多混杂,若是胡贼细作混于商贾之中,则不易察觉。此早晚必为本朝之患。” 皇帝思虑了一会儿,言道: “安和,朕给你一道密诏,你率羽林军中jīng干将士,每rì以巡防为名,暗察城中是否有胡贼细作。然须切记,一切谨慎小心为上,切勿引起建康人心慌乱。” “臣领旨。皇上、殿下,下面臣来说说此番与石遇所部交战后的感受。首先,请皇上与殿下恕罪,臣要说句实话,本朝兵马除少数jīng锐之外,单就战力而言,大部皆不如石遇所部,且石遇所部不过为胡贼一支偏师而已,若是石虎jīng锐来犯,臣恐怕本朝诸军之中,尚未有其敌手者。” “胡贼生xìng骁勇强悍,安和所言既为事实,又有何罪?然依你之见,本朝之军比之胡贼,究竟弱在何处?” “马,此为本朝之军最为薄弱之处。其实本朝之军若与胡贼短兵相接,并非不敌。本朝所控之地大部为江南,其中又缺水草茂盛之地,且本朝之马多为南马,体型小,速度慢。而胡贼军中所用马匹多来自塞外草原及陇西,体型大,速度快,耐力极强,且胡贼掌控许多草原,因而战马大批装备军队。本朝之军大部为步兵,胡贼大部为骑兵,故而本朝与胡贼数次交战,皆是以步兵敌胡贼骑兵,不敌亦属必然。” “安和,你看得颇为透彻。然朕明知其故,短期之内实无办法解决。” “皇上,此亦是我华夏族面对北方游牧民族数千年之困扰。胡贼骑兵虽然彪悍,野战战力极强,然亦有其缺点,如其遇山林、江河、沟壑、坚城,其便与步兵无异。臣敢问皇上、殿下,如今本朝对胡贼,应采取攻势还是守势?” 皇帝叹了口气,并未作答,司马岳则言道: “若是依皇兄与我心中之意,自当进攻胡贼,复我中原。可惜国力、军力所限,现今只能采取守势。” “兵法云:可胜者,攻也,不可胜者,守也。又云:善之善战者,先为己之不可胜,待敌之可胜,故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皇上与殿下勿忧,当今本朝自动那个采取守势,但此时守势乃是为rì后攻势而备。面对胡贼骑兵,古人已得其法。攻守之势不同,破敌之法亦有不同。” “哦,安和,时下守势该当如何?” “本朝最大屏障,乃是大江天堑,本朝理应在沿江坚城中分设jīng兵以御胡贼。至于御敌之法,当效仿战国之时李牧,汉初之时李广防御匈奴之法,jīng兵简政,坚壁清野,待胡贼进犯之时,积极防御,破敌于城下,伏兵于其归途。” “那rì后采取攻势之时又当如何?” “相对于守城,攻势则要难上许多。采取攻势,就避免不了与胡贼骑兵正面交锋。古时亦有成功战例值得本朝效仿,一为蒙恬北驱匈奴,二为卫青、霍去病横扫漠北,三为诸葛武侯六出祁山,四为本朝武帝之时平虏将军马隆大破羌军。此四例虽各有不同,然其中亦有相通之处。其一便是皆用战车、弓弩等器具对抗骑兵,如卫青所用武刚车,马隆所用偏箱车,诸葛武侯所用连弩,此一本朝亦可效法。然另一更为重要的便是骑兵,除去诸葛武侯,无论蒙恬、卫青还是马隆,手下皆有一支勇猛无比的骑兵部队,而霍去病更是以全员骑兵出征,才有封狼居胥之伟业。如若单以步兵迎战,即使战力再强,也会重蹈李陵兵败之覆辙。本朝因国力所限,无法建立一支与胡贼规模相当的骑兵,然本朝rì后财力大增之rì,可建一支数量不多,但极为jīng锐的骑兵,待rì后北伐之际,大军与胡贼对峙之时,突入胡贼侧后,如此该是何种结局?” “犹如两人角力之时,在敌人后背**一刀。若果真如此,胡贼必全线溃败。”司马岳兴奋地言道。 “安和,看来朕与你又想到一块去了,此即为朕扩充羽林军的意图。看来朕把本朝之希望交予你手,并未所托非人。” “皇上过誉了,臣此刻亦是纸上谈兵。此战法若要顺利实行,尚需战场验证。本朝亦有许多艰难之路要走。” “只要有一丝希望,朕与你等一同努力,定有克复中原那rì。” 第六十七章 不胜其烦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自从皇帝于朝堂之上宣布将要扩充羽林军之后,刘屹府前便是门庭若市,前来与刘屹搭关系者络绎不绝。一个的功夫,就有十数名大小文武官员到府上拜访,所求皆为同一事,希望将自家子弟安插进羽林军中。刘屹心中虽极为厌恶,然前来的官员皆是朝中权贵,有不少官职尚在自己之上,还有不少是师父王导或义父温峤的故交,碍于情面,表面上尚须与其虚与委蛇一番。既不应承下来,亦不拒绝,只言皇上尚未下诏言明羽林军扩充细则,待细则明了后,再与之相商。 忙活了两个时辰,总算送走了最后一位。刘屹在大厅里坐了一会儿,正准备回房休息。不料府中下人又来禀报: “公子,门外又有人求见公子。” “唉!”刘屹无奈地叹了口气。 “都什么时辰了?告诉门外之人,公子已然睡下,有事明rì再说。”府中管家看见刘屹表情后言道。 “慢,门外之人何等模样?可曾报名号?” “回公子,那人自称是卫将军。” “卫将军!唉…….”刘屹又叹了口气。 卫将军又称卫尉,主掌卫尉府,乃是负责建康防卫之最高官职。刘屹所领羽林军虽属光禄勋辖下,与卫尉府并非同一府衙,然在名义上,卫将军也算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想必其深夜来此,亦是为同一件事。只能吩咐道:“张管家,随我一同去府门迎接。” 来到府门前,刘屹先恭敬地朝其拜礼。 “大人深夜至此,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刘将军,多礼了。按理说,此番你升任羽林中郎将,老夫早应前来道贺。只是公事繁忙,故而今rì前来。可不要嫌我来迟啊!”卫将军笑着言道。 “大人客气,下官不敢当。大人面前下官岂敢称将军,还请大人如昔rì一般,勿要折煞下官。” “既如此,老夫还是叫你,安和!如此也不生疏。” “大人,快请进府中。” 刘屹与其进入大堂之中,两人坐下后品茶。卫将军率先言道: “安和,老夫早就看出你非凡品,如今便升任羽林中郎将,rì后必当成为本朝柱石。” “大人赞赏,下官不敢当。下官今后还要承蒙大人多多提携。” 两人说了一大堆客套话,刘屹见其半天不入主题,故而也装傻,只言谦逊之辞。 “安和,老夫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知你是否卖我这个人情。” 终于入正题了,刘屹心中反倒松了口气。 “大人言重了,如在下官能力范围之内,又不违反朝廷法度,下官义不容辞。” “安和,其实此事对你来说,不过为小事一桩。老夫膝下无子,唯有一女,甚爱之。此女夫家本也是朝廷显贵,只不过数年前小女夫婿因其兄所行不法,而受牵连被削爵罢官,赋闲家中。老夫不忍小女跟随夫家从此沦落,故而今rì冒昧前来,想为老夫这个女婿在羽林军中求个职位。” “大人爱女之心,下官感佩。此番皇上亲下诏书,扩充羽林军乃皇上亲政后首要之事,皇上必定亲力亲为,下官执掌羽林不久,恐无私自调人入羽林之权,如此大事必须皇上首肯。” “这个自然。老夫只不过想请你在皇上跟前为小婿美言几句,如此足矣。如今满朝皆知,皇上对你是信任有加,若是由你向皇上保荐一番,此事必成。” “既然大人如此说了,下官便一试,至于皇上首肯否?实非下官所能定。” “老夫就替小婿多谢了。” “大人,下官尚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 “安和,但讲无妨。” “皇上扩充羽林军,实为rì后同胡贼一战。实不相瞒,此番征战荆州,下官所率一百羽林军中,便有十一人为国捐躯,数人致残,数十人受伤。世人只见羽林军受朝廷封赏,不知此等战功亦是拿命换来的。恕下官直言,大人爱女心切,何不将其夫婿调人卫尉府,在大人麾下比在羽林军中,岂不强上百倍。既不必奔波在外,亦必穿梭于刀剑之中。” “唉,安和,老夫就与你说句掏心话。老夫已年过五旬,再过几年便当告老还乡,即使将其调入卫尉府,rì后亦无法关照。老夫爵位虽至县侯,然膝下爱女无法承继,其夫家又是此等光景,待老夫百年之后,则其家与草民无异。思来想去,老夫的这个女婿,武艺尚可,若有幸跟随你,为本朝创建一番功业,或可复其爵位,而不至于其家道中落。” “父母之爱子,必为其计深远。大人心意,下官已知晓,自当尽力。至于最后结果如何,非现今可知。” “安和,老夫再谢过。不过老夫尚有些话说,还请……..”卫将军看着一旁的管家言道。 “大人放心,下官这管家非为外人,平rì府中琐事下官皆交由其打理。” 卫将军给其随从使了个眼sè,随从便拿出一个小盒子。 “此是老夫一点薄礼,安和,还请你笑纳。” “大人,这如何使得,大人心意,下官心领。” “安和,此非贵重之物,只是建康城外一处府邸的房契和数十亩良田的地契,还请你给老夫几分薄面。” “前几rì朝堂之事,大人亲赌,如今下官虽升任羽林中郎将,然满朝文武的眼睛皆盯着下官,若是此事让御史台的那些言官知晓,下官丢了官位事小,有损皇上颜面事大。” “不过……..” “还请大人放心,若是大人爱婿果真忠勇,下官此番乃是为国举贤,自当尽力。待此事成后,自当道大人府上讨杯水酒喝。” “好吧,这些东西我先替你收着,待rì后方便之时,你随时派人来取。” 送走了卫将军,刘屹恐明rì还会有人前来,赶忙命人收拾行李,又向府中众人吩咐道: “军中事忙,我当前往军营之中暂住,这几rì若有人拜访,便言我在军中,若有礼品相赠,府中任何人等不得擅自收纳,违者严惩。” 刘屹吩咐完后,急忙带着行李前往军营之中暂避。 第六十八章 微服出巡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刘屹趁着住在军营之中这段时间,暗查建康城中是否有赵国细作。忙活了半月有余,略有收获,抓了几个混在乞丐中的jiān细,还有一个北方商贾亦有嫌疑,刘屹未免打草惊蛇,只是派人暗中监视。 一rì傍晚,刘屹正在营中休息。忽闻有一兵士前来禀报: “大人,营外有两名公子模样的人求见。” “唉,都找到此处来了。”刘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大人,那是见还是不见?”见刘屹半天没说话,那兵士问道。 “你去回复来人,就说我带队巡视皇宫了,有何事待rì后再言。” 过了一会儿,那兵士拿着一样东西回到刘屹房中、 “大人,那两人不愿离去,还叫小人把此物拿给大人看。” 刘屹接过一枚玉佩,一看便知此为琅琊王府之物,立刻起身,来到营门之后,更是让刘屹吃了一惊,除了司马岳之外,旁边一人就是皇帝。 “皇……..”刘屹压低声音,言道:“皇上为何来了此地,殿下为何不劝阻皇上些?” “安和,你可是冤枉本王了,你怎知我没劝阻皇兄?”司马岳凑近小声言道。 “那至少也该多带点侍卫。岂可唯有皇上与殿下?” “自然有侍卫。本来是去你府上的,不过听你府上下人说,你在军营之中,便来此处了。侍卫正在街口守着。” “你们两个别嘀咕了,我现在是马公子,有事要同刘将军商议。刘将军,我们不会就在此处商议吧?”皇帝笑道。 “皇…….不不…….马公子,快请!。” 进入刘屹房中之后,三人坐下。皇帝递过来一封奏章,问道: “安和,你如何看?” 刘屹仔细阅完后,回道: “臣从武昌返回之时,便应向皇上奏报此事,请恕臣疏忽之罪。“ “皇兄问你何意,不是问你罪来的。少废话,快说说大舅现今在武昌是何情形?” “是。臣此次途径荆、江二州,所见所闻,军吏百姓皆属安稳,农桑渔贾,一切也有条不紊,比之陶公之时,并无太大区别。另外臣依皇上之意,暗中试探国舅爷,其唯谦逊而已,毫无争权之心。” 皇上听完后,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沉思。刘屹见皇上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大胆言道: “国舅爷与皇上乃至亲,皇上自有圣断,臣本不便多言。然现今胡贼尚强,蜀寇亦于一旁伺隙。本朝若想在胡贼蜀寇夹击之中,求不败之地,以成rì后北伐大业,当举国同心。不敢欺瞒皇上,国舅爷此奏折向朝廷所请十数人之中,便有三人为臣所推荐,此三人乃为王羲之、殷浩、谢尚,皆乃臣之密友,亦是才德兼备之人。” “安和,看来你不是一时疏忽,而是不便直言,等着朕来问你。”皇帝笑道。 “安和,你再来看看这份诏书。”司马岳又递过来一份诏书。 其意大致为,除恩准庾亮奏章上所请之人调任其所掌荆、江、豫三州之外,另遍升封庾亮诸弟与子侄,二弟即皇帝二舅庾怿为辅国将军、梁州刺史、假节,镇魏兴;三弟庾冰征入建康,拜为领军将军;幼弟庾翼为振威将军、鄱阳太守。庾冰之子庾希拜为秘书郎,由于庾亮长子亡于苏峻之乱,另二子尚幼不便封官,只是调人太学,其余侄儿亦有数人调入太学。 “皇上圣明,诸位国舅皆有贤名,定可助皇上一臂之力。只是…….” “有何话,尽管言之,无妨。” “本乃皇上家事,臣不便插嘴。遍封诸位国舅,恐惹世人非议。皇上何不先下一诏,以追思太后为由,先追封太后之父母,即皇上与殿下之外祖父母,而后以庾氏数有功绩,再下此诏。” “皇兄,安和此法甚妙,既安抚了舅氏一族,又不会落下用人为亲之名,还成全了皇兄仁孝之名。”司马岳笑道。 “如此甚好,回宫之后立刻下诏。” “现已至晚膳时辰,不知皇上与殿下吃过没有,要不请皇上与殿下屈尊,尝尝军营之中的膳食。” 皇上与司马岳听后,相视苦笑起来。 “安和,皇兄与我被你害惨了。自从那rì后,颖儿时不时便做些饭菜送来,至于手艺如何,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此番出宫,与你商议国事非为首要,躲着朕这个妹妹才是真正缘由。” 刘屹听后大笑道: “臣是觉得有些奇怪,近rì巡防宫廷之时,不见郡主踪迹。原来是忙着钻研厨艺。”刘屹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皇上、殿下,今晚是在军营之中还是回宫去捧郡主的场,还请示下。” “安和,你就笑吧!rì后待你把你颖儿娶进门,你就天天吃吧。” “二弟,这你就错了,你没觉得这几rì的饭菜比前几rì,没那么难吃了。颖儿的手艺还是有些长进,待rì后嫁入刘府之时,料其手艺应该也练得差不多了。” “原来颖儿是拿我和皇兄来练手艺,等我们尝尽了苦,安和他却甘来了。难怪我每次想要安和一起来吃时,颖儿都不让。不过皇兄,臣弟还想问一句,皇兄是果真觉得颖儿的手艺变好了,还是这些时rì吃难吃的菜吃习惯了?” “朕如何晓得?不过,安和,朕今rì在你这吃晚膳,如果比颖儿做的还不如,朕便问你的罪。” …….. 第六十九章 天机乍现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三人用过晚膳之后,又在一起聊了一个时辰。皇帝便准备回宫。 “安和、二弟,你们各自回府吧,朕由侍卫护送即可。” “那如何使得,臣还是率队羽林军护送皇上回宫,如此才算稳妥。” “安和,你又大题小做了,朕来时不是未出任何异常。再说京师重地,又有十数名侍卫保护,能出何事?” “皇上来时尚未入夜,而现在天sè已黑,臣实在不放心。再言之,近rì来臣已在建康城中查获数名胡贼jiān细,恐城中尚有漏网之鱼。天子之安危,系国之根本,只求完全,切不可一时大意。” “皇兄,你就答应吧,不然臣弟估计其一晚上都睡不着。再说如此也好,臣弟可与安和陪同皇兄一同欣赏一下建康城之夜景。” “好吧,真是说不过你们两人。不过羽林军就不必调用了,有刘将军在旁护驾,即使城中真有胡贼jiān细,亦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三人骑马穿梭于建康街道之中,十数名侍卫紧随其后。 “安和,方才去你府上,你府中下人说你已近半月未回府,这是为何?”皇帝言道。 “臣受命暗查胡贼jiān细,自当全力以赴。” “那情形如何?” “捉住几个,不过是些小鱼小虾。臣以为城中定当还有大鱼,rì后臣当加紧盘查。” “公事固然为重,不过还是要注意自己身体。” “谢皇上关心,其实臣不回府,还有其他原因。自从皇上在朝堂之上宣布要扩充羽林军之后,许多官员皆去臣府上拜访,名为贺臣升迁之喜,实为安插自家子侄进羽林军之中。臣深知皇上扩充羽林军之深意,岂可擅自答应而误皇上大事?然来人之中不乏朝中重臣,臣不便明言相拒,只有以忙于公事为由,暂避于军营之中。” “这些人可真会见缝插针,朕想要的是一支强悍勇武之军,而不是一堆只知玩乐的世家公子。” “皇兄切勿为这些小事生气。臣弟觉得此事亦属正常,依皇兄之诏,扩充后的羽林军非但成为国中最为jīng锐之师,而且是朝廷zhōng yāng禁军之中人数最多的一支,又以安和执掌,就算是普通百姓也看得出rì后羽林军必是出则征战、入则宿卫,乃皇兄之利剑。朝臣看出此点,千方百计安插自家子侄亦属必然。要知道昔汉武之时,追随骠骑将军霍去病而封侯者不可甚数。”司马岳言道。 “二弟之言有理,然扩充羽林军乃本朝rì后北伐之关键,决不可有所疏忽。”皇帝又向刘屹言道,“安和,为免你为难,今后若有朝臣再因此事去你府上,你大可往朕身上推。” “臣谢皇上体谅。” 到了皇宫门口,刘屹正yù离去,见皇帝身边的一太监早已在此等候,一见到皇帝便跪下禀报道: “皇上、殿下可算是回来了。郡主在宫中到处找寻皇上与殿下,找了半天找不到,便有些生气,现正在皇上寝宫之中等候。” 皇帝与司马岳又相互望了望,然后将目光同时投向刘屹。 “安和,你就等会再回去,先帮朕哄哄颖儿再说。” “皇上,如此恐怕有些不妥吧?现已是亥时,此刻臣…….” “皇兄又没让你去颖儿寝宫,方才不是说了,颖儿现正在皇兄寝宫待着。”司马岳抢着言道,然后又笑着对皇帝言道:“这里似乎没有臣弟什么事了,臣弟便先告退了。” “慢,二弟,主意你也有份,此刻想跑?晚了。你二人既然把朕都送到皇宫门口了,那就一起送朕入宫。” 三人进入皇帝寝宫之中,见颖儿已趴在大殿桌上睡着了,皇帝正准备让人拿床被子给其盖上。 “皇上,殿下,快看墙上。”刘屹喊了一声。 皇帝与司马岳顺着刘屹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墙上在宫中烛火照耀下,隐约有些图案,顺着烛光方向,发现睡着的颖儿手上正拿着那颗明珠,正是那颗包含诸葛武侯遗物之秘的明珠。 三人见此状,皆是兴奋无比。皇帝小声下命道: “所有人等,退出宫外,无朕传召,不得入内。” 三人又小心翼翼地走近前去,发现除了图案,仿佛还有些文字,只是太过于模糊,无法辨认。 “大皇兄,二皇兄,还有屹哥,你们都在啊。” 熟睡中的颖儿被吵醒了,站起身来,墙上图案也随之消失。皇帝与司马岳还是十分兴奋,不知该说什么。还是刘屹先开了口: “郡主,皇上,殿下与臣有些国事商谈,还请郡主先且回宫。” 颖儿听后,有些委屈地言道: “我忙活了一下午,给二位皇兄做了几样小菜,不知二位皇兄去了何处,便只能在此等候,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你们回来,屹哥却赶我走。” “颖儿,你屹哥不是赶你走,是皇兄与我们真的有要事相商。”司马岳解释道。 “这还不是赶我走?连二皇兄也赶我?看来颖儿来的不是时候,便先告退了。” 皇帝见其要哭了起来,忙假装训斥道: “二弟、安和,你们说什么呢?颖儿想何时来朕这里便何时来,想何时走便何时走。”然后又笑着对颖儿言道,“颖儿,别生气了,他们不是那个意思。哦,对了,这颗明珠怎么在你手上。” “我一个人在这,无事可做,便在皇兄宫中四处看看,见到此珠甚为漂亮,便在桌上仔细观看,不想竟睡着了。” “颖儿,可否答应皇兄件事,今rì在宫中所见到所有事,不要向任何人提及。” “皇兄,是不是颖儿做错了事?”颖儿疑惑地看着三人言道。 “不不不,你非但没做错事,反而帮皇兄一个大忙,只是此事有关国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颖儿遵旨。” “颖儿,本来你喜欢这颗明珠,朕自当相送,不过……..” 皇帝不知该编出何种理由,便将目光投向司马岳与刘屹。 “此是太后之物,皇兄与我看见其便如见到太后一般。” “即是太后之物,颖儿岂敢?” 说完便将明珠交予皇帝。 “颖儿告诉二皇兄,喜欢什么,无论多难找,二皇兄定帮你弄到。” 颖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刘屹。 “这个好办,改天我准他告假数rì,专门陪你,可好?”皇帝笑道。 “既然二位皇兄与屹哥有国事相商,颖儿便告退了。只是桌上饭菜已冷,用不用拿去热热?” “现在正值夏rì,菜冷点无妨,待会便一边商谈一边吃你准备的饭菜。” 皇上说完便走到桌前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不错,你们也来尝尝。” 刘屹与司马岳也走向桌前,分别吃了几口,似乎是比前几rì好吃些,看来颖儿的手艺确有进步。 颖儿离去之后,三人便将明珠放在方才所摆之方位,不过却不见方才图案,又换了十数个方位,虽然也有几次看见一些图案,但都有区别,且皆是模糊不清,无法辨认。 第七十章 月圆之夜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反复尝试了几个时辰,依然劳而无功。时辰已过子时,三人暂且休息一会儿。 “是不是我等还是猜错了方向,以光照之,虽有些图案与文字,然过于模糊,无法辨认。”司马岳怀疑道。 “朕倒是觉得此法正是破解此中奥秘之法,夜明珠本为稀世奇珍,因其黑夜而明得名,武侯反其道而用之,可见武侯之智,常人岂可洞察?难怪本朝数位先帝皆无法参透?今rì若非颖儿,朕与你等恐一世亦无法洞察此中玄机。” “臣亦觉得此法无错,皇上、殿下是否记得臣前番提及臣义父温忠武公,似乎已参透明珠个中玄机。当rì义父回师武昌,途经牛渚矶,世间传闻水下多怪物,义父毁犀角而照之,见水族覆火,奇形异状,或乘马车著赤衣者。” “安和,朕记得你曾言,此事颇有蹊跷。” “是,皇上,依臣对义父之了解,义父并非崇信鬼神之人,而前番询问其同行之人,已证实所谓水族覆火、奇形异状的怪物不过为几条大鱼而已。臣先前亦百思不得其解,直至今rì,方才想通。料当rì之情形,义父正于船上喝酒,听闻世间传言之后,便一时兴起,来到船边观看,不想手中犀角杯掉落水中,义父便以灯火照之,忽然联想起明珠之秘,因得其法而大喜,又不能为外人所知,便编造水怪之说,混淆视听。” “安和,那为何我等试了多次只见模糊图案,如此知之岂非与不知一样?” “依臣所料,是虽得其道,而不得其路。以光照之的方法无错,既然烛光不行,何不试试其他之光。” “世间之光,除去rì光、月光、火光,尚有萤火之光,夜明珠之光,究竟是何种光才能破解此中奥秘?”皇帝拿着明珠感叹道。 “皇兄,实在不行,便逐个尝试,必可得其法。” “皇上,殿下,既然如此,何不现在便去殿外一试,先从月光开始。” 三人拿着明珠出了殿外,来到御花园一处清净之地,刘屹将明珠高高举起,对着月光,只见地上有些许图案,然依旧是模糊不清。 “月光既然也不行,那么明rì便试试rì光。” “现距早朝不过两个时辰,还请皇上、殿下早些休息,破解此中玄机非一朝一夕之事,切莫因此而不眠不休,伤了身子。” “安和、二弟,今rì便到此,你二人不必出宫了,随朕回寝宫休息,待会儿一起上朝。” “谢皇上,然臣乃外臣,岂可留宿宫中?” “安和,你若是再来这一套,小心皇兄下旨让你作内臣。” “二弟,此议不错,朕真想准了。不过朕担心颖儿会与其二位皇兄拼命,还是算了,宫中多此一内臣也没什么大用。”皇帝笑道。 “这……..” “别废话了,我们快点休息,明rì上朝之后,继续尝试。安和,你明rì将羽林军中之事暂交由王远,当前首要之事,便是参透此中玄机。” 次rì早朝之后,三人又将明珠对着rì光尝试了一番,然此次没有出现任何图案。 “然道是我们又猜错了?那么便尝试一下萤火之光吧。”司马岳有些灰心地言道。 刘屹看着明珠,又看了看rì头,思索了一下后言道: “自古以来,以rì月为尊,为天地正道,诸葛武侯甚为推崇正统,自然不当以萤火之光为破解之法,若臣所料不错,破解还须rì月之光。” “rì月之光,朕与你等皆已尝试,不见任何结果。” “rì光过于明亮,不易显出图案,依臣所料,破解关键还在月光。” “安和,我等昨rì已尝试过,难道今rì之月比之昨rì,还有何区别?” “殿下,你方才说什么?”刘屹一时激动,大声喊道。 “区……区别。”司马岳被刘屹的样子吓到,弄得有些结巴。 “安和,你是否想到什么?快言于朕听听。” “一月之中,拒月相之新满盈亏,分为新月、残月、下弦月、张弦月、满月、上弦月、峨眉月。昨rì所试不过为其中一种,不能断定其与月光无关。” “安和,那依你之意,究竟是哪一种月相才是与明珠相对应的?” “昨rì御花园中所显图案,比之在皇上寝宫中之时,已清晰一些。故臣大胆猜度,满月之时,便可破解玄机。” “明rì便是十五,看今rì天气,明rì似乎不会有雨,那么明rì夜便再试之。” 十五月圆之夜,三人又来到御花园之中。刘屹再次对着月光举起明珠,只见地上又现图案,比之前时,已清晰不少,依稀还可认出几个文字。” “安和,果然没错。”皇帝兴奋大叫起来。 “皇兄、安和,此刻高兴还为时尚早,此图案还无法全部辨认。”司马岳看着地上图案言道。 刘屹举着有些累,便稍稍将手放低了些,只见地上图案又有些变化。 “明白了,除光之外,还须找准距地面高度。” “即是如此,臣便上书上一试。” 刘屹爬上一颗树,依然拿起明珠对准月光。 “安和,你下来吧,确有变化,不过还是无法全部分辨。” 刘屹跳下树来,看着手中明珠,言道: “便是一寸一寸试,定要破解此中奥秘。” “皇兄,安和,我倒是想到一个高度,不妨一试。汉高祖元年至建安二十五年禅于魏文帝改元黄初,汉共经四百二十二年,不妨以四丈二尺二寸一试。” “皇上,殿下所言极是,诸葛武侯以汉臣为荣,汉亡实乃其最为心痛之事。” “来人,来人……..”皇帝大声喊道。 几个太监跑过来后,皇帝下令道: “两个时辰内,朕在此地要一个高四丈的高台,还要一根刻好尺寸的长绳,至少五丈长。” “两个时辰?皇上,恕老奴直言,这么短时间内如何也修不好一个高四丈的高台。” “是否还要朕再说一遍?” 几个太监吓得不敢出声。皇帝叹气道: “朕又没要你们拿砖石砌成,你等只需命人搭起一个架子便可以了。” 两个时辰后,架子搭成。皇帝又命所有闲杂人等退出百步之外,刘屹爬上架子,用那根长绳测定四丈二尺二寸的高度,又再次对着月光举起明珠,只见地上非但图案清晰可见,文字亦可辨认。 第七十一章 初见八阵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司马岳将地上图案与文字,悉数绘于纸上。绘完之后,三人又回到皇帝寝宫之中。 皇帝与司马岳传看着这份得之不易的图纸,难掩兴奋之情。 “安和,若论兵事,朕与二弟皆不如你,你快来看看。” 刘屹接过之后,仔细端详了一番后,言道: “禀皇上、殿下,臣观此图,应是类似于八卦阵之中对应乾位的一部分。不过…….” “难道有何不对之处?” “皇上,殿下,臣也说不出有何不对,只是感觉此图与世间所传八卦阵并无太大区别。八卦阵源于黄帝所创丘井之法,井分四道,八家处之,其形井字,九分其地,东西南北中五块即为阵地,其余四块则为闲地,此正所谓数起之五也。虚其中,大将居之,环其四面,诸部环绕,此所谓终于八也。此正为八卦阵之起源,世称之为握计阵,后经姜太公、司马穰苴、管仲、孙武等历代兵家逐步修缮,方才形成今rì世间所传之八卦阵,乃以八卦中乾、坤、巽、艮四位为间地,以正兵处之,其余坎、震、离、兑四位为四奇阵,以作奇兵,仍虚其中,以大将处之。此阵jīng妙之处在于可因变化而制敌,纷纷纭纭,斗乱而法不乱,混混沌沌,形圆而不势散。从而达到奇正相生、循环无端、首尾相应、隐显莫测之效。” “这也太玄妙了,那么此图与八卦阵有何区别?” “单就此图而言,与八卦阵并无太大区别,不过其旁注文中乃称之为天覆阵,料其乃八阵之一。至于其旁所注:天阵十六,外方内圆,四为风扬,其形象天,为阵之主,为兵之先。善用三军,其形不偏。此段文字过于深奥,臣一时无法参透。” 皇帝与司马岳听完后,稍显失望。司马岳又拿起图纸看了看,言道: “其下还复载刘备五虎上将之首关羽的武艺兵法jīng要,臣弟观之,不过为寻常兵法节选,并无何特别之处。再加此看不懂的阵法,我等耗了如此多的jīng力,却得此无用之物。岂非是诸葛亮欺瞒于后世之人?” “二弟莫急,依朕看,不会如此简单,诸葛亮设计此明珠之时,便已料到此物早晚会落于司马氏之手,故以月光为破解玄机关键,就是要讽喻司马氏,萤火之光岂可与皓月争辉?又以汉代传国四百二十二载为另一关键,其意为汉室方是正统,晋与魏一样,乃是得国不正。” “皇上,昔rì汉室衰亡已成定数,晋受魏禅,乃是天数。” “安和,你不必安慰朕。晋得天下,的确不为光彩,当年父皇闻昔时宣帝、景帝、文帝之所为时,便有‘晋祚安得长远’之叹。” “皇上,臣想诸葛武侯本意未必如此,其意为,月有yīn晴圆缺,盛极而衰亦为常理,然否极泰来亦是常理,现下我中原神州胡贼肆虐,华夏民族之祸亘古未有。若是本朝君臣一心,上下一体,必如天上之月一般,可缺而复圆。” “安和之言,总可使朕心情大为舒畅。”皇帝笑道。 “皇上,臣此言并不单为使皇上宽心。臣以为诸葛武侯费尽心思,设此一秘,必不会如此简单,且阵法讲究整而为一,今得其一,不得其jīng妙之处亦属必然。且先前皇帝所赐蜀将赵云武艺兵法,臣从中受益匪浅,由此观之,若得其jīng妙,于本朝定大有裨益。” “即是如此,当前首要之计,便是找到另一颗明珠。不过天下之大,究竟应从何处下手?” “皇兄,既然此秘乃是临海公主告知于元帝,臣弟便yù从此处着手,不知皇兄以为如何?” “如此也好,总归是一条线索。二弟,你明rì便带着朕的密诏与安和一同去拜会一下这位皇姑。” 第七十二章 亡国公主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刘屹与司马岳先备下一些礼物后,一同前往临海公主府上。由于公主府远在建康城郊,故而两人一边赶路一边商讨。 “此位公主,本王似乎只见过几次面,还是父皇在世之时,故对其情形不甚了解。安和,你对这位临海公主有所了解?” “临海公主,惠帝之女,母为贾皇后,永嘉之乱时,为贼所虏,转卖给吴兴人钱温,温将其送给女儿为婢,其待公主甚为苛刻,公主不堪其辱,便至县衙自言。元帝闻之,便诛钱温及其女,徙封临海公主。” “皇祖此举甚妙,撇开明珠之秘不谈,善待宗室,既可稳固天下人心,又可向世人明证本朝秉承大晋社稷。安和,不知临海公主心xìng如何?” “此位公主行事甚为谨慎,城中少有传闻。然依其身世,可大致推断一下。其母为贾皇后,皇后因陷害愍怀太子被废,后被赵王司马伦矫诏杀之,那时朝中动荡,藩王频频作乱,想必此位公主在宫中的rì子也不好过,可见其并非如平常金枝玉叶一般;后洛阳被胡贼所破,公主被人所虏,几番转卖,仍可存活,在洛阳皇室之中实属罕见,可见其宠辱不惊,能忍人之不能忍;其后到县自言身世,以明珠之秘换得复其公主之位,又可见其胆识过人;其虽名为公主,于建康城中却无根系,其驸马曹统,居宗正一职,亦属九卿之列,然毕竟为散官,无多少实权,府邸居然不在城中,而在城郊,足可见其近况不佳。” “安和,果真是见微知著。”司马岳笑道,“看来这位皇姑非寻常女子。” 到了公主府,刘屹上前敲门,然后送上司马岳与自己的名帖。不久后,便见府门大开,一对夫妇领着下人出来迎接。宗正曹统,刘屹与司马岳自然识得,那么其身边这位中年妇人便应是临海公主。 “本王奉皇兄之命,特来拜望皇姑母与姑父。” “臣刘屹拜见公主殿下,拜见曹大人。此为琅琊王殿下所备的一些礼品,还望公主及大人笑纳。” “谢陛下关怀。”临海公主对着宫殿方向拜道,然后又同司马岳行礼,“琅琊王切勿拘礼,刘将军也请平身。” “殿下光临寒舍,令府上蓬荜生辉。还请殿下与刘将军进府歇息。”曹统极为客气地言道。 众人在大堂内寒暄了一阵,只见一少年一边叫喊一边从屋外进来。 “爹,我正在城外打猎,何事把儿唤来?” “竖子,休要失礼。府中有贵客来访。”曹统训斥道。 “两位见笑了,此为本宫次子曹清。”公主又对其子言道,“清儿,还不过来见过二位。此为琅琊王殿下,此为羽林中郎将刘将军。” 曹清一一行礼。 “算起来,曹公子是小王的表弟,不必如此客气。”然后司马岳又向公主问道,“不知公子现居何职?” “犬子顽劣,不喜诗书,成rì舞枪弄棒,故而现今尚为白衣。” 司马岳听完之后,朝刘屹使了使眼sè,刘屹立刻明白了其意,于是言道: “曹公子既不喜诗书,必是志在疆场,如今乱世,国家正需如公子这般英才,曹大人不必为意。” “姑母,姑父,若是表弟有志于军旅,小王可上奏皇兄。将其调入羽林军中为羽林郎。” 公主,曹统一听便喜上眉梢,看来他们为这个次子没少费心。 “想必二位已然同意,不知清弟意下如何?” “谢殿下。早就听闻刘将军少年英雄,多次出征斩杀胡贼。rì后有幸追随将军,定当不负所望。” “公子客气,待皇上恩准之后,公子可即rì赴羽林军中。” “谢殿下,谢刘将军,老夫恳请两位留下,在府上用过晚膳之后再走,老夫这就去命人准备。” 曹统说完便去安排,司马岳便趁机向临海公主小声言道: “姑母,小王身上有皇兄一道密诏,还请找处僻静之地。” 公主立刻明白了其意,便下命道: “本宫陪同二位贵客游览一下府上,你等不必伺候。清儿,你也下去,看你爹有何事需要帮忙。” 公主带领二人来到后花园之中,司马岳将密诏交予公主,其看完之后,感叹道: “看来此中秘密已然破解。”然后看着刘屹不再言语、 “哦,姑母,请放心,刘屹乃皇兄与小王心腹,此次能破解明珠之秘,便是其功。” “原来如此,本宫守了这个秘密三十余年,今rì终于知晓其已破解,看来本朝兴复有望。殿下有何要问,本宫如实作答。” “姑母曾言于元帝,明珠共有两颗,其一已在宫中,另一颗不知所在,还请姑母细细回忆,若有一丝一毫线索,亦烦请姑母告知。” 公主开始慢慢回忆,良久之后,言道: “本宫只同时见过两颗明珠一次,当时还是元康七年(公元297年),本宫只有六岁,一rì随母后前往父皇寝宫之中时,见柜子上摆着一锦盒,甚为jīng美,便好奇打开一看,只见其中有两颗明珠与一块布帛,当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当本宫再次见到此锦盒之时,已是元康九年,当时本宫在母**中玩耍,无意之中听到母后与舅舅贾谧商议,手中还拿着那个锦盒,本宫便是此时得知此传国之秘。后来母后被杀,本宫清理母后遗物之时发现此锦盒,但此时盒中唯有一颗明珠与那块布帛,本宫便暗中收起,直到洛阳为胡贼所破,本宫怕此宝物落入胡贼之手,便趁乱将锦盒埋在一颗树下,作好标记。后来本宫四处流落,听闻元皇帝已继大统,便前往建康将此传国之秘禀奏,其后元帝派人潜入洛阳,果然寻得那锦盒,既可印证本宫所言非虚,又可证明本宫公主身份。元帝仁德,于是便复本宫公主之位。” “本王听姑母之意,那rì于贾皇**中之时,只见锦盒,而未见盒中之物?” “是,本宫当rì未见母后与舅舅打开锦盒,因而不知那时盒中是否已缺一颗。” “臣敢问公主,公主所言布帛可是一白sè布帛,其上为蜀将赵云武艺兵法jīng要。” “正是,将军如何得知?” “不瞒公主,皇上已将此物赐给微臣。臣还想问公主,贾皇后被害之后,公主可是最先至皇**中之人。可有其他人等抢先到皇**中。” “母后被废之后,幽禁于他殿,母后寝宫毕竟为皇后正宫,一般人等岂可入内?” “公主所言,臣亦认同,若是有心之人取得,必是两颗明珠一起取走,断然不会只取一颗。臣有此问,不过是排除一种可能。即是无人动过,便有可能是贾皇后得此锦盒之时,便只有一颗。” “刘将军所言甚是,其实本宫这些年来,亦曾想过此一可能。” “即是如此,姑母昔rì于洛阳皇宫之时,可曾听闻谁最有可能有此物?比如说,惠帝继后羊皇后,或是哪位公主,亦或是哪位妃子?” “未曾听闻,”公主突然停顿了一会,言道,“只不过……” “姑母可是想到何事?不管有无关系,但讲无妨。” “当rì愍怀太子被废之后,太子妃之父王衍上表请求离婚,太子许之,并写书信一封给太子妃,连同书信一起送去太子妃那的似乎还有一些东西,不知那颗明珠是否在其中。” 司马岳与刘屹听完,陷入沉思,公主亦不再言语,就在三人思索之际,曹清走来言道: “母亲,殿下,刘将军,父亲已备好酒宴,请入席。” “清儿,你先前去。母亲与二位贵客随后便来。” “即是如此,小王谢过姑母,如后姑母若想起何事,可通知小王一声。今rì之事,事关重大,还请姑母………” “这个自然,本宫知晓此中利害。rì后清儿在羽林军中,还请琅琊王与刘将军多多照顾。” “公主安心,臣定当遵命。” “烦请二位禀奏皇上,本宫深感元帝、明帝二位先帝圣恩,现今皇上又关怀备至,本宫叩谢隆恩。望皇上早rì破解此传国之秘,兴复大**山。” “姑母之意,小王定当转奏皇兄。” 第七十三章 大海拾珠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刘屹与司马岳出了临海公主府,天sè已晚,便各自回府。次rì早朝之后,刘屹与司马岳决定去秘书监之中查阅一下旧文案,或许可知晓些许洛阳宫中旧事。 二人到秘书监之后,司马岳先得应付一下此中众官员,刘屹也得闲与一帮旧僚叙旧,王羲之亦在其中。 “安和,近来都不见你,岂非升了官,把我等都忘了?”王羲之笑道。 “逸少兄,又取笑小弟了。军营之中,琐事繁多,小弟倒是时常怀念先前在秘书监的时rì。” “安和,恐怕你尚不知今rì是逸少在秘书监中任职的最后一rì,过几rì,逸少即要前往武昌任征西将军府参军了。”旁边一人言道。 “哦,小弟就此恭贺逸少兄了。” “安和,此番殷浩也被辟为征西将军府记室参军,与我一道前往武昌。我还听闻朝中传言,此番征西将军庾大人所请十余僚属,其中不少皆是由你引荐。我与深源兄的升迁想必也与你有关吧?”王羲之小声言道。 “小弟深知诸位兄长才德志向,此番也是为朝廷举贤,还望逸少兄勿以为意。不知谢尚兄可有…….”刘屹亦小声言道。 “听闻仁祖兄本也如我等一般奔赴武昌,不过朝廷似乎另有重任,过几rì亦将离开建康。“ “哦,即是如此,三位兄长离京之前,小弟便应备下一桌酒宴,为三位兄长践行。” “其实我等早有此意,只不过这些时rì你事忙,我去了你府上三次,你都不在。不如就今晚,秀玉坊,我等也好于离京之前,一闻玉瑶姑娘之歌声。” “逸少兄见谅,今rì小弟尚有些琐事,不如明晚就依兄长所言,小弟就于秀玉坊设宴为三位兄长践行。烦请兄长询问殷浩兄与谢尚兄是否有空。” “好,明rì就明rì,那两位那里,我去通知。” 司马岳走了过来,打断了刘屹与王羲之的谈话。 “臣拜见琅琊王殿下。”王羲之拜道。 “免礼。安和,不知这位是?” “殿下,这位乃是王羲之,王逸少,为臣之好友。今rì卸任秘书郎,即将前往武昌,任征西将军府参军。” “哦,本王便恭贺王大人高升。” “不敢不敢。” “世间皆言,王逸少之隶书,为古今之冠,论者称其笔势,以为飘若浮云,矫若惊龙。不知本王可否有幸一睹其风采。” “殿下盛赞,臣愧不敢当。若是殿下喜爱,臣便送一幅臣之陋作,还请殿下指正。” “如此,本王便不客气了。本王与安和尚有些琐事,就不叨扰王大人了。” 刘屹曾在此地任职数年,故而是轻车熟路,未要他人协助,两人查阅了所有相关旧档,并检出其中十数份最为关键的文案,然后便即刻入宫。 皇帝一看见二人便急忙问道: “二弟,安和,可有何线索?” “皇兄,臣弟已详问过临海公主,所得与先前所知相差不大……..” 司马岳将在公主府中所闻一一告知于皇帝。皇帝听闻之后,思索了一会儿,言道: “按临海公主所言,最有可能拥有另一明珠的人,便是愍怀太子妃,其次是羊皇后。” “皇上圣明,臣与殿下亦是此意。” “唉,当rì洛阳城破之际,愍怀太子妃王氏为胡贼所虏,胡贼以王氏赐其将乔属,属将妻之,王氏拔剑距属曰:‘吾太尉公女,皇太子妃,义不为逆胡所辱。’属遂害之。此方为大晋储妃之志节。相比之下,那位羊皇后,羊献容,于洛阳城破之后,认贼为夫,不惜取宠于胡贼,而换得伪朝皇后之位,当为世所不齿。” “二弟,羊皇后虽为惠帝皇后,毕竟为一介女子,又经四次废黜,五番拥立,其不过为乱世之中,枭雄争逐名位的牺牲品而已。至于功过,还是留待后人评说。”皇帝说完之后长叹了一口气后,继续言道,“朕有些扯远了,既然愍怀太子妃以身殉国,羊皇后业已身故。另一颗岂非再无线索?” “皇上,臣查阅旧档,发现愍怀太子妃与羊皇后,尚有一点联系之处,此或许对寻找明珠有些帮助。当rì洛阳城破,率先领兵入宫之人便是刘曜,其大掠**,羊皇后便是此时为其所虏,方才殿下所言害愍怀太子妃之人乔属正是刘曜手下大将。” “安和,依你之意,那颗明珠在洛阳城破之时,便落入刘曜之手。” “臣也是凭空猜测,毫无证据佐证。” “无妨,只要合乎情理,猜测也不失为一方法。安和,你详细把你所想说说。” “是,皇上。按临海公主所言,另一颗明珠与宫中这颗相差无几,不论诸葛武侯之秘密,亦算是稀世珍宝,其必为尊贵之人所有。假使惠帝将另一颗赐予羊皇后,或是愍怀太子妃,亦或是其他妃嫔贵妇,在洛阳城破之际,极有可能被胡贼所掠;假使惠帝没有将其赐予何人,便会将其藏于宫中府库之中,洛阳城破之际,亦会被胡贼所掠。由此可见,此明珠极有可能于城破之际落于胡贼之手。此刻明珠既为稀世珍宝,其必非为胡贼普通将校所能私藏,极有可能被刘曜当作战利品送至当时伪朝之都平阳,交予伪帝刘聪。数年后,刘聪身死,其子刘桀僭位,不久后,平阳便有靳准之乱,其杀掉伪帝刘桀,引致驻守长安的刘曜与河北的石勒合兵进击平阳,靳准被其部将所杀,其弟靳明向刘曜献上传国玉玺,此举引起石勒不满,于是石勒继续率兵攻之,靳明不敌,便率残部一万五千人奔逃出平阳,降于刘曜,曜尽灭靳氏一族。依臣所料,若是靳明奔逃之时,所带财物中包含此珠,便落于刘曜之手,若其一时匆忙,无暇带走,此珠便落于石勒或是领兵攻打平阳的石虎之手。刘曜后为石勒所灭,长安宫中珠宝亦尽皆落入石勒之手。故臣大胆度之,此明珠现今最有可能之处,不是胡贼旧都襄国,便是石虎新近所迁之都邺城。” “安和,你此番假设,有几成把握?” “皇上,臣实言禀奏,臣唯有不到三成把握。上述只是臣据先前旧事所作推论,若是其中除了一丝遗漏,此推论既不成立。” “安和,也难为你了,如此凭空猜测确非易事。虽也是大海拾珠,然总比毫无线索要强,朕这就命人依你之意,前去襄国、邺城二地暗查。” “皇上,臣请命前往。” “安和,你于荆州回来不久,如今再度远赴中原,朕实不忍心。还是另遣他人前往。” “皇上,此事乃关系北伐大业,臣非但不觉辛劳,反而觉得欣喜,若是早一rì获得武侯遗物,北伐大业便多了一分胜算。” “臣弟劝皇兄还是准了安和吧,他就天生一副辛劳命。不过安和,此行前去你须多带点人手。若是你手下羽林军中不够,皇宫卫士,虎贲军士任由你挑选。” “臣谢皇上、殿下好意,不过此行人多反而误事,不必劳师动众。” “不过……” 司马岳本想力争几句,不过被皇帝拦住。 “好,便依你之意。安和,你休息几rì后,再出发。” 第七十四章 临别壮行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刘屹、谢尚、王羲之、殷浩四人按约定来到秀玉坊中,玉瑶正在台上唱曲,看见刘屹后,微笑示意,刘屹也点头示意。之后四人由店内伙计引路,来到二楼包间之中。 “伙计,来一桌菜肴,选好的上,然后再来两壶你们这里最有名的玉香醇。” “小的记下了,马上就来,刘大人若有何事,只管吩咐。” 伙计走出包间后,谢尚笑道: “安和,看来此地你比我熟。恐怕我的风雅之名,要让贤了。” “仁祖兄玩笑了,小弟只是与此地的玉瑶姑娘颇聊的来,故而时常到此处听曲。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 “不过话说这位玉瑶姑娘,当真了得,来到建康不足一年,城中便是无人不知。建康中的许多世家公子常常在此一掷千金。” “在下也听说了,如今想要进这秀玉坊,便需十金,若要点曲,则需百金。”王羲之亦言道。 “二位兄长是否有些言过了?小弟每次至此,不过付些酒菜钱罢了。” 刘屹说完之后,其他三人满是怀疑地看着刘屹。 “几位公子慢用,菜肴也马上就好。“伙计一边放下酒壶与酒杯一边继续言道,“玉瑶姑娘让小的转告刘大人,待今日五曲完毕,玉瑶姑娘立刻上来见过诸位公子。” “安和,在下甘拜下风。须知玉瑶姑娘是从不陪客人饮酒的,看来你的面子还真大。” “仁祖兄又说笑了。我与诸位兄长初次来此之时,玉瑶姑娘不是也在一旁作陪?”刘屹为三人斟满酒,然后举起酒杯继续言道,“逸少兄、深源兄,今夜小弟与仁祖兄为二位践行,望二位兄长此行一帆风顺。我等满饮此杯。” 四人坐下继续边饮酒边聊。 “在下听闻,此番仁祖兄本也我等同往武昌,可又不知为何在最后时候被从名单中拿去?诸位可知其中内情?”王羲之问道。 “前不久历阳太守不是因轻妄罪而免官,太守之位已空置数月。我听闻朝廷有意于仁祖兄,故而未准征西将军庾亮所请。”殷浩言道。 “哦,即是如此,在下要恭贺仁祖兄。不知何时赴任。”王羲之言道。 “其实王丞相已单独与在下谈论过此事,王丞相以在下今岁已从司徒府椽调任会稽王友,又升任给事黄门侍郎,若再升任征西将军僚佐,恐引旁人非议。至于出任历阳太守之事,在下亦曾私下听闻,自然才德尚不足以掌一郡之任,且历阳又为建康之门户,抵御胡贼之任甚重,故而已向王丞相请辞。” “仁祖兄过谦了,以兄之大才,足可外御胡贼,内治敌方。且以小弟对师父之了解,师父若认定人选,不会轻易改之。兄出掌历阳,至多不出后年。” 正在此时,玉瑶从外面走了进来。 “玉瑶见过诸位公子。” “玉瑶姑娘,不必多礼,快请入座。”刘屹言道。 “小女子听闻刘公子又立新功,先已升任羽林中郎将,小女子敬公子一杯,以贺公子高升。” 刘屹与玉瑶对饮之后,谢尚笑道: “玉瑶姑娘有些偏心了,为何单贺刘公子?这两位,王公子与殷公子亦已高升,且明日便要赴任就职。” “谢公子说笑了,玉瑶知晓四位公子皆是当朝才俊,升迁自是理所当然,自当一一敬过。谢公子今岁不也是连升两级?小女子在此恭贺公子。” 玉瑶一一与四人对饮,然后言道: “为祝四位公子鹏程似锦,小女子愿抚琴一曲,以助诸位雅兴,不知诸位公子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在下至武昌后,恐无缘再闻姑娘琴技,今日便有请姑娘献技。” 玉瑶命人将琴搬入房中,便在一旁抚琴。四人便继续饮酒闲聊。 “仁祖兄,安和,在下与深源兄明日便赴武昌,我等兄弟四人今后恐少有相聚之时,那么今日我等便不醉不归。” “二位兄长走后,想必仁祖兄在建康城中时日亦不多,如此城中便剩下小弟一人。小弟心中却有不舍之情,然我等兄弟四人,无论现今身处建康、武昌,还是将来身处神州各地,只要一心为朝廷,便是心在一起。待日后驱除胡贼,恢复中原,本朝中兴之日,再相聚一起痛饮,岂不为人生乐事?” “安和,所言有理,如今胡贼猖獗,我等皆为有志之人,实不应在此作女儿之状,为一时离别而神伤。” “没错,想我堂堂华夏大邦,岂可为胡贼所辱?我神州锦绣之地,岂可为蛮夷久占?我等兄弟四人今日便在此立誓,不论日后身处何地,皆不忘兴晋灭胡之志。” 四人站起一同连饮三杯。玉瑶见状亦有感,言道: “诸位公子壮志,小女子实为敬佩。现献上小女子新谱的一支曲子,辞为昔时曹植所作《白马篇》,为诸位公子壮行。”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 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 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 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 边城多警急,胡虏数迁移。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 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 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 第七十五章 汗血宝马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时已过亥时,外面大堂之中的客人大都已散去,四人在屋内也已喝得尽兴。将其他三人送走,刘屹叫来伙计准备结账。刘屹拿出十金交到那伙计手中,而那伙计拿着这十金不知该怎么办,只能看看一旁正在倒茶的玉瑶。玉瑶一手端着茶水一手拄着拐棍走过来,先对那伙计言道:“你先下去,”然后坐在刘屹旁边,并将茶水奉上后,继续言道: “公子,这是何意?” “在下先前不知,今日既然知晓,自然不可…….今日身上所带有限,明日自当奉上先前所欠之帐。” “公子还是看不起玉瑶。也罢,玉瑶乃一风尘女子,自知身份微贱,又是一残缺之人,不可与公子论交,先前失礼之处,还请公子见谅。”玉瑶起身作揖道。 刘屹见玉瑶眼神落寞,忙解释道: “在下绝无看轻姑娘之意,只是……..” “那公子为何拿此俗物出来?自那日初见公子,小女子便是仰慕之至,又有幸得闻公子身世,小女子感同身受。且小女子犹记得那日公子曾言,视玉瑶为知己知音。公子岂闻伯牙抚琴,子期却以钱财相赠?” 刘屹一时无言以对,只能言道: “在下之心早已言明。今日为在下之错,还请姑娘勿怪。” “即是如此,还请公子收起桌上十金。今日酒菜,权且当作小女子为公子所备下送行酒。” 刘屹听了一惊,方才未曾透露自己将要赴中原,玉瑶是从何得知。玉瑶也已看出其心中疑惑,言道: “从公子今日之言行中,小女子看出公子又将离开建康。不过还请公子放心,玉瑶知晓公子所虑皆为天下大事,自不会与他人言之。” “姑娘蕙质兰心,刘屹得知己如此,夫复何求?在下便以茶代酒,向姑娘赔罪,方才之举,实属在下思虑不周。望姑娘见谅。” 刘屹举起茶杯,正欲一饮而尽,不过想起那日自己被茶水所烫的情形,便将茶杯又从嘴边拿了下来,用嘴吹了吹。玉瑶见此,忍不住捂着嘴笑道: “公子放心,玉瑶不会再犯那日之错。” 说完之后,两人对视,又笑了一阵。 刘屹从秀玉坊出来,回到府门前,不想司马岳已在此等候。 “世同,为何此时来此?我实在不知。”然后训斥府中下人道,“琅琊王来此,为何不去叫我回来?再者,岂可让琅琊王在府外等候?你等是如何办事的?” “安和,莫要为难下人,是我不让他们通知于你。你先随我去城外,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今日我深夜找你所为何事。” 于是刘屹随着司马岳上马,向城外而去。至城门前,城门已关。司马岳便拿出皇帝所赐令牌,令人及数名随从方才出城。 “世同,是不是皇上有何旨意?” “安和,勿急。待会儿见了皇兄,自会明白。” 刘屹一听,便觉不妥,皇上深夜离宫岂不危险?不过见司马岳一脸笑意,心中忧虑便又稍稍减去一些。又行了数里路,只见前方几处篝火。走进前去,皇帝正坐于一处篝火旁。 “安和,接住。替朕试试此几人武艺如何?”皇帝一边丢来一柄长枪一边言道。 刘屹接过长枪,看了看皇帝身后三人,一人持剑,一人手持一柄厚背大刀,还有一人拿着一把长槊。 “小人张宜,恳请将军赐教。” “小人孙虎,恳请将军赐教。” “小人潘复,恳请将军赐教。” 于是刘屹分别与三人过了十几招,虽未尽全力,然心中已知此三人皆为高手。 “安和,此三人武艺如何?” “回皇上,这三人武艺非凡,与臣不相上下。” “若与你比,恐还是有所不及。然于众人相比,已是出类拔萃。此番你去中原,朕与二弟实在忧心,此三人乃是朕于万人之中所选,或能助你一臂之力。” “你三人今后一切皆须听从刘屹调遣,刘屹之命,如同朕之命。不论发生何事,定要护其周全。” “是,小的今后任凭刘将军差遣。”三人齐声言道。 这时,司马岳又牵来一匹高头大马,一看便知乃是良驹。 “安和,此马乃是本王重金购得,你也来试试。” 刘屹于是放下长枪,围着马看了一圈,然后翻身上马。此马性烈,刘屹花了好一阵功夫,才使其安静下来。刘屹看了看皇帝与司马岳后,拍了拍马屁股,只听此马长嘶一声,向前疾驰而去,不一会的功夫,便跑出数里之外。刘屹十分高兴,骑着此马又回到方才之地。此时在火光的照耀下,刘屹方才发现此马肩颈处略微呈现出红色。刘屹初觉自己眼花,于是下马仔细看了看,果真是红色,与马身上金色马毛对比,十分明显。 “皇上,殿下,难道此马便是古籍所载之汗血宝马?” “没错,此正是汗血宝马,亦称‘天马’,汉武帝为得此马,不惜派遣贰师将军李广利两度率大军远征大宛,方得大宛善马数十匹,中马以下三千余匹,并约定大宛每年向汉朝进贡两匹汗血宝马。此批宝马至中原后,与中原良马杂交,大批繁殖,装备汉军,是故汉军得以纵横天下。那时之后,汗血宝马一直被视为马中极品,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汉末以来,中原衰微,再无国力军力控制西域,汗血宝马便少有现迹于中原。此马是本王无意之中从一西域商人那里重金购得。本朝之中,唯有此一匹。宝马赠英雄,与其让其跟着本王于建康城中无用武之地,不如随你驰骋天下。此番赴中原,若是有所收获,自是最好,然无须强求,一切以你自身安危为首。若遇危险,有此马在,定可逢凶化吉。” “二弟所言,正是朕欲所言。三军易得一将难求!何况你乃朕之手足,不管何人何物,皆不可与你相比。” “臣谢皇上与殿下挂心,北伐未功成,臣不敢言死。”刘屹跪下谢道。 “安和,快起身。羽林军中之事就暂交由王远,此行一切小心。” ....... 第七十六章 洛阳旧都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刘屹回府中休息一日,稍作准备后,为不引人注目,便悄悄出城与早已在此等候的三人会合,然后骑马上路,为与三人熟络,刘屹率先言道: “我等四人此番远赴中原,路途凶险,当共历生死,为增加彼此之间默契,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刘屹,字安和,本幽州人氏,后因胡贼荼毒中原,举家南迁至江南,蒙皇上圣恩,现居羽林中郎将。你们也说说吧。” “是,将军。小人张宜本冀州人氏,父母皆死于战乱之中,后一路乞讨来到荆州,咸和四年从军,现为军中都尉。” “潘复,司州洛阳人氏,祖父为朝廷禁军小校,永嘉五年城破之际以身殉国,父趁乱逃至江南,现为一县令。” “哦,你也是洛阳人氏,我母家亦是洛阳。”刘屹然后叹气道,“如你祖父一般,我外祖也是朝廷小校,亦亡于胡贼。你祖上即为洛阳人氏,不知现今是否还会说洛阳当地方言。” “回将军,我家已迁居江南二十多年,虽时常在家中听父亲说洛阳话,我自己却只会说几句,不过听洛阳话,倒无太大问题。” “会说几句已经足够。孙虎,你最后也来说说。” “是,将军。我乃会稽人氏,家中四子,我排行老三,大哥、二哥皆随官军讨伐苏峻而死。朝廷念及二位兄长战功,故将我调入军中任伍长。” 刘屹听闻之后,心中想起上次向皇上建议恢复昔时挑选为国战死忠烈子弟担任羽林军的旧制及从中原流民之中获取兵源,看来皇上已采纳,为羽林军已备好一批精勇强悍之人,料此三人必是其中翘楚。 “我等四人同受皇命,便应不分彼此,你们不必不必一口一个‘将军’,就叫我姓名即可。” “小的不敢。”三人齐声言道 “此非多礼之时,过几日进入胡贼境地,若叫‘将军’岂非误事?若是不愿叫姓名,叫公子亦可,此乃小事。” “是。公子。” “昨日见过你等身手,必是于万军之中精挑细选。且你等又是皇上亲选,父兄曾皆是为国献身,忠义之心自不必言。我也无须相瞒,此行我等乃是要为寻得一件宝物,此物关系到本朝兴衰。我等首去之地,便是旧都洛阳。” 四人很快便来到晋赵边境之上,刘屹言道: “再往前便是胡贼所控之地,我等四人若是一同上路,目标太大,恐惹人注目。因而我有意分成两队,张宜与潘复一队,以回洛阳探亲为名,孙虎则与我一起。预计此地到洛阳城须三日,至洛阳后,先各自找客栈住下。次日正午在城东门处会合。” “是,公子,那我二人便先行一步了。”张宜言道。 “嗯。潘复,此行若要与人打交道,尽量交给张宜,若是实在无法避免,便说你的冀州方言。” “遵命。” 张宜、潘复二人领命之后,先行一步。 “孙虎,你的江南口音太重,为免漏马脚,此行你最好少说话。” “明白。不如小的就装作一哑巴随从,公子看可好?” “如此倒也省了不少麻烦,也好,我们也该上路了。” 四日之后,洛阳城东门处,刘屹带着孙虎来到一处茶馆二楼,此处可看见城门附近的一切情形。喝了几杯茶后,刘屹看见下面两个身影四处张望,仔细一看,正是两人,便朝孙虎使了个眼色,孙虎立刻领会其意,下楼将两人带了上来。 “二位辛苦,路上一切可好?”刘屹问道。 “谢公子关心,我二人一路顺利,现于城西富贵客栈居住。”潘复回道 “在家之时,常听父亲提起,洛阳如何繁华,今日一见,不过如此。”张宜言道。 “家母亦曾提起洛阳昔日盛景。乃是东压江淮,西挟关陇,北通幽燕,南系荆襄,世人称为‘天下之中’,可惜连年战乱,如今的洛阳早已不复昔日繁华。”刘屹叹气道。 “孙虎,你为何半天一声不吭?” 孙虎摇了摇头,依旧不语,继续喝茶。刘屹则笑着小声言道: “孙虎的江南口音太重,如今是我的哑巴随从。” 张宜和潘复听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言归正传。这几日我等任务便是探寻消息,永嘉五年洛阳城破之时,有关皇宫及宫里之人的消息。” “宫里之人?何人,还请公子明示。” “太监、宫女、宗室、大臣、后妃……,总之与皇宫有关之人皆可,探得这些人身处何处即可,切勿打草惊蛇,待商议之后再作举动。” “公子,永嘉五年距今已二十余年,恐怕…….” “我也知此绝非易事,有些强人所难。然此毕竟为一线希望。详细之法我已想好,张宜、潘复你二人带着这个…….”刘屹边说边拿出一支玉镯,“此乃先前洛阳皇宫之物,你二人拿着此物到城内各当铺之中假意典当此物。想必定有识得之人,你们便可趁机探寻消息。” “公子妙计,小的明白。” “记住,切勿把此物真的卖了。我与孙虎便装作富商,到城中各处银楼首饰店之中,看看有无另外从皇宫之中流出之物。不管有无消息,今夜至城南悦来客栈,我与孙虎现居于此。” “如此公然兜售皇宫之物,是否过于惹人注目?”张宜不无担心地问道。 “此点我亦想过,洛阳数经大乱,皇宫宝物流落民间定不在少数,想必平日也时有兜售之人,当铺老板亦是见怪不怪。不过你等也须小心谨慎,若有何不对,立即逃离。” “小的明白。不过小的还想问一句,为何孙虎可跟着公子变作富商吃香的喝辣的, 我二人却要跟做贼似的。” “看看你们两个五大三粗的样子,一看便是卖苦力的,别说是富家公子,就是随从也不像。”孙虎凑近二人小声言道。 “嘿…….” “走了,不跟哑巴一般计较,回去以后再跟这小子算账。” 张宜边说边拉着潘复走下楼去。刘屹则在一旁微笑不语。 第七十七章 偶有所获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刘屹带着孙虎,走遍了半个洛阳城,不过收效甚微。夜里,四人按约定在客栈会面。 “今日情形如何?”刘屹边为二人倒茶边言道。 “回公子,今日我二人跑遍了城东所有当铺,其中也有识货之人,认出此物为皇宫所用,欲以高价买下。然未曾探到任何有用消息,不过还请公子放心,正如公子所料,当铺中人早已是见怪不怪,未对我等起疑。明日我二人再去城西看看。” “辛苦你二人了,我也知此事非易,今日我与孙虎二人也是毫无所获。明日我等也再出去探寻一番。” 次日,刘屹、孙虎二人又去了几家银楼,在一家叫做月福楼的银楼之中,看见一副珠钗十分精致,像是旧洛阳皇宫之物,便故意大声问道: “去了数家银楼,看来看去唯有此支珠钗勉强看得上眼,你们这还有没有更上等的货色。” 店里的伙计先上下打量了刘屹一番,然后言道: “这位公子,此珠钗乃是本店镇之宝,价值十金,公子还看不上眼?” 刘屹朝孙虎使了个眼色,孙虎心领神会,上前抓住那伙计的衣服,一边挥着拳头一边“哼哼……啊啊…….” “真是哪都有不长眼之人,难怪本公子的哑巴随从都看不下去了。别说一支珠钗,就你们这小店,本公子想拆了也是小事。” 一老者听见店中动静,从屋中出来,见此情形,忙赔罪道: “公子息怒,公子息怒。老朽是这家店的掌柜,伙计没见过市面,得罪之处,老朽赔罪了。” 刘屹示意孙虎放开伙计,然后缓缓言道: “本欲挑几件首饰以作提亲之用,不想遇到一个不长眼的伙计,真是坏了本公子的心情。老板,这珠钗本公子要了。”刘屹说完便拿出十金摆在掌柜面前,“除了此物,店中还有何好货色,只要本公子看得上眼,尽管你开价。” 掌柜一听这话,立刻喜上眉梢。 “敢情公子移步,小店尚有一批不示之宝在屋库之中。” 刘屹便随其来到一间上了几道门锁的屋子前,门口还有两个护院守着。打开门锁进内一看,只见其中摆着不少宝贝。 “老板,你这里貌似有不少前朝皇宫之物。” “公子真是好眼力,这玉佩、玉镯,这金杯,还有这个龙纹鼎,皆是前晋之时皇宫所用之物。公子手中珠钗也是出自于前朝皇宫之中。” “这些看着的确不错,若果真是前朝皇宫之物,本公子全部要了。” “老朽家在此处开店已有五十余载,传至老朽手中已是第三代。向来是童叟无欺。想必公子也是识货之人,方才老朽所言之物确是出自前朝皇宫,若公子日后发现有假,尽可来拆了小店招牌。” “话虽如此,不过本公子实在有些看不准。若是我兄长在此,定可一辨真假。” “公子兄长既是行家,何不请其光临小店。” “本公子家在冀州,今日乃是外出办事返回冀州途径洛阳,方欲选几件珍宝以为下月提亲之时所用,冀州距此千里,家兄来此自是不可能。不知城中可有能人识得此几件宝物?” “这个…….公子既信不过老朽,老朽便去请几位识货之人,一同辨认,公子意下如何?” “好,若是确定,本公子当即买下。不过本公子尚有一个要求,便是鉴定之人必须要有前朝官吏或是宫人,如此才可安心。” “洛阳数遭变故,前朝官吏、宫人或身亡,或逃离,公子难为老朽了。”老板面露难色道。 “这支珠钗既已买下,是否出自前朝皇宫已无妨,其余几件既无人验定,本公子则需考虑一番。” 刘屹随老板走出库房,来到大堂之中,朝孙虎言道: “走吧,东西虽好,然难辨真假,若是有一前朝之人可识得,唉!可惜……”然后又朝那老板言道,“老板,这几日我尚在洛阳城中,那几样宝物你先留着,切勿卖予他人。” “是,公子,老朽这几日亦会于城中找寻公子所需之人。不知公子现居何处,老朽找到人之后,也好差人告知公子。” “不必了,本公子此番是来洛阳游玩,或居于客栈,或居于亲友之处。三日后自当复来。” 刘屹正要走出店外,见一伙计正与老板耳语,于是回头问道: “老板,何事,可否告知?” “无事,无事……..” “老板何故遮掩?可是见本公子身上有些财物,起了歹心,欲派人途中拦截?”刘屹故意厉声呵斥道。 老板被刘屹吓得一时慌了神,忙解释道: “公子莫要玩笑,老朽一生清白,从无害人之意。” “本公子一时戏言,老板何必当真?不过本公子有些好奇,究竟何事不可告知在下,可是店中还有何宝物未曾拿出?”刘屹又大笑道。 “方才伙计提及本店不远处有一乞丐,曾不时自称前朝禁军,伙计急于促成此庄生意,故而脱口而出。” “禁军?一小兵懂什么?不过总比什么人都没有好,或许他果真识得。” “公子有所不知,此乞丐疯疯癫癫,其言不足信。” “哦,那便按先前说好的,三日之后再见。” 刘屹与孙虎走出店去,于不远处果真发现一乞丐,与老板所言极为相似。于是找路边之人打听,知道此人就是老板所言之人,还知其现居于城西一破祠堂中。刘屹于远处仔细观察了此人一番,然后走到其面前,拿出一金给其。 “听说你是前朝禁军,不知官居何职?” 那人一听便也来了兴致,忙手舞足蹈道: “本将便是皇帝帐下虎威将军许褚是也,尔等见到本将,还不跪下,本将或可饶尔等一条狗命。” 一旁的孙虎听见之后,不禁笑了起来。而刘屹亦笑道: “我看你不像是一将军,而像是一公公。” 刘屹一改之前的和颜悦色,代之以凶狠的目光,一把抓住乞丐的手。那乞丐也被吓慌了神,奋力挣脱后逃走。 “公子,用不用去追?”孙虎小声问道。 “不必,此番大有收获,我等回去休息。待入夜再与张宜二人商议。” ....... 第七十八章 乱葬岗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傍晚,张宜、潘复二人再次来到刘屹所在客栈中,为免引人注意,刘屹吩咐店中伙计,将酒菜端人客房之中。四人边吃边商议。 “公子,我二人今日又跑了一整日,还是未探到何有用消息。只是偶然听闻一件事,不知与公子所欲探察之事有无关系。” “不管有无关系,但说无妨。” “我二人打听到城外有一处乱葬岗。最初便是起于二十多年前洛阳城破之时,当时城中亡于胡贼者达三万,一时无法悉数埋葬,只能于城外选一块地,草草掩埋。二十多年来,只要洛阳附近有尸体无人收者,便被人弃于此地。久而久之,那片乱葬岗变得越来越大。” “我还以为你们探到何等重要消息,搞了半天尽是些无关痛痒的。比起公子与我,你们差远了。” “哦,看来是有好消息。不过,不用想都知道此是公子神机妙算,与你有何关系。” “就是,好好当你的哑巴,不要多话。” “嘿……..” “好了,别闹了。张宜,此处乱葬岗可是在城西?附近还有一破祠堂?” “公子也知道?据说那地方方圆数里,遍布尸骸,阴气极重,白天便是少有人从旁经过,夜间更是无人敢接近。” “没错,据说那里晚上时常传出哭声,十里之外也可听见。还有鬼火,洛阳城中不少人都见过。曾有几个胆大之人进去过,不过再也没有出来。因这地方诡异过甚,城中百姓皆不愿提及,我二人费了好大劲才打听到。” “这便对了,我与孙虎今日碰到一人,据说便居于此乱葬岗附近。此人我看其极像是旧时皇宫中的一太监,便是我等所要寻找之人。” “公子,小人有一点不明,公子何以肯定那人便是宫中太监?还有那人已然疯傻,就算抓住,亦是问不出何事。” “孙虎,你细想一下,那人身上衣衫破烂,头发也是凌乱不堪,为何独独脸上不见任何胡须?还有那人的声音,你不觉得其比之寻常人,略微轻细?再说此人是真疯假疯,现在还无从得知。” “公子言之有理,是小的大意了。” “这不怪你,我平日常出入宫中,接触到不少太监,自然可分辨出其中差别。既然现在所有线索都指向那乱葬岗,我等今晚便去一探究竟。” “今晚?” 刘屹说完之后,三人齐声叫道,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怎么?怕了?”潘复朝孙虎问道。 “谁……..谁怕了,你方才叫的声音不比我小。再说不就是几只小鬼吗?我手里这把剑可不分是人是鬼。” “好,我等便快些吃饭,吃完之后即刻出城。以免洛阳城门关闭。” 四人来到城外乱葬岗边上,由于越往里走,路越是坑洼不平,四人只得下马,将马拴在一旁树上,然后举起火把徒步向里走。 “公……公子是否看见,周围那蓝绿色的东西?”潘复问道。 “你也看见了,想必这就是传闻中的鬼火,听说是死人的魂魄变化而成。”孙虎言道。 “都别说了,听我们那的人说,遇见鬼火时不能说话,否则其便会飘到你周围。” “哈哈…….”刘屹笑道,“若世间真有鬼神,无辜惨死于胡贼刀下的中原百姓何止千万,皆应化作冤魂,去找胡贼索命,我等岂非省事?周围这些被称之为‘鬼火’的,不过是尸骨下葬日久,而从其中散发出一股气,被点燃而成。如平日烧柴一般,并无何诡异之处。我们继续往里走。” 三人将信将疑地跟着刘屹继续向里走去。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见路边一树干处的树皮似乎被人刻去,孙虎拿火把一照,只见其上刻着“生死界”三个字。数人又看了看周围,只听潘复叫道: “公子,快看这边。” 众人朝潘复所指方向看去,借着火把的微光,只见地上满是骸骨,有完整的,也有残缺不全的,亦有碎裂的,大大小小,或半掩在土里,或曝露于地上。一眼望去,让人不寒而栗。周围更是静的可怕,除了偶尔风吹动树叶而发出的响声,便是几人隐约可听到的呼吸声。 “若是此处无此情形,我也难免心生疑惧。此人心思细密,不过此处真是画蛇添足。” “公子何出此言?” “你们想想,方才经过之地见到不少鬼火,可见此地遍布尸骨,而单单就此地尸骨如此情形,岂非有人刻意为之?其目的无非是恫吓路人,使其不敢靠近。” “今日我豁出去了,不管是真鬼假鬼,倒要见见其长什么模样。我来带路。” 潘复说完便举着火把继续向前,其他人紧随其后。众人小心翼翼地从这片尸骨堆中走了出来。还未喘口气,又听见周围有响动声。 “小心,有人放冷箭。” 刘屹话音未落,便有不少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四人一边闪避,一边借助兵刃与手中火把左格右档。 “不行啊,太多了。公子,即使我等身手再好,也难以持久。” “我知道,你等可看见前方那处破祠堂?我等便先去那里暂避,张宜、潘复殿后,我与孙虎二人为前队,待我下令后,四人一同冲向祠堂。并留意脚下,小心有机关。” 随着刘屹一声令下,四人冲向祠堂。在距祠堂还有百步之时,前方出现十数个“人”拦住前路,借着火光,可见其皆是青面獠牙,手中还拿着兵刃。身后冷箭也停了下来。 “在下既已来此,自是不信有何妖魔鬼怪,诸位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刘屹定了定神后言道。 对面没有回应,在对峙了一会儿后,只见其举起兵刃向刘屹等人冲来。 “来得正好,老子手痒了半天了。”潘复也举起兵刃言道。 “没错,今日定要看看是何人在此地装神弄鬼。”张宜亦言道。 “将其击退即可,休要伤其性命。”刘屹下令道。 没一会的功夫,这十数人皆被打倒在地。 “什么玩意,武艺很一般嘛。”孙虎笑道。 正在这时,又有数人推着一辆破木头车来到眼前,车上还坐着一人,这几人也带着各种妖魔鬼怪的面具。又是一阵对峙后,方才被打倒在地站起来回到那辆车后,又有十数个拿着弓箭的人从后面追上来,这批人也带着同样的面具。 “我等并无歹意,只是来此寻人,失礼之处还望见谅。”刘屹上前行礼道。 只见车上那人率先摘下面具,原来是一须发皆已花白的老者。其余诸人也随之摘下面具。 “什么嘛,果然都是人。”潘复抱怨道。 那老者举其右手示意,然后众人跑到一旁路边换了手中兵器后,又跑上前来。只见其布成四牌六列的阵型。第一排一手持大盾,一手持短剑;第二排则手持长剑,身后还背着两支短矛;第三排则是手持长枪,此长枪几乎足有两丈长;第四排则是身背十数支短矛。 “这是阵法吗?怎么见都没见过?公子可知此为何阵?” “我也没见过。小心便是,切勿轻敌。再战。” …… 第七十九章 西凉猛将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刘屹带头向阵前冲去,其他人紧随其后。不料刚将第一排一人打到在地,正要冲入阵中,第二排两人之长剑已至胸前,刘屹用剑左挡右推,将二人之剑拨开,可与此同时,一支长矛径直刺向其腹,刘屹侧身一闪,亦避过此击,方才倒地之人已然爬起,一边举盾挡住刘屹前进方向,一边用短剑扫向下盘。刘屹无法,只得连退几步,看看其余三人,面对此阵亦是束手无策。双方战了一盏茶的时间。 “公子,此阵甚是厉害,不如我等先行退去,再作计较。”张宜大声喊道。 “不可,你们可否看见最后一排六人背后,总计近百支短矛?若是此刻退去,我等必会被刺成刺猬。” “公子,即使不退,若这样下去,我等亦会死于此地。” “是啊,我也有些撑不住了。” 另两人亦是一边挥舞兵刃,一边叫道。 刘屹见情势不妙,便决定冒险一搏。其看准空隙,再次冲到第一排与第二排之间,等待刘屹的还是迎头两柄长剑,躲开之后,长矛又应声而来,刘屹又一侧身,躲开矛锋之同时,不但一手抓住长矛,又跳起躲开扫向自己下盘的短剑,然后乘隙高高举起手中利剑,将长矛斩断,随后一手持剑,一手持短矛,横扫又刺向自己的两长两短,共四柄剑,然后一脚踹倒第一排一人。 “潘复,快捡起盾。”刘屹朝离自己最近的潘复喊道。 潘复亦心领神会,与前方之地拼杀的同时,飞来一脚踢在方才倒地之人头上,那人立时昏死过去,潘复随即捡起大盾。 “好,大家后撤,退到潘复身后,同时注意敌投来的飞矛。” 四人向后退了十数步,敌阵亦未追击。没过一会功夫,果不出刘屹所料,数只短矛朝四人飞来。潘复拼命顶住大盾,其余三人皆躲在其身后,然由于一面盾不足以保护四人,故而张宜与孙虎二人尚须用手中兵刃格挡。只听“啊”的一声,一支短矛穿透大盾,刺伤了潘复。刘屹连忙用手抵在盾上,与潘复一同撑起大盾。 “潘复,有无大碍?” “无妨,只是划破点皮。” “可恶,去死吧。” 张宜抓起几只矛,接连向敌阵掷了回去,一一被其大盾挡住。 “公子,敌之飞矛有两种,一是铁质矛头尖而利,矛身长而粗,刺中潘复的便是这种;另一种连头也是木头做的,就是一削尖的木棍。” 刘屹又仔细观察了敌阵一番,然后言道: “诸位,我已找到破解此阵之法。待会,趁敌再次投矛之间隙,潘复、张宜以此盾为掩护从正面吸引敌人注意,我与孙虎分别绕到敌阵左右两侧而攻之,此阵即破。” 于是四人以大盾为依托,缓缓朝敌阵走去,又是十数支短矛飞来,刘屹与孙虎从分别跑向此阵左右两侧,杀向敌阵第三、四排之间隙。显然对方并未料到,一时慌了神。第三排之人因长矛过长而无法转向,刘屹一下便放倒两个,末派的六个人亦只能以短矛应战,然短矛皆是木质,被刘屹与孙虎一一轻松砍断。于是敌阵后两排很快即被悉数打倒,而第二排六个持长剑虽已回过头来,可是论单打独斗,岂是刘屹等人对手。而阵前的潘复、张宜二人见势亦一同猛攻。不一会的功夫,敌阵二十四人,皆倒在地上呻吟着。由于刘屹先前便有令,不准痛下杀手。所以此批人伤的似乎都不重,不久便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 “你们这些龟孙子,就算摆个什么狗屁阵,还不是被爷爷破了。”潘复笑道。 刘屹则收起剑,向那老者再度行礼。 “前辈,晚辈失礼了,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哈哈……..”那老者大笑之后继续言道,“老夫先要拜谢你等,手下留情,未重伤老夫手下之人。” “前辈多礼。晚辈本非前来寻衅,自不可擅伤xìng命。” “想不到老夫的重甲长枪阵被你等四人轻松破解了,看来你等并非寻常人。” “此阵出自西凉。当年王弥十万之众入寇洛阳,结果为仅有千余人的晋凉州勤王兵马所败,王弥所遇即是重甲长枪阵。我四人破得前辈此阵一属侥幸,而更为重要一点乃是前辈此阵只得其形而不得其魂。方才布阵之人武艺皆属平常,且身无片甲,手持兵器亦为简陋。” “小子,算你说得对。但你可知还有一点,此才是你等能破此阵的关键。” “晚辈以前唯在书中听闻过此阵,然仅能凭空臆想,实不知其jīng要所在。今rì所见,大开眼界。《吴子》云:‘教战之令,短者持矛戟,长者持弓弩,强者执旌旗,勇者持金鼓,弱者给厮养,智者为谋主。’《司马法》亦云:‘兵不杂则不利。长兵以卫,短兵以守。’前辈之阵正是将此点发挥到极致,进可攻,退可守。然凡事有利亦有弊,此阵虽稳如泰山,坚如磐石,然其不便机动,特别是左右两侧,极为薄弱。当年晋之西凉军乃是依托护城河,夹门而布此阵,使得阵之左右两侧威胁大减,方成其大功。今rì此地地势开阔,毫无地势可依,我二人方可顺利侧击。” “哈哈哈…….”那老者又大笑道,“真是后生可畏,小子,老夫看你年纪,决不过弱冠。然你不但武艺jīng绝,兵法造诣亦是颇深,更难能可贵的是兼有一颗仁心。若加以时rì,必可与昔时名将比肩。” “前辈过奖,若是与前辈相比,晚辈实在不值一提。当年天下大乱,胡贼流寇四起,各州郡皆是自顾不暇,唯晋凉州刺史、西平郡公张轨心忧社稷,遣凉州兵马千里驰援,赴洛阳勤王,分别于永嘉二年,永嘉三年两次大败胡贼叛军。天下歌之曰:‘凉州大马,横行天下。’而统帅这支凉州兵马的,正是张轨帐下督护,当世猛将北宫纯。”刘屹又向前朝那老者行礼道,“晚辈所言无错吧?北宫老将军!” 第八十章 英雄末路(上)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坐在车上的老者听闻完刘屹之言后,先是一惊,而后仰天长叹,良久之后方才言道: “诸位远道而来,就请随老夫来,让老夫一尽地主之宜。” 随后朝旁边之人示意,然其身旁之人显然还有些不放心,与其耳语了几句。老者笑道: “以其四人武艺,若果真想取我等xìng命,只是刹那之间。老夫观那领头少年,不似jiān恶之人。无妨。” 随后,那老者便坐在车上,带着众人朝破祠堂走去。 “公子,我等现今应如何行事?那老者果真是当年的北宫纯?这些人不会还留有后手吧?”张宜问道。 “你一次这么多问题,叫公子如何回答?公子,依我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看这些人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了。” “我心中已有七成把握,此人便是当年的北宫纯将军。我等此行目的尚未达成,且先随其前去。不过还是小心为上,我等四人切勿分开,且须兵不离手,随机应变。” 刘屹四人随众人进入祠堂之中,一进去便被眼前之景镇住,一座如此小的祠堂里,竟住着近百人,其中有不少妇孺,亦有身体残缺之人。然众人大多已睡着,见到刘屹四人之后,只是瞥了一眼,无多少惊讶,亦无多少恐惧。除了一人,那人一看有人进来,便是手舞足蹈,然后跑到老者身前,嘴里不知嘟哝着什么。刘屹借着昏暗的火光,认出其便是洛阳城中那名乞丐。 “干爹,他们是坏人。”那乞丐认出刘屹后,便躲到老者身后言道。 老者拍了拍那乞丐的手,其情绪也稍微安定了些。然后朝众人言道: “你们可以去睡觉了,今晚无事。” 然后又让人将其推往祠堂外,只留下那乞丐一人在旁。刘屹四人也跟了出来。 “小子,你方才猜对了,老夫便是北宫纯。” 刘屹听闻之后,立刻走到北宫纯面前,行了一个大礼,其他三人见刘屹如此,亦向北宫纯行了大礼。 “老夫现今已是一废人,你等何必如此?”北宫纯心情平静地言道。 刘屹方才见其始终坐在车上,已猜出七八分,现今其亲口承认,又见其腿异常消瘦,心中不免悲叹。 “老将军当年战功卓著,忠义之心更是可昭rì月。晚辈心中倾慕已久。” “忠义之心?哈哈哈…….”北宫纯大笑道,“当年老夫降于刘聪,被世人所不耻,老夫顶着‘国贼’之骂名,多活了二十余载。何来忠义之心?且老夫在刘聪之朝廷任职十载,现今老夫亦分不清老夫究竟是胡人还是晋人?” “北宫氏,源自chūn秋之时的卫国,其先与周天子同出于姬姓,老将军自当属我华夏族。想当年关羽亦曾降于曹公,而忠义之名传于后世。当年老将军降于刘聪,想必当中必有不得已的苦衷。” “老夫一屈膝之人,岂敢与关公比肩?”北宫纯冷笑道,“当年之事已成过往,你等可愿听老夫絮叨一番?” “老将军请言,我等洗耳恭听。” 刘屹与三人随即坐于地上。 “永嘉二年,老夫奉凉州刺史张大人之命,率西凉jīng骑五千奔赴中原,入京勤王,一到洛阳,便遇贼寇王弥率十万之众进犯,老夫便率西凉兵与朝廷兵马一同抵御,先于城门处设下重甲长枪阵以阻敌寇锋芒,然后与各处兵马一同杀出,大败王弥。不出数月,又与刘聪战于河东,亦败之。次年,刘渊帐下兵马jīng锐尽出,复犯洛阳,老夫率千余jīng锐夜袭敌营,斩杀其将贺图延、呼延颢,是故敌兵大溃。加之其余几处晋军亦传捷报,各处勤王兵马亦皆赶往洛阳。此番刘渊又未能如愿。接连大胜之际,本应是人心大悦、士气高涨,不想当时朝廷主政的东海王司马越与怀帝分歧rì益明显,又与当时手握重兵的兖州刺史苟晞不睦,以致相互猜忌,而失天下之心。老夫亦是心寒,yù率西凉兵马回凉州。路过长安之时,为时任征西大将军镇守关中的南阳王司马模所留,其表面上待我等甚厚,暗地里时刻想兼并西凉兵马。老夫本想出了洛阳可远离纷争,不想到了长安,纷争更甚,司马模与当时的秦州刺史裴苞、安定太守贾疋皆不睦,而致引兵相互攻伐。当时关中除有氐、羌为乱之外,饥荒肆掠,疾疫横行,老夫帐下亦有不少将士没有死于战场之上,反而死于饥疫。永嘉五年,洛阳城破,刘聪兵锋直指关中,司马模遣帐下牙门将赵染戍蒲坂,染求冯翊太守不得,怒而叛降于刘聪,引胡兵进犯长安,大败司马模之军。长安城中人心惶惶,司马模自度不能守,继而降之。当时老夫所率西凉兵马,已从当初五千人,减至数百人,且有不少伤残疫病。为保我仅存凉州将士xìng命,老夫唯有降于刘聪。” 北宫纯说完,长叹了一口气之后,沉默不语。 “哀莫大于心死!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昔rì刘备帐下谋士徐庶,因其母陷于曹营而归降于曹公,然立誓‘终身不为曹cāo献一计’。许多世事皆不是可凭一己之力而改之,然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即可。老将军身处敌营十载,不曾领兵出战遗晋之诸州郡,亦不曾杀戮华夏百姓,此足以表明老将军心迹。世间传闻,平阳靳准之乱时,老将军召集百余人,堡于东宫。世间对此有两种说法:一为老将军乃是为刘聪守节,一为老将军yù曾胡人内乱,恢复华夏正统。今rì亲见老将军,晚辈自然知晓此中答案。” “想不到十余年了,老夫心迹终被一少年看透。”北宫纯苦笑道,“当年靳准之乱时,老夫yù一扫心中十年憋屈,便趁乱起事,本想先控制平阳,而后连结忠心于晋的各方势力,一同恢复中原。不想响应者寡,唯有旧时麾下数十人,以及百余晋之遗民。很快便被靳准攻灭,赖属下拼死保护,老夫方能只身带伤逃离平阳。之后不知该去何处,来到洛阳城外之时遭遇盗匪,唉……” 北宫纯看着自己两条腿叹了口气。刘屹心中暗自叹息,一代猛将竟然落得如此下场。良久之后,北宫纯继续言道: “那时醒来之后,发现被人弃于此地,双腿已无法动弹。不知过了多久,顺儿来到我身边,将我拖到祠堂之中,小心照顾,老夫才捡回一条命。” 北宫纯摸了摸身旁那乞丐的头,想必这便是顺儿。顺儿依旧朝众人傻笑着。 ....... 第八十一章 英雄末路(下) - 山河殇 - 夏汉唐明 () “老将军可知顺儿是何人?晚辈即是发现这位顺儿大哥,与昔时洛阳皇宫有些渊源,方才来到此地。”刘屹问道。 “老夫知道你等并非寻常人,想必与江左有关。你们既不愿说,老夫亦不必问。顺儿虽然其已疯傻,然老夫感其救命之恩,已收其为义子。数年来,顺儿与老夫相伴,老夫亦看出其为昔时皇宫太监。然其现已这般,恐对你等毫无帮助。” “老将军,晚辈有一不情之请,可否让晚辈询问顺儿大哥几个问题?不管有用无用,晚辈保证再不打扰。” 北宫纯点了点头,然后又朝顺儿言道: “顺儿听话,这几位不是坏人,他们问什么,你就把你记得的如实回答。” “顺儿大哥,当年洛阳城破之际,不知何人率先领兵入宫?” 顺儿没有回答,还是一个劲傻笑。 “城中那个立着大围墙的院子,顺儿是不是原来住在里面?”刘屹换了一种方法问道。 顺儿点了点头。 “后来是不是有一天,来了许多坏人?其中带头的长什么样?” “血,到处是血!见人就杀,见人就杀。他们把我抓去见一个白眉的,长的很高的人。不要打我,不要……”顺儿越说越激动。 “那人可是叫刘曜,顺儿大哥,你再帮忙想想。”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没有钥匙,没有……” “顺儿不怕,无事。”北宫纯搂住顺儿言道,“恐怕再问亦问不出结果,可否就到此处?” “晚辈失礼。”刘屹又拜谢道,“相传刘曜身长九尺三寸,天生白眉。老将军必定见过其人,可否如传闻一般。” “这个老夫可回答你,确是如你所言。” “如此说来,当年领兵进入宫中果然是刘曜。方才顺儿大哥言中提及什么钥匙,老将军可知顺儿大哥当年可是在宫中掌管宝库?” “这点老夫倒不清楚,不过倒是听过顺儿提过几次什么皇宫宝物。” 刘屹听完,便拿出那个玉镯,放在顺儿眼前。 “你怎么会有皇宫之物?”顺儿突然坐起问道。 刘屹听完之后,心中大致已可确定,当rì洗劫洛阳皇宫的便是刘曜。 “祠堂之中尚有数人亦知晓一些洛阳旧事,不知对你等有无帮助?”北宫纯言道。 “那就烦劳了。不管有用无用,晚辈先行谢过。” 北宫纯对顺儿说了几句话,顺儿便回到祠堂,过了一会儿从中带出三个人来。刘屹一一询问,虽无其他线索,但可确认一件事,当rì皇宫中珍宝大部落到刘曜之手。 “晚辈多谢老将军提供方便。我等尚有要事,便不再打扰,天亮即离开此地。” “即是如此,便是后会无期。你等保重。” 北宫纯说完,便让顺儿推自己回祠堂。 “老将军,等等。恕晚辈冒昧,依在下愚见,此处非久留之地,不知老将军rì后有何打算。” “老夫一将死之人,谈何打算?不过老夫最不放心的便是顺儿与祠堂中众人。此地自二十年前便已荒废,之后一直是顺儿与其他数人居住于此。老夫来此之后,便被推为管事之人,多年来收纳被人弃于乱葬岗中未死之人及无家可归者。” “此地荒凉,不知众人以何维持生计?” “唉,恐为外人发现,便不敢出外谋生。只能由顺儿与其他数人每rì于洛阳城中乞讨,或是在死人身上搜寻一些财物变卖,然后到城中变卖换取粮食。说出来不怕你等笑话,有时实在别无他法,老夫亦曾率人扮作鬼怪,惊吓附近村庄及过路商旅,以得其财物粮食。即便如此,住在此处的人依然是不得温饱,若遇疾病,唯有等死。” “既然此处如此艰辛,老将军何不率众人另寻栖身之所?” “胡夷纵横,灾疫四起,兵祸连年……天下何处不是如此?此处虽艰辛,但少有外人打扰,众人皆如亲人一般,老夫知足矣。” “此处虽暂不为外人知晓,但难保长久,今rì我等来此便是例证。再有以老将军威名,若是为石虎知晓老将军身在此地,其必然前来加害。最后老将军也须为祠堂中众人思量,其中尚有不少小孩,难道老将军忍心让他们在此地过一辈子?” 北宫纯没有回话,只是转头看向祠堂。刘屹继续言道: “既然老将军已猜出我等来处,晚辈便斗胆向老将军建议,何不率众人南下?好歹也是为我华夏所控,自胡夷肆掠中原,南迁百姓已有数百万之众。” 北宫纯思虑了一番后,言道: “老夫对于司马氏,已无信心。然你所言,也不无道理。待老夫问过众人,再予你答复。” 北宫纯让顺儿将其推入祠堂之中,刘屹四人则在外等候。 “公子,在下不明,此行目的已完,何必于此处浪费时间?”张宜问道。 刘屹看了看张宜,又看了看其余二人,亦是一副不解的表情。便拍了拍张宜肩膀言道: “我等此行确身负重任。然于此处停留,并非毫无意义。我等平生之志,想必皆是平胡贼、复中原,故一切有利于此之事,我等皆当为之。北宫纯威名既盛,若是将其带回江左,有助于本朝军心士气;收纳中原流民,亦是本朝既定之国策;再言之,方才我等亲见其重甲长枪阵,可将一群乌合之众训练成如此jīng锐,若是可为本朝所用,亦可提升本朝军力。” “公子远见,小人不及。一切但凭公子做主。” 刘屹又拍了拍其肩膀,对着三人笑了笑。过了近一个时辰,北宫纯派人叫刘屹等进去。进入祠堂后,刘屹见到北宫纯坐于zhōng yāng,众人坐于一旁。 “老夫已与众人商量过,同意南下,前往江南。然此行甚远,想必途中尚有胡贼盗匪,你可有何法解决?”北宫纯问道。 “前辈,以及诸位,请听在下详细言之。此地去江南,大致可有两条途径,一为经荆州南阳新野一线,另一为经豫州襄城汝南到弋阳。前者地势较为平坦,便于行走,然沿途城郭林立,有不少赵军把守,且数月前晋赵只见曾于荆州交战,想必此一线盘查甚严。因而在下建议大家走豫州一线,较于前者,此稍远一些,然此线上城郭不多,且晋赵交界之处,多为山脉相隔,不会有赵兵阻拦,便于通过。众位可化身为普通流民,想必不会引人注目。” “我等到达江南之后,晋国能容得下我等吗?我等过去之后,又靠什么维持生计?”一人起身问道。 “现今中原为胡人所据,众位本是晋人,与江南晋人一样,同属华夏一族,此又有何容不下之说?现今晋国朝廷以招揽中原流民为国策,不但加以安置,还给以土地耕种,所须赋税徭役比之赵国,仅不到一半。故而数十年来,南迁之中原百姓已达百万之众。诸位尽可安心。” 刘屹说完之后,众人议论纷纷。刘屹从其等表情之上可看出,欣喜之情远大于忧心。 “即是如此,众人明rì稍作准备,夜里启程。”北宫下令道。 刘屹走到北宫纯身前,拿出一些钱交予其。 “此行甚远,在下留下些许钱财,供老将军及众人于途中以备不时之需。望不久之后便可与老将军相会于江南。” 北宫纯令人收下,然后缓缓言道: “老夫代众人先行谢过。然老夫先前已言,对于司马氏已无信心。故而老夫决定留在此地,不与众人前往。另外尚有数人或因老迈,或因身体残缺,皆不愿前往,留下陪伴老夫…….” “老将军,请听晚辈一言。当今天下凶凶,司马氏确应负全责。然自从元帝建帝号于建康之后,已历三世,接连扫除王敦、苏峻、祖约等叛逆之辈,如今朝廷之内,皆已恢复中原为志。当今皇上,年虽少,然聪颖非常,权略仁义。昔时夏有少康中兴,汉有光武中兴。现今朝廷上下同心,定有中兴之rì。且故太尉刘琨曾言‘晋祚衰微,然天命未改’。望老将军再思之。” “若如你所言,老夫也乐见其成,但老夫已年过五旬,身已残缺,对中兴大业毫无帮助。老夫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劝。”北宫纯边说便拿出一布帛,“此乃重甲长枪阵之阵图。相传数百年前,距中原数万里之遥的极西之地,有一极强之国,此阵便是源出于其。此图老夫留在身边已然无用,不如将其交于你,望对你有所裨益。” 刘屹接过阵图,拜谢道: “晚辈拜谢。老将军不愿前往江南,晚辈亦不勉强。然若是老将军想回凉州故里,晚辈亦可护送。” “哈哈哈,小子,以你之才学,岂非不知当rì西楚霸王项羽为何不过乌江?”北宫纯笑道,“当rì老夫率西凉五千子弟前往中原,今独一人还,不但无颜面对凉州父老,亦愧对张公于地下。” 北宫纯说完,便面向墙壁,不再言语。刘屹见其心意已决,亦不再提及。第二天夜里,刘屹四人与众人一起告别北宫纯。就在众人即要走出乱葬岗之际,突然听见队伍中有人大喊一声,刘屹上前询问,被告知顺儿方才听说北宫纯不与其同行,便独自跑了回去。刘屹之前曾答应北宫纯,妥善安置顺儿。于是便令众人先行,自己与张宜等三人返回祠堂。 刘屹重新回到祠堂,见北宫纯正领着数个自愿留下之人围坐在一旁吃东西,顺儿亦在其中。 “老将军,顺儿大哥听闻老将军不愿离去,便独自跑了回来。不如老将军还是随我等一同走吧。”刘屹上前言道。 “算了,可能这就是命。”北宫纯一边摸着顺儿的头,一边缓缓言道。 而顺儿则在一旁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傻笑着。刘屹觉得北宫纯方才说话的语气有些异样。正当刘屹奇怪之时,北宫纯身旁之人纷纷倒下。张宜等三人立即察看,可众人皆已断了气。 “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孙虎问道。 刘屹见北宫纯口中亦开始呕出血,恍然大悟。蹲下身子扶住北宫纯道: “老将军,何必如此?“ “老夫二十年前便……..便已该死。小子,可否告…….告诉老夫,你究竟是何人?” “晚辈乃晋之羽林中郎将刘屹,老将军请安息。” 北宫纯听完之后,笑了笑,便断了气。 “公子,现在该怎么办?” “张宜,立刻追上队伍,将我的亲笔书信交给队伍中管事之人,命其等到达本朝之后,将书信交给当地官府,官府自回善待他们。孙虎、潘复随我送北宫老将军最后一程。” .......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