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 岳珍熙 - 米萱 这是一段历史,也是一个故事。岁月的长河缓缓而流,白山黑水亘古不变,然而就是这样的环境孕育了一股新的力量,爱新觉罗在这里崛起,也从这里走上了历史的舞台。这里没有花团锦簇的后宫,没有平步青云的小白。故事里的人们按部就班的登场,以血肉之躯主宰着这片土地的沉浮,他们为了权利而互相利用,为了疆土而争抢逐鹿。策马扬鞭间上演了一幕幕的爱恨情仇,赏罚决断处成就了一段段悲欢离合。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们,拉开了满清天下的序幕,让太祖开国在历史上落下了浓厚的一笔,至今广为流传,然而大多数人却是鲜为人知的。 乱世出英雄,可是英雄也不过是沧海一粟。她,一个没落部族首领的格格,在阿玛决定傀儡一生的时候,还能有怎么样的人生。踏上和亲之路,她万般不愿,可是深陷谣言之中,她又情何以堪。人性的冷漠、无情、卑鄙,一夜之间,她全部品尝了。震撼之余,无非就是心寒,之所以还会心寒,是因为送她走进深渊的人,恰是儿时能够欢声笑语的人,更是那些血脉相连的人。 他的出现,带来了一抹阳光,洒在了她的身上,暖透了她的心扉。总以为躲开了深渊,却原来不过是在深渊里缓缓下沉。生和死的抉择,她和他的人生,难道只是两条相交直线,相遇过后,再无瓜葛…… 人生几度轮回,历史沧海桑田。 求学水莲,缘来于此。 河边童趣,铭心刻骨。 五载匆匆,物是人非。 策马别离,叮咛万分。 踏青浅笑,生死谁安。 兜兜转转,烛影摇红。 冰浮水面,日照千里。 星斗辗转,两相不疑。 熙儿,路虽然很难,但我依然感激我们走过,爱过,存在过…… 正文 第一章 和亲之路 - 岳珍熙 - 米萱 “哈达那拉蓝熙儿,恭顺柔佳,敏和谦卑…… 今册封为蓝熙郡主,指婚给朱……” 纤纤玉手紧握圣旨,抬起头望着镜中的自己,微微发愣。 “郡主,时辰到了,您该上花轿了。”一旁的喜娘笑意盈盈,躬着身子,等着搀扶新娘子。 蓝熙儿转头看了看喜娘,又望着镜中的自己,喜庆的红色礼服,长发盘起,满头凤凰金钗,绛红色的胭脂,衬得肌肤晶莹剔透。而这双眸子虽然明亮却极为清冷,嘴角不自觉的含着一抹冷冷的笑意。美则美矣,却不再是自己。沉默了许久,轻轻的点了点头。一旁的喜娘忙给她披上盖头,稳稳妥妥的将她扶起,见她走上了花轿,终于松了口气。 热闹声此起彼伏,花轿却停了下来,蓝熙儿知道是城门口到了。放下圣旨,深吸一口气,走出了花轿。三月底的天气,白山黑水之间,依然是寒风刺骨,冷风吹淡了几分紧张,抬起手掀起了盖头,环顾着熟悉的天地间,眼前的热闹和欢乐似乎都是因自己而起,而自己又觉得是那么的陌生。不远处的额娘已经满脸泪水,这应该是她最后的眷恋了。含住眼泪,诧然一笑。一旁的喜娘本想提醒她放下盖头,却随着新娘子的眼神瞥见了不远处哈达公主。只得讪讪的低下头,不敢多说半句。 “熙儿”哈达公主莽古济终究还是推开了护卫队的阻拦,跑到女儿身边,握住女儿的手,那冰冷的温度,凉透了公主的心,止不住的只有泪水,千言万语的嘱托却说不出半个字。额娘从来都是傲慢和霸气的,此刻却是如此柔弱和无助。蓝熙儿心中又疼又苦。 “额娘,放心吧。” 倔强的含着泪水,努力保持着笑容。她知道能留给额娘的也只有笑容了。 “熙儿,是额娘没用。”莽古济痛哭流涕,看见女儿笑容,她只觉得心已经碎了,似乎有万跟针一样,刺上她的心头,疼的不能呼吸。 “额娘。放心吧,女儿会好好的。”蓝熙儿深吸一口气,轻抚着额娘的肩膀,紧紧抱住额娘,这熟悉的味道,让她眷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脱离了眼眶,止不住的流着,落在了额娘的肩上。感觉到额娘的抽噎,蓝熙儿的意识才慢慢恢复,抬起手抹掉泪水,推开了额娘。转过身,寻到了花车,这个将送她去南明的花车,纵然心中万般不愿,还是咬了咬牙,迈开脚步奔向花车。 “熙儿……”莽古济撕心裂肺的叫喊着。额驸吴尔古代将她拽回自己身边,按在自己怀里,望着女儿就这样走了,没有给他一个眼神,知道女儿恨他,他这个没用的阿玛,一生都是别人的傀儡。可是女儿深陷那样的谣言之中,他能做的就是把她推向另一种人生。纵然她今后远隔千里,可是他想要的无非是女儿能活着,他只要她活着。这一刻只怕没有人会相信,再傀儡的人,一样会痛彻心扉。 寒风吹干了泪水,视野恢复清晰,见额娘已被阿玛揽入怀里,心宽了几分。淡然一笑,阿玛额娘今生别了,这一世的缘分竟是这样结束,心中苦痛,正了正身体,在父母的正前方下跪,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抬起手放下盖头,由着喜娘搀扶,走上了花车。赫图阿拉城,她再也不用留恋了,城里的人和事,都随风而去吧。 一声“出发”,蓝熙儿的身子软了下来,泪水似乎与车轮商量好了,随着车轮吱吱的滚动,肆意的流着。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无声的抽噎比立在人前的坚强要舒服的多。她再无顾虑了。 夕阳已经染满整个大地,送亲的队伍停在路上休息,士兵们起灶烧饭,各有各的忙碌。因为不是去打仗,所以整体画面显得轻松和谐。一位镶红旗装扮的年轻人,夕阳下的轮廓尤其俊逸。牵着一匹白马,从队伍中缓缓走来,经过花车时,出神片刻,将马栓在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从马背上解下一个酒壶,轻轻呼出一口白气,抬手灌了一口酒,暖暖自己的身子,倚树而坐。虽是戎装一身,整个人却很是儒雅和文静,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只是神色过于冰冷,与温馨的画面格格不入。 “岳托,拿着。”同样身穿镶红旗服饰的都类走到岳托身边,扔了一套弓箭,砸在岳托的腿上。都类本就白皙,更有一双女人般温柔的眼睛,漂亮的脸蛋儿,配上那柔情的笑容,迷住了太多的女人。岳托却连头都没有抬,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弓箭,随手推开它,掸了掸自己的衣角,继续给自己灌酒。 “我看那片林子不错,咱们打点野味去。”都类并不在意岳托的无视,弯下腰抢过岳托手里的酒壶,抬手给自己灌口酒,望着眼前的林子,拽着岳托的胳膊,试图拽动他。岳托却不为所动,即使被都类拉着摇晃,也只是伸着手,等着都类归还自己的酒壶。 都类实在忍无可忍,终于爆发大声嚷道: “十天了,我们出发十天了,你说句话行不行,你现在除了骑马,就是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盯着花车,我知道你内疚,可是我们都知道,谣言事关两位皇孙,她又牵涉其中,最好的路就是去和亲,我现在简直对吴尔古代另眼相看,一个唯唯诺诺的人这次却有如此魄力。我们如今更是跟着队伍,见机行事,你又何必如此自责,再说谣言……” 岳托突然犀利的眼神,让都类安静下来。无可奈何的看着花车,轻叹一声。心中涌起一丝悲凉。和亲也好,指婚也罢,他们这些人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看似阿哥、格格光鲜的外形下,那鲜为人知的悲伤又有谁会懂。蓝熙儿和亲事件,他和岳托虽然无心,却也是因为他们促成的。岳托非常内疚,只是近些年来岳托身上已经发生了太多的变故,已经沉默寡言了,和亲事件后,岳托简直与行尸走肉无异。他不想看着岳托这样,在这个世间,活着没有一丝的温度。 “熙儿最喜欢吃烤肉了,这些天素雅一直汇报说她只是简单吃一些饭菜,不如我们去打点野味,如何?”岳托依然没有动,但是他抬眼看了看林子,又看了看花车,这些落在了都类的眼里。都类知道有希望了。 “你放心吧,这里有九叔,而且还有这么多兵,不会有问题的。”都类再一次试图拽动岳托的胳膊,终于他拾起地上的弓箭,走向林子。 “格格,您要不要走出花车,活动活动筋骨。”素雅小心翼翼的看着蓝熙儿。每天都不厌其烦的问她一句。 只是蓝熙儿几天来,给她的回应都是淡淡的摇头,然后继续看着窗外。纱帘外面若隐若现的人群中,素雅不清楚格格想要看什么,其实蓝熙儿也不知道再期待什么。 素雅心中哀叹,走出了花车。素雅是知道蓝熙儿的,她是三公主莽古济的大格格,虽然从未接触过,也知道这位格格是被众星捧月长大的,那无忧无虑的笑容,那谈笑随心的从容,曾经引来多少人的羡慕,爱新觉罗家的格格太多了,可是能够像蓝熙儿这样开开心心长大真没有几人,只是爱新觉罗的宿命,谁又能逃过,公主都是用来和亲的,何况是公主的女儿,十五岁的年纪,同样需要背负民族的使命,走上这和亲之路。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一场无用的和亲,可是却依然送出了格格。这个瞬息万变的年代,谁会在意一位格格的人生。 素雅见到蓝熙儿的时候,她已经不喜不怒,每天出奇的安静。素雅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她。做人没有了欢乐,那就该有些悲伤,哪怕痛哭流涕也好过这般的心灰意冷吧。 素雅心中不忍,给蓝熙儿换上普通的服饰,哪怕她能走出花车活动一下筋骨也是好的。可是眼前的格格对于吃喝住行,毫不在意,更没有迈出花车半步。 “哈哈哈,跑啊,跑啊,你倒是再跑远些,让爷瞧瞧你有多大的本事。” “还是九爷英明,早就知道这丫头要逃跑,可惜她太不争气了,连咱们队伍都没跑出去就被发现了。哈哈哈。” “丫头,我们爷可是大汉的九阿哥,你如今若是跟了我们爷,今后有的是荣华富贵给你享了,你跑什么啊,太不知足了。” “就是,就是,太不知道好歹了,你这个丫头。” 几个士兵的七嘴八舌,目光所到之处,一个女人坐在地上,破衣烂衫,披头散发,眉眼还算精致,整个人已经瑟瑟发抖,只是一双眼睛很是倔强的瞪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九阿哥。 “行了,给爷带回去吧。”九阿哥伸了伸懒腰,淡淡的瞥了一眼地上的女人。 一位士兵走近女人,粗鲁的拎起女人的胳膊,硬拉着她起身往九阿哥的帐篷走去。 “素雅,出了什么事。”蓝熙儿走下花车,停在素雅身边,抬眼寻着喧闹的地方。 “格格,您出来了,您冷不冷啊。”素雅边说边抬手给蓝熙儿系紧斗篷。 “格格,您看。”素雅努了努嘴,向着九阿哥那群人的方向。 “啊……”一个士兵的尖叫声,蓝熙儿才抬眼寻声望去,一个女人已经扑倒在她面前的不远处,女人似乎很痛,眼里都是泪水,却依然不管不顾的爬向蓝熙儿。可惜士兵们更快,跑上来包围住了她。女人只能抬头透过士兵望着蓝熙儿,嘴角含血,眼里都是泪,可是也只能望着她,再无动作。九阿哥抬手给士兵们一个停止动作的手势,众人都是笑望着女人,九阿哥更是蹲在女人身边,满眼的冷笑和蔑视。 “你跑啊,你倒是跑啊。哦,你想求她救你啊。”随着女人的眼光,看了看蓝熙儿,微微一笑:“你们都让开,让格格进来。”女人和蓝熙儿都是一惊。蓝熙儿眉头紧蹙,瞥了一眼九阿哥。这是个荒唐的舅舅,她自小就清楚。只是没想到竟荒唐到这般地步。 女人却没看九阿哥一眼,见士兵散开,心中大喜,直接爬向蓝熙儿,停在她的脚下,抬起手就试图抓住她的裙角。蓝熙儿本能的后退半步。倒也不惊不慌,只是静静的看着。女人见衣脚抓空,又往前爬了爬,抬起头望着蓝熙儿发出嘶哑的声音:“这位格格,求你,求你杀了我吧。” “哼,爷还以为你要干什么呢,瞧你这个德行,爷早就没兴趣了,好,别说爷不疼你,只要我们格格肯杀了你,你就摆脱爷了。不过爷好心提醒你,这个机会你要是抓不住,你可就生不如死拉。哈哈哈。” 九阿哥肆意的笑声,让蓝熙儿很是反感,眼前好歹是条人命,他却如此儿戏。怒瞪他一眼,可是心中也没有主意,不知如何是好。那个女人却如获新生,满怀希望的看着蓝熙儿,撑起身体跪在她面前一边磕头,一边求饶:“求格格,求格格杀了我吧,求格格给我一个痛快。”那满口诚心实意的要求,冲撞着蓝熙儿的神经,让她惊讶不已,却也让她不知所措。 “去,去给格格拿把刀。”很快一个士兵走到蓝熙儿身边,双手捧着刀,恭恭敬敬的站着。 蓝熙儿转着头,看着刀,又看着女人,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有一炷香的工夫。只是她没有动,谁都没有动。 “把人带回去吧。”九阿哥冷冷的声音,眼里飘过一丝邪笑,让人觉得背后发凉。 “这位格格,求您帮帮我,杀了我吧。”女人突然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加大力度不停的磕头。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今的她已经懂得这句话的无奈和凄凉。就如同此刻,这个世上,很多人根本生不如死。扬了扬头,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接过刀,用力握紧,强压着内心的恐惧和紧张,尽力稳住颤抖的手。看着眼前的女人,却依然纹丝未动。蓝熙儿的突然转变,让九阿哥有些诧异,抬手让士兵们继续等着,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这两个女人,似笑非笑。 “九叔这是要干什么。”岳托的声音很冷,冰冷的眸子上,又添了几分怒气,那份咄咄逼人容不得他人半分的侵犯。都类也没了往日的笑容,面无表情的他一样的冷峻和霸气。九阿哥显然一惊,立即收起笑意。 蓝熙儿更是心中大惊,不敢置信的寻声望去,一颗心骤然的紧张起来,怔怔着望着走来的人,竟然是岳托,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岳托已经真真切切的停在了自己的身边。 岳托松了松眉毛,一脸的冷峻瞬间收起,眼里有了温度和心疼,迎着蓝熙儿的眼神,停在她的身边,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没干什么啊,和外甥女开个玩笑。”九阿哥回过神,也拽回了岳托和蓝熙儿的眼神。 “我们三姐的大格格,还能没杀过人啊。好了,好了,爷不玩就是了。把人带回去吧,别扰了咱们台吉和格格清净。”九阿哥似笑非笑的扫了眼岳托和蓝熙儿。给自己人使了眼色,预备离去。蓝熙儿,九阿哥自然不放在眼里,可是眼前这位战功赫赫的长子嫡孙,已经不是他这种大汉庶子可以惹得起的。既然惹不起,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蓝熙儿却还在恍惚中,满脑子都在想岳托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手里的刀缓缓放下,只是电闪雷鸣间刀被突然拽动,回过神时,刀停止了,只是那尽头,竟是地上女人的胸膛。很快女人就倒下了,破衣烂衫又满身是血。倒下的同时,对着蓝熙儿动了动口型。这是她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句话,蓝熙儿知道那是句谢谢。蓝熙儿整个人陷入了眩晕和震惊中,恍恍惚惚的不知所措。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神经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片漆黑。 “熙儿。”岳托慌忙扶住蓝熙儿,将她打横抱起,九阿哥忙凑过来,只是岳托眼里的寒意,他不自觉的止住了脚步,只得眼看着岳托转身离去。都类吩咐人去找太医,尾随岳托而去。 “太医,格格应该是受了些刺激,可是怎么就晕倒,格格最近进食也不好,是不是身体哪里有些不适。”岳托皱紧眉头,一双眼睛不离开蓝熙儿半分,比起往日的沉着冷静,此刻简直称得上语无伦次了。 太医显然也是一愣。诊着脉,依然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岳托台吉。 “太医,您倒是诊治啊,格格是怎么了,人好好的怎么就晕倒了。”都类看着脸色惨白的蓝熙儿,心中也不是滋味。 太医终于回过神,躬身谦卑道:“两位台吉放心,格格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老臣开些安神和开胃的药,让格格稳稳的睡上一觉,然后再进补些肉食,有几日就无大碍了。”太医说完,给两位爷行了礼,走出了花车。 “岳托,太医都说没有大碍了,让熙儿好好歇歇吧,有素雅照顾,我们还是出去吧,这里到底是花车。” 岳托深看了一眼蓝熙儿,终于点了点头,同都类走出花车。一声门响,蓝熙儿轻轻的翻了个身,两行清泪缓缓而流。 正文 第二章 情非得已 - 岳珍熙 - 米萱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蓝熙儿坐起身望着纱窗外,心中说不出的滋味。这些日子以来,若隐若现的身影她终于知道是谁了。这些人她以为不会再见了,可那些过往偏偏一点一滴又涌上了心头。 “熙儿,熙儿,我不用去和亲了。”岳琪兴高采烈的跑进屋,见蓝熙儿正在写字,走过去握住她的胳膊,还不忘又蹦又跳。秀丽的小脸,因为一口气跑进屋,添了几分红晕,尤其动人。 “早就说了,你不用担心,姑姑也不会忍心让你去的。”蓝熙儿抽回自己的胳膊描完笔下最后一个汉字,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也盈盈一笑。 “什么不用担心啊,家里只有我和七叔家的玉英姐姐最适合去和亲,七叔这么疼爱玉英姐姐,自然是轮不上她的。”岳琪嘟着小嘴,突然觉得很委屈,一双眼睛瞪着窗外。 “现在就不用嘟着小嘴了,你刚才不是说了不用你去了吗,自然二舅舅也是舍不得你的。” “阿玛……”岳琪轻声念着,这称呼她其实很陌生。清清冷冷的眼神闪过,淡淡的摇了摇头。 “阿玛哪里会理会这些事,是额娘找我哥哥解决的。”提到哥哥,岳琪显然觉得很自豪,脸色一下就欢喜起来。 “你哥哥?”蓝熙儿心中隐隐约约猜到是谁,依然好奇的看着岳琪,有些人的名字只能从别人的嘴里说出,只能听着,不能念着。 “是啊,我岳托哥哥,而且哥哥还说都类表哥会……”岳琪突然声音越来越低,眉眼含羞的低下头。 岳托哥哥,蓝熙儿心中轻念,嘴上虽然还挂着笑意,眼里却出了神。 “熙儿,你在想什么……”岳琪见蓝熙儿没有反应,抬起头看着她,拽着她的衣袖轻轻摇晃。 “没,没什么。”蓝熙儿晃了晃头,深吸一口气,看了看笔下的汉字,稳了稳神。 “熙儿,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岳托哥哥。”岳琪小心翼翼的看着蓝熙儿。 蓝熙儿抬起头,看着岳琪,不明所以。 “你一向是和杜度哥哥、国欢哥哥亲厚的,他们又和我哥哥不和,熙儿,你们为什么不喜欢我哥哥,我哥哥真的是好哥哥。” 蓝熙儿望着岳琪自豪和欢喜,心中一阵苦笑。 言犹在耳,人生却已恍如隔世。岳琪虽是庶女身份,可是依然嫁给了都类表哥做嫡福晋。不仅可以留在父母身边,都类表哥更是青年才俊,前途无量。岳托哥哥真是好手法啊。如今和亲之人是她蓝熙儿,她就想知道在这场和亲里,岳托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格格,太医吩咐了,这碗安神药一定要喝的,您趁热喝吧。”素雅走进花车,见格格起来了,高兴坏了,忙捧着药立在她的身边。 “素雅。”蓝熙儿望着她,打量一番。又看着窗外,眨了眨眼,淡淡问道: “你是岳托的奴婢吧。” 素雅端着碗的手显然一晃,忙放下药碗,缓缓下跪。 “格格,奴婢,奴婢不是有意隐瞒格格的。” “起来吧。”蓝熙儿的语气依然很淡,直直的望着窗外。确实没有谁的隐瞒,素雅,岳托台吉的贴身丫鬟,是自己精神恍惚,竟然忘得一干二净了。可是岳托,爱新觉罗岳托,他为什么会在这。甚至派了他的贴身丫鬟来,这是怕她逃婚吗,岳托和都类可是如今家族里最得意人了。嘴角含着笑,眼里的泪也涌了出来,这应该就是心寒了吧,五年来他们已经毫无瓜葛了,再见时,他竟然是送亲的人。阿玛让她去和亲,杜度和国欢将她拒之门外,她有过念头,岳托知道会如何,很快就打消了,他应该根本都不理会,只是恰恰相反,原来他做的最多,他竟一路的送亲。 “格格”素雅见蓝熙儿神色有异,担心的轻唤一声,顺手也将药递了过去。 蓝熙儿吸了吸鼻子,转过头,终于接过药碗,捏着鼻子举起药碗一饮而尽。心苦也好,药苦也罢,都吞了吧。 “格格”素雅简直吓了一跳,忙递上清水,这药闻着苦啊。 “没事,没事。”蓝熙儿是毫不在意的语气,但是也没敢耽误的接过水就给自己灌了下去。素雅见格格用过药后又望着窗外,也不敢多说半句,摇了摇头,走出了花车。 夕阳终于落下了,血腥的场面也都处理了,岳托依然靠在那颗大树下,看着士兵正在处理他们打回来的野兔。伸手拿起一块士兵烤好的兔肉,轻嗯了一声。“索尼,让素雅给格格送去。” “是,爷。”岳托身后一个镶红旗的侍卫走了出来,接过其中一盘兔肉,行了礼准备离去。 “索尼,告诉素雅不要和格格说这是兔肉,就说,就说是野山鸡。”说完又望着花车,面无表情。 索尼看了看手里的兔肉,有些心虚的抬头看着自己的爷,见爷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也不敢多问,行了礼,转身走向花车。 都类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岳托。 “她不吃兔肉。”岳托伸手又拿了块另一盘里的兔肉,放入口中。都类看了看花车,也拿了块兔肉,放在眼前看了看,轻咬一口,又看着岳托。 “她只是习惯不吃,其实是吃不出来的。”岳托掸了掸手,靠在树上,看着天,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都类看着岳托脸上细微的表情,那是一种笑意,虽然很淡很淡,可是都类也非常惊讶。 “你看我做什么。”岳托恢复了一贯冷峻的脸,看着都类。 “你……,你和她……”都类的声音很轻,试探性的盯着岳托。 “不会,不能够啊,你们两人根本井水不犯河水。虽然是表兄妹,可是一年都未必见上一次。何况她是杜度的……”都类没再说下去,因为岳托脸色已经越来越冷。当然岳托也没解释半句,将头靠在树上,心中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和亲的事情,是不是要落在岳琪身上。”玛茵侧福晋看着岳托,满眼的担心和害怕。 “玛茵额娘也不用这么担心,是否和亲,玛法根本还没有定下来。”岳托看了看玛茵侧福晋,有心安慰几句,可是他知道,一旦和亲的事情落定,那么能去的人很可能就是岳琪,因为阿玛根本不会在意岳琪的人生如何。 “大阿哥,求求你了,救救岳琪吧,帮帮我们母女吧,岳琪的弟弟还小,什么忙都帮不上。”玛茵突然跪在岳托面前,双眼含泪。 “玛茵额娘,您别这样,您快起来。”岳托忙起身扶起玛茵侧福晋,她却硬撑着自己的身体,执意跪着,双手紧紧握住他的双臂,嘴里不停的求他。 “玛茵额娘,您先起来吧,我想想办法就是了。”玛茵抬起头,岳托虽然神色冷峻,但知道他答应,就一定会管这件事,不敢多说,稳了稳情绪,起身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岳托的书房。绝美的月色下,玛茵的身影却显孤独、清冷。岳托抬手摸了摸自己皱紧的眉头,长叹一声。 “蓝熙儿是表妹,岳琪是妹妹,我能替你娶一个,算是护住一个了,另一个你预备如何处理?” “都类,你答应娶岳琪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岳托睁开眼,看着都类。表情很认真。 “想什么,我有什么可想的。”都类坐在大树的另一边,两腿伸开,双手放在脑后倚在树上,伸个懒腰。 “若不是我找你,你会不会……” “你还记得你同我商量娶岳琪时的理由吗?我的身份,只能娶爱新觉罗家的格格,所以我的求亲,是玛法和阿玛最想看到的。”都类眯着眼睛,看着远方,两眼却是空空荡荡的,脸上也没了往日的笑意。 “你就没想过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岳托抬眼看着花车。声音飘飘忽忽,不知道是问都类还是问自己。 “岳托,你当初娶亲的时候我也问过你,你是怎么想的?”都类随着岳托的眼神,盯着花车。一脸的严肃。 “你和我毕竟不同。”岳托叹口气,用力伸了伸腿,倚在树上,又闭上了双眼。 “你阿玛和我额娘,那可是一母同胞,你和我都是这个家族的产物,哪有不同。”都类摇了摇头,满脸的无奈和酸楚瞬间收了起来,只是看着花车呆呆出神。 都类比岳托大半岁。他的父亲是当今大汉的五大臣之首、正红旗的董鄂氏何和礼,他的母亲是大汉的长公主——东果大公主。董鄂氏家族庞大,大公主嫁给何和礼的时候,他已有原配夫人,努尔哈赤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自然不会理会那位原配夫人的反对,毅然决然的将自己年仅十三岁的大格格嫁给了可以做她父亲的何和礼。同时赐给大公主一座公主府,也正是有了这座公主府,大公主不争不抢的性子,才可以带着唯一的儿子都类,自由自在的生活,至少不用留在豪门大院里勾心斗角。 岳托是在九岁那年走进都类的生活。岳托是二阿哥代善的嫡长子,然而三岁丧母的岳托,比不了都类自由自在的人生。那一年岳托后母虐待他的事情终于被身为大汉的玛法知晓,大汉一怒之下,痛斥了当时还是二阿哥的代善。代善是东果大公主一母同胞的弟弟,大公主不愿代善为难,更不愿看见侄子被虐待,于是向大汉请旨,将岳托带回公主府亲自教养。大汉欣然答应,恩赐了一些生活所需。从此岳托住进了大公主府,生活才开始有了保障。何和礼更是请人直接在公主府教导岳托和都类的学识武功,闲暇时也会亲自带他们到红旗营学习排兵布阵。 天命三年的新春刚过,明朝就送来了一份大礼,四十万大军围攻建州,爱新觉罗家第三代的成年男丁,也才是刚满二十岁风华正茂的年纪,义不容辞的全部奔向了战场。大汉努尔哈赤正确的作战方针,五大臣和众位儿子的勇猛配合,自然是战争胜利的关键。但是以少胜多的苦战中,努尔哈赤的这些孙子们,在战争中表现出来的果断、智慧、勇猛都让他欣喜。那是后继有人的一种满足和痛快。岳托更是因为他过人的军事才能,冷静从容的处事风格脱颖而出,成为家族第三代中的佼佼者。 这场苦战的结果,他们收获了汉人的许多城池,带给他们极大的兴奋和自信,当所有人都意识到原来那屹立不倒的大明朝早已风雨飘摇、不堪一击时,他们至高无上的大汉,竟然向南明提出了和亲的请求。与此同时,董鄂都类向自己的郭洛玛法请旨,求娶舅舅爱新觉罗代善之长女岳琪,从此以后,董鄂氏与爱新觉罗氏的联系更是千丝万缕。 岳琪因为岳托和都类的谋划,成功的躲开了和亲人选。可是谁都没有想到,赫图阿拉城谣言突起,两位皇孙争抢一位格格,紧跟着三额驸吴尔古代主动请旨,请求自己的大格格蓝熙儿去和亲南明。岳托再想改变什么时,大汉圣旨已下,一切已成定局。 送亲的队伍继续前行,蓝熙儿没再走出花车半步。由于天公作美,不用两个月,就走到了南明最后的防线铁岭。花车被迎进了驿站,整个送亲的队伍却不允许踏入半步。 “素雅,你不用跟我过去了。” “格格,这怎么行,奴婢就是来照顾格格的,格格去哪,奴婢就去哪?”素雅有些惊慌失措,蓝熙儿越是毫不在乎的神色,她越是担心。 蓝熙儿望着素雅,竟是嫣然一笑:“回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吧。”是啊素雅,回去吧,没有必要同我去那里,新郎是谁她都不在乎的婚礼,又怎么会有好的期许,何必再多连累一个素雅呢。不再等素雅说话,给喜娘使个手势,放下了盖头,随着迎亲人走进了驿站。 “岳托,你要干什么?”看着岳托一身的夜行衣,都类知道这家伙终于要行动了。 “去驿站。”岳托理了理自己的夜行衣。 “人家不让进驿站的。”都类快走几步,挡住了门口。 “所以我一个人去。”岳托不管不顾的推开都类。 “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吗,金国大汉的嫡长孙,镶红旗的岳托台吉,你要是被发现了,很危险的。”都类简直不敢相信岳托的不顾后果。 “不会有事的。心里不踏实,跟去看看。” “你等会,等会,你难道觉得她会出什么事?” “她连素雅都不带,我不放心。” “素雅本来就是你的奴婢,安排到她身边的,难道你还要素雅跟着她一辈子啊。”都类拽住岳托的胳膊。“你冷静点,她是去和亲,是以郡主的身份,一个驿站不会有事的。” “你让我怎么冷静,如今她一个人在驿站里,若是有事,我们远水救不了近火的,我怎么冷静。”岳托突然提高嗓门,都类大惊,不敢相信的看着岳托,心中却是一喜,这世上还有人能把岳托拽回红尘,脸上却面无表情的淡淡说道: “你该知道,送到这里,我们任务已经完成。”都类的神色突然很凝重。 他当然知道和亲是为了休养生息,虽然萨尔浒之战大捷,可是他们也损失不少,但是蓝熙儿的和亲,他也是万般不愿,可是却也是无可奈何。 岳托恍惚一下,抬眼正视都类,眼里飘过一丝冷意,很快恢复平静。 “那你带着兵回去吧。”挣开都类的手,推门而出。 都类心中暗骂一句,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岳托!”跑出去继续拦住他的去路。 蓝熙儿的性子,都类不是不知道,和亲这件事她受尽了委屈,此刻让素雅回来,可见她是横了心,与他们断了联系,那丫头倔起来,只怕破釜沉舟的事都干得出来。别说岳托会如此担心,就是自己的心中也是隐隐不安。 “岳托,你,你难道要救她回来?”都类一脸怀疑看着岳托。这可是抗旨啊。她是奉旨和亲的。 岳托望着都类,表情越来越认真,终究叹口气: “她走进驿站的那一刻,我就决定要把她带回来。” “所以你要孤身一人,把她救出驿站,你该知道,若是惊动了铁岭的部队,我们这点兵力,很可能全军覆没了。” 岳托一双琥珀色的眸子越来越深,盯着都类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的。”都类眯起眼睛,这么多年的相处,他觉得他还是了解岳托的。 岳托终于正眼看着都类,眼里竟然飘过一丝轻松,淡淡的道: “救她是必须的,同时我预备拿下铁岭。” 岳托出奇的淡定,都类甚至觉得他只是要拿一件衣服。不敢相信的看着岳托。 他这算是为了美人要夺了人家江山吗? “铁岭算是将功赎罪吧,希望玛法可以…….” 都类却突然起了斗志,不用牺牲蓝熙儿,他心里也痛快起来。 “管他明天如何,既然要夺城,就来个痛快,你赶紧说你的计划。我们从来都是共同进退,你预备怎么做,我来配合就是。” 岳托望着都类,两人对视片刻,终于会心一笑,眼里都闪着光芒,透着坚定和欣慰。 正文 第三章 逃之夭夭 - 岳珍熙 - 米萱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蓝熙儿轻抚着手里的匕首,心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匕首上一颗蓝色的宝石,在烛光下耀眼发亮。即使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出这把匕首价值连城。这是几车的嫁妆里唯一一件她主动挑选随身携带的。 入住驿馆三天了,接管她的是一位李大人,什么官职,蓝熙儿没记住,因为除了接她入城那天,再没有出现。进了驿馆后,有两个婢女随身伺候,除了房门外站着两个士兵,驿馆的院子里的站着三三两两的士兵。应该就是当地留守看驿馆的人,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表现出任何的热情,很显然她们不当回事的婚礼,大明王朝也没放在心上。她偶尔会在院里溜达溜达,散步消食,大部分的时间都乖乖的坐在屋里发呆。还好两个婢女都是客客气气的。见她不哭不闹不言不语。也许都是一般大的年纪,也少了一些戒心。仅仅在她用餐和沐浴的时候侯在一旁。 “夫人,水已经准备好了,您可以沐浴了。”其中一个婢女走到蓝熙儿身边,毕恭毕敬的行了礼请她去沐浴。只是喊出那句夫人的时候,蓝熙儿依旧不自觉的皱紧眉头,她很不喜欢这个称呼,好歹也可以称呼她一声郡主啊,夫人,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很老的汉族妇人,这太不符合自己的外在形象了,她可是连二十岁都还不到的女真格格。 三天来思前想后,大脑里的最后防线终于击溃,她要逃出去,她一定要逃出去。此刻主要起了念头,一来是这里的防守并不严紧,二来从汉人的地方出逃,郭罗玛法也不会迁怒于额娘和阿玛。 深吸一口气,抬眼看了看窗外已经墨色的天空,咬了咬唇,将匕首放进内衣的袖口里,不动声色的走到浴盆旁边,热气腾腾而上,伸出手在水面上虚晃几下,依然不动声色的缓缓的脱下了外衣。 “对了,你们这可有玫瑰花。我想洗澡的时候泡点玫瑰花瓣。这些天赶路,满身都是泥土味。整个人都是土土的。”蓝熙儿微微扬着脸,虽是薄薄的笑意,声音却是甜美和温柔,让人觉得非常的温暖。 两个婢女简直受宠若惊的望着蓝熙儿,夫人能够精神状态好,是她们喜闻乐见的,她们收到的命令可是要好好照顾这位郡主的。赶忙笑意盈盈的抢着回话。 “有,有,当然有,驿站出门不远处就有个花园,里面都是玫瑰花。夫人要是喜欢,奴婢这就去摘些来。” “好,你去吧,多摘一些,你们一会洗澡的时候也可以用的。”蓝熙儿连连颔首微笑。秀美的脸庞配上甜暖的笑容,让人眼前一亮。 两个婢女也是笑开了花一样。其中一个礼都没行,就直接跑着出了房门。看着她的背影,蓝熙儿的笑意渐渐淡去,玫瑰花当然有,这三天的散步溜达,可算的勘察地形了。自然不会是徒劳无功的。 “夫人,水温已经合适了,不如您边泡澡边等着吧。”另一个婢女又加了加水,调了调水温。 “好的啊。”蓝熙儿看着另一位婢女,微笑点头,轻轻绕到她的身后,随手拾起地上一个空的水桶,狠了狠心,对准这个婢女的后背就砸了下去。婢女很配合的倒下了。 “对不住,对不住了,应该一会你就可以醒了,你的衣服借来穿穿,运气好的话,今生应该不会再见了,这条链子本格格就送你了,当是补偿了。”蓝熙儿一边嘴上唠叨,一边急急忙忙的放下水桶,摘下项链,扔在婢女手里,片刻不敢耽搁,急忙扯下婢女的外衣给自己套上。 “对不住,对不住,实在对不住了。”双手合十的对着婢女又拜了拜,拎起地上一个木桶,深吸一大口气,大声嚷道:“水还是不够热,你再去多烧些热水来。”一手抱紧木桶,一手又不放心的摸了摸袖口里的匕首,强自镇定的推开了房门。 放眼望去,院子里的士兵和往常一样,雕刻一般,不说不笑。蓝熙儿心平静了几分,咽了咽唾沫,紧了紧抱着木桶的手,终于抬起脚迈出了门槛,大着胆子,往院子大门走去。黑暗中的院门,若隐若现,白天的时候明明用眼睛测量过距离,房门与院门不是很远啊,此刻却是走了好久,依旧没有碰到院门的门槛,赶忙加快脚步。 “安雪,你们的玫瑰花还不够吗,你也要去摘啊。”突然一个士兵的声音淡淡飘来,不远不近。 语气很平常,但是还是吓了蓝熙儿一跳,明显感觉自己的心蹭到了嗓子眼儿,再走两步,就要掉出来了,愣愣的立在原地,不敢移动半步。尽量的放松自己,稳住心神,只是突然就感觉哪里还是不对,恍然大悟后,只觉得自己真是该死啊,安雪是谁啊,是不是自己屋里那两个丫鬟啊,好歹也照顾了自己三天,只是这两个婢女的名字她竟然完全没有在意。刚才那士兵是怎么说的来着,大脑迅速运转,对,他好像提了句摘花,对,这个时辰去摘花的人应该就是从她屋里走出去的那位。不敢再耽误,连忙轻轻点了点头。 “二虎已经陪安茜去摘了,你就别去了。天色已经黑透了。赶紧回去吧。”士兵站在不远处,说话的语调很是平常,没有喜怒,可是也由不得她反驳。 不甘心的望着近在咫尺的大门,眼看跑几步就逃出去了。可是此刻她的双脚似乎被上了魔咒,只得缓缓的将自己的身体转向房间的大门,半步半步的挪着自己,偷偷瞄了一眼不远不近的那个士兵,同时手里又掂了掂木桶,思索着这个木桶能不能砸晕男人啊,这把匕首她记得是削铁如泥的,只是现在握在她的手里,还能不能唬人一气啊。 蓝熙儿胡思乱想的,人已经离士兵越来越近,慢慢的路过士兵,继续往房门走去。 “快走啊,怎么这么慢。腿脚有问题啊。”士兵显然有些不耐烦了,迈出自己的脚,向蓝熙儿这边走过来。蓝熙儿惊讶间,往旁边不动声色的闪了几步。 “着火啦,着火啦,快来救火啊。” 突然的叫喊声,打断了士兵和蓝熙儿之间的慢动作,士兵一把握住蓝熙儿的胳膊,就往屋子的方向跑。还不忘叮嘱: “快回去,回去照顾郡主。” “放手啊。”蓝熙儿停下脚步,用力将木桶扔向士兵。士兵显然一惊,抬手一档,木桶咣当落地,士兵满脸的疑惑和愤怒瞪着蓝熙儿。很快脸上就只有惊讶: “你,你不是……”话音未落,就又要扑向蓝熙儿,眼看双手就要触碰到她的胳膊。突然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士兵睁大双眼,不甘和愤怒依然挂在他的脸上,人却已经不受控制的倒下了。蓝熙儿瞪大双眼又惊又怕,不由自主的后退半步,心里清楚此刻应该立马调头跑出大门,可是双腿却打颤的迈不出半步。心情还没平静,手腕再一起被人握住。 “啊……”蓝熙儿闭上双眼硬生生的狂甩着胳膊,握着她胳膊的手却是越抓越紧。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熙儿,别怕,是我。” 这声音太熟悉了,可是也太不可思议了。 “岳……托。” 不敢相信的轻呼出名字,眼前的人扯下了遮脸的黑布,蓝熙儿依然愣愣出神的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大火熊熊烧着,人声四处沸腾,她却没有了害怕和紧张。岳托见她精神舒缓,心也安了几分。回她微微一笑。 “快跟我走。”岳托终于缓过神,握住蓝熙儿的手,拽着她跑出了驿站的大门。 天地一片漆黑,两人狂跑好一阵,终于躲进一片森林。眼前斗大的斜坡,沿坡往下跑,蓝熙儿只觉得两脚错开的困难,实在跟不上岳托的速度了,硬生生的拽住岳托停下,上气不接下气的对着岳托摆着手,气喘吁吁的嚷道:“岳托,等等,等等,我真的不行了。” “你就这点体力,还要逃婚啊。”话虽如此,语气却没有半分责备。脸上还有几分笑意看了一眼蓝熙儿,很快又警觉的站在她的身前,盯着跑来出的一片漆黑。 “谁说我要逃婚了。”蓝熙儿白了一眼岳托,听见自己心事被他揭穿,虽然心虚,依然硬着头皮,理直气壮的嚷着。 “蓝熙格格,您别告我,您这身汉人丫鬟的打扮是为了在院子里赏星星。”岳托说完,还不忘抬头看了一眼满天星空。 “你……”话未说完,岳托一把将蓝熙儿护在身下,两人直接摔倒,沿着斜坡直接滚了下去。 “岳托,你干什……”稳住身体的两人,蓝熙儿顾不得浑身疼痛,满腔怒火的瞪着岳托,好不容易立直了身体,却一把又被岳托拽进怀里,一只手还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很快一阵阵脚步声和叫喊声纷纷入耳。蓝熙儿紧张的屏住呼吸,再也不敢闹腾,直直的撑着眼睛窝在岳托的怀里安安静静的候着,外面的混乱不敢多瞅一眼。 声音越来越大,是兵戎相见的声音,但又好像是两股势力对打的声音,岳托却慢慢起身,牵起蓝熙儿的手,弓着身子静悄悄的往林子里走去。 终于呐喊声、兵器声都越来越远了。 “我们安全了吗?”蓝熙儿一边回头,一边跟着岳托的脚步。 “驿站丢了一个郡主,能这么容易放弃追捕吗?”岳托也瞥了一眼身后,脚下却没有放慢速度。 “岳托。”蓝熙儿实在没有力气了,苦着脸看着岳托的后背,感觉天地都已经眩晕了,双手攀住岳托的手臂,由着他拽着自己往前走。 “岳托,你的衣服怎么湿漉漉的。”蓝熙儿慢慢的抬起手,战战兢兢的举起放在自己眼前,只觉得一股的粘稠和血腥。感觉所有的力气都被收回来一样,用力拽住岳托的胳膊,抬手放在眼前。 “岳托。” 一根羽箭赤裸裸的立在岳托的手臂上,箭周边的衣服显然已经湿透了。即使漆黑一片的森林中,蓝熙儿也觉得触目惊心。 “岳托,你受伤了。”蓝熙儿瞪大双眼,脑里嗡嗡作响。 “没事,不要停下来,再往里走走才安全。”岳托却依然不管不顾的拽着她往林子里面走去。 蓝熙儿不敢再乱动,轻扶着岳托的胳膊,一边走,一边小心试探着摸着羽箭周边的衣服,只觉得越来越湿。满手的血,让她心慌害怕。 “岳托,先止血好不好。”闻着血腥味越来越重,蓝熙儿已经欲哭无泪。 岳托终于肯停下脚步,却柔声道: “把脸转过去。” “什么?”蓝熙儿本来一直聚精会神的盯着岳托的胳膊,此刻他突然停下脚步,反倒是她有些不知所措。 “听话,把脸转过去。”岳托的声音很温柔,可是却很有力度,至少她好像每次都听他的话,于是乖乖的转过身,安静的等着。 突然一声闷哼,蓝熙儿心中一惊,忙转过身。 “岳托。”抬起岳托的胳膊,箭已经拔出,鲜血汩汩直流。 “还好,没毒。”岳托也松口气,抬手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放在伤口上,用嘴叼着布条一边,另一只手试图将布条的另一边缠住胳膊。 蓝熙儿握住布条,包住岳托胳膊的伤口,用力缠了一圈,打好结,方放下他的胳膊。抿着嘴,盯着伤口,心中竟然也疼了起来。 “没事的。”岳托轻声的安慰,蓝熙儿抬眼看了看岳托,轻轻的点了点头。 “现在怎么样,我们还走不走。”抬起头看了看天空,满天星辰,震撼人心,呆呆出神。 月色在森林中穿梭而入,洒满大地,天上的繁星一闪一闪。月色下的蓝熙儿多了一丝静谧,配上往日的秀气,岳托竟然看痴了。蓝熙儿见岳托没有出声,转头寻去,见他望着自己,两人视线相碰,心中一动,不敢多看,忙低下头。 “累了吧,这里应该安全了,我们歇歇再走。”岳托也有些发慌,忙收回眼神,倚坐在一棵树下。 蓝熙儿看着已经坐下的岳托,又回头看着跑来的路,漆黑一片,不见五指。左右张望一番,走到岳托身边。 “可以吗?可以休息吗?你是不是伤的很严重?” 岳托抬起眼睛,微微一笑,“怎么,这会知道怕了?” 岳托再没了往日的冷峻,笑容很暖,让蓝熙儿的心也放松了。终于肯走到岳托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倚靠着大树坐下。只是坐下后看着周边的一片漆黑,不辨方向,轻轻叹口气,蜷起双腿,将头靠在膝盖上,心中五味杂陈。 “放心吧,天黑后,这个林子就有雾气,所以追兵不会进来的。”岳托随着蓝熙儿的眼神,能入眼的也只是近处的月色和远处的漆黑。 “雾气,他们是不敢进来吗?”蓝熙儿转头看着岳托。 “也许吧。”岳托语气淡淡的,轻轻点头。 “那我们还进来?”蓝熙儿站起身,说不出心里是愤怒还是害怕,咬着唇,瞪着岳托。 “没事,我试验过了,雾气没有毒。”岳托说着伸手拉住蓝熙儿的胳膊,拽她坐下。“你现在还能发脾气,就知道雾气没毒啦。”岳托似笑非笑的,还深深的吸口气。 蓝熙儿半信半疑的也吸口气,刚才跑了这么久,除了疲惫,确实无恙,又坐回岳托身边。其实真要走,她也不知道能去哪。 森林中恢复了安静,风声偶尔吹过,只有树叶梭梭作响,茫茫月色,朗朗繁星。荒郊野外,蓝熙儿不敢相信的看着周边的一切,有一天她也会露宿荒野,而此刻的内心竟然还有一丝兴奋。这应该是她出生以来,唯一做主的一个晚上吧,没有额娘阿玛,没有婢女奴才,没有皇家规矩。天高地阔,随心随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岳托的声音响起,有些低沉,有些嘶哑:“既然要逃婚,为什么不和我们说一声。好歹我们也可以照应一下啊。” “你们,不就是你们送我来的吗?”蓝熙儿抬起头,嘴角似笑非笑,望着繁星,那满不在乎的语气,砸了岳托的心,疼痛难忍,眉头紧皱。 “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蓝熙儿收回眼神,转头看向岳托,见他突然表情痛苦,忙抬起他的胳膊,查看伤口,担心不已。 岳托看她担心自己,心里又惊又疼。五年了,五年来他们彼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总以为自己的心会一直冰冷下去,原来心还会疼,人还会慌。岳托直直的盯着蓝熙儿,眉头却越皱越紧。 “岳托,你很不对劲,你说话啊,是不是还有哪里受伤了。”蓝熙儿轻轻摇着岳托,打量着他身上的伤处。 林子里突然群鸟飞起,岳托迅速起身,一把拽过蓝熙儿,护在自己身后,紧靠住一颗大树,过了好一会,林子里又安静了,岳托却依然全身戒备,蓝熙儿不敢松懈,警惕的躲在岳托身后,悄悄的将手里的匕首递给岳托,两人对视,彼此轻轻点头,岳托握紧匕首缓缓举起,护在了自己胸前。静候着黑暗里不可控的变故。 正文 第四章 林中遇险 - 岳珍熙 - 米萱 周边不同寻常的安静,岳托突然的全身戒备,让眼前的林子更显诡异,蓝熙儿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紧紧的盯着岳托后背,感觉此刻呼吸都是大动作。时间静止了,蓝熙儿的心被这紧张气的气氛压抑着不能跳动,努力保持意识的清醒,她知道绝对不能只顾着害怕,必须跟上岳托的思维,只有这样才不会连累他。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蓝熙儿终于察觉到不远处有动静了,而且在缓缓的向他们靠近。悄悄的从岳托背后探出头,那一瞬间,蓝熙儿觉得自己真的不用呼吸了,整个身体冷汗滋滋蔓延。 “原来是它啊,没想到这林子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尤物。”岳托的语气虽然放松了,可是护在蓝熙儿身上的胳膊却是绷的更紧了,将她探出自己背后的身体又往里护了护。嘴里还不忘念叨一句:“你看它炯炯有神的眼神,可见这林子里的雾气是无毒的。” 蓝熙儿听见岳托突然轻松的语气,顾不上自己害怕,忍不住盯着他的后背瞪了一眼,这时候应该放松吗?这走过来的可是一匹狼啊。狼的眼睛发出一道蓝光,凶猛和霸道,那眼里的饥渴让蓝熙儿觉得他们是那么的渺小可欺。 狼一步一步的靠近他们,终于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它已经看见他们了。岳托也是死死的盯着狼,没有发出任何动作,他们好像是在对视,掂量着彼此的力量。 就这样两股力量僵持着。 蓝熙儿觉得自己的大脑充血了,尽力思索着解决的办法,却又不能运转半分,身体已经僵了,头脑也是越来越眩晕,突然间狼动了,调转了头,貌似是退缩的意思,预备离开,蓝熙儿的心中又惊又喜,放松自己的同时,却发现自己眼前空了,岳托整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同时飘过来一句话: “藏好自己。” “岳托。” 蓝熙儿大惊失色的叫喊着,狼警觉的转头,两眼凶光直冒,迎着岳托奔跑而来。一狼一人眼看就要撞上时,却见岳托两腿猛然直伸,一个平躺,就着奔跑的速度,直接冲到狼的下面,抬起匕首刺入狼的身体,狼吃痛,竟是一声嚎叫。树林里的飞禽声四处升起,整个林子很是恐怖,蓝熙儿知道此时应该把自己藏起来,可是转头再望向岳托时,见他已被狼压在身下,一张血盆大口对着岳托就要咬下去,蓝熙儿慌忙跑过去,却又见岳托迅速抬起匕首,横空一划,趁着狼躲闪的空隙,一个翻身,直接翻到狼的身后,猛的转身扑过去,给狼的后腿又是一刀。狼连声嚎叫。蓝熙儿心中大喜,终于轻松几分。 只是很快,气氛再次紧张,狼竟然放弃攻击岳托,两眼盯上了蓝熙儿。来势汹汹的跑向蓝熙儿。 蓝熙儿瞪大双眼,盯着跑来的运动体,腿脚都已不听使唤,大脑僵死一般,却也不知道如何躲闪,眼看着狼就要挨到自己,岳托猛然从另一个方向扑过来,蓝熙儿被硬生生的撞倒,飞滚出去。慌忙间顾不上自己的疼痛,稳住身子爬起来找寻岳托的踪迹,果见他又被狼狠狠的压在身下。岳托抬起双手直直的撑着狼的身体,用尽全力试图推开狼,可是狼一边嚎叫着,一边加紧力度,越来越逼近岳托的脑袋。 “岳托。” 蓝熙儿哭喊着,心急如焚。不知所措时瞥见月光下一道冷光闪闪刺眼,细看时才知道那竟然是她的匕首,忙跑过去抓起匕首,迅速跑向岳托和狼的战圈,稳住心神,握紧匕首,再三确认是狼的身体,咬牙发狠,对着狼的身体捅了下去。狼猛然哀嚎声连绵不断,整个身体更是立了起来,蓝熙儿被镇住了,瞪大了双眼,失了手里的匕首,人也只是呆立在那,再没了主意。 岳托却抓住机会,一个挺身,跳起来拔出匕首,对着狼的身体又狠狠的刺了几刀。良久良久,林子里的狼嚎声、飞禽声终于都消失了。 “你……我不是让你藏好自己吗?” 岳托气急败坏的看着蓝熙儿。心中又气又怕。他掂量着凭自己的一身本事,完全可以应对狼的,可是狼向来狡猾,若是当时放它离去,等到它再来偷袭时,猝不及防的时候只怕自己会顾不上蓝熙儿,不能护她周全,所以才让她藏好,而自己正面应对狼。 嚷了她一句,片刻后,见她依然傻呆呆的站着。心中不忍,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又柔声道:“没事,没事了啊,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拽到自己面前,上下打量一番。 岳托的声音终于拽回蓝熙儿的意识,看了看岳托,又看了看狼的尸体,颤颤的摇着头说轻声道:“没,没事。” 收了收神,松了口气,靠近岳托半步,又紧张的问道:“你怎么样,受伤了吗?”说话间抬起岳托的胳膊,上下打量。 “你胳膊怎么样了?” 见他胳膊受伤处,血已经染满了衣服。皱起眉头,惊呼道: “又流血了。”心中又急又怕,眼眶湿漉漉的,手轻轻摸着,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岳托见她担心自己,心中感动,微笑着柔声道:“没事,没事的,这点伤不碍事,放心吧。” “那别处呢?身上可还有别的伤处?” 蓝熙儿不放心围着岳托转了一圈。 岳托轻笑着将她拽回自己面前,声音温和的说:“没事,没受伤,真的没事。” 岳托的笑容透着暖意真诚,在阴森的林子里,缓解了蓝熙儿的恐慌,被感染的也跟着笑起来,那是劫后余生的欣慰和开心,彼此注目间,儿时的熟悉和信赖似乎都回来了。往日的恩恩怨怨在生死面前都不重要了。 蓝熙儿只觉脸上阵阵发热,有些心慌的低下了头,猛然间见到匕首上的宝石闪闪发亮,走到狼的尸体边,想拔出匕首,可是见它狰狞恐怖的样子,却又不敢出手拔出匕首。 岳托却是轻笑一声,停在蓝熙儿身边,弯下腰,拔出匕首,在狼的身上擦了擦刀身,抹干血迹,放入刀鞘,又放在手里打量一番,抬眼看着蓝熙儿柔情道: “这匕首,你还留着呢。”心里有些慌,也有些喜。 蓝熙儿心中一惊,脸色沉了下来,皱起眉头,一把夺回岳托手里的匕首,没有搭理他,转身就自己走了。 岳托也是脸色一沉,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又赶忙跑过去,牵起她的手,走向了林子的另一个方向。 “去哪啊,我们去哪啊?”蓝熙儿觉得莫名的烦躁,带着几分怒意,试图甩开岳托的手。 岳托胳膊突然被拽动,一阵疼痛,闷哼一声,皱了皱眉头,手却握的更紧,淡淡说道:“去狼来的方向。” “狼来的方向?难道我们要去狼窝啊?” 蓝熙儿嘴上显然不满,可是又怕触动岳托的伤口,见他又不放手,也不敢再动,只得由着他牵着自己四处走动。 “天亮之前,最好去睡一觉,狼窝是不错的选择。” 狼窝?难道狼窝既温暖又舒服啊!心里虽然抱怨,嘴上却也没有再多说半句。随他吧。自己也只能跟着他。 不过还好,走了小半个时辰,没有遇到狼窝,却遇见了一条小溪,虽然森林还是漆黑一片,可是水流声却让整个林子有了灵气,蓝熙儿走近溪边嗅了嗅,清爽的气息终于将萦绕在鼻子间的血腥味淡化了几分。 岳托搭起了篝火,两人各靠在一棵大树下,谁也没有说话。篝火里发出吱吱声和暖意,蓝熙儿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岳托,终于闭上了双眼不管不顾的睡去了。 太阳从东方升起,驱走了黑暗,也淡化了雾气,透过树枝洒满大地,一股清新的味道在林子里蔓延,全新的一天,让人心旷神怡。昨天的恐怖、紧张、揪心,终于在满林子鸟语清香中淡化了。小溪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甚是好看。 蓝熙儿抬手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搭在自己身上的黑衣,下意识的望着昨晚最后见到岳托的地方。空无一人,心惊下,却见衣服的主人正站在溪水边上,手里举着木叉,貌似是要在溪边捉鱼。 看见岳托认真的样子,蓝熙儿玩心大起,放下衣服,蹑手蹑脚的走到岳托身后,抬起双手用力推向岳托的后背,刹那间岳托的背后好像长了眼睛,突然身子一侧,蓝熙儿已经察觉到自己扑空了,可是运动的身体由不得她控制了,心中暗想不好,却也无能为力,等着自己的惨状。突然身体停止了运动,没有湿漉漉的感觉,发现自己已被岳托揽在怀里。但见他笑意满满的看着自己。心中一震,竟是看痴了。这个笑容真是久违了。 “你醒了。” 岳托满眼的柔情,语气也是出奇的温柔,蓝熙儿愣愣看了半天,才缓过神来,脸色一红,撇了撇嘴,终于躲开岳托的怀抱,稳稳已经加快跳动的心,轻呼一口气,沿着溪边轻轻迈了几步,瞄了一眼清澈见底的溪水。不可思议的问道: “这么清透的溪水里还能有鱼?” “谁说我是抓鱼?我刚才看见一条水蛇。”岳托见她躲开,也不在意,脸上依然挂着笑容,说完再次举起木叉。 蓝熙儿又看了看清澈见底的溪水,看了看一脸认真的岳托,沿着小溪边又无声无息的走到岳托身边,弯下腰拨了拨清水,慢慢的抬起手,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泼向岳托。 岳托猝不及防下,显然一惊,看着蓝熙儿,见她格格娇笑,心中一暖,只是依然面无表情的既不发怒,但也不理她。蓝熙儿见无趣,瞪了一眼岳托,嘟起小嘴,转身准备走回树下。 “喂,你这就走了。”岳托淡淡的声音,看着蓝熙儿背影,笑意却越来越浓。 知道岳托也不会真的生她的气,不以为意的回头。 “干嘛?……啊……你?” 本是懒洋洋的她,一瞬间就被岳托手里的东西吓的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但见他手里举着一条青蛇,大摇大摆的放在自己眼前,还不停的逼近。青蛇吐着信子,盯着她,蓝熙儿直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慌不择路又跑向小溪的方向。 “哈哈哈,你怕什么啊,昨天你可是杀过狼的啊。”岳托说着,依然不肯放弃逼近蓝熙儿。 “你走开啊!”蓝熙儿再也不顾其他,直接跑进小溪里往岳托身上泼水。 岳托见她立于水中,一手将蛇放在身后,一手将她拽回自己身边,走上岸。 “好了,好了,溪水这么冷,别往里走了。”岳托说着,赶忙搭起篝火。 岳托独自去忙活着,蓝熙儿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只是清风吹过,心里一颤,忍不住打个激灵。 “阿嚏。” “快过来,烤烤火,是不是都湿了。”岳托也烤起火来,但是一只手里依然举着蛇。 “你还拿着蛇干什么啊,还不放了。”蓝熙儿本来走了几步,看见岳托手里的蛇,又停下了脚步。 “放了怎么行,这可是咱俩的早饭,弄不好今天就这么一顿了。” “你说什么,咱们要吃蛇?”蓝熙儿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岳托。 “我的格格表妹,你看看这荒山野岭的,咱们能有蛇肉吃已经是人间美味了。” 蓝熙儿摇了摇头,不自觉的后退几步,对着偌大的林子张望。 “把你匕首给我。”岳托看着她紧紧张张的样子,轻轻一笑。 蓝熙儿此刻看见岳托的笑容,心中没来由的烦躁,抬起手就直接把匕首扔给他。 “这匕首可享福了,昨天喂了狼血,今天又喝蛇血。”岳托一边说,一边手起刀落,蛇已成两段。 一股血腥味,本来已经坐在篝火边的蓝熙儿,又往外挪了挪身体。 岳托见她能烤火了,心才放下。轻车熟路的弄掉蛇皮,将蛇切开几段,用找来的细树枝串上,举到篝火边翻烤起来。很快一股熟食的香味飘起,蓝熙儿不自觉的转头看着岳托手里的蛇串。 “再等会哈,很快就可以吃了。”岳托脸上的云淡风轻,让蓝熙儿却又皱了皱眉头。 “不用了。我不饿。” “不饿?怎么会不饿呢,昨天又是打狼,又是逃跑的。”岳托本来烤着蛇肉,突然一脸惊讶又一本正经的看着蓝熙儿。 “哦,我知道了,熙儿是不是喜欢吃狼肉啊,这个容易,那匹狼应该还在,等我烤完这个,我去给你弄些来。那狼肉可够咱们吃几天了。”岳托边说边嗅了嗅肉串。 “不用了,不用了,狼肉、蛇肉表哥您还是自己享用吧。”蓝熙儿赶忙对着岳托摆手。 “熙儿,如果不吃不喝,你可是连这个林子都跑不出去的。”岳托突然正色严肃的望着蓝熙儿。 这句话可是被岳托说到点上了,关键她是逃出来,能逃到哪都没有方向。蓝熙儿的脸色沉了下来静静的望着篝火。只是岳托在递过来蛇肉的时候,她已经不自觉的接到手里了,举在嘴边嗅嗅,感觉味道还能接受,又看了看岳托,见他已经一串快吃完了,终于轻咬一口,然后快嚼直咽的吞了下去。 “其实,纵然走出林子又能去哪呢?”蓝熙儿看着蛇串,眼里却失了神的傻傻的盯着。 “想去哪就去哪。” 岳托眼里的坚定,让蓝熙儿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和几分期许。望着他,心有些慌,但是很快眼里的神韵又消失了,嘴角淡淡苦笑着,躲开他的眼神。 岳托也知道自己冒失了,稳了稳情绪。也是淡淡一笑。 “怎么样,还不错吧,多吃点,这还有。”说话间竟真的又递过来一串。 见她一脸的犹豫。轻笑一声:“其实,我不告你这是蛇肉,你当鸡肉也吃下去了。你就当汉人的山鸡肉与咱们的不同就是了。” “你才分不出来呢,我一串就可以了,表哥自己留着享用吧。”蓝熙儿撇着嘴,瞪了岳托一眼。万般不愿的,还是轻轻的又咬了一口手里的肉串。 “那你吃出来野山鸡肉和兔肉了吗?” “什么兔肉,野山鸡肉?” “没,没什么。” “岳托。” 蓝熙儿站起身,恍然大悟的看着岳托,和亲的路上,她可是被素雅哄着吃了好几天的野山鸡肉,虽然她也怀疑过,可是素雅一脸的笃定,她也不好再质疑。 “岳托,你……”蓝熙儿说着抬手将手里的肉串扔向岳托。 “你看看,吃点肉,就有力气了吧,能发脾气了。”岳托轻轻一闪躲开肉串,脸上却都是笑意。 看着他的笑容,蓝熙儿怒意更起,随手又捡起一根树枝,走向岳托,突然脚下一绊,眼看就要与篝火亲密接触,一支胳膊有力及时的又护住了自己,一个温暖的环抱代替了熊熊烈火。 “当心啊。”见她站稳,岳托忙放开她,甩了甩自己的胳膊。 “我这胳膊看来是要废了。”岳托轻撇了一眼蓝熙儿,语气却是柔和。 蓝熙儿满脸的歉意,忙抬起他的胳膊左右查看。 “怎么样,是不是又流血了。” 幸好没有出血,放下心来,瞥眼间,却见到岳托脚边的东西,抬眼又看看岳托,见他脸色已沉,蓝熙儿弯下腰拾起放在手里打量一番,云淡风轻的看着岳托轻声问道: “这……这是信号弹吗?” 正文 第五章 别离在即 - 岳珍熙 - 米萱 蓝熙儿握紧了手里的信号弹,坐回篝火旁,蜷起双腿,望着火苗,两眼发直。沉默许久,缓缓启齿: “这要是放出去,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吧。” 岳托走到她身边坐下,捡起一根木棍,拨动着篝火,轻叹一声,微微点了点头。 “都类应该就在附近,放出信号,一个时辰内应该能找到我们了。”岳托也是直愣愣的双眼看着火苗摆动,脸上也没了刚才的神韵。 “会引来追兵吗?”蓝熙儿望着岳托,也不清楚自己是希望他点头还是摇头。 岳托转过头正视着她,眼里升起一股怜惜,愣住片刻后,终究还是淡淡的摇了摇头。 蓝熙儿深吸一口气,悬着的心虽然落下了,可是眼里涌起一丝悲伤,抬眼看了看天空和森林,纵然天大地大,终究没有她的落脚之处,悠悠说道:“这么说,我们根本早就可以回去了。我们逃进深林的时候,我听见是两股力量兵戎相见的声音,当时就该是都类表哥的救兵吧。” 岳托轻嗯一声,眼里都是冰冷和无奈。 “为什么?”蓝熙儿转了转头,看着岳托。 岳托深吸一口气,起身站停在蓝熙儿的面前,又蹲了下来,表情认真而严肃的望着她。 “熙儿,如果你想离开,我放你走。” “放我走?”蓝熙儿不敢相信的看着岳托,心中又开始紧张起来,人却依然呆呆的重复着他说的话。 “是,天涯海角,你想去哪,都随你。”岳托突然双手握紧她的胳膊,蓝熙儿感觉到一股力量缓缓的注入自己身体。让她的失魂落魄淡了几分。只是很快苦笑一声。眼里涌出一股热泪。吸了吸鼻子。 “放我走,那你预备如何向我额娘交代?如何向郭洛玛法交代?” 岳托见她眼眶已湿,心中动容。一脸坚定的道: “熙儿,这些都是我的事,我去面对他们。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活着,带着笑容,拥着从容,好好的活着。” “岳托哥哥。” 蓝熙儿眼里的泪终于流了出来。五年了,他的冰冷让她的心越来越寒。搞不懂他,看不透他,那个护她、宠她的岳托哥哥就硬生生的消失了。可是昨天就在驿站的时候,又出现了。 这一声称呼,岳托也是心中大动。五年前当他毅然决然的走上另一条的路时候,他就知道与这个称呼永别了。他曾经努力让自己相信,她只是自己的小表妹,可是年复一年,距离她越来越远,心却越来越寒,自己的整个世界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一阵响声划空而过,两人的心思都被打断了。 “那是都类表哥的信号吧。” 岳托还没回话,蓝熙儿淡然一笑,轻轻挣开岳托的双手,打开手里的信号弹,回应着刚才的讯号。 “熙儿。”岳托震惊的看着她。那若有若无的笑容,痛彻了岳托的心扉,就像来时路上的她,又失去了活力。 “岳托哥哥,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们根本不属于彼此,做不了主的,回吧。” 响声一闪而过,虽然留下一道痕迹,但是很快就消失了,就好像昨日的夜,再激烈,再凶险,可是置于这偌大的森林中,也再难辨出方向,再难找出踪迹。蓝熙儿的笑容也渐渐收起了。 都类果然不负所望,一个时辰不到,就找到了他们。 “怎么样,你俩都没事吧。”都类见两人都是破衣烂衫,又湿漉漉的,忙跑过去查看。 蓝熙儿被他突如其来的打量,皱了皱眉,不自觉往岳托身后站了站。 “没事,没事,能有什么事。”岳托本来心中就烦闷,突然听见他的聒噪,挡在蓝熙儿身前,厉声厉气的嚷了一句。便接过索尼递来的缰绳,牵过马,将蓝熙儿扶上自己的马,自己也坐在她身后,预备出林子。 都类见这两人竟是这般亲昵,一脸的坏笑,忙骑上马,跟了过去,还不忘打趣一番: “我以为你今生都不愿意出森林了。” 岳托却不在意的,瞟了一眼都类,突然一本正经的问道:“铁岭怎么样了?” “自然是拿下了。”都类轻描淡写,蓝熙儿却是满脸惊讶的看着两人。 “九叔没说什么吧。”岳托轻嗯一声。 “送亲的油水能比的上攻城略地的,有他的好处,他何乐不为。” “不要扰民。”岳托突然疾言厉色道。 “放心,就是那几个贪官的,也够他捞的。” 岳托松了松神色,点了点头。 “这铁岭也算的是要地吧,我本以为得浴血奋战,没想到真如你料,不堪一击。” “他们兵力应该很快会调回来,我们坚守三天,阿玛应该就到了。” 这话一出,轮到都类的满脸惊讶了,就算是有救兵,从赫图阿拉到这里,也不是三天的路程,岳托这小子看来早就打了铁岭的主意。大声嚷道: “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啊?” 岳托却没再理他,策马扬鞭载着蓝熙儿远去。 都类望着那背影,脸上竟然起了笑容,一年前岳托的福晋和大阿哥离世了,本就是冰冷寡言的岳托更是对世间失去了仅存的热情,日子过的再没有了温度。 然而经过他们几人的算计,救出岳琪不去和亲的时候,蓝熙儿却被卷入谣言之中,杜度、国欢两位嫡皇孙争着要娶蓝熙儿为福晋,这在大汉眼里绝对是逆鳞,皇孙自然无人敢动,送上蓝熙儿一条小命都不为过,吴尔古代当机立断,极力请求让自己的大格格去和亲。看似躲过一劫,谁又不知和亲更是另一片苦海。 岳托一改往日的沉着冷静,整个人陷入了愤怒和担心,最后更是不顾一切的单枪匹马去救人,此刻看着他越行越远的背影,都类欣慰的点着头,很好,真的很好。 “格格怎么还不醒?”岳托冷冷声音总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眼里却是难得的温柔,看着熟睡的蓝熙儿,等着大夫的回话。守在铁岭的城里,才刚两天,蓝熙儿就病倒了,发起烧来。 “岳托台吉放心,格格感染风寒,所以才会发热,之前又受了不少的惊吓,微臣开的药里,不仅有退热的,还有一些安神的,所以容易贪睡,如今热度已然消退,微臣再将安神的药减些,稍后就该醒了。” 岳托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都类送走大夫,看着岳托依然盯着蓝熙儿,拍了拍岳托的肩。 “放心吧,大夫不是说了,并无大碍。你守在这里也没用,济尔哈朗已经到了,应该带来了阿玛的指示,我们也该整军,准备下一步的进程了。” 岳托轻嗯了一声,抬手给蓝熙儿紧了紧被子,嘱咐素雅几句,随着都类出了屋子。 “怎么回事,这么久才来。”刚进来的岳托和都类,就听见济尔哈朗不耐烦的嚷嚷。 “阿玛在哪了。”岳托知道阿玛的兵才是主力。 “太子就在城外,太子的意思是放一路兵留守铁岭,其余兵力另做打算。我已带来一队人马,足够守住铁岭了,你俩整顿一下自己兵马,我们明日就去与太子汇合。” “明日?”岳托抬眼看了看济尔哈朗,皱了皱眉头。 “明日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你俩这次得了铁岭,可是立了大功,我们可是寸土未得,寸功未立啊。明日我还嫌慢呢。” 岳托和都类却都没有理会济尔哈朗,对视着互望彼此,脸色都是沉沉的。济尔哈朗感觉两人脸色有异。赶忙问道:“怎么了,你俩脸色不对,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哦,对了,熙儿呢?熙儿没事吧,大汉和三姐都嘱咐毫发无损的带回啊。” “带回去?”岳托和都类异口同声,更是一脸惊讶的望着济尔哈朗。 “对啊,带回去,三姐还等着人家宝贝女儿回去呢。”济尔哈朗简直不能理解两人的惊讶。 “这怎么行……”岳托失口而出。眼里都是紧张和不满。 都类一把推开岳托到边上,小心翼翼的问道:“你难道还要带她出征啊。” 岳托抬眼望着都类,吸了口气,终于缓住了自己的情绪。 “怎么个意思,你们别告我人没了。我可惹不起三姐啊,大汉也是嘱咐让毫发无损的带回去啊。”济尔哈朗看着两人吞吞吐吐的,心也慌了。 “你说什么呢,我们两人在这,还能把熙儿弄丢了,自然是救了回来,只是受了风寒,吃了药,在另一屋歇着了。”都类没好气的瞪着济尔哈朗,突然又缓了缓情绪,看了一眼岳托,继续问济尔哈朗:“这人不是指婚了吗,怎么能送回去啊。” “嗨,你俩都把铁岭拿下了,谁还管和汉人的和亲啊,不仅送回去,大汉还要以格格诱敌深入为由,正式册封为蓝熙格格。虽然以前也这么称呼,可是这册封完就是进了皇家玉蝶的。三姐可是大喜啊,对我说话都是和和气气的,只为让我把格格送回去,我能不上心吗。” “蓝熙格格。”岳托心中念叨着,却是越来越不安,皱起眉头,却也是无可奈何。都类担心的望着岳托。上了皇家玉蝶,更是用来和亲的,这回不成,自然没关系,还有下次,年轻的格格,和亲还不是有的是机会。 “整军吧,明日出发。”岳托冷冷的甩下一句话,出了屋子。 “喂,你等会啊,你怎么打算的,蓝熙儿怎么办?你难道要带她一起出征吗?”都类跟着跑出了屋子,留下不明所以的济尔哈朗独自张望。 “多积礼哥哥受了伤,让他护着熙儿回去吧。” 岳托眨了眨眼睛,都类感觉到他的冰冷又回来了。 “格格,您总算醒了。” 望着素雅的笑容,蓝熙儿下意识的挪了挪身体,拽了拽被子。 “格格,您慢点,大夫说您需要多休息。”素雅见蓝熙儿意图起身,忙扶住她,另一只手立起枕头,靠在床边,扶起蓝熙儿靠了过去。 “素雅。” “是啊,格格,是奴婢。” “这里是什么地方。” “格格,我们还在铁岭城。爷把格格救回来,就让奴婢守着格格了。”素雅看蓝熙儿又开始发愣,小心翼翼的推了推她,柔声道: “格格,您饿了吧,您已经睡了两天了。奴婢给你弄点吃得来。” “素雅,岳托呢?”蓝熙儿缓过神,撑起身子,抓住素雅的胳膊,眼里又着急又担心。 “爷没事,爷这会应该在城里了。”素雅见蓝熙儿突然有了情绪,心中一惊,忙安慰道。 “呦,醒了啊。表妹觉得怎么样?你可终于醒了。” “素雅给爷请安,给都类台吉请安。” “素雅,你是越来越不会当差了,你们爷巴巴等着格格醒来的消息,你竟然连个信都不报。” 蓝熙儿听见都类的声音,皱起眉头,抬眼却看见了走在前面的岳托,清秀俊朗的外表,明亮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温度,蓝熙儿的烦闷舒缓几分,望着岳托不闪不避,两人在彼此的目光里寻找着,若隐若现的一些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素雅说着就要下跪,蓝熙儿没好气的瞪了眼都类,刚要说话,却听见岳托淡淡的声音飘来:“下去吧,给格格弄些粥来。”素雅不再说什么,行了礼赶忙出了屋子。 “醒了就好,六叔已经带来消息,大汉册封你为蓝熙格格,等你好了,我们就安排人送你回赫图阿拉城,一切风云都过了,你就好好养好身体,等着回城做你的蓝熙格格吧。”都类漫不经心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随后又探了探身,仔细查看蓝熙儿的脸色。 “回赫图阿拉?册封了格格?”都类说的轻描淡写,蓝熙儿却对他说出来的信息,梳理了又梳理,不敢相信的看了看都类,最后将眼神定在了岳托身上。 岳托深看了一眼蓝熙儿,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坐在床边,抬手搭上蓝熙儿的额头:“热度退了,身体哪还不舒服,我让大夫再来看看,一会吃点粥,两天没吃东西了,也不要吃太多。” 岳托说完见蓝熙儿依然没有反应,轻叹一声。给她又盖了盖被子,轻声道:“明天我要出征。我会让多积礼哥哥送你回去,你有什么事尽管找他。” “出征?去哪里出征?”蓝熙儿终于回过神,睁大眼睛望着岳托。 看着她清亮的眸子,岳托心中一动,柔情一笑,轻声道:“先去和阿玛汇合。” 他虽说的轻松,可是出征哪有不凶险的。蓝熙儿脸上都是担心和紧张,低着头不自觉的咬了咬唇。 “听我说,明天一早我就出发,玛法既然下旨,让你回去,不要多想,乖乖回城。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 “等我回去……”,蓝熙儿心中触动,抬眼望着岳托。见他表情坚定而认真,终于被感染的点了点头。 “还有什么和我说的吗?”岳托心中松口气,见素雅已经捧着粥,站起身准备离开。 “你的伤?”蓝熙儿说着看向岳托的手臂。 “没事了。”岳托微微一笑。 蓝熙儿欣慰的点了点头,抬起眼正色的看着他:“穷寇莫追。” 岳托又是感动又是欣喜,两人相视会心一笑。点了点头,出了屋子。 都类一脸玩味的看了看岳托,又看了看蓝熙儿,欲言又止,随即离开了屋子。 卯时刚过,大军就出发了。 蓝熙儿骑着马伫立在不远处的山坡上,望着队伍缓缓出城,穿过千千万万的人头,在队伍的最前方,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镶红旗的衣服,红衣白马。虽然身在队伍之中,那背影却依然让她觉得孤独,甚至心疼。 岳托突然回头,投来的目光,即使很远,也让蓝熙儿措手不及。见他已调转马头,都类却一手拦着他,不知说些什么。等到岳托再看向她时,蓝熙儿忙摇了摇头。示意岳托不必过来。岳托深看着她,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人却依然立在原地,任由其他人马过过往往。 蓝熙儿嫣然一笑,轻呼“保重”,终于举手扬鞭,策马而去。望着蓝色的斗篷随风飘起,人却渐行渐远,岳托不由得悲从中来,心中一痛,也调转了马头,策马狂奔而去。熙儿,这一次,等我吧。 太阳再一次挂在天边,照耀着整片大地,蓝熙儿望着天空,眼眶越来越湿,深深叹了口气,蓝熙格格,皇家玉蝶上的格格,这是这场谣言的结局吗。轰轰烈烈的过程中,那些为她牺牲的人,那场因她引起的致命谣言,是不是真的会像黑夜一样可以冲淡,究竟是谁操纵了她的命运,她真想问问,这些安排过后,最后得到了想要得到的吗? 这些日子里,亲人的冷漠无情,皇权的至高无上,命运的不可掌控,凝成一股无形的压力将她的心困罩了起来,没有了活力,也没有了生机。无助彷徨下,有一根清新的木藤,恰如其分的撬开了一条缝隙,洒进来的阳光空气,给她一个喘气的机会,同时也翻出了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心隐隐作痛,心底的那个人渐渐清晰。 大军走过时扬起的沙尘终于静悄悄的落定了,望着眼前的一片空荡,泪水还是冲破了心底的最后防线,顺着两颊,缓缓而流。不愿再想,自己是该悲还是该喜,只是岳托,今日一别,你我之间又能等到什么…… 正文 第六章 兵抵叶赫 - 岳珍熙 - 米萱 月朗星稀,铁岭城郊外驻扎着一支军队,浩浩荡荡,暗夜里显得威严霸气。红色、白色及蓝色的旗帜在营帐中肆意飘扬。城内外都已经鸦雀无声,主帅的营帐却是灯火通明,守营帐的卫兵们不敢有丝毫怠慢,每双眼睛都是炯炯有神的警惕张望。 金国太子爱新觉罗代善坐在主帅的位置上,座下是四位年轻人。听着女婿都类对于铁岭战况的汇报,代善偶尔会点头轻笑。代善天生的慈眉善目,一双眼睛尤为谦和,温暖如玉的容颜配上书卷儒雅的气质,宛然汉家的一位谦谦君子,如果没有见过代善在战场上的奋勇杀敌,很难想象他会是女真人的古英巴图鲁。 “阿玛,铁岭已经拿下了,如今大军休养多日,我们也该乘胜追击,直捣黄龙啊。”刚满二十岁的都类,已经连续拿下几座城池,整个人难免有些狂傲。 代善见他浮躁的样子,也没有不悦之色,宠溺的看了都类一眼,嗤笑一声:“你以为大明百年江山,说打垮就能打垮啊。” “代善哥哥,难得打到这里了,不会就此罢手了吧,这样我们可是不甘心的啊。”济尔哈朗紧跟着都类的话题,都类却只是轻瞥他一眼,嘴角淡淡弯起一丝弧度,一手举起茶杯,一手握着杯盖在茶杯上轻声扣响,却不饮茶一口。 “叔叔,这次出动不少人马,莫非咱们另有打算?”杜度看两人都没说到点上,此次行动,赫图阿拉城出动大部队了,就连玛法也亲自挂帅上阵了。 代善依然是目光温和,微微轻笑,看了看杜度和济尔哈朗,转头又看了看都类,三人都是一脸的不解和期待,突然心中一震,眼到处正是坐在都类身后的岳托,只见他面无表情,手里玩弄着杯盖,貌似攻城略地这样的大事,都与他毫无关系。代善皱了皱眉,心中哀叹一声。 “汉人这次吃了大亏,若我们再步步紧逼,到时他们孤注一掷与我们背水一战,我们很可能得不偿失了。所以我们不再南下,我们北上,直攻叶赫。”代善举起手边的茶杯,一只手拿起杯盖拨动杯里浮上来的茶叶,端到嘴边,又轻轻吹了吹。抬眼仔细打量着四个人的表情。 “叶赫。” “叶赫。” “叶赫。” 那三人不出意外的异口同声。都类虽然惊讶,但是惊讶之色一闪而过,见岳托依然稳坐,也乖乖坐回原位置上。杜度是满脸的不敢相信,很快就有一层喜色。叶赫,叶赫与他并无瓜葛,可是他阿玛的死却与叶赫贝勒脱不了干系。能灭叶赫,想必已经恨意已久了。济尔哈朗更是一脸喜色,只要攻城掠地就可以,至于攻打哪座城池,涉及哪种势力,他不在乎。而岳托,岳托却只是抬了抬眼,轻描淡写的在激动的三人身上打量一圈,然后端起自己手里的茶杯,送一口茶给自己。 代善心凉几分,这次攻打叶赫,汗阿玛已经告诉自己是岳托提议的。此刻公布了大汉的计划,根本就正和他意,可是他呢,依然是面无表情,不喜不怒。代善甚至期许自己说出攻打叶赫之前,岳托也会来和自己说上一说这个提议。可是汇合几天了,自己的这位大阿哥连半个字都没提。只是看似恭敬的等待着他这个阿玛的指示。这个儿子啊,自己真是越来越看不清楚了。摇了摇头,淡淡说道: “大汉的旨意,我们攻打叶赫。”代善突然对攻打叶赫也没了兴趣,更何况爱新觉罗与叶赫那拉根本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战场上从来都是血腥的,然而这场战争里,彼此是敌人,却也是亲人。 代善的语气明显冷淡了几分,又严肃的说道:“不早了,都早些回去收拾,明天一早我们北上攻打叶赫。” 四人也不多说,同时起身行礼,转身离去。 “岳托。”语气比起刚才发号施令时温柔了许多。 听见这个名字,岳托和都类都停下了脚步,都类眼里有些期许,岳托却只是漫不经心的回头,淡淡的眼神,望着自己的阿玛,别人眼里的温和君子,在他眼里却是冰冷陌生。 “自从大军汇合,也没机会和你说上几句话,阿玛知道你有勇有谋,可是孤身一人,还是太过冒险……”代善都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既僵硬又尴尬,清了清嗓子,看着儿子,决定再想想措辞。 “阿玛,成事不说,不必多言。”岳托却没等代善再说话,淡淡回了一句,行了下属的礼仪,直直的走出营帐。都类睁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蹙,没敢看代善脸色,跟了出去。 其实代善的脸色还可以,至少不是铁灰色,脸上凄凄苦笑,轻声哀叹。刚刚走出去的四位年轻人,叔伯家的弟弟济尔哈朗,虽然隶属于镶蓝旗,但是跟着自己进进出出,对自己更是唯唯诺诺。嫡亲的侄子杜度,自从他阿玛褚英去世,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惟自己马首是瞻。杜度的镶白旗根本就是听他的指挥。还有隶属于镶红旗的都类,他既是女婿又是外甥,在自己面前总算还有几分孩子气,偶尔会跟自己玩笑几句,可是大事上却不会违抗半分。 然而岳托,代善深深叹口气,自己的嫡亲长子,对自己没有半分亲近。曾经从没有关注过他,到如今他引起自己注意的时候,自己已经管不了他了。他是在镶红旗中得了战功,让自己看见的。他立功的消息传来时,当时的心情,此刻还记得,一样会惊喜和激动。只是见到岳托那双冰冷的眼睛时,代善的心沉了下来,那一刻他才明白,这个儿子,自己已经太陌生了。 “岳托,你等等,等等啊。” 岳托停下脚步,望着天空,星星不多,却很闪耀。 “岳托,他好歹也是你阿玛啊。你这脾气也该改……” “不就是因为他是我阿玛吗?”岳托的声音冰冷如霜,转了转头,望着刚才走出的帐篷,眼里飘过一丝不屑。 “岳托……”都类皱了皱眉。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既然我对他无所求,就不要指望我对他事事隐忍。”两人对视,都类惊讶着却也是了然的,岳托对他阿玛的心冷和失望也并非一日之寒,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哥,大哥,阿玛同你们说完事了?”萨哈林捧着一整块毛皮,满脸嬉笑的跑到岳托身边。 “阿玛一人在呢,你进去吧。”岳托收起了刚才的冷峻,依然是面无表情,可是语气终究轻松几分。 “你又夺了什么好东西啊?”都类走过去,掀开毛皮瞅了瞅,脸上也恢复了往日的笑意。 “什么夺了,阿玛早就下令不可屠城,这都是我这几天自己猎来的。”都类望着萨哈林纯真的笑容,自己笑的更肆意了。萨哈林也是代善的嫡子,岳托的异母弟弟,若论颜值,要比岳托好上一些,主要是少了几分阴冷。皙白的皮肤,配上一双明亮柔和的眼眸,脸上常常带着笑容,对谁都是和和气气,让人愿意亲近。 “大哥,姐夫,那我先进去了,也有你们的,我稍后给你们送去哈。”萨哈林笑嘻嘻走过去。 两人同时点了点头。随着他的身影远去,脸色又都凝重起来。 “硕托比萨哈林还年长两岁,都不说带出来历练,阿玛还真是偏心啊。”都类摇了摇头,看着岳托,轻叹一声。 “无妨,硕托有我。”岳托扔下一句,准备回自己的帐篷。抬眼却见杜度站在不远处,直直的望着自己,不躲不闪。 杜度见岳托看见自己,还是犹豫了一下,低下头,皱了皱眉,终于还是迈开步子停在了岳托面前,定了定神,抬眼正色的望着岳托。轻声问道: “熙儿......熙儿怎么样了?” “她没事。”岳托声音很轻,没有喜怒。眼神也是淡淡的,望着杜度。却不再多说半句。 杜度见岳托没有下文,依然欣慰的点点头,对着岳托竟鞠躬行了感谢之礼,转身而去。 “他还好意思问熙儿,当初谣言满天飞的时候,我可是听说他连门都不敢开,不敢见熙儿。”都类望着杜度离开的方向,瞪着双眼,一副抱打不平的模样。 “他也有他的无可奈何。你又不是不知道。”岳托望着杜度的背影,他们到底是堂兄弟,纵然不够亲厚,也不至于添上几分恨意。 “是,他阿玛倒台了,他可是玛法的嫡长孙啊,他怕什么。”都类却还是气嘟嘟的瞪着双眼。 “嫡长孙,”岳托轻声重复着,冷笑一声,“你自己都说他阿玛倒台了,那可是玛法的嫡长子,这个长孙又算什么。”冷冷的眼里有无奈也有悲伤。 这话一出,两人都不说话了。是啊,嫡长子都是玛法手起刀落的,何况他们这些孙子、外孙们。就好比这叶赫,家族里与之血脉相连的人数不胜数,还不是该打的时候一样会打。都类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依然愤愤不平的嚷嚷: “你倒是挺能理解人的。我们自然是不会管他的,那熙儿的事你预备如何处理?看你的样子也是管定了吧?”都类撇了一眼岳托。见他坚定的眼神,摇了摇头,岳托啊,岳托,你能不能不要把所有事都扛在自己身上啊。你也不过二十岁啊。都类突然想起额娘心疼岳托的样子,心中不忍,轻叹一声,不再多说,走向自己的营帐。 岳托仰望着天空,星星闪闪,耀眼光辉,抬手摸了摸颈部一条细细的链子,嘴角微微上扬。熙儿,今天的星星真好看。 “格格,我们回去吧,太阳已经下山了,公主让咱们日落前必须回府的。”兴尼望着天边的太阳,渐渐失去光芒,小心又焦急的望着眼前的格格,又想多说,又不敢多说。 “格格。”兴尼又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句没有反应的格格。 “长河落日圆。兴尼,你看,太阳红红的,散发着最后的光芒,多好看啊。” “是啊,格格,太阳落山了,格格要是喜欢,我们明天再来。” “明天?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蓝熙儿轻叹一声。 兴尼没敢再接话,格格自从回来后,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格格喜欢说笑,笑起来甜甜的,兴尼觉得好看极了。那样被所有人捧在手里的人生,是所有女孩都向往的。兴尼虽然是奴婢,也一样很羡慕。只是以前兴尼并不在格格身边,是最近格格回来后,才被公主安排照顾格格的。可是现在的格格,不爱笑了,经常一个人发呆,不是看着落日就是望着星空。要不就来这河边发呆,好像在等什么,好像又不是。 回来的时候,大汉出征了,阿玛出征了,舅舅们也出征了,整个赫图阿拉城极其安静,若不是额娘表现出欣喜若狂,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出去游玩了一趟,舅娘和姨母们都没有提她和亲又回返的事。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 倒是岳琪,竟是不如之前那般亲近了,她如今已是都类的嫡福晋,爱新觉罗家可以算是嫁的最好的一位格格了,难免会有些趾高气扬。蓝熙儿也不愿意计较这些。这些人她以为不会再见了,现在能回来,也算是天意厚待自己了,很多事反倒不重要了。 “兴尼,你说这条河能流到叶赫吗?”蓝熙儿望着河水流走的方向,越望越远,顺着镶红旗的军营,直到河水的尽头。 “回格格的话,奴婢不知道。” “格格,我们回吧,天真的要黑了。”兴尼一双眼睛无辜的望着自己的格格。她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蓝熙儿转回头看着兴尼,战战兢兢的样子,淡笑一声。 “好,我们回府吧。” 说完双眼又望着河流,面无表情。 兴尼却是如释重负,欢欢喜喜的召唤着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一队护卫。 叶赫与乌拉、辉发、哈达统称为海西女真,与建州女真并存在这白山黑水之间。这天下向来都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部落之间更是互相争斗,互相吞并。明朝对于女真各部只是尽力的维持他们之间的势力均衡。并不多加干预,建州女真在爱新觉罗努尔哈赤带领下,与各部落之间或者联盟,或者吞并,渐渐的形成了一股新的力量,时至今日已经可以抵抗大明王朝。而叶赫女真在这段时间,成了海西四部仅存的一部。 叶赫那拉氏与爱新觉罗可以称得上是骨肉相连的。天可汗努尔哈赤身上都是流着叶赫那拉氏的血。两个姓氏之间,和则联姻,不和则兵戎相见。只怕明朝的人们都已经司空见惯了。天命三年,明朝派来四十万大军围攻建州,叶赫贝勒金台石亲率部队参战,助明朝一臂之力。 几番苦战后,明朝大败,努尔哈赤更是与明朝和亲,送亲的一支队伍在深入明朝内部时,将铁岭等地据为已有。明朝失将失地,元气大伤。叶赫自知孤立一方,不足以抵抗努尔哈赤,慌忙撤退。努尔哈赤这一次却不再纵容叶赫,带着两蓝旗,中途又与代善的两红旗、杜度的镶白旗汇合,举着“不克叶赫,誓不回师”的旗子,直奔叶赫。 叶赫分为东西两城,此刻都是城门紧闭。城内是叶赫的旗帜,城外浩浩荡荡的队伍飘着爱新觉罗家的红白蓝三色旗帜,对于叶赫城而言,已经是十面埋伏了。 努尔哈赤将马停在城门面前,又转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军队以及儿孙们,傲慢的抬起头望着城门旗帜上的叶赫二字,心中冷哼一声。消瘦的身形,须发已见白,乍一看已是老人,然而坐在马上,却没有半点糟粕,神气内敛,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炯炯有神,不怒自威,显然已将世间的一切看透。瞥了一眼城门,回头望着代善,咬着牙,挤出几个字:“安营扎寨。” 说完策马而去。 代善望着城门,咧了咧嘴,这座城门,自己不是来娶亲,就是来打仗,几番来往,也该有个了断了。摇头苦笑,吩咐传下去汗阿玛的命令,也策马离开了。 “这算什么,到城下了,难道不打了?”正蓝旗的莽古尔泰贝勒一向脾气暴躁,骂骂咧咧的看了看城门,又看了看汗阿玛离开的方向。 “哎呀,走吧,又不是撤退,大汉和代善哥哥都走了,我们也走吧。”镶蓝旗的阿敏贝勒拽了拽莽古尔泰,两人一前一后骑马而去。 “难道又被你说中了,玛法真的不会强攻?”都类眯着眼睛望着岳托。看了看远去的玛法。打量一下叶赫双城。 “笼中之鸟,何必强攻,走吧,有你痛快的时候。”岳托瞥了眼城门,抬手扬鞭,准备离去。 “不强攻,还痛快啥,你说那两货,不会投降吧?”都类皱了皱眉,非常不屑的在东西两城之间左右观望。 “两货?那好歹算是咱俩的舅舅吧。”岳托看了看都类,冷哼一声,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城墙上“叶赫”两字。 “别,别算上我,我的舅舅都是爱新觉罗家的,我福晋的舅舅也是哈达那拉的,和叶赫没半点关系。”都类突然睁大眼睛,恍然大悟的望着岳托:“你,你福晋可是叶赫的……”见岳托突然脸色沉重,也知道自己失言,赶忙转了话。 “不过,都过去一年了,叶赫也与你无关了。” “是啊,一年了。”岳托眼神飘向远方,声音越来越轻。瞪了眼叶赫二字,策马而去。 大军在叶赫双城对面的山坡上安营扎寨,夕阳西下,城墙内外都有炊烟升起,大战在即,画面却是难得的宁静祥和。 正文 第七章 恩怨难消 - 岳珍熙 - 米萱 “天上的星星能不能告诉你,咱们的玛法什么时候下令攻入叶赫城啊!”都类随手拾起一根木棍照着岳托的后背就扔了过去。这些天晚上,这家伙都是坐在山边呆呆看星星。 岳托轻轻一闪,就躲过都类投来的不明物体,两眼却动都没动,依然望着满天星辰。 “你天天都坐在这看星星,到底看出什么来了?叶赫贝勒的那颗星落了吗?”都类盘起腿坐在岳托身边,有样学样的也望着星空。满天繁星,震撼人心,都类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是挺好看的。只是你就一点不着急吗?”都类满脸疑惑的望着岳托。兵临城下又胜券在握的时候,这个岳托怎么还能沉得住气?这可是叶赫啊!这些年没少让他们吃亏的叶赫啊! “你就没有想杀个痛快的想法?” “你又着急什么呢?叶赫不是与你毫无瓜葛吗?”岳托淡淡的眼神瞟了一眼都类,很快嘴角微微上扬,一双眼睛似笑非笑。 “啊,你着急回……”岳托突然想到都类怎么也是新婚,就同他一起送亲了。 “打住啊,你别乱想我,我才不着急呢。”都类满不在意的瞥了一眼岳托,伸了伸懒腰,突然灵光一闪,一把抓住岳托的臂膀笑道:“我想起来了,你可是和人家有约定的,让人家等你回去的,这一别都几个月过去了,你就不着急?” 岳托淡淡的看了都类一眼,眨了眨眼睛,又抬眼望着星辰:“她已经回到三姑的公主府,不会有危险了。” “那可不好说,等你回去的时候,三姑已经做主将她嫁给别人了,你可别后悔。”都类摇着头,摊着手,一脸惋惜的看着岳托。 岳托却不以为然的眯起了双眼,眼里掀起一股凄凉,缓缓道:“咱们这个家能做主的都在叶赫了,三姑不会擅作主张的,何况根本主张不了什么。” “哈哈,你小子,果然存着这个心思呢。”都类猛然起身,一把抓住岳托的衣领。 “你快给我说说,你和熙儿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满脸的坏笑和期盼,就等着岳托从实招来。 岳托却没有都类的激动,只是眉头微蹙,冷冷的看着都类。都类赶忙松开手,又替他抚平衣领,一脸赔不是的笑着:“对不住,对不住,岳托台吉,您就给我讲讲吧,你俩怎么好上的啊?” 岳托扭了扭脖子,理了理衣领,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都类:“看不出来,你这人还真挺多事的。” “我一向都很多事啊, 只是以往你的事都太无趣。这可不同,这可是大事,蓝熙儿是谁啊,三姑的掌上明珠,咱们家的小表妹,自小谁不是对她宠着护着的,你今天可一定要给我讲个明白,怎么熙儿的心就给了你了。那几天我就觉得她对我和对你完全不同。”都类简直心痒难平了,无论如何他今天都要听听这两人的因为所以,来龙去脉。 “你们两个都在这呢。”济尔哈朗气喘吁吁跑来,一句话打扰了都类的热情。 “你来干什么?”都类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济尔哈朗,满脸的嫌弃和不满。 济尔哈朗显然一愣,都类一向傲慢无礼,对自己虽然冰冰冷冷,可是还不至于满脸的嫌弃,脸色微微突变,转头见岳托神色依旧如常。犹豫几分,还是问出口: “你俩还有心情赏星星,什么时候进攻,不如我们一起去找大汉问问吧。” 守了叶赫的城门几天,其实很多人都耐不住性子了,岳托同自己一般大,可是已经屡立战功,济尔哈朗也很想表现一番,不仅可以让大汉另眼相看,也可以在自己的亲哥哥阿敏面前神气一把。所以对于此次攻城他非常在意。 “有什么好问的,等着呗,该进攻的时候就进攻了。”都类不耐烦的瞥了一眼济尔哈朗,抬起头看着漫天繁星。 “那我找阿敏哥哥喝酒去。”济尔哈朗终于察觉自己没趣了,都类一直没给好脸色,岳托也只是抬头看着星空。甩下一句话,一溜烟的跑走了。 “你看看,你看看他那个德行,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样,攻城,攻城,说的多容易,那城里的百姓也同样是人命。” 岳托似笑非笑的打量着都类,刚才是谁着急攻城了。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我怎么一样,他额娘好歹也是叶赫的格格。那叶赫贝勒算得上他的表兄吧。爷身上可与叶赫那拉没有半点关系。” “这也是理由啊?”岳托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看你近来心情确实不错,咱不提叶赫,咱说说哈达呗,哈达格格。” “还没忘呢。”岳托摇了摇头,没给都类一个眼神,起身而去。 “别走啊,还没开始说呢。”岳托却早已消失在黑暗中。 夜深人静,叶赫东城一座隐蔽的小门静悄悄的推开了,一直轻骑队伍鱼贯而出,虽有速度,却无半点声音。漆黑的晚上,配上漆黑的夜行衣,只能偶尔察觉到树叶的摆动。 东城贝勒金台吉胸有成竹的亲自带领一队轻骑冲锋在前,进入努尔哈赤的营地,一片寂静,轻而易举越过防线,只是很快他便察觉到营寨过于零落,人马更是无处可见,金台吉贝勒终于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撤……”金台吉赶紧下令。 只是退字还没有说出口的时候,四面火光大起,喊声震天,连绵不断。正东而来的是正红旗的太子代善。东北、东南是镶红旗的岳托和都类。正西而来的是镶蓝旗的阿敏贝勒。西南、西北是镶蓝旗的济尔哈朗和镶白旗的杜度。正北而来的是正蓝旗的莽古尔泰贝勒。唯有南面,金台吉来的方向,方有空隙。只是各路人马相隔较近,而这些勇猛的爱新觉罗家的战将们,哪里是金台吉能突围的。 “金台吉,没想到啊,你还有偷袭的勇气。”代善冷冷的望着金台吉。一脸的蔑视和嘲笑。 “代善,你没资格和我说话,努尔哈赤呢?”金台吉挺起胸膛,一双眼睛倒是没有惧色。冷冷的横扫了一眼几路人马。 代善没有答话,冷哼一声,抬起头,看向金台吉的后方。 金台吉顺着代善的眼神望去,但见努尔哈赤一人一马从南边缓缓而来。从容不迫的样子看不出这里有生死相斗的凶险,仅仅是一场赴约,寒暄叙旧,谈话家常。 “努尔哈赤,你真是卑鄙啊。”金台吉扬起马鞭,怒气冲冲的指着努尔哈赤。 “金台吉,你死到临头了,还鬼叫什么。今天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莽古尔泰终于忍无可忍。瞪着双眼,刀已举起,望着汗阿玛,只等他一声令下。 努尔哈赤只是望着金台吉,眼里是逼人的苛刻和挑剔,片刻后,他才发出声音,不喜不怒,淡淡道:“金台吉,我曾答应东哥,无论如何,饶你性命。” 金台吉却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瞪着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抬头望了望星空,微合了双眼,缓缓说道:“你走吧,下一次我们再见的时候,一定是最后一次。” 金台吉显然松了口气,不过依然冷笑着看着努尔哈赤,片刻后,抬手给了自己人一个手势,驱马从努尔哈赤身边走过。 努尔哈赤猛然睁开双眼迎上金台吉的眼神,眼里已全是杀机。金台吉恍然一惊,加紧扬鞭策马而去。 “阿玛!”莽古尔泰不甘心的驱马到努尔哈赤身边,望着金台吉的身影,预备一马鞭下去,就可以直追赶上。 努尔哈赤却又闭上双眼,挥了挥手,策马走向自己营帐的方向。 “这贼眉鼠眼的家伙,真的是女真第一美女的嫡亲哥哥?”都类一边驱着马,一边回头望着金台吉离去的方向。 “喂,散场了,你还看什么呢。”都类回头,金台吉早已消失,岳托却直愣愣的望着叶赫两城,左看右看。 岳托微微动了动眼睛,沉默了一会,又望着西城:“西城竟然没有动静。” “哼,这两货从来都是趁火打劫。哪有雪中送炭的。”都类驱马回到岳托身边。也望着东西两城。 “可是我刚才明明看见西城墙有人影骚动。” “刚才这么大喊声,怎么也会出来探听一下消息吧。” “不对,有喊声之前,就有人在查探了。”岳托皱着眉一动不动的盯着西城。他有一种感觉,西城的城门后面应该停着一支队伍。只等着这里血流成河,再突击他们。 “你到底想说什么?”都类不明所以的看着东西两城,又望着岳托。 “按理说,东西两城已经被我们围的水泄不通,不可能互通消息的。” “是啊,苍蝇都飞不出来。” 岳托突然眯着眼睛。冷笑一声:“你想不想进叶赫城?” “玛法说了,不可强攻。更不让伤及百姓。”都类突然睁大双眼望着岳托,有惊也有喜:“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岳托抿了抿唇角。脸上没有笑意,眉头却渐渐舒展,举手扬鞭:“走,去找玛法,我们进叶赫。” “喂,你等等啊,你总是说半句话的习惯真不好。”都类撇了一眼岳托背影,摇了摇头,却也不敢耽误,加紧策马,尾随岳托而去。 天命四年八月,建州的军队仅仅用了两日,就挖了一条通往叶赫东城的地道。也正是爱新觉罗与叶赫那拉之间渊源深远。才会对叶赫东城的地理环境知道的清清楚楚。地道已经挖成,东城的人却没有半分察觉。 天边刚刚泛白,整整四队人马齐刷刷的出现在叶赫城内,叶赫的百姓还在睡眼朦胧中,惊讶间以为是天兵天将,没有听见丝毫的攻城厮杀声,敌军已经在家门口飘然而过。东城瞬间人仰马翻,胆大的人们开始在街道间四处奔跑,胆小的缩在自己的院落里,恨不得可以瞬间消失。努尔哈赤带领的整个队伍,并没有理会周边百姓的吵闹、奔跑,直愣愣的奔向东城贝勒府邸。 东城贝勒金台吉却一改往日反复无常的小人本色。收到建州军队入城后的消息,没有惊慌,没有恐惧,甚至没有逃跑。只是安安静静的跪在了叶赫家族的祠堂里面,面对着叶赫的列祖列宗,金台吉双眼紧闭,也许忏悔着过往,也许只是等待死亡。 院子里乱闯乱跑的吵闹声终于停止了,金台吉知道努尔哈赤的军队到了。睁开双眼,起身掸了掸自己的衣服。看了看祠堂里满屋的稻草,将一根点燃的蜡烛扔了进去,随手拿起一块牌位,脸上呈现出阴冷的笑容,转身走出阁楼的小门,站在祠堂阁楼的外台上,俯视着站满庭院的建州军队,三色旗帜随风飘扬,好不壮观。 “天可汗努尔哈赤,也太看得起我们叶赫了吧,带来这么多人攻打叶赫。金台吉真是荣幸之至啊,哈哈……” 金台吉的笑声越来越大,响透整个建州军队,飘向叶赫东城的每一处土地。只是笑声中的凄凉和无奈却是这些久经沙场的人们都听得懂的。 努尔哈赤抬眼望着金台吉,冷冷的说到:“明万历四十三年,你将本已许配于我的东哥,擅自做主许给蒙古。天命四年,大明派来四十万大军来围攻我建州,你不顾女真结盟之意,出兵相助。就这两点,足以有理由让我灭你叶赫鸡犬不留。”两眼已满是凶光的努尔哈赤,蓄势待发的样子,绝对是气吞山河的霸气,眼前小小的叶赫城,早已不再是心头之患。 “努尔哈赤,若是有人敢踏上阁楼半步,东哥的牌位我就毁给你看。” 金台吉突然声音突变,一双眼睛怒瞪着努尔哈赤,双手握住手里的牌位,试图将它折断。 努尔哈赤冰冷的的脸上果然有了一丝紧张的情绪,瞟了一眼已经跑上阁楼台阶的正蓝旗人,回头又瞪了眼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虽然一向鲁莽,可是也知道自己阿玛的逆鳞,轻斥一声,跑上楼的士兵立马退了回去。只觉心中憋气,还是忍住不住瞪着金台吉喊道:“金台吉,你已无路可走,赶紧投降。我们还能给你留个全尸。不用在这耗时间了,今时今日没人能救得了你。” 金台吉并不回话,只是淡淡的笑着,众人却见一团烟雾从金台吉身后的屋子冒出。代善心知不妙,大喊一声:“你们上去给我把他捉下来。” 金台吉却早已跑进屋子,门开时,熊熊烈火扑面而出,金台吉不管不顾,直接跑入烈火之中,众人惊讶之下,也知为时已晚。抬头望向阁楼,但见金台吉站在烈火之中,衣衫霎时间被火苗吞噬。红红火焰,在他周身飞舞,他却是动也不动。只是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片刻之后,大火之中,传来金台吉的声音:“努尔哈赤,你今生今世都休想得到东哥。哈哈哈。你听着,我叶赫那拉就算只剩下一个女人,也会找你们爱新觉罗报仇雪恨的,哈哈哈。” 笑声夹着恨意飘荡在整个上空,众人都是满脸的骇然,望着大火,纹丝未动。金台吉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火势却是越来越大,整个阁楼,以及周边连绵的屋宇,迅速的被带入熊熊烈火。热气越来越难以忍受,火势燃烧树木的哗哗声终于惊醒了爱新觉罗的众人。 “阿玛,火势越来越大,我们赶紧撤出院子。”代善见努尔哈赤还在恍恍惚惚,一把拽住努尔哈赤的马,招呼众人,依次退出贝勒府。 东城贝勒金台吉以身殉社稷,自焚而亡,整个东城的百姓也是跑的跑,躲的躲。一个上午,叶赫东城就成了一座空城。代善命人收拾几间空着的屋子,让阿玛和众人休息。众人都收拾妥当,近日来不是赶路就是在战场上,如今终于有了屋瓦遮风避雨,此刻烈日当头,众人都卸下了所有的防备,舒舒服服的休息一番。正蓝旗的吴尔古代却站在院子里,望着金台吉自焚的方向,愣愣发呆。 在这个战乱的年代,人命卑如草芥,生死不过是瞬间的事。只是一个部落的首领面对强敌压境的时候,又该何去何从,金台吉以这种壮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世,叶赫那拉一族只怕会招来灭族之祸。而自己呢,以投降的方式将整个哈达那拉归于建州爱新觉罗,自己纵然可以苟且偷生,但是哈达那拉还不是一样不复存在了。这世间的对错,究竟又该谁来衡量。双手背立而站,心中苦笑,摇头叹气。 “三姑夫,近日奔波,早些休息吧。” 吴尔古代突闻有人说话,心中一惊,回头见都类和岳托两兄弟一前一后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都类突然会和自己搭话,终究还是有几分不可思议,轻轻的点了点头,却没说话。从二人身边走过时,突然又停下脚步,抬眼一脸正色的望着二人:“熙儿可以安全回府,多谢二位了。”吴尔古代说完,拱手对二人鞠躬行礼。不等二人回话,转身离去。 正文 第八章 倾城而降 - 岳珍熙 - 米萱 夕阳停在半山之间,周边的云彩通天泛红,美丽不可言表。城中暑气已消,空荡荡的街道上出现了人群的走动,那是建州的军队在收拾这城中的残局。岳托望着城中忙碌的士兵,忍不住轻叹一声,昨天这街道上应该还是有百姓的吧,哪怕只是三三两两。今天他们已经无家可归,而这里也是空城一片。抬起头对着叶赫西城的方向张望,一旦攻破西城,就意味着他们爱新觉罗统一了整个女真。这白山黑水之间,再没有值得顾虑的力量了。 突然间岳托恍然大悟,玛法不着急攻破叶赫,大概是因为英雄在完成最后的征服时,留给英雄的其实也不过是一种凄凉。岳托也对这种征伐吞并有了厌倦。回身望着自己刚刚休息的地方,似乎每一天起身处都是不一样的,生在这种战乱年代,颠沛流离必不可少,还有一片屋瓦遮风避雨,应该算是一种幸事吧。只是这民不聊生的苍茫大地,究竟谁来结束。 刚才来人传信,说叶赫西城派来使者投降了,这会已经被玛法接见,岳托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加紧脚步,离开街道,走进努尔哈赤所在的内堂。 西城使者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的等着这里的强者们决定生死。努尔哈赤冷冷的望着代善手里西城贝勒布扬古送来的投降信,满眼的不屑。代善见岳托走进来,也不多说,等他行完礼,就把信递给他。 岳托双手接过信纸,瞟了一眼,已知大意,无非就是投降。只是信中最后一句,吸引了岳托的注意,信中所求的是只要答应留住他的性命,他就倾西城所有投降,城中物也好,人也罢,任取。但务必答应留住他的性命。岳托忍不住冷哼一声,都类形容的果然不错,真的只是两货,没有节操,没有人性。 “阿玛,西城既然已经投降,我们接受就可以了,也省了我们许多麻烦。” “二哥,我们都知道布扬古是您的妻弟,您也不用如此袒护吧。”莽古尔泰最是瞧不上代善胆小怕事的模样,冷哼一声。不等代善回话,又看着努尔哈赤说道:“阿玛,如今叶赫又不是我们对手,杀入城里,直接灭了,就大功告成了,何必理会他投不投降。” 努尔哈赤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一向鲁莽,胸中毫无点墨,可是这些年来,能够和自己直截了当说话的人越来越少了,所以自己对莽古尔泰竟然多了一些偏宠。语气很是轻松,脸上浮着淡淡的笑意说道:“你呀,就是不动脑子,强攻入城,我们也必会有损伤,到时得不偿失怎办?” “叔叔,那我们怎么办?”阿敏贝勒总是希望自己不要失去了存在,可是又没有什么主意,能做的也只是重复别人的谈话。 “你退下吧。” 西城使者如释重负,抬手抹掉额头上的冷汗,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房间。 “岳托,你觉得如何?” 见来人已去,努尔哈赤望着岳托,一双眼睛温和许多。这些年四处征战,开疆扩土,可是真正给自己带来惊喜和痛快的却是孙子岳托的成长。 岳托的勇敢、果断、睿智都让他欣慰,最难得的是他面上冷若冰霜,心中其实还保留着一股热情,在这个利益熏心的家族中,在久经风霜后很是难得。他的这股热情掀起了自己内心隐隐已久的冲动,不再关乎大局整体,只是一份单纯的祖孙亲情,让自己心里升起一丝暖意。这不是王者应该具备的,却是他这个做玛法的想护住的。说不清是为了岳托还是为了自己。或者更是这些年他为了所谓的大业,放弃了太多太多。 岳托放下手里的信,抬眼看着玛法,同时也感觉到自己阿玛送来期望的眼神。心中冷哼一声毫不避讳的说道: “玛法,布扬古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留着也只是浪费粮食。” 这话一出,坐在一边的莽古尔泰、阿敏、济尔哈朗、都类和杜度同时被吸引了注意。都类皱了皱眉头,哀叹一声,这家伙就不能顺着自己阿玛一次,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杜度也有些紧张,担心的看着代善。其余三人却是似笑非笑的眯着眼睛,在代善和岳托之间回来打量。代善显然整个身体微微一颤,没有看岳托一眼,只是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的汗阿玛。 努尔哈赤眼里含着笑意,虽然淡淡的,可是却有一股暖意,对着岳托轻轻眨了眨眼睛,转过头却又淡淡的对代善说道: “代善,我们接受他们投降。你去处理吧。”代善显然有惊喜之色,忙点头行礼,躬身退回一边。 岳托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玛法,他眼里的一丝狡黠,恰如其分的被自己完美捕捉到。不再多说,也闪退一边。 太阳已经高照,叶赫西城的城门早已大敞四开。两队人马列队而站,西城贝勒布扬古,双手捧着印鉴,恭恭敬敬的立在大门中间。努尔哈赤冷眼瞥了一眼布扬古,给代善一个眼神。代善翻身下马,对着布扬古点头微笑,双手接过印鉴。布扬古呆呆的又望了印鉴一眼,唯唯诺诺的闪身立在城门一边。努尔哈赤扬起马鞭,带着自己的军队缓缓开进了叶赫西城的大门。 今天开始,他爱新觉罗努尔哈赤统一女真各部了。那些过往的人们,依然会在脑海里浮现,只是再不会是他的威胁了。 东西两城的整体街道建筑很是一般,东城的贝勒府规模虽然壮大,却与普通庭院无异。但是这西城贝勒府确是惊艳一方啊。整个贝勒府是建立在半山坡上,迎面入眼的是一座三层高的小楼,气派而壮观。 阁楼的建筑风格不是建州女真人看的明白的,过了三层阁楼,是一个庭院,竟然又是苏州园林的风格,庭院的一角是一座假山,自假山上引下了一条小瀑布。沿着瀑布缓缓形成一条溪水,穿梭在整个院落,溪水的两边立着星星点点的翠竹。瀑布的不远处还有一座小亭,亭中的石桌上摆放着一把古琴,细雨微风中,亭中抚琴,别有情趣。 岳托带着侍卫视察四周环境,再回到内堂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布扬古,看不出,这个粗枝大叶的女真汉子,竟然还有几分细腻的江南情怀。只是叶赫这里的天气,风和日丽的日子最多只有一年的三分之一。这些庭院设计根本华而不实。 岳托汇报一些内院后堂的情况,努尔哈赤听完,下令众人进入内堂。布扬古忙带众人进入小楼的一层内堂。努尔哈赤面南而坐。代善、阿敏、莽古尔泰、吴尔古代、岳托、都类、杜度依次坐在下首。布扬古站在中间,规规矩矩的汇报着叶赫西城的相关事宜。除了努尔哈赤面无表情,众人也只是东张西望的欣赏着整个阁楼的布局设计。整个阁楼有三层,第一层是个大厅,二层中间是空的,方形的走廊两边有一些房间。三层与二层的设计相同,只是房间少了一半,顶部是个圆形。 “这货还真是会享受啊。这三层阁楼就够气派的。”都类探出半个身子,同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岳托交头接耳。岳托瞟了眼整个阁楼,冷笑一声。对面的代善瞪了一眼都类,都类忙收回身子稳稳坐好,继续听着布扬古关于西城政事的长篇大论。 “阿玛,已过午时,不如大家先用餐,然后好好休息一下。城中大事的决断也不是一时可以定的。日后再慢慢梳理吧。”代善见努尔哈赤已有厌烦之色,忙起身请示,见努尔哈赤点头同意。赶紧给布扬古使眼色。布扬古松了口气,行了礼,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仅仅半盏茶的功夫,厅内八人的方桌上就摆满了酒菜。几个月来众人都是战场厮杀,奔波劳碌,温饱不济。此刻见满桌酒肉,确保无恙后,开始开怀畅饮,好不痛快。而布扬古也只是站在努尔哈赤与代善之间布菜添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突然一阵浓浓的花香满屋飘起。丝竹之声也缓缓而来。众人抬头望时,见第三层的阁楼两边缓缓跑出一队舞女,两边的舞女每两人间互牵着彩布,对角的四位舞女两两交叉着牵住彩布,每条彩布上都挂满了鲜花,舞女们伴着节奏挥舞着彩布,花瓣也自然而然缓缓飘下。音乐抑扬顿挫时,对角处缓缓升起两位美女,一位的衣服如日通身火红,一位的衣服如月淡白清冷。 音乐的节奏越来越急促,两人伴着乐曲声,沿着对角的彩布慢慢飘下,一路降落在众人所在的一楼中间,花瓣更是在两人飘落的时候肆意飞扬,两人更是宛如仙子般在花间舞动,时而刚烈,时而柔和,舞步翩翩,衣袂飘飘,众人都看呆了。 曲终舞停,布扬古脸上也多了一份得意之色,带着跳舞的两位美人,停在努尔哈赤面前问安施礼。 两人缓缓跪下磕头。齐声道:“恭祝天可汗福泰安康。”细声细语,让人骨头发酥。 “起来吧,赏。” 努尔哈赤的表情却依然是淡淡的。 两人刚刚起身,布扬古又一脸谄媚的笑着:“启禀天可汗,这两位都是我的侄女,我们叶赫的格格。” 众人这时才看清两位格格的容貌。 “红格格”,虽然一身火红,脸上却是淡然的气质,面无表情的立在一边,眉眼之间很是精致,而且一双眼睛不惊不澜,不妖不媚。 岳托突然想起蓝熙儿那双明亮的眸子也是如此,只是甜甜的笑容里,眸子里还飘着淡淡的坏意,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红格格”,可惜眼前的这双眼睛空空如也,了无生机。 “青格格”虽然一身素雅,可是眉眼间的美貌过于招摇,一双杏眼含情脉脉,眉目如画,明艳逼人,一脸的聪明全都写在脸上,岳托淡淡的摇了摇头。可惜了绝世的容颜,满心的算计却都摆在脸上。 “天可汗,这位格格是叶赫那拉景达。”布扬古见努尔哈赤对自己的侄女并没有多说半句,又把那位“青格格”拉近一些。 “这位格格是东哥的侄女,人们都说有三分像她呢。” 岳托闻声倒吸了口凉气,缓缓抬头看着布扬古,果然布扬古谄媚讨喜的表情还停留在脸上,只是不同于之前的,这绝对是僵在脸上的。岳托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这位贝勒爷到底是勇还是二啊,还敢提东哥。随着布扬古的眼神,望向玛法,轻轻摇头,没错了,玛法那眼里绝对是杀机。整个酒席也瞬间安静。 “阿玛,刚才那段舞的名字是《日月》,很是有心思啊,预祝阿玛和咱们大金国与日月同辉。”代善说完赶忙下跪,布扬古也忙跟着跪下,很快在场的众人一起起身行礼恭祝大汉与日月同辉。 努尔哈赤果然脸色好多了,心满意足笑望着众人,示意众人起身就坐。 酒席继续进行,布扬古也趁机带着两位格格退下。岳托望着布扬古的背影,微乎其微的摇了摇头,日月,只怕明天的日和月您都见不到了。 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人们发现了布扬古的尸体,就在他自己房间里,听说是他额娘第一个发现的,当场老夫人就晕过去了。 此刻这间屋子里除了有布扬古的尸体,还有代善和萨哈林,一老一少,一坐一立。代善有些失神,愣愣的望着妻弟的尸体,不知所措。萨哈林还好,虽然是自己嫡亲的舅舅,不过也没有感情,对他的人品也是略知一二,介于额娘面子,只得立在这里陪着阿玛悲伤悲伤。 布扬古是被弯弓绞死的,弯弓就停放在尸体周边,整个弓已经变形。手腕力度之大绝非常人可比。 “要不要这么高调啊,一刀捅死,也可论上个自杀。这样一看就是咱们杀的。”都类站在门边啧啧摇头。脸上似乎是惋惜,又像是嘲笑。 岳托却只是双眼盯着自己的阿玛,面无表情。 “不会的,不会是阿玛。”都类随着岳托的眼神,一边摇着头一边和岳托解释。 岳托望了一眼都类,冷哼一声:“当然不是阿玛,你不记得他昨天卖力的样子,定是收了这位贝勒爷不少的好处,又怎么可能杀人呢。” “要不要这么说自己阿玛。”都类既惊讶又无语的望着岳托,就算这是心照不宣的事,也不用说的这么直白吧。 “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吗?”岳托竟然是一脸无辜的望着都类,嘴上说的淡然,眼里却飘过一丝寒意。 都类愣愣的望着岳托,岳托却只是似笑非笑的又望了眼阿玛,转身离开了房间。都类回神轻叹一声,对着阿玛摇了摇头,也转身而去。 “姐夫,姐夫,救命啊。”突然内院里一阵喧闹,跑出一位女子,迎着岳托和都类,直直的就跪在他们面前,后面追赶的士兵见到岳托和都类忙行了礼,但并没有停止动作,起身间就抓起女子的手臂,往内院拽。 都类认出这是昨天献舞的“青格格”叶赫那拉景达。见她虽然被士兵拽着胳膊往回拉,依然不停着回头,嘴里大声的喊着:“姐夫,救我,救我啊”。 岳托看了看那位格格,又转头看着都类。 都类也是一脸不解,转了转眼珠:“我觉得应该不是喊我的。” “姐夫,你难道不记得敏儿姐姐了吗?” 岳托心中一震,转过头,一双眼睛聚起了所有的神韵,犀利的眸子看着远去的格格。 “慢着。”都类见人就要被拉去拐角处,岳托却依然没有反应,立马出声阻止。叶赫那拉敏儿那可是岳托故去的大福晋。 士兵显然一愣,松了力度,景达趁机甩开士兵的胳膊,重新跑回来。 “姐夫。” 景达稳稳的跪在岳托面前,柔声轻唤着他,一双多情眼微微合眸,盈盈泪珠在睫毛间闪动,眼眶中汪汪一片如春水含情,两行清泪缓缓而流,配上她绝美的容颜,纵然是略施粉黛,也足已摄人心魂。 岳托却收起刚才眼里的犀利,面无表情,都类倒吸一口凉气,这种梨花带雨美人,还跪在面前,我们的岳托台吉,您给点反应不好吗,人家格格好歹也是一路喊着你过来的。 “你好大的胆子,这位是叶赫的景达格格,大汉都下令不可扰民,你胆敢拉扯格格。” 突然冒出来的济尔哈朗大声训斥着士兵,岳托和都类同时皱了皱眉,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这人哪来的火气,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回台吉的话,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是奉命将这府里的人暂时关进房间,不可走动的。”士兵赶紧跪下,一边磕头一边解释。 岳托和都类同时打量了一下士兵,正蓝旗的服饰,对望一眼,心中了然,绞死布扬古的人不言而喻了。 “既如此,那就带回去吧。”都类说完一脸看好戏的望着岳托,本想给他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只是这家伙却依旧是波澜不惊的眼睛,没有丝毫怜惜。都类望着眼前的格格,撇了撇嘴,可惜的摇了摇头,虽然卿已绝色,可是这世间能打动我们岳托台吉的人又有几个。 “姐夫,你难道真的见死不救吗?”景达说着又往岳托面前跪了跪。 “什么死不死啊,我们又没屠城。把她带回去吧。” 都类见岳托根本不为所动,也没了性子听她嚷嚷。招呼士兵带景达回去。 景达显然惊住了,望着冷冷的两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你先回去,放心吧,我们不会滥杀无辜的。” 济尔哈朗赶忙示好,一脸和气可亲的模样,边说边将景达扶起。让士兵带路,亲自送她回去。景达望着济尔哈朗略微尴尬的点了点头,水汪汪的眼睛,闪着多情又带着委屈,济尔哈朗心中触动。只是景达随着济尔哈朗走了几步,拐弯处又回头找了找岳托。他已经转身,只有一个背影,渐行渐远。 正文 第九章 西城双娇 - 岳珍熙 - 米萱 布杨古被绞死在自己的房间,毫无疑义的引起了叶赫东西双城的人心惶惶。天可汗努尔哈赤为了稳定人心,任命布杨古的胞弟布尔航古为新一任叶赫贝勒。名义上总管叶赫政务,实际上引领着太子代善整顿叶赫相关事宜。整整一个多月,叶赫终于恢复稳定,努尔哈赤下令留下一队人马驻守,其余人都开始收拾行装,准备返回赫图阿拉城。 “岳托,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济尔哈朗满脸的兴奋和热情被岳托冷冷的表情浇灭了,终于忍无可忍的抢过岳托手里的刷子。 岳托终于抬眼看着济尔哈朗,不急也不怒,等着他的下文。济尔哈朗倒也会卖乖,既然抢了他的刷子,就帮他刷起马来,当然还没忘继续唠叨,简直是语重心长的说道: “岳托,你应该知道了吧,布尔航古贝勒及他的家眷都要随你阿玛回太子府的。” 岳托转了转眼珠,这个人的去留他貌似没有在意的必要。 济尔哈朗见岳托肯听自己说话,立刻面露喜色,咧着嘴笑着说:“岳托,你这回可得帮我,我的终身大事就在这了。咱们自小一起长大,虽是叔侄,亲如兄弟。这些年,你在镶红旗,我在镶蓝旗,虽然聚少离多了,可是情谊还是不变的,对吧。” 岳托眉头微蹙,有种不祥预感,眯着眼睛打量他一番,但又见他的满脸诚意,终于还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济尔哈朗眉开眼笑,一把走过去搂住岳托道:“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我收到可靠消息,同布尔航古一起的还有那日献舞的两位格格。”他知道,岳托从来不在意女人的,特意嘱咐献舞的人,希望他能有个印象。 岳托听见终身大事四个字,心中已了然几分。轻轻摇了摇头,拾起脚下的木桶,将剩下的半桶水直接泼向白马,济尔哈朗顺着水流,继续刷马。 “你的大福晋可是额亦都家的格格,她能接受你迎娶叶赫两位格格?”岳托望着替自己勤快刷马的济尔哈朗,还是为他担心几分。 “你也知道,我的大福晋生完大格格后,身体一直不好,也是她说的,要我娶侧福晋,延绵后嗣。”济尔哈朗一脸的理所当然。 岳托不以为然的瞟了济尔哈朗一眼,夺回他手里的刷子,继续给自己的宝马洗澡。 “岳托你可得帮我啊。这可是我的终身大事啊。”济尔哈朗可怜兮兮的望着岳托。 岳托眉头微蹙,一双眼睛带着几分讥讽,望着济尔哈朗,轻轻启齿: “那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她们住进你们府里,你可以为我说说好……”岳托越来越冷的眼神,济尔哈朗硬是将最后一个“话”字咽了回去。见他期待的眼神终于消退,岳托浅浅轻笑,开始无忧无虑的刷马了。 “是啊,你也没有个福晋,若是让你去接近她们,两位格格八成会看上你的。”济尔哈朗忧心忡忡的望着他。 岳托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济尔哈朗。见他突然间又双眼放光,一扫刚才的悲伤,双手更是握紧自己的胳膊,欢快的说道:“对啊,两位格格,咱们一人娶一位就可以了。这样说不定还可以成一段佳话,传扬后世呢。” 岳托不敢置信的望着济尔哈朗,冷笑一声又摇了摇头,撑开他的手,回身继续刷马。 “岳托,就这么说定了,我再想想办法,你放心,最美的景达格格留给你哈。”岳托还没来得及反驳,济尔哈朗已经一溜烟的跑走,转身对上的却是都类一脸的惊讶。 “我说呢,你刷了一个时辰的马,还没完事,原来是谈论终身大事呢。”都类背着手,停在济尔哈朗刚才的位置,不怀好意的看着岳托。 “他的话你一向是不屑的,怎么这次反倒信了?”岳托不以为意看了看都类,终于放弃了刷马,将刷子扔进木桶里,任由马吃草喝水,自己找块大石头坐了上去。 “喂喂,和他说的那么带劲,岳托台吉您就不能和我多说几句啊,咱们兄弟情分也是有的吧。”都类坐在岳托身边,同样摆出一副既可怜又期待的样子。 “都类台吉,您来的时候,我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岳托随手拾起一块石子扔进溪水里。石子一路过去,掀起三次涟漪。 “好好,我总比他了解你些,咱也不用绕弯,我知道你不喜欢叶赫格格。可是你也该找个福晋了吧。” “叶赫虽然拿下了,可是我们和南明是走不下去了,非和就是战。最好的下一步就是深交蒙古,眼前这么多大事等着处理,你怎么还有心情关心这些琐事。”岳托抬眼望着天空,轻叹一声。悲欢离合对于他们这些战场厮杀的人太过平常了。 “你真是辜负人家济尔哈朗的兄弟情啊,人家的精髓你是一点都没学到。汉人也说了,英雄苦短,儿女情长,国家大事当然是大事,终身大事也是大事啊。” 都类一本正经的解说着,岳托却只是苦笑一声。都类的声音也越来越悲伤:“再说了,你不顾自己,也该顾着兰儿,她才四岁,有个额娘总是好的吧。” 额娘,岳托冷哼一声,额娘他有的太多了,太子府里的女人都能算是他的额娘吧,有几个有用的。长叹一声: “兰儿,”岳托轻声念着,“兰儿,跟着八叔的侧福晋,要比跟着我这阿玛颠沛流离好太多了。” 岳托自小被继母虐待,都类是知道的,也知道自己说多了,忙转了话题: “你福晋在天有灵不会愿意看见你这个样子的。” 提到福晋,岳托的眼睛涌起了淡淡的悲伤。凝视着白云好一会,才缓缓说道: “敏儿,是我对不住她。” “能给的都给了,还有什么对不住的。”都类一脸的不服气,岳托对他那个福晋绝对算得上事事顺从了。可她偏偏还是事事计较,不让岳托干这个,不让岳托干那个。至今都类都不明白岳托怎么会如此懦弱,如此纵容她。 岳托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看着天上的朵朵白云。眼里的悲伤逝去了,只是也没有了往日的冷峻。 “我曾经也以为太子大阿哥的嫡福晋,可以满足一个女人想要的一切了,原来不是,心给不了,一个位置没资格换一个女人的一生,没有资格。” “你真是咱们家里的另类,也只有是这个想法。玛法对你算是好耐性了,一年来你以守灵为名拒绝了多少被安排的亲事,如今我算是明白了,这一次若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你是不会再随便找个女人做自己的嫡福晋了吧。可是我好心提醒你,玛法也许容的你拒婚,未必能接受你自己选福晋。” 岳托没有说话,只是眨了眨眼睛。 “镶红旗和正蓝旗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熙儿真的太远了。”都类淡淡的摇了摇头,心中轻叹一声,是啊,熙儿真的太远了。貌似他们自小就是够不到的。 岳托想起蓝熙儿,眼里终于有了神韵,透着坚定也闪着希望,声音也柔和许多:“事在人为吧。” 努尔哈赤带领着他的军队,终于走上了返程的路途。一路上的气势要比来时更为宏大壮观。海西四部与建州女真合为一体,从此后,女真族、蒙古族与汉人的大明朝形成了三股势力,互相制约抗衡。 自天命四年初,南明四十万大军围攻建州,爱新觉罗家的成人男丁都上了战场,如今历时九个月了,白山黑水这片土地终于平静了。 众人出征在外时,只有贝勒皇太极留守大本营,守护赫图阿拉城。皇太极是出了名的谨小慎微。此次管制中,军中所有消息从不轻易传出。所以大军如今怎样了,与叶赫大战到底如何,赫图阿拉的女人们却是一无所知。 努尔哈赤的大妃阿巴亥见人心惶惶,安排了一场家宴,主要还是希望谁家的福晋有什么小道消息,也可以互通一下有无。 大妃阿巴亥曾经也是是个漂亮的乌拉格格,岁月如梭,一双眼睛添了几条细纹,只是两弯柳叶眉,总是含着笑意,让人愿意亲近。身量苗条,体格丰满尤显风骚,她的大阿哥是努尔哈赤众子中的十二阿哥,刚满14岁,所以此次战场上大妃关心的人只有大汉一人。当然努尔哈赤众多福晋中,来自叶赫的大有人在,这次大汉终于出兵攻打叶赫,对于来自乌拉、辉发甚至是哈达的格格都是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叶赫被灭,绝对是她们喜闻乐见的。 虽是大妃安排的家宴,男人们毕竟都在打仗,女人们也没有心思吃吃喝喝,何况能够与大妃同坐一堂的也只有东果大公主,哈达三公主,太子代善的大福晋叶赫济兰,莽古尔泰贝勒的大福晋哈达索亚及阿敏贝勒的大福晋乌拉索菲。几位福晋和公主也是表情厌厌,偶尔吃食,偶尔闲聊几句。却谁也说不到正题上。 “大妃,大妃。”大妃的贴身嬷嬷礼仪都顾不上的冲跑进来,跪在大妃面前,却是喘气不断。 大妃知道定是有紧急军情,也顾不上礼数,一个劲的说:“说啊,什么事,快说。” “回大妃,叶赫灭了。”嬷嬷又喘了口气:“叶赫东西两城的贝勒都身亡了。” 众人都是松了口气,脸露喜色。只有代善大福晋,惊闻消息时猛然起身,见众人望向她时,又缓缓的坐下,只是神色已经呆滞。莽古尔泰的大福晋索亚却是嘴角含笑的瞟了一眼济兰。冷哼一声。 “还有什么消息?大汉怎么样,一切可好?”大妃的紧张,眉眼间却多了几分红润,更添风韵。 “大妃放心,大汉平安无恙,如今已经回返,再过些日就可以回城了。”嬷嬷说完又看了一眼大公主。大公主突然警觉又紧张的望着嬷嬷,除了大汉,都类和岳托,甚至是代善,都是她牵挂的。 “还有,传来消息,这次岳托台吉可是立了大功了。” “东果姐姐真是好福气啊,岳托台吉又立功了。” 索亚满脸笑意,她明知济兰才是岳托的继母,偏偏祝福大公主。这些年,济兰仗着自己的叶赫屹立不倒,气焰上总是高人一等,此刻叶赫被灭,兄弟身亡,然而出力灭叶赫的人恰恰又是她自小虐待的继子,这可真是天大的讽刺。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屋里除了济兰脸色惨白,济兰是东哥的嫡亲妹妹,容颜绝对是建州所有女人里出类拔萃的,此刻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只是呆呆的望着屋里人的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天可汗努尔哈赤凯旋而归,整个赫图阿拉沸腾了,他们的英雄终于将女真人最完整版图都带回了赫图阿拉城。整个军队还在城外整顿,城中的大小酒楼都已在庆祝胜利。 傍晚时分,城中最大的酒楼就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几桌客人了。角落里的一桌,坐着一位公子,不紧不慢的吃着盘里的美食,站在一边的奴婢却是满脸的紧张和担心,时而望望自己的主子,时而警惕的观察周边的环境。 “格格,回去吧。咱们没带侍卫啊。”兴尼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惶恐,谨慎的望着自己的格格。 “兴尼啊,你格格我今天好歹也是女扮男装,你给个面子叫声爷不行吗?”蓝熙儿说完饮了一口杯中酒,吐了吐舌头,当即决定放下美酒,只品尝美食。 “格格,今天额驸就回府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要是公主和额驸知道奴婢带着格格偷跑出来,还在酒楼里吃吃喝喝,奴婢的小命就没了。”兴尼苦着脸,她实在真不知道什么理由能让格格改变心意,立刻回府。 “就是知道阿玛今天回府,所以才赶紧出来大吃一顿,明天……”蓝熙儿说着忍不住往酒楼的大门外望了一眼,今天过后自己一定又会被困在府里,寸步难行。心中哀叹一声,阿玛从来都是谨小慎微的,甚至是唯唯诺诺。蓝熙儿不自觉的摇了摇头。 兴尼见格格眉头已皱,张开了的嘴还是放弃了发出声音,静静的候在一边。 一声清脆的盘子落地的声音,打扰了蓝熙儿的清净,闻声望去,两位极美的姑娘映入眼帘,这容颜绝对是世间少有的,蓝熙儿撑直身子,好奇的张望着她们的故事。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弄脏本格格的衣服。” 一句话,蓝熙儿皱起眉,轻轻摇头,可惜,可惜了这样的容貌,却没有半分斯文。 “景达,算了,我们约了几位爷吃饭,别惹事了。”另一位还比较温和。 “姐姐,你看看,我这新做的衣服,怎么能放过他呢。”景达望着自己衣服上的污渍,越想越气。从叶赫到建州,已经寄人篱下的她,终于爆发了内心的压抑。 “来人!”一双怒眼却掩盖不住自带的美丽,怒气中面色红润,别有风味。 “一件衣服而已,这位格格不必如此动怒吧。”蓝熙儿见如此美人,不忍看她发脾气,背起双手,跺着步伐,缓缓走进热闹中间。 “你是什么人?”景达傲慢抬起美丽的大眼睛,不屑的瞟了一眼蓝熙儿,这男子,个子娇小不说,容颜也过于秀丽,一双眼睛倒是很清亮,眼里却是毫无惧色,显然不把她这个格格放在眼里,这种姿态让景达心升不悦。 “我只是路人。”蓝熙儿轻描淡写的回着话,恰如其分的停在了美女与店伙计之间。 “这小子弄脏了本格格的衣服,本格格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景达一口一句本格格,让蓝熙儿简直头晕,这是哪家的格格,按理说这种级别的容颜,该是人所共知的啊。 “那敢问格格,怎么教训这位小伙计啊?”蓝熙儿又靠近美女格格半步,一双清亮的眼睛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景达只觉得这人一脸的轻薄样,心中怒火燃气,冷言冷语的道: “弄脏了本格格的衣服,自然要扒了他的皮。”店伙计显然整个人都哆嗦起来,跪在地上不停的求饶:“格格饶命,格格饶命。” 景达显然很满意店伙计的求饶,盛气凌人的看着蓝熙儿。 “不用如此大动干戈吧。”蓝熙儿却是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那绝世的容颜,啧啧摇头,除了没有斯文,心也过于狠毒。 “看来你是要多管闲事了,那本格格就给你个机会,来人把他们两人一起带回府。”景达早就觉得蓝熙儿眼神过于无礼。决定也要给这小子点颜色。只是这句话出,周边果然上来几个人,却是停在半路,没有立刻动手。 蓝熙儿转头张望了一圈,几个人都是普通百姓的着装,看不出身份。只是显然这几个人不是受这位“本格格”控制的,至少不完全是。 景达既惊讶又羞恼,抬手间摸出一块令牌,在几个人面前一晃。果然几人互看一下,分别走向蓝熙儿和店伙计。 蓝熙儿却因为那块令牌,恍住了神。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敢对我们格格动手。”兴尼见格格突然愣住了,忙挡在她身前,怒气冲冲的瞪着来人。 几人见兴尼架势,果然停了手,立在原地。看得出来,几个人是真不想管这位格格的事情。 蓝熙儿轻笑一声,拍了拍兴尼的肩膀,不紧不慢的指了指那块令牌,淡淡的道: “兴尼,你没看人家手里拿着令牌吗?那可是镶红旗的令牌。” “哼,你知道就好。”景达显然更得意几分,又晃了晃手里的令牌。 兴尼对于自己格格这种依然不在乎的态度,简直心急如焚。 “格格!”焦急的望着自己的格格,希望她也能露出身份。 可是她的格格却依然背着手心平气和的打量着那块令牌,好像是在研究什么。至于眼前的危险完全没当回事。 几个人显然又要蠢蠢欲动了,蓝熙儿扫了一眼众人,突然格格娇笑起来:“兴尼啊,你说现在天下太平了吗?否则镶红旗的人怎么如此清闲来管这么无聊的事。”只是眼里都是不屑和讥讽。 果然这几个人明显有羞愧之色。又停下了动作。 “镶红旗的人怎么惹了熙儿表妹啦?”朗朗声音传来,蓝熙儿抬眼望着令牌,嘴角含起一丝淡淡的冷笑。 正文 第十章 班师回朝 - 岳珍熙 - 米萱 都类的声音传来,蓝熙儿心中一喜,浅笑寻声望去,果见都类一脸嬉笑的走向自己,只是都类身后的一双眼睛更吸引了她的注意,徐徐走来同时,一贯波澜不惊的眼睛,此刻涌着暖暖的笑容,知道他今日回城,此刻见他平安无恙地笑望着自己,既温暖又惊喜。 “给三位爷请安。”本来要动手的几个人齐刷刷的跪下行礼。 “都起来吧。” 蓝熙儿这才回过神,发现还有一个济尔哈朗,停在了都类的身边。不过都类还没来得及跟蓝熙儿叙叙家常,一个软声软语的声音响起,一双眼睛含着汪汪春水,既显委屈,又涩涩含羞。 “姐夫,这个家伙毁了我的新衣服。” 景达一双玉手捧着自己的衣服,踩着碎步,挪到了岳托身边,向他展示。 这位格格的表演,岳托还没来得及给个反应,却是惊住了蓝熙儿,咬了咬唇,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个素来冷心冷面的人,面对如此娇声细语而且容颜绝色的格格,到底会不会给一份柔情。思索间,蓝熙儿的眼神也冷了几分。 当然岳托台吉听见声音,也淡淡的瞟了一眼景达,更确切的说是看了看她“受伤”的衣服,只是很快就感觉到了蓝熙儿的眼神,抬眼望去,见她撇了撇嘴,那双清亮的眼里有疑惑甚至是薄怒。岳托赶忙一脸无辜的陪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与他无关。 “岂有此理,来人把这小子带下去,爷要好好教训他。”济尔哈朗走到景达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查看着她的衣服。 “一件衣服而已,六舅舅就要拿人啊,有必要如此劳师动众吗?”蓝熙儿踮起脚跟,瞟了一眼“受伤”的衣服,语气却是带着讽刺,冷冰冰的盯着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当然想在两位叶赫格格面前邀功,只是蓝熙儿这个外甥女绝不是他想惹的。皱起眉头为难间,一个动听的声音想起: “这位格格说的极是,也怪我们没有看见他,景达算了,一件衣服而已,不必不依不饶,何况有自家格格说情。” 另一位格格突然示好。声音甜的像黄莺唱歌一样动听,蓝熙儿却忍不住打个激灵。这倒是个会卖乖的格格,刚才一句话不说,此刻与景达的所作所为相比,简直称得上宽宏大量了。这可是传统美德啊。蓝熙儿转了转眼珠,眼里又飘出一丝坏坏的笑意,打量着眼前的两位格格。浅笑轻声的飘出一句: “自家格格,哪里的自家格格?” “这两位是叶赫的景达格格和敏月格格。” 都类赶忙满脸赔笑的给她解释。 “哦……原来是叶赫格格,难怪难怪,如此美若天仙,沉鱼落雁。”说完又上下打量一番,“既然如此,两位天仙格格就大人大量,放过店伙计吧,别再……” “格格这话说的重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哪有什么放过不放过的。”景达依然怒气未消,敏月忙一把拦住她,笑看着众人。 敏月的笑容比起景达的傲慢让人舒服多了。精致的眉眼,配上她的诚意,让人更容易卸下防备。蓝熙儿望着敏月,淡淡的神色突然粲然一笑,点了点头。 敏月对店伙计的过失自然不放在心上,只是眼前这位女扮男装的格格更能引起她的好奇。都类对女人一向是柔情的,只是没想到岳托此刻也是满眼宠溺,而济尔哈朗的气焰也明显降了下来,这样一位任性、调皮、大胆的格格,不是她们这些初来乍到又寄人篱下的人可以惹的起的。 “叶赫格格放过你了,你还不赶紧谢恩。”蓝熙儿一个眼神,店伙计立马行动起来。 “多谢格格,多谢格格。多谢……” 只是谢到蓝熙儿时,虽然知道她是女扮男装的格格,可此刻她男装一身,秀气的眉眼配上浅浅笑容,惹的他竟一时说不出话,愣了片刻,忙又磕了一个头,真诚的说道: “多谢贵人。” 蓝熙儿看他愣住,又改了称呼,噗嗤一笑,点了点头。 这笑容很美,店伙计也不敢久留,忙退了下去。 “我们今天在这里定了包间,熙儿表妹既然在这里,不如同我们一起入席吧。” 都类又摆出一副万人迷的笑容望着蓝熙儿,可惜蓝熙格格恰恰是第一万零一个人。瞟了一眼都类,又一脸调皮的笑道: “入席就不必了,无功不受禄,何况额娘早有吩咐,日落之前必须回府,熙儿就此别过。” 没等都类说话,就已经拱手行礼,对着兴尼道:“结账,我们回府。” 兴尼听见回府二字,简直如蒙大赦,忙跑过去找人结账。 “店家,格格的帐记在爷身上。” 岳托笑望着蓝熙儿,恰当好处的停在她面前。蓝熙儿对于岳托的安排既不拒绝,也不感谢。只是望着他,眉眼间同样洋溢着笑意。 “入秋后,天气转凉,还到处乱跑,身体怎么样了?” 岳托的温柔让在场的人都觉得他不曾相识。只有蓝熙儿显然很习惯这种语气,甜甜的娇笑着,缓缓启齿,声音和笑容一样甜:“一切安好。” 岳托的笑意更浓了,点了点头,满眼都是宠溺。 “索尼,你送格格回府。” “是,爷。”岳托话音刚落,酒楼外的索尼已经立在门边,等着蓝熙儿。 蓝熙儿看了一眼索尼,又看了看岳托,两人会心一笑。转身又背起一双小手,跺着步子走出了酒楼。 “我是真不知道啊,熙儿的汉语水平这么好,简直出口成章了。只是自小到大,她就不能乖乖听话吗。”都类不满的撇着嘴,一脸的失望。 “若是她听话,就不是她了。” 岳托轻笑一声,看着那远去的背影,脸上没有了一贯的冷峻。 景达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幕,这个姐夫原来是会笑的,转眼再看那个娇小的“男人”时,眼里的寒意越来越浓。 一边的济尔哈朗真是胆战心惊又忐忑不安,见蓝熙儿自行离去,终于松了口气。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拉上岳托陪叶赫两格格吃顿饭,虽然还有都类陪同,他已经心满意足了,此刻绝对不能毁了,赶紧打岔领着众人进了包间。 努尔哈赤带领的建州女真终于将海西四部统一了。大妃阿巴亥在大军回来的第三天就准备好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赫图阿拉城的庆功宴是在大栅栏进行的。这是努尔哈赤与众嫔妃居住的地方。自然比不了明朝那边的皇宫。其实就是一个较大的院落。院子的西边角落里是个花园。花园里的陈设较为普通,花花草草,并无特别之处。 整个花园被一道走廊隔开,走廊组成一个正方形,正方形的中间是一大片的空地,那是用来安排家宴的地方。院子中间摆放着两把座椅,坐北朝南的方位,自然是大汉和大妃的座位。此刻空空的院子里摆满了桌椅,两个圆桌一排。陆陆续续的摆了十几排。 天气其实已经转凉,蓝熙儿不明白这样的聚餐又不是一时半刻能结束的,为什么要摆在露天的地方。未时才过半,这里的人开始呜呜泱泱了,都是各府的大福晋,这种场合基本都是大福晋和嫡亲子女们参加。 众人们兴高采烈的谈论着叶赫,议论着胜利,当然还有岳托。自从蓝熙儿回来,额娘没少在她面前夸奖岳托,若不是他出征在外,回来后也一直在军营里,额娘早就拉着她去登门道谢了。在蓝熙儿心中,额娘对喜好和憎恶的形容基本都是夸张的,只是此时听着众人提到岳托,都是赞扬和欣赏,蓝熙儿心中也暖了起来,躲在人群里,小心翼翼的收集着岳托的消息。 “太子大福晋到。” 院子里的人同时闻声望去,济兰大福晋一身的深蓝色衣裙,衬得脸色更是白皙细腻,两弯柳眉缓缓延伸。一双眼睛娇俏含笑,射人魂魄,妆容因为清雅素净,反倒让人觉得既不招摇又显高贵。 同行而来的还有两位格格,蓝熙儿认出,是两位天仙格格。今天妆容看得出也是精心打扮一番,这三人停在院中,其他的格格和福晋都失去了颜色。 蓝熙儿很佩服这个二舅母,叶赫算得上国破家亡了,她竟然还可以如此高调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这魄力和勇气都非常人可比。 感慨间迎来了敏月的眼神。蓝熙儿其实已经把自己埋在人群里了,主要是她要躲开额娘,因为跟着额娘身边,太招摇也太限制。 此刻她还是被敏月发现了,蓝熙儿不自在的愣了愣,敏月嫣然俏笑,周围颜色都已失色,蓝熙儿被这笑容感染着,也笑了起来。 蓝熙儿是敏月一进院子就专注找的人。酒楼回去后,她特意打听了一番蓝熙儿,蓝熙格格,三公主莽估济的大格格,先是杜度台吉和国欢阿哥争着要娶为福晋,亲兄弟争娶同一位表妹,就是这种谣言,也足以要了这位格格的小命。 而谣言里的女主角,却突然间人生大转变,被送去南明和亲,谁都没想到,这段故事竟然还没结束。 一场轰轰烈烈的和亲,换来了铁岭,而和亲的这位格格还被毫发无损的带了回来。而送这位格格和亲的人正是岳托和都类。这位蓝熙格格牵动着这么多阿哥,这些点点滴滴很难不引起敏月的注意。 今天的蓝熙儿自然是女装,比起那日的俏皮模样,此刻是秀气优雅,一身橘色衣裙,衬得脸色也是粉嫩白皙,发间盈盈洒洒的垂下一只碧玉的步摇,看得出成色极好,光线打在上面时,尤其翠亮通透,随着主人的转头轻声曼舞。 敏月觉得蓝熙儿的五官不是绝色的,可是那双清亮的眸子,配上眉间的书卷气,显得她整个人秀雅灵透,她的俏皮和任性,还有此刻她的恬静和低调,这是动和静的结合,这种性格让敏月很欣赏,也很羡慕。 济兰三人展现出来的气势,果然改变了整个院里的风向,没有人再议论叶赫的败北。有几位福晋们更是大谈叶赫格格们绝色的容颜,这种级别的美丽,也确实让人羡慕。蓝熙儿对她们的美貌还是认同的,只是这种谈话内容,她没兴趣了,端起自己的瓜子,准备寻找新的容身之地。 “熙儿,过来。” 蓝熙儿轻叹一声,她一度怀疑自己身上有绳子,另一头就在额娘手里,只要她想跑的时候,总能被额娘第一时间抓回她身边。 赶忙摆出一副人见人爱的笑容走向自己额娘。当然随着额娘眼光,毫无疑问的也投来了大姨母、五舅母的眼光。五舅母索亚是她的亲姑姑,很熟念,一只手她搂入怀里,另一手给她捋了捋头发。 “我就喜欢熙儿这秀气文静的模样,人也越来越好看了。”东果看着蓝熙儿,眼里的喜欢溢于言表。 “幸亏大姐就一个都类,要不还得跟我抢儿媳妇啊。”索亚眯着眼睛,一双眼睛笑起来也是甜甜的样子,虽然有岁月的痕迹,但更显可亲。 蓝熙儿依然保持着甜甜的笑容,这样的话题,她从小就听惯了,以前还会有大舅母的参与,谣言出现后,大舅母就沉默了,蓝熙儿突然觉得谣言也不至于一点好处都没有,这样的戏谑真是少一个是一个。 “嫂子,我们可说好了,这一次你可把熙儿给我看好了。”索亚依然不放弃的叮嘱着莽估济,莽古济却也只是苦笑一下,没说什么,那一次和亲,她已经懂得了有些事情她其实是无能不能为力的。 “熙儿,你一会就坐这。”莽古济看着自己的女儿,眼里没了往日的霸道和傲气。 “嗯,我们桌人不多,你就坐这吧。”东果突然牵起蓝熙儿的手,直接将她安排在眼前这桌的位置上。 蓝熙儿其实已经皱起眉头了,只是尽力低着头。这桌,这桌也离大汉和大妃太近了吧,这是谁坐的位置啊,就算不是太子和三位贝勒的大福晋,也该是五大臣的大福晋,她额娘也许可以凑个数,她算个什么啊,当不当、正不正的坐这。而且她对看清大汉大妃的容貌没兴趣啊。高调从来都不是她的本意啊。 可惜她还没有想好逃离的方法,额娘和大姨母就在她的一左一右坐下了,济兰走来入座时,看了一眼蓝熙儿,蓝熙儿又赶紧恭恭敬敬的行礼:“二舅母”。 济兰点点头,示意她坐下。蓝熙儿傻傻的笑了笑,终于还是坐下了。 陆陆续续的各桌都有人入席了,五大臣的大福晋们竟然还坐在了她们的下桌。只是每个人看见蓝熙儿的时候,都是一愣,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脸上的微笑。蓝熙儿低下头自顾自的继续吃着自己的瓜子,就这样吧,应该也就这意思了。 “额娘,小妹呢?”蓝熙儿望着很远的地方,貌似是小妹的影子。 “你妹妹和四姨母家的表妹玩的欢呢,就让她在后面坐着吧。”莽古济说完往远处的小女儿那边望了望。 蓝熙儿嘟了嘟嘴,妹妹就可以远远的随心玩耍,自己呢只怕是能贴在额娘身上才好呢,埋怨着却也不敢多话,只得羡慕的看了看妹妹。 天色终于黑下来,周边的灯笼点起,灯火通明,彩灯随处可见,抬头又可望见满天星辰,整个院子竟然也是既漂亮又温馨。 “大汉到,大妃到,太子到,众位贝勒爷到。”门口的一声传报,满席的人都起身行礼跪拜。 “都起来吧,一场家宴,不用这么拘束。”大汉的声音有着难得的温柔。整个院子稀稀落落的都是起身落座的声音。 蓝熙儿再坐下时,看见对面那桌人时,她是真的想走了。那里坐着岳托、杜度、都类、图尔格,济尔哈朗。 这与对桌的距离,几个人显然也都看见她,岳托是一惊,很快微笑着点了点头,都类最自然,冲她笑的特别真诚。图尔格好像是在看她,又好像不是,总之没有表情。杜度整个人应该是镇住了,一双眼睛动也不动的盯着她。 蓝熙儿皱起眉别过头,却发现济尔哈朗望着他们下首的一桌,眼神也是直直的。蓝熙儿一时好奇,顺着他的眼神寻去,不免也惊讶几分,那里竟然坐着叶赫的两位天仙格格。另外还有几个格格,蓝熙儿都不认识。 这些人是谁,竟然可以坐在岳托他们的下桌,而大汉的其他阿哥们还坐在了这些格格们的下桌。 酒席的气氛非常融洽,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蓝熙儿低头吃着喝着,偶尔也会被笑声吸引,抬眼寻去,岳托不是被敬酒,就是被赞美,虽然他的眉眼间还是淡淡的,但是偶尔也会玩笑几句。 他长大了,再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负的小阿哥了。看的出来这酒席上的人都不会再忽略他了。蓝熙儿的眼眶微微发红,望着那个身影,想着他一步步走来,既伤感又欣慰。 正文 第十一章 波涛暗涌 - 岳珍熙 - 米萱 酒席转眼过半,大妃巧目流转,一脸娇笑:“大汉,这次击败叶赫,众人都功不可没啊,您可不能只是嘴上赏赏就完事啦。”这柔声细语,眉眼含笑的模样,酥了众人的心。 “哈哈,那你说说,怎么打赏呢?”努尔哈赤似乎是心花怒放,笑容也很诚恳。 “大汉,谁都知道叶赫的格格是天上的九天玄女,我看就把叶赫格格们赏给咱们的勇士们如何啊?”大妃一边饮酒,一边望着那一桌的叶赫格格,抬起的酒杯恰如其分的挡住了嘴角的一丝冷意。这些叶赫的年轻女人们,她可不想让任何一个留在大汉身边。 “这……”大汉犹豫的望了一眼叶赫格格们。 “大汉,您也不必指给谁,就让有心人自己挑选格格。汉人不是有句话,成人之美。咱们也做件成人之美的事如何?”大妃的笑意更浓了,酒水引出腮红,配上绝美的笑容,一下子就超过了叶赫格格们的美貌。叶赫格格们太稚嫩了,大妃身上那种韵味不是她们所具备的。 蓝熙儿抬起头不敢相信的看了看大妃,又看了看叶赫格格们。整桌的七位格格都低下了头,全场的目光都在打量着她们,这绝对是一场尴尬的宴会。不知道此刻格格们的心情是羞愧还是恼怒。 这是在买卖吗?挑完直接领走还不用付钱。这就是亡国人该有的下场吗?蓝熙儿淡淡的扫了一眼同桌的额娘、姨母、舅母们,自然都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只有二舅母面无表情的品尝美食,抬头挺胸,气质淡然,貌似那些叶赫的人都与她无关。 蓝熙儿轻咽了咽唾沫,转头间对上了岳托的眼神,见他对着自己微微的摇了摇头。这是要告诉她不要管这事吗?蓝熙儿抿了抿嘴,收起了脸上的不满,轻轻的点了点头。岳托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她此刻可没心情管这么高调的事情。 大汉没有说话,脸上依然挂着笑容。时间停止了,场上一度冷了下来。也不知道是等大汉发话,还是已经开始等着众人挑选格格。 这个世间,任何人都会有一面让人刮目相看,济尔哈朗突然起身,一改往日唯唯诺诺的风格,甚至带着一股正气走出了座席,在大汉面前规规矩矩的跪下磕了三个头。 济尔哈朗是大汉弟弟舒尔哈齐的儿子,舒尔哈齐谋反后,大汉下令将他及他的家人治罪,唯独留下了阿敏和济尔哈朗兄弟两人,还将镶蓝旗赐给了阿敏,以此保证兄弟二人的生活。 兄弟二人倒也恭敬,安安分分的守在大汉身边,只是这种别样风格的寄人篱下,兄弟两人难免会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活着,毕竟这个大汉既是叔叔也是仇人。 “你若有所求,但说无妨。”大妃柔美的眼里,闪着几分激动。这简直是有人给她捧场了。这种事情只要有好的开头,就会有好的结尾。 “大汉,大妃,请将叶赫的敏月格格赐予我,做我的侧福晋吧。”济尔哈朗诚恳又响亮的声音,众人都惊呆了。 “臭小子,你竟然还存着这个心思。”阿敏贝勒反应过来,说话间已走到济尔哈朗身边,带着几分怒意推了推他的肩膀,很快脸上又是歉意又是担心的望着大汉。 叶赫的格格们在大汉的心中可不是一般的存在,那个东哥格格,纵然已经逝去多年,可是她的一句话,依然让大汉在对待叶赫的事情上心慈手软,所以阿敏认定这些格格可不是他们能惦记的,何况今天这样的场面,他还没有搞明白大汉和大妃到底是几个意思。 面对济尔哈朗的突然请求,阿敏心中真是又怒又怕。站在济尔哈朗身边,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相依为命的两兄弟,能够活到今天这个样子,有太多鲜为人知的隐忍了。 阿敏只想不做不错的安度此生。 济尔哈朗倒是没有半分惧色,对着阿敏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无事。又继续望着大汉,不卑不亢,不喜不怒。 这个宴席静止了,没有一个人再说话,人们的眼神在大汉、济尔哈朗还有敏月格格之间来回打量。 大汉一直没有表态,敏月只是低着头,她的身体似乎在微微颤抖着,对于济尔哈朗的请求,她应该是期待的吧,毕竟济尔哈朗是镶蓝旗的台吉,虽然只能做他的侧福晋,可是对于一个亡国的格格而言,这绝对是一个好的归宿。 “好,好,哈哈,阿巴亥,还真有人给你面子啊。”大汉的笑容里带着宠溺,那是一种天下都随你做主的宠溺。 “那大汉呢?”大妃努起樱桃小嘴,一双眼睛忽闪的睫毛,俏皮的望着大汉。 “自然……”大汉眯着眼睛,扫了一眼济尔哈朗和敏月,笑吟吟道:“也成人之美啦,准了!” “还不赶紧谢恩。”大妃看着已经愣住的济尔哈朗,笑的更肆意了。 济尔哈朗被大妃指点后,才反应过来,大喜过望的磕头谢恩。然后直接走过去拉起敏月的手,又给大汉磕头谢恩。两人才重回座位。 济尔哈朗是眉开眼笑了,敏月却一直低着头,看得出脸色已经红晕。应该是心满意足的。见济尔哈朗得意了,也有几个人来认领,来来回回的,七位格格就只剩下三位无人问津了。而且第一绝色的景达格格也在其中。 蓝熙儿隐隐约约觉得景达时不时的望向岳托这一桌。但是貌似又不是只看岳托,不过别说岳托了,这一桌除了济尔哈朗领了人,其余四人都是自顾自的饮酒吃菜,完全是看热闹的模样。 “大妃,这席上的格格是不是都可以认领啊?”图尔格突然起身,走到中间一本正经的望着大妃。 “这个自然。”大妃被图尔格问的一愣,眨了眨眼下意识的望了一眼蓝熙儿,只是很快眼珠在眼眶里打个转,又似笑非笑的看着图尔格。 “多谢大妃。”图尔格淡淡一笑,眉眼间的霸气淡了几分。 “图尔格台吉要认领谁啊?还没领,就先谢恩啊。” 图尔格是五大臣之一正白旗额亦都之子,自小出了名的聪明,备受大汉喜爱,时不时的就放在宫里养着,和杜度同进同出,不分彼此。阿巴亥虽然察觉出他口中说的格格,所指不同,但也决定静观其变。 果然图尔格转过身,大摇大摆的走向了蓝熙儿。 见图尔格的身影压过来,蓝熙儿心跳加速,身体不自觉的在椅子上挪了挪,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却见他不仅停在自己身边,一只手竟然还伸过来,眼看就要握住自己的胳膊时,电闪雷鸣间,一个杯子咣当落地的声音发出,图尔格手臂吃痛,终于收了回去,当然整个酒席也被惊动。 众人看清状况时,图尔格站在蓝熙儿身边,左手扶着右手臂吃痛的地方,一双眼睛望着他自己的桌,而岳托已经站了起来,眼睛冰冷而含怒的望着图尔格,抬起的手还没放下,那应该是扔杯子的动作。蓝熙儿回过神,缓缓起身望着岳托,心急的欲哭无泪,这又成了什么局面啊,只是岳托,他是哪来的霸气啊…… “原来熙儿表妹是岳托台吉要的人啊。” 图尔格的声音很响亮,语气里有讥讽也有怒意,一句话后众人都哗然了。他说完又看了一眼蓝熙儿,满眼已经是狡黠冷笑,蓝熙儿直觉背后发凉,。然而他却没事人一样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都类抬手撑着额头,头疼的摇了摇头,这种尴尬他真不知道怎么化解了,英雄难过美人关,难过美人关啊!他想拽岳托坐下,却也知道他的脾气,拦不住啊。 岳托确实没让都类失望,淡然平静的走到大汉面前,跪下磕头:“玛法。”岳托并没有说什么,眼里是一种忧伤,那句玛法,甚至带着恳求。 努尔哈赤也没说什么,只是望着他。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深不见底,看不出喜怒。 整个酒席又安静了。代善在岳托跪下的那一瞬间已经起身,只是他也没有动,同样琥珀色的眸子含着复杂的情绪,说不出是悲伤还是愤怒。蓝熙儿看着岳托跪下的背影,心中一疼,皱起眉头淡淡的摇着头,也不敢出声半句。 似乎过了好久。皇太极贝勒终于起身走到岳托身边,看了一眼跪着的岳托,轻叹一声:“大妃,前些日子,您可是和我酒席有歌舞呢,这酒我们是饮够了,歌舞连个影都没有啊。” “瞧我这记性,来人。”大妃招呼一声,音乐果然响起。 气氛终于轻松了几分。 皇太极见岳托还跪着,推了推他,岳托缓过神,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终于起身回到座位上。大公主也忙拽蓝熙儿坐下。 蓝熙儿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她知道歌舞虽起,可是酒席上眼神应该有一半还在她身上,不敢抬头,这万众瞩目的位置并不是她所期待的,可是偏偏总能被推上去。 大公主将她面前的酒杯斟满,安慰地对她点了点头,蓝熙儿傻傻看了看,顾不得辛辣,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终于熬到曲终人散了,蓝熙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马车的,躲在马车的最里面,蜷着腿愣愣的发呆。 三公主和额驸都没说什么。额驸吴尔古代头疼的要命,这个女儿,容颜不是绝色的,怎么总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先是杜度和国欢争着要娶为福晋,这次岳托更是公然抢婚。 这爱新觉罗家的长子嫡孙们,不是他们能惹的啊。这根本就是大忌啊。看着女儿此刻傻愣在一边,也不好再说什么,坐在车里的另一边唉声叹气。莽古济可不悲观,上车前又看了看院子一眼,岳托,那可是女儿最好的归宿了。 一阵马蹄声终于惊醒了蓝熙儿,第一感觉就是岳托又追来了。听着马蹄声停了,蓝熙儿小心翼翼的掀开车帘,果然不远不近处的一个影子,一人一马立在风中,不用点灯,蓝熙儿也知道那是谁。 心中苦笑一声,岳托你我早已井水不犯河水,如今我身上的漩涡已经够多了,你又何必趟这片浑水呢,这样只会把你我都推向风口浪尖啊。你这一路走来,能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走你自己的路吧。轻叹一声,放下车帘,轻轻的靠在车栏杆上,闭上双眼,打转的泪珠终于还是忍住了。马蹄声消失在黑暗中。只是车里的蓝熙儿不知道,那一人一马又奔向了大栅栏的方向。 书房里只有一点微弱的灯光,努尔哈赤斜靠在软塌上,月光打在他的身上,卸去了大汉的威严,头发已见花白的老人,脸上散去所有的表情,眯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打量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岳托。 即使是这样的大汉,岳托的心里还是有些发慌,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一双眼睛带着几分忧伤,轻声道:“玛法。” 沉默良久,努尔哈赤终于开口,语气很淡:“去送亲是为了取铁岭,还是为了娶熙儿?” 岳托心中一震,没想到玛法会问的这么直白,努力在黑暗中看清玛法的表情,可惜那双眸子根本深不见底,语气淡的也听不出喜怒。 “想要熙儿?”努尔哈赤突然睁大双眼,盯着岳托,那深邃的眸子发出一种诱人的魔力,看着任何人时,这人都不敢说半句谎言。 岳托被那眸子带动的不受控制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这声音已经冷了。 岳托刚要回答,努尔哈赤冷冷的问道:“想好了再说,玛法想要听你的心里话。” 岳托正了正自己的身体,抬起头正视努尔哈赤,不卑不亢:“玛法,孙儿是真心想娶熙儿为福晋的。求玛法成全。”说完就磕了头。 努尔哈赤却依然冷冷的道:“哈达那拉蓝熙儿,她是哈达的格格,她的婚事需要有更大的用处。” “玛法。”岳托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玛法,声音有些激动也有些痛苦。 “不要怪玛法狠心,你流着和玛法一样的血,就该同玛法有一样的承担。儿女情长不是我们可以触碰的。叶赫的格格你挑一…….” “玛法,孙儿想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岳托鼓起勇气,打断了努尔哈赤的话。 努尔哈赤扭了扭头,盯着岳托好半天才冷哼一声:“挑一个自己喜欢的?你现在真是有本事了,从和亲到攻下叶赫,你的本事真是让玛法刮目相看啊。”本是赞扬的话,可是显然这几个字是从努尔哈赤嘴里挤出来的。 岳托的心沉了几分,可是依然拧着劲,不愿放弃的狠了狠心继续说道:“玛法,和亲也好、叶赫也罢,都已尘埃落定,结果也都是我们想要的了。” “所以你就来讨价还价了?”努尔哈赤的音调抬高了几分。 岳托已经感觉到玛法眼里有一瞬间升起了杀机。无奈和悲伤的望着努尔哈赤,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岳托啊,玛法知道你在战场上有勇有谋,原来竟也如此能言善变。” 努尔哈赤立起身子,低头盯着岳托,这个孙儿,比起他阿玛,多了一份果敢,少了一些优柔。看着他那双与自己一样的眼眸,心还是软了下来,语气缓和几分:“熙儿是你三姑的大格格, 她身后不仅有你五叔的正蓝旗,还有整个哈达。而你的背后有你阿玛的两红旗,你觉得玛法能怎么做?” “玛法,孙儿娶熙儿为福晋,与其他无关的。”岳托觉得除了一脸的真诚,也没必要说别的了。 “哼,无关?就值得你费尽心思?”努尔哈赤眯起眼睛,眼里又透出了阵阵冷意。 “谣言、和亲、铁岭、叶赫,你真以为玛法不知道这之间都是什么联系吗?不过玛法是真不知道啊,岳托,你下的一手好棋啊。” 努尔哈赤用手轻敲着椅背,铛铛的声音让本就漆黑的屋子既安静又阴森。 岳托感觉心在猛烈跳动,强压着自己的恐惧望着努尔哈赤,尽量平静的说道: “玛法,孙儿情非得已。” 岳托觉得自己是个赌徒,这个以天下为家的大汉,到底是自己血脉相连的玛法,利益与情义,在玛法眼里,孰重孰轻,自己除了赌一次,别无选择。 萨茵侧福晋是那个太子府里仅有的怜惜过他的人,所以当她开口的时候,岳托就知道自己必须救岳琪,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把蓝熙儿推向了和亲的道路。 为了救回蓝熙儿,他献计利用和亲孤军深入,夺了铁岭。转战叶赫时,他思索破绽,献出挖通地道的计策,既全了玛法不强攻的念头,又灭了叶赫东西两城。 这些战功本来可以作为他平步青云的筹码,可是他只想以此换蓝熙儿的一生相伴。他其实也不敢确定,玛法坐在那个孤绝的位置上,还会不会相信他无利可图。毕竟天家里的情义,不值几斤几两。 “下去吧。”努尔哈赤又靠回了软塌上,闭上眼睛,不再看岳托。 “玛法。” 努尔哈赤没有睁眼,抬起手挥了挥。 “岳托多谢玛法成全。”岳托不管不顾的磕了三个头,踩着月色退出了书房。 努尔哈赤眯着眼睛,盯着这个孙儿的背影,轻叹一声。 看见满天繁星的时候,岳托才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这满天的星辰就和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为了那甜甜的笑容,岳托摸了摸颈间的项链,嘴角微微上扬。 正文 第十二章 绕膝嬉笑 - 岳珍熙 - 米萱 “岳托哥哥他是不是……”岳琪替都类脱下外衣,欲言又止,一双眼睛甚至带着几分惶恐望着都类。 “人家的事,我们没必要多管闲事。”都类的语气有些冰冷,脱下外衣后,洗了洗手,却转身又走出了房门。 “这么晚了,爷还要去书房?”岳琪赶忙在都类出门的瞬间问道,语气明显有些紧张,眼里也有些羞涩。 “我还有事,你先睡吧。”都类却头都没回,一向怜香惜玉的他此刻如同换了一个人。 岳琪张开嘴,还要说什么,偌大的屋里却只有她一人了,当然还有房门关上的声音。岳琪抱紧手里的衣服,眼眶渐渐红起来。 额娘告诉她和亲的事情解决了,是岳托救了她。岳托和都类是大汉面前最受宠的两个人,年轻有为,前程无量。他们一个是护她的哥哥,一个是娶她的表哥,岳琪觉得自己是这个家族里最幸福的人,而且大多数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她的身份原本只是侧福晋生的格格,如今一度上升到都类的嫡福晋,这种家族里的嫡庶之间根本就是天壤之别。一夜之间,岳琪尝到了被人羡慕的滋味。 等待成亲的日子里,她除了期待,其实更多的是惶恐,她害怕有一点动静就会改变她的人生。她摒除一切会影响到她的事情,终于等到了上花轿的那天。可是原来成亲后的日子才是她坐立不宁的,都类是给了她嫡福晋的地位和尊重,可是却没有给她一个丈夫对妻子的柔情。她甚至觉得都类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她多说。 至于岳托,他曾经对自己这个妹妹还有几分怜惜,可是越来越淡漠。她本来也不介意这些,毕竟哥哥对谁都是冰冷的,可是今天,就在今天,她的哥哥,那一贯冰冷如霜的眼睛里,也是有感情的,那满眼的心疼和怜惜,原来都给了那个人,那个她自小就羡慕的蓝熙格格。 岳托抢亲事件不容置疑的被大肆宣扬,一个是拒绝多方求亲的台吉,一个是送去和亲又归来的格格,莫名其妙的就拴在了一起,整个赫图阿拉城人们的茶余饭后都是这个话题。 善意的人们觉得,一个是太子的大阿哥,一个是三公主的大格格,这两个人很般配。嫉妒的人也有,蓝熙格格的传说太多了,杜度、国欢、岳托、图尔格都想娶这位格格,有的版本还会加上都类。这位格格的手段真是太高明,尤其她的容貌并不绝色。 蓝熙儿真是害怕自己会被唾沫淹死,乖乖的把自己锁在房里过完整个冬天,即使春节家宴也告了病不出席。阿哥、格格都没了动静,谣言也就淡了。 三公主在开春的季节里,终于把自己的大格格拉出了院门,陪自己去八弟的府上欣赏一下他新娶的蒙古福晋。 “额娘,女儿就不进去了,在院子里走走,等额娘就是。”三公主瞪了一眼自己的宝贝女儿,这畏首畏尾的性格一点也不像自己。心里虽然叹气,嘴里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房门。 “额涅,来踢毽子啊。”一声稚嫩的女声,引起了蓝熙儿的注意,闻声走进后院,只见一个四五岁的小格格,手里摇着毽子,趴在一个美丽妇人的腿边,撒娇的让妇人教她踢毽子。 那妇人看起来很年轻,也就年长自己几岁的样子,小格格却叫她额涅。不过这在大家族里,也是常见事。 “额涅可不会,你让嬷嬷教你踢。”妇人一边笑着,一边给小格格擦汗,眉眼间都是疼爱。 小格格看了一眼额涅身后的两位嬷嬷,蓝熙儿也顺着眼神望去,心中忍不住轻笑一声,那两位嬷嬷可比小格格的额涅老了很多。果然两位嬷嬷眯着眼睛,同步的摆了摆手。 小格格嘟起了小嘴,样子很是俏皮可爱,蓝熙儿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那妇人见到蓝熙儿显然也是一愣,忙起身微笑。 “打扰侧福晋了。”蓝熙儿知道这是八舅的侧福晋,这府里大阿哥的额娘。忙屈身行礼。 侧福晋点头回礼,身后的两位嬷嬷也赶紧行礼:“给格格请安。” 蓝熙儿点点头,虚抬了抬手。 小格格却是一双大眼睛,望着蓝熙儿,缓缓道:“你会踢毽子吗?” “兰儿,不许无理,快给表姑请安。”侧福晋虽然是在责备格格,可是笑容可亲,语气也是宠溺。 “兰儿给表姑请安。”小格格一本正经的请安,看得出来是个懂规矩的女娃娃。 突然被称呼一声表姑,蓝熙儿愣愣的点了点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侧福晋。 “这是岳托的大格格。”侧福晋柔声的浅笑着。 岳托,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蓝熙儿心中一颤。深吸口气,缓了缓神。是啊,他的大格格自从他福晋去世后,一直都养在八舅的侧福晋身边。蓝熙儿又看了看小格格,眉眼间果然有他阿玛的影子,一样的秀气。 小格格围着蓝熙儿转了一圈,睁大双眼: “那你是谁?” “兰儿,怎么这般无理。”侧福晋又轻斥了一声。 小格格低下了头,又撅起小嘴: “那家里的表姑实在太多了,我都分不清了啊。” 蓝熙儿嗤笑一声:“我叫蓝熙儿,那你预备怎么分清我呢?” “那我叫你蓝小姑,可好?”望着她抬眼含笑的模样,好像看见了岳托,蓝熙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好,蓝小姑,那我们现在可以踢毽子了吗?”兰儿说着已经举着毽子跑到蓝熙儿身边。 “蓝熙格格就陪我们兰儿在院里玩一会吧,我去喝了药就回来。” “侧福晋身体不适?” “老毛病了,格格陪她一会,我去去就来。”蓝熙儿点了点头,其中一个嬷嬷马上走过来,扶住侧福晋,回了房间。 “那你会不会踢毽子?”兰儿又举起毽子,在蓝熙儿面前晃了晃。 蓝熙儿自信的笑起来,拿过毽子直接踢了起来。 “好棒啊,蓝小姑,好棒啊。”兰儿一边拍手一边又蹦又跳。 踢了一会,蓝熙儿突然稍微用力将毽子踢高过头,仰着头抬起手,稳稳的接住毽子,转身笑望着小格格:“如何?” 一连贯的动作配上俏皮的娇笑,自然而然的飘出几分洒脱和帅气。 “好棒,好棒啊,蓝小姑。”小格格手舞足蹈的叫好,却见蓝熙儿话音刚落,脸上的笑容马上收起,整个人僵住望着自己后方,忙转身望去。 “阿玛。” 原来院子不远处,岳托到了,兰儿哪里还顾得上别人,直接跑进岳托怀里。 岳托脸上也挂着笑容,望着蓝熙儿,见女儿跑过来,才低头笑望着女儿,一把将女儿抱在怀里,走到蓝熙儿面前。笑容依旧温暖可亲。 抢亲的事,蓝熙儿其实很怕见到岳托,心中真是十万分的尴尬,此刻见他倒是自然随意,自己也不愿多想,相视而笑。 “给爷请安。”倒是一边嬷嬷清醒,屈腿请安,打断两人的对视。 岳托点了点头,虚抬了抬手。 “阿玛,你真的来了。”兰儿说着胳膊已经挽上阿玛的脖子。 “阿玛答应带你去打猎,当然会来接你。可以走了吗?”岳托说完又看了看刚才请安的嬷嬷。 “回爷的话,格格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爷您了。”嬷嬷随即从后面的走廊上拿出一个包袱。 “好。”岳托将女儿换了只胳膊抱住,然后另一只手接过包袱。 “熙儿要是没什么事,同我们一起去打猎吧。”岳托的笑容很诚恳,语气很自然。 蓝熙儿却是显然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岳托。这个时候,自然是要离你越远越好。 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着小格格叫道:“好啊,好啊,蓝小姑,同我们一起去吧。阿玛答应要给我捉一只小兔子的。” “去吧,出去散散心,骑骑马也好。”三公主的突然出现,院里的几个人都是一惊,忙先后行礼。 “给三姑请安。”岳托说着已经放下兰儿。 “给额涅请安。”兰儿也有模有样的请安。 “给三公主请安。”一边的嬷嬷也不敢怠慢。 莽古济抬手示意众人免礼,微笑着看了看岳托,又看了看女儿。 蓝熙儿皱起眉头,摇头,无奈的望着额娘,可惜她的额娘无视她的表情,只是和岳托谈笑一番,让她觉得自己随岳托出去是特别顺其自然,理所应该的事情。 蓝熙儿心中一横,望着额娘,甜甜一笑:“好啊。” 又对岳托点了点头。岳托见她一副生死不惧的样子,轻笑一声,牵起女儿的手。 三人同莽古济告别,大摇大摆的走出了院子。 打猎自然是要出城的,蓝熙儿发现岳托和八舅关系很不一般,直接去马厩给她选了一匹,三人两马就出发了。城外索尼带着一队人在等他们,蓝熙儿敢肯定这一队人见她与岳托同来,都是一愣,可是很快脸色就恢复如常。果然跟着自己领导出行的人都是会看脸色的。 开春的时候,气温虽然回升,可是山里依然是光秃秃的一片,蓝熙儿看着跟索尼兴高采烈做笼子的兰儿,担心的问岳托:“这荒山野岭的,能有兔子?” “一个时辰前,让索尼在山里放了几只。”岳托抬眼看了看天上太阳,“今天这个气温,一个时辰活着没问题。” 蓝熙儿望着岳托,见他也看向自己,脸上还摆出一个毫无公害的笑容。蓝熙儿摇了摇头拱手道:“岳托台吉可真是有办法啊, 佩服。” 岳托同样一本正经的拱手道:“好说,好说了。” 两人话音才落,蓝熙儿虽然嘴角含着笑,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岳托却笑的更肆意了。 “阿玛,你看。”兰儿拎着小笼子蹦蹦跳跳的跑到岳托身边,停下后又东张西望一番,“阿玛,小兔子在哪呢?” “嗯,笼子倒是似模似样的。索尼,看不出,你还有这手艺。” 索尼没有答话,恭敬的点了点头。 蓝熙儿觉得真是跟什么人像什么人,一样的冰冷寡言。 “打猎要有耐心,阿玛让人把鸡汤熬上,一会飘出香来,兔子就来了。”岳托说着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将女儿抱在自己腿上。 一个时辰过去了,几个人都把鸡汤分喝干净,兔子连个影子都没有。期间索尼又给兰儿用竹子做了些小玩意。不过兰儿的耐心还是耗完了,嘟着小嘴:“阿玛,你是不是不会打猎啊,我们溜达几圈,也没看见小兔子。” “阿玛打猎可好了,你问你蓝小姑。”岳托成功把一脸愁眉的女儿抛给蓝熙儿,见女儿走过去,一脸坏笑的望着两人。 “蓝小姑。”兰儿嘟着嘴,无精打采的望着蓝熙儿。 “会,会,你阿玛可是打过狼的人啊。猎条小兔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再等等,再等等哈。”蓝熙儿白了一眼岳托,又忙笑着安抚着兰儿。 “阿玛,你会打狼啊,阿玛真是大英雄啊。”兰儿的积极性果然又被调动起来,手舞足蹈的跑向阿玛。 “那当然,阿玛厉害着呢。”岳托说着又把女儿抱了起来。 早有传闻,岳托福晋去世后,他不管不顾的就把大格格扔给了皇太极,此刻看来,这对父女,并不向外边传闻的那样生疏,兰儿在她阿玛面前撒娇、调皮,岳托也是满脸的宠溺,画面非常温馨。 蓝熙儿想起自己的阿玛,轻叹一声。 “找你来是散心的,不是叹气的。”岳托说话间,已走到蓝熙儿身边,兰儿也跟着别人在石头边不知道寻寻觅觅的搜索什么。 蓝熙儿心中苦笑,望着岳托,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见岳托抬手一掷,一块石头飞冲出去,不远的草丛里一声闷响,很显然打到了东西,索尼飞奔过去,很快脸露喜色,右手举起来时,已经多了一只不停晃动的小白兔。 兰儿兴奋的拎着小笼子就跑了过去,蓝熙儿也是满脸欢喜的走过去。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兔被放进了笼子里。蓝熙儿忍不住轻笑一声,真是欺骗小女娃啊,这么干净、雪白的兔子一看就不是山里跑来跑去的。 “阿玛,真的逮到啦。阿玛真棒。” 岳托得意的站在不远处点着头,笑起来也像个孩子。 兰儿举着笼子把手里能喂兔子吃的,都喂了一遍。岳托却一脸迷惑的东张西望。 “少说也放了八只兔子,怎么这半天才跑来一只。” 蓝熙儿娇笑一声,“下次你让人熬一大锅胡萝卜汤,估计片刻就能一网打尽了。” 岳托突然若有所思的望着蓝熙儿,一本正经的说到:“有见地啊。” 两人互看后,都笑了起来。 兰儿听见笑声看看阿玛,又看看小姑,也跟笑了起来。 “兰儿,兔子逮到了,日头已偏西,我们也该回去了。” “这就回去了,我们不看星星了?”兰儿抬头望了望天,别说星星,月亮也没有啊。 “看星星,等星星出来的时候,我们都会被冻死了。”岳托一边说着,一边命人收拾残局,准备返程。 兰儿却有些失望,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兰儿喜欢看星星,院子里也可以看星星啊。”蓝熙儿弯下腰,捋了捋兰儿的头发。温和的道:“天色晚了,山里会很冷的,小白兔也吃不消,会冻坏的。” 兰儿听了,赶紧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兔,马上乖乖的点了点头。 蓝熙儿牵起她的小手,两人走进众人中间,启程下山。 兰儿边走边抬头,东张西望,貌似还在找星星。 “等到天都黑透了,我们才可以看见星星的。我们每天都可以看见星星,兰儿怎么这么着急啊。” 兰儿咬了咬唇,又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阿玛,声音放低一些悄悄说到:“阿玛说额娘在星星里,我想见额娘,可是每天都没有找到,我想站在山上看,也许可以看得更清楚些。” 蓝熙儿心中一紧,果然前面的岳托也是后背一颤。 蓝熙儿知道他福晋去世后,他怎么都不肯再娶,之前也听说他对福晋千依百顺,此刻被兰儿突然提起,也不知道会不会是他的逆鳞,想打岔过去,岳托却已经转过身。 蓝熙儿担心的看着兰儿,往兰儿身前走了一步,挡住了兰儿幼小的身体。 兰儿也看见阿玛有些严肃,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身体,躲到蓝小姑的身后。 “思念一个人的时候就抬头看看星星,星星都会传达的。我小时候,你就是这么告诉我的,你现在可要好好跟我女儿解释解释。”岳托突然一脸无辜的望着蓝熙儿。 蓝熙儿简直欲哭无泪,心却放松下来,仰着头理直气壮的瞪了岳托一眼说道:“你小时候就有的说法,现在依然说得通,自然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没毛病啊。” 岳托噗嗤一笑,这是哪来的理直气壮,何况哪里就说通了。摇了摇头,走过去将女儿扛在肩上。 兰儿格格的笑起来。 夕阳下的三个人,在山路上走走停停,说说笑笑,很是温馨。 正文 第十三章 生死谁定 - 岳珍熙 - 米萱 终于到了可以骑马的时候,天色也已经黑透了,蓝熙儿一时兴起,转头望着岳托,笑眯眯的说道:“我们进城后去回雁楼大吃一顿如何?” “好啊,好啊,我们去,蓝小姑。”岳托还没说话,坐在他前面的兰儿已经拍手叫好。 “我请你们吃饭。”蓝熙儿见兰儿笑的开心,心里也舒服极了,两人一起点头称好。 岳托眼里都是柔情的望了望开心的两人,心中一暖,面上却沉了沉脸,轻哼一声。 “阿玛,我们去吃好吃的吧,好不好?”兰儿马上笑的像一朵花,扭着身体试图征求自己阿玛的同意。 “哦,这会想起阿玛了。”岳托躲在兰儿身后仰着头,语气虽然生硬些,脸上却挂着笑容。 可惜坐在阿玛怀里的兰儿见不到他的表情。依然怯怯的抬头,望着阿玛。 “你阿玛当然要去了,他不去,谁付账啊。”蓝熙儿看不惯岳托一脸的坏笑。 “不是说你请我们吃饭吗?”岳托闻声侧过头望着蓝熙儿,脸上挂着笑意,眼里却飘着惊讶。 “是啊,是我请你们吃饭啊,可是我是被你硬拉出来的,身无分文,酒店老板又不认识我,那我只能记你帐上了。”蓝熙儿一边说着,见道路窄了些,忙扬鞭赶了几下马,骑到岳托的前边。 岳托见她玉手扬鞭,虽然策马却很快又放慢速度,想起她刚说的记自己账上,心中一甜,柔声道:“好啊。” 蓝熙儿本以为岳托又得打趣自己,突然听见他语气温和的吐出两个字,回头看他,见他也正望着自己,竟是满眼的柔情,心中一颤,稳了稳神,忙转回头,看着前方。 岳托却加快扬鞭,骑到蓝熙儿身边,缓缓道:“昨天是兰儿的生日,我没赶得及回来,只好今天补过。” 蓝熙儿惊讶的望着这对父女,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笑容,很快也开怀笑起来。 “那我们更应该去大吃一顿啦。” 兰儿听完一个劲的拍手叫好,蓝熙儿还问她喜欢什么,要送她礼物,两人越说越高兴。时不时的开心大笑。 岳托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动,蓝熙儿的容颜其实不是绝色的,她是一种秀美,一双清亮的眸子,配上甜美笑容,让人觉得很可亲。而且她并不呆板,是个有趣的人。 最难得的其实是她那沉静如水、不卑不亢的性子,与这个家族里的霸道蛮横或者胆小怕事的人都不同。这是岳托特别欣赏和珍惜的。 一路上岳托小心的策马,总是让自己的马跟在蓝熙儿周边,好让女儿可以和她说说笑笑。蓝熙儿也保持着自己的速度适中,两人就这样默契的策马回城。 “爷,您总算回来了。”才进城就被一队镶红旗的人拦住了去路,而且来人都是满脸的惊慌。蓝熙儿突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爷,费英东去世了。”一个侍卫走到岳托面前,行礼报信。 “什么?”岳托与蓝熙儿惊讶的异口同声。缓了片刻,两人都下了马,岳托将兰儿交给已经跟过来的索尼。 “什么时候的事?”蓝熙儿走到来人面前问道。 “回格格的话,一个时辰前就传话来,说是午睡后就没再醒来。大汉有令,让家族里成年男子都去守灵。”报信人说完看了看岳托,等着他的示下。 岳托皱紧眉头,为难的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蓝熙儿。 “我送兰儿回八舅府,你赶紧去吧,不能再迟了。”蓝熙儿又看了看不明所以的兰儿:“你放心,我会和兰儿说清楚的。” 岳托深看了一眼蓝熙儿,终于点了点头。 “索尼,你跟着格格。”岳托吩咐完,便策马而去。 蓝熙儿望着那一袭身影,愣了愣神,心中五味杂陈,轻叹一声。将兰儿抱上自己的马,一边解释一边缓缓向皇太极府邸而去。 瓜尔佳费英东是五大臣之一,战场上出了名的骁勇善战,如果建州人把努尔哈赤当神一样崇拜,那么他身边的五大臣就是天兵天将,然而人们都忽略了一点,他们终究是血肉之躯,总有一天将逝去。 努尔哈赤惊闻消息,几乎晕倒,当即就下令,让族中的成年男子都去守灵。五大臣剩下的四人,也都是悲痛欲绝。 费英东有一位大福晋三位侧福晋,膝下十子,此刻除了他的福晋、子侄,爱新觉罗家的成年男子也都在灵堂上跪拜,场面很是壮观。只是放眼望去,虽然四周是哭泣声,可是灵堂上悲戚之人却是寥寥无几。费英东的大福晋也是爱新觉罗家的一位格格,此刻却没有出现在灵堂之上。 蓝熙儿是知道消息的转天随着额娘和大姨母一同来行礼的,行过礼后就被领入内院。岳托跪在灵堂的一旁,脸上已显疲惫,眼睛也略有红肿,望着蓝熙儿点了点头。 只是与岳托对上眼神的一瞬间,蓝熙儿就感觉到周围太多异样的目光投向了自己。蓝熙儿心中冷笑一声,突然就明白了,很多事不是自己做主开始的,又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作为而结束呢。即使自己躲了岳托一个冬天,别人眼里还是会把他们拴在一起。遂大方回应着岳托,点了点头后,随着额娘进了内宅。 “姐姐,我们要待多久才能回家啊?”娜琪雅坐在小院的圆凳上,噘起樱桃小嘴,双手撑着凳子,不停的晃着自己的脚,这院里处处的白布实在让她很不舒服。 “我想应该还需要待会吧。”蓝熙儿看着自己无奈的小妹妹,却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待了一天的她,其实更想回家了,毕竟这院里不是人们对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就是这府里老夫少妻的传说。大宅院里的女人们真是太闲了,谁的话题都能扯上半天,所以在额娘积极打听故事的时候,她终于忍无可忍的拉着妹妹躲在小院里找清净。 “姐姐,那我们去找豪格玩吧。”娜琪雅突然眼里放光,充满希望的望着姐姐。 “不可以,豪格在办正事,不要去打扰他。”蓝熙儿看着已经要行动的妹妹,赶忙一把将她继续按在凳子上。 豪格虽然刚满十岁,八舅就已经安排他去守灵了,哪里能玩啊。蓝熙儿望着又成无精打采的妹妹,忍不住轻笑一声。九岁的年纪,天真无邪的日子,喜欢讨厌都可以显露在脸上,真让人羡慕。 “蓝熙格格。”这句话的语气,蓝熙儿第一感觉就是刺耳。转过头见岳琪、景达、敏月三人一同走来,月色下,白衣飘飘,宛如仙子。 景达的美太过刺眼了,就如同她刚才喊自己的语气一样,容易引起别人的不安。 蓝熙儿皱了皱眉头,却未起身,只是静静的望着三人缓缓走近,娜琪雅却突然警觉的跳下凳子,挡在姐姐面前,抬头望着三人。只是这起身仰头脸上还有几分怒气的样子像足了额娘。蓝熙儿忍不住轻笑一笑。 “熙儿,我们好久不见了。”说话的是岳琪,一双眼睛,温婉如水,大方得体的对着蓝熙儿点头微笑,整个动作都让人觉得这个福晋知书达理、温柔娴静。 蓝熙儿却只是转了转眼珠,淡淡浅笑的轻轻点头。岳琪不仅是岳托的妹妹,而且她的额娘是自己的亲姑姑,而自己的额娘也是岳琪的姑姑,可以说她们是这个家族里最新的表姐妹了,自小岳琪是跟着蓝熙儿身后长大的。 只是蓝熙儿记不清是岳琪嫁给都类后,还是她归来后,岳琪不像之前对自己那么亲近了,甚至很多场合岳琪对她根本视而不见,所以见她突然打招呼,蓝熙儿心里其实有几分惊讶。 岳琪的疏离,蓝熙儿还是有几分难过的,可是自己渐渐的也就看淡了,毕竟岳琪如今已经是都类的嫡福晋,都类可是何和礼与大姨母唯一的嫡子,身份绝对称得上尊贵。 何况这个家里关系的好坏,多半都是利益为先。就像此刻,岳琪是太子府里侧福晋的女儿,两位格格是太子大福晋的侄女。大福晋一向的苛刻,从未善待过岳琪母女。此刻这三人能走到一起,一定隐藏着什么利害关系。不过蓝熙儿无心过问这些。 “当然了,这谣言满天飞的,蓝熙格格自然要待在屋里不出来。” 蓝熙儿闻声,只是望着景达淡笑几分。她其实也没弄清楚,这位天仙般的景达格格何时开始就对自己带着敌意了。 清亮的眸子又打量一眼景达,心中轻叹,绝色的容颜竟是半点沉不住气的性子,在这样的大家族只怕是要吃亏的。 “景达,不要胡说。”敏月瞪了一眼景达,摇了摇头。又对蓝熙儿歉意的笑着。 敏月对蓝熙儿的感觉很奇怪,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但至少她不愿意与这位格格为敌。 “倒是我忘了,该我给侧福晋请安。”蓝熙儿终于站起身,对着敏月屈身行礼请安。 敏月去年年底已经嫁给济尔哈朗做他的侧福晋了。 敏月见她如此,两颊突然绯红,脸带含羞的,对着蓝熙儿轻轻点了点头。 “姐姐,你的命真好,谁不知道姐夫对你可是独宠。”景达一脸羡慕的望着敏月,却自然而然的绕过娜琪雅,毫不客气的直接坐到她刚才的位置上。 蓝熙儿听见她说姐夫,心中一颤,却见敏月娇羞却又低声的训斥一声,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济尔哈朗。 “我看她啊,是想嫁人了。”岳琪坏笑的打趣着景达,走到景达另一边的圆凳上坐下。一颦一笑间,很显然这三人很是熟稔。 “知道你也嫁的好,谁不说都类台吉少年英雄啊。”景达说完,又看了看院子。“岳琪,你们堂姐妹一场,她的命可没你的好啊。” 岳琪见景达又用都类来打趣自己,心里一甜,嘴上也不饶她的,刚要说话,却见她又转了风向。 想到自己堂姐,心中也是一沉,叹了口气:“不知道此刻济鼐姐姐怎么样了,我到现在都没见到她。” “夫君同自己午睡后,就死在床上了,能好才怪。听说大福晋当时就受了刺激,也不知人事了。”景达说完又往院子深处望了望。一双眼睛在她这个人安静的时候,显得尤其纯净透明,这张容颜绝对配得上国色天香。 蓝熙儿却皱紧了眉头,她盘算一下此刻就这么领着妹妹走了,这三个人会不会发现,当然答案是肯定的。只是这个院里的流言蜚语,她跟着额娘这一天里,已经听的太多了。她不想再多听别的版本了,尤其是这三个人说出来的。 “听说他们夫妻感情很好,大福晋应该是悲伤过度。若是换成我,宁愿死在夫君前面,也不愿意一个人独自留下面对一切。”敏月说着也坐在了圆凳上,当然她还对着蓝熙儿点了点头,示意她也坐下。 蓝熙儿敷衍的笑了笑,坐回原位,将妹妹抱在怀里。 “济鼐姐姐真是可怜,一儿半女都没留下,以后的日子不知道会怎么样?”岳琪满脸的担心。一双眼睛轻轻一闪,很快染上一层泪光,更显晶莹透亮。这种为姐姐担忧的模样让人觉得她特别的善良。 蓝熙儿也是轻叹一声,自古红颜多薄命,只是这活着呢,又能好的到哪去。这大宅院里看似一片平静,却是处处血雨腥风。孤身一人,就算是她的玛法是大汉,只怕也不能顾她周全。 “你们两人愁眉不展的干什么,最该伤心的是我,我还要担心将来也做了这种老夫少妻的。”景达说着抬起手用手帕轻擦自己的眼睛,似乎那双眼睛已经泪水盈盈。月色下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显得美丽和柔弱,让人不自觉的就想保护。 蓝熙儿也有些触动,是啊,都是别人做主的人生,能走到什么地步,根本没有定数。 突然蓝熙儿觉得有人拽自己的袖子,回过神见怀里的妹妹对着自己使了使眼色,然后又看了看那三个人。蓝熙儿继续听对面三人的对话。 “你担心什么,谁不知道大额娘早就安排好了,让你嫁给我岳托哥哥。那可是我们爱新觉罗家里最优秀的。”岳琪说的津津有味,唇畔间却划过一丝冷笑,不紧不慢地还用余光扫了一眼蓝熙儿。 蓝熙儿心中一惊,脑里一木,只是景达声音过于得意,才将她的心神很快叫了回来。 “岳琪,你浑说什么呢。”景达虽然是一脸怒气,语气却是欢喜激动,那脸上的娇羞红晕也已掩饰不住,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一睁一闭,两片睫毛就像蝴蝶飞舞一样,轻轻闪动。 蓝熙儿只觉得自己心颤了颤,尽量稳住心神,嘴角含着一丝笑意,淡淡的望着景达的娇羞和岳琪的调侃,心中恍然几分,原来这三人是来宣布这个消息的。 “姐姐,我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娜琪雅怒瞪了一眼景达。一双大眼睛望着自己的姐姐。一瞬间就觉得这个妹妹太贴心了,忙领着妹妹,对着三人行了行礼,转身离去。 “姐姐,你不生气吗?”刚转入另一个小院,离开三人的视线,娜琪雅就停下来,望着姐姐。 “什么?”蓝熙儿脑子里还有些说不清的发僵,愣愣的看着妹妹。 “岳托大表哥是姐姐的啊。” 不敢置信的望着满脸笃信的妹妹,满脸苦笑的说: “这都是哪里的谣言啊,你这么小,知道什么啊,不要乱说话。” “我懂,我什么都懂。姐姐,豪格就是我的,我才不会让他和别人玩的。” 蓝熙儿望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她这是被一个九岁的小妹妹教训一番,而且还教训的理直气壮。 “姐姐,你看那是谁啊?” 娜琪雅突然叫起来,蓝熙儿忙顺着她的手看去,一个蓬头垢面的人畏手畏脚的扒着门框往院子里东张西望。 蓝熙儿下意识的将妹妹护在自己身后,对面的人也已经看见了她们。 “你是谁?”月色下这身影似曾相识,蓝熙儿小心翼翼的询问。 “熙儿。”那人说着已经跑到蓝熙儿面前。 “姐姐,是济鼐姐姐啊。”娜琪雅惊讶的呼出。 蓝熙儿自然也认出来了,正是这府里的大福晋爱新觉罗济鼐啊,怎么就这样的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出现在她面前,而且整个人慌慌张张,战战兢兢。 “有没有吃的?”济鼐大福晋咽了咽唾沫。顾不上两姐妹的惊讶。一脸期待着望着她们。 蓝熙儿木讷的点了点头,她本来就要带妹妹去找吃的,知道这个跨院有一间屋舍被临时放着吃食,供客人享用,立刻牵起妹妹的手,带引着济鼐一同去找吃的东西。 “你在这就好,你跟我走。”都类边说边拽着岳托的胳膊,岳托看了一眼都类身后的杜度、国欢,定住了身子,胳膊一用力,抬眼望着都类,等他给个解释。 都类摇了摇头,凑到岳托身边,小声说道:“济鼐被熙儿带走了,我可惹不起熙儿,你同我去,把济鼐找回来。哪能不守灵啊,玛法眼看就要到了。” 岳托虽然还是发愣中,不过都类再拽他时,他已跟上了都类的步伐。 正文 第十四章 勿念心安 - 岳珍熙 - 米萱 济鼐抱着半碗面,完全没有了体面,狼吞虎咽一番。 蓝熙儿实在看不下去,找些热水,倒入面中,这面看上去就知道没有味道,但至少不是冷的。 济鼐抬头看了看蓝熙儿,点头致谢,继续吃起来。 蓝熙儿又拿来一盘糕点给娜琪雅,只是娜琪雅貌似还没有接受济鼐落魄的样子,紧靠在姐姐身边坐着,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吃不喝。 济鼐吃完面,蓝熙儿又往她的碗里倒了些热水。 “谢谢。”济鼐说完,吹了吹碗里的水,喝了半碗,然后将水洒在手上,抹了抹自己的脸,又整了整头发。 蓝熙儿一脸诧异,若不是认识济鼐,任由别人如何说,她都不会相信,她是这府里的大福晋。她可是大舅舅的大格格,虽然是庶出,那也是嫁给费英东做大福晋的,当年出嫁时,绝对称的上满城风光啊。 “谢谢。”整了整妆容的济鼐又道了句谢,虽然是破衣烂衫,但是头发已经整齐梳好,人看起来也精神几分。 蓝熙儿微笑的点点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好歹是这府里的大福晋,对自己却一再道谢,蓝熙儿似乎感觉到什么,心中莫名心酸。 “真在这里了。”一句话,屋里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一扇小门被推开,突然涌进来好几个人,岳托、都类、杜度、国欢甚至还有岳琪、景达和敏月。 济鼐缓缓起身,整个人傻傻的后退半步。娜琪雅也是怯怯的,赶忙起身,往姐姐身边站了站。 岳托是一副了然的样子,看了眼蓝熙儿,抿嘴轻笑了笑,都类却是无奈又头疼的看着蓝熙儿,这丫头他真是自小就惹不起。 蓝熙儿却只是淡淡的横扫了一群来人,突然见到国欢和杜度竟然还是满脸深情的望着自己,心中烦闷,皱紧眉头,冷哼一声,收回眼神,举起眼前的茶杯,轻啜一口。 娜琪雅看着满屋的大表哥们,又看了看姐姐,见她依然稳坐,一瞬间觉得额娘说姐姐懦弱怕事绝对是错的,这四位表哥可是如今家族里最受宠的,此刻一起出现,姐姐竟然还能一脸的满不在乎,那气势绝对不亚于额娘的霸气。朝着后边的景达得意的瞪了一眼,扬了扬头又跟着姐姐一同坐下了。 “济鼐姐姐,你怎么在这啊?”岳琪热情的跑到济鼐面前,双手要握住她的手时,济鼐却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眼里有些游离,低下了头。岳琪对济鼐的反应显然一愣,尴尬的立在一边,也没了动作。 “济鼐,你怎么在这?你是府里的大福晋,你该去守灵的。” 这明明有几分责备,可是国欢说出来却是出奇的温柔,他本人看起来也是个温暖如玉的君子,只是那近乎惨白的脸色,很显然是带着病容。 济鼐不知道是不是听见国欢的声音,没了刚才的淡定,眼里涌出了泪光,只是她依然没有答话。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五年夫妻,总该有恩情的,怎么也要送他最后一程的。”国欢缓缓走到济鼐身边,声音更温柔些。 “原来国欢哥哥也是讲感情的,我以为你只是利益为上。”蓝熙儿眼里满满的寒意,望着温文儒雅的国欢。 “熙儿。” 国欢转过身,望着蓝熙儿,满眼都是痛苦,浑身甚至在发抖。那句熙儿好像碎了他的心。 蓝熙儿望着这样的国欢,知道他自小体弱多病,心中不忍,轻叹一声,收起满眼的寒意,不再看他。 杜度紧握双手,人也有几分颤抖,却不敢抬头再看一眼蓝熙儿。 “我不去,我哪都不去。”突然济鼐撕心裂肺的嚷着,一边嚷着一边后退,退无可退时,更是蹲在地上抱着头痛哭摇头。 蓝熙儿被这突发状况也吓了一跳,站起身不知所措的望着,因为她也不知道济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实上,她们之间也只是比这些人多了那半碗面的故事。 “你怎么了?济鼐姐姐。”岳琪忙走过去,蹲下身子,轻轻安抚济鼐的后背。 “你没看她满身污秽,一定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娜琪雅瞪了一眼岳琪,没好气的甩了脸子给她。 蓝熙儿素来知道妹妹被额娘宠坏了,一贯的蛮横无理,而且她从来都看不上庶出的岳琪,即使她已经是都类的嫡福晋。 见岳琪脸色已有不悦,蓝熙儿忙拽了拽妹妹,缓缓道:“我们见到她时,就很狼狈了。” “济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国欢又走近了几步,看着济鼐满身的狼狈,只是眼里似乎更多的是一份无奈。 国欢这句话是说到点上了,济鼐虽然没有说话,眼泪像落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掉,整个人竟然都颤抖起来。 “姐姐。”这种哭泣,娜琪雅有些害怕,抬头望着自己的姐姐。 蓝熙儿将她护在怀里,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就这样,满屋里没有人说话,只有济鼐一个人的哭泣声,抽噎声。渐渐地,渐渐地平息。 “姑奶奶,我们都知道你伤心,可是玛法转眼就到,如果我们还不去灵堂,那我们今天都可以直接去见费英东了。”都类的语气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这会有人想起她是你们爱新觉罗家的姑奶奶,瓜尔佳氏的大福晋了。” 蓝熙儿冷哼一声,原来是郭洛玛法要来了,难怪这些长子嫡孙们会屈尊降贵亲自来后院里找济鼐了,一个庶女的死活,他们怎么会在乎,只是他们都需要给费英东守灵,济鼐身为瓜尔佳大福晋,却不在灵堂之上,郭洛玛法知道了一定会震怒。作为济鼐的哥哥们,想必都会受到牵连。这大宅门的兄妹之间先想到的是利益算计,蓝熙儿只觉得心中阵阵发寒。 自小被蓝熙儿倔惯了的都类只觉得头皮发麻,满眼求救的望着岳托,岳托却只是摇了摇头,抬起手摸了摸鼻子,挡住了嘴角边的浅笑。 这就是蓝熙儿,锄强扶弱的性子上来时,从来都是不管不顾的。别说是他们这些人,只怕玛法在这,蓝熙儿要是认定济鼐可怜,也一样会说几句。 只是岳托转着头看济鼐时,眼里刚才的温柔已经变成一股寒意。 “济鼐姐姐,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和我们说。”岳琪的热情还没被浇灭。还在试图与济鼐沟通。 都类轻叹一声,看了看自己福晋,皱了皱眉头,目光再次停在济鼐身上时,眼里若有若无的飘着一股不屑。 “我不去,我不要去,他们都欺负我。”济鼐好像中了魔咒一样,眼里又没了神采,只是重复这一句话。 “既然如此,我们先回去吧,让济鼐稳定稳定情绪。”岳托冷淡的眼神望了一眼济鼐,语气没有丝毫的温度。 岳托的话音刚落,四位爷竟然一起转身都要离去。 “不要走,不要走,哥哥,不要走。他们都欺负我。”济鼐突然又大声哭起来。虽然依然蹲在原地,可是说出来的内容终于变了。 蓝熙儿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出来。这四位爷自小都与她有几分交情的,所以对他们脾气秉性还是了解的。就在四位爷同时转身看向济鼐时,蓝熙儿在他们脸上捕捉到一致的情绪,那是反感,没有一丝该有的怜惜。 大宅院处处人情冷漠,他们都是自小就耳濡目染的。纵然她被送去和亲时,杜度和国欢都对她置之不理。蓝熙儿心中虽然怨过、恨过,但是她依然相信他们绝不是冷酷无情的人。那此刻这几个人的冷漠和无奈,针对的又是什么?蓝熙儿小心翼翼的将眼神再放回济鼐身上,难道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了。 济鼐还在哭泣,她既不随他们走,也不让他们离开。 国欢终于轻叹一声:“这样如何,你先随我们去守灵,哥哥们都在,不会有人欺负你,葬礼结束后,你随我回府如何?” 这话一出,屋里的女人们都惊到了,国欢这是要带出嫁的妹妹回家啊,关键是人家夫君还尸骨未寒呢。 本以为济鼐会哭的更厉害,她却只是无声的望着杜度,脸上虽然挂着泪,眼里却是一种期望,不拒绝,不回答。 蓝熙儿心中了然了,毕竟那个府里能做主的当然还是身为大哥的杜度。 过了片刻,杜度点头了,这是同意了国欢的主意。 济鼐明显松口气,随着众人出了屋子,只是走出房门时,那侧颜嘴角边一闪而过的浅笑让蓝熙儿不可思议的惊呆了。 “姐姐。”娜琪雅见所有人都出去了,姐姐又在愣神了。她这个姐姐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愣神。 蓝熙儿点了点头,领着妹妹出了房间,这个房间,她真是再也不想进来了。 门口,岳托等在一边,见她出来,迎了上来,脸上浅浅微笑。 蓝熙儿还看见不远的拐弯处,敏月正拉着一脸不甘的景达,越走越远。 “姐姐,我去找额娘了。”娜琪雅脱开姐姐的手,一溜烟的跑了,跑之前,还不忘坏坏的一笑,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岳托。 蓝熙儿真心觉得,这个妹妹比她想象的懂的还要多。抬眼见岳托时,他脸上的笑容更温和了。 “岳托哥哥,看了一场好戏吧。”蓝熙儿看着岳托的笑容,不自觉的努了努嘴。这一次她可是被济鼐好好的利用一番啊,都看在岳托眼里了。 “呦,悟性还不错。人还没走远,熙儿就察觉了。”岳托点头轻笑着,一双眼睛因为他的笑容更是迷人。 “这就是传说中的苦肉计吗?”蓝熙儿轻撇一眼岳托。“可是为什么要演给我看?”望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小院,眼里迷迷茫茫。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岳托突然正色的看着蓝熙儿。 “因为杜度和国欢。”蓝熙儿冷哼一声,爱新觉罗家的阿哥、台吉们,自己是不是真的还躲不开了。 “她一个庶女,自然知道葬礼过后,嫡出的哥哥们是不会过问她死活的,困在这府里运气好,后半生唯一的事就是熬日子。运气不好,出不了几天,这府里就该传出大福晋殉情了。” 蓝熙儿平静的望着岳托,这样的故事,在大宅院里司空见惯。当初济鼐就是仗着玛法的圣旨才凭空而降成了这府里的大福晋,府里原有的福晋们,自然不服。费英东在世时,总要给几分面子,不会动她,如今费英东不在了,那些福晋们怎么肯留着她来分一杯羹。 “是,孤身一人,纵然可以安身立命,只怕今后的路也是步步惊心了。”蓝熙儿咬了咬唇,轻叹一声。 “所以她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就是跟杜度他们回府。夫君刚去世,她自然不能主动要求离开这个府邸。杜度他们对济鼐别没什么感情,就算感情深厚,也不会主动提出要带她回府的,毕竟于理不合。所以她必须用苦肉计,制造她被虐待的样子,这是带她离开瓜尔佳府邸最有用的法子,当然她要引起杜度他们注意的同时又不能大肆宣扬,能做到两点都满足的,你蓝熙儿比她自己还要合适。” 蓝熙儿苦笑摇了摇头,是不是应该感谢济鼐,如此看得起自己。是啊,如今能离开这个府邸最名正言顺的理由就是她受虐待。而受虐待这件事还不能张杨,毕竟府里的人并没有动她。 郭洛玛法若是知道济鼐没去守灵,还是被她带走的,她蓝熙儿也可以去见费英东了。所以杜度也好,国欢也罢,他们知道是她带走济鼐的时候,一定不会大肆宣扬。 蓝熙儿抬眼又望了望岳托,突然很肯定的觉得,就算是岳托和都类先知道这事,也一定会谨慎处理了。所以济鼐就自编自导的上演了一出好戏。 “你一早就看出来了吧。”蓝熙儿撑着眼睛,无精打采的望着岳托。 “济鼐是最后见费英东的人,玛法一定会见她的,府里人不会这个时候动她,何况我们这些人都在,他们也没那个胆子。”岳托吐出最后几个字时,眼睛微微眯了眯,有一股霸气散出,那是王者的霸气。 蓝熙儿摇了摇头,岳托他们都在灵堂上,这府里确实没有人敢动济鼐,所以苦肉计根本行不通,而她又没去守灵,这算怎么都落在她身上了。想要同杜度平安顺利回府,简直是痴心妄想了。而济鼐找上自己一切就不同了,正因为自己牵涉其中,杜度他们才会私下解决她的问题。 杜度也好,国欢也罢都不愿意牵连她蓝熙儿的,就一定会答应济鼐的要求,想想就知道济鼐最想要的就是离开瓜尔佳府,实事上国欢也确实是这么做的。这是一个赌局,赌的是情分,只不过不是她们兄妹之间的,而是杜度和国欢对她蓝熙儿的情分。 蓝熙儿一双明亮的眸子深深的看了岳托一眼,想到他那句“他们都在,府里的人不敢动济鼐”,嘴角含着一丝冷笑道:“原来这骨血里爱新觉罗四个字,也不是一无是处啊。” 岳托轻笑一声,知道她是讽刺他们,不错,他们这些人但凡有一人真心关心济鼐,她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上演这样一出戏。只是,岳托轻叹一声,嫡庶有别,是他们这些人自小就认定的,早已在心里根深蒂固了。纵然是滚烫的血液也温暖不了那与生俱来的冷漠。甚至可以说他们不是不管济鼐,而是从一开始他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该管济鼐的事情。 “这不才是她的家吗?”蓝熙儿望着天空。眼里划过一丝悲伤。 “这里没有留恋了。”岳托轻叹一声,眼里也涌出一丝悲伤,环顾四周触目惊心的白布。很快摇了摇头,再看蓝熙儿时,眼里已恢复了刚才的温柔。 “费英东戎马一生,一世英雄,如今尸骨未寒,他的枕边人就开始各种算计,哼,这位枕边人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这种大宅院里,谁不是勿念心安,利益为上。人在的时候谈的就是利益,人不在了哪里还会有感情,对他们来说,心安根本就是一种虚无缥缈。” 岳托的话让蓝熙儿有一股寒意。一双眼睛轻轻的垂下睫毛,不自觉的轻声问道: “利益为上,也包括婚姻嫁娶?” 岳托自小就知道她不是个算计的人,那一瞬间懂了她的意思,心中掀起一丝涟漪,一双眼睛,琥珀色的眸子深不见底,好像要把眼前的蓝熙儿吸进眼里。缓缓说道:“你该明白,利益互取时,婚姻嫁娶是最直白的结合。” 蓝熙儿抬起头望着岳托,那清秀的脸上,那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有时很复杂,有时又很简单,她想看清楚。 两个人就这样互望着彼此,眼里有一些情愫,若隐若现。 蓝熙儿终于还是避开了岳托的眼神,淡淡的摇了摇头:“都类不是说郭洛玛法要来了吗,你还是赶紧回灵堂吧。” 岳托见她突然转了话题,心里有一些失落,深望着她,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月色下的她,一双眸子更显明亮,一袭白衣,清新素雅,飘飘如仙,那眼里明明已经散出的情愫,让他心中悸动。岳托往蓝熙儿面前又靠近一步,轻抚她的头发,低下头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 蓝熙儿只觉额头一凉,心中颤抖,不敢相信的望着岳托,但见他清秀俊逸,深情一笑,柔声道:“这府里的侧福晋都不是善茬,不要到处乱跑,去三姑那里吧。”说完等她傻傻的点了点头,柔情一笑,转身离去。 蓝熙儿只感觉身心发烫,望着那一袭身影,久久不能平静…… 正文 第十五章 弃旧迎新 - 岳珍熙 - 米萱 济鼐再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时候,已经孝衣一身,整齐的妆容,不施粉黛,不吵不闹,只是跪在棺材一旁,眼里止不住的泪水缓缓流着。心里装着无穷无尽的悲伤,伴随着涌出的泪水,又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屏障将济鼐笼罩其中,任由旁人如何劝说,她都不理不睬,只是静静的跪守一边。 代善陪同努尔哈赤来的时候, 爱新觉罗家的贝勒、台吉、阿哥、公主和格格们都已经就位了,规模简直比瓜尔佳氏的本族人还齐全。努尔哈赤显然很满足这样的安排,他除了悲伤没有丝毫的怒意。 努尔哈赤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棺材。 跪在一边的济鼐,双腿跪地的挪到大汉身边,趴在他的腿上,一句“玛法”便泣不成声。 努尔哈赤含在眼眶里的泪水也被引了出来,抬起手轻抚着济鼐的头发,眼里都是悲伤,再没了往日的神韵,空空洞洞的双眼直直的看着那副不远不近的棺材,却也说不出半句话来。他已经是白发苍苍了,如今又添上几分憔悴,苍老之态尽显。 这一老一少互取安慰的同时,也牵动了灵堂上所有的悲伤。一瞬间整个灵堂上每个角落里都飘荡着哭泣声,抽噎声,久久环绕,不能散去。 济鼐应该是悲伤的。在这个府里,她是衣食无忧的,也许老夫少妻不能尽如人意,可是恩宠和荣华却也是切身感受的。纵然明天过后她可以随国欢回府,可是另一条路的将来还不是一样的茫茫无期。 努尔哈赤也是悲伤的。这个同自己久经沙场、生死与共的兄弟就这样离世了,走的如此悄无声息。这对一个老人来说,只是一场开始,是五大臣还有他努尔哈赤,甚至更多一同走过来的人的开始,他们的铁骑纵然可以踏平天下,生死却只安天命,人力不可控。 费英东下葬的这一天,济鼐哭的惊天动地,几欲昏厥。国欢阿哥很合时宜的向大汉提出请求,带济鼐回府暂住,换个环境,也可以缓缓情绪,休养身体。 这话说的就有学问了,因为是暂住,所以瓜尔佳府里的份例自然是一分不能少,济鼐又是这府里的大福晋,这每月的月银足可以让她安稳度日。至于住多久,那可是堂堂杜度台吉府邸,不是瓜尔佳府里的人能过问的。 努尔哈赤本就感念济鼐孤苦,又怜她触景生情,当即就答应了国欢的请求。而国欢的举动,让努尔哈赤觉得杜度兄妹之间虽然失去了所有的倚靠,孤苦无依,难得他们还可以互相关爱,恻隐之心大动,举手之间就对杜度兄妹恩赏一番。 蓝熙儿冷眼看着一切,果然大宅院里长大的孩子,都不是省油的灯,连她心中从来都是厚道谦卑的国欢哥哥,三言两语也是可以扭转乾坤。此刻她甚至觉得那天国欢肯出面让济鼐回府,都是算计好利弊的吧。 费英东的葬礼处理完了,努尔哈赤却一直郁郁寡欢,萎靡不振,众人也都是小心翼翼。 整个赫图阿拉城都是毫无生机。 终于大汉自己打破了僵局,下了一个让满城人都沸腾的旨意——迁都萨尔浒城。 这个消息一传出,整个赫图阿拉城都忙碌起来。新城市的规划,贝勒、公主府邸重新分配,整个建州军队在这两座城间来来往往,历时四个月,真正迁都的日子才定下来。 “你二舅真是越来越没谱了。”莽古济从院子里进来时就是满脸怒气。 “额娘,额娘,出了什么事啊?”娜琪雅跑到额娘身边,这听热闹的劲头,真是不亚于她额娘啊。 莽古济领着小女儿的手,坐在大女儿对面,瞄了一眼大女儿练字的样子,心中唉叹,她一度觉得让女儿学习汉文化是不是错了,这个女儿已经学习的越来越迂腐了。就像刚才,给自己请了安后,就继续面无表情的练字了。这种万事不上心的性格到底是随了谁的。 “你二舅啊,大摇大摆的抢了人家岳托的新院子,自己之前选好的那个,现在又不要了,硬是换给岳托了。” 莽古济提到岳托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话音一落,屋里瞬间就安静了。 蓝熙儿抬起头,发现额娘、小妹、两个嬷嬷和兴尼,都望着自己。回想了一下额娘刚才的话,苦笑一声,岳托真是和自己拴在一起了。 “岳托台吉真是厉害,这么年经就可以有自己的府邸了。”屠嬷嬷端来茶水递给公主,她是公主的陪嫁丫鬟,一辈子都留在了公主府。在这屋里说话也随意些。 “那当然,立了这么多功,如此的优秀,在这个家族里也是独一份了。”三公主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大女儿。她是看出来了,岳托对女儿绝对有心思,可是女儿却总是淡淡的。 蓝熙儿心中轻叹一声,收起自己的纸笔,她觉得还是回自己的房间吧,清净。 “十天之后,我们就迁都,搬到新家了,都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莽古济撇了一眼要出屋的女儿,大声喊了一句,就闷闷的坐下喝茶了。屠嬷嬷忙给公主打着扇子。让她顺顺气。 只是这屋里谁都没有看见蓝熙儿听见迁都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悲伤。 “格格,奴婢陪您走过去吧。”兴尼看着眼前的小山路,眼里既有担心又有不解。 “你和他们都在那边安安静静的等我,听明白了吗?”兴尼显然一愣,格格虽然不爱说笑,但是很少大声对自己说话的。 蓝熙儿也觉得语气重了,再看兴尼时,她眼眶竟有些发红。忙又安慰一句:“这一片是镶红旗的领地,你觉得谁敢对格格我怎么样啊。” 兴尼听见这话,还是抬眼望了望远方,虽然有些远,但是可以看见镶红旗的军营,而格格走过这条小路,就是一条河流和一个山洞了。 兴尼以前也陪着格格在河边看落日。路况她是知道的,既然格格执意如此,她也只好点了点头,带着马车和护卫都退到格格指定的地方。 蓝熙儿走过小路,在河边站了站,望着远方,看着河流又看着镶红旗的营地,心中还是不自觉的轻叹一声。片刻后,才走到山洞边上,挖出了一个精巧的首饰盒,手掌的大小,轻轻打开盒子,一束头发被一条红绳捆绑着,安安静静的躺在盒里,蓝熙儿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坐在山洞边上,蜷起腿又看着河流发呆。 过了好一会,蓝熙儿望着手里那束头发,发出声音的时候,悲伤终于也泄了出来,眼泪滴在了手上,哽咽的道:“素心,把你葬在这里,因为这是我最开心的地方,可是如今我们要迁都了,我带你一起走,好不好?” “素心,你们走后,屋的奴婢都是新的了,我也发生了好多事。可是我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一阵马蹄声突然袭来,惊醒了蓝熙儿的悲伤,警觉的收好头发,握住首饰盒。站起身望着自己来的方向。两人两马并驾齐驱而来。 “原来这条小路后面竟是这样的景色啊。” “是啊,我小时候只在镶红旗的军营里见过这条河,却从没有靠近过。” 两个人都是既感叹又惊讶。 “蓝熙格格果然在这啊。” 蓝熙儿望着景达和岳琪,心中没来由的烦躁。 “熙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不让人跟着多危险啊。”岳琪走下马,对着蓝熙儿突然的热情,见到兴尼和三公主府的马车,她已经察觉到蓝熙儿就在附近。她现在对这个表妹有更大的兴趣和好奇了。 蓝熙儿对岳琪的热情没来由的反感,尤其是她同景达走在一起的时候,划清界限四个字已在她的内心里呐喊了。 “蓝熙格格这是在观看镶红旗啊。”景达也下了马,停在蓝熙儿面前,望了望河对岸的军营,满眼嘲笑的道:“蓝熙格格,只是这样的距离能看的见谁呢?” 蓝熙儿懂景达的意思,可是她实在不想和这个人多说半句话。美丽的扎眼,却又不够聪明。挪了挪脚,从景达身边走过。 景达却很不识趣的抬脚,再一次挡住了蓝熙儿的去路,仰着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蓝熙儿,脸上尽是傲气和得意。 “让开!”蓝熙儿一双眼睛冷冷的瞪着景达。 这声音让景达一惊,景达的心中,蓝熙儿是可欺的,她看上去虽然秀气却也很柔弱,容颜更是比不上自己,不过是仗着她的那个霸道的额娘,别人都礼让她三分罢了。可是此时这位蓝熙格格眼里的寒光,着实惊了她的心。 岳琪是知道蓝熙儿脾气的,从小家里的哥哥们都喜欢同她玩,而且都让着她的,那绝不单单是三姑的功劳。忙拽着景达,轻轻的摇了摇头。景达退了半步。 蓝熙儿沉着脸,没看她一眼,缓缓走过。 “今天岳托哥哥要带我们去骑马。”景达突然大声嚷嚷。 蓝熙儿果然停下脚步,景达刚要得意,却见她还是走了。 “这就是高傲的公主。”岳琪羡慕的语气,眼里却是一股寒意,望着河边上越走越远的背影。 景达早已怒气冲天,她的美貌在叶赫没有人不给三分面子,男人更是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是这里,偏偏这里,姐夫对她从来都是冷冷冰冰,而能让姐夫微笑的女人,还正是眼前这个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蓝熙格格。不管不顾跳上马追过去。 岳琪大惊,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眼里带着一股寒意静静的看着那两人一马。 蓝熙儿听见马蹄声声,并不躲闪,她相信不管来的是景达还是岳琪,都不敢把她怎么样。景达确实没想把她如何,只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不躲不闪。情急之下急速勒马,大喊让开,蓝熙儿回头,见马头已快要贴到自己,闪身躲开,还是猝不及防整个人倒下去,向着流水就滚了进去。 “熙儿。”岳琪赶紧跑过来,她知道蓝熙儿要是出事,她和景达也活不成了。景达也傻了,立在一边。两人想起蓝熙儿的护卫就在不远处,忙一起跑出去找人。 蓝熙儿滚进河里的一瞬间,已经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只是一摔一滚间,手里的首饰盒脱落,顺着河流漂了下去。 “素心。”蓝熙儿顾不上河水的拍打,站在水里,起身蹲下寻找着首饰盒。 兴尼见景达和岳琪去了格格的地方,心中很是不安,犹豫着要不要跟过去时,就见岳托和都类,策马而来。见兴尼在时,也是一愣。兴尼还没说完格格如何,就见岳琪和景达已经慌张的从小路跑了出来。岳托心知不好,问都没问,直接策马而去。都类望着二人皱了皱眉,也忙跟了进去。 “素心。”蓝熙儿一边喊着,一边不停的在河里寻找。岳托跑过去一把拽住蓝熙儿。 “放手,放手啊。”蓝熙儿看都不看,一边用力甩开抓住自己的手,一边还要往里走。 “熙儿。”岳托大声喊她,希望她可以回神。 蓝熙儿猛然回头,惊见岳托。岳托也是满脸的惊讶,见她站在水中,从头到脚都是湿漉漉的,脸上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河水。心中一疼,拉着她就往岸上走。 “你别管我。我不需要你管我。”蓝熙儿用力甩开岳托的手,还要往河里走。 “你放手啊,你不是不管我吗,你不是把我一个人扔这了吗?”蓝熙儿也不知道怎么了,见到岳托,心里所有的怒气和委屈都涌了出来。 岳托依然握紧蓝熙儿的手,心中一沉,一双眸子里充满了悲伤,蓝熙儿讨厌他这个眼神,过去的五年里,他们见面寥寥无几,可是每次他都是这样的眼神。只觉心痛的不能呼吸,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素心。 “素心。”蓝熙儿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卸去了全身的力气,蹲在河里,任由河水拍打自己,泪水滚滚直流。 岳托一把将她从背后拉起来,两只胳膊强有力的抱紧她的腰和肩膀,将她圈在自己怀里。蓝熙儿本能的反抗挣扎,却是半点动弹不得,一把撸起岳托的袖子,不管不顾的对着他的胳膊就咬了上去。 一阵剧痛传来,岳托却没有抽出手臂,任由她的两排牙齿扎在自己的血肉间,越陷越深。 “姐夫。”景达刚要走过去,都类却突然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是岳托心里的人,你挡不住的。”都类望着河中的两人,语气严肃而冷峻,这样的都类很少见,也让人害怕。岳琪拽住景达,不停的摇头。 岳托的另一只胳膊依然抱紧蓝熙儿,轻声说着:“哭吧,都哭出来。” 这句话好像打开蓝熙儿心里所有的委屈,整个人窝在岳托怀里不停的颤抖,眼泪涌出的越来越多,一阵一阵的呜呜的声音从咬住胳膊的地方冒出来。 岳托知道她崩溃了,这一年来她受尽了委屈,那不喜不怒的性子根本不是真正的她,她应该是阳光的、调皮的。 良久良久,一阵阵血腥味终于拽回了蓝熙儿的神经。松开口,望着那胳膊上渗血的牙印,触目惊心。 岳托见她情绪缓和了,慢慢放开手。 岳托小心翼翼呵护她的样子,蓝熙儿心中却涌起一阵心疼,脸上依然挂着泪,愤愤的嚷道:”岳托,你为什么不躲?你为什么不躲?你是欠我的吗?” 岳托望着蓝熙儿,眼里竟是愧疚和悲伤,一脸正色的说道:“是,岳托欠熙儿的。” 蓝熙儿双眼闪着泪光,望着岳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岳托不欠熙儿什么,我们两清了。”说完不再看岳托,直接跑出了小路,奔向了马车。 岳托看着蓝熙儿渐行渐远的身影,深深叹息,儿时一起玩耍的河边,此刻还是那样的滚滚东流,波光粼粼。 “额娘,这与素心有什么关系?和她们又有什么关系?”蓝熙儿一双惊讶的眼睛望着自己额娘。年经的小格格这一刻才懂得公主两个字的威力,转念之间就可以要了自己屋里所有奴婢的性命。 “若不是她们胡言乱语,怎么会有那样的谣言。”莽古济的眼里已充满了杀机,让人不寒而栗。 “额娘,素心她不会的。”蓝熙儿还想说什么,可是莽古济留下一个屠嬷嬷看着她,头也不回就走了。 “额娘。”蓝熙儿试图推开要锁上的门,可是她铆足劲,房门还是毫无疑问的上锁了。 “额娘,素心不会的。素心不会的。”蓝熙儿跪在门前,不停的重复着。谣言的主角是她,可是额娘就这样处置了素心,还有她屋里的所有人。 “格格,听公主的话吧,公主都是为了格格。”屠嬷嬷见蓝熙儿没有力气,瘫坐在地上,忙把她扶到床边。 “嬷嬷,额娘最听您的话,您帮我劝劝额娘,素心她们是无辜的啊。”蓝熙儿握住屠嬷嬷的胳膊,像拽住救命稻草一样,说话间就要下跪恳求。 “格格,您快起来,奴婢受不起啊。”屠嬷嬷再一次把蓝熙儿扶坐床边,轻捋着她额头间散乱的头发,这是她看着长大的格格,她不像她阿玛那样懦弱,也不像她额娘那样霸道,从来都是甜甜嬉笑,此刻泪眼一双,心中一痛:“格格,忘了她们吧。” 屠嬷嬷的这句话,蓝熙儿眼里的泪水又止不住的涌了出来,那双眼睛一下子就失去了往日的神韵。过了很久,她轻轻出声:“嬷嬷,她们都还活着吗?” 屠嬷嬷却只是看了看蓝熙儿,没有回话。 掀开车帘,望着那条小山路越来越小。 素心你是最懂我心的,这里才是我最开心的地方,所以你舍不得离开这里是不是。蓝熙儿挺直了腰板,深吸了一口气,好吧,素心,再见了。 正文 第十六章 情归何处 - 岳珍熙 - 米萱 萨尔浒城比赫图阿拉城大了许多,大汉居住的地方虽然还称不上皇宫,但是整个院子已经高了几个档次,所以他们在搬入城后没几天,大妃就传来旨意,要开家宴。 额驸吴尔古代很少出席这种场合,娜琪雅因为水土不服,病恹恹的只能在家休养。蓝熙儿就成了莽古济的全部精神关注,这一路上,蓝熙儿觉得额娘就差牵起她的手走走停停了。 “你今天不要到处乱跑。跟着额娘。”进了大汉的院子时莽古济又嘱咐女儿几句。 “额娘放心,女儿今天寸步不离。”蓝熙儿拉长声音回应着额娘,这一路上,额娘已经提了三次这件事了。说完看着额娘的后背,嘟着小嘴,轻撇了一眼。 “额娘也是为你好,一个女孩子家,太危险。”莽古济一边走,一边认真的给女儿解释。 “知道啦,额娘已经说好多遍了。这萨尔浒以前是明人的地方,前几天七舅府里就有刺客闯入,还好有惊无险。”蓝熙儿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好歹也是大汉的府邸啊,这要是安全都没保证,那战场上还打什么啊。 莽古济听出来女儿满腔的不耐烦,突然回头瞪着女儿。 “额娘,放心。女儿一定乖乖跟着您。”蓝熙儿迅速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从小到大,惹过额娘后,只要甜甜笑着,准能哄好额娘。只是额娘刚刚阴转晴的脸突然就愣住的看向她的身后方。蓝熙儿转身望去,只觉头皮发麻,立刻低眉顺眼的往额娘身边靠了靠。 岳托、都类、萨哈林望着三姑母女谈话,见蓝熙儿一脸调皮的哄着三姑,都觉有趣,本不想打扰,此刻见三姑已看见他们,忙走过去行礼。 “给三姑请安。”三人齐刷刷的请安,莽古济直觉赏心悦目。 “起来,快起来,自家人,哪这么多礼数啊。”莽古济的声音真是难得又热情又温柔 。蓝熙儿都能感觉到额娘望着他们三人时,一定是满眼的欢喜。 “熙儿,给表哥们请安啊。”这话一出,三位表哥都望向蓝熙儿,似笑非笑。很明显是等她行礼。蓝熙儿又望了望额娘,刚才说好的自家人呢。 “三姑,快算了吧,她可是从来不给我们请安的。”都类嘴角含笑,眯着眼睛。蓝熙儿同样眯着眼咬了咬唇,瞪了都类一眼。正过身,规规矩矩屈腿准备行礼。 “不必多礼了。”岳托抬了抬手,眼里有一丝笑意和一丝温柔。 “呦,你如今这排场越拖来越大了。这么多人护送啊。”五福晋姗姗而来,停在莽古济身边,挽起她的胳膊,满眼的羡慕。 “给五婶请安。” “给五舅母请安。” “起来,起来,都起来。”五福晋笑着回礼,眼睛还不忘在岳托和蓝熙儿之间打个转。 “哈哈,羡慕吧。”莽古济得意的笑着,被五福晋搀扶着,一起往园中走去,其他人也都跟着进了园子。家宴分大家宴和小家宴,今天的就是小家宴,除了大汉大妃们,大汉的嫡庶子女自然都可以到场,但是子女的子女们能出席的基本都是嫡出的,当然也有格外恩宠的。 整个宴席依然是摆在露天的花园里,一直听说比之前高档很多,蓝熙儿环顾一下,所谓高档难道就是多了几盆花,当然算的上花团锦簇了。花园中间还铺了一块特别大的地毯,上面绣着百花盛开,百鸟争鸣,蓝熙儿觉得,这踩在脚下合适吗?北首依然是大汉和大妃的位置,东西两边放着一排一排圆桌。 “熙儿,过来。” 蓝熙儿闻声望去,招呼自己的是济尔海,萨哈林的大福晋。蓝熙儿点了点头,靠近她走了几步,她坐在右边的一桌,蓝熙儿走过去就后悔了。这一桌坐着杜度大福晋齐而雅、都类大福晋岳琪,济鼐,甚至还有景达。岳琪对着她点了点头,济鼐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玩弄着手里的杯子。 “人家可不是坐这一桌的。你乱喊什么。”齐而雅阴阳怪气,说完瞥了一眼蓝熙儿。 “姐姐,有什么关系呢。”济尔海对着齐而雅嘟了嘟嘴,很快笑着还要招呼蓝熙儿。杜度、国欢和萨哈林的大福晋都是乌拉贝勒布占泰的格格,看来济尔海还没有习惯改称呼,依然称呼杜度大福晋为姐姐。 “就是,这一桌也不是随便坐的。”景达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以前望着蓝熙儿时还有挑衅,此刻却是傲慢和冰冷。 蓝熙儿愣了一下,望了望这桌,这难道是她能坐的?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些,淡淡一笑,之前因为杜度和国欢,已经得罪了建州女人,如今再加上一个岳托,自己早已是众矢之的,越是想躲开风口,却越是处在了浪尖之上。习惯了女人们的酸言醋语。摇了摇头,只怪自己不听额娘的话,跟着她没人敢惹自己。 “熙儿,这里。”莽估济看女儿没跟上,忙喊了一句。 “我先过去了。”蓝熙儿对着济尔海笑了笑,又指了指额娘的方向,济尔海笑着也点了点头。 蓝熙儿乖乖的坐在额娘身边,同桌的还有大姨母、二舅母、五舅母和八舅母。八舅母是蒙古人,席间也是很少说话,总是淡淡的笑着。第一桌是太子舅舅、五舅舅和八舅舅,听说阿敏舅舅留守赫图阿拉,所以整个席上没有镶蓝旗的人。太子一桌对面坐着的是岳托、都类、杜度和萨哈林。他们下桌就是他们福晋的那桌了。在后面就是其他的阿哥和各自的福晋们了。蓝熙儿淡淡的扫了一眼席上人,就开始吃吃喝喝。大姨母时不时的还给她添菜夹肉。 “二嫂真是对自己侄女疼爱有加啊,走到哪都带着。”五福晋瞥了一眼坐在小辈福晋桌的景达。心中冷哼一声,哪都没到哪,已经坐在福晋的那桌了。蓝熙儿握着筷子的手一紧,低着头皱了皱眉。开始了,大汉大妃才刚讲完话,这夹枪带棒的闲谈就上演了。 “这孩子聪慧乖巧,我心里着实喜欢。”太子福晋淡淡的说着,眼里洋溢着欢喜之色。 “再配上这绝色的容颜,若是谁娶来做福晋,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气啊。”蓝熙儿不自觉抬头看向说话的大妃,这福气不福气,她不知道,只是大妃的耳力真是传神了,这都能接上话。 “多谢大妃赞赏。”太子福晋稳稳的起身,大方得体的谢过。 “大汉,您赏给岳托的院子,岳托孝顺,给了自己阿玛,那您也该另行打赏啊。” 岳托眼都没抬,皱了皱眉头。脸色渐渐的冷了。 “那是代善的事,代善你怎么补偿岳托。” 众人都知道代善一开始就挑三拣四的选院子,后来因为岳托院子修建的更好,硬生生的与岳托交换。努尔哈赤对代善这种连自己儿子都算计的心思真是从心里鄙视。 “汗阿玛说的是,儿子一定补偿岳托。”代善笑意盈盈,满脸的慈祥。 “爷,我看咱们大阿哥就差个福晋了。”济兰突然扬眉一笑,一双眼睛闪着光芒,叶赫美女真不是随便说的,人家随意一笑,已经让全场的人如沐春风。 “是,是,是差个福晋了。”代善虽然一直点头,只是头却越来越低。好像不敢看这席上的任何人。 “大汉,” “济兰大福晋什么时候关心我岳托的婚事了。”东果大公主突然说话,眼里一股寒光瞪着济兰,说我字时,还特意加重了语气。不管不顾的直接打断了大妃的话。 大妃显然一愣,东果大公主从来都是温和的,任何家宴基本都不多说半句话,此刻竟然公然出头。大妃也不介意,轻轻一笑,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我就觉得额娘疼你比疼我这个亲儿子还用心。”都类眼中含笑,用肘推了推岳托。 “你这儿子是亲的,我这侄子也是亲的。”岳托说着将酒杯举起一饮而尽,嘴角也浮起一丝浅笑。 “姐姐,这话说的,岳托是我们府里的大阿哥,我们当然关心。”济兰是满眼赔笑着,那笑容暖暖的,让席上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多么可亲可敬的继母啊。莽古济自然也听出来了,这是要给岳托娶福晋了,人选不用想也知道是济兰的那个侄女景达,而且很显然济兰已经买通了大妃。她此刻真是满腔恨意,恨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那个没用的丈夫,本来她也要找大妃促成岳托和熙儿的婚事,可是吴尔古代硬是拦着,说什么以岳托的性格,若是强行安排婚事,必然适得其反的。此刻却眼睁睁的看着岳托就是别人的了。 “是啊,二嫂一向放心岳托的。从不操心他的事。”莽古济终于忍无可忍。阴阳怪气的敲着边鼓。 “呦,看不出,你这冷冷冰冰的人物,还挺抢手啊。”都类听见三姑说话,马上一脸坏笑的盯着岳托。岳托也是一惊,抬起头看看三姑,又看看蓝熙儿,只是她依然只顾着吃自己眼前的食物,岳托皱了皱眉头,面对蓝熙儿的时候,他总是有几分怯意,战场上都没有怕过,可是偏偏怕她不愿意、不喜欢。 济兰眼里闪过一丝尴尬,她知道肯定会有福晋们三言两语表现不满,只是没想到两位公主一致的公然出言阻止。心中也升起几分怯意,可是如今只有景达可以迷住、拴住岳托,那她在太子府的地位、琳儿嫡子的地位才能稳妥。 “是啊,我们大阿哥是让人放心的,只是这婚事不操心也确实不行啊。”济兰一脸的担心和无奈、做足了一个额娘该有的神情。说完又笑意盈盈的看了一眼大妃。 “岳托可是大汗最疼爱的嫡孙了,这世间自然是最美的格格才配的上啊。我看景达格格就美若天仙啊。”大妃这话一出,全场都冷了下来。杜度听见最疼爱三个字,终于有反应的停了停手里筷子,很快还是端起了酒杯。萨哈林担心的看着额娘,又看着自己的大哥,轻轻叹口气,额娘何苦呢,大哥不是能控制的。 蓝熙儿终于放下手里的筷子,抬了抬头看向景达,那盛世容颜配上娇羞和红润,嗯,蓝熙儿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世间最美的。自己很想淡淡的看着这一切,可是心中没来由的一股劲力让她全身都在哆嗦,强压着心中的忐忑,坐直了身体,尽力让自己表现的端庄大方。 “哼,景达格格美则美矣,只是这身份如何配的上我岳托嫡福晋的位置。” 代善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的亲姐姐,其实席上所有人都是一脸的惊讶。因为谁都没有见过东果大公主竟然也会如此的疾言厉色,盛气凌人。大妃依然淡淡的笑着,不过莽古济也笑了,因为她知道大妃就是收了再多的金银,此刻也不会再为景达说半句话了。 “嗯,是该有位福晋了。”一直沉默的大汉,突然的一句话,让席上死心的人、放心的人、担心的人又都紧张起来。 “岳托。”岳托并没有起身,不紧不慢的转身看着玛法,面无表情。 “岳托。”代善又补喊了一句,满脸的紧张不安。 岳托轻瞟了一眼代善,终于起身,淡淡的站在玛法面前。 蓝熙儿看着岳托背影,心中很紧张,她此刻突然觉得若是他不愿意,只怕接下来的场面会很难堪。景达的脸红的像个苹果,眉眼间的喜色已经掩饰不住了,岳琪深吸一口气,嘴角边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真是便宜了景达。莽古济还要说什么,被五福晋一把摁住手,摇了摇头。莽古济怒瞪双眼,却也只能看着。东果大公主已经没有表情了,她知道岳托的脾气,她只是想稍后的场面她该如何救的了岳托。 “岳托,玛法就赐给你一个福晋吧。”大汉真的像一位老爷爷一样,慈眉善目的望着自己孙子,想把这世间最好的都给他。 “玛法?”岳托满脸的惊讶和不甘。眼神越来越痛苦的望着玛法。 “岳托,接旨吧。”努尔哈赤的眼神依然柔和。 “玛法?”岳托皱着眉头,语气简直是恳求。 “岳托,玛法知道你想要什么。”努尔哈赤打断岳托的反抗,微笑的点了点头,眼神很笃定,很宠溺。岳托的心被那双眼说服了,虽然还有一丝怀疑,但还是缓缓的跪了下去。 正文 第十七章 大汗赐婚 - 岳珍熙 - 米萱 “赐婚哈达那拉蓝熙儿为岳托嫡福晋。”努尔哈赤说完就咧开嘴笑了,眼里都是慈祥。 岳托愣愣的望着大汉,他真的是愣住了,事情发生的太快,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事实上全席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郭洛玛法刚才说的是谁?”蓝熙儿依然坐着,自言自语的问道。人也傻了一半,双眼直直的发呆。 “熙儿,你还傻坐着干什么呢?你郭洛玛法给你赐婚了。”到底是莽古济反应过来,原本的一脸怒气立即由阴转晴,欢喜又得意的笑望着女儿,说话间更是走过去准备拉起依然傻坐的蓝熙儿。 “是啊,熙儿,快去给郭洛玛法谢恩啊,大汉给你和岳托赐婚了。”东果大公主也是欢喜万分的嚷嚷起来。 蓝熙儿就这样被这两位公主硬生生的拉起,然后又被半推半按的跪在了岳托的身边。 岳托本已脸露喜色,此刻望着满脸茫然的蓝熙儿,不自觉的添上几分担忧。他知道拒婚蓝熙儿是干不出来的,可是不拒婚,不代表她就愿意,此刻看着她一脸的茫然,很显然她内心并没有接受。如果她不愿意嫁给自己,他不想强求。如果可以,自己愿意顺着她的心意一辈子。 “谢汗阿玛恩典。”两位公主已经跪下谢恩了。旁边的两位主角终于被带动着,有样学样的磕头谢恩。两位公主谢恩后,就开始和汗阿玛笑谈起来,岳托和蓝熙儿依然站在中间,互相望着彼此,不说话,不微笑。只是相互看着。 “还是大汉有眼光,瞧这两人站在一起,真是一对璧人,而且都是傻傻的样子,好可爱。”大妃突然格格娇笑,一双眼睛弯如月牙,望着眼前的格格阿哥,心中竟然升起一丝羡慕,格格俏皮秀美,阿哥英俊洒脱,年轻夫妇可以真心相许,然后相依相伴,等到鹤发童颜时,依然不离不弃,这应该是世间最令人羡慕的吧。 岳托求娶蓝熙儿这件事,别人也许不清楚,她可是守在大汉身边,知道的明明白白,岳托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费的心思,她这个局外人都触动几分,身为他玛法的大汗,应该也是感动了吧。否则都有势力背景的两个人,联合在一起,对于一个国君而言,未必是好事吧。 想到大汗,阿巴亥转了转眼珠,看了看这个一统女真的男人,自己的男人,当初自己被哥哥布占泰当做礼物送给了他,纵然此刻恩宠一身,富贵荣华更是尽在手中,可是老夫少妻终究难尽人意,自己也是几番起落,君恩更是似流水一般,浮云一片,朝不保夕。这世间最美的是两情相悦,最苦的应该就是恩威难测吧。 大妃的娇笑声,引起众人望去,瞬间也都笑了起来。蓝熙儿的脸上终于红润起来,满脸的娇羞,低着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岳托见她如此,心里松了口气。 “汗阿玛倒是苦心一片,只是我看二哥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儿媳妇啊。”五阿哥眉眼含着一股冷笑,今天真是一出好戏啊。二哥夫妇的一场安排,可惜汗阿玛没有顺着他们铺的路走下去。 只是……莽古尔泰眼里的锋芒终究淡了几分,望着席中间的两位年轻人,心中也是感叹一声,真是没想到啊,岳托大福晋的位置竟然是蓝熙儿的了,又抬眼看了看一脸得意的莽古济,他这个嫡亲的妹妹今天应该心满意足了吧。 代善也终于反应过来,忙起身给大汗谢恩。望了望大汗,又望了望岳托,这两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彼此对望时,眼里流露出的真诚,代善突然觉得很陌生,自己虽然立在他俩面前,反倒如外人一般。 “五哥,你看二哥还是满意的,这世间最美的就该是两情相悦才对,是吧,二哥?”皇太极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代善,没等他说话,就将眼神放在了岳托身上,他是欣赏岳托的。只是此时他眯了眯眼睛,心中还是轻叹一声,这世间给了你情义,就很难再给你权利了。岳托的政治生涯应该不会走到顶端了。 其他桌上的阿哥、福晋们都起来道喜了,代善、岳托和莽古济满脸欢喜回应着众人的祝福,大公主趁机拉着蓝熙儿坐了回去,五福晋忙挪到蓝熙儿身边,倒了杯酒柔声道:“压压惊,缓缓神吧。” 蓝熙儿望着她,心中一暖,点了点头,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五福晋会心一笑,她是喜欢蓝熙儿的,自小就从心里疼爱,她真的希望蓝熙儿可以嫁给自己的迈达礼,可发生杜度、国欢事件,后来又加上了岳托,这些长子嫡孙们出现,她就知道了,蓝熙儿不是他儿子可以迎娶的了。但是这个亲侄女,她依然希望她是幸福的,刚才见她与岳托站在一起,珠联璧合,真心为他们感到高兴。 整个酒席都热闹起来。道贺声、祝福声、敬酒声,处处响起。只有一桌静静的,谁都没有动。景达的状态其实和蓝熙儿一样,傻傻的坐着,只是蓝熙儿有她的姨母和姑母护在中间,她的额娘更是站在她的旁边,替她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同时也恰如其分的挡住了所有人的打扰。 这样的局面刺痛了景达的心,恨恨的挪开眼神去寻找这个席上本该护着自己的人,她的姑母济兰大福晋,此刻却正在人前人后的跟着太子接受着祝福。姑母脸上的笑容,景达已经分不出真假了。 岳琪眼里有一股恨意,望着蓝熙儿和护着蓝熙儿的那三个人 ,瞪了一眼那个方向,转过头对着手里的杯子冷哼一声。她也想到她的额娘,很快就恨恨的咬了咬牙,她的额娘都没有出席酒宴的资格。可是另外那两个人呢,一个是她的亲姨母兼婶母,另一个是她的亲姑姑兼婆婆,然而自小到大,她们对自己却是淡淡的,没有半分亲近。 可是今天,就在今天,她们就为了蓝熙儿,大姑母的愤怒欢喜都表现的恰到好处,五婶母的嘘寒问暖,也是那样的情真意切。还有,还有她的岳托哥哥,那样优秀和出色,那样冰冷和孤傲的岳托哥哥啊,望着蓝熙儿时,眼里都是柔情和心疼,而且从今以后他就是蓝熙儿的了,她不相信,更不愿接受。 齐而雅和济鼐都是冷冷的表情,说不清是女人的嫉妒,还是根本就不关心。 这一桌最真心的就应该是济尔海了,她对着蓝熙儿微笑,她很喜欢蓝熙儿,她觉得蓝熙儿活出了她羡慕的样子,她真心喜欢这个人。因为萨哈林的关系,她也真心喜欢岳托哥哥,她觉得这两个人在一起真的是配极了。 就这样,蓝熙儿直到登上马车那一刻,都觉得无数的眼光在她的身上打量,而她的额娘还在欢喜的接受着别人的道贺。 马车驶入了三公主府那一刻,蓝熙儿深吸一口气,身体终于软了下来,心中却依然是沉了几分,从今以后,爱新觉罗四个字真的与自己不可分割了。 萨尔浒迁都之喜还没消停,就传来太子大阿哥和三公主的大格格被太汗指婚的旨意,全城都沸腾、欢喜了。整个萨尔浒城俨然一座不夜城了,家家户户都在张灯结彩,太子代善一改往日小气的风格,带着儿子足足送来了三十箱的礼金。这座城市里最得意的人应该就是莽古济了,这样优秀、抢手的岳托是自己的女婿了,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女儿不用远嫁和亲,这简直是她心里最完美的婚事了。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只是这场婚礼的另一个主要人物蓝熙格格,已经躲在自己小院里很多天了,避开所有的热闹,荡着秋千,望着星星,面无表情。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牛郎织女星。”对的出下半句诗的时候,蓝熙儿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毕竟这府里没有第二个人懂这些。跳下秋千,望着来人,无喜无怒。 蓝熙儿的一碰一跳,俏皮的样子,岳托不自觉的轻轻摇了摇头,低眉浅浅一笑。 他有时觉得她真不像一个大家族里的格格,不过那些格格的呆板也幸好她不具备。抬眼环顾小院一圈:“这院子和以前的布置一模一样。” “可惜,终归不是原来的小院了。”蓝熙儿随着岳托的眼神,看了看周围。又抬眼正视岳托,严肃的说道:“你我其实也不是昨日的彼此了,你又何必……”见岳托的脸色越来越严肃,蓝熙儿终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深看着他。对自己视而不见,是他做的,要娶自己为嫡福晋,也是他做的,自己实在搞不懂,他要的究竟是什么。 岳托迎上蓝熙儿的眼神,眼里有一丝疑惑,有一丝不安,沉默了一会,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启齿问道:“熙儿,你是不是不愿意嫁给我?” 蓝熙儿望着岳托,竟也是不闪不避,脸上没有丝毫的羞涩,淡淡的说道:“是,我不愿意。” 岳托不悲不喜,心中竟是一种释然,是那种真心相对的释然,轻叹一声,点了点头。他喜欢和蓝熙儿说话,就是觉得她很真,她很机灵,可是她没有城府。她很善良,可是她并不愚笨。她不去捧红踩黑,更不会去随波逐流。大宅院的格格、福晋他见得太多了,可是蓝熙儿却恰如一股清流,与众不同。 但见蓝熙儿又坐回秋千上轻轻荡着,轻叹一口气,缓缓说道:“是,我不愿意,我不愿意面对爱新觉罗的血雨腥风,不愿意等待大宅院里的勾心斗角。” 岳托眼里闪过一丝光芒,走过去停住秋千,将她放下来,直接揽入怀里,过了片刻,蓝熙儿听见耳边轻声响起:“熙儿,别怕,有我在。” 蓝熙儿眼眶湿了,身体也软了下来,由着身体放松的靠在了他的怀里。岳托心中一动,紧了紧搂住她的手臂,这一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等了很多年了。 岳托终于放开了蓝熙儿,见她眼眶已红,拇指轻抚了抚她眼角,柔声道:“阿玛等着我了,你不要胡思乱想,就在这里等我。”说完在她额头轻轻一吻,见她点了点头,终于转身跑出小院。 又是他的背影,蓝熙儿觉得每次望着他的背影,心中都会一疼,那背影太孤独了,她蓝熙儿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先不说儿时的相处,就是岳托三番四次舍命相救,她不是感觉不到他的情义。 只是她生命中发生了太多的变故,她不可控制,她甚至觉得有人在控制她的人生,仅仅那一次的后果,就让她痛彻心扉,她害怕,害怕那些不可控的力量会波及岳托,她只是希望,这一世他可以平安无忧。 “不要胡思乱想。”想起岳托刚才那句话,蓝熙儿用力的甩了甩头,望着漫天繁星,吐出一口闷气,嘴角上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嗯,不怕的。 九月初六的这一天,蓝熙儿披上了凤冠霞帔,公主和额驸等在花轿一边,眼眶已红。额驸眼里的欲言又止,蓝熙儿心中有些触动,阿玛在她心里其实是无感的,因为与额娘的强势相比,阿玛太没有存在感了,此刻阿玛眼里有心疼,有不舍,还有欣慰。蓝熙儿眼里闪着泪光,点了点头,甜甜一笑,终于抬起手放下了盖头,走上了花轿。 花轿里的蓝熙儿望着花轿的正前方,她知道轿子的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背影,红衣白马正带着她缓缓前行,心中百感交集。岳托,岳托大福晋,从今天开始,他们走近了彼此的生活。 花轿停下来的时候,蓝熙儿知道岳托的府邸到了,岳托的三箭齐刷刷的射在了轿顶,她握紧了手里的苹果,强压着心中的紧张,低下头等着喜娘开门,等着岳托背自己出轿。 轿门打开后竟是一股力量将蓝熙儿打横抱起,紧张的僵住自己身体。 “熙儿,别怕,是我。”那声音再没了往日的冰冷,蓝熙儿知道是他,稳了稳情绪,放松自己身体,任由岳托抱着自己穿过院子,走近内房。 “请新郎掀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喜娘的声音很响亮,屋里很快就发出了人们涌动的声音,看新娘子总是会引起所有人的好奇。 岳托接过喜娘手里的称杆,稳了稳心中的激动。缓缓的挑开了喜帕。蓝熙儿只觉眼前一亮,很快就感觉到很多双眼睛望过来,找都不敢找岳托,赶紧低下头,脸红的感觉自己随时都要燃烧了。 岳托也是眼前一亮。蓝熙儿在他的记忆中,总是淡妆浅抹,一双眼睛尤其清亮,面孔干干净净,与其说美丽,不如说是秀气。可是此刻,烛光下的她,发髻上的步摇随着她微微低头而闪闪发光,秀美的脸上略施粉黛,脸颊粉红,唇间绛红色的胭脂,衬的皮肤白皙细腻,绝色动人。想到她从今开始,就是自己的大福晋了,抑制不住心神荡漾,脸色也红润起来。 “请新郎新娘喝交杯酒,从此以后,长长久久。”喜娘见两人都是愣愣的,也嗤嗤一笑。岳托只觉得脸色更红了,接过酒杯,递给蓝熙儿一只,两人都是羞答答的交杯一饮而尽。 岳托没来得及和蓝熙儿说上一句话,就被都类和济尔哈朗拉出去喝酒了,蓝熙儿望着他那一双不舍的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见那些眼熟的、眼生的人都拥着岳托出了房门,心也松快几分。 “格格,奴婢给您沐浴换装吧。”蓝熙儿知道这是睡寝前的准备了,点了点头。任由一屋的奴婢给自己沐浴和梳妆。好一番折腾后她才被允许重新坐回床上。 岳托回来的时候,蓝熙儿已经躺在床上合衣睡着了,头发简单的挽了一髻,一根玉钗固定着。衣服也换上了居家的睡衣,一身红色纱衣衬着身材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岳托甩了甩头,几分醉意使得本身清俊的脸上添了几分红润,卸去了所有的冷漠,原来岳托也是如此温暖和帅气。这应该是今天所有到场的嘉宾共同的想法了。 岳托笑了,那是发自内心的笑,没有心机,没有掩饰,走过去,拿起边上的被子,轻轻的给蓝熙儿盖上。随手又抱起另一个被子,放到窗边的睡榻上。留下两根较远的红烛,微微跳动着。 屋子很快就暗了下来,一袭月色从窗间倾泻而入。岳托在睡榻上躺下,望着熟睡的蓝熙儿既秀美又静谧,看了一眼窗外的繁星,微风轻轻吹过,心中从没有过的踏实和舒服。抬起手捏了捏自己脸夹,他觉得自己一个晚上都在呵呵傻笑,像个孩子一样幸福。 “岳托,你记住了,以后只娶一位福晋,真心待人家一辈子。”这是额娘生前最后的一句话。 岳托的眼圈红了些,望着漫天繁星:“额娘,放心吧,儿子一定做的到的。”嘴角依然含着笑,眼睛终于轻轻的闭上了。 书房里的都类,一样望着漫天繁星,岳托府里的热闹终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恢复了黑夜里该有的安静。今天的夜色真美,都类也笑了,笑容里是欣慰,但也夹杂着一丝无奈。爱新觉罗四个字,他的骨血里是与生俱来的,他忽略过,无奈过,甚至鄙视过。只是今夜,就在今夜,原来藏在血液里最深处的感觉,竟然是羡慕的。 正文 第十八章 待晓堂前 - 岳珍熙 - 米萱 阳光透过窗户,洒满了房间。 蓝熙儿睁开双眼转了一圈眼珠子,发现眼神触及到的环境陌生极了。脑子也嗡嗡发沉,甩了甩头,揉了揉眼睛缓缓起身,却见不远处岳托正一双眼睛温柔无比的望着自己。那双眼睛里都是暖暖的笑意。 蓝熙儿却一瞬间清醒了,怯怯的看着岳托身后的睡塌,心中已是惊讶万分。 天那,昨天可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啊,她竟然让岳托一个人在睡塌上过的。咬了咬唇,心中慌了几分,不敢再看岳托,低下头摆弄自己的衣服。 “醒了,睡得好吗?”岳托的声音既温柔又好听。 蓝熙儿抬了抬头,对上岳托的眼神时,又是心中一慌,匆匆的又低下了头,羞赧的皱了皱眉,想起岳托的问话,又赶忙点了点头。 岳托见她含羞如此,噗嗤一笑,心中已然触动,停在床边缓缓坐下,眼里都是柔情:“今天我们还要去行礼,如果你准备好了,那我就去开门了。” “行礼?”蓝熙儿轻声重复着,人也终于稳住了心神,望着岳托,带着几分急迫,问道:“已经什么时辰了?” “刚过了辰时三刻。”岳托一双迷人的眼睛不愿意离开蓝熙儿半刻。“放心,时间来的急的。” 蓝熙儿点了点头,看着岳托的神情也放松了几分。 “嗯,那让人进来吧。”还好不算晚,蓝熙儿还是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体,又给自己整了整衣服,让自己显得自然些。 见她紧张又强装淡定的样子,岳托噗嗤一笑,自小到大,真是很难见到她害怕什么。此刻却是因为自己满脸含羞,心中一动,不自觉的又靠近她几分。 抬眼间又见她头发虽然有些乱,可是发间一支玉钗依然稳稳的固定着发髻,心中自嘲几分,这要是让那些奴婢们见到,只怕不用想也知道他这个新郎一个晚上什么都没干。 岳托眨了眨眼,轻笑摇了摇头,伸出手取下她的玉钗。 只是那一瞬间,满头的秀发缓缓散落,蓝熙儿随即轻轻摇头,阵阵的清香四处飘散。 岳托心中一阵炙热,突然间不可控制的燃烧了。伸出手轻轻抬起她的下颚,那一双清亮的眼睛,一张樱红的唇瓣,心跳加速的他终于慢慢地凑过去,轻轻在她唇间一吻。蓝熙儿只觉得自己浑身一震,很快口中一阵清凉升起,唇齿相碰时,既是温柔的,又是小心翼翼的,心中似乎有一股力量,让她再无法控制,迷迷糊糊间被岳托压在了身下。唇舌间的缱绻缠绵,肌肤间的炽热亲近,以及那突如其来的疼痛,再轻呼一声声的 “岳托哥哥”中,终于散去了最后一点点清醒的意识,软软的,渐渐的睡去。 岳托醒来的时候,见蓝熙儿稳稳的躺在自己怀中,依然红润的双颊,长长的睫毛,若有若无的闪动着。岳托小心的轻挪了挪手臂,将她更往自己怀里靠了靠。那呵护的样子就像得了一个稀世珍宝,千万分的在意和稀罕。微微撑起身体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蓝熙儿缓缓睁开双眼,娇羞无限,脸色更添红润,轻呼一声:“岳托哥哥。” 岳托起身,将她搂在自己怀里,见她软绵绵的,如同无骨的靠在自己身上,心神一荡,伸出双手紧紧的把她搂入怀中,直想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蓝熙儿轻吟一声,岳托才略缓心神,松开她柔声道:“弄疼你了。” 蓝熙儿想起刚才他柔情密爱,身心皆醉,只觉两人融为一体,轻轻摇了摇头,紧紧的又靠在他的怀里。 抬眼间,阳光竟已刺眼,忙撑起身体,眨了眨眼,望着岳托,迷迷茫茫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岳托显然一愣,瞬间噗嗤一笑:“快午时了。” 蓝熙儿彻底清醒了,一脸诧异和担心的望着岳托。岳托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满不在乎的说:“无妨的,皇帝都不早朝了,咱们只是晚些行礼而已。” 岳托一改往日的严肃冰冷,蓝熙儿却是欲哭无泪了,因为隐隐约约已经感觉到眼前这位自己的爷越来越没正行了。 见蓝熙儿起身,将自己整理妥当,岳托打开房门。三三两两进来一些奴婢,齐刷刷的跪在蓝熙儿面前,行礼请安: “爷、福晋大喜了,奴婢们给爷、福晋请安了。”一个个都是喜上眉梢。 “起来吧。”蓝熙儿的声音很甜,又望了一眼一起进来的兴尼,兴尼马上将手里的红包分给每一个人。 “多谢爷,多谢福晋。”众人谢过后,就分散屋子的各个角落,擦洗铺扫各有安排。 “福晋,奴婢伺候您梳洗打扮吧。”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蓝熙儿的眼帘。 “素雅,素雅。”蓝熙儿的眼里闪出惊喜。抬眼望了望岳托,见他笑容满面,轻轻眨了眨眼。 “格格,哦,应该称呼福晋才是。今后奴婢就伺候福晋了。”素雅真诚笑着,蓝熙儿的脸又红了,点了点头,又低下了头,由着素雅扶起自己。 “素雅,带福晋去沐浴吧。” “是,爷。”素雅轻轻浅笑。 蓝熙儿望着岳托,见他正望着自己,心中一动,不敢再看他,随着素雅快走两步,从他身边经过。 蓝熙儿梳洗好的时候已经快午时了,素雅给她准备了一些吃食的,不过她也不敢再耽误时间了,随意囫囵几口,赶忙出了房门。 岳托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不慌不忙的自斟自饮,一身紫红的袍子衬得人俊秀雅致,见蓝熙儿出来,放下手里的酒杯,眉眼含笑的望着她。一身红衣旗装,这是嫡福晋的装扮,妆容依然不浓,很显秀美,一双眼睛尤为清亮,头上的朱钗,随着她点头微笑,轻轻闪动,缓缓作响。 “爷觉得如何?”素雅突然俏皮的望着岳托。 “很好。”岳托望着蓝熙儿,柔声浅笑。院里的其他奴婢都轻轻笑起来。 蓝熙儿微微蹙眉,躲过岳托的眼神,往院门走去。 岳托也是脸色泛红,忙走过去,牵起她的手一起出了院子,上了马车,并不独自去骑马。 进了马车的蓝熙儿缓了半天,心神才定下来,抬手缓缓掀开窗帘,有些惊讶的望着岳托,一双眼睛忽忽微闪:“不是去行礼吗?不是去太子府吗?” 岳托深看着蓝熙儿,带着几分歉意的说道:“玛法今天看戏,阿玛他们都在那了。”他知道熙儿是最不喜欢热闹的。 果然听见她们要去大汗那里行礼,蓝熙儿眼里失了几分神韵,讪讪的点了点头,抿了抿嘴,又抬眼看了看岳托,这长子嫡孙真是金贵啊。 转过头望着窗外自言自语:“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想着大汗此刻身边,只怕她这行礼的场面很壮观啊,不自觉的皱起眉头,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岳托心中一疼,挪到蓝熙儿身边,握住她的手,略微冰凉,紧了紧手,将她揽入怀里,“不用紧张,都认识的。” 蓝熙儿轻笑一声,点着头,将头埋在岳托的怀里,轻吐一口气。这个怀里,真的让她踏实起来,放松身体,又往他的怀里靠了靠,不再多想。 戏台搭在了一间内阁里,岳托他们一进大院,就有人带领他们去见正在听戏的大汗,显然大汗已经是等待多时了。 西边的一个角门,两人缓缓而入,戏台上依然在精彩演出,两人被安排在较远的座位上等着大汗的召唤。 蓝熙儿抽空瞄了一眼席上的人,真正看见满席人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皱起眉头,这是迎接她和岳托的架势吗?没有最壮观,只有更壮观。 大汗的嫔妃们都在就不说了,众位舅舅和舅母也是齐坐一堂。她今天不就是改个称呼吗,用得着来这么多人观礼吗……这席上的人还不都是看她长大的啊。 台上的戏曲突然高亢激荡,带回蓝熙儿的心神。蓝熙儿抬眼看着台上,倾心细看,竟是一出《空城计》。诸葛孔明羽扇纶巾,举手抚琴间,计从中来,一场空城计,千古流传。蓝熙儿看了一眼席下的人,爱新觉罗能有今天的功绩,攻城略地、智计百出,应该也是不在话下吧。只是历史长河里,悠悠岁月中,能够流传千古的又有几人,纵然是一世英雄,也只是沧海一粟吧。心中忍不住轻叹一声。 胡思乱想间,猛然发现屋子安静了,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自己,蓝熙儿慌忙的寻找岳托,见他正走过来,牵起自己的手,大汗大妃面前已经摆好两个蒲团。 蓝熙儿知道该她表演了,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跟好岳托,被岳托握着的手传来一股强劲的力量,看着他这次是近在身边的背影,心中一暖,集中精神,准备行礼。 岳托稳稳的跪下,妥妥的举起茶杯,缓缓的递给大汗:“玛法,请用茶。” 蓝熙儿也不敢怠慢,有样学样的递过茶杯,略有含羞的道:“玛法,请用茶。” 大汗从看见两人下跪,就一直在笑,那笑容宛如一个平凡的老人,满心欢喜的接受着孙子、孙媳妇的敬茶。似乎这一刻老人已经等了好久。 “瞧,大汗乐的,嘴都合不拢了。”大妃看着眼前一对新人,眉眼传情,脸色羞红,那种情真意切,在这个家族里,实在难得一见,心中很是羡慕。 “哈哈哈,你别着急,马上就有你的茶了。”大汗真的一直在笑,那笑容那么愉悦,那么真诚。 岳托夫妻俩都有些害羞,也有些感动。 大妃接过茶后,恩赏了一些见面礼。 接下来就是太子了。奴婢们很有眼色的将蒲团放到太子和他大福晋面前。 岳托的脸色淡了几分,但是依然规规矩矩的行礼:“阿玛,请用茶。” 蓝熙儿却被代善的慈眉善目感染了,自小到大她其实都觉得二舅很可亲,每次都乐呵呵的样子。有时她真想不明白,二舅对自己都可以和蔼可亲,为什么对自己的亲儿子却是冷酷无情。轻轻摇了摇头,跪在蒲团上,接过奴婢递过来茶杯,稳稳的举到代善面前:“阿玛,请用茶。” 代善一下就乐的更开心了,一面接过茶杯,一面望着蓝熙儿,眉眼带笑的不停的说着:“好,好……” “二哥真是好福气啊,弟弟可是羡慕的很啊。”莽古尔泰一脸的羡慕,他是真的羡慕,蓝熙儿的好自己福晋可是没少念叨,她又是自己的亲外甥女,此刻却眼睁睁的成为二哥家的儿媳妇了。而岳托,在他心里与其说欣赏,不如说是佩服,所以此时他是真心羡慕和高兴。 代善也没说什么,只是不停的笑着,点着头。 “岳托,可要好好带我们熙儿,不然即使是做叔叔的,也不饶你。”十阿哥也是蓝熙儿的亲舅舅,很少说话的他,此时竟是引起众人的起哄。 本来是岳托带着媳妇行礼的宴席,瞬间就转变成蓝熙儿娘家人的主场。 岳托忙起身,笑意暖暖的对着众位“舅舅”拱手点头,并声称不会怠慢半分。 一阵热闹后,再回头准备行礼时,岳托眼神一冷,蓝熙儿突然就感觉场内温度迅速冷了下来,抬眼望着岳托,随着他的眼神,心中一惊,该济兰大福晋了。 蓝熙儿忙稳住心中隐隐的发慌,这个二舅母,与岳托之间的恩怨纠葛、是非曲直,她自小听得太多了,只是这个场面纵然有岳托任性的资格,也没有她蓝熙儿不懂规矩的理由啊。轻轻咬了咬唇,接过茶杯,规规矩矩的递到大福晋面前,声音清晰而甜美:“额娘,请用茶。”太子大福晋显然一愣,蓝熙儿迅速又送上一个甜美真诚的笑容。 大福晋微笑点头,接过茶杯,并送上了贺礼,蓝熙儿忙接过贺礼,柔声道:“谢额娘。”她都感觉到坐在一边的太子松了口气,自己也不敢久留,起身准备下一个。起身间一股强有力的手,握住了自己的胳膊,将自己扶起,抬眼间已知道是岳托,两人相视会心一笑。岳托便领着她的手,往下首走去。 “好了,熙儿又不是不认识,不用一一行礼了。”这话一出,两人都不敢置信的同时望向说话的人。大汗正满眼宠溺的望着二人,微笑点头。 两人同时喜上眉梢,蓝熙儿转头又看了一眼岳托,我的天啊,这长子嫡孙真不是白当的,这恩宠简直是大赦啊。 岳托也是满脸惊喜,忙拉着蓝熙儿又回到大汗面前,蒲团都没及时回来,两人就不管不顾的跪下,又给大汗磕头谢恩。虽不用行礼,不过蓝熙儿还是跟在岳托身边,被众位叔叔打趣一番,直到圆桌摆好,酒席上满,众人才放过二人,吃喝痛饮起来。 月色朦胧,满天星辰,蓝熙儿一身水蓝色的居家服,坐在秋千上轻轻荡着,鬓角间一支金步摇一闪一闪,偶然因为主人的轻晃,而叮叮作响。不远处的岳托台吉,坐在自家小院里的圆桌上,一边自斟自饮,一边满眼柔情的望着自己荡秋千的娇妻,心中既甜又暖。 “这秋千之前是谁玩耍的?”蓝熙儿软软的声音飘来,岳托心神一荡。 “只有你喜欢玩秋千。”岳托抬手又给自己斟杯酒,轻饮一口,宠溺的望着她。 “怎么会?这院子之前可没有我。”蓝熙儿一双眼睛直直的望着岳托。 岳托放下酒杯,走到秋千边上,一只手稳住秋千,低下头,深情的望着蓝熙儿,柔声道:“若是我说,一直都有你,你信吗?” 蓝熙儿侧着头迎上他的眼睛,那满眼的柔情,让她心跳的厉害,只觉脸庞已经发烫,想躲开那双眼睛,却又不舍。 岳托缓缓靠近,停在秋千旁边,伸开手,一条细细的金链子放在他的掌中。 “这链子?”蓝熙儿不敢置信的看了看链子,又看着岳托。 “这链子我不是给了那个汉人的婢女了吗?” 岳托微笑着,抬起手将链子系在蓝熙儿的脖子上,柔声道:“既是你贴身之物,就不要给予她人了。” 蓝熙儿摸了摸链子,抿嘴浅笑,眼里带着几分无奈,看着远方,轻声道:“原本就是赔偿人家的。” 岳托却不以为意的随着她的眼神瞟了一眼,很快嘴角含着一丝坏笑:“放心,我给了她一锭银子。” 蓝熙儿望着他的坏笑,心中却是一暖,带着几分俏皮,抿了抿嘴,又有些不自信的模样,轻声问道:“当日我跑出来的时候,你已经在那院子里了?” 岳托望着她,眼里都是柔情,轻抚着她的秀发,温和一笑:“从你进那驿站,我就在附近了。” 蓝熙儿虽未再说话,望着岳托的一双眼睛里都是绵绵情意,白皙的脸色因为羞赧红润起来,岳托心中一动,又靠近几分,低了低头,在她的唇边轻轻一啄。 蓝熙儿被脸烫的清醒了,满脸含羞的眉头微蹙,推开岳托,跳下秋千。岳托却笑的更肆意了,蓝熙儿回头,望着岳托的笑容,那清秀的脸上,添上这暖暖的笑意,月色下这个人很是俊俏。不自觉的看呆了。 突然一个身影的晃动,终于还是惊醒了对视的两个人,蓝熙儿不明所以闻声望去,却见都类竟然已经大摇大摆的停在了她们的小院之内。 正文 第十九章 各司其职 - 岳珍熙 - 米萱 都类傻愣一旁的样子,蓝熙儿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闷,这个都类也太随意了,竟然私自闯入岳托的园子,何况此时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吧。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都类,淡淡的道:“都类表哥是进错了园子?怎么大白天的还在梦游啊?” 这句话都类倒是缓过神,噗嗤一笑,走到岳托刚才坐过的地方,不管不顾的自己满上一杯,一饮而尽。说道:“熙儿表妹还是伶牙俐齿的好,这样我比较习惯。”说完一脸坏笑的望着岳托和蓝熙儿。 蓝熙儿轻撇了一眼都类,望着岳托:“看来,这里没我什么事了,你们慢慢聊。” 岳托轻轻一笑,只是在蓝熙儿路过他的时候,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蓝熙儿显然一愣,脸刷一下就红了。回头望着岳托,有些惊讶,也有些害羞。 岳托笑意盈盈的柔声道:“烛光之下,不许练字。” 都类轻笑出声,又饮了一杯酒,蓝熙儿只觉得脸更红了,嘟起嘴,瞪了一眼岳托,抽出手腕,头也不回的跑回了屋。 岳托轻笑摇了摇头,眼里都是柔情。转身回到石桌边,坐下后也斟了杯酒,轻饮一口,眼神冷了几分,淡淡的道:“什么事?” “哟,刚才您声音这么温柔,怎么到我这就冷成这样了?” 岳托目光看向蓝熙儿跑走的地方,一旁的秋千缓缓停下来,眼神也跟着柔了几分,却没有理都类,只是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好好,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我,不过没有天大的事,我也不敢来打扰你的闺房之乐。” “玛法决定深交蒙古了?” “你怎么知道?”都类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大婚前的好几天,岳托就已经一点政事都不理了。 “这是目前最大的事。”岳托淡淡的语气,眼里也恢复了往日的波澜不惊。 “你可有什么主意?如何深交?” “家里只有八叔娶了蒙古科尔沁的格格,自然是以八叔省亲为名,回科尔沁了。” “佩服,佩服,还以为我们岳托台吉已经醉倒在温柔乡,不管窗外事了。”都类拱手称赞。 岳托却依然淡淡的表情,轻撇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出发?” “出发日子还未定,许多细节还在考虑,不过正白旗自然是要去的。”都类说到这,声音压低几分,小心翼翼的望着岳托:“只是八叔还希望 两红旗同去,毕竟声势要大嘛。” 岳托抬眼望着不远不近处,刚刚亮起烛火的正房,眼里闪过一丝不舍,片刻后微乎其微的点了点头,轻嗯一声。手里的半杯酒也一饮而尽。 都类轻轻喘口气,知道他这是答应同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岳托就不分黑白的忙碌起来,虽然未出府邸,可是写写画画的总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蓝熙儿倒也不是缠人的,自顾自的玩的不亦乐乎,至少院里没有额娘的唠唠叨叨,这可是她好心情的最大理由了。当然回四那天,蓝熙儿还是硬着头皮回去了,因为岳托没有同在,一个上午额娘都在问这问那,弄得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明知道今天回四,岳托为什么不来?我回来要好好问问他。”莽古济一脸的不高兴。 “他一早就出门了,很忙的,好像要有什么事了。”蓝熙儿玩着屠嬷嬷手里的花样子,有样学样的绣着。 “我知道他们又要干大事了,可是……”莽古济看着女儿满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就是不痛快。她还想在岳托面前好好炫耀一下自己的宝贝女儿,这倒好,人家连来都不来。 “岳托有岳托的忙,你也该好好替他打理庭院,与大妃及各府福晋都要好好走动走动,岳托大福晋的称呼可不是整天无所事事就能当的。”莽古济一本正经的教导着女儿,只是女儿已经皱起眉头,依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莽古济心中火气更大了。 “额娘,您就别操心了,姐夫对姐姐千般好,都早已传遍整个萨尔浒城了。哪用姐姐操心那些琐事啊。”娜琪雅打断额娘的怒气,又一脸调皮的望着姐姐。“姐姐,姐夫是不是对你特别的好啊?” “哎呀。”慌神间针扎到手上,蓝熙儿顾不上疼,不敢置信的望着娜琪雅:“你说什么?又有什么传闻了?” “姐姐,你就别隐瞒了,人们都说姐夫守着姐姐三天都没出房门,浓情什么来着,哦,对,浓情蜜意的不得了。你和姐夫这几天在房里干什么啊?”娜琪雅一脸的坏笑,倒是还没忘拿起姐姐的手指,轻轻吹了吹。 “你这脑子里天天都想的什么啊,额娘,你还不好好管管她,你看看她都说的什么话啊。” “你妹妹可比你灵光多了。哪像你,岳托这么好的人选,你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要不是天上掉下正好砸在你身上,就凭你这个榆木脑袋,如何能嫁的这样好。”莽古济瞪了一眼大女儿,又满眼赞许的望着小女儿。 “岳托这人是有多好啊?自己嫁的又是多好啊?”蓝熙儿想反驳,突然想起岳托那没有正行的笑容,眉头微蹙,可是脸却不可控制的微微发红。 “额娘,你看看,姐姐脸都红了,定是好的不得了。”娜琪雅说完立马躲开姐姐身边,果然姐姐不出她意料的已经起身,追着她就要打。娜琪雅左跳右蹦的躲闪着。蓝熙儿一边嚷着:“你给我过来。”一边跑去追打。 突然门口进来人,娜琪雅一个激灵,躲闪一边,蓝熙儿却因为跑得太急,刹不住自己,直冲过去。 来人轻轻一闪,两手一拽,将蓝熙儿稳稳拽入自己怀里,柔声道:“当心。”这声音蓝熙儿只觉得脸更红了。 “岳托台吉到。” 蓝熙儿立起自己,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奴才啊,自己都跌入岳托怀里了,他才报出人到了。蓝熙儿恍恍惚惚的往门外望了望。 “岳托,你怎么来了?”莽古济满脸堆笑的马上迎了上来。 “给额娘请安。”岳托见蓝熙儿稳住了身体,忙给莽古济请安。 “瞧瞧,你还跟我客气什么。”莽古济说着已经拉着岳托往屋里走。 “姐姐,姐夫人都到了,你还恍惚啥呢?”娜琪雅拽着蓝熙儿也往屋里走。 “你还说。”蓝熙儿做势要打娜琪雅,娜琪雅一溜烟的跑到额娘身边,规规矩矩的给岳托请安。 “熙儿,怎么不给自己的爷请安啊?”莽古济真是觉得自己这个大女儿没有一点的灵性,在自己爷面前连做做样子都不会。 蓝熙儿无语的看看额娘,又看看岳托,见他一脸的坏笑。瞪了一眼,撅起嘴,走到岳托面前准备请安。 “额娘,哪这么多规矩。”岳托看着蓝熙儿,眼里都是宠溺。 蓝熙儿轻轻一笑,岳托也跟着笑了起来。清秀的脸庞添上几分暖意,莽古济直觉得自己女婿真是赏心悦目。 午餐就相对简单些,因为岳托来的太出乎意料了,而且仅有一顿饭的功夫还要匆匆而去,所以纵然莽古济使出浑身解数张罗来的午餐还是显得稍微简单些,当然这顿餐也足够一个小户人家吃一个月的了。 还有让人意外的就是额驸吴尔古代了,不仅出来与姑爷闲聊,午餐也是一直相陪,莽古济发现吴尔古代那死气沉沉的脸上竟然染上一丝生机,说说笑笑,很是轻松、愉悦。她甚至觉得自己丈夫貌似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无用,毕竟他和岳托谈论战争、局势的看法时,岳托也会偶尔点头称是。这让莽古济心中升起一丝骄傲和得意。 转眼看看两个女儿,小女儿闷头吃喝倒无所谓,大女儿虽然坐在岳托身边,却也是只顾自己吃喝。 莽古济有心提醒女儿几句,却每次迎来的都是岳托的目光,也只得赔笑让他不要客气,吃好喝好。 不过莽古济发现岳托已经不是以往的冰冷孤傲,他很随意的和吴尔古代交谈,赞同也好,反对也罢,都很自然。虽然他是边吃边说,却一直在照顾熙儿。 熙儿喜欢吃鸡肉,不爱吃鸡皮,岳托就小心的将鸡皮剔掉,再将鸡肉碎成小块,放在熙儿的盘里。 知道熙儿喜欢吃生菜,但是又不喜欢生菜油腻腻的,岳托就将生菜反复控控油,才放到她的盘里。 岳托有时也会给熙儿夹其他的菜,熙儿不喜欢吃时,就望着岳托,简直是赖皮的笑着,岳托轻轻一笑,有时自己吃了,有时还是放在她的盘里,熙儿便撅了撅嘴,终究还是把菜吃了。 莽古济有些羡慕,也有些好奇,这两人之间的感情究竟是如何的,竟是如此细腻,甚至是甜美。 用过午餐,岳托就带着蓝熙儿回府了,蓝熙儿本以为岳托又会很忙碌,可是整个下午他都陪在自己身边。蓝熙儿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她心里清楚,岳托应该是要出发了。 “什么时候走?”蓝熙儿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问,走到岳托身边,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 岳托望了一眼蓝熙儿,心中苦笑一声,将她揽入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轻呼口气:“后天。” 蓝熙儿觉得瞬间心空了一样,抑制不住的紧张缓缓升起。 岳托感觉到她的异样,心中一疼,紧紧将她拥抱住。 良久蓝熙儿才听见耳边轻声响起:“尽量深居简出,萨哈林留守红旗营,要是有什么事,可以让素雅去找他。” 蓝熙儿轻嗯一声。将自己调了调位置,更合适的扎进岳托怀里。这怀里熟悉的味道,她只想多沾染一些,柔声道:“你要记住了,穷寇莫追。” 岳托心中一暖,又紧了紧搂住她的手臂,微笑着说道:“放心,我这次去只是结交蒙古,不是去打仗。多则三个月,我必回。” 蓝熙儿心中一酸,眼圈已红,三个月,萨尔浒城的季节都变了。蓝熙儿不想再说话,只想享受与岳托在一起的温馨时光,紧接着自己又往岳托的怀里扎了扎,想融入他的身体。 岳托闻着熙儿淡淡的体香,呼吸者蓝熙儿呼出的空气,这是蓝熙儿特有的味道,岳托很喜欢闻这种味道。 看着蓝熙儿红红的娇羞的样子,岳托哪里还禁得住,心底涌起了一股冲动,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清风明月,烛影摇红,两人眷恋着彼此,天地不分。 科尔沁草原此刻真是热闹非凡,后金大汉努尔哈赤带着正红旗、镶红旗、正蓝旗、正白旗共四旗同来,蒙古部落各部收到消息后,都纷纷而至。东道主的莽古斯贝勒见努尔哈赤亲临,而且还见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哲哲,简直是欣喜异常,每天都是大摆宴席,宴请嘉宾,诚意满满。 “大汗如今已将女真统一,想起当初,再看如今的成就,真是前无古人啊。”莽古斯贝勒举杯敬酒努尔哈赤,满脸的诚意和佩服。 “大汗此番前来不是要统一我们蒙古的吧?”说话的是扎鲁特部的兀把赛。冷冷的表情让人觉得来者不善。 “大汗一番诚意,兀把赛不要乱说。”莽古斯忙轻哼一声,训斥了一句。 兀把赛对莽古斯这个叔叔,还是有几分忌讳,不再多说。 “哈哈哈,贝勒爷说的没错,我可真是诚意满满的。”努尔哈赤说着举起酒杯,与莽古斯对视而笑,仰头饮尽杯中酒。转身看向皇太极:“皇太极,你还不给你老丈人满上酒?” 皇太极马上起身,拿起酒壶,走到莽古斯面前,莽古斯也不客气,等皇太极斟满酒杯后,端起来一饮而尽,众人都是欢愉的大笑起来。 “大汗,你这些儿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帅气、英勇,我们蒙古草原上的姑娘可是最美的,你可要给我们的姑娘安排好男儿啊。”几番敬酒后,莽古斯贝勒竟是有些醉意,说话也开始没有了期初的拘束和谨慎。 “哈哈,贝勒爷放心,我此番带了这么多儿子来,你想挑哪一个都行。” 都类听这话赶紧适时的往后靠靠,心里想着:玛法一定要记住了自己说的话,这个时候,送上儿子就好,孙子可没有半点兴趣。 都类扫了一眼在座的叔叔们,嗯,除了阿玛,五叔,七叔、八叔、九叔、十叔都来了,应该轮不上他了。突然心中又暗骂一句:“这个岳托,到了科尔沁就出席了一场酒席,此刻又不知道在哪里自在了?这人到底是怎么能修炼的如此任性?” “都类,来来,干杯干杯。”吴克善满脸的热情,他是莽古斯的长孙,与都类年龄相仿,听说岳托和都类上过多次战场,心中着实佩服,一股劲的想接近深交,可惜岳托总是冷冷冰冰,而且常常神出鬼没,与之相比,都类就随和的多了。 其实都类心中已经暗问自己很多遍了,这人怎么就和自己熟稔起来?苦笑一声,举起酒杯,情深也好,义浅也罢,都饮在酒里吧。 科尔沁草原一望无垠,九月鹰飞,秋高气爽,策马狂奔,好不痛快,岳托停下马来,深吸一口气,心中闷闷的感觉终于淡了几分。 望着蓝天白云,轻叹一声:“不知道熙儿这会儿在忙些什么?”心中暖暖一笑。娶她的时候,总想着护她、宠她一世,已经是很美好的日子了。可是自从与她融为一体后,自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自己不是没有经过人事的,可是和她在一起,那种心情愉悦简直不可言表,每每想起她的时候,自己的心都是酥酥的,直想将她融入到自己的骨血中。 如今即使自己再忙碌,举手抬眼间,脑子都会浮出她的样子,总想着她在干什么,心中那种非常强烈的思念,恨不得立即飞到她的身边。 虽然与熙儿相隔千里,岳托心里再也没有以往的孤独,觉得与熙儿的心是近的,那是一种心满意足。 岳托想着不自觉的嘴角微微上扬。 正文 第二十章 同根相煎 - 岳珍熙 - 米萱 蓝熙儿真是没想到,岳托才出发七天,就收到了他的信函,是正红旗的一个小兵送来的,当然蓝熙儿的欢喜之心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熙儿吾妻: 为夫职责所在,不得已与你千里相隔,此去纯属会面晤谈,无需担心。为夫知道夫人不是好事之人,只是心中正义之火偶尔燃烧,为夫不在期间,夫人尽量不要与人发生冲突。正红旗相关事宜已经安排妥当,素雅轻车熟路,有事可以谴她去处理。 夫人素来喜欢宋徽宗瘦金体,自小临摹,瘦金体固然堪称一绝,赵吉本人却不堪一击。为夫特献上亲笔手书,供夫人临摹。见字如见人,已慰夫人相思之情。 夫岳托笔。 读完信后,又忙翻了翻信封,果然还有一张纸,打开看时,内容是诗经里的《蒹葭》。字迹行云流水、苍劲有力。 看完信时,蓝熙儿已经哭笑不得,在看字帖时,咧了咧嘴,这样的字体该是一个福晋写出来的吗? 嘴上虽然抱怨几分,可是在回看信纸时,只觉字字有情,心中一甜,抬眼望了望窗外的星星,眼眶微微湿润,轻声道:“岳托,这满天的星辰可以转达我的思念,你是感觉到的是不是。” 科尔沁草原已经连续热闹十天了,此刻最抢手的活动就是猎场捕猎了,众位贝勒、阿哥都是踊跃参加,大显身手,一展雄威的同时更可以吸引草原上美丽的姑娘们。 莽古斯和他的长子布和,还有布和的大妃,陪着努尔哈赤谈笑饮酒,气氛非常的融洽,猎场里偶尔传来动物的叫喊声以及勇士们的欢快声。 “老八,你还不去猎几只回来?”代善看着自己八弟,一脸的老成持重,心中升起一丝反感。 “二哥,这种猎场大的猎物都在最后才放出来,着什么急啊。”皇太极轻描淡写的望了一眼猎场,却没有半分起身的意思。 代善抬眼扫了扫席上,岳托坐在与八弟相隔不远的地方,也是一样的纹丝不动。代善不自觉的就皱了皱眉,年纪轻轻,都这么沉得住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姐姐,来,快来,我说的不错吧,这比赛开了一半,我们才过来,定会有空座的。”一个蒙古的小格格,欢欢快快的就映入众人的眼帘。一身正红色的蒙古服,衬的小脸粉红,帽子上的璎珞一晃一晃,尤为动人,只是她年龄娇小,身段和眉眼都没长开,若是日后,定是这草原数一数二的美人。 “玉儿,不要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额娘都看见咱们了,回去肯定挨说的。”另一个格格,看身段明显年长几岁,比红衣格格略高几分,身着一件灰色衣袍,质地比起那件红衣差了很多,若不是红衣那个喊了句姐姐,席上人都会觉得这是个奴婢。而且这个灰衣格格一直很含羞,闷闷的低着头,似乎很怕别人看见她的样子。 “怕什么,额娘有重要客人陪着呢,你看额娘半天都没过来,可见是不方便过来的。没事,我们坐着离额娘远些就好。”红衣格格满脸的兴奋,嘴上虽然说着额娘,可是眼睛一直往猎场里的张望,听见猎场里传来了欢呼声,也会跟着激动,显然没把额娘的问责放在心上。 皇太极闻言一下就乐了。回头看了一眼红衣格格,淡淡的摇了摇头,突然很想知道这位格格的额娘是哪位,若是那位额娘得空了,会不会找这位小格格秋后算账。 红衣格格半拉半拽的终于把灰衣格格拉到了岳托和皇太子之间的空坐上,就不管不顾的看着猎场里的热闹,灰衣格格却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盯着主座位的方向,等了好一会,见果然没有人理会她们,终于坐在座位上,深吸一口气,神色轻松几分,抬起眼往猎场里观看。 只是灰衣格格不经意的抬眼间,皇太极却已看的清清楚楚,那双眸子的很是清亮,心中竟是一动。再细看时,心中又可惜几分,她的脸上又升起几分怯意,眸子一下子失去了光彩,皇太极眉头微蹙,不再理会这姐妹二人。只是皇太极转过头时,主座位上布和的大妃看着那位灰衣格格,眼里升起一股寒意。 努尔哈赤和莽古斯熬了半日,便已身困体乏,决定起身要去休息了,席上的所有人都起身相迎,代善和布和也都陪着一起走出了看台。瞬间这看台里的气氛就轻松起来。 “姐姐,当心。”一把利箭竟从猎场飞了出来,直接就飞向了那个灰衣格格,红衣格格在快,也只是大喊一声,不知所措。电光火石间,一把短刀与飞箭相撞,稳稳的掉落在灰衣格格脚下。 “姐姐,你没事吧。”红衣格格拽着姐姐左看右看,灰衣格格显然已经受惊,愣愣的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姐姐,是姑父救你了。赶紧谢谢姑父啊。”红衣格格说着已经像走过来的皇太极行礼,皇太极此刻也想起了,这是布和的格格,大玉儿,来的时候远远的见过一面,这小丫头竟然认得出他,很是聪明伶俐,皇太极微笑点了点头。 “海兰珠,你怎么回事,让你不要随便出屋的,出来就会惹麻烦。”布和大妃走到两个格格面前,疾言厉色的对着灰衣格格,眼里竟没有半分的担心。皇太极与走过来的岳托对视了一下,都没有说话。 “额娘,又不是姐姐的错。”大玉儿虽然抗议的,但是已没有了刚出来的神气,低下头,努了努嘴。 “你还说,我知道都是你的主意。”虽然也是训斥,但是这语气明显缓和很多。眼神里明显多了几分宠溺。 “让两位爷见笑了,实在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布和大妃见皇太极和岳托都望着她们母女三人,终于想来回礼。 “刚才真是多谢贝勒爷了。不然这孩子的命就没了。”布和大妃对着皇太极又是感激又是行礼。 “大妃,不用客气,举手之劳。”皇太极微微一笑,本就俊俏的脸上又添上几分温柔,让人心中不自觉的就一暖,恍惚间布和大妃竟是微微发愣。很快脸色已恢复,又多谢了几句,带着两个格格离场了。 “你怎么看?”皇太极望着猎场,声音飘忽不定。 “同根相煎,原来也适用于女人。”岳托说的轻描淡写。眼神却很冷。 皇太极噗嗤一笑,拍了岳托一下,“走吧,我们也去舒展舒展筋骨,都类这小子,这半天也没出来,定是得了不少好东西了。” 岳托想起都类回来后定会得意的样子,轻笑着淡淡的摇了摇头,拿起弓箭,随着皇太极一同进了猎场。 猎场上有众位贝勒、阿哥,还有几位蒙古格格陪在一边,岳托随着皇太极走了几会,皇太极的大福晋哲哲也进了猎场,虽然皇太极极力挽留岳托一同打猎,但是岳托还是策马而去。 只是岳托也没有去打猎,寻到较僻静围栏处,突然加紧策马,快到围栏处时,勒马的缰绳一紧,人和马腾空而起,漂漂亮亮的一跃,落地时,人和马都已经出了围场。 “岳托。” 围栏里面传来都类的喊声。 回头看时,见都类身边的吴克善满脸的惊讶。岳托淡然一笑。举手扬鞭,沿着草原策马狂奔而去。 “这个家伙又跑了。”都类闷闷的盯着岳托奔跑的路线。 “他一项都是这样自己一个人吗?”吴克善也有些闷闷的,一双眼睛望着岳托离去的方向,竟渐渐失了神。 这些天他能感觉到岳托是都类很赞扬的人,都类他都觉得不简单了,而岳托定是更了不得了。观察他这些天,明明是一身的书卷气,可是策马挥刀时却也是游刃有余,流露出来的帅气和洒脱让吴克善很是欣赏。他听说过汉人的一个成语叫有勇有谋,他觉得岳托就是这样的人。 见吴克善一脸的失望,都类突觉一阵好笑,嗤笑一声,轻撇了一眼他道: “你刚才看见他的笑容了吗?” 吴克善虽然不明白都类问这话的意思,还是点点了头。 都类也认真的也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到:“恩,你已经很幸运了。” 说完不在理会吴克善,策马去了另一个方向。吴克善东张西望的,见两人各自渐行渐远,心中失落更浓,摇头叹气起来。 岳托躺在草地上,抬眼望着白云聚散依依,摸了摸颈间的项链,这个调皮的熙儿,给她找回来的项链,自己出发那天,硬是又给自己带上了。心中一暖,我应该还有三天就启程回去了。给你的字有没有练。轻笑一声,又轻叹一声。若是三天再不回去,写好的字帖就用完了。不知道熙儿会不会不习惯了。 岳托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是天色已暗了下来,起身见白马悠闲的吃着草,轻笑一声,你可好了,满地都是你的粮食,走吧,我也要去觅觅食,起身上马间,却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驱马快走两步,只见皇太极和都类两人急奔而过,看不清神情,但是策马很急。岳托忙加紧策马,追奔而去。 两人见岳托也不惊讶,三人非常默契的策马前行,岳托此刻才发现较远处竟然还有人,看那身形,岳托记得,这人是扎鲁特部的兀把赛长子赛肯。赛肯狂奔一阵,驶入一片小山丘,终于停下马,抱起马背上一个包裹奔进了山洞。 皇太极更是加紧策马。停在山洞门口,来不及等岳托二人,跳下马就闯了进去。岳托皱紧眉头,全身戒备,一个闪身也进了山洞。 等到都类进来的时候,赛肯终于说话了,“哈哈哈,传闻爱新觉罗家都是情种,果然一个女人,就引来你们爱新觉罗家三个男人。” “放了她。”皇太极的声音很冷。岳托和都类只是警觉的护在他的两旁。 “皇太极,我要是将你们三人都杀了,你说努尔哈赤还会不会同莽古斯结盟。” 皇太极冷笑一声,看了看岳托,“和我们打交道的为什么都是一些蠢材啊。” “哼”岳托冷笑一声,“不过我觉得我们要是杀了他,扎鲁特部还是愿意和我们结盟的。” “皇太极你少特意,死到临头了,还敢嚣张,你以为就我一个人吗?等会就让你们见识我们蒙古人的千军万马。” “放了她。”皇太极的声音更冷了,说话间已逼近赛肯。 赛肯情急中将手中包裹扔给皇太极,趁空往洞外就跑,可惜再快,没有岳托的手快,抬手一扔,手中马鞭直接掷到赛肯小腿上,赛肯小腿吃痛,果然慢了下来,就这停顿的片刻,都类已经扑过去,将他按倒在地。 “你就这点功夫,还敢诱敌,如今洞外就是有你的千军万马,也无的放矢了。”都类一脸惋惜的看了看赛肯,一把将他拎到皇太极身边。 皇太极冷哼一声,轻轻解开手里的袋子,只是四人都惊讶了,露出来的女人是海兰珠,皇太极显然是知道的,可是海兰珠竟然一丝不挂。 皇太极眼里杀气已起,一边脱下外袍包住海兰珠,一边怒瞪着兀把赛。岳托忙转过身。都类愣了一下,转过身对着赛肯拳打脚踢。赛肯瞬间就怂了,一边求饶一边嚷着自己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干。别人给我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包袱里了。 山洞里终于有了片刻的安静,海兰珠也缓缓苏醒,微睁双眼,不仅身上没有自己的衣服,而且还有几个男人站在眼前,瞬间整个人慌乱害怕大叫起来。 皇太极不顾她的拍打,将她牢牢的稳在自己怀里“你别怕,别怕,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没事了。” 岳托望了眼皇太极,心中察觉一股异样,又望了望海兰珠。微乎其微的摇了摇头。 良久,海兰珠终于情绪稳定了,抽噎的说道:“额娘说我今天可以去最华丽的浴池沐浴,我刚进去,就晕倒了。不知道事情了。” 岳托想起日间大妃对她的态度,冷冷的问道“她不是你额娘吧。” 海兰珠显然一愣,很快眼里闪过悲伤“我亲生额娘地位卑贱,不能说与别人知道的。” 岳托叹口气,点了点头。同根相煎,是他们这些人的生活里最普通的现象。 “你,问你呢,究竟怎么回事?”都类见赛肯没反应,伸腿就踢了一脚。 “哦,哦,他们说只要杀了皇太极,就一定可以阻止你们和贝勒爷和谈。这女人能。。。”赛肯感觉到皇太极眼里的杀机,不敢再说。 “谁说?”岳托冰冷的声音,赛肯打个激灵,愣住了望着岳托,却没答话。 “谁说,问你了?”都类又是给他一脚。 赛肯缓过神,却也只是摇摇头。 “哟,你还是个有骨气的。”都类说着掏出怀里的匕首,对着赛肯的耳朵就是一刀。 赛肯疼的大叫起来,满地打滚。 “耳朵没掉,没掉,激动什么啊。”都类又踹了一脚。让他滚到一边去。擦了擦匕首,抬眼看着皇太极,轻声说道: “不想和我们结盟,就是和大明结盟,也就那几个部落。” 皇太极轻嗯一声,淡淡道: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说完将海兰珠打横抱起,都类拎起赛肯,岳托走在最前面,缓缓出了山洞。 山洞外一片漆黑和安静,更没有赛肯嘴里的千军万马。 几人一路飞奔,直到营地。只是哲哲大福晋竟然守在营地门前,一脸焦急,见他们回来,终于松口气。迎上前询问。 “怎么样,海兰珠怎么样,没事吧。”哲哲见海兰珠披着皇太极的衣服,心中一惊,却依然不动声色的关心着,又忙吩咐身后的奴婢把海兰珠送回蒙古包。 “你怎么在这?”皇太极望着海兰珠的背影,心中竟是一阵烦闷。 “回爷的话,嫂子说海兰珠出了事,已经麻烦你去救人了,我担心你们,所以出来迎迎。”哲哲说的大方得体,通性达理。皇太极却只是望着海兰珠的方向,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受了惊吓,你跟着去看看吧。”哲哲眼里闪过一丝不敢相信,很快低下头,恭恭敬敬的行礼,退了下去。 “他怎么办?”都类指着赛肯。 皇太极心中烦闷,瞪了一眼赛肯,“没什么用,放了吧。”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就这么放了,他可是要杀咱们三人的。”见皇太极已经消失,转头看看岳托。 岳托却也只是轻瞥了一眼赛肯,转身而去。 喂喂,到底怎么回事啊。都类看着岳托越走越远,又看了看赛肯,这都什么事啊,火气直冒,又狠踹了赛肯两脚,方才离开。 风吹草动,岳托停下脚步。眉头紧皱,心中已经有一丝不安,漆黑一片的草原上,看似平静了,其实也是波涛汹涌、勾心斗角。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只怕草原上还会掀起事端。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命各不同 - 岳珍熙 - 米萱 莽古斯贝勒的诚意和热情让天可汗努尔哈赤非常满意,九阿哥和十阿哥都娶了科尔沁草原上的格格。一切事务都顺理成章的进行着,当然也有一些意外发生,那就是扎鲁特部的兀把赛,从开始冷冰冰的态度转变成诚心交往的热情。并且特意送来两位扎鲁特部的格格,努尔哈赤为表示诚意,自己娶了一位,另一位赐给了莽古尔泰做了他的侧福晋。 整个科尔沁草原都沉浸在喜气洋洋之中,因此最后的送别会上,人们的热情就像场地中的篝火熊熊燃烧。满天繁星下,火光冲天,人们尽情饮酒欢唱,一切都在彰显着民族的强大。 宴会上的歌舞纵然好看,但是这宴会上最吸引人的就是莽古斯贝勒的孙女海兰珠。海兰珠盛装打扮出席宴会,这在之前是从来没有的,以前不论大小的宴会,她都是被安排待在蒙古包里,她甚至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今天额娘却是破天荒的给她准备了衣服首饰,并让她出席宴会,她除了欢喜,其实也格外的紧张。她总是小心的偷瞄自己衣服,害怕弄脏,害怕失礼出丑。这是一件水蓝色的蒙古衣裙,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只是她担心自己衣服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这席上观察她的人太多了。 这水蓝色的衣服衬出了她的肌肤如雪,袖口和领口分别镶嵌着一排排细小的宝石,红蓝相间,精致小巧,月光和火光相映照耀下,映衬着衣服的主人光彩照人,衣身上绣着朵朵淡粉色小梅,星星点点,格外雅致,绣工绝对称得上精美绝伦。衣领微微敞开,露出白皙修长的脖子,一颗珍珠轻轻巧巧的停在脖子的中间,偶尔摆动,美丽却不张扬。沿着小帽散落下来的一排排亮片一闪一闪的发光,让那双清亮的眼睛和那甜美的笑容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皇太极望着那双眼睛,微微的笑了,今天的她才配的上海兰珠这个名字,那眼里没有了害怕和紧张。只有那女儿家的羞涩和动人的笑容。若说海兰珠给他留下什么深刻印象,其实并没有,美丽的姑娘他皇太极见得太多了,可是海兰珠本来清亮的一双眸子却偏偏过于柔弱,那份柔弱让他想起来很多年前的额娘,心中引起一股触动。柔弱和善良都不该属于他们这些处于风口浪尖的人们,额娘是,海兰珠亦是。 岳托见到今天的海兰珠时也是一惊,那蓝色的衣服和那双清亮的眼睛,岳托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蓝熙儿,但是很快岳托就缓过神,那眼睛虽然清亮,却没有熙儿胡说八道时的从容和不屑万物时的洒脱。岳托想着不自觉的就微微一笑。低首抬眉间,布和大妃的眼神吸引了他。那眼里望着海兰珠时竟是一闪而过的冷意和不屑,让岳托再看像海兰珠时,淡淡的摇了摇头。 众人都在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欢快唱歌跳舞时,扎鲁特部贝勒兀把赛得到举止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带着他的长子赛肯直愣愣的就跪在了莽古斯贝勒面前。周边的一切就如同安排好一样,瞬间就安静下来,观看着这对父子。 “兀把赛,你这是干什么?什么事用行这么大的礼啊?”莽古斯不明所以,到底他是自己安达的长子,这些年莽古斯看在安达的情分上,总会对兀把赛几分照拂。 “叔父,请您原谅我的鲁莽,只是这孩子一再的恳求,我实在不忍心了,故此来向叔父请求一事。”兀把赛边说边单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以表示自己十万分的诚意。 赛肯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岳托就已经警觉,冷冷的盯着赛肯,又随意的瞄了一眼海兰珠,见她整个人将头放的很低,人似乎也有些发抖,很显然她看见赛肯出来的时候已经害怕了。 来者从来都是不善的,岳托不知道海兰珠此刻心里有没有几分警惕。但是他已经感觉到这是冲着她来的,又转头看了看皇太极,果然脸也阴了起来,眉头紧皱。 “兀把赛,你有事但说无妨。”莽古斯贝勒真是一个慈爱的老人,说话时带着笑容,整个人显得特别的和蔼可亲。 “赛肯真是天大的胆子了,竟然想要求娶您最美丽的孙女海兰珠,希望叔父可以成全。”兀把赛说完又行了蒙古人的大礼。 全席都哗然了,莽古斯贝勒却是出奇的安静,其实这位贝勒爷只是在想海兰珠是哪一位?席上的其他人都是窃窃私语的指点着谁是海兰珠。 海兰珠在众人的目光中,整个人显得更是恐慌和紧张,头放的更低,不敢有半点反应。一边的大玉儿却突然欢呼起来,跳起身还拽着海兰珠的胳膊,欢天喜地的嚷嚷道:“姐姐,有人要娶姐姐啊。” 大玉儿的声音很真诚,也很愉悦,明明是件喜事,可是席上其他人的表情反倒与这些欢喜格格不入。人们竟然没有祝贺,基本上还是在震惊和不可思议的打量着海兰珠。 “兀把赛你是不是搞错了,我的海兰珠还不满十一岁了。”布和起身望着这对父子,不喜不怒,很显然这位父亲还没有接受这件事。 “布和叔父,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求叔父原谅我吧,我和海兰珠是真心喜欢彼此的,我是一定要会对她负责的。”赛肯突然就磕起头来,嘴里不停的嚷嚷。 布和有些愣住了,他其实就是没有搞懂赛肯的话,其实全席的人都没有搞懂,因为很快,赛肯定的话才落,席上的人就开始窃窃私语了。 “赛肯,你说什么。什么负责,你对我们海兰珠怎么了?”布和大妃突然激动起来,整个人竟然跑到赛肯面前,满腔怒火的瞪着他。 其实众人对赛肯的话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可是指向却很含糊,可是大妃这一举动,席上的人们本来放在赛肯身上的注意力都顺利转移到了海兰珠身上。 只是比起之前好奇的眼神,此刻基本上都换成了疑惑、冷笑甚至是嫌弃的,全如潮水一般奔涌而至。海兰珠惶恐的左看右看,整个人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鸟,被惊涛骇浪拍打过后,无力的坐在那里,满眼的慌张和害怕,欲言又止、欲哭无泪。 皇太极的眼里已全是杀气,哲哲非常害怕,她没有见过这样的皇太极,皇太极从来都是不喜不怒的,他貌似对很多事都不上心。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她看得出,对于海兰珠,他有些在意,这个在意哲哲还没有搞明白是几分,可是今天见到他这个样子,心中了然了也失落了。她当然不希望皇太极出面管海兰珠这件事,如果到了那样的局面,她和她汗父都会非常的难堪。她盯着皇太极,希望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眼神,可此刻皇太极却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都类和岳托对视了一眼,两人此刻都是一个想法,那天真该要了这条狗命。可是此刻他们什么都不能做。因为如果他们再参与其中,海兰珠同时会引来这么多男人出面,只会给她惹来更多的麻烦和议论。这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实在不是件好事。蓝熙儿和亲事件就是个典型的例子。那件事让他们都很恼怒和痛苦。 “姐姐,你怎么了?”大玉儿扶住海兰珠发抖的身体,姐姐惨白的脸色实在让她害怕。 布和见到女儿如此的惊慌失措,心中已经了然,本还有几分质疑的眼神已经转变成了失望,他此刻真的不想再听半句关于海兰珠的话了。 “布和,海兰珠是你的女儿,你决定吧。”莽古斯贝勒终于打破了场上的僵局。一双眼睛精明而寒冷的望着儿子。那句最美丽的孙女让她一度反感。 “贝勒爷,海兰珠是我们的大女儿。我们该给她找个门户相当的。” 布和大妃语气非常温柔,只是一双美目看向海兰珠时,闪过一丝寒意,她当然知道海兰珠与赛肯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是让人把一个赤身裸体的额海兰珠给了赛肯,可惜皇太极追过去的速度超出了她的算计。 但是就凭赛肯那含糊的言辞,也同样能引起人们的热议,谣言更是会铺天盖地而来,这就是所谓的人言可畏。她巧笑的瞄了一眼布和,她知道门当户对才是布和最关心的。这样可以巩固他的势力。赛肯虽然德行有亏,可是偏偏就是个门当户对的。皇太极也是个门当户对,可是他不能是海兰珠的。 “海兰珠,既然你与赛肯彼此有情。额祈葛就成全你。”布和语气很平和,似乎就是赏了一件礼物给海兰珠。 “哥哥,还是问问海兰珠吧。”哲哲抢在了皇太极爆发前,忙起身劝解自己的兄长。 “能够跟赛肯小贝勒爷和亲,那可真是海兰珠天大的福气啊,我们海兰珠竟然找到了这样的人家,真是天神保佑啊。”布和大妃压过了哲哲的话,自顾自的已经欢喜起来。 海兰珠却依然呆坐原地,不微笑不哭泣更不谢恩。宝石也好,珍珠也罢,依然在闪闪耀眼,可是主人的那双清亮的眼睛再没有了刚入席时的光泽。 “海兰珠,快啊,快,给你额祈葛谢恩啊。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啊。”布和大妃说完竟然跑去拉起呆坐的海兰珠,让她跪在布和面前谢恩。 “海兰珠,扎鲁特部自来与我们科尔沁交好,如今因为你更是亲上加亲,额祈葛为你感到骄傲。今后两部的和平融合,你将会是关键的所在。” “多谢布和安达,我将代表扎鲁特部献上十万分的诚意,我们扎鲁特部一定会善待科尔沁最美丽的姑娘。”兀把赛再次行大礼,赛肯也不敢怠慢,这两人此刻的诚意确实可以打动席上的人。 “这就定。。。。了”都类不敢相信的望着岳托。希望他可以给自己一个解释。 “哈哈,妹妹,恭喜你,真是太恭喜你了,太突然了,大喜啊。”吴克善已经漫天欢喜的跑过去给海兰珠贺喜了。 岳托望着赛肯猥琐扭捏的样子,又看了看今天草原上那颗最美的蓝色珍珠,心中轻叹一声,在都类面前淡淡的摇了摇头。 莽古斯、布和以及兀把赛已经欢喜的举杯庆祝了,海兰珠还跪在原地,却是无人理会了。岳托突然警觉的找八叔,见他眼里虽然是平静的看向他方,可是双手已经握拳。岳托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样的感情,但是他清楚,这世上最悲剧的莫过于,男人想要这个女人时,无能为力。可是这个世上,若是你阿玛放弃你的时候,谁还能救你呢。 布和大妃非常的得意和满足。这样的女婿,且不论人品,就是外形,獐头鼠目、神情狡猾,岳托看来,就是躲屋里痛哭都不为过。原来那天要算计的不是他们这些人,而是海兰珠。只是这样一个弱女子,大妃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吗? 努尔哈赤终于下令回萨尔浒城了,岳托欣慰的是竟然比自己预想的提前一天。扎鲁特部的人留下来商量更多婚礼的细节,布和大妃口口声声以两部联姻大事为由,积极配合着为女儿准备嫁妆,似乎是她在完成一项特别总要的历史使命,简直推动了民族的融合与进步。 当然在努尔哈赤启程离去的时候,布和大妃竟然又做出了一件惊人之举,那就是她的另一个女儿大玉儿跟着姑姑哲哲一同起身,美其名曰是陪姑姑去女真人的地方住上一些时日。而大妃对皇太极的热情,就足可以让爱新觉罗家的贝勒爷、台吉们明白大玉儿这番跟他们回去,想要的什么结果了。 于是大玉儿就在姐姐出嫁前,同样负起了自己的民族使命。一个年仅七岁的小格格就这样扛起了全族人的希望,走到了那个她姑姑都没有搞明白的地方。曾经同一屋檐下的两个格格,各奔东西了。 如果布和大妃知道,多少年后两位格格因为命运齿轮的运转,还会再次相遇时,而她们的地位、恩宠、荣耀都同时给科尔沁带来了无限的风光,她们更是在历史上被记录了浓厚的一笔,不知道大妃还会不会苦心安排,让姐妹二人各去一方。 转眼间,岳托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了,在这期间蓝熙儿每隔七天都会收到书信,每一封里都是书信一封,字体一副。不同的内容,不同的诗词,蓝熙儿心暖外也知道了这是岳托临时走安排好的。想起他一再嘱咐自己有事去找萨哈林,不用想也清楚每次送信的人应该都是萨哈林安排的。 只是这样算来,岳托走了两个多月来,却没有给自己寄过一封信,他此刻如何,她却一无所知,这让她越来越担心,日子过得越来越没了精神。 岳托走的时候说了,最迟三个月就会回来,再过完七天,就整整三个月了。蓝熙儿开始紧张起来,她盼望着这七天快些过,他突然就出现了,又害怕这七天过得太快,等到结束时,她不知道等来的是什么,是他还是信,或者什么没有。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蓝熙儿的心却越来越没底,每天愿意做的事就躲在岳托的书房里写写画画,学习他走之前的样子。现在想想,他那些天应该都是忙碌这些书信的。 于是素雅看着福晋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天不停的写写画画,像极了爷以往的样子,素雅既感动又担心。感动福晋对爷的心思,也担心福晋这个样子,这身体如何吃得消。 “格格,冷叔之前拿来的账本,您还一眼没过目呢,奴婢给您拿来,好歹看看吧。”兴尼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心翼翼的捧着账本,希望这些可以让格格分分神。 练着字的蓝熙儿抬眼看了看账本,又开始练起字来,过了一会淡淡道:“冷叔不是说了吗,不着急的。” 兴尼看了素雅一眼,素雅轻轻摇了摇头,兴尼只得轻叹一声。冷叔送来的时候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如今您还不着急啊。再说冷叔是这府里的管家,您是这府里的福晋,谁敢说着急啊。当然兴尼不知道,冷叔是真的不着急,因为爷走的时候吩咐过,福晋对这些没兴趣,随她看不看吧。所以都快三个月了,冷叔虽然每天都来汇报府里的大小事,但是看账本一事,冷叔没有提半句。 “福晋,今天天气晴朗,不如福晋去荡回秋千吧。”素雅听爷说过,福晋自小就喜欢荡秋千。 蓝熙儿果然放下手里的笔,走到书房门口,突然想起那天岳托就是坐在石桌旁,望着她荡秋千,秋千此刻空荡荡,石桌也是空荡荡,抬眼望着片片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悲欢离合皆属平常事,心中一酸,一行清泪竟然缓缓而流。素雅和兴尼都慌了神,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要见福晋,我有急事要见福晋。”一个小丫头叫喊声,终于打破了书房三人的思路。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显山露水 - 岳珍熙 - 米萱 “我要见福晋,快带我去见福晋。”一个清脆着急的声音穿透了院子,引起了主仆三人的注意。 蓝熙儿眉头微蹙,轻轻的甩了甩头,迈过门槛,走出了书房。就见院门的小厮带着一个小丫鬟匆匆忙忙的走进了院子。那小丫鬟见到蓝熙儿时,立刻跑到她面前,扑通一声先跪下了,红着双眼望着蓝熙儿,尽力平复着自己急促的气息,说不出半句话。蓝熙儿显然有些发愣,抬眼不明所以的望着素雅。 “肯宁,你如此慌慌张张的做什么,这般没有规矩,爷面前你也是这么当差的吗?” 素雅没等肯宁说话,立即出声训斥。又转过身,恭恭敬敬看着蓝熙儿,有些担心的说道:“福晋,这位是大格格的贴身丫鬟,肯宁。” 蓝熙儿听见大格格,脑里嗡了一声,心里突然就紧张起来,兰儿在八叔的侧福晋那养着,这丫头如此慌张,定是出了什么事。 肯宁的眼睛已经红肿了,此刻素雅突然的训斥,人一下子就委屈的哭了出来。 “你别急,先起来,慢慢说,大格格怎么了。”蓝熙儿给兴尼一个眼神,兴尼忙走过去扶起肯宁。 “大格格发烧了,可是大福晋非说是天花,要把我们都哄到庄子上去。”肯宁见福晋语气温和,怯意退了几分,一边起身,一边抽抽噎噎的说着。 蓝熙儿却是听得一头雾水,只是天花一词,她的心中一震。声音有些发颤的惊问道: “兰儿得了天花?是谁诊断出的天花?” “回福晋的话,是大福晋请来的太医,诊断出咱们大格格得了天花。”肯宁着急的又哭了起来。 很快蓝熙儿找到了重点,大福晋,这不对啊,哪里的大福晋,兰儿养在八叔侧福晋那里,而八叔的大福晋回蒙古科尔沁省亲了。 “哪里的大福晋?”蓝熙儿问的有些突兀,小丫鬟竟然愣了几分。 “肯宁,福晋问你话呢,咱们大格格在哪了现在。”素雅听懂了福晋问话的意思,走过去握住肯宁的胳膊,眼里带着几分安慰的神色,示意她不要怕,慢慢说。 “回福晋的话,我们伺候大格格回了太子府。我们……” “所以大福晋是太子府里的济兰大福晋?” 蓝熙儿没等肯宁说完,打断她的话,着急的问道。 听见太子府三个字,蓝熙儿整个人已经警觉起来。 “走,我们去太子府。” 话音才落,蓝熙儿已经往院门走去。 素雅三人愣了片刻,不敢耽误,都忙跟上主子,刚才一同进来的小厮也立刻跑去安排车马。 坐在马车上,蓝熙儿才让肯宁说出她们主仆如何到的太子府,原来八叔府里的侧福晋旧病复发,无心照顾大格格了,她们本想带着大格格回爷的府邸,可是还没动身,太子府就派人来接她们回去,还说是奉了大福晋的命,她们做下人的也不敢违背,何况她们觉得爷也确实不在府里。只是没住上几天,大格格开始高烧不退,更有太医诊断出是得了天花。 蓝熙儿皱紧了眉头,肯宁一直强调格格只是发烧。蓝熙儿听着,心里终究松了几分,轻轻的点了点头。 济兰大福晋,这几个字足以让蓝熙儿心中升起一股敌意。这个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自小就听的太多了。她甚至觉得这个女人没有半分的善意。 整件事也确实不合常理。兰儿就算不能待在侧福晋身边,也该送来岳托府里,用得着太子大福晋接回去吗,何况这根本不符合这位大福晋的做事风格啊。这位大福晋在岳托小的时候,可是没有给出半分的母爱和关心。心里琢磨着,眼神更是冷了几分。如今还要把大格格扔到庄子上去,来者果然都是不善的。 “谁敢动我们格格。” 孙嬷嬷一只手指着她对面的众人,一只手紧紧的按着房门,一脸正气的挡在门外,站在她对面的,是要闯入房门的人,蓝熙儿认得,是济兰身边贴身的海嬷嬷,围在海嬷嬷身边的还有几个姑姑级别的奴婢。 “孙嬷嬷,你还是让开吧,大格格染了天花,你们只能认命,我们也没有办法啊。”海嬷嬷口气很轻松,眼里含着笑意,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说到天花二字时,还转头又望了一眼站在院里的一个男人,这应该是一个太医。蓝熙儿打量了他一眼,这个太医她不认识。要知道能来太子公主府里看病的太医就那么几个人,她自小在额娘的公主府里可是见得多了。 蓝熙儿冷冷扫了一眼众人,突然有种自己要对付牛鬼蛇神的感觉,深吸一口气,心中冷哼一声,给素雅一个眼神。 素雅忙清清了嗓门,大声报道:“岳托大福晋到。” 院子里的人都被成功吸引。所有人停顿了片刻,孙嬷嬷最快反应过来,但依然将身体尽量靠近门,跪下请安。 “孙嬷嬷不必多礼,大格格怎么样了?” 蓝熙儿说话间已经越过众人,停在孙嬷嬷跟前,虚抬了抬手,语气很是温柔。 “呦,福晋来了,大格格她。。。” 海嬷嬷摇头晃脑的停在蓝熙儿面前,大摇大摆的回话。 爱新觉罗家的这些老嬷嬷们,捧红踩黑,仗势欺人,蓝熙儿自小见的太多了,别说是她,就是她额娘面前,这些老嬷嬷们也不过就是装装样子的恭敬。以前她是不在意的,可是今天就凭“岳托大福晋”这几字,她蓝熙儿就管的了这些个老刁奴。 心中冷哼一声,稳稳的抬了抬头,挑了挑眉,正视着海嬷嬷,嘴角含着一丝浅笑,眼神却越来越严肃和冷峻。 海嬷嬷心中一惊,说了一半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蓝熙儿淡淡的转了转头,一双清亮的眸子冷冷的扫了一遍海嬷嬷身后的所有人。 “给福晋请安。” 众人终于觉悟似的忙屈身行礼。 蓝熙儿却没再理会那些嬷嬷,转过头看向孙嬷嬷,柔声问道:  “孙嬷嬷,大格格究竟怎么样了。”此刻她的眼神也柔和几分。 “回福晋的话,大格格得的是天……” 海嬷嬷竟然又凑了过来,蓝熙儿皱紧眉头。一双眼睛已满是寒气。海嬷嬷虽然心里不服,却也不再造次,终于低下了头。 “回福晋的话,大格格发了高烧,此刻天色阴沉,风雨将至,若是去庄子,一番折腾,只怕病情会加重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我们不是愿意赖在太子府,只是大格格身体禁不住风雨的,只得暂留这里。 “孙嬷嬷,这可是有太医诊断的,你可不要不懂乱说。”海嬷嬷终于吐出一句完整的话。还不忘瞪了一眼孙嬷嬷。 “哪里的太医?” 蓝熙儿声音很冷,兴尼忍不住打个哆嗦,她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格格,她感觉格格周身都在冒着寒气。 “回……回福晋的话,是……是微臣诊断的,大格格目前是高烧,身上也有些疹子,微臣觉得很有可能会演变成天花。” 太医显然略微紧张,眼神也有些躲闪,只是这一幕,蓝熙儿的心松了几分。 “素雅,你可有见过,一个太医,天花和发烧都分不出来。” 眼里含着轻蔑和不屑,冷冷一笑,太医那道貌岸然的德行,蓝熙儿心中已经了然他存在的意义了。 “回福晋的话,奴婢还真是没见过,太不思议了。”素雅嘲笑的摇着头,脸上又表现出来极为惊讶的样子。 太医听着这主仆二人的一问一答,竟没有反驳半句,只是将头放的更低。 “孙嬷嬷,带我去见见大格格。”孙嬷嬷脸上一喜,忙转身开门。 “福晋,您还是不要进去的好。”海嬷嬷没等蓝熙儿走动,赶忙挡在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海嬷嬷,你放肆,我们福晋也是你能拦的。”素雅自来看不惯海嬷嬷的仗势欺人,怒瞪着她。 “奴婢也是为了福晋好。”海嬷嬷当然不把素雅放在眼里,终究还是恭敬几分的给蓝熙儿回话。 “我刚才说太医的话,你没听明白。”蓝熙儿轻迈了半步,又靠近海嬷嬷几分,眼里似乎是笑意,又似乎是寒意。 海嬷嬷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蓝熙儿,她是这府里的老嬷嬷了,按理说即使是蓝熙儿这种阿哥大福晋的身份,也该是尊称她的。想到这些,心中又硬气几分,淡淡的说到: “老奴听明白了,只是。。。” “那就别废话。” 蓝熙儿挑了挑眉,冷冷的甩出一句,眼里已全是寒意的瞪了一眼海嬷嬷,不再耽误,径直就往屋里走。在场的所有人都震住了。 海嬷嬷也被震住了,她如今在这府里简直就是半个主子,这府里的下人们对她都是恭恭敬敬的,就是太子本人也是客气的。至于府里那些年轻的阿哥和福晋们哪个不是小心翼翼的打点着她。谁不给她几分薄面。 眼前这院里奴婢们,都算得上老人了,对蓝熙儿都是知道几分的,这位格格自小就跟在她额娘身边,她额娘确是嚣张跋扈,可是格格却从来都是柔顺客气的。此刻她散发出来的倔强和冰冷,让他们都不可思议惊呆了。 正文 第二十三章 针锋相对 - 岳珍熙 - 米萱 “大福晋到。” “萨茵侧福晋到。” “济尔哈朗侧福晋到” “萨哈林大福晋到” “都类大福晋到” “景达格格到。” 这一阵报名声后,原本已经没有气焰的海嬷嬷眼里立马又亮了起来,带着自己的人忙跑过去给她的主子们请安。 蓝熙儿自然也停下了脚步,心中冷笑一声,大宅院里既是忙碌的,又是悠闲的永远都是这些女人,不紧不慢的转过身,甜甜一笑,屈膝行礼 “给额娘请安。”这礼行的规规矩矩,正正式式。 “给大福晋请安。”素雅几人也忙跟着自己福晋行礼。 “熙儿来了,快起来,起来,额娘跟前还行什么礼啊。”济兰说话间已经走到蓝熙儿面前,将她扶起身。只是济兰握住她的手时,蓝熙儿依然忍不住打个颤,那手既温暖又柔软,可还是让她很不舒服。不自觉轻轻皱了皱眉。 “你真是越来越不会当差了,熙儿来了,你都不来通知我。” 济兰训斥海嬷嬷时的严厉,以及看向蓝熙儿时那甜美热情的笑容,让蓝熙儿突然觉得很滑稽,这位大福晋那张绝美容颜的面具后面,挂着的真实表情其实应该是相反的吧。她相信这位大福晋是不愿意看见她蓝熙儿的。 “海嬷嬷,你也是,这么点小事怎么还没办完,今天好多客人都在,你还要赶紧随我去准备晚饭的。” 客人,济兰大福晋进了院子说了三句话,只是这重点终于甩了出来,不错,她们都是客人,客人就该有客人的本分,客随主便这可是常识,即使这个小院子也没有她蓝熙儿做主的资格。 “回福晋的话,奴婢这就去办。都是奴婢愚笨,没办好差事,奴婢这就去处理。”海嬷嬷虽然口口都是歉意,可是眼里已尽是得意之色。 “那敢问一句,额娘预备干什么?”抬起头看着济兰大福晋,语气显然多了几分寒意。 蓝熙儿看出济兰脸色也有变,说完话就给素雅几人一个眼神,素雅立马带着兴尼、肯宁和孙嬷嬷站成一排,挡在了门前。 “熙儿,太医说大格格得了天花,额娘也是没办法啊,你也知道这院里的大大小小人太多了,额娘都得照顾着。所以只好先把格格送到庄子上去,你放心,这太医也是跟着的。”济兰耐着性子,依然挂着她那绝美的笑容,给蓝熙儿解释着。 “额娘说的可是这个太医?” 蓝熙儿只觉得济兰的笑容越来越别扭,别过脸,指了指立在一旁低头发怯的太医。 “额娘,这太医可是连天花与发烧都分不清的。若是咱府里还要听之信之,日后传扬出去,岂不是被外人贻笑大方。” “额娘放心,熙儿已经派人去请木太医了,等木太医诊治过后,发烧或是天花,就一目了然了。”说完不卑不亢的看着济兰,眼神没有丝毫的躲闪。 这个府里没有人违背过她的意思,很想打断蓝熙儿的话,可是又被她四个字四个字说的头脑发晕,济兰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岳托的大福晋,是莽古济家的大格格,她不是那个柔弱恭敬的哈达格格吗? 此刻的她言语间很有力度,眉眼间更是淡定从容。让人既不能忽视,也无法反驳。哈达那拉一族,她不是没打过交道,这府里的侧福晋萨茵、额驸吴尔古代、哪个不是软弱可欺,即使是五福晋,也不过是跟着莽古济身边煽风点火罢了。 “熙儿,这到底是我们府里的事,我这个做大福晋的,怎么也要对府里的人负责啊。”这话都说出来的,济兰的恨意也显而易见了。这是我们府的事情,不是你这个岳托大福晋能管的。 只是蓝熙儿听见“我们府”三个字时,心中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了,岳托在这府里受了多少年的委屈和苛刻,她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说到底还不是都因为眼前这个来自叶赫的济兰大福晋。一股倔强袭来,望着济兰的眼神直接冷了几分,挑了挑眉,不卑不亢的道: “额娘,这话太见外了吧,我们爷虽然已经不住这府里了,可是到底也是吃这府里的一米一面、喝这府里一汤一水长大的。我们大格格也是太子这跟上嫡亲的血脉。” 没等济兰说话,又看了看天色,接着说道;“何况此刻天色已晚,风起云动的,我们大格格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如何向我们爷交代,如何向阿玛交代。” 济兰简直烦透了蓝熙儿说话的语气和神态,脸上也明显有了怒意,嘴角一抽一抽的望着蓝熙儿。 她真是没想到啊,她虽然从来都不亲厚蓝熙儿,可是也是看着她长大的,一直以来她都是那样的乖巧懂事,尤其有她额娘的嚣张跋扈的对比,她简直算的上柔弱多了。 她的额娘,济兰想起莽古济,心中也了然了,不错,这骨子的倔强,真是像极了莽古济,只是她比莽古济还要厉害几分,她没有半分的蛮横无理。她的每句话都让人觉得是理所应当。 蓝熙儿的反抗,济尔海看在眼里,既是担心也有几分快意,岳托的事情,她听说了很多 ,额娘说一不二的性子,她也是知道的,她没有反抗过,但是不代表她是赞同的,可是局面如此僵持,最后吃亏的只怕还是蓝熙儿,毕竟这是太子府。她担心的望着蓝熙儿,不停的对她摇头,可是偏偏熙儿依然不管不顾的在那振振有词。 “呦,咱们府最偏的小院里,今天的人气这么旺啊。”济尔海听见这个声音,心终于放松下来。 不仅是济尔海,这个听声响起的时候,蓝熙儿的嘴角也微微上扬了。岳托极力推荐能够帮她的人来了,她当然知道这是人家大福晋的嫡长子,可是她也绝对相信岳托的眼光。 “给萨哈林阿哥请安。” 满院子里又开始了此起彼伏的请安声。 萨哈林穿过众人,找到了蓝熙儿,两人相视点头一笑。这笑容,蓝熙儿的心又稳了几分,转头间就看见萨哈林身后的木太医。心中大喜。 “木太医,您来了就好了,您到是说说,这天花和发烧是不是很难分啊。” 木太医连忙给她行了礼,然后就摇头浅笑一声,“回福晋的话,若是这都分不清,医学这条路也不用走了。” “那就请木太医给我们大格格好好看看,烧的厉害。”蓝熙儿一脸的担心,又给孙嬷嬷使了个眼色,孙嬷嬷忙领着木太医进了屋。 “额娘,您还站在这干什么,这院子到底是有病气的,儿子先送您回屋等消息吧。” 萨哈林一把拽住还要发声阻拦太医的济兰,没等她说话,已经胳膊用力,带动她出了院子。 济尔海见额娘走了,走到蓝熙儿面前,依然很担心的看着她欲言又止,蓝熙儿却不以为意的淡然一笑,对她摇了摇头,又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的,济尔海也只好轻轻点头,出了院子。 敏月深看了一眼蓝熙儿,心中的震惊还没有消灭,这个外表柔弱的小格格,明明总是不声不响的躲在一边的,可是偏偏总能用另一种方式引起众人的注意。从出现在自己生命的那一天,就给了自己太多的不可思议。蓝熙儿是柔弱的,也是坚强的,是静美的,却也是灵动的。这样的性格,敏月很欣赏,也很羡慕。 景达眼里都是恨意,任由敏月拽着出了院子。本想利用大格格激起岳托对蓝熙儿的不满,可是万万没想到蓝熙儿还有对峙姑母的勇气。自己小看蓝熙儿了,从她出现的那天起,自己就小看她了。 海嬷嬷一干人见主子撤了,不敢停留,一溜烟的都跑出院子。 “熙儿,你听话吧,这院子到底是有病气的,你还是先去姑姑那里等消息吧。” 这个姑姑,真是一辈子都在听别人的话,蓝熙儿本想反驳,见她柔弱甚至还有几分害怕的样子,但依然不忘关心自己,心中不忍,甜甜一笑,柔声道:“姑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到是您,身子一向不好,赶紧回去吧,放心,没事的。”说完行了礼就进了屋子。 萨茵还要说话,岳琪敢忙拽了拽额娘。往院门走去。 岳琪走的脚步有些快,感觉到额娘跟不上的时候,才意识到,忙缓下脚步,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有些害怕,刚才的一幕犹在眼前,明明与自己无关,可是心还是抖的厉害。 兰儿的存在是她说给景达听的。才有今天的一幕,心里隐隐约约的有一个希望,就是送走兰儿,大福晋更是制服了蓝熙儿,惊讶自己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可是蓝熙儿,想到她,眼神终究还是狠了几分。 对啊,这才是蓝熙儿,今天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她从来都不是柔弱的。她调皮、任性、大胆、甚至是豁达,这些都是岳琪望尘莫及的,羡慕她的性格,也嫉妒她的身份。而这身份,心中忍不住冷哼一声,身上同样都是流着爱新觉罗与哈达那拉的血液,她蓝熙儿就是公主的嫡出大格格,而自己却只是太子的庶出,就这一句庶出,太多的事情都差了千山万水。 就像今天,这个府里的大福晋,额娘和自己受了她多少年的欺负,若不是都类自来与岳托哥哥交好,景达怎么会突然对自己示好,大福晋又怎么会将自己放在眼里,可是偏偏在自己极力撮合景达和岳托哥哥的时候,又是蓝熙儿打乱了所有的事情。岳琪握紧额娘的胳膊,脚步又不自觉的又快了起来。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稚子无辜 - 岳珍熙 - 米萱 经过木太医的一番诊断,兰儿是因为受了风寒引起了高烧,并无半点天花的迹象。蓝熙儿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木太医曾经是给天可汗努尔哈赤看病的,后来就赐给了太子和两位嫡公主,蓝熙儿虽不至于体弱多病,可是也是木太医精心调理长大的。所以与他很是熟念,此刻见他如此肯定兰儿的病情,心终于放下了,轻车熟路的让兴尼直接跟着木太医去取药。 坐在床边时,望着兰儿通红的小脸,蓝熙儿的心又紧紧的团成了一团。额头烫的很,即使病成这样,还要被利用一番,大福晋硬是要把她送到庄子上去,真正想要的结果自然不是兰儿的一条小命这么简单。过往的恩怨纠葛,稚子又何其无辜,何必让他们去承担,当年的岳托是这样,今天的兰儿也是如此,大宅院里的孩子是可怜的,大宅院里的人们也一样是可悲的,心中忍不住轻叹一声,眼眶竟湿润起来。 “奴婢替大格格多谢福晋救命之恩。” “多谢福晋救命之恩。” 孙嬷嬷说话间,和素雅还有肯宁都已跪在蓝熙儿面前,不停地磕头。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吧,赶紧起来。” 蓝熙儿深吸一口气,忙起身扶起孙嬷嬷,并示意素雅和肯宁赶紧起身。 孙嬷嬷是这太子府里的老嬷嬷了,岳托额娘去世前,交代了两位嬷嬷分别照顾岳托和硕托的衣食住行,孙嬷嬷就是照顾岳托的。太子府里岳托阿哥的日子并不尽如人意,继母的苛刻,阿玛的冷漠,都是这位孙嬷嬷陪着岳托熬过来的。如今岳托已经长大成人,更是战功赫赫。岳托念她老迈,却依孤身一人,早就让她在府里享福,可她也怜岳托孤苦,兰儿更是弱小无依,固执的要继续看守着兰儿,随着兰儿去了八叔府邸。岳托便由着她的心意。对这样的老嬷嬷,蓝熙儿心中升起一份敬意。 “兰儿虽然不是天花,可是烧的这么厉害,我们还不是大意的时候。”几个人忙都点着头,神色又紧张起来。 “兰儿怎么样了。” “给萨哈林阿哥请安。” 萨哈林竟然去而复返,直接走到兰儿的床边,看着她通红的小脸,脸色一下凝重起来。 蓝熙儿心中一暖,可是还是忍不住甩了一句:“这屋子里都是病气,表哥还是回自己院子等消息吧,有了好转,我派人给你送消息便是。” 这话一出,屋里的奴婢们都倒吸一口凉气,刚才虽然福晋据理力争,可到底是萨哈林阿哥给解了围,主子这会这个态度对待人家,貌似很不好。 萨哈林自然是不介意的,听见她依然不改称呼的一句“表哥”,儿时的熟念又涌了出来,微微浅笑道: “人怎么样了,可需要我做什么。” 萨哈林自小到大都是温和的,此刻更是满脸的诚意,蓝熙儿心中也有了一丝歉意,望着兰儿,语气柔和许多,担心却是一分不少的说道:“虽不是天花,可也烧的利害。”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愁容,蓝熙儿却突然眼前一亮,眉头舒展,脸上虽然没有笑意,语气明显缓和多了:“对了,这府里可有黄酒?” “黄酒,有的是,我这就去找。” 没等蓝熙儿回话,萨哈林已经出了房门。 片刻,萨哈林就带着两人抬来了一整坛的黄酒,蓝熙儿让人倒入盆里,又脱掉兰儿的上衣,将黄酒抹在兰儿后背,给她不停的擦背。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兰儿不怕,我们降降温,很快就好了。 萨哈林见蓝熙儿如此,心中触动,若是当年额娘对大哥有五分的善良,这个太子府里哪里会是如今的光景。可惜那个时候,他这个府里的三阿哥也只是个孩童。 “我来。” 片刻蓝熙儿已经满头是汗,喘息也有急促起来。萨哈林知她体力已经不支。忙接过兰儿。 蓝熙儿点了点头,将兰儿靠在自己身上,背对着萨哈林,方便他用力给兰儿擦背。同时又让素雅她们分别搓兰儿的手和脚。一个晚上,几个人轮番给兰儿擦身,又喂了一些药食,天边泛白的时候,兰儿虽然还在发热,但是紧闭双眼的小脸明显舒缓了几分。众人也都松口气。 这与岳托类似的小脸,何时还能恢复那同出一撤的笑容呢。蓝熙儿心中一紧,怅然若失的靠在床边,岳托,你在哪里啊,就满三个月了,你还有多久才能回来。 直到第二天的傍晚,兰儿的热度又退了一些,人也有了精神,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蓝熙儿,带着几分惊喜,柔声娇笑道:“蓝小姑。” 众人见这笑容,心情也都跟着松快起来。 “格格,要叫额娘的。”肯宁小心翼翼的提醒着。大福晋救了她们,肯宁是打心底信服和欢喜,太子府里的大福晋,可没少给她们气受,以前兰儿的额娘在世的时候,也只是井水不犯河水,毕竟爷已经长大,以不同往日,可是要说痛快解气,还要论昨日。 兰儿却没懂肯宁的话似的,萌萌眨着双眼,发愣的看着蓝熙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无妨的,叫什么都没关系。”蓝熙儿的声音很温柔,笑容更是暖暖的,抬手又摸了摸兰儿的额头,温度明显清凉了许多。这才是她最开心的,别的真的根本不重要。 晚上的时候,兰儿出乎意料的想要喝鸡汤,真是把素雅她们都高兴坏了,赶紧在小厨房里忙碌起来,可是这到底是太子府,虽然萨哈林已经派人送来很多吃用的东西,但是还是不方便。蓝熙儿一边哄着兰儿玩,一边琢磨着回府的事情。 “孙嬷嬷,如果明天兰儿情况稳定了,我们就回府吧。” 孙嬷嬷起初一愣,但很快明白了,福晋这是要带他们回大阿哥府。心中一阵欢喜。 “好,好,奴婢听福晋的。”孙嬷嬷笑着眼睛迷成一条缝,一边给格格端来鸡汤,一边已经吩咐肯宁收拾东西了。 就这样众人收拾东西,又忙碌了整个晚上,蓝熙儿让几个人都下去好好休息一晚。自己守在兰儿身边,木太医已经说过,如果这个晚上没在烧起来,那么兰儿的身体就已无大碍了。 恍惚间却感觉有人将自己打横抱起,蓝熙儿慌慌的挣开双眼,见岳托一张熟悉的脸孔,心中又惊又喜。待他将自己稳稳的放在睡榻上时,便轻轻靠在他的身上。这熟悉的味道以及这坚定的眼神,似乎很久前,就能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 只是很快眼前这个风尘仆仆的岳托,还是让蓝熙儿清醒了,撑起身体,不敢相信的望着他,心中又惊又疼:“岳托,你回来了?” 岳托温柔一笑,又将她靠在自己怀里,轻声道:“是,我回来了。” 那双眼里的柔情和那熟悉的笑容在一次让蓝熙儿沉醉,心中一片欢喜,不管不顾的紧紧的扎在岳托怀里。 温馨了片刻,猛然又想起兰儿,忙又撑起身子,岳托的胳膊却没再放松,依然将揽她入怀,蓝熙儿顺势又倒了下去,终究没忘问了一句“兰儿呢?” “兰儿没事,睡得很好,你放心吧。” 岳托的声音真好听。蓝熙儿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突然?” “我不放心你和兰儿,兰儿烧退了,精神也好了很多。反倒是你,精神很不好,睡吧,我回来了,其他的事我来处理,好好睡一觉。” 岳托说着已经躺下,将蓝熙儿也放倒在自己怀里。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岳托的声音就好像有魔力,本来还有精神守住一夜的她,一瞬间意识就模糊起来。 “睡吧,乖,累了就好好的睡一觉。” 蓝熙儿轻嗯一声,动了动身体,舒服的窝在岳托怀里,很快就睡着了。岳托神情一笑,轻吻了她的额头,又紧紧搂住她的胳膊,终于缓缓的也闭上了眼睛。 太阳才升起的时候,众人已经开始继续打包了,离开这太子府,应该是众人最开心的事情,素雅一大早就派人去通知了萨哈林,兰儿还在熟睡着,脸色又好了许多,额头也是清凉的,显然病情已经好转。 屋里院里转了几圈,都没有看见岳托。而且也没有一个人提半句有关岳托的事情。蓝熙儿有些着急,也有些失落,坐在睡榻边,不知所措,一双眼睛虽然看着众人忙来忙去,其实内心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你侬我侬 - 岳珍熙 - 米萱 “我哥才回来,你们就赶着搬回去啊。你们福晋的消息比我还灵通。”萨哈林人还未到,声音先进了屋子。 “给萨哈林阿哥请安。”众人都感念他的帮助,忙欢喜的给他请安。 “岳托真的回来了。”听见“我哥才回来”,蓝熙儿哪里还顾得上礼数,迎着萨哈林进来就跑过去,一脸的欣喜。 萨哈林虽知道蓝熙儿的脾气,可是见她连自己大哥的名讳也是直呼的,心中还是一惊,但很快恢复了笑容,带着几分戏谑道:“你难道不知?那你怎么走的这么急?” “那他人呢?”蓝熙儿顾不上萨哈林的想法,依然直奔主题。 “整个军队都停在城外了,大汉的旨意是中午一起入城。”萨哈林本想打趣几句,但见她表情越来越认真,忙老老实实的全部交代。 “有几位蒙古福晋同来,大妃中午直接就开家宴。” 蓝熙儿哪有心情听这些,一双眼睛又失了神韵,走到门口望着小院,湿漉漉的院子,显然是昨夜暴雨的杰作,院里除了几个打扫的小厮,自然是没有岳托的身影,昨夜的雨她是那么清晰的听见了,昨夜的人却只是梦里的吗?是啊,且不说他冒雨回来,擅自入城可是抗旨的,更何况这里是太子府,面子上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其实这里根本是重重危机。 “熙儿,不如等我哥来接你们再走吧。”萨哈林看着蓝熙儿失魂落魄的样子,虽不明原因,却有些担心。 “我们现在就走。” 蓝熙儿深吸一口气,轻轻的甩了甩头,闻了闻雨后小院的清新,不管昨夜如何,岳托是真的回来了,她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而且岳托更不愿意来这太子府,想通这些,人也精神起来。 “好,我马上吩咐人送你们回去。”萨哈林见她脸色缓和,也不多问。点点头,转身就出去安排人了。 最后蓝熙儿还是在大妃的家宴上见到岳托的,人来人往的,两人也只是匆匆对视,微微一笑,就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了。 同行回来的,一共有四位蒙古福晋,皇太极的大福晋哲哲为了彰显自己主人的身份,特意和四位蒙古福晋同坐,再加上天可汗努尔哈赤对蒙古科尔沁的重视,哲哲整个人在此次宴会上也显得开朗和得意。 “熙儿,你和岳托才刚成亲,玛法就把岳托带到科尔沁去了,心里有没有怨玛法啊。”蓝熙儿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大谈蒙古科尔沁的大汉,突然的点名道姓,而且直接就点到了她的头上,这在她以往的人生里,纵然她是三公主的大格格,也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先例啊,虽然大汉是一脸慈爱的望着她,可是蓝熙儿还是发了慌,怯怯的起身,这种被众人瞩目的感觉实在不好。咬了咬唇,眨了眨眼,却一句话都没说来。 “玛法,您要打趣就冲孙儿来。”岳托忙起身走到宴席中间,也是一脸的不敢相信,玛法今天心情是有多好啊。竟然打趣起他们夫妇了。 “瞧瞧,瞧瞧他这个德行,人家熙儿还没说话呢,他先着急了,你瞧瞧。”大汉虽然嘴上向大妃抱怨着不满,可是眼里却满是笑意。 “本来就是大汉的错,让人家小夫妻分离,这会还不让人家岳托护啊。” 大妃虽然也在打趣,可是蓝熙儿却能感觉到大妃眼里的善意。抬眼见岳托走出座位,停在中间,心中虽然紧张,却也暖起来。不慌不忙的走到岳托身边,甜美娇笑的说道: “瞧玛法说的,玛法走到哪都愿意带着我们爷,熙儿当然是为他高兴的。”语气很是俏皮,说完还看了眼岳托,两人会心一笑,场面的话谁不会说呢,她蓝熙儿也是大宅院里长大的啊。 努尔哈赤的笑意更浓了,赞许的点了点头: “来人,打赏。” 瞬间就有人端来一对白色的玉如意,手掌大小,晶莹剔透,润滑光泽。这对玉如意蓝熙儿可是听额娘提起过的,绝对算得上价值连城。眼里虽然还是淡定的,心里其实已经翻腾,望着努尔哈赤,其实她是真的不知所措了,就为了自己的一句话,就得了一个“城”…… 岳托却不含糊的一把拽住蓝熙儿,直接跪地磕头谢恩。 两边坐席上的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大妃又打趣大汉几句,岳托趁势拽着自己福晋,预备退回座位上。抬眼间,蓝熙儿脸色红润,眉梢带喜,心中一动,握着她胳膊的手又紧了紧,柔声道:“睡了一觉,精神果然好多了。” 蓝熙儿却是大惊,抬眼望着他,这是他昨夜说过的话,昨夜他真的回来了,欢喜之色溢于言表,才要说什么。岳托忙轻轻摇了摇头。蓝熙儿明白了,昨夜岳托冒着雨,抗着旨回来了,回到太子府里守着她,她当然知道,这件事不能说,可是心里的甜却抑制不住了。两人就这样心照不宣的望着彼此,都不忍将眼神躲开。 因为心中欢喜,蓝熙儿的两夹更是红润几分,眼里都是柔情,岳托只觉得心中激动,哪里还舍得放手 ,又不自觉的往熙儿身边靠了半步。 “汗阿玛,我看您不用赏赐岳托什么,就让人家小两口赶紧回府吧。”皇太极的一句话,众人才再次注意岳托夫妇,见两人还站在宴会中间,旁若无人的执手相望,不忍分开,都哄堂大笑起来。 蓝熙儿真是又羞又愧的。只觉脸烧的通红,咬了咬唇,皱紧眉头,慌忙抽回手,不再看岳托,躲回自己的座位。 岳托却不以为意的笑起来,漫不经心的坐回座位,一本正经的看着自己八叔,语气竟然还带这几分感激的说道:“知我者,八叔也。”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嬉笑一片。蓝熙儿只觉得自己的脸烧的更严重了,她是真希望此刻地上能有个洞,让她钻进,也许才能缓和她疯狂的心跳。 “侧福晋把兰儿接走了。”蓝熙儿一进门,岳托放下手里的书,语气淡淡的问着。蓝熙儿皱了皱眉头,女儿被别人接走,这人竟然这么淡定。不想和他说话,一个人闷闷的坐在睡榻边上,望着窗外的星星。 “怎么了,舍不得兰儿。”岳托走过去,坐在睡榻边,将蓝熙儿放在自己腿上,圈在怀里。 “兰儿一定要回八叔府吗?”蓝熙儿动了动身体,调了调自己的位置,依然望着星星,心中竟然有些失落。虽然只是几天,可是岳托日间不在的时候,她都习惯了和兰儿玩耍。 “当初兰儿与我相依为命,可我长年出征,八叔怜她孤苦,才让侧福晋带在身边,两年来一直视如己出,如今让我硬是接回,只怕不好吧。”岳托也皱了皱眉。 蓝熙儿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吐出一口闷气:“是啊,如今豪格更是被八叔扔进了白旗营,侧福晋和兰儿,一个见不到儿子,一个没了额娘 ,两人是互相安慰了。” 岳托突然手臂一紧,蓝熙儿猝不及防,整个人都跌入他的怀里。 “干嘛?” “熙儿喜欢格格啊,这个容易,要多少都给。” 蓝熙儿皱了皱眉头,不敢相信看着他的一脸坏笑:“真是没个正行。”一把推开他,忙要起身,岳托哪里容的了她起身,两臂用力,又将她稳稳的抱在怀里。 “好,好,说个有正行的,一再嘱咐你,不要和别人发生冲突,你是怎么做到的。” 岳托一脸的严肃。蓝熙儿却撇了他一眼,嘟了嘟嘴,坐起身体,“江湖救急,哪管的了这么多。” 突然一脸正色的转过身,挑了挑眉,望着岳托:“如今得罪了大福晋,爷可是怕了?” 岳托深深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蓝熙儿心中有些打鼓,她是相信岳托不会怕的,可是他此刻满眼的严肃,让她有些心慌。 岳托突然抬起手扶住她的后脑,没等蓝熙儿反应过来,他的吻已经侵入蓝熙儿唇齿间。蓝熙儿只觉得这个吻既霸道又强势。直到自己快不能呼吸了,才被岳托放开。又一把被他紧紧的揽入怀里,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心中又暖又甜,伸出手紧紧抱住他。片刻后,才听见岳托轻叹一声:“若是我可以一直将你带到身边该多好。” 蓝熙儿心中一酸,却不想见他感伤,撑开他的怀抱,缓了缓神,调皮的撇了一眼他,撅起小嘴不满的说:“爷还说呢,爷是派了多少人跟着我?” 岳托嗤笑一声: “八个吧。” 见他神色舒缓,心也松了,但依然微嗔道: “八个人,您派了八个人跟着我,爷竟然比我额娘还过分。” “你还说呢,天天进进出出的,没有一点避讳,一个素雅,我能放心啊。”知道他是关心自己,还是撑起身体,依然不满的瞪了一眼他。 岳托却不在意的赔笑道: “福晋没有别的问题了?”说完又胳膊用力的将她揽入怀里。 “没有啦。”蓝熙儿一边说着,一边试图用力的推开他的怀抱准备起身。 岳托却突然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深情一笑,“好,那我们去做点没正行的事。” 蓝熙儿真是又羞又惊,可是已经抗议无效了。清风徐来,帘帐微动,帐内已是鸳鸯同卧,云雨合欢。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岁月静好 - 岳珍熙 - 米萱 岳托没有清闲几天,就又恢复了忙碌的日子,兰儿又被接走,蓝熙儿万般无聊下,终于下决心来看看额娘。一进门,她就后悔了,家里的饭食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味,额娘也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唠叨。 “熙儿,人家又不是你的大格格,哪有你操心死活的道理,真是不知道为人处世,为了一个小丫头,就得罪了太子府里的主母。” 这话听着实在让人心寒,蓝熙儿忍无可忍,终于决心反驳。 莽古济那泼辣性子上来,哪由得别人说话的余地,蓝熙儿更插不上嘴。不过她见女儿脸色有变,语气还是缓和几分道: “当然,那济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以为是,总以为自己多高人一等,眼下谁把她当个太子妃啊。你打打她的气焰也好,就算得罪了她,有额娘在呢,何况你如今是岳托大福晋的身份,量她也不敢把你如何。” “我的熙儿真是厉害了啊,连人家主母都不放在心上。”莽古济连说了三句话,表情从愤怒转变成赞扬,甚至还拿起筷子给蓝熙儿夹了些肉。 蓝熙儿觉得自己实在跟不上额娘的思维,看着碗里的肉,盘算着该如何打发了额娘,这满桌子的美食,她实在不想浪费啊,但是前提是绝对不能影响心情。 “额娘,我刚才来的时候,您不是说约了大姑母去五婶家打牌吗?” 莽古济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娜琪雅轻笑出声。 蓝熙儿忙瞪了眼娜琪雅示意她不要出声。娜琪雅却一脸坏笑的看着蓝熙儿,调皮的挤了挤眼,又假装担心的嚷嚷:“额娘,咱们赶紧走吧,要是一会舅母她们找到打牌的搭子,就没有额娘的位置了。” “好,好,咱们这就走。” 莽古济才说完,娜琪雅得意的看着蓝熙儿,蓝熙儿忙满脸感谢的回应着她。 “什么没有我打牌的位置了,我可不是只是为了打牌去的。”莽古济说完还不忘瞪了一眼自己的小女儿。 “是,是,额娘是为了安抚舅母,谁让舅舅娶回来一个蒙古格格呢。” “可不是,你舅舅也是,娶什么……” “哎呀额娘,您就别哀伤了,咱们走吧,又不是阿玛娶的,您就陪着舅母开心开心就好了。” 蓝熙儿看着娜琪雅半推半就的就把额娘拽了起来,说话间就要出了屋子,淡淡笑着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额娘宠的小妹竟是这样光景了,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放眼望去,这个家里别说和额娘拉扯的,就是敢说上话的都没几人。小妹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这样的家族,可未必是好事啊。也该劝劝额娘好好管教一番了。 “熙儿,你两个舅舅都带来好多蒙古的肉干,你回去的时候,多带一些走。” 莽古济的话,打断了蓝熙儿的思路,见额娘走到院子中间又折返回来,只是为了叮嘱自己带些肉干,满脸的慈爱和关心,心中一暖,忙起身走到额娘身边点了点头,那些肉干岳托还不是一样带回来不少,哪里会少的了她的。 莽古济见大女儿点了点头,又嘱咐几句,领着小女儿走了,看着两人的背影心中一暖,小妹蹦蹦跳跳的很是欢快,额娘也是有说有笑的,自己虽然是哈达格格,全因额娘的呵护宠溺,才会被人另眼相看。罢了,宠着就宠着吧,无拘无束的童年才是美好的。 回身时,只见阿玛竟然站在屋里,望着自己欲言又止。蓝熙儿心中涌起一丝烦闷,阿玛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任何事情他甚至都是躲躲闪闪,她不喜欢阿玛隐忍的性格,她甚至觉得阿玛时刻都在提醒他们,他们是哈达的格格,是亡国之人。 抬眼望着阿玛,淡淡的道:“阿玛也觉得女儿不该为了救下别人的孩子而得罪太子府里的主母。” 吴尔古代并没有回答蓝熙儿的话,深看了她一眼,低眉浅笑一声,转身又要走回房间。 “ 阿玛?”蓝熙儿跟在吴尔古代后面,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送她去和亲时,阿玛那果断的眼神,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她的阿玛心里一定是明白所有事的,只是很多事他不去在意。 “熙儿,人这一世最该珍惜的是什么?”吴尔古代一脸认真的望着女儿,整个人像个智者,随身的懦弱一扫而尽。一双眼睛清明透亮,神采奕奕。 蓝熙儿被这样的阿玛震撼了,缓了缓神,思索了一番,却又认真的摇了摇头。 “是平静。” 吴尔古代望着望女儿困惑的样子,浅笑一声,停在门边,抬眼望着天空,淡淡说:“没有算计,没有争斗,看似平常,却最是难得,你和岳托的日子如果是这样,就该珍惜。” 蓝熙儿跟着吴尔古代的脚步,也挪了挪自己,抬眼望着天空,深吸一口气,她顶撞大福晋的事情,虽然情非得已,可是她到底还是有办法提前通知萨哈林去救场的。岳托回来后,虽然没有说她半句,可是心里的担心,她是感觉到的,有些人确实犯不着惹,否则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阿哥、格格,拥有光鲜的外表,可是也背负着家族的使命,万众瞩目,你们生来已经是风口浪尖的人,根本没有任性的资格,无谓多树强敌。” 吴尔古代望着发愣的女儿,心里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岳托固然好,可是这世间事没有十全十美的,这两人的结合,已经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有羡慕,就一定会有嫉妒,就会有事端发生。轻拍了怕女儿肩膀,不声不响的走回了屋子。 岳托的身份,太子的大阿哥,大汉的嫡孙,一切早已注定备受关注,如今又加上自己,哈达格格的身份虽然已无用处,可是她背后的正蓝旗是真实存在的。纵然她和岳托都无心争夺,确实一样会被众人妥妥的放在风口浪尖之上,这些她不是不懂,所以即使她贵为岳托大福晋了,也尽量让自己低调,从不敢如额娘般任性霸道。 这一世,她陪着岳托走完全程,她只要他平安无忧就好。直到很多年后,想起阿玛今天的话,依然会感慨,果然这世间的平静才最是难得。 岳托的忙碌已经升级成早出晚归了。岳托的担心,阿玛的教诲,蓝熙儿都记在心里了,所以她让自己老老实实的在府里待些日子,除了看书,练字,就是荡秋千,倒也自娱自乐。兴尼和素雅更是喜闻乐见,福晋待在府里,别说是让她俩轮番推秋千,就是两人给她当个人肉秋千,她们都是乐意的。可是平静的日子,还是会被人打破。 尼亚站在蓝熙儿面前,声泪俱下:“熙儿,你这次一定要救你的小叔叔啊。” “小姑姑,小叔叔又怎么了?”这个小姑和小叔是阿玛的异母弟妹,这些年因为额娘的幌子,没少惹是生非,如今连阿玛都已经放弃他们了。今天竟然跑到自己府里来了。 “熙儿,你叔叔已经被那个济尔哈朗带进镶蓝旗的军营了。”尼亚说着,双手握住了蓝熙儿的胳膊。蓝熙儿显然一惊。 “尼亚格格,您先放开我们福晋。” 素雅皱紧眉,试图拽开尼亚的手。尼亚当然不把素雅放眼里,一手甩开素雅,一手依然摇着蓝熙儿,硬是把她从秋千上拽了下来。 “熙儿,你赶紧随我去救人吧。再晚了,只怕你小叔叔的命就没了。” “格格” “福晋” 兴尼和素雅见蓝熙儿被尼亚拽下来,就要往院外走,都是又惊又急。 “小姑姑,纵然是我,也进不去镶蓝旗军营的,你等等。”蓝熙儿拽开尼亚,揉着自己的胳膊,站稳了脚。素雅和兴尼忙跑过去挡在她身前。 “你是岳托的大福晋,一个镶蓝旗营地算什么。” 尼亚些不耐烦了,她担心布展弟弟,那是她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了。他们是庶出,吴尔古代本来对他们就不在意。成人后,只是分给他们一个小院和一些财产,让他们两人相依为命。所以这一次为了救弟弟,她只能来求这个还算是善良的侄女蓝熙儿。她早就听说了,岳托对这个侄女是宠爱有加。只要岳托参与这件事,济尔哈朗又算的了什么。 “素雅,我们可进得去镶蓝旗的军营?” “福晋,没有令牌,我们就是镶红旗军营也进不去的。”素雅恭恭敬敬的回答,人已经挡在了院子的必经之路上。 “你要不救他,你叔叔就死定了,你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叔叔死吗?”尼亚再也不管礼数,冲着蓝熙儿竟嚷嚷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蓝熙儿也失去了耐心,望着尼亚发疯的样子,眼神冷峻几分。 “还不是因为叶赫格格,不知怎么就扯上你叔叔了,说是你叔叔冒犯了她,肯定是那个妖媚的女人勾搭你叔叔,不然你叔叔的胆子,哪敢啊。济尔哈朗就不依不饶的嚷嚷,说是一定要了你叔叔的命。” “哪个叶赫格格?”蓝熙儿心中已经了然,还是不自觉的问了一句。 “那个什么景达的。”尼亚一双眼睛又寒又恨。 果然是叶赫景达,蓝熙儿瞪着双眼,不用想,她就知道这件事是与她有关。 “素雅,我们去镶蓝旗军营。”语气严肃的不容置疑。 “格格。”兴尼一脸的不敢置信。 “你留在府里。” 头也不回的就往院外走去。 “素雅,你有镶红旗的令牌吧。” “福晋。” 素雅停下脚步,愣愣的看着福晋,不知所措。 蓝熙儿看了一眼素雅,继续迈开步伐往院外走去,很好,没有否认,就是肯定的,也就是说镶蓝旗军营她们是进得去的。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哈达那拉 - 岳珍熙 - 米萱 素雅的令牌很管用。三人直接就被带到了济尔哈朗的帐外,还没来得及通报,蓝熙儿就听见了自己小叔叔的叫喊声,不管不顾的闯了进去,尼亚和素雅也不敢耽搁,忙跟了进去。 布展被捆着双手,并且跪在地上,济尔哈朗手里拿着鞭子,还在不解气的鞭抽着。岳托和都类也在帐内,只是倚靠在桌子一边,表情冷冷淡淡,甚至是带着几分不耐烦的看着一场表演。见到蓝熙儿时,两人眼里才有了情绪,有些惊讶,也有些触头。 景达和敏月也在,景达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窝在敏月怀里,眼里都是泪水。 “布展,你怎么样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他。”尼亚跑到布展面前,左右查看,心疼的直掉眼泪。 蓝熙儿扫了一眼岳托和都类,望着狼狈的布展,心中既烦又恼,人已经被打的伤痕累累,济尔哈朗显然还没有解气。抬眼看了看两位叶赫格格,冷冷的问道: “六叔,这是要干什么?我小叔叔如何得罪了六叔,至于在此动用私刑。” 岳托和都类看见蓝熙儿进来的时候对视一眼,同时皱了皱眉。女人在亲情面前,都没有理性,两人此刻都在想今天可是被济尔哈朗坑坏了。 济尔哈朗其实也发慌了,他本来是想拉岳托来当挡箭牌的,三姐对他这个女婿可是赞扬有加,可是偏偏此刻来的却是蓝熙儿,他可是清楚岳托对他这个福晋那可是宠爱有加的。 可是瞥眼间看见敏月和景达都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正气又燃烧起来,硬是抬起头,望着蓝熙儿,强装淡定的说道:“熙儿,这不是你一个女儿家该管的,这家伙根本就是个畜生。” “姐夫,算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自己的命。”景达说着,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哗哗流。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简直让在场人都动容。 也不知道这句姐夫是对谁说,蓝熙儿背着双手,轻迈几步,停在景达面前,打量一番。心中冷哼一声。 “景达格格看来是受尽了委屈,只是前因后果,还需景达格格言明一番,” 蓝熙儿扫了一眼景达,又看看布展,眉梢微微翘起,眼里散发一丝寒意,又望着景达,声音微沉:“我这位小叔叔的命自然是比不上景达格格的,但也是人命一条,景达格格可听说过汉人有一句话叫人命关天?” 蓝熙儿振振有词的模样,景达是见识过的,知道自己是比不上的,可她这种咄咄逼人的样子,也该让姐夫见识见识,这才是他看似外表柔弱、秀气的大福晋。上一次为了姐夫的大格格,她句句在理,当仁不让。 可是这一次自己故意引布展上钩,又设计被济尔哈朗抓个正着,假装自己险些被欺负,蓝熙儿果然没有对她这个受害者表现出丝毫的同情,景达简直心中大喜,只是眼里的泪水流的更肆意。 岳托还没说什么,济尔哈朗恻隐之心大动,看不惯蓝熙儿的傲慢, “熙儿,我刚才说的你没明白吗,这事如何还要景达自己述说一遍。” 济尔哈朗真是难得的硬气啊。蓝熙儿嘴角不自觉的微微翘起,转头对上他的脸,眼神里带着打量,含着几分冷笑:“六叔是参与了谋划,还是亲见了现场。若是如此,六叔说也无妨。” “熙儿,你……”济尔哈朗不敢相信的望着蓝熙儿,他好像看见了三姐莽古济。一样的泼辣,一样的傲慢。 岳托却低头浅笑,若是论咬文嚼字,自己恐怕都不是蓝熙儿的对手。济尔哈朗这一次可是自讨苦吃了。 济尔哈朗果然撑不下去了,一脸求救的望着岳托。岳托瞪了一眼济尔哈朗,轻叹一声,上辈子自己是欠他济尔哈朗的吗? “熙儿,这件事我和你解释,我们先回去吧。” 岳托说着就要走过来牵起蓝熙儿的手往外走。 进来时,岳托满不在乎的样子,现在甚至脸上还有几分笑意,蓝熙儿心中已经很恼怒了。瞪了瞪岳托,躲开了他的手。 “有话就在这说,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倒要听听,我小叔叔怎么惹到了景达格格。至于被打成这样。” 都类一脸玩味的在岳托和蓝熙儿之间打量,这丫头的倔脾气,他可是自小就领教过,这会也让岳托头疼了,心中偷乐,低眉浅笑着轻摇着头,济尔哈朗说有好戏看,虽然现在这场戏出乎意料,可是这场戏比之前的戏要好看的多。 蓝熙儿咄咄逼人的样子,岳托也确实是头疼的,只得语气更温柔些,一脸赔笑的说道: “我们讲讲理好不好。” 蓝熙儿到没说什么,景达竟是不敢相信的望着岳托 ,更不自觉的靠近岳托几步,那双美目流出来的是泪水,含在眼眶里的却是情谊。姐夫的温柔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一分,哪怕只是拥有一分,她都心满意足,可是没有,一分都没有。姐夫看向自己的时候永远都是冰冷的,甚至是不屑的。 “姐夫,别再为景达做什么了,景达心领就是了,惹的你们夫妇不安生,景达就是罪过了。” 岳托皱着眉,看了一眼景达,转着转头,忙又看向蓝熙儿,果见她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己,脸色显然已经不对,嚷了一句: “我本来就无理取闹,你一向不都是这样认为的吗?” 这句话一出,岳托的脸色也变了,压在心底的一根弦终于还是被弹了出来,深吸一口气,认真的看着蓝熙儿,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是很多年前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对话,就是因为“无理取闹”,从此后他们再无瓜葛。这是压在他们心底的痛,即使如今他们在一起了,过往恩怨纠葛,她没有问过,他也没有解释过,众人都说他们如胶似漆,琴瑟和鸣,其实他们都在小心翼翼。他们珍惜现在的日子,所以对于过往,他们心照不宣的不去触碰。 岳托眼神里有股悲伤缓缓升起。望着蓝熙儿动也不动。这眼神,都类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喂喂,你两怎么吵起来。”都类打断两人的对视,岳托回了神,吸了吸鼻子,苦笑的摇了摇头。蓝熙儿也知道自己冒失了,心中有些歉意,深吸一口气,收回眼神看向别处。 “还有你,你难道真要把他打死啊,若是三姑真来找你要人,你还有胆子和三姑对峙吗?” 都类撇了一眼济尔哈朗,又叫人进来给布展松绑,尼亚和素雅忙走过去,扶起布展,赶紧出了营帐,济尔哈朗还想说什么,却见岳托冰冷的眼神,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蓝熙儿撇了一眼济尔哈朗,也不理会岳托,走出了营帐。 景达恨恨的看着众人都出去了,无力的坐在一边,敏月无奈的摇了摇头,早就劝说过她不要再去招惹岳托,他的性子根本不是这些伎俩就可以触动的,可是岳托越是冷淡,景达却越执着。人生啊,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可是人家岳托,偏偏是得到的才是最珍惜的。 翻起了过往,又冲岳托发了脾气,蓝熙儿心中也扑腾乱跳起来,出了营帐望着夕阳,深吸一口气。 那一年岳托走的太决绝了,当时蓝熙儿还不懂心疼,可是她渐渐的明白了,那一天他走了,成了她心底的最痛。 如今的岳托虽然今非昔比了,可是过程的艰辛,蓝熙儿是能想象的,所以兜兜转转之后,今天的他们还能走在一起,她知道是来之不易的,她只想好好的陪着他往前走下去,过往的一切,她真的愿意忽略。 “你们几个把他们送回去,”岳托话音刚落,几个士兵就上来抬起了布展往外走,尼亚忙跟了过去。 两人对视一眼,岳托停在蓝熙儿身边,依旧露出那毫无公害的笑容,很迷人。蓝熙儿却嘟了嘟嘴,瞥了他一眼,继续看着夕阳。岳托轻笑着摇了摇头,也深吸口气,望着那些远去的人,不喜不怒的说道: “你该知道,他其实是死有余辜的。” 蓝熙儿却没有惊讶之色,只是叹了口气,过片刻后才缓缓说: “他到底是我叔叔。襁褓之中就国破家亡,这些年更是无人管教,我知道他顶着额娘和阿玛的旗号没少惹事,罪有应得也绝对算得上,可是他对我总算是一片赤诚,我岂能不管不顾。何况……”蓝熙儿终于转过身,一双眼睛诚恳的望着岳托:“今日之事,他本来就是无辜的吧。应该是我得罪了大福晋,她们才算计我身边的人吧。看似是对付小叔叔,实际是针对我的。” 岳托望着蓝熙儿没有说话,眼里闪过一丝无奈,浅笑的眨了眨眼。 蓝熙儿也无奈笑了,吐出一口闷气, “叶赫”心中冷哼一声,“其实叶赫和哈达又有什么区别,本该唇齿相依,却偏要互相算计。如今还不都是亡国之宾。” 抬头环视一眼军营,也正是因为叶赫与哈达的互相算计,甚至是海西四部互相争斗,最后还不是都归属于爱新觉罗了。当然后面的话,蓝熙儿没有说出口,淡淡的摇了摇头,准备走出营地。 “随我回镶红旗军营处理一些事,我同你一起回府。” 岳托没等蓝熙儿回话,已经牵起她的手,往镶红旗军营走去,蓝熙儿没再反抗,微微一笑,由着岳托牵着自己的手,迎着夕阳,缓缓而去。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人生初见 - 岳珍熙 - 米萱 硕托看着躺在床上不停哎呦的布展,一个坏笑,对着他的胸口就锤了过去。 “哎呦,你真想我死啊 。”布展疼的抱着胸口就坐了起来。 “还能坐起来,死不了。”硕托懒洋洋的坐在床对面的木椅上,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的笑着。 “你还说呢,你不是说你哥哥人品好的很吗,怎么看着我挨抽,管都不管。” “我呸,”硕托对着布展就啐了一口,“我哥人品再好,也是对我好,管的着你吗!” 突然硕托又抬起眼,闪过一丝冷笑,“我可是记得,我哥小的时候被你的人一顿好打,他今天没让人打死你,算是很仁慈了。” “你来这,是盼我死的是不是,赶紧走,赶紧走。”布展没好气的挥动双手,看着硕托事不关己的样子就来气。 “得 ,走就走,你以为爷多愿意看你啊。”硕托说着已经起身。 “你两伴什么嘴啊,我让厨房炖了鸡,还煮了大虾,都是你爱吃的。”尼亚进屋放下手里的茶杯,就把硕托又按回了椅子上,自己更是毫无避讳的坐在了他的腿上。 “哈哈,这还像句话,有你这句话,爷今天就是不走了都行。”硕托说着伸手抬起尼亚的下巴,迅速的在她唇上一吻。 “讨厌呢”尼亚半推半就,脸色却是一片娇羞。 硕托更是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起来。尼亚望着这笑容,这与岳托相似的眉眼,因为多了一份笑意,更显得英俊几分,忍不住轻叹一声:“哎,若是你有你哥哥一半的本事,我的日子就算有盼头了。” 硕托却毫不介意,“哟,你这是瞧上我哥哥啦。” 说话间,又伸手抬起尼亚的下巴,仔细打量一番。见她嘴巴微微翘起,脸色红润,眉眼风骚,却有一番风味,轻笑道“别说,你这容颜比得过你侄女。” 尼亚果然脸露喜色,满眼希望的望着硕托。 “你快别动那心思,先别说冷冰冰的岳托会如何待你,就是嫂子也会扒了你一层皮的。”布展的疾言厉色,让尼亚想起了莽古济那双眼睛,都是冷冽和凶狠,忍不住竟打个哆嗦。 “哈哈,你这胆子可是比你侄女差远了。” 硕托假装失望的摇了摇头。 尼亚被硕托说的又羞又恼,瞪了他一眼,突然眨了眨眼睛,不怀好意的望着硕托,似笑非笑:“你们兄弟二人不会也喜欢上同一个人了吧。” 硕托脸上的笑容果然收了起来,知道她提的是杜度和国欢,冷哼一声,眯起双眼望向远方,眼神里飘着一丝少有的认真,片刻后说道:“是我哥的,就只能是我哥的。” 突然嘴角又含着一丝坏笑,轻轻摇了摇头,那人可是哥哥自小就惦记的。 “谙达,您就让我跟您学习吧,我一定好好读书。” “岳托阿哥,这真不是我说的算的啊,您让贝勒爷来,只要贝勒爷一句话,您就可以每天来这里学习了。”岳托为难的皱了皱眉,阿玛来,只怕比让玛法来还难。 “原来,谙达说的有教无类是骗人的。” 岳托闻声望去,一个小格格嬉嬉笑笑的走过来,身穿水蓝色的纱裙,腰间一根绸带随风飘逸,肌肤雪白,一双眼睛尤其清亮,头上一只金步摇一闪一闪,随着她的步伐叮叮作响,笑起来两颊梨涡若隐若现,显得本人尤其可爱,岳托不自觉的竟然看痴了。 “哎呦,我的格格啊,您怎么还没回府啊。” “为了找这个,嘻嘻。”小格格笑望着谙达,摊开一双细嫩的小手,一个红绿相间的鸡毛毽子露了出来。 “格格,您还是赶紧回府吧,回去晚了又是谙达的不是了。” 那谙达皱了皱眉,这是他学堂里唯一的女学生,真是让他整个神经都时刻紧张的女学生。 “谙达,你们刚才说的什么。”小格格一边收起毽子,一边看着岳托微微一笑,又转过头看着谙达。 “格格,这是大人的事,您还是不要问了。” “大人的事?好,那让我额娘来问谙达?”小格格瞥了一眼谙达,嘟起小嘴,转身就要走。 “我的熙儿格格,哪里要麻烦三公主啊。” 那人赶忙一脸赔笑的喊住小格格,三公主可是个护犊子的,这要是知道他为难了岳托阿哥,又不理会格格,自己的后半生就堪忧了。 小格格听见谙达的喊声,嘴角微微一扬,转过身,背起双手仰起头微微一笑: “谙达,肯说了。” “罢了罢了,岳托阿哥,只要你天黑之前能弄来两朵水仙花,我就让你进学堂读书。” 岳托本来面露喜色,可是很快为难起来,水仙花,他都没见过,更不知道哪里有啊。 小格格看出岳托的为难,刚要说话,谙达却又说道:“阿哥,格格,拜师求学,总要有见面礼的,总要有诚意的吧。” 小格格脸色沉了下来,瞪着谙达,但很快眼睛眨了眨,灵光一闪,带着几分得意的说道:“好,水仙花就水仙花,说好了只要两朵哦。” 谙达点了点头,又指着天晃了晃手指,“天黑之前。” “天黑之前就天黑之前。走,我们去拿水仙花。” 岳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位小格格拉着往大门外走了。 大门外的奴才们,见格格终于出来,忙赶车过来,小格格拉着岳托就要上车。 “哥,哥,怎么样了。”等在外面的硕托,终于看见岳托出来,一脸的担心。 岳托看了看硕托,又看了看带自己出来的小格格,停在车边,却不知道说什么。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快上来啊。”见岳托停了下来,已经上车的小格格又过来拉他。 “哥,你要去哪啊,她是谁啊。” 硕托不明所以的看看岳托,又看看同哥哥一起出来的格格。 “我是蓝熙儿,你回去吧,我会照顾你哥的。达满,我们马上回府。” 硕托还没回神,马车已经渐行渐远了,硕托望着那马车,自言自语:“蓝熙儿,是三姑家的表妹。” “你是二舅家的岳托哥哥。”蓝熙儿望着坐在离自己远远的岳托,眨了眨眼睛,等着他回话。 岳托有些腼腆的点了点头。 “我是蓝熙儿。”蓝熙儿甜甜一笑,岳托脸色一红,低下头,又点了点头。 “我们这是去哪?”走了一会,岳托终于想起来问问自己的去向。 “回我家。” 蓝熙儿见岳托有些惊讶,又解释一句:“放心,我家有水仙花,一会你拿了花,应该能在天黑之前赶回学堂的。”蓝熙儿说着还掀开了车帘,望着天空,点了点头,嗯,来得及的。 本来去蓝熙儿的家岳托心里是忐忑的,低头望了望自己的行头,一身的破衣烂衫,如此拜见三姑会不会太失礼了。进了院子走了一会,岳托的心安了几分,他们是从偏门进去的,进院后也没去主院,而是沿着通道往后院走去。但是很快岳托又察觉不对劲了,走进一个小角门后,蓝熙儿整个人就小心翼翼了,岳托甚至觉得她是偷偷摸摸的。 “喂,这是不是你家?”岳托实在忍不住,拽住蓝熙儿的手腕。 “嘘,别说话,马上就到了。” 蓝熙儿反手拉起岳托的手,又加快了脚步,很快岳托就觉得眼前一亮,果然一片水塘出现在眼前。三朵水仙花在荷塘之中婷婷而立,水珠在花瓣上晶晶闪亮,尤为漂亮。 “太好了,有三朵呢,还可以给小叔叔留一朵。”蓝熙儿拍手叫好,说话间就要进水塘去摘花。 “喂,这真不是你家的院子啊。”岳托不敢相信的望着蓝熙儿,心中突然就有了几分失落。 “当然是了。” 蓝熙儿转头见岳托一脸的正气,心中也怯了几分,小声嘟嘟:“这是我小叔叔的院子。”很快又抬起头,理直气壮的望着岳托:“哎呀,是你的学业重要还是人家的水仙花重要啊,管它谁的院子,有花就好了。” 岳托见她突然嚷起来,整个人都愣住了。 蓝熙儿见他终于不反对了,挽起自己的袖子,就往水塘走去,突然又被岳托一把拽住,蓝熙儿急了,撅起小嘴,瞪着岳托。才要说话,就听岳托说道: “要摘,也是我来啊。” 蓝熙儿眨了眨眼,想想也是,轻嗯一声,退回一边,把路给岳托让开。 岳托见她脸色缓和,自己走进了水塘。小心试试了水,很好,最深也就到腰,片刻后双手就摸到了水仙花。突然间岳托又皱起眉头。 “怎么了,快摘啊。时间不多了。”蓝熙儿一脸的着急。 “这是连根拔掉,还是只摘花啊。”岳托犹豫不决,转过身望着蓝熙儿。 蓝熙儿也愣住了,背起手,垫起脚,又望了望水塘:“摘花,摘花容易,再说了谙达也没说要活的。” 岳托看着蓝熙儿,想想也是,不再多话,手腕用力,瞬间两朵水仙花就握在手里了。 “你沿着这个通道走,有一小会就有一个角门,穿过角门,就能看到后院的大门了,不要走大门,大门左右两边都有小门,你随便选一个,把这个给看门的,他们就会给你开门,马车是没了,不过还好距离不算远,天黑前你应该能回到谙达那里。”蓝熙儿一边说着一边把刚才的鸡毛毽子给了岳托。又给他指了指方向。岳托望着她,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蓝熙儿见岳托又发愣了,柔声道:“听明白了吗?” “多谢”岳托满脸正色,道了句谢,蓝熙儿微微一笑,岳托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转身就跑了。 “哪来的小贼,敢来这院子里偷东西。”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星语夜话 - 岳珍熙 - 米萱 五、六名奴才,突然就从院子的另一处跑了进来。见水塘里的花只剩下一朵了,眼里的怒火简直可以杀人了。 “你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蓝熙儿一边喊着,一边就往回跑,去挡住几名奴才的路。岳托哪里还能走,怕她有事,也立刻折返。 “是格格。”几个奴才倒是认出了蓝熙儿,一下子都愣住了。岳托已经跑回来,几个奴才互使了眼神,两个人前后挡住了蓝熙儿,既不碰到她,也不让她出去,另外几个对岳托就不客气了,一把就握住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拎起来。 “放肆,那是岳托阿哥,快放开他。”蓝熙儿又惊又急,大声嚷着。奴才们听见这话,也是愣住了,可是望着这个破衣烂衫的少年,哪里有半点阿哥的样子。又看着他手里的水莲,心中更是大怒,对着岳托就是一脚。岳托吃痛,整个人蜷缩在地,鸡毛毽子也掉在了地上。 “岳托哥哥。” 蓝熙儿急的直哭,给了眼前的奴才就是一脚,那奴才捂着腿直跳,蓝熙儿趁空钻了出去,扑到岳托身上,电闪火石间,还没看清岳托如何了,已被岳托一把护在身下,岳托只觉背后一痛,知道这第二脚也踹到自己身上了,后背虽疼,心却很安慰。 “这是在干什么。” 屠嬷嬷的声音,全场的激烈终于都停止了。 “嬷嬷。”蓝熙儿还倒在岳托怀里,抬起头泪眼汪汪,满脸的委屈。屠嬷嬷简直吓坏了。忙走过去扶起蓝熙儿。几个奴才也吓坏了,刚才那脚要是踢到格格身上,他们都活不过今天了。 莽古济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雷霆暴怒了,就为了两朵破花,女儿被吓得满眼是泪,侄子更是被一顿好打,别说是布展的花,就是拆了布展这个人,莽古济此刻也能做的出来。 好在莽古济忙着安抚女儿,又忙着找大夫给侄子看病,还要去二哥家里报信,布展才逃过一劫,几个奴才还是被拖下去各打五十大板。 “木太医,岳托阿哥怎么样了。” 莽古济皱着眉头,望着破衣烂衫的岳托,她简直不敢想象,她那个二哥到底在干什么啊,他的嫡长子竟是这般穷酸模样,难怪几个奴才都敢对他拳打脚踢。 “回三公主的话,阿哥是皮外伤,筋骨无碍,老臣已经开了药,熬好后早晚都给阿哥敷上,很快就会好的。” 这木太医是宫里的老太医,莽古济很信任,点了点头,就派人跟着太医去取药了。 “熙儿,他们要给岳托哥哥擦身上药的,我们先出去。” “岳托哥哥。” 蓝熙儿完全没有听见莽古济的话,只是望着岳托,眼泪不停的流着。 “没事,我没事。”岳托趴在床上,见她哭的楚楚可怜,心中既感动又心疼,一个劲对着蓝熙儿微笑,并声称自己没有大碍。 莽古济望了望女儿,又望了望侄子,心中也有些酸。这无里头的一顿好打,也够受的。语气又柔和些: “熙儿,听话。我们先出去,岳托哥哥的伤必须马上处理了。” 蓝熙儿终于点了点头,莽古济轻叹一声,又吩咐屠嬷嬷好好照顾着。领着女儿走出了客房。岳托眨了眨眼,见她出了房门,左手拿出毽子心中苦笑,自己此刻的模样应该如毽子一样的遍体鳞伤了,闭上了眼睛由着下人们擦身上药。 天到到底是黑了,岳托轻叹一声,上学堂的事情只得另想办法了。睡了一觉,身体轻松了许多,翻个身睁开双眼打量一下周边的环境,突然一声开门的声音,岳托又忙闭上了双眼。 “格格,您怎么又回来了?” “屠嬷嬷,岳托哥哥睡着了啊。他吃东西了吗?”蓝熙儿站在床边,仔细看了看岳托,见他紧闭双眼,自己闷闷的撅起小嘴。眼里有些失落。 “我的格格啊,阿哥吃了药难得睡会,就不要打扰了,格格放心吧,嬷嬷会小心看着阿哥的。鸡汤肉粥也都熬着呢。格格这会跑来,是不是也没吃饭呢,赶紧回去吧,小心公主生气。”屠嬷嬷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蓝熙儿往门边走。 “等等,等等,这个是给岳托哥哥的。”蓝熙儿将抱在手里的一身衣服放在了岳托的枕头边。“嬷嬷,一会让岳托哥哥换上,他的衣服都被打破了。” 屠嬷嬷点了点头,蓝熙儿终于转身走出了房间。 岳托看着床边的衣服,又望着蓝熙儿的背影出了神。一边的屠嬷嬷看看格格,又看看阿哥,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格格与阿哥,谁都没有想到,今日的初见,竟引起了彼此一生的眷恋。 岳托起来喝了些粥,迷迷糊糊的又睡去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屠嬷嬷带着所有人都下去了,岳托起身走进了小院,这客人的庭院都比他这个大阿哥住的院落要强百倍,今天更是被奴才凑了一顿,无奈轻叹一声。 “岳托哥哥,你醒啦。”蓝熙儿满脸的欢喜和俏皮。 “你怎么跑来啦。”岳托被吓了一跳。但见她一袭长发散开,微风轻轻吹动,一双眼睛清亮,一身淡粉色睡衣,月色下整个人显得清雅秀气。岳托觉得好看极了。 “嘘!你看,小叔叔今天送来的点心,又好看,又好吃,我拿来给你尝尝。”说话间蹑手蹑脚的把食盒放在石桌上,轻轻推开盒盖。 岳托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而且一个奴婢也没带着,定是偷跑出来的,轻笑着摇了摇头,走过去见食盒里的点心果然很精致。 “好看吧,而且还很好吃。”蓝熙儿说着就拿起一块吃了起来,另一手还没忘给岳托递了一块。 岳托接过去,轻轻咬了一口。 “怎么样,很甜吧。”岳托点了点头,蓝熙儿笑的更甜了。 岳托被感染的也笑了,他觉得这点心却不及蓝熙儿的笑容更甜。 “岳托哥哥,你一个人在院里干什么呢。”蓝熙儿说话间已坐在石凳上,荡着小腿,吃着点心。看了看岳托,抬眼又望了望漫天的繁星。 “我,我想我额娘了。”岳托突然被问,一个语噎,就搬出了额娘。他也确实想额娘了,如果额娘还在,如果额娘也如三姑这般让很多人照顾他,他今时今日还会不会连个学堂都进不去。 蓝熙儿眼里划过一些歉意,她知道岳托的额娘很早以前就去世。心中不忍:“岳托哥哥,你看看天上星星,无论人在哪里,只要你告诉星星你想她了,星星都会传达的。” 岳托不明所以的望着蓝熙儿,见她却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噗嗤一下就笑了。蓝熙儿也跟着笑了起来。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好像也笑了,岳托的心情明朗了许多。 岳托在府里养伤,蓝熙儿哪里还有去学堂的心思,一个劲的嚷嚷自己被吓到了。莽古济真是吓坏了,又要把太医请来。蓝熙儿只得马上改口,说自己在家静养就好。莽古济见女儿如此肯定,也只好依她。只是小格格消停了两天,就起了别的心思。 “岳托哥哥,我们出去玩玩吧。”莽古济前脚出府,蓝熙儿就跑来找岳托,一双眼睛巴巴的眨着。 “不行,你需要静养的。”岳托见她面色红晕,哪里是吓到的样子,心中轻笑,有心逗她,望着她一脸的严肃。 “哎呀,静养没说不能出府啊,走啦。”蓝熙儿可不吃这一套,没等岳托再说话,就拉着他出了小院。 岳托发现三姑真是疼爱她,跟着她的奴才们完全听她指挥,甚至都不会说公主不许,公主不让的这类话。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出入公主府非常的自由。 “我们这是去哪啊,”岳托见马车没有目的的在街上溜达。 “不知道,先在街上随便逛逛吧。”蓝熙儿掀开车帘,也觉得无聊,可是总比困在家里好。 “他们可以由着你哪都能去吗?”岳托看了看车夫,又看了看蓝熙儿。 “当然,他们不让我高兴,额娘也不会让他们高兴的。”蓝熙儿自信的点了点头。 “那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好啊,你说去哪里。” 蓝熙儿兴奋的突然就拍手站了起来。马车跟着晃荡着,岳托忙又拉住她坐稳。 正文 第三十章 河边之约 - 岳珍熙 - 米萱 岳托说了路线后,因为要出城,蓝熙儿就更兴奋了,跟着的奴才都有些为难。当然也不敢说什么。还是按着路线前进了。岳托明白了,三姑应该还是限制了蓝熙儿的出行范围,只是这位小格格从来不安套路出牌,奴才们当然以哄好格格为主,只要格格满意,公主自然也满意,他们自然也就过的舒服。岳托看了看这位调皮的小格格,低头轻笑摇了摇头。 “我的天,穿过那个小山路,竟然有这么一条大河啊。”蓝熙儿跑过去,站在河边,望着河水滚滚流动,吸了一大口气,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了。 “咦,岳托哥哥,河边对面那里是个军营吗。” 岳托眯起眼睛望着对面的军营,也深吸一口气,走到身后不远处的山洞前蜷腿坐下来,淡淡道:“是红旗营。” “哦。”蓝熙儿愣愣的点了点头。“岳托哥哥,这里真舒服啊。” “你若是喜欢,我以后还带你来。”岳托被她的兴奋感染了,笑望着她。 “以后?明天我们就可以来啊。”蓝熙儿走到岳托身边,学着他的样子也坐了下来。 “明天,明天我要回去了。”岳托看了看她,转头又望着河水,轻淡淡的飘出一句话。 “回去,回哪去?”蓝熙儿转过头望着岳托。眼里都是惊讶。 “回家啊。”岳托感觉到她语气里的不舍。心中一暖,微微一笑柔声道。 “回家?额娘不是说了,她去和二舅舅说了,让你在我们家里养伤啊。可以多待些日子的。”蓝熙儿撅着小嘴急切的望着岳托,等着他的回复。 “我总是要回家的啊,何况我也不放心硕托。”悲欢离合、人情冷暖岳托早就见贯了,此刻心中竟有些不舍,有些留恋。 回家,蓝熙儿也知道没有阻止岳托的理由,失神的点了点头,将头放在了绻起的腿上,望着河流滚滚流动,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岳托见她如此,心里也不舒服,却也只是抬头望了望天空,“那,这个给你。” “这个毽子,你修好拉。”果然,蓝熙儿见到自己散开的毽子好了,心情又欢快起来。拿着毽子左晃右晃的看了半天。 岳托点点头,也愉快的笑了起来。 “岳托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蓝熙儿痴痴的看着岳托,人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岳托才觉得这个笑容是最甜的。 “以后你要是还能来这,我每个月的今天都在这等你,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每个月都来这找你玩。”蓝熙儿刚高兴起来的小脸突然又沉了下来,望着岳托“可是岳托哥哥你如今学堂也进不去了,怎么办呢。都是我不好,带你去偷水仙花,一开始就去找我额娘就好了。” 岳托莞尔一笑。 心中却是轻叹一声。若是他愿意找别人,大姑要比三姑更合适。 “没事的,我还欣赏了水仙花,我都没见过。”岳托说的特别诚恳。只想抵消她的内疚。 蓝熙儿努了努嘴:“快别提水仙花了,搞的天下大乱。” 岳托哈哈笑起来,这是什么安达啊,这样用成语,自己不去也罢。 “岳托哥哥,那我送你些什么吧。”蓝熙儿边说着边晃着毽子。 “不用了啊,毽子本来就是你的啊。” “可是你把毽子修好啦,何况你还带我来着里玩,我总要回礼的啊。” 岳托见她说的认真,微微一笑:“好,等你想到的时候你在送我,下个月的今天,我在这等你。” 蓝熙儿眼里闪过一丝亮光,点了点头。“嗯嗯,好的。”两个人在河边玩了好一会,太阳已经快到地平线了,才坐马车回去,上马车的时候,几个奴才终于都松口气。 当然转天岳托并没有回府,因为莽古济将他现状不仅告诉的他阿玛代善,还跟汗阿玛提了一句,努尔哈赤当时就怒了,痛斥了代善一顿,最后还是东果大公主出头,要将岳托兄弟接回自己府里,只是硕托身体素来孱弱,跟着他的李嬷嬷不愿意他去公主府里受约束,李嬷嬷毕竟是他们额娘留下来照顾硕托的,大公主只得依了。带岳托一人回府。 “国欢哥哥,你最喜欢什么礼物呢。”蓝熙儿趴在国欢的书桌上,翻翻书,翻翻笔,甚至是墨砚都拿起来左看右看的,觉得都不合心意。 “熙儿,要送人礼物吗?”国欢的笑容很温和。眼里都是宠溺。 “没,没有,我就是好奇问问。”蓝熙儿突然就心虚了,忙摆着手,她不想提岳托。也知道岳托同他们关系很是一般。 国欢见她神色有异,眼神躲闪,也不逼问她。 “纸墨笔砚,我都喜欢。”蓝熙儿转头望着国欢,眨了眨眼睛,撅起小嘴。文弱的国欢与岳托貌似很不一样。国欢知道她这个样子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摸了摸她头,轻笑一声。 “一进院就听说你来了。太好了,我刚还想要去三姑家找你呢。”杜度风尘仆仆的进门,笑着就拉起蓝熙儿的手要往外走。打破了屋里原有的安静舒服。 “你这是干什么,急急忙忙的。”蓝熙儿拽开杜度的手,又看了看国欢。她实在不喜欢杜度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而且从不顾虑别人的感受。 “阿玛刚给了我一匹白马,特别好,你肯定喜欢,我带你看看,你一定想骑的。”杜度说着满脸的得意。 “你又得了一匹马,大舅舅可真是疼你啊。” “这匹真的是好马,日行千里那种。你一定喜欢,走啊,我们去骑马。”杜度说着又拉起蓝熙儿的手。 “日行千里呢还,安达可没说你骑马有多好。”蓝熙儿抬手捂着嘴轻笑着。 “好好,安达总是夸你骑马进步最快,让你骑。”蓝熙儿得意的笑了笑,由着杜度牵着自己往外走。突然又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望着国欢。 “国欢哥哥。。” “去吧。”国欢依然温和的笑着。 “国欢身子太弱,不能骑马,你又不是不知道,喊他没用的。”杜度指了指国欢,国欢依然温和的笑着。蓝熙儿望着国欢病弱的样子,心中不忍。 “去吧,你一向喜欢骑马的,在我这闷了半天,去骑骑马也好。” “是啊,走啊。”这一次杜度终于拽动了蓝熙儿,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国欢的笑容也消失了,看了看自己身体,叹了口气。 “岳托哥哥,你在大姨母家待着可好?”蓝熙儿淌着水,在河里跑来跑去。 “挺好的,你别再水里了,现在天气转凉了,快上来吧。”岳托说着就要把她往回拉。 “别拉,别拉,水又清又凉的,舒服极了。”岳托见她粉嫩的小脚丫不停的踢着水,不时还格格的娇笑,波光粼粼里,画面美极了,不自觉的看痴了。 “岳托哥哥,你想什么呢。”蓝熙儿扬起手掀起水花,岳托防不胜防,都洒在自己身上。 “熙儿。”岳托说着就跑向她。蓝熙儿格格笑着,就往河里跑,两人一来一往的追逗好一会,岳托都觉得冷了,终于抓住蓝熙儿的手,将她带上岸边,坐在山洞前。见她身上鞋袜都湿了,忙生起火堆。 “岳托哥哥,用这个。”蓝熙儿见岳托费劲的用手扯断树枝,随手递给他一把匕首。 岳托见这刀鞘上一颗蓝色宝石闪闪发光,拔出刀,寒光一闪,锋利异常,不用试,就知道定是削铁如泥。果然削起树枝真是轻而易举。心中感叹,果然是把好匕首啊。不自觉的就拿在手里翻看了一下。 “岳托哥哥,你喜欢这匕首?那送你吧。”蓝熙儿一边烤火,一边说的漫不经心。岳托轻笑摇头,看来她还不知道这把匕首的好。 “这把匕首非寻常之物,你快收好吧。”岳托说着将匕首递给蓝熙儿。 “恩,额娘也说很珍贵,你若是喜欢,就送给你吧,反正我也没想好送给你什么。” “哪里就非要给我礼物啊。” “当然要啊,你给我毽子了。我总是要还礼的。” “哎呀,你喜欢就拿着呗,放我这有没用。”蓝熙儿说着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显然有几分不耐烦,岳托哪愿意她不开心,忙点头收下。两人又考了考火,说了好一会话,蓝熙儿才回府,毕竟这一别,又要一个月了。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童言无忌 - 岳珍熙 - 米萱 寒暑交替,匆匆岁月,已过三载。岳托的课业越来越重,这一年他满12岁了,姑父何和礼便将他带进了红旗营,学习排兵布阵。每月的河边之约,只要岳托在城里,都不会失约。每次都会给蓝熙儿讲些课业的趣闻,即使自己不能来,也会提前派人通知她,并且给她捎些汉人的小玩意。 “格格,格格,不好了。”素心跑进屋一脸慌张,捂着胸口不停的喘气,却说不出半个字。 “什么事啊,素心你慌慌张张的样子要是被额娘看见,又要挨骂了。”蓝熙儿放下手里的书,围着素心上下打量一番。 素心却一直摇手,依然说不出半句话。 “素心,出了什么事。” 素心是岳托离开他们府那年,莽古济买来伺候蓝熙儿的,同龄人比嬷嬷们要好很多。两人很快就无话不谈。 莽古济本想让这丫头看着女儿,向她汇报女儿的一切。这丫头看似没心没肺,对女儿却是死忠,汇报来的内容多数都不是她想听的。为了女儿更是多次踩过界。 莽古济打也打过,骂也骂了,主仆二人还是该玩什么玩什么,最后弄得莽古济哭笑不得,后来想想女儿也掀不起大风浪的,也就由着两人做个伴,一起长大。 “回格格的话,图尔格阿哥,杜度阿哥,岳托阿哥、都类阿哥打起来了。”素心顺了顺气,终于说完了所有的人名。 “你说什么?” 蓝熙儿抓住素心的胳膊,人也紧张起来。这三年来,岳托因为住进了大公主府了,所以与都类熟稔起来,但是他们和杜度、图尔格似乎没有来往的啊。 “听说是为了一把匕首,杜度阿哥和岳托阿哥争执起来,后来图尔格阿哥不知怎么就动了手,再后来都类阿哥也来了,看不惯他们欺负岳托阿哥,结果硬是四个人打起来了。”见格格手放松, 素心忙抽出胳膊,一边揉着,一边小心看着格格回话。 蓝熙儿被素心阿哥,阿哥说的越听越乱。猛然想起结果最重要,着急的问道: “后来呢。” “不知怎么惊动了大汉,于是大汉罚四位阿哥都进书房闭门思过,而且今晚不让吃饭。” “匕首,怎么会因为匕首。”蓝熙儿自言自语,突然想到什么了,转身就往屋外跑。 “格格,您去哪里啊,他们都在各自的书房里关着了,格格谁都见不到的。”素心忙拉住格格,看着格格慌张的样子,自己也担心起来。 蓝熙儿停了下来,转身望着素心,一脸茫然。 “格格,您别急,再过两天格格就可以见到岳托阿哥了,到时咱们好好问问。奴婢打听了,几个府都没有请太医。应该都伤的不重。” “伤的不重”,这句话,蓝熙儿的心神终于稳了下来,坐在椅子上,缓了缓的点了点头,素心也终于放下心,大喘口气。 终于熬到可以见岳托了,马车才到小路边上,蓝熙儿就跳下马车往河边跑,岳托依然如同以往一样,坐在山洞前等着她,才松口气,可是很快,她发现岳托只是两眼直直的望着河水,一把匕首立在他的身边,蓝熙儿倒吸口凉气,果然是当年她送的那把匕首。 蓝熙儿走近岳托,见他起身望着自己,一脸的严肃,心中已经一惊,转眼又见他竟然鼻青脸肿了,这样居然都没请太医。心里又担心起来。 “岳托哥哥。” “这把匕首是谁的。”岳托的声音很冷,眼里隐隐含着怒气。 蓝熙儿不自觉的后退半步。心却虚了几分,声音微弱的说: “是我送给你的,就是你的。” “格格,还不愿意据实相告吗?”岳托的眼睛又冷了几分。 “是大舅舅给我的。” 蓝熙儿感觉到他的冰冷,甚至觉得他很陌生,心中慌张害怕起来。 “多谢格格据实相告。”岳托说完就走,却没拿起匕首。 “岳托哥哥,这匕首有什么问题啊。”蓝熙儿跑过去,拦住岳托,惊讶的望着他。 岳托停住脚步,冷哼一声:“我自是没有这么好的东西,也不配用这样的好东西,匕首格格自己留着吧。” “既然你也认为它是好东西,留着就好了,管别的干什么。” 岳托又是冷笑一声。 “我不是那府里的人,也没兴趣那府里的东西。匕首格格自己留好吧。”岳托望着河水,眼里都是悲伤。“以后格格不要来这了,我也不会再来了。” “为什么不来这里了。”蓝熙儿着急的望着岳托。 “格格有格格去的地方,岳托有岳托去的地方。”岳托说完又往前走。 “岳托哥哥,你要去哪里啊。”蓝熙儿着急的拽住岳托。“这匕首你不是很喜欢吗。就算是大舅舅给我的怎么了,大舅舅的东西确实好。你留着用就好了,二舅舅又不给你……。” “格格,”岳托一把甩开她的手,瞪着双眼喊道:“格格喜欢那府里的东西,自己用就好,岳托不稀罕。我阿玛不给的,我也不会要别人阿玛的。” 蓝熙儿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忙闭上了嘴,可是岳托还是凶了自己,他从没有大声和自己说话的,别人都觉得他性格冰冷,不好相处,可是他对自己从都是百依百顺的。不敢相信的望着他,眼里含着泪,咬着咬唇,既倔强又委屈。 岳托心中一疼,缓了缓情绪,轻叹一声:“格格消遣也好,无理取闹也罢,都有人愿意陪格格的。何必来找岳托。” 无理取闹,原来这三年来的河边之约,只是一场无理取闹,蓝熙儿望着岳托,悲伤的摇着摇头,两行泪终于落了下来。 弯下腰拾起匕首,冷笑一声:“好,我是无理取闹的。从今以后,我再不管岳托阿哥的事。”说完头也不回跑向马车。 “岳托,这是我阿玛给熙儿的匕首,就你这个落魄样,凭什么和我抢熙儿。我阿玛早就替我做主了,我一定会娶熙儿做我的嫡福晋的。就是三姑也不会中意你的。”望着那身影,想起杜度的话,岳托满眼的悲伤,竟然化成了泪,夺眶而出。从今以后那调皮的眸子,甜美的笑颜,再不属于自己。 “岳托,我们马上就要出征,你去哪里?”出征在即,岳托竟然要擅自离营,多积礼拦住他的去路。 “多积礼哥哥,这大雨不是暂缓出征吗,我去去就回。”岳托没等多积礼回话,一溜烟的就跑出了军营。 “格格,雨越下越大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素心,为了一把匕首,他就生我气了。可是我给他只是一把匕首,我什么都没有想啊。”蓝熙儿望着河水,眼圈又红了。 “不会的,格格,岳托阿哥不会生格格气的。”素心看着已经难过了一个月的格格,实在想安慰她。 “那他为什么不来,一个月了,他还在生气吗,他就这样把我扔这了吗,他难道不知道我会来吗?” “格格,这么大的雨,岳托阿哥以为格格不会来了。” “素心,可有小厮来报信说他不来了。”蓝熙儿眼里闪过一丝希望。 素心不忍格格伤心,可也只能摇头。她知道他们吵架了,可是她就是相信岳托阿哥不会生格格的气,他是那么宠着格格,让着格格。若是他知道格格在这淋雨,一定会心疼的。 “格格,我们回吧,雨太大了,若是病了,岳托阿哥一定会心疼的。” 蓝熙儿摇了摇头,望着滚滚东流的河水,心中的希望也流逝了,他不会再出现了。岳托再也不会来了。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难过,家里的表哥这么多,哪个不是让着自己,宠着自己,可是偏偏就想见这个不愿见自己的人,越想泪水越止不住的流。素心看着这样的格格,真是吓坏了,再也顾不得别的,拉着格格回了马车。 岳托来的时候,哪里还有人,大雨倾盆而下,冲走了所有的痕迹。岳托却欣慰的点了点头,没人也好,也好,雨太大了。苦笑一声,这个丫头还不是太傻,也好,从今以后,桥过桥,路过路,再无瓜葛。 又望着河边出了会神,儿时找到的地方,当时做梦都再想如何可以进入河对面的红旗营,如今人已能在红旗营里,惦念的又是河对面的人。这就是宿命吗? “熙儿……”,雨声很快淹没了喊声,岳托苦笑着,悲伤涌上心头,说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只是觉得满脸都湿漉漉了,抬起胳膊摸了一把脸,终于迈开脚步,转身而去。 “这么说,你那天去河边了。”蓝熙儿平静的望着岳托,心其实已经碰碰乱跳。 岳托望着蓝熙儿,认真的点了点头,缓缓道: “我听说那日之后,你病了好几天。” 蓝熙儿望着岳托并没有答话,只是摇着头,无奈的笑了笑。擦肩而过竟然是五年。 “就因为这么个匕首,你竟发我这么大的脾气。”蓝熙儿握着匕首,轻摸了摸。 “是匕首,也不是匕首。”岳托拿过匕首,也是一脸的苦笑。“红尘之中太多的无奈,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家族,婚姻嫁娶,往往由不得自己。” 蓝熙儿懂岳托的意思,这些年来额娘都是有心将她嫁给杜度的,若不是大舅舅突然倒台,自己只怕真的会是……蓝熙儿没再想下去,有些事如今再说也确实没有了意义。 想起岳托曾经也另娶过她人,心中还是委屈,见他此刻拿着匕首,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愤愤的把匕首又抢了回来,瞪了一眼岳托,撅起嘴“爷,不是不稀罕这匕首吗。” 岳托望着她俏皮薄怒的样子,心里竟是一甜,轻笑一声,“福晋喜欢,尽管拿去,福晋人是我的就够了。” 岳托完全是一脸坏笑,而且还漫不经心的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蓝熙儿皱起眉,这还是人们口中那个冰冷孤傲的岳托台吉吗?又羞又恼,抬手将匕首又砸向他,转身就走。 岳托一手接住匕首,又忙起身另一手拽住蓝熙儿的胳膊。 “放手啊。”蓝熙儿瞪了一眼岳托,用力抽出胳膊。 “不放。”岳托却一个用力,将她拥入怀里。“我这辈子都不会放手的。” “你这次说的是不是真的。”过了片刻,耳边传来蓝熙儿轻声细语。 岳托紧了紧手臂,柔声道“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开你。” 蓝熙儿轻嗯一声,紧紧扎进他的怀里,这个人的轻声,笑容,怀抱都是她最眷恋的,似乎很久以前就是了。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秋日围狩 - 岳珍熙 - 米萱 入秋的天气,天高云淡,努尔哈赤突发奇想,要带着儿孙们出城打猎。于是城里就有了众位贝勒、福晋、阿哥、格格浩浩荡荡行走的队伍,仅仅是出城,就耗时了半天的时间。 猎场是一片野生的草原,几天前努尔哈赤已派人围起来,里面的野兽基本都是原生态存在,危险自然也可不控。不过狩猎本来就是女真人擅长的。所以男人们一天都没耽误,用过午餐,就进围场猎杀了。女眷们下午还在帐篷里休息。日刚偏西,叽叽喳喳的声音就在整个营地里此起彼伏了。 “福晋,大妃刚派人传话,说棚子都搭好了,可以坐在围场外面看爷他们打猎了。”素雅伺候着刚刚睡醒的蓝熙儿起身。 “好,我知道了。”蓝熙儿慵懒由着素雅给她整理头发。她不明白在围场外面坐着能看到什么,打猎的人早在猎场里奔跑 ,坐在围栏外面能看见什么啊。但是很显然大妃对这件事很感兴趣,从第一天开始,她们就是这样守在外面看着猎场。 “熙儿,昨我可听说岳托盯着一只红狐狸不放,要给你做大衣,皮毛又必须完整,不能射杀,只能活捉,岳托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捉它。”大妃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抬眼嬉笑的望着蓝熙儿。眼里飘出的是善意和羡慕。 蓝熙儿微笑着看着大妃,狩猎这些天,岳托对她体贴入微,嘘寒问暖,众人早已尽收眼底,所以她只要出现,话题就会围着她打转。不知道是不是脸皮厚了,现在再听时,脸也不红,心也不跳了,依然不说话,只是对着每个人大度的微笑。 “岳托真是个细心的人,我们熙儿就是有福气。”五福晋这位亲姑姑,眉眼与她有几分相似,笑起来很甜。 “我们爷常说岳托台吉心细如尘,洞若观火。”八福晋已不像刚来时的生疏了,与众人说起话来也头头是道。眯起双眼,笑意盈盈,很显然已经融入了这个家族中。 济兰看了一眼众人的笑意,那精致的眉眼不自觉的抽动一下,不悦之情已呈现,冷哼一声。坐在她身边的景达,撅起小嘴,满脸怒意的瞪着眼睛,只是眉眼转动时流动的光芒依然可以惊艳众人。敏月摇了摇头,心中轻叹一声。 “这红狐狸本来很是狡猾,可是偏偏遇上你这么个任性的主,死盯着人家。”都类无奈看着岳托,这家伙也不知道哪来的任性,三天了还不放过人家小狐狸。 “昨五叔可是没说错,若是杀了,做个皮袄什么还有可能,要是活捉回去,你们家熙儿非得养着不可。你偏让五叔放过它。”这冰冷的家伙,昨天硬是求着五叔别射杀那只狐狸。 “无妨,随她喜欢。”岳托惜字如金的性格倒是没变,只是都类抬眼看他时,那脸色明显有了柔情。 “当心。”都类惊呼下,但见一把冷箭射向岳托,岳托却依然面无表情不慌不忙,只是侧头的速度并不慢,很快一根羽箭从岳托眼前飞过,稳稳的落在不远处的草坪上。 “图尔格,你干什么。”岳托没说什么,都类先急了。 “刚才明明看见一只兔子,哎呦,不好意,看错了,岳托台吉没事吧。”图尔格策马停在岳托身边,看似查看岳托伤势的样子,眼里却都是寒意。 岳托淡淡的看了一眼图尔格,并没有说话,转回头在看着刚才盯着的地方,眼里却飘起一丝笑意。 “听说这有红狐狸,岳托,我们比一下,看谁能猎的到。” “图尔格,你少捣乱,我们盯了三天了,你起什么哄。” “都类,盯了三天,也没到手,我们再不出手,只怕老天也看不下去了。”图尔格说着,已经将箭放在弓上,只等着红狐狸跑出来。 “你……”都类知道图尔格自来嚣张,和这种人讲不通,策马停在他的面前,用身体正对着他的弓箭。 “刀剑无眼,伤了你,可就不好了。”图尔格看着都类,说话间都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哈,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伤的了我。”都类冷笑一声,别说他不敢,就是敢,自己也不是好伤的。 “我们走吧,里面还有好多大的猎物了。”杜度不愿意与岳托和都类发生争执。血脉上,他们到底是最亲的。何况这些年来战场厮杀,他们两人的性格秉性,杜度也是欣赏的。 “你怕什么,你怎么就知道害怕,你媳妇都被人抢走了。”图尔格竟然大声嚷起来。 这话一出,场面终于冷了下来,岳托的眼神也转了回来,扫了一眼图尔格,又看着杜度。 时间似乎真的停止了,四个人都只是眼神冷冷的,不知道是看着彼此,还是看着猎场,突然间一个红色毛绒的物体突然的运动,打破了静止,一闪而过。 “红狐狸。”图尔格说话间已经弯弓拉箭。 岳托扬鞭直追而去,都类和杜度也都忙策马扬鞭。 眼见一把利箭已经要碰到狐狸时,一把匕首直飞过去,刚好打到箭上,改变了箭的方向,很快又一物飞过,恰如其分的打到了红狐狸的身上,狐狸一声叫声,也停止了运动。等到众人在想看仔细时,岳托已经停在了红狐狸的身边,一手拎起狐狸,一手拾起自己的匕首和马鞭。 “还活着吗?”都类停好马,就忙问道。 岳托看了一眼都类,轻嗯一声,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 都类举起大拇指,赞赏的也点了点头。见图尔格也到了,都类又转过头,对着后面的图尔格扬了扬马鞭,笑起来道: “今个多谢图尔格台吉了。” 图尔格却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都类“谢我做什么。” 岳托上了马,看着图尔格,“若不是你吵闹一番,它也不会以为我们分神了,可以借此逃脱。”说完,抬手又看了看狐狸,通体血红,成色极好,而且毫发无伤,心中大悦,语气却依然淡淡道:“可惜畜生终究是畜生,怎及人的智商。”说完,策马扬鞭而去。 “哈哈哈”都类跟着大笑三声,也跟着策马而去。 “岳托,你……你给我回来。”图尔格再大喊时,别说岳托,都类也已远去。 “大汉,这次打猎痛快了吧,整整十天啊。”才入座的大汉,大妃忙递茶搽汗的。这也算是夫唱妇随了吧,你去打猎,我就在外面的等着你。 “哈哈,我们这些人啊,就岳托收获最大。你看他手里拎着那玩意。珍贵的很呢。”大汉一边说笑着,一边接过大妃递过来的茶水。大妃仰头找了找岳托,只见他手里拎着一个笼子,里面竟然真的装着一只红狐狸。而岳托本人正举着笼子给他的福晋欣赏玩耍。那份惬意,大妃不自觉的看愣了。 “可不是,这小子可真有耐心,整整等了三天,真让他猎到活的了。”莽古尔泰望着笼子里的红狐狸,满眼的羡慕啊。 “侄儿多谢五叔手下留情,侄儿才有机会逮到活的。”听见莽古尔泰说话,岳托忙起身给他鞠躬行礼。 “罢了罢了,要不是看在你是给我们熙儿的,才不让给你呢。” “那熙儿多谢五叔。”蓝熙儿起身稳稳的行礼,大方得体又俏皮可爱。 “瞧瞧,这跟着岳托啊,人也调皮起来。”莽古尔泰话音才落,众人都大笑起来。岳托看着蓝熙儿,对视一笑,忙扶她坐下。 “说好了,这可是给你做皮袄的。”都类似笑非笑的看着蓝熙儿,她才是调皮的呢,乖巧实在算不上,想着想着,心里轻笑一声。 “你敢?你敢动它。”果然蓝熙儿瞪着都类,哪有半分规矩的样子。 “得,我说什么来着。”都类笑望着岳托,岳托宠溺的看了一眼自己福晋,又对着都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是无可奈何。 岳琪望着都类和岳托,明明这么熟悉的两人,可是他们的笑容,自己却是那么陌生。不自觉的看向蓝熙儿,眼里的寒意越来越浓。 “大汉,您带着众位爷玩尽兴了,福晋们可是坐了这些天。好没意思啊。”阿巴亥大妃的话终于拽回了众人的注意。 “哦,那你想如何啊?难不成也要去打猎啊” “瞧大汗说的,臣妾老了,不过年轻的福晋们可是大有人在啊。” “瞧瞧,这面容,哪里就老了。”大汉说着,在大妃脸上轻轻一捏,大妃微嗔薄怒,大汉却不在意,竟然大笑起来。见大汉心情好,大妃继续说道: “大汉,咱们女真人打猎,可是不分男女的,不如让福晋们也进围场玩玩吧。” 这话一出,场下的男女都欢呼起来。女人们坐了几天,看来都已经跃跃欲试了。 “大汉,您看,有人响应吧,围场里本就有不少的守卫,再多跟一些人。安全也是没问题的。” 努尔哈赤见众人欢喜,自然也是喜闻乐见,立马就命人安排,多放些守卫进去。福晋们的参与,也不强求,自愿参加。 最后去打猎的人是八福晋哲哲、杜度大福晋齐尔雅、都类大福晋岳琪、萨哈林大福晋济尔海,济尔哈朗侧福晋敏月以及景达六人,众人望去,六人一水的轻便骑装,牛皮靴子,不同于往日的端庄大方,却也是英姿飒爽,别有一番风味,让人眼前一亮。瞬间都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提议。 “大汉您看这六人,蒙古、叶赫、乌拉还有建州的格格都在呢,刚好比赛一下,看看哪里的格格们厉害啊。” “哈哈,比赛一下也无妨,也得了猎物最多,可是有赏的。” 大汉一眼望去,也觉得有趣,竟然下了有赏的令,众人更是都欢呼起来,只是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飘来,显得尤为突兀: “如此难得的比赛,若是没有了哈达格格已不是一场遗憾?”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英姿飒爽 - 岳珍熙 - 米萱 提到哈达格格 ,众人都非常自觉的看向蓝熙儿,蓝熙儿心中苦笑一声,得,又来了,不管她如何躲闪,总会有人想到她,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今天带头提到她的竟是杜度大福晋齐尔雅。岳托的眼神明显冷了下来。 “本福晋骑马涉猎的时候,怕你还在襁褓之中了。”五福晋轻摇手中折扇,傲慢的瞪了一眼齐尔雅。众人这才回过味,是啊,五福晋可是名副其实的哈达格格。 “福晋说的是,当年的英姿,谁人不知,是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福晋不必放在心上。”当年各部混战时,哈达也是盛极一时的,五福晋更是上过战场的人。 大妃忙安抚几句,见齐尔雅还要说话,瞪了她一眼。阿巴亥实在不喜欢这个侄女,在她面前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按理说齐尔雅的阿玛是乌拉贝勒,额娘是大汉二公主,嫁的是杜度,轮辈分,杜度可是岳托的兄长。可是偏偏这夫妻俩比起岳托夫妻,声望明显差一个档次。当然这除了自身原因,也有很多历史因素,既然齐尔雅没有存在感,自然不必特意去照顾,彼此乐的相安无事也就罢了,今天偏偏要强出头不说,还要与五福晋公然对峙,阿巴亥皱了皱眉,第一次觉得这个侄女真是愚蠢至极。 “五嫂的英姿我们是见过的,只是这场比赛若是没有哈达,也确实扫兴啊。”九阿哥饮了一杯酒,玩味的眼神望了望岳托和蓝熙儿。 岳托才要说话,蓝熙儿一把拦住他,轻摇了摇头,他们两人此番已经很高调了,没必要再落人口舌。缓缓起身。对着九叔淡然一笑:“九叔这么说,熙儿就更不敢上场了,论到英姿,熙儿是绝对比不过姑姑的。”说完还对着五福晋灿然一笑。 九阿哥还要说话,蓝熙儿忙又抢道:“不过既然要各部的格格都参加,那熙儿去凑一份又何妨。”说完不慌不忙的对着大汉大妃行了礼,转身就要离席而去。 大妃轻笑着点了点头,这丫头果然不是平时表现出来的柔弱温和。期初她还不信这丫头能顶撞了济兰大福晋,如今看来,那骨子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真是像足了莽古济。 “我带你去选马。” 岳托没等众人再说什么,握紧她的手,一同离场,那手掌的温度,直接传到了蓝熙儿的心,暖暖的微微一笑,随着岳托而去。 六位女眷都已上马,众人又等了片刻,但见岳托牵马而来,马身通体雪白,抖了抖头,炯炯有神。而他的福晋正坐在这马背上,一身蓝色骑装,牛皮小靴轻踩马登,微风吹过,鬓角飘扬,一双眸子灵气逼人,眺望着远方,轻扬下颚,眼里更是飘出一股对万物不屑的傲气。 岳托眼里都是担心,嘱咐道:“溜达一圈就好,不要强求。” 蓝熙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见她点头,岳托松口气,终于将手里的缰绳递到她的手上。蓝熙儿又笑了笑,拉住缰绳,两脚微微用力,白马非常配合的停在了众位福晋队伍中。 七个人,七匹马,七种颜色的骑马服,微风吹过,竟如七仙女般仙气飘逸,英姿不凡。 一声令下,七匹马一起冲了出去,在不同的跑道上狂奔而去,引起了看席上一阵激动欢呼,呐喊声四处响起。 岳托却是一脸的担心,望着飞起的尘沙,轻叹一声。 “你可真舍得啊,那可是你的玲珑啊。”都类挑了挑眉,望着渐渐消失的人和马。见岳托没有答话,转头看向他,竟是一脸的愁容。忍不住调侃道: “喂喂,你们家熙儿又不是不会骑马,你用的着这个表情吗?” “不知道,心里不踏实。”岳托皱起眉,却是一脸严肃的望着蓝熙儿走过的地方。 “去哪啊。”岳托突然转身而去。 “去找匹马。”岳托头都不回的走向了马棚。 都类惊讶的看了看岳托,又看了看猎场,摇了摇头,我们岳托台吉真是个护妻情种啊。往回走了几步,猛然又想起岳托严肃的表情,这家伙的感觉自来是灵的,几番同上战场,都类是打心底佩服,突然也不安起来,也转身跑向了马厩。 “嫂子可真悠闲啊。”济尔海终于等到了落后的蓝熙儿。见她不慌不忙的策马徐行,哪有打猎比赛的意思。 “我怕猎只狼回去,吓到众人。”蓝熙儿扬了扬马鞭,看着远方,说完两人对视瞬间,都大笑起来。 “你怎么也慢下来了。”蓝熙儿拉了拉缰绳,她要是再不赶马,她的马真的要吃起草来了。 “爷们都猎了十天了,这围场里还能有什么啊。”济尔海一副了然的样子,调转马头,跟上蓝熙儿一起徐行。 蓝熙儿轻笑一声,赞同的点了点头。 突然一群燕子的叫声,蓝熙儿迅速弯弓拉箭,可惜箭落下来的时候,也只有箭。苦笑一声,早年谙达就说过,她这个人啊,骑马没问题,射箭准确度也没问题,只是打猎没可能,没有臂力和腕力,放出的箭能打晕一只兔子就不错了。哀叹一声,果然谙达诚,不欺我啊。 突然济尔海欢呼起来,打扰了蓝熙儿的思路“打中了。” 济尔海说完笑望着蓝熙儿,蓝熙儿看着她,忙加紧赶了赶马,顺着她的眼神望去,确实是一只燕子倒在地上,身上直立立的杵着一根羽箭。不能够啊,自己的箭早就掉下来了。 “到底是济尔雅姐姐厉害,这才进了林子片刻,就猎了一只燕子和两只兔子了。”景达满脸佩服的望着齐尔雅,人却不紧不慢的停在了蓝熙儿身边。 “咱们女真格格就该骑马打猎,整天就弄一些文字纸墨的玩意,只会将自己变的柔弱无能。”齐尔雅满脸的傲慢和得意的看着自己的猎物。 “姐姐说的极是,舞文弄墨有什么用,只是那些养尊处优的格格,哪里懂得咱们这些人的颠沛流离。”景达扫了一眼蓝熙儿,见她的箭筒里的箭,十支羽箭只少了一支,恰好是她刚刚射空的那支,冷哼一声“蓝熙格格,这半天不会一个猎物都没打到吧。” “好了,里面还有不少猎物呢,我们还是往前走走吧,我们打猎和爷们不同,可是有时间限制的。”济尔海见景达依然以原称呼称呼蓝熙儿,就知道来着不善,不愿意见他们都来针对蓝熙儿,忙劝着众人继续打猎。 “就是,就是,咱们继续去打猎。玛法说了,有赏的。”岳琪也忙打圆场,可是一句“有赏”,恰好又引起了景达的醋意。 “是啊,有些人是不在意赏赐的,人家可以坐享其成的。” “好了,赶紧去吧,都说有时间限制了。再不走,猎物都成八福晋的了。”敏月瞪了一眼景达,她知道景达指的是岳托的功绩,可是那本来就该是人家福晋享用的。 蓝熙儿抬眼望着景达,却完全不在意,眼中还有几分不可思议,娇笑一声。 “熙儿,你笑什么。”济尔海不明所以的在蓝熙儿和景达之间打量一番。 蓝熙儿扫了一眼景达,笑望着济尔海说道:“没什么,我真是没想到啊,几日不见,景达格格的成语水平如此大有长进啊,别说坐享其成,就是养尊处优与颠沛流离也是用的恰到好处。不简单啊。” 景达只觉得蓝熙儿的笑容里都是坏意,才要说话。只见蓝熙儿手已扬鞭,却还是问了一句:“刚才景达格格不是赞同嫂子那句舞文弄墨是无用的吗?怎么还勤学一番啊,勤学固然不错,只是这表里不一又该如何解释呢。” “你……”景达果然气结,只是还没等她反驳,蓝熙儿已策马扬鞭,她坐下的本来就是岳托日行千里的宝马,一溜烟的功夫,人已远去。 济尔海觉得蓝熙儿真是洒脱飘逸,看了一眼无语的景达,低眉浅笑一声。也策马去追蓝熙儿了。 “怎么这么慢。”齐而雅等到济尔海时,虽然知道她会与蓝熙儿同来,心中还是飘起一股不悦。带着几分怒气问道。她不喜欢蓝熙儿,因为杜度还是因为蓝熙儿本人,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蓝熙儿不自觉的回头望了望,明明是她和济尔海折返回来,哎,得罪女人啊,真是没有道理可讲啊。 “打猎有什么好等的,你们遇见猎物直接打就好了。”济尔海显然也有些不悦,她和熙儿走在前面好好的,硬是被他们派人叫了回来。 “谁愿意等你们,侍卫们不让走这条小路,说是有凶猛的野兽。” 景达瞪了一眼蓝熙儿,又回头指了指身后的一条小路。“我们想着,打猎只打一些小动物,有什么意思,所以一致决定走这条路。等在这里是告诉你们一声,免得你们没有猎到大猎物时,说我们没告诉你们这些。”景达一边说着,一边摆出高傲的姿态,惹的蓝熙儿忍不住多次打量她的身后,好像大的猎物已经在她囊中了。 “你们若是不愿意走这条路,那我们就出发了。你们也不用太赶。”敏月实在不愿意景达再惹蓝熙儿,何况还有一个济尔海,忙一脸和气的笑望着二人。 “不好吧,我们还是走大路吧,毕竟这猎场里有狼。”出发前萨哈林也是嘱咐过她的。 “无妨的,狼都被爷他们打尽了,何况还有侍卫跟着我们,不碍事的。” 八福晋不仅与她们汇和了,而且也赞同去小路,她本这群人中地位最高的,济尔海也不好反驳了。看了看蓝熙儿,见她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也只好点了点头。 “那你们是走那边的大路了?”齐而雅有些嘲笑的望着济尔海。 济尔海犹豫的看了看蓝熙儿,见她却难得认真的表情:“大家还是不要分开。” 于是一众人都策马奔向了鲜为人知的一条小路。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