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来到民国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春晴闲玩紫金山,四面峰峦拥鬓环; 翠影静含龟子水,岚光飞映岸门关; 半山踪迹云霄外,万里乾坤指顾间; 揽胜穷奇心不厌,东山月上始云还。 此诗系清时士人杨钰所作,清新隽永,飞扬跳脱,名山胜迹,巴山蜀水,尽在一词中;可谓是道不尽的山水,言不休的古迹。 民国十一年,川东江津县,城南大兴场。 老赵赶回镇子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他佝偻着腰,脸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破败的大宅子,镶着铜环的黑漆大门如今已是斑斑驳驳,透着岁月的沧桑;站在门前,仿佛能看到他大半生岁月的流逝。 “赵大爸,你家少爷好些了没有?俺听说他昨个吃饭汪实着呢!”一个尖利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差点吓他一跳。 “是王婶啊,”老赵回头瞅了一眼,隔壁王家的女人端着一盆衣服,看起来是从河边洗衣服刚回来,“唉,少爷昨晚上哭吸溜了,说话也打裸裸……魔怔了……” “好好的娃,咋个会变成这样啊?”王婶碎碎的说了几句,然后念念叨叨地走过去了。 老赵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到怀里摸了摸,邦硬的药包还在;他放下了心,然后推开咯吱咯吱作响的大门走了进去;刚进门就愣住了。 凌乱不堪的院子里,一个二十出头的年青后生正站在院子中间,背着手仰着头,沉默着打量天边的晚霞,看起来挺闲适的。 “少爷,你还没好,咋个下床啊!俺给你抓了药,现在就给你熬去……” 年青后生个头挺高,眉清目秀的,就是身材有点单薄,脸色苍白,看起来就是大病初愈的模样;不过他的神态很沉稳,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温和有神。 他叫赵东,这是现在这具身体的名字。 “大爸,这段日子,让您费心了……”赵东脸上的神色有点复杂,说话的声音沙哑,低沉。 因为这具身体的灵魂已经换了一个人。 好吧,他其实是二十一世纪江东省一个小公司的老板,恰好也叫赵东。 他实实在在就是一个普通人,出生于某个小城市,早年丧母,老爹做点小生意把他拉扯大。高中毕业后,他考进一个二本学校,学的是化工;大学几年时间都泡在某个军事论坛,号称是资深军迷兼民国史伪专家;毕业后正好赶上就业形势困难,于是找门路去军队当了技术士官。 几年后,老爹患病去世,留下个半死不活的小公司;于是他只能离开军队,接手了公司。很显然,他志不在此,对经商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天赋,没把公司搞垮已经是万幸了。平静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三十岁,他耐着性子在某个大学混了个MBA的牌子,又顺利的找了一个女朋友准备结婚。 假如没有意外的话,他的生活很可能就这么平淡地过下去了――就像他那个时代大多数人那样;可是生活总是充满意外……他误信了一个损友去搞投机,结果导致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老爹留下的房子被卖掉了,谈了三年的女友也弃他而去。 到这地步,他也想开了。背了一个包就跑来四川,打算找个风景好点的地方离开这个让他失望的世界。 他早就想过了,一个人在世上无牵无挂,死了也干脆!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犹犹豫豫下不定决心的时候,脑海中一个声音告诉他:“它”是来自某个星系的外星人,现在看上了他,将会把他传送到另一个时空,然后顺便送他一辆基地车…… 好吧,谁信谁傻*逼! 他刚骂了一句,结果白光一闪,他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嗯,现在他还是叫赵东,四川江津县大兴场的一个败家少爷,这是另一个时空的四川了。 赵大少爷独苗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稍大点被老爹送到白沙镇的洋学堂里读了几年书;可惜赵少爷不是读书的料,也耐不住性子;在学堂里瞎混了几年却连一张文凭也没有拿到。 民国八年,川中又一次军阀混战;夏天的时候,黔军路过镇上时,把他家的铺子给抢了个精光,老爹一气之下卧床不起,没几日就离开人世了。 老爹的过世对赵大少爷未必是件坏事――他从此自由了;赵少爷赶回来继承了家业,还不用再去读那个让他烦透的书了。 不幸的是,这位赵家少爷显然也不是经商的料,一年下来就把老爹留下来的铺子彻底整垮;此后的生活就是一个彻底的败家子德行了。他呼朋唤友,喝酒赌博,没两年功夫下来,就把老爹几十年辛辛苦苦挣下的家业败得差不多了……要不是勤勤恳恳的老赵――这个在他家待了几十年的老仆,指不定这座宅子都保不住…… “这得多强悍才能这么折腾啊!”赵东在心里哀叹。 前段时间,这位少爷迷上了镇子里一个洋气的女教师,这位女教师是县城里洋学堂的女先生,周末时经常回镇上住一晚。赵大少爷一见之下顿时被迷了个五魂三窍,可惜几番纠缠下来也没有一亲芳泽的机会;于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几天前的一个晚上,赵大少爷半夜三更摸上了门,打算霸王硬上弓;结果没想到娇滴滴的女先生不是一个人住,他刚摸上床,就被一棍子打蒙了……醒来就换了一个人。 赵东在床上躺了几天,当发现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也哭过,纠结过,最后还是承认了现实。 “大爸,您放心,一切都过去了……!”他诚恳地安慰老赵。 死过一次的人不应该再去寻死;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那他就应该重新来过。 既然穿越这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现在还应该考虑一个更不可能的事情:外星人真的送给他一辆神奇的基地车吗? 现在是民国十一年,也就是一九二二年。 这是一个乱世! 既然来到这里,他总能够改变些什么吧?! 第二章 小镇生活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五月的清晨温暖、湿润,最重要的一点是没有任何空气污染。 赵东沿着镇子边的小道跑步。这具身体太差了,跑几百米就气喘吁吁,浑身发软,最后一段路是走回去的。 这具身体原主人只给他留下了模模糊糊的记忆,赵东一边走着一边整理思绪。路边的小树已经是绿意盎然,充满了生命的活力;仰起头,用力嗅着空气,那是一种自然的芳香,间或夹杂着小镇居民们早饭的味道。 小镇在川江南面不远处,往北不到十里路就是现今江津县署的驻地,也就是后世的江津几江区,不过现在叫中区。镇子周边的田地里已经有勤劳的农民开始下地干活,不过没有后世那种忙碌的喧嚣声,没有拖拉机,没有抽水机,镇子内外一片宁静。 假如不了解历史的话,这样的景色就是一派田园风光。但是赵东了解历史,他知道现在是民国十一年,也就是一九二二年,四川军阀混战时期。在四川以外,把视野放到全国,同样是军阀混战,那是比四川的小军阀更大的军阀,战争的烈度和广度都远超川省。 把视野放得更大呢? 还是一片混乱!现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刚结束不到四年,第二次世界大战还得等十几年;这是两次大战之间的间歇期,血雨腥风正在前方不远处等待着……只不过此刻人们不知道而已。 在这样一个乱世,做一个夹缝中生存的小老板是一个悲剧,最好的职业是成为一个军阀。这差不多也是这个时代有理想,或者说有野心的男人共同的志向。 关键是如何着手呢?他一边往家里走,一边默默地思索着。 现在他光杆一个,无拳无勇,身弱体虚,说句不好听的话,去给军阀当小兵人家都未必要!可是,好不容易再活一次,总要能给这个乱世带来点什么吧?要不然,为什么外星人别人都不选,偏偏选择他来穿越? “首先得把身体锻炼好……“进门的时候赵东下定了决心。 “少爷,吃饭了……病还没好透,千万不敢累坏了身子骨啊!”老赵在院子里唠叨着。 赵东吃饭的时候很专注,现在他开始规划以后的生活了。 抬头的时候看见老赵疑惑的眼神,那是一种淡淡的迷惑,温和的审视,似乎在思索现在的少爷和以往的不同……赵东很清楚,他现在的表现和以前肯定不一样,反正他现在是赵大少爷,这个已经变不了。 “以后彼此之间慢慢适应吧!”赵东淡淡地叹了口气。 早饭快吃完的时候,赵东找了个机会问道:“大爸,家里还有多少钱!……以后,我准备做点小生意,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他首先要做的是把身体调理好,不管将来干什么,有个好身体都是最起码的。他准备自己调理饮食和锻炼。 在另一个时空,他军人出身,是健身房的常客,也是资深驴友,身体素质是没得说的;昨天晚上他就订了一个身体恢复的计划。要维持大运动量的锻炼,合理的饮食是必不可少的。别看他现在家败得差不多了,在本地他居然还算是小康之家;不能说顿顿有肉吧,隔三差五的总能弄点荤的;大部分的本地人连这都做不到! 考虑问题的视野大一点,四川还是粮食输出大省;其他省的老百姓过得啥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要钱总是需要个借口嘛。 这个问题很简单,却让老赵很为难。他皱着脸皮,支支吾吾说了半天,赵东才知道家里快没有隔夜粮了。 “这都是命啊!……我死了没脸见老爷啊。”老赵愁眉苦脸的叹着气。赵东父亲走后,老赵操碎了心;现在眼看着少爷想重新振作起来,他又是欣慰,又是为难。几年折腾下来,家底子已经空了。 赵东一脸的尴尬,嘴上还得劝他大爸。 吃完饭后,赵东把家里的现钱全部笼在一起,桌子上花花绿绿,叮叮当当地摆了一大摊子。 银元一共十一块,大部分都是川洋,鹰洋和中山老洋各一块,袁大头一块都没有;纸币看起来不少,点了点,币值坚挺的川半元十三块,其它的川康券,粮契税券,美丰券,地方券,中国券,四川券等等加起来三十多……桌子上还有一些铜币,甚至还有完全没有信用可言的军票……这差不多就是赵家的全部现金了。 赵东把资金做了一个规划,交代老赵,每天割点肉,把伙食弄好一点。他大病初愈确实需要补补,老赵能够理解。不过赵东要求保证每天二两肉,考虑的是营养平衡,因为足够的营养才能够保证每天大运动量的锻炼。 白天,赵大少爷往日里呼朋唤友,惹是生非。现在是再也没这个心思了,他毕竟是二十一世纪的成熟男人,命运安排他来到这个时空,应该不是让他做个二世祖,然后混吃等死吧?于是他一整天都在看书。 他的灵魂毕竟来自未来的信息时代,这个时候的半文言书看起来既痛苦又没有实际意义。身体原来的主人看起来没有给自己脑袋充充电的意图,家里的书都是些三侠五义,**这样的杂书;而且印刷质量差得离谱。他干脆把这些书全扔进炉灶烧了。 傍晚,他再次出门。按照制定好的锻炼计划,晚饭前先在小镇西边空地上跑三千米,然后打一套军体拳。锻炼要科学规划,循序渐进,首先要做的是恢复基本的体能。这个身体已经被酒色掏空了。 天黑前,他大汗淋漓地回家。门口正遇到王家婶子。 王家婶子在镇子上住了十几年了,差不多是看着赵东长大的;几年前,王家的当家男人遭遇兵灾,死于黔军的流弹,留下了王婶带着一个半大丫头守寡;赵大少爷的老爹是个厚道人,时不时的接济下王婶,日子就这么熬过来了。 赵东算算时间,那是一九一六年春天。 假如他还是那个赵家少爷,那么他只能感慨一下兵过如匪,人命的卑微;现在的赵东知道的更多一点,一九一六年春,从綦*江过来的黔军,结合这两个信息可以推断,很可能是黔军戴戡部。 戴戡已经死了――死于几年前的川滇黔大混战。农人,将军,到头来都不过是一捧黄土…… 赵东和王家婶子做了多年邻居,知道她是很热心的女人。他这次遭了飞来横祸,平日里那些称兄道弟的狐朋狗友一个都没有上门,病榻上躺了几天,王婶送了十几个鸡蛋送到他家。病好了才想起来,王婶过得可不宽裕啊…… “王婶,我来吧。”看见王婶背个一个大包,把腰都压弯了;他心中不忍,顺手拿了过来。 “不碍事的……少爷你病还没好……” “哪有什么病啊?”赵东无声地叹气,坚持把王婶送回家。他现在帮不了她什么,这样做只是让他自己心里好受些。 刚把包袱放下,发现王婶脸色有异,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了?婶子。”他有点奇怪。 “我刚看见你家来客人啦……城里洋学堂的女先生!”王婶语言又止,脸色的神色有点复杂。 赵东能够理解,还不是那个少爷干的操*蛋事。他别过王婶,扭头就往家里走。这事早晚都要面对,逃避不是办法。 一进门就看见赵大爸站在那里,搓着手,一脸尴尬;看见他进来,嗫嚅道:“少爷,有客人呀……”说着把眼睛往旁边瞅。 院子中间,俏生生地站立着一位妙龄女郎;她看起来大概二十岁,蓝色的阴丹士林齐膝裙子,白色长筒线袜,脚上着一双黑色皮鞋,齐耳短发,身材苗条,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她冷着脸站在那里,俏脸含怒,冷若冰霜,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 他这几天大致把事情搞明白了。前一段时候,“他”疯狂“追求”的“对象”是城里江津县立中学的女教师,名字好像是傅玉秋,外县的富户之女,有个亲戚在镇子里留下一间房子给她,于是每逢周末她就来镇里住。 江津县立中学是目前县里唯一的一所中学,也是最高学府,女教师的地位在这里差不多相当于后世大学里的教授;这样有知识、有气质的时髦新女性谁不喜欢?赵家少爷“爱上”那位新鲜水嫩的傅小姐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过人家傅小姐不爱他就是了。 那天夜里他摸上门的时候,完全没想到傅小姐的同事会和她住在一起,另外还准备了一根棍子…… 赵东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时髦女孩,被她犀利的目光盯得有点尴尬。 “哦,请坐……请问小姐怎么称呼?” “怎么,不记得我了?”女孩一点也不领情,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说话毫不留情,“那一棍子是我打的……我叫李丹,记住了吗?” 赵东苦笑着点点头。 好吧,现在终于知道正主了! 第三章 约法三章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坐下说吧。事情不是了结了吗?还有什么事?” 赵东只想快点把人打发走。至于他挨了眼前这位李小姐一棍子,这事只能作罢,他也没处说理去。 况且,李小姐看起来就不像是来道歉的。 他对那天的事印象不深,只记得上去就捂住了嘴巴,连接吻都没做过;胸*部是摸了几下,还不知道有没有摸对部位;正准备找裤带的时候,就听见“呜呜”作响的风声在耳边响起……这他M的连强*JIAN未遂都算不上吧? “了结?你以为仗着你表叔的势力把事情糊过去就心安理得了?你好无耻……”李丹明显被赵东的话激怒了,“……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下午我来看玉秋时,她要自杀……” 赵东心里一惊。摸女孩*胸*部几下和逼死一条人命完全是两个概念。他沉着脸慢慢坐在凳子上。 “人现在没事吧?”他冷静地问道。 李丹走过来,她身材高挑,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轻蔑不屑的目光就仿佛在打量一只讨厌的癞蛤蟆,恨不得一脚踩死。 “人是没事……我这么说你是不是能够心安理得了?” 人没事就好。赵东心里一松,不过这事总归是他搞出来的,不给个说法是不行的。他停了片刻,严肃地看着这位女孩,用缓慢,沉重的语气道歉:“李小姐,这件事情归根到底是我的错,唉,没想到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伤害,悔之晚矣……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您看,我能做什么来弥补吗?”破财消灾,这件事他有心理准备。 李丹露出诧异的神色,似乎奇怪这镇上有名的败家子还真能说几句人话。不过对方既然服软了,她也不好一味辱骂。 老赵很有眼色,眼见气氛稍有松动,马上递过来一个木凳。 “李……小姐,您请坐啊。。。坐下说话,我去给您烧水喝。” 李丹没法给一位五十岁的大爷脸色看,她嘴角僵硬地抽了两下,最终还是坐了下来。对着赵东,中间隔了两米。毕竟是受过新式教育的知识女性,坐下来的姿势很含蓄,很优雅,两腿并拢斜向侧面,窈窕的上身挺直,侧身坐着,双手平放在膝盖上。 从赵东这个位置看,腿部侧面的曲线看得很清楚。二十年代的时髦女性还无法穿上后世的那种尼龙丝*袜,因为杜邦公司的实验室现在还没有发明尼龙;她穿的是城里女性很时髦的线袜。这双骨肉匀婷的长腿如果穿上超薄透明的长筒丝*袜,那一定能吸引所有男人的目光吧?假如恰好坐在对面,目光穿透丝*袜长*腿的深处…… 赵东毕竟是经过无数岛国艺术片熏陶过的男人,虽然坐在那里没有动作,但是脑子里无数精彩画面喷涌而出。。。 李丹刚坐下就发现赵东怪异的目光专心地盯着自己的腿,瞬间脸色就气得惨白,牙齿咬得“咯咯”响,看着他的目光既鄙夷,又厌恶,还带着点恶心。 赵东吓了一跳,赶紧翻翻眼皮把目光移开。 他现在是怕了民国时代的女性了。摸几下*胸*就要自杀,看几眼腿就气得咬牙切齿。那她要知道自己脑子里怎么想的,大概会当场把自己咬死吧? 他用严肃诚恳的语气说道:“李小姐,假如做什么事情可以稍稍弥补我的错失的话,请你告诉我……我会万分感谢!” 李丹盯着赵东看了半响,似乎在确认这个败家子的诚意。良久,她点点头。 “好,既然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以前的事情我不多说,现在只是希望和你约法三章!” “好!您请说!”赵东干脆的点头。有解决方案就好,怕就怕拖个没完没了。该花钱的花钱,该赔礼的赔礼;事情既然躲不过,还是早点了结的好。 “第一,我要你赔礼道歉……” “好!不过,要当着傅小姐的面当面道歉吗?”赵东问道。没人喜欢不停地道歉,他希望道一次歉把事情解决。 “怎么?你还想去找玉秋?”李丹一脸的警惕,她还真怕这个败家子再去骚扰她们两个年轻姑娘。 “假如你还有点良知的话,请你以后不要再去骚扰玉秋!”李丹俏脸含霜,冷冷地劝告。 “好,我答应。” 李丹见对方回答的很干脆,点点头,继续说道, “第二条:我和玉秋都永远不想再看见到你,以免彼此尴尬……” 这个可以理解。赵东点点头表示同意,不见面最好,省事省心。不过还有些细节需要说清楚。 “李小姐,您知道我的家在这里。。。假如在镇子里走路遇到你们,那……”这个到底怎么个算法要说清楚,免得到时扯皮。 李丹皱着眉头,显然没细想过这个问题。赵家少爷住在这里,以后哪怕家业败光变成乞丐,她也不会怜悯;可是变成乞丐也难保没有见面的时候。如果说碰巧遇见可以,那么这个无赖子说不定就会找借口天天“巧遇”……而且这和她刚才说的第二条有冲突。为什么天底下还有这么恶心无耻之人呢? 赵东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提议:“李小姐,这样行不行……假如路上偶遇,我会立即躲开;假如当时躲不开,我也会把脸转过去……您看这样行吗?” 李丹冷冷地打量着他,似乎在探询话中的真假。赵东被女孩子鄙夷的目光刺得很不舒服,不过他毕竟是心理年龄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这点气还是能忍受的,何况他毕竟错在前面。 这时,老赵烧好了水,端着杯子过来。 “小姐,您请喝水!” 李丹只是欠欠身表示礼貌,完全没有喝水的意思。转过头来,又看见这个无赖半张着嘴,用令人讨厌的目光盯着自己。她立马就火了。 “赵家少爷,请你自重!做人不要太无耻……” 赵东快要哭了!他小心地选择措辞,努力地解释: “李小姐,您刚才说的是约法三章,我在等你说第三条啊……” “啊……”李丹有些语塞,脸上浮现出了愠怒。一想到在这个下流无赖面前失态更令人羞怒不已。她气得胸膛起伏不停,满脸含霜地站起来。 “暂时就这两条……你是男人,希望你言而有信,不要出尔反尔,徒惹乡邻们耻笑!”说罢,她再也不愿意停留,转身就欲出门。 “好,我答应!”赵东本来以为还要破财消灾,现在看来这位李小姐纯粹是来打抱不平的。这要是在他的那个时代,哪怕他是富二代,官二代,这事没二、三十万别想摆平。他现在对这位仗义执言的李小姐简直有些感激了,虽然她从头到尾对他没有半点好脸色。但是话说回来,谁叫那位赵家少爷有错在先呢! 这样了结此事最好。不过他可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好几年的老油条,想了片刻,又追上几步问道,“刚才李小姐说的第一条,我开始说的算道歉吗?要不要再说一次?” 这事得说清楚,万一李小姐翻脸不认,说他没道歉,那将来这事还得扯皮。 “你……”李丹猛的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的时候赵东正往前追,突然之间哪里停得下来,两人一下就撞在了一起。女孩子完全没反应过来,被冲劲一撞,眼看着就要摔倒。赵东反应很快,立马伸手抱住女孩的柳腰。 “李小姐小心啊……”赵东刚刚下意识的说了句话,就发现怀里的李小姐脸色已经惨白的没有半分血色,一对灵秀的大眼睛转眼之间就变红了,怒火欲狂地看着他。他立马反应过来,把手松开,果断道歉: “对不起,李小姐,是我的错,刚才走得急了……啪……哎呦……” 李丹没想到还要受这种屈辱,还没站稳脚跟,怒火欲狂的她一个大嘴巴就抽了过去。 “你无耻……”李丹羞怒交加,泪流满面地跑了出去。 “这尼玛……”赵东被这一巴掌打得火冒金星。这个时代的女孩太生猛了,动不动就打人脸。想到他挨这一巴掌还真没处说理去,这个气就更大了。他恨恨地一脚向大门踢去…… “尼玛的,劳资……咣当……哎呦……我的脚……” 老赵还想说几句好话,伸头出门一看,洋学堂的女先生早跑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一早,赵东脚没好就继续坚持锻炼。 五天后,算一算日子是五月十四号。作为现代人,他只习惯阳历,阴历无论如何也不能适应。 他的心里有了紧迫感,决定第二天就出发去寻找外星人所说的基地车。假如找不到的话,那么将来的生活无疑是另一种状态。但是,总要试试才知道结果。 早晨出发的时候,赵大爸放心不下,不停的叮嘱着。 “少爷你身子骨还没好透,等段日子再去吧……”老赵一直以为赵东去城里找生意做的;可是本钱都没有,少爷指望什么做生意啊?看着少爷一脸认真,又不像外出鬼混的模样……再说,少爷这次醒来后好像变得陌生了……他从小把少爷带大,少爷以前是啥模样,他都有些模糊了。 “老了……”老赵内心叹了口气。 “大爸,”赵东临出发前笑着说道,“让我去吧,重振家业总得做起来才知道行不行嘛!……你一个人在家,照顾好自己!”说完,拍拍老人的肩膀,摆摆手,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第四章 基地车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假如问一个来自信息时代的人,在这个年代什么事情最令他痛苦? 别人不知道,他最大的痛苦无疑是获得信息实在是太困难。他来自一个信息泛滥的时代,而现在,仅仅计划进行一次本县境内的短途旅行都困难重重。习惯了用GOOGLEEARTH地图,GPS导航的人,现在完全要靠嘴巴来打听路程,那种痛苦很难用言语描述。 据他推测,来这个时空前的最后地点是在骆崃山旅游区,基地车应该也会在这里――假如真有的话。在二十一世纪,骆崃山旅游区是在骆崃山镇;现在还没有这个镇。按照民国十年的行政区划,江津县共有十三个区,中区就是城守镇,县政府驻地,城守镇也就是后世的几江镇;十二个区由原来的乡镇构成。当然,这是官面上的说法,民间也多有按照老乡镇的名字来称呼的。这个时代信息传播的很慢,本乡本土的人对很多名字都搞不懂,也没地方查去。经过多次打听,骆崃山应该在现在的广兴乡境内,距离笋溪河不远。 他按照以前看GOOGLEEARTH地图的印象估计,直线距离大约将近十五公里,小三十里地了;完全步行的话,差不多要走五十里路。不过他想到了其它办法。 出门后他一路向南,一口气走了几里路,到了余家湾。这里靠近笋溪河。五月还没涨水,河水浅的很;他也没停,直接沿着小路走到河边。这里是个渡口。 “大叔,您这船去上游不?”赵东找了一个四十多岁的船夫打听。 “哦,去啊。最远到回龙湾。” “唐生坝去不?” “水浅,路不好走。”船夫回答。 “你开个价吧!” 最后谈妥两块当两百铜币送到地头,回程不管。 从唐家坝下船,已经过了晌午。赵东就在河边啃了一块鸡蛋饼子。饼子是昨晚赵大爸做的,鸡蛋和盐都加得足足的,生怕路上苦了自己。赵东想起赵大爸给他打鸡蛋的认真模样,真是又感动,又心酸。饼子吃完后,渴得很,咣咣喝了半壶水。 喝完嘴一抹,直往东边奔去,几里地的光景就到了骆崃山。一到地头,脑子里仿佛装了个GPS,一种强烈的第六感把他向山深处引去。从下船后直到山边几乎看不到一个人。想想也就理解了,现在全国人口毕竟才四亿,江津人口比他原来那个时代少多了,也没有自驾游或者驴友这些说法,人没事的话待村里根本不会到处乱跑。这里应该算荒郊野外了;他本来担心基地车容易被外人发现,现在看来纯粹杞人忧天。 一进山就感觉森林茂密的很。脑子里那种奇特的方位感一直把他引向两条山脊夹着的一个小台地上,这里还真够隐蔽的。 一看见这个散发着银白色金属光辉的庞然大物,赵东就被彻底镇住了。 “基地车啊!……外星人没骗我啊!……”他激动的眼泪差点流出来了。 许久,他激动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吸了口气,按照指示,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说道:“基地车――展开!” 一个电子合成声音响起来:“确认。” 一分钟之内,一个巨大的钢铁建筑出现在他面前。他进去时,真有种阿里巴巴走进藏宝洞的感觉;进门后他在里面好奇地四处打量,最后走到中间疑似操作台的地方。 瞬间一个立体操作界面出现在他面前。 “请确认接受指挥权!”电子声音又响起来。 赵东认真看着眼前这道光幕,有一个好像手掌的地方。他试着把手伸过去。 手掌心一阵刺痛。 “已通过DNA验证。确认指挥权移交……指挥官阁下,智能交互中心阿尔法一号接受您的指挥……” 好吧,劳资如今也是指挥官了!还是“阁下”!赵东激动的手都在发抖。 研究半天这个智能交互界面,最后才知道还可以选择其它操作方式;他甚至跑到界面后面观察,这个界面的厚度肯定是零,正面看清晰度极高,换个角度视野没有任何变化。真不知道外星科技是如何实现的。 现在要搞清楚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 “阿尔法一号,嗯……这个基地车,从哪里来的?你们来自是哪个星系?” 电子声音解释道,它们来自某个银河系外的人类未知星系,由于某种未知因素来到地球…… “为什么选择我?” “随机选择!”阿尔法一号简单地回答。 这也行啊?赵东简直无语了。 “那么这个基地车现在属于我了?” “在一段时间内属于你……” 按照阿尔法一号的解释,刚展开的基地车称为基地系统,开始为零级,功能很有限;指挥官的主要任务就是帮助基地系统不断升级。三十个地球年内必须升级到最高级,也就是五级。基地系统到达五级后,获得足够能量,自动返回原来星系。 这尼玛把劳资当成苦力啊! “那要是到时间完不成呢?”赵东问道。 “按照程序设定,基地系统会自毁……爆炸威力据估计将会摧毁本行星。”阿尔法一号的声音没有一点激动。 赵东眼前一黑,差点趴在地上……外星人太阴险了。 “不干了。劳资不伺候了……”赵东气坏了。 “已确认接受指挥权,程序无法逆转……计时系统已启动!”阿尔法一号的声音很平静。 赵东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尼玛,劳资手贱啊! 他还不死心,又凑上去看计时系统;最后在右下角最边上找到一行长长的数字,最后一位数字每秒跳动一次。他恨自己啊――为什么手这么快呢? 现在上了外星人的贼船,说啥也晚了。他心理素质再好,也承担不起地球毁灭的责任。现在还是研究下怎么升级吧。 他用手在空中的虚拟智能交互界面上操作。 首先选择语言。顿时一个长长的菜单出现在面前,不知道有几千几万种语言出现在菜单上供选择。前面光是汉语就有一百多种,排第一个的是地球二十一世纪汉语简体,旁边还标注:默认。直接点击。 然后选择操作系统。第一个默认选项:WINDOWS风格操作系统。他也懒得看下面成千上万种选项了,直接点击。马上熟悉的界面出现在面前。他现在有点明白了,可能机器读取他的记忆,然后预设了智能程序……正好省事了。 下面就开始研究怎么使基地系统升级,或者他能从这个系统得到什么? 于是他耐心地研究帮助系统。 基地车一展开就是零级的基地系统。系统预设10000点数可供使用,系统升级到一级需要一百万点数,以后每升一级需要的点数要高一个数量级。 点数的来源主要是采矿车开采的能源,煤炭,石油,金属矿产,等等,采矿的效率,或者说单位时间内获得点数的高低,取决于矿产的稀缺程度,以及矿的品位。比如说,开采每公斤煤炭和黄金所得点数的差异大概相差十万倍还要多;埋藏浅,品位高,热值高的煤矿,所获点数肯定高于低质量的煤矿。 零级的基地系统没有采矿车,但是可以选择金属换取点数,价值直接与稀缺度相关。每个点数需要纯白银大约二十八克来兑换,他忽略长长的小数点在心里换算了一下,一个含银量为二十四克的银元可兑换零点九六个点数,这其中银元所含的铅也多少能兑换出一些点数的。黄金他搞不到,看来目前只能用银元升级了。 点数的另一个来源是有效控制的人口,一个地球人类算一个点数;他算了一下,升级到五级需要一百亿点数……现在全世界人口二十亿左右,他就是统治地球也完不成这个指标;更可恶的是,这个所谓“有效”的标准由系统自带的逻辑判断程序来确认……换句话说,外星人说了算! “这纯粹是把劳资当苦力啊!”赵东气得差点要砸界面。可是界面是虚拟的,想砸也没处砸去。 现在,只能研究下他能从基地系统得到什么好处了。 零级的基地系统可以选择建造兵工厂――制造武器,军需工厂――制造各种物资,包括民用物资,毕竟在工业时代,军用和民用物资很难分得清楚;兵营――生产克隆士兵,升到一级后还可以生产间谍。一级后有研发中心可生产工程师,四级后还能生产科学家…… 遗憾的是,零级的克隆人,最高的人员上限是――六个。看到这里,赵东的眼球差点瞪出来。六个人够干什么?现在四川的军阀,你要是说谁手下没个万儿八千的,出门都没法和人打招呼。六个克隆兵,给他跑腿都嫌少。现在可不是冷兵器时代,六个人,哪怕个个堪比州长,那也不顶用啊?! 按照系统说的,每升级一次,克隆人总数是上一级的六倍,换句话说,升到四级总共有七千七百七十六个克隆人可用――连一个步兵师都凑不够! 而且零级的克隆兵,按照帮助系统说明的,水平相当于地球同时期普通士兵的水准,大概是目前英美德这些国家一般列兵的水平。抗打击能力,“相当于正常地球男性中强壮者”――这还不如州长呢!……好吧,他宁愿养六头猪……现在,他对这个克隆兵已经彻底绝望了。 最后能考虑的就是兵工厂和军需工厂了。 你外星人不仁,那就休怪劳资不义。看看能不能造出原子弹,劳资先给你这个外星破车来一颗,让你变成灰渣渣! 第五章 脚下的路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结果立马傻眼了!零级能制造的武器和民用物资,必须是地球上已经定型的,而且――必须是一九一零年一月一日之前的……赵东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年份,不是二零一零年,确实是一九一零年……他已经没话可说了! 再看下去,升级升得越高,制造的物资越接近当前水平,但是永远不会超过本星球当前最高水平――系统已经定死了,绝不会制造当前时刻之前没有定型的任何物品!幻想中用先进武器虐敌人的场景只能是幻想了。 好在他已经麻木了……这外星破车,尼玛为什么不去死呢? 反正他已经准备等死了! 不是他不想拯救地球,实在是无能为力…… 他本来就准备寻死的,现在还能多活三十年,尼玛的劳资赚了!至于这个狗PI基地系统,谁管它的死活……爱炸地球就炸去,劳资不伺候了! 手指麻木地往下点。出现了一九一零年之前定型的各种武器,后面标着价格,他无所谓的翻看着。武器的种类和型号简直无穷无尽……他先找最后二十年出现的枪支。嗯,全新毛瑟98带标准备件,每枝十三个点数多点,后面小数点他也懒得看了;春田M1903,也是十三点几的点数。。。他已经准备混吃等死了,也懒得多想,随手又翻到机枪分类,麦德森M1905年款轻机枪,一百二十七点几的点数……MG08七点九二公厘口径重机枪,带一个备用枪管,十个空的帆布弹带,嗯,二百九十七点几的点数……这么贵? 外星人干嘛不去抢呢?赵东看到这里,突然想起来点数和银元的兑换比,顿时一个哆嗦,瞬间全身都僵硬了…… 嗯,一个银元兑换零点九六个点数,一挺MG08要九十七个点数,那么一挺MG08要多少银元呢?很容易就算出来了:大约三百银元。 同样方法算出一枝毛瑟九八是十四个银元…… 赵东的手颤抖起来:发财了! 他毕竟是资深军迷,对武器的价格和稀缺程度非常熟悉。二十年代是列强对华武器禁运的时期,武器价格格外的高。 全新的毛瑟九八,带备件的话卖到一百一十个大洋一点问题都没有;MG08重机枪这类需要相当工业水准才能搞定的武器,两千五大洋一挺那是良心价。他熟悉民国史,很清楚如今四川军阀的底子。重机枪那是团级部队才有的高档货,这还得是主力团才能编几挺,大把的杂牌部队整个师都未必有几挺。 经过计算,他发现以银元为标准进行兑换,基地系统大约可以为他提供百分之六百至七百的利润!――不管是武器还是民用物资。而且他发现,升级到一级后,民用物质中还包括民用机械这样的生产资料……换句话说,他完全可以自己建立一套工业体系,只不过技术水平较低而已。 某个犹太大胡子曾经说过:资本家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他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他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绞死的危险! 假如有百分之七百的利润呢? 任何一个人,假如能够赚到百分之七百的利润,应该立刻会变成一个彻底无所畏惧的人了吧? 在这样的利润面前,一切的法律,道德,习惯,人性,束缚,都应该轻如鸿毛了吧? 在这样的利润面前,任何一个人――不管他原来是干什么的,都会瞬间成为一个用特殊材料*做成的人,一个能够毫不犹豫抛弃所有原则的人! 他在操作界面上选择了军需工厂,花了一千点数;十分钟之内,一座钢铁建筑在旁边的空地上拔地而起。他首先选择制造的物品几乎和武器或者军需没有任何关系:一包万宝路香烟和一盒火柴――消耗的点数微不足道。 走到树林里,他点上烟。天色已晚,周围一片宁静,这是接近原生态的自然环境,让人不忍心打碎亘古以来的平静。 一九零二年款的万宝路香烟抽起来非常不习惯,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在乎了;从此刻起,他有了自己真正在乎的东西。 第二天清晨,赵东啃了几口干饼子做早餐;饼子还要分给他的两个新部下:赵大和赵二――这是他目前仅有的两位克隆兵。克隆兵是在兵营的智能培养槽里“生产”的,从物理角度来看,“几乎”就是一个人类,只不过DNA和智力是系统赋予的。 赵二还要在这里保护基地系统,可能要待不少天。剩下的饼子全部给了他。克隆兵消耗量很大,全状态的克隆兵每日消耗大约五千大卡热量,差不多两公斤面粉的热值吧――克隆兵在本星球都是吃能量块的;吃的少点也可以,不过会降低工作效率;另外,克隆兵不进食的话也会饿死。 赵东压根没吃饱,不过现在顾不得了;吃完饭,他对赵二简单交代几个命令,然后就和赵大立即下山了。 回去没有船,五十里路如果没有赵大帮着根本到不了。回到大兴场的家里时,天已经快黑了;进门时赵东差不多要虚脱了。 老赵见赵东回来很高兴,对赵大的到来也表达了朴实的欢迎。 晚饭三个人吃,鸡蛋烙饼,红烧肉,两个赶了一天路的汉子鼓起腮帮子一阵风卷残云。赵东还斯文点,赵大的吃相也不错,吃饭的速度和饭量能吓死人。二两一个的鸡蛋烙饼,不住气的吃了十个,还不够,老赵哆嗦着站起来又去烙饼。 赵东已经吃饱了,赶忙去厨房帮忙。 “少爷,这楞娃哪来的,咋这么能吃呢?”老赵一边烙饼子,一边埋怨着。 “没事,让他吃。”赵东笑了起来,“路上遇到逃荒的……以后就是咱们家的人了。嗯,糟了兵灾,脑袋被当兵的打过,”他指指头,“有点傻!” “我就说嘛,咋就不见这楞娃吭气呢!”老赵恍然大悟,末了又叹了口气,“爹娘都没了,怪可怜的娃!” 零级的克隆兵对用户不友好,智商停留在能听懂比较简单的命令上,智能程度比较低;从行为和言语来看,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木讷。不过克隆兵力气大,身体素质相当于这个时代白人当中身体优异者,在如今这个贫困到极点的中国,这样的身体条件绝对是优异中的优异。 “我明天就进城,赵大在家里给你帮把手,有什么力气活尽管让他干。他力气大着呢。”赵东交代。 晚上睡觉时,赵东睡得很香,一夜无梦。第二天早晨起来感觉神清气爽。 赵大现在还派不上大用场,只能留在家里当个吃货;另外他还要负责隔几天给赵二送食物。基地系统军需工厂可以生产食品,不过需要消耗点数;他现在已经意识到点数的重要性,这么小的点数他也是要节省的! 第六章 进城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吃完早饭,赵东带上了家里祖传的一块玉佩,这是压箱底的宝贝了。赵大爸舍不得,从藏在墙里的盒子里拿的时候手都哆嗦着,生怕家里最后几件家当被赵东给败掉了。不过赵东现在需要钱,硬着心肠接过玉佩,一个人上路了。 他家离县城中心的城守镇很近,不到十里路,一阵紧赶就到了城南。 民国时期的江津县城是明朝成化年间始筑的,北面临江的城墙是石砌的,其余三面一开始全部以土建造,在后来的岁月里才逐步改为石造。城周长五里多,城墙高一丈八尺,有十几个城门。赵东从最近的南安门入城。 到了城门才发现,南安门外还有一条南安外街,上午的时候人多得很,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熟悉历史的他知道,估计是原来城的面积小,以后随着岁月增长,人口和商业量也随之增加,城内挤不下,干脆就呆城门边;到了他来的那个时代,城墙已经彻底变成城市发展的障碍,保护不力的话早给拆除了。 刚看见城门洞,就发现周围一片骂声。 “劳资日他先人板板滴,川军自个还收俺们川人滴钱……” “龟儿子,劳资交税都交到民国三十年,进城还要劳资交税……劳资咒他们生儿子没屁眼!” “是滴是滴,这帮龟儿子收钱和滇军狗子一样狠……” 周围一片骂声。赵东四处瞅瞅,有背着破旧布包裹的旅人,有穿布袍戴瓜皮帽的小商小贩,有衣衫褴褛肩挑担子的农民……众说纷纭,神态各异,其中营养良好,面色红润的不多,身材瘦弱,面有菜色的不少;要说相同之处也有,那就是对进城交钱人人一脸愤恨之色。 赵东今天为了进城,专门换上了上学时穿的黑色学生装,只是有些破旧了;他脸色有点苍白,配上这身衣服,原本形象还过得去;不过赶路走得急,这年头又没有水泥路,满头满脸都是灰,看起来活像个穷酸文化人。他知道现在是四川军阀混战时期,对这种事有思想准备。不过想想每进一次城都要给当兵的交钱,换谁心里也不舒服。 赵东扭头看看,旁边站着的是个三十来岁的黑瘦汉子,带着一顶破草帽,满满地挑着两筐菜,看来是进城卖菜的,刚才就数他的骂声大。 “老哥,现在驻城里的是哪只队伍啊?”赵东想打听打听情况。 “听说是啥子七师滴……龟儿子,和滇军狗子一个德行……”卖菜汉子知道的信息很有限,也不关心军队的番号,对进城要交钱倒是怨念极深。 两年前的川、滇、黔第二次大混战后,滇黔系势力基本退出了四川这个舞台,以后就是四川军阀之间内部的大混战。在刘湘和刘文辉之间的二刘大战以前,四川的大小军阀们朝秦暮楚,分分合合,变换门庭犹如走马观花似得,那叫一个快。赵东算了算,现在是民国十一年,即一九二二年,如今的四川,防区制已经成型。嗯,目前有三个主要势力:以熊克武,但懋辛为首的第一军系统,以刘湘为首的二军系,以刘成勋为首的第三军。 这个第七师到底是哪个系统?师长是谁?赵东怎么也记不起来了。说起来,这就是历史爱好者和真正的历史专家之间的区别了――爱好者很难注意到历史的细节。 到城门口时,发现城门洞开着,也没有什么栏杆之类的路障,就是七八个大兵站在那里收钱,都没背枪,脚边放着一个硕大的红漆木箱子。过一个人,就会掏出或多或少的纸币,铜板或大洋,大兵拿过来,颠几下,咣当扔进箱子。 走近点才发现,木头箱子上盖被生生挖出一个洞,正好放钱。尼玛的,八成这箱子都是抢来的。赵东现在对这个时代的认识越来越深入了。 走到门口,为首的大兵打量一眼,喊一句:“男一人,包裹一个,经商……交税川洋一块……快点!”川洋就是四川造币厂自己铸造的大洋,又叫川半元,按说币值应该相当于袁大头一半;实际上四川连年混战,制造的时候偷工减料,估计造币厂厂长都不知道现在的川洋什么价?不过这个时代,半块大洋也是很值钱的。 “老总,我不是经商啊……”赵东被平白当成商人也不乐意。 “不交?”大兵一瞪眼,“不交到那边蹲着去,想交了再过来……”说着还往旁边撇撇下巴。赵东一看,可不是吗,大把老少爷们都蹲城墙根下呢,眼巴巴往城门里瞅。这些人到底是交不起还是不愿交就不知道了。 赵东无奈,掏出纸票,“老总,大洋没有,美丰票行不?” “美丰票折七。”大兵对现在的币值门清。 “尼玛……”赵东没辙,跟当兵的是没道理可讲的。只得掏出五角美丰票,缺额用铜钱补齐。 刚过去,下一个就是那个有怨念的卖菜汉子。赵东刚才和他搭上几句话,现在想自己先进城,按照他以前习惯性的动作,回头对那汉子点点头算告别。 “卖菜的?嗯,收川洋一块……”大兵翻翻眼皮。 “凭啥子啊?往日里卖菜都是两角,凭啥子今个要大洋?”卖菜汉子不服。 “凭啥子?就凭劳资有枪!”大兵一脸的无所谓。 卖菜汉子嘟嘟囔囔几句,还是把手伸进了怀里。先掏出几角铜币,算算不够,又掏出一张纸钞。 当兵的拿过来一看,立马给扔地上去了,“龟儿子……中国券不收,要现大洋!” 中国券是几年前唐继尧的滇黔军控制四川时发行的钞票,现在滇黔军早被赶出四川了,他们发行的钞票当真连擦屁股纸都不如。他也不清楚卖菜汉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中国券是官府印的,凭啥子不收啊?”卖菜汉子把钞票从地上捡起来,还想拿这张废纸去交税。 “龟儿子,敢糊弄劳资,看劳资打不死你!”一巴掌扇过去,草帽立马被扇飞了。 卖菜汉子被逼到极处,再也忍不住了,爬起来骂道,“龟儿子,劳资和你拼了……”冲上去就要和大兵扭打。 “想造反?劳资日你先人板板……”旁边几个大兵围上来,三两下就把卖菜汉子放倒,然后拳打脚踢。 赵东看着卖菜汉子被打得太惨,毕竟是现代人,还有基本的人道底线,实在忍不住,上前说话,“老总住手,有话好说……一块川洋而已,犯不着把人打死。” “龟儿子,不交钱劳资打死你!”开始被扭住的那个大兵往地上的卖菜汉子身上狠踢了一脚。 “劳资不交了,有种你打死劳资。龟儿子,日你先人板板滴……”卖菜汉子大概脑袋被打伤了,居然这时候不知死活的跳了起来,还要和大兵打。 可能这时候耽误的功夫太长,后面要进城的不愿意了,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他们都是外乡人,咱凭啥子给外乡人交钱……不交钱了,进城去……” “进城――进城――”等候的人群中发出一片吆喝声。 后面忍不住的人们顿时直往前拥,眨眼间就有几十号人挤进城区。几个大兵在旁边拿棍子乱打。 赵东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也想跟着进城,无奈他刚才拉架时就站在大兵旁边,刚想动就被扭住了。 等大兵们重新控制局势,赵东一看,尼玛的卖菜汉子早跑没影了,连挑的菜都带走了。 “尼玛,这龟儿子跑得比兔子还快!”赵东愤恨地骂道。 第七章 县城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进城后,赵东不再停留,直接去当铺。 他已经打听清楚,江津现有三家较大的典当铺;此时在四川,典当铺不叫典当铺,叫公质店。永昌和富兴在县城城守镇,白沙镇还有一家怡兴公质店,资格更老,民国元年就营业了。他已经想好了地方,也不住脚,一直走向四牌坊街,永昌和富兴公质店都在这条街上。 到地方后,他先把整条街看了一圈,熟悉一下地形;居然发现县知事衙门,也就是县署也在这里,门口还站着两警察把门。他没闲心看县知事长啥样,大致比较了一下,发现富兴店门面大点,直接就进去了。 高耸的黑漆柜台后面坐着一人,这就是坐柜。民国川东的典当行伙计,不像东南沿海一带称呼为营业或朝奉,而是叫坐柜;包管也不叫包管,叫理包;眼前这位坐柜是带眼镜的中年人,脸干瘦,留山羊胡子,长袍马褂,全身上下拾掇得干干净净;和小说里常用的戏码不同的是,这位中年坐柜看起来颇有亲和力,一点也没有书中常说的那种一脸奸诈相。 他刚走到柜台下,坐柜未语先笑,“这位先生,您好!” “您好!”赵东点点头,然后把系在大腿上的玉佩拿出来,慢慢放在柜台上。 坐柜慢条斯理地把摸着,半响才道:“先生要活当还是死当?” “活当,一年期!” “活当十二个月,月息五分!嗯,要不您先开个口?”坐柜还是满脸亲切的微笑。 开个口就是要对方先喊价,赵东当然不会上这个当。 “月息五分?呵呵,看来我来错地方了。” 坐柜还是笑着,不过笑容变得淡淡的,“尊客有所不知,如今兵荒马乱的,生意不好做啊……” 赵东知道行情,在月息上坚决不松口。 “尊客,月息给您优惠,四分,不能再少了……四分,当大洋三十!”坐柜的脸上已经不见笑容,冷着脸说道。 赵东自己就是开公司的,这点小把戏司空见惯了。他缓缓摇头,也不答话,慢慢地包起玉佩,说声得罪,就往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后面传来一声:“先生请留步。” 赵东停步转身,就站在那里看着坐柜。 “月息三分,大洋三十,我就是这句话,不行先生请去隔壁永昌店吧!”坐柜一副过了这个村就没下一店的模样。 赵东笑笑:“那我可真的得罪了!”转身又要走。 这次坐柜的反应要快些:“先生请留步,后堂说话!” 早干嘛去了?赵东暗骂。本县的规矩,十块大洋以上的买卖,后堂说话,理包接待。这里可不是大上海,几块大洋不当钱用。十块大洋足够四口之家舒舒服服过一个月,这样的生意一天也没几回。坐柜看自己面嫩,可不知道他心理年龄三十多岁,做生意也是老油条了。 进后堂坐下,这次是理包接待。 一坐下理包就先上茶。 “敝姓王,前面得罪了,莫怪……敢问先生贵姓?” “免贵,姓赵。” 这次交易就有诚意多了。王理包打量了玉佩一眼,就道:“嗯,老宝成的手艺,有些年头了!” “王理包好眼力!”赵东赞道。王理包一打眼就看出底,职业素养拿后世的话来讲,那叫“PROFESSIONAL”;这块玉佩确实是本县老字号“老宝成”打制,赵大少爷的爷爷传下来的。 “先生,我给您个实在价,月息四分,大洋五十,十二个月当期!”王理包也不含糊,“您日后要是发现本店欺客,直接来砸我牌子!” 价格是可以浮动的,要考虑到月息,货物本身的价格,对手的心理承受能力,最后还要看对方的谈判能力。这个价基本已经封顶了,赵东来以前估过价,月息四分的话,最多当六十,最少五十。王理包一句话基本定的差不离了,而且几乎不给人留下砍价空间,这才叫老练。 可是赵东进城时被大兵们讹了钱,心理上需要补偿。他慢慢坐着,喝着茶接着砍价;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最后硬生生地砍到了五十四,要袁大头或者鹰洋结算,月息仍旧是四分。 点钱的时候,赵东一个大洋一个大洋的细细看,这个过程是一种享受;而王理包的耐心在刚刚过去的艰苦砍价中已经耗去大半,冷着脸盯着对方;赵东心理素质好得很,只当没看见。 点完大洋,又仔细检查当票。王理包一副草书写得惊天地泣鬼神,超出后世医生笔迹远甚。 这年月当票书写惯用草书,中间夹以别字土语,不同店的“票头”和“票尾”有不同的写法。抵押的金首饰不称金,不称赤,贬为“淡”,银首饰不称银,贬为“铜”;铜首饰更惨,称为“废”。他拿的玉器也好不到哪去,好好的玉器被贬为“石器”。 检查完毕,赵东道一声“得罪”,背上包袱扬长而去。 王理包对一旁的伙计使个眼色,伙计跟了上去。 这个年青人面生,谈生意老练的可怕,他想探探对方的底。 赵东倒不知道有人跟踪。不过他来到这个时空不久,警惕性一直很强,又是在这个时空第一次有了这么多白花花叮当作响的袁大头,心理上很警醒。出门不停步,直接往人多的地方钻;三钻两钻进了一条巷子,然后又进了人群再钻,如此重复数次。料想对方除了有人造卫星,否则不可能跟上他。 感觉到安全以后,赵东拍了拍系在腰间的钱袋,叮当作响,如听天籁之音。俗话说:钱壮怂人胆。几十块大洋在身上,那感觉真不一样,干什么事都觉得有信心。 一抬头,眼前就是一条宽阔的大河;再一打听,老天,看见川江了。 川江就是长江在四川境内的称呼。长江啊,伟大的河流!赵东心情极好,信步走到江边,面对奔腾的江水张开双臂,摆出一个深情拥抱的二逼姿势。 长江在这里划出一道“几“字形的大拐弯,几江镇便由此而得名,不过现在还是叫城守镇。这个地方可是块宝地,川江呈“几字”形流过,拐了几道弯,江水流速剧减,因此自古以来都是川江南北沟通的要津,是物资集散,商铺云集,人文荟萃之地。 赵东现在兜里有几十块大洋打底,决心在这个时代大干一场。 县城最北面临川江的这条街,堪称江津第一街,有个挺俗的名字――“好吃街”。上起嘉惠门,下至通泰门,长约四百米。沿街一路看过去全是停靠的船舶,密密麻麻,帆樯林立,客商云集,一股名城门户的气派。 赵东一上街就去找摊贩买报纸。来到这个时代,最大的不习惯就是获取信息太困难,当然像他家赵大爸,一辈子不看报纸,不听广播,日子也照过,而且这样的人大把。可是他这样习惯了网络、**的人受不了。现在一得闲,第一件事就是买报纸。 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摊贩上找到了报纸,一看就两份报纸,成都的《成都日报》,重庆的《新蜀报》,还不是当天的。他全买了,连剩下的过期报纸也要了。 买了报纸,他逛街的心就淡了;于是走马观花,匆匆忙忙地沿街走了一圈。看起来好吃街确实名副其实,街上有饭馆,面店,粑粑馆,豆花铺,冷酒馆好几十家,卖麻油面,梆梆糕,炒米糖开水的小贩一入眼到处都是,一打听,价钱也不贵,梆梆糕一块就几个铜板,一碗全料的豆花只要一个当二十铜角;三三两两的小孩子们,或围着小贩留口水,或缠着大人们买来解馋,一派热闹景象。 赵东现在腰里有钱,决心犒劳一下自己。在街边随口打听,全江津最好的饭店全在这一带,有南华宫,白灿香,兴隆饭店等。南华宫是吃大餐的高档饭店,在大土地街二十三号;白灿香是包席馆,位于天香街十三号,也是本地数一数二的高档场所;兴隆饭店最近,就在好吃街。 他跑累了,看看天色,也快到正午了,于是找了找,直接进了兴隆饭店。 “先生您请,有临江大桌子,包您满意!”伙计很热情,在门口就招呼他。 “就要临江的。”凭窗观江景,感觉不要太好! “好嘞――!” 走到窗边,选了一个位置最好的桌子,不过有点大。 “这个……我一个人坐行吗?”赵东问道。这个位置视野最开阔,他舍不得换了。 “这个……“伙计显得有点为难。 赵东也不愿意人家开饭店的为难,就提议,“你看,现在人不多,如果人多坐不过来,我就换张桌子,行不?“ “先生,您太通情达理了!好嘞――您吃点什么?本店的江津肉片闻名全川,先生您一定要尝尝!” “嗯,江津肉片,罐罐肉,活水豆花,帽儿头,见样来一份……” “好嘞――江津肉片,罐罐肉,活水豆花,帽儿头,先生您稍等!马上就来――!” 第八章 店内偶遇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坐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看报纸。 翻开《新蜀报》,头版就是一个横排的大标题:刘湘通电请辞,川省和平可期!下面的文章却是竖排的,又是繁体,看起来着实痛苦。 他再翻开《成都日报》,头版也是一个加粗的大标题:评刘总司令兼省长请辞通电,和平可乎?! 两张报纸居然打对台,这舆*论怎么管理的?嗯,现在是民国十一年,还没有阎王殿。再想想刘湘和熊克武,一居重庆,一控成都,两家都欲灭对方而后快,那么按照常理,两家所控制地盘下的报纸互相不对付也可以理解。不过,搞得这么明显就令人发笑了。 民国时期不是讲究含蓄吗? 说起来也可怜,他一个来自后世网络时代的人,来到这里也有段时间了,获得信息的主要方式居然靠一张嘴巴来打听。就这,还不一定能保证打听到的消息是否准确。现在有了报纸,于是他耐着性子仔细研究着报纸上的内容,尽管文章都是用竖排的繁体半文言文写的。 《新蜀报》头版刊发了五月十四日刘湘的请辞通电全文: “上年六月,各军联合办事处以川局乏人主持,依照公约选湘总舘军符兼权民政……本年以来,外度情形,内渐衾影,樵山钓水,久思遂我初心,推贤让能,敢忘希民夙志……”看到这里,特别是那句“樵山钓水,久思遂我初心”,差点笑出来,为什么袁世凯,段祺瑞,刘湘这样的军头都喜欢玩这种“樵山钓水”的花活?难道不知道这是打自己的脸吗?还是自觉脸皮厚,无所谓? 接着又看下去,“……至于历来随湘转战诸战士,素同甘苦,酷爱和平,尤须佩止戈为武之名言,怀军人服从天之职,从人民着想,以地方为念,则湘虽接触责任,亦觉俯仰皆宽……” 后面的套话完全没营养,看完通电全文后,只要不是太蠢的人,想必也不会认为刘湘玩个以退为进,就真是“酷爱和平”人士了! 接着他又仔细研究其它内容,连一条小广告都不放过——他现在有点信息饥渴症! 就在看报纸的过程中,几道菜已经上了。他现在的体质和以前那个废材少爷已经明显有了差别,再加上整个上午一直处于不断的奔波中,腹中早已空空。 现在本县名菜“江津肉片”已摆上桌子,这道菜在后世都大大有名。它是用猪肉的边角小料,首先烹炸成油炸肉片,然后淋上酸辣佐料,最后加上葱姜调料制成;色泽金黄,外酥里嫩,吃起来还有股小鱼的香味。 赵东肚子早空了,尝到这样的美味,哪里还忍得住。拿起筷子飞快地吃将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又走进几位客人。 正午时分,谈笑声中,又有六位客人,三男三女,结伴走进兴隆饭店,男人个个西装革履,女士人人洋裙皮鞋。 六人往门口一站,顿时就吸引了店内多数人的目光。兴隆饭店在本县饭店中堪称上选,来这里吃饭的也绝非底层人民,即使如此,六人的衣着打扮也是鹤立鸡群。伙计一看就知道来了贵客,立马热情地上前来迎接。 穿黑色西服的男人大约二十五六,一表人才,面容和煦,笑着说道:“陈公子,本县庙小,能迎来陈公子大驾,不胜荣幸!今天这顿酒其实是代表余县尊请的,请务必尽兴!哈哈……”话说了这里,声音顿了顿。 走在最后面的男人形象看起来就差点了,他年近三十,虽然也穿着西装,洗得挺干净,但是颜色都褪色了,衣服显得皱巴巴的,他从后面挤上前来,恰好抓住话尾巴:“刘科长也是本县贵人,不可自谦。。。其实这顿酒是余县尊请,还是留科长请,又有什么区别呢?您说是不是呢,陈公子?” 那位陈公子站在中间,一身白色西服,白皮鞋,也是二十多岁的年龄,当真是面如星月,玉树临风。他摆摆手,一脸谦逊地说道:“两位客气了,呵呵,客气了。。。别让三位女士等急了,咱们就在这几江边上,把酒临风吧。女士们说,可好?”说罢,眼光就开始往靠窗的座位看过来。 旁边的一些客人听得清楚,看着这里的目光顿时有点不一样了。 民国初期,四川的县长叫县知事,清末叫知县,叫县长那是民国十八年才改的;县知事驻地称县署,清末叫县衙,民国十八年后改为县政府。江津本地人还是按照旧规尊称县知事为县尊。懂行的客人一听谈及余县尊,就知道这几人和现任县知事余涤华相熟,显然这些人非富即贵。 赵东一边埋头吃饭,另一边还在研究着报纸上的新闻,嗯,旧闻。完全没注意后面人在谈什么,只是感觉有几个人走到了背后。 伙计走到旁边说道,“先生,实在对不住您啊……您看这里靠窗的座位不够了,能调一下座位吗?” 赵东回头看了一眼,嗯,人是挺多的。 “行,你换吧!” 他站起来,出于习惯,也是出于警惕性,又回头打量一眼。这时,前面三个男人侧身让开身体,顿时,后面的三位穿着时髦的靓丽女性走上前来。 赵东只看一眼,浑身一激灵,立马僵住了。 不是冤家不聚头。他本来以为在这个时代,不会在这里遇到相识之人。没想到进来的三个时髦女人倒认识两个。这两个女人本来面带微笑,一看见他转过来的脸,笑容立刻就凝固了。 这两个年约二十的妙龄少女,一个身材瘦削,面容清淡,当真是人淡如菊,正是这具身体的前主人——赵大少爷疯狂迷恋的女神傅玉秋傅大小姐,另一位是他刚到这个时空就给他一记响亮耳光,同时又给了赵大少爷凌厉绝伦一棍子的李丹李大小姐。 自从他的灵魂占据了这个身体以后,赵大少爷的记忆正在逐渐的模糊,就仿佛一张随着岁月不断褪色的相片,原始的记忆慢慢变浅,或者消逝。。。别说以前发生的事,就是赵大少爷以前经常走过的路,他现在都记不清了,这等于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但是傅大小姐在记忆里多少还是有点映像,毕竟“他”曾经疯狂地迷恋过。因此,只扫了一眼,马上就认出了人。 赵东的反应可比那两个小妞快多了。一眼瞥过去,身体顿了顿,马上默默地收拾桌上的包袱和报纸,一声不吭地转到旁边稍远处一张小点的桌子上。 “怎么,你们认识?”穿黑色西服的刘科长疑惑地看着两个女人。 李丹本来俏脸含笑,一见到这个败家子,就像吃了苍蝇般的难受,脸气得通红。旁边站着的傅玉秋,看见他后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李丹点点头,看了旁边女伴的脸色,又摇了摇头。 刘科长还想再问,陈公子已经等在桌边了,他也只能走过去陪着说话。 第九章 打脸?……好吧,被打脸了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坐下后,三个男人都发现了不对劲。李小姐和傅小姐适才在路上的时候,言语得体,举止优雅,应对大方,刚才一看到那个风尘仆仆穷酸文人模样的年青人,立刻变得少言寡语,满腹心事,偶尔说话也是带着些应付的味道。 陈公子涵养还好,刘科长可不乐意了。他好不容易才约到本县最好的洋学堂――江津中学的几位女教师,本打算给自己壮壮行色,可现在是在陈公子面前扫自己的脸啊! “李小姐,看起来你好像认识那位先生啊?”谈话中间,刘科长不经意地问道。 李丹瞥了一眼旁边低着头的傅玉秋,轻声说道:“其实我也就见过一面,他家是大兴场的……前段时间总是骚扰玉秋!”话音虽轻,但是语气中的那种轻蔑,厌烦是怎么也掩盖不住。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孩子家,赵东干的那些事根本说不出口,要是同事们知道一个男人半夜三更摸到她们的闺房,传出去她们怎么见人? 刘科长一听,眼睛瞪得老大,扭头又看了看,那个男人低着头在吃饭,一边还装模作样地看着报纸。从后面看去,头发上还有灰尘,身上穿的衣服在乡下还不错,拿到县城里就不够看了。听李小姐说,他还是品行恶劣的败家子。这样的人,居然也敢招惹花朵一样的傅小姐? “我和玉秋只当他不存在……咳咳,陈先生,刘科长,别去理他,吃饭吧。”李小姐对赵东反感至极,不愿意让他破坏客人的心情。 “对,”刘科长点点头,“咱们吃咱们的,就当是一只癞蛤蟆。”赵东现在的形象太惨了点,他连嫉妒的心思都没有。这样的男人还想贴上傅小姐?他觉得简直是对傅小姐所有爱慕者的集体侮辱。 赵东已经吃完了饭,正在研究报纸上的内容。几个男人言语之间也没打算掩藏,他们的谈话让赵东听了个七七八八。 听起来,陈公子来自重庆,家里是做大生意的,刘科长是县署一个科长,在本县颇有背景,另一个男人姓秦,纯粹是刘科长的跟班,江津中学的教师;这年头洋学堂的教师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薪水比政府普通公务人员还高。三位打扮时髦的女士都是江津中学的教师,那个娇小玲珑,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女教师听起来是刘科长的亲戚。 赵东毕竟不是赵大少爷,他上过大学,参过军,还搞过公司,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将近十年,自认为眼力还是有一点的。傅小姐这幅清淡高傲的模样,他一眼望去就看穿了,知道这种女人不能惹。 拿后世的话来说,这位看起来人淡如菊的傅小姐就是典型的“文青女”――杀伤力巨大的一种人类。这种女人连档次低点的官二代,富二代都降不住,哪里是赵大少爷这样的败家子能惹的?被抽一棍子还算好的。 听着身后一表人才的刘科长、陈公子话里话外的意思,虽然说得含蓄,但是都对面容清冷的傅小姐表示钦慕。他差点笑出来:哥们,慢走不送! 赵东听了一会就没兴趣了,毕竟被这么多人当成癞蛤蟆,脸皮再厚也挂不住。 别人穿越,大把的美女蜂拥着贴上来,一出门就能遇见不开眼的世家公子,然后轻松写意地打打脸,打完脸还能在美女面前一脸孤寂状…… 这打得不是脸,打得是寂寞啊! 可是轮到他穿越了,却被美女当成一只癞蛤蟆,这找谁说理去? 好吧,他应该站起来,云淡风轻地走过去,英俊无匹的俊脸上写满了寂寞,用最淡然的语调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我要打你们的脸!”然后…… 咣-咣-咣-咣-咣……把腰里别着的五十四块大洋一溜排出,摆满整张桌子。 于是,满桌子的人顿时石化,眼睛里放射出艳羡、嫉妒、懊悔、等等几十种光芒,并且人人露出震惊的表情…… 尼玛,几十块大洋要摆多久?好吧,这不是打脸,这是孔乙己! 震惊的表情估计还是会出现的,不过那是看着疯子的震惊。 赵东苦笑着摇摇头。 “伙计,结账!” 最后一句话声音有点大,刘科长闻言看过来,然后对着傅小姐笑道:“我过去和他谈谈,让他以后不要骚扰你。” “不要,他说过不来骚扰了……不理他就行了。”傅小姐皱着眉头阻止,可是刘科长动作快,已经走了过去。 刘科长走到赵东身边,拍拍肩膀,满脸和气的笑容:“朋友,听说你和傅小姐有些误会。过去谈谈吧?” “谈什么?”赵东抬头看看,皱着眉头,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我们认识吗?” 刘科长回过头,对着桌边的几个人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还学洋人的姿势把双手一摊。这个姿势果然很洋气,也很帅! 娃娃脸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陈公子也一脸笑意地看过来。 刘科长把手按在了赵东的肩膀上,上身略微压低,俯视着对方,这次的笑容淡了很多:“谈什么?谈谈怎么做人的道理。” 赵东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这位先生,”他把双手放到桌面上,手心向上摊开,面带诚恳的笑容,说道,“您看,我今天不想找麻烦!” 刘科长见他不动,又用力扳了一下肩膀。 “朋友,”赵东轻轻地劝道,“假如你不把手拿开的话,那么我就要和你谈谈做人的道理了。” 片刻后,伙计已经把找回的铜钱放在桌上。 刘科长都被气乐了。 “呵呵,我说您这位大少爷……”说着用手重重拍向对方的肩膀,他觉得自己真心应该教教这个乡下土少爷做人的道理。 这次赵东不再客气。手还没沾身,他右手一把握住,往外一折;这是一个标准的擒拿动作。 “兄弟,今天到此为止,如何?”赵东点到即止,也不过分逼迫。 刘科长咧着嘴把手抽回来,赵东也没有阻止。 刘科长还想笑笑,可是笑出来的声音干涩枯燥;他脸上挂不住,一下子就发飙了。 “龟儿子,给脸不要脸……”抡起胳膊就往脸上打。 赵东左臂一挡,右掌顺手一个手刀砍了过去。这是在后世军队里学的杀敌招数。 毕竟无冤无仇的,不想搞出人命,这一记手刀没奔着咽喉去,直接砍到了鼻梁上部和双眼之间的三角区。 “哎呦,龟儿子……”这一下直接把刘科长砍倒在地上,他还想再骂几句撑场面;不过赵东选的部位正好在泪腺附近,顿时眼泪、鼻涕全出来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噎进去了。 “喂,我叫警察了,不许走……说你呢,打了人还想跑?!”姓秦的教师一看不好,马上冲上来要扭住赵东。 赵东这段日子一直在坚持锻炼,虽然限于时间体能远远没有恢复,但是收拾一两个完全未经训练的平民还是不在话下。他也不和秦姓教师拉扯,一个小幅度转身,照右小腿迎面骨就是一脚。 可怜秦老师一个文化人,哪里遇到过这样的恶人,“啊”的一声惨叫,右腿一软,身体顿时失去重心,往前一扑,居然跪着抱住了赵东的腰。 赵东恶心地一把按着头推开。 转头撂下一句“伙计,得罪了”;拿起行李扬长而去。 娃娃脸姑娘本来笑嘻嘻地看热闹,没想到那个乡下无赖眨眼间就把两个男人放倒,直到人跑没影了,前后也没超过一分钟,这时候她原来张大的樱桃小口还没来得及合上呢! 第十章 重庆之行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赵东出门后也不回头,直奔通泰门码头。 城守镇(几江镇)自古就是川江水运要津,正值中午时分,码头上的船多得很;他一眼望去,上百条大小船只沿着好吃街北面江堤参差排列着,只不过视野中全是木船,没发现钢制轮船。这个时代川江上是有轮船的,不过全是洋船。民族资本轮船的出现和兴旺,得等到大名鼎鼎的卢作孚搞起民生公司以后才超过洋船。 卢作孚现在哪里?大概在合川吧。 赵东几句话一打听,正好一条五板船要驶往重庆;他几步路走过去,先上船,后买票。几分钟后,船已至江中。 五板船是民国时期川江上特有的一类木船,有帆有浆,有风起帆,无风摇浆。船不大,载重量大约五十吨上下吧;不过挺灵活,适合川江这种航道窄船只多的情形。把持五板船客货运输的称为津渝揽载帮,有点像后世那种漂白过的黑社会。所以,乘坐这种船安全性一般是有保证的,普通的小土匪绝对不敢来打劫。 他买的是通票,通泰门码头直达重庆朝天门,票价两个当二百铜角。往那一坐,就发现旁边一个贫苦农民模样的老人,居然带着几只鸡上船,不知道是走亲还是卖货?这个味道可不好闻。 他也知道,在这个时代要是穷讲究的话,根本就过不下去,那是自个给自个找不自在。用力吸吸鼻子,一会儿也就适应了。懒洋洋地半躺在船板上,吹着江风,头脑顿时就清醒了。 要完成基地系统的任务,一定要成为军阀!完不成的话,地球就变成灰渣渣了! 这一点是明确的。 这年头想做个有滋有味的大军阀,无外乎“人”,“财”,“军”三字。 他现在差不多光杆一个,“人”和“军”是谈不上的,但是想做大事,这两点又是基础的基础。眼下只有从“财”字上着手。 他原本计划在县城办个商号,凭借基地系统,钱是大把的。但是这一次县城之行,发现原先的设想有偏差;在这个时代做生意,和后世那个时代完全是两码事。 现在是军阀混战的乱世,兵锋所过,人不如狗。 后世权贵的贪婪程度,大概和这个时代没太大区别,然而毕竟还要注意吃相,不能太难看;对法律多少还有畏惧之心;另外还有一定的舆论压力让权贵们有所顾忌。这个时代的权贵是军阀,吃相只会更难看。 他对能不能发财没有怀疑,关键是财产没有保障。 顺着这个思路,他就调整了计划;既然风险太大,那么首要的任务是分担风险。 要分担风险,就必须找到有分量的合作者。县城的合作者大概还不够分量,一个小军阀过来也能把他吃得死死的。 重庆呢? 赵东远眺着涛涛川江水,陷入了沉思。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那么,就让我在这个时空的军阀之路从这条川江开始吧! 傍晚时分,船到了朝天门码头。这时虽然天色渐黑,江面上仍旧樯帆林立,舟楫穿梭;江边码头密布,人行如蚁。门外沿两边江岸一眼望去有不少街巷,虽以棚户、吊脚楼居多,可也热闹成市,商业繁盛,门内则街巷棋布,交通四达。 说起来,重庆在后世鼎鼎大名,是四个直辖市之一。但是所谓的“重庆市”这个概念,其实刚开始不久。 重庆虽然开埠已久,但是直到去年,也就是一九二一年,刘湘在重庆设立商埠督办处,任命杨森为督办,筹办市政。其时重庆市区范围未定,权以巴县城关,即后世的渝中半岛部分及原江北县城附近一带居民区为辖区;今年才将商埠督办处改为市政公所,然后又到一九二九年,重庆从巴县分离后,才正式建市。 现在重庆和巴县还没有彻底分开,他在江津大兴场老家时,经常听说的反而是“巴县”这个旧称,川人头脑中还没有后世那个大重庆的概念。 这个时候也没法观赏风景,他下船后沿着台阶往上走。上去就是有名的朝天门,所谓的‘朝天门码头’其实只是些简单的木头、竹子搭的架子,不是后世那种带岸堤、起重机的码头;他一路走过去,进城时交了两角铜币。 毕竟是大城,天色快黑透了,城内仍然人来人往。街道,市政设施比江津县城要强得多,有些街道已经装设了路灯,看起来一副近代化大城市的派头。 逛了一会,街边买了几个烧饼,找了家干净的旅店走了进去。进门后咬咬牙,要了一个好点的单间,一晚上三角铜币,不管饭。 第二天一起来立马退房。吃罢早饭,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一只钢笔,一个笔记本。然后开始进行商业调查。 卖军火一开始就被排除;这倒不是说军火不好卖。 军火肯定很好卖。现在正是列强对华武器禁运时期,四川的大小军阀对军火的渴求是强烈的,只不过交易时能不能保住命就难说了。 他这次来重庆主要是考察民用品。 不住脚地跑到天黑,他又换了一家旅店住下。这时候笔记本已经记了满满几十页。不过结果令人失望——这个时代不同行业的壁垒比他原来想象的森严。行业准入门槛也较高,不是你有货就能顺顺利利的卖出去的。没有多年的人脉积累,人家凭啥相信你?交货,收款,运输,安全,仓储,一大堆的问题都很棘手。 当然,小批量的发货问题不大;可是时间上他等不起。从心理上讲,他坐拥超时代的基地系统,还要靠小打小闹的卖些散货来发家,外星人大概会笑抽吧? 可能是心情比较郁闷,定下客房后,他改变了计划,出门散步清理清理思路。 如今城内面积还不大,走着就到了城南朝天门附近。这里靠江,风景比较好。他找了座茶楼,径直上了二楼,找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下。 川人自清朝起就喜欢摆龙门阵,爱饮茶。四周一看,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居然还有几个爷们就在茶座上打起了麻将,大把的老少爷们在旁边围观,不时还叫一声好。 赵东笑了笑,四川可是个讲究生活情趣的好地方啊。 有道是“少不入川”。四川乃天府之国,假如没有军阀混战的话,这块水土太适合人生活了。嗯,有了军阀也不耽误生活;别看外面隔三差五的打仗,城里的生活还是照旧。 苦中作乐吧! 也许是无奈?!不过,也可以看做是川人的生活态度。 赵东抬头看着江面。这个时候看不见江面上的船,对岸的景色也看不到。 对岸是哪里?嗯,后世是南岸区。现在是洋人租界区。他在城里跑了一整天,大致的人文地理还是比较清楚的。 嗯,洋人!找个洋人合作如何呢? 洋人的信誉比较好。不过这是洋人之间的信誉,洋人对华人的信誉就未必那么可靠。 但是洋人有个好处:不怕军阀。军阀怕洋人。其实不止是军阀怕洋人,民众也怕。这是自一八四零年鸦片战争以来,洋人在这片土地上屡战屡胜,历经近百年积累下的资产。特别是八国联军以来,列强不断逼紧的侵略步伐把套在这个民族脖子上的绞索拉紧了。这种侵略使得国人对洋人又恨又怕,又催生了不断高涨的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使得这个民族开始觉醒了。 有个洋人做合作者,肯定会带来极大的便利。但是,这个是有前提的——前提是这个洋人要听自己的。 他又不是洋人的爹,洋人凭啥要听他的? 想到这里,赵东眼前一亮,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赵东早饭后直趋朝天门码头,搭上一艘渡船就过江了。 他在弹子石小码头下船,走不远就是南滨路;这里与重庆母城隔长江相望,因毗邻沿江水码头的便利,南岸是外国势力染指重庆最早的地方。此时外国人被限制在南岸海棠溪至弹子石的南滨路一带居住,所以英、法、日、美、德等国就在南岸長江沿岸境内设海关,开洋行,圈租界,建军营,立公司,经营出口贸易、航运等商务活动。 假如说在北岸看到一个洋人还算稀罕的话,那么一站到南滨路上,放眼望去,黄头发、蓝眼睛、大胡子的白人满街都是,他稍微算了算数目,估计这里的洋人比华人数量少不到哪里去。 这里就是重庆租借区,特殊时代的历史产物——国中之国。 后世的南滨路依旧保留着大量的百年老建筑,主要遗址包括上新街新码头三十四号立德乐洋行旧址,周家湾六十三、六十四号卜内门洋行旧址,美国使馆旧址法国水师兵营旧址。很多建筑他后世旅游时还亲眼见过。不过,能在这个时代亲眼目睹,心理上确实有种特殊的违和感。 他徒步走了一圈,熟悉一下周围的地理环境,然后整个上午都在南滨路上蹲守。这里有几国领事馆,他的目标是美国领事馆。 他要找一个美国人。一个正宗的美国人。 这个美国人要符合两个要求:第一,有典型的白人外貌,金发碧眼,身材高大,最好是美籍的德裔人;第二,这个人最好是刚来本地。 第十一章 合作者(上)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中午时分,他在街边找了个小摊。这里中国人很多,有扛包拉车卖苦力的下层民众,也有西装革履的买办商人。吃饭的小摊贩没有一个穿西装的,这些人也不会和苦力们挤在路边用餐,那样会降低身价。 赵东没有这个顾虑,点了两个小菜,和周围的人聊着天,酣畅淋漓地吃着。这里菜的口味是面向干体力活的人群,价低,量大,口味重;菜谈不上精致,却也是正宗的川味。 午餐后他继续在领事馆附近蹲守,不过头上多了顶破旧的草帽,这是中午吃饭时花了两个铜钱从一个拉车汉子那里买来的。 下午三点的时候,一个合适的目标出现了,赵东立即跟了上去。 这是一个身高大约一米八的白人,四十来岁,黄色大胡子,戴黑色礼帽。他走出领事馆后左转,沿着南滨路一直往前走;到海棠溪时再次往左转。 就在这时,这个洋人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淡蓝色的眼睛盯着赵东看过来。 也许因为赵东跟得太紧,也许这个洋人天生警惕性高,反正他知道自己被对方察觉到了。于是他急走几步,到这个洋人面前,用这个年代华人特有的那种洋泾浜英语解释: “尊敬的先生……可能我比较冒昧,但是我现在需要一份工作……” 他的英语说得结结巴巴,但是又让人大致听懂。 这个洋人听完后没有愤怒,只是平静地说道:“很抱歉,我帮不了你;请你不要跟在我的后面!” 被目标发现了,赵东只能走回去。而且这个洋人有一点不符合他的要求:他对这里的路很熟悉,不像初来乍到的。 这个插曲没有影响他的心情,但是很可能干扰了他的运气。直到天黑,他没有再发现合适的目标。 晚上他在路边找了一家专门向华人营业的小旅店;大通铺,不管饭,一晚上三个铜板。这时候他身上穿的旧学生装已经脏的看不出模样,现在的他,和大通铺里面干体力活的同伴没有多大区别。晚上睡觉时,同房间的人基本上累得一沾床就打呼噜,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第二天,他改变了策略。因为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逻辑性的错误:他需要的是新到此地的洋人,这样的洋人不应该在领事馆门口傻等,而应该去码头上找。 他现在已经打听清楚,美国人和法国人从川外乘船入川,第一站往往是南岸的上新街洋码头。 他在这里持续蹲守了三天,断断续续跟踪了四个人,其中有一个一直跟踪到了南滨路上洋人常去的酒吧,这时才发现对方是个法国人,尽管他会说流利的英语――他被对方流利的纽约口音骗了。 第四天,他换了身衣服。衣服是一个急着赶回家的码头扛包汉子手里买的,他给了两个铜角,权当赞助对方路费了。 中午的时候有一艘挂着法国旗的小火轮靠岸,从船上下来二十来个船客,其中有七个白人。他和几个想拉活的华人一起凑了上去。 “哎呦,你怎么打人呢!?哎呦!”还没走到跟前,就发现前面一片混乱。 “为什么你们不能多学点文明人的规则呢?”一个操英语的高声喊道。 “别打了……要打死了……哎呦,脚被打断了……”被打的汉子嘶声惨叫着。 几个洋人路过,有好奇的洋人扭头看看,然后就这么离开了,没有人来干涉。远处还有几个包着大头巾的锡克警察,平静地看着这个方向,根本无动于衷。 赵东挤上去打听怎么回事。 “孙瘸子刚才想替那个洋人提箱子,那个洋人不干,就打人……龟儿子,不就一个铜角吗,值当把人往死里打吗?”前面一个满脸悲愤的瘦小男人说道。 有几个苦力想去拉架,那个洋人大约三十岁,金发碧眼,面容粗犷,身高体壮,个头将近一米八,他一把拉住最靠近的人,拿着拐杖就这么劈头劈脸的打将下去。 一边打还一边用英语喊道:“黄猴子们,你们应该像菲律宾人一样学会遵守文明世界的规则……哈哈,先生们,现在我可以帮助你们来学习……”拿起拐杖又是一阵乱打。 “劳资日他洋人十八代祖宗……” “小心祸从口出!……这里是洋人的地盘,洋人不讲理啊!” 赵东听这个洋人口音,有点象电影《乱世佳人》男主角克拉克-盖博,那种带着点磁性的扬基佬口音。嗯,这个口音比较合适,他心里一乐,于是就走到前面用英语问道:“先生,用文明世界的规则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一听到地道的美式英语,那个有点亢奋的洋人回过头来。 “啊哈,先生们,今天走运了,遇见一只聪明的猴子……文明世界的规则嘛?现在把我的箱子提到旅馆,”洋人满面笑容,似乎打几个人是一场令人愉悦的午后消遣,“……免费!这是作为你们所犯错误的代价。” “如您所愿,先生!我接受这个代价。”赵东也不废话,上前提起箱子。 走出几步,赵东说道:“先生,请允许我要给你一个建议:你首先要去的地方是美国领事馆,因为你要办理签证事务!” “谢谢你,中国人,我想我可以提供给你一份工作,我想你需要这个,不是吗?” 你才需要找一份工作吧?赵东一眼就能看出这个洋人的底子。他身上的西服还有几个破洞,皮鞋都擦得起毛了……这样一个美国流浪汉居然还要给他提供工作? “可以叫我李吗?”赵东提议,“也许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对本地很熟悉,我想你现在需要一个像我这样的人,不是吗先生?” “安德森,麦克兰-安德森。”安德森说道,“我将会给你提供一个工作机会,在月末结算薪水,同意吗?” “成交!”赵东估计安德森先生现在兜里没几个钱。 去美领事馆没多远,短短的路,两个人不停地互相套话,都想摸摸对方的底子。赵东把自己说成一个洋行的华人经理,洋老板破产跑路,自己失业,跑码头来碰碰运气。 “李,看起来你今天运气很好,哈哈。” “也许是上帝的旨意吧!”赵东一本正经的说道。 进领事馆时,凭着一张护照,安德森先生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带进去了。赵东心里感叹,美国人的护照真好使。这就是一个大国的自信。 美国人的手续很简单,安德森在大厅签个字,然后盖几个章就结束了;大厅里能看见其他华人,大都西装革履,赵东穿的衣服就像个跟班提包的苦力。 办完后两人出门,赵东带着安德森找旅馆。 赵东把旅馆的价格故意往高处说。果然一说完,安德森先生就有点犹豫,不过他也是浪迹好几个国家的老江湖了,言谈中不漏一点口风。 赵东也不说破,又建议道:“安德森先生,假如办理公司手续的话,最好在江北面的白象街,那里是金融街……” 白象街位于重庆中心――也就是后世渝中区的东南部,街长不到一里,宽不到十米,一八八六年,在这里成立了重庆最早的有线电报局,一八九一年重庆开埠后,英、美、日等家在这里开设洋行,形成“金融街”,随着重庆水运交通的发展,商贾船家运货来到重庆,少不了要和官府打交道,于是,在那一带就修起了不少货栈、商行。 因为早期外国商人被限制在南岸租界区,不经许可不能到城里来,但外国商人又不能不办事,于是就有了买办;白象街在太平门内,靠近官府,于是就被各种买办、商行当作办事处驻地,因此,白象街有了重庆城最早的洋房子,这些洋房子吸收了中国传统建筑的一些优点,例如大多都采用了花格门窗,雕刻镂空,相当精致,在相当一个时期内,白象街都是重庆城建筑最豪华的街道。 当然到了这个时候,所谓限制洋人的法律早已形同虚设,洋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根本没人管。刘湘的大兵敢收老百姓进城税,但是绝对不敢收洋人的税。 介绍情况的时候,赵东把白象街的旅店,饭店的价格尽往低处说,把好处尽往高里说,这个对安德森先生是有吸引力的。其实现在重庆的白人,只要有可能的话,还是愿意住在南岸租界区,白象街白人太少,周围全是黄皮肤的中国人,心理上就不舒服。 安德森先生可不管这些。 “李,去白象街吧。我想我们可以开始工作了。”安德森先生兜里的钱剩不下几个了。 乘船过江后,拐到巴县老城靠西的一个小门,到门口时,天快黑了。小门已经禁止行人通行。 本来这个时候,朝天门这样的主门是可以通行的,赵东故意绕了路。 安德森不知道这点,他没把黄种人放在眼里,在城门口就和把门的大兵们吵了起来。大兵们坚决不让进,对方毕竟是白人,他们也没有刁难,只是堵住门不让进。 赵东在旁边不停劝说,把安德森先生劝回去。 路上赵东故意埋怨安德森,说是因为他非要立即开始工作才搞成这样,要是按照他的建议,在南滨路找个旅店住下就好了。 安德森哪里肯服气一个黄种人!? 几下挑逗,两人就吵了起来。 想到晚上可能要露宿野外,安德森先生开始烦躁起来;虽然这事他没少干过,但是安德森先生痛恨的是白人的尊严受到损害。 看看火候差不多了,赵东又提出建议: “安德森先生,往北还有一个城门,叫德胜门,一直到夜间都准许通过……就是路有点远!” “是吗?那去看看,有多远?” 两人一商量,立刻往北赶去。这时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很偏僻了,兵荒马乱的,城外人烟稀少,周围的景色开始暗淡下去。 安德森先生一会恼一会喜,心理上早已丧失了平时的警惕性,他快步往北赶去,只想赶快进城。 赵东往周围看看,然后使足了力气,一掌砍过去,用右掌下缘根部砍在对方颈椎后面靠上的部位。 第十二章 合作者(下)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这一记用力极大,打得够狠;安德森先生发出“哼”的一声,身体往前一冲扑在地上。 赵东走过去骑到背上,扳住脑袋,用力往旁边一扭。 他前世、现世都从来没有杀过人,但是在前世学过技术要领;担心没死,又用力扭了几下,直到脑袋快掉下来才罢手。 他先把箱子拎到路边的小树林,然后扛起安德森往树林走去;这时候正是体内肾上腺素分泌最旺盛的时候,就靠着这股劲,他愣是把将近两百斤的尸体抗到了树林里;然后找了个小坑,把尸体拖进去,盖上树枝遮挡住。前后瞧瞧没有破绽,做了个记号,提起箱子就离开了。 回去的时候从朝天门进城,到城里后才喘了口气。这时候,体内的肾上腺素水平逐渐消退,杀人的恐慌感开始出现;他浑身直冒虚汗,两只手不停的发抖,单只手根本提不住箱子。于是他用双手把箱子抱在怀里,找了个高档一点的旅店住下。 进房间后一照镜子,脸上惨白的比死人还难看! 他身体异常疲乏,但是整个夜间的睡眠很差,一直处于断断续续的浅睡眠中;早晨起来两只眼黑得像大熊猫。 因为要赶时间,让伙计定了早餐;三下五除二吃完,嘴一抹,下楼结账。 住宿加上早餐一共不到八个铜角,他接过找回的铜钱,一句废话不说,提起箱子就出门;出了朝天门,就到了江边的码头。 在码头上他买了一把足够结实的铁锹,然后往北走,到了昨晚做过记号的小树林。 还好这地方够偏,鬼影子也没一个。 赵东拿掉树枝,把安德森的尸体拖出来扒光,然后仔细检查全身,从头到脚,连胯*下*大枪、脚底板都不放过。他倒不是重口味,只是为防止将来遇到安德森的熟人引发不必要的波折,先做好准备。 检查完后,拿起铁锹挖个大坑,把人和衣物放进去。然后用铁锹把人脸砍烂…… 这时候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吭哧吭哧”跑边上呕吐,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活干了半拉,他也没法一走了之;吐完后接着干,把人埋好。 墓碑就不准备立了,可是就在这时候,他作为人的社会属性又重新占据了理智。他突然觉得这样把人杀了,实在有愧于良心,安德森先生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到中国,人家容易吗?还没来得急干出什么坏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把小命丢在这荒郊野外,想想也挺冤的。考虑到人的社会属性,赵东也觉得自己干得太过分,内疚感也出来了…… 他趴在那里假模假式哭了几下;哭完脸一抹,提起箱子扬长而去。 坐船到江津通泰门下,由于江津在上游,船只航速慢,傍晚才到岸。 上岸后就在江边的旅馆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出城门,连家都没回,直奔笋溪河渡口。几经周折,天黑才到骆崃山基地。 进门后往地板上一躺,已经累得动弹不得了。 缓过劲后,他立刻来到智能操作中心。 现在,零级的基地系统还有四个克隆士兵员额可用。他调出兵营菜单,开始制造克隆士兵;界面的第一个就是“地球人类”,也是默认选项,点击后出现四个选项,选择“白色人种”,点击后再选“北欧人种”,然后选“波罗的海亚种”,又跳出来三个选项,直接点“日耳曼人亚种”,最后确认。 没有任何停顿,系统立刻弹出十二个“日耳曼人亚种”的模板,六男六女,直接把女的去掉,调出一个和麦克兰-安德森外观最接近的模板。下面就是细活了,他慢慢在操作界面上对这个模板进行微调。安德森先生从头到脚被他看了个通透,相貌至少看了十几遍,一些细微的地方都没有漏过;就这还不放心,又拿出安德森的护照,那里有相片,然后耐着性子调整,直到感觉完全满意才停下来。 确认后,他走到旁边的另一个建筑――兵营。他直接来到智能培养槽边,还没到跟前,就发现培养槽旁边的显示界面出现了克隆人的信息。 这是无线还是量子传输的?这种外星科技也不是他能弄明白的,只能忽略。接着就看到显示界面上系统正在设定DNA编码;他试着点击一个基因代码,马上弹出来一串用A、T、C、G编码的DNA长链,这个他看不懂。又试着再点击几下,DNA链又被转换成了一条氨基酸长链,这是蛋白质啊?再点下去,还能调出蛋白质的三维结构模型…… 他对这个兴趣不大,看了一会不耐烦了,出去外面等。 一个小时后,新的“麦克兰-安德森”先生出现了。和前两个克隆人士兵一样,属于对用户不友好的类型,性格和已经挂了的老安德森完全不一样,沉默,谨慎,严肃,能操两种语言,母语是美国南方口音的英语,另一种是这个时代的北方官话,这些都是他预先设置的。 没法设置的是智商,现在基地系统是零级,智商真的没办法;他和安德森先生谈了半小时,就判断对方能够进行普通的人际交往,但是复杂些的工作根本无法完成。虽然有些失望,不过还在预料之中。 第二天,他用了整天时间来培训安德森先生的社交能力,不过收效甚微;即使零级的克隆人士兵也是具有学习能力的,不过这个需要时间和经验。他叹了口气,只能让安德森先生在实践中成长了。 他在这里待了几天时间,尽可能让安德森多掌握一些社交技巧;三天后,两个人再次赶到重庆。 这次直接在上新街洋码头上岸。下船后赵东提着箱子打量了一下安德森:一身黑色西装是老安德森留下的旧货,也是他的遗物中唯一有价值的,其它杂物都给扔了;黑色礼帽是在江津县城花两块川半元买的;最有价值的行头是两块大洋的皮鞋。他拎着手杖不紧不慢的走着,面容严肃而古板,看起来挺像回事的。 赵东也弄了套便宜点的西装,还专门打了领带,穿着皮鞋,看起来像个混得挺不错的华人买办。 感觉没什么问题,两人直奔美国领事馆而去。进去一打听才知道,在南滨路注册一家美国公司,手续上一点不复杂,基本上有合法的美国护照就行;硬件没有要求,甚至都不需要办公地点。唯一困难的一点就是,必须在任意一个美资银行预存五十美金,因为在华的合法美资公司必须要有纳税的户头。 赵东现在身上的全部现金不超过四十大洋,美金一毛钱也没有;不过好在他箱子里装了一箱子怀表。 一九一零年以前的民用品,易携带,好出手,不过时,符合这几个条件的无疑就是怀表。因为对这个时代怀表行业了解不深,他准备了好几个款式,最多的是瑞士机械怀表。他准备靠这些表赚取启动资金,因为现在一方面太缺钱,另一方面又没办法进行大额交易套现;怀表是个不错的开端。所以这次他消耗了大约五百个点数,在军需工厂生产了整整一百只;现在箱子里还有九十八只。 安德森先生的西装上衣口袋里有一只,另一只被赵东系在左手腕上――他实在无法适应掏怀表看时间这个习惯,只好找根带子绑在手上。 出门后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半。两人也不停留,直接坐船过江;上岸后直奔白象街而去。目的地都计划好了――刘氏钟表行,这次上次重庆之行了解到的;整个重庆专业的钟表行大概十几家,白象街就有三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商号也兼营钟表生意;他现在基本上光杆一个,安德森先生根本帮不上忙,因此也没有可能满城乱跑,白象街是他唯一能选择的。 第十三章 安德森洋行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赶到刘氏钟表行门口时,赵东抬手一看,五点十分;已经快天黑了。 进门时安德森先生走在前面。一看是洋人出现在店里,而且要求直接和老板面谈,伙计也没废话,直接把二人引进后厅,恰好刘老板人在。 安德森先生的智商不高,但是样子还是挺唬人的,人高马大,西装革履,派头十足。刘老板很重视,坐下后吩咐伙计上茶;不过安德森先生礼节性的互相介绍后,就表示生意主要由安德森洋行――目前这个洋行还只存在于赵东的脑子里――的赵协理具体来谈。 “刘先生,”赵东满脸诚挚的笑容,“安德森先生知道刘老板是全重庆府最有实力的钟表商,因此特意专程拜访……”生意还没谈,恭维话已经滔滔不绝的涌出来。他在这里既没有根基,也没有人脉,先混个脸熟也好。 “惭愧至极,安德森先生高看鄙人了。”刘老板也不急,和他打着哈哈。 片刻之后,两人已经称兄道弟了。赵东每种表拿出一只做为样品,刘老板接过来先对着光看看,然后熟练的拧上发条,放在耳边听;内行人仅仅听怀表里面机械运动的声音,就能大致判断出表的成色;赵东一边喝着茶,慢慢看着对方的动作;他对表的质量很有信心,毕竟是外星科技;别说看成色,就是看原子结构,和原厂相比都没有差别。 半响,刘老板放下表,也没说表的好坏,只是询问价格。 赵东进门时观察过刘老板的店面,估计对方的家底也就两三千大洋的样子;这个时代一万大洋够开个小工厂了;他开口就是五十大洋,用川洋结算的话一百,这个价确实够实惠。 “哦,”刘老板皱起眉头,“这个价有点高啊。”对方拿出来的洋表,如果在上海开口五十大洋确实有点高,但是重庆的洋表价格比上海要高两到三成。这个价直接拿下都可以了,但是五千大洋他根本拿不出,他默默估算把价砍到什么地步才吃得下来;这位赵协理很年青,是个生面孔,还不知道以前是不是做钟表生意的? 他在心里想着,嘴里就开始探对方的底。 赵东一看就知道刘老板一个人吃不下这批货,他也不可能挨家去卖表,时间和精力上他都耗不起,干脆速战速决。 “刘老板,”赵东看着对方说道,“给您说句实在话,安德森先生其实不做这一块的,这些表是他帮一个朋友代卖,价格方面有的商量……” “赵协理是想让我一个人吃下来吧?”刘老板也听明白了,这位安德森先生需要现钱,而且要快。 “嗯,”赵东点点头,“九十八只洋表,您开个价吧?” 对刘老板来说,这么一来利润空间就大了。本来他是没这个实力一次吃进近百只欧洲原厂洋表――这意味着他要卖几个月,现在对方表示价格不是问题,那么他完全可以先吃进,再发货给其它商行出售。 谈到这里,主要就是看什么价位双方都能接受了。最后谈妥总价是三千七百鹰洋,但是考虑到刘老板流动资金最多几百块,商定明日下午三点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至于刘老板是找亲朋筹款,还是去钱庄拆借,就不关他的事了。离开前,赵东又一次做出了让步:付款货币尽量用鹰洋,不够的话一部分可以用袁大头和川洋结算。 送两人出门的时候,刘老板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喜悦,他这一单的油水少说也有一千大洋。赵东倒不在乎,他清楚洋表的市场并不大,刘老板有渠道,有人脉,关键是节约了时间,让对方多赚点划得来;另外,一次性出手,此后的风险都由对方承担了。这些洋表如果让自己卖,那得卖到猴年马月? 两人就在白象街泰和旅馆住下,这是重庆城内最好的旅馆之一,符合安德森先生洋行大班的身份;就是价格很高,高等套间每天四块川洋――朝天门码头的苦力累死累活半个月也就挣这么多。 第二天终于收到货款,刘老板用鹰洋支付一半,另一半大部分是川洋,还有少量袁大头。川洋两块也折合不到一块鹰洋,货款总计超过了五千个银元,加起来一百多公斤。刘老板很热心,派了自己商号的几个伙计帮对方把钱送回旅店。 离开时,赵东不经意的问道:“刘老板,安德森先生打算在这条街开一家分行,最近有出手的铺子吗?” “有啊……现在兵荒马乱的生意不好做,肯定有愿意脱手的铺子!”刘老板也想多交几个朋友,一口答应,“赵老弟,三日后给您答复。” 回去后,赵东立即去兑换美金。这个时代,重庆城内能经营外汇业务的只有几家,他选择了民营银行中最大的聚兴诚银行,位于打铜街;他在这里兑换了三百美金。回去时看看天色已晚,无法过江,只得回旅店住下。 来这个时代,第一次有了这么多钱。晚上他是枕着装银元的袋子睡觉的;可惜的是,安德森对钱没有什么兴趣,这么兴奋的事情没有人和他分享,着实可惜。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过江办妥了手续。到这时,安德森洋行才算正式成立;麦克兰-安德森先生为总经理,按照这时代中国人的叫法,是“安德森大班”,赵东成了副总经理,这时候叫“协理”,川省有些地方还叫“襄理”;假如总经理是个中国人,有时候还叫“总监理”。这称呼叫一个乱! 洋行成立,两人立刻坐船过江,回到重庆城内。中午把安德森大班关在旅馆房间里啃烧饼,他专门在白象街一家高档饭店宴请刘氏钟表行的老板,刘枝源,这是他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商业伙伴。 刘老板昨天刚吃进一批红货,今天又吃大餐,两人之间的感情立刻变得热络起来。席间推盅过酒,勾肩搭背,亲热的如同兄弟一般。吃罢饭,热乎劲还没过,刘老板办事很积极,四点钟还没到就派了个伙计去旅馆,告诉他找到要出租的门面了。 赵东赶忙跑过去考察。就在白象街三十七号,一栋街边的两层小洋楼,在这里只能算中等档次。原来的商号破产清盘,房产的主人是一家英资的古森洋行。一打听,古森洋行总行在汉口,重庆有分行,就在打铜街一个办公楼。 赵东二话没说,立马赶了过去。分行的大班艾瑞佛先生是一个标准的英国人,四十来岁,身材敦实,红色脸膛,汉语说得很地道。对于分行来说,租出一栋白象街的小洋楼是一桩比较大的生意,他穿着马甲叼着烟斗,在办公室里亲自接待赵东。问清楚对方的意图后,艾瑞佛先生开口就问: “赵协理着急搬进去吗?” 这句话问得很毒。他事先打听过,租一栋差不多的小洋楼,月租金大约一千大洋(不是川洋)左右;他要是说着急,天知道这位艾瑞佛先生会把租金涨到什么地步?但是要说不急,这个英国佬说不定会把他拖住,然后货比三家,那他哪耗得起? “哦,艾瑞佛先生,”他接得也很快,“安德森洋行希望尽快开始在重庆的业务。” 艾瑞佛先生伸手亮出表,用手指点点,看着赵东说道:“您在这个时候过来,我们的时间会很紧张。” “很抱歉,艾瑞佛先生,”赵东回答,“因为我只有这个时候才有空!” 艾瑞佛先生点点头,不再拿言语试探。他把赵东引到旁边的会议室,开始谈出租的细节问题。从会议室的摆设可以看出,古森在重庆的分行很正规,业务看起来也很不错。 参加会谈的古森职员除了艾瑞佛先生,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华人。男的是业务经理兼翻译,女的拿着钢笔和笔记本,看起来像秘书或者抄写员之类的。艾瑞佛用手一指,说男的是张先生,女的是李小姐,这么简单一句话就算是双方认识了。 第十四章 俺也有小洋楼了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赵先生,”艾瑞佛先生首先开口,“请问您打算租几个房间?” “整栋楼。” “好极了,”艾瑞佛笑道,“看起来我们有一个好的开始!”张先生和李小姐也跟着含蓄地笑起来。 接下来的谈判一点也不好笑。 古森要求租金支付用英镑或者美金这种币值坚挺的外币,这个是赵东绝不能接受的;他已经考虑过,基地系统生产不了超出时代的产品,目前只能销售一九一零年前的产品,这样的产品很难再考虑出口了;以基地系统作为他的生产基地,他的主要业务应该是进口替代,自己赚钱的同时为本国争取利源,多少能缓解一点这个时代中国庞大的贸易逆差。因此,他的主要贸易对象是国内商行,这从根本上决定了支付外币对他不利。 艾瑞佛首先提出这个问题,倒不是非要他支付外币不可;先把这个问题放下,第二个问题――租金多少的问题,出乎意料的很快谈妥。 月租金九百五十大洋――以鹰洋作为币值标准。 下面的谈话又陷入了困境;艾瑞佛坚持以英镑作为结算货币,赵东则坚持以鹰洋。鹰洋与袁大头、中山老洋及川省内通用的川洋之间,甚至与纸币之间的波动,要小于英镑和鹰洋之间的波动,毕竟中国现在是世界上罕见的银本位国。他知道的很清楚,目前还是银价较高的时代,随着和平岁月的持续,银价会直线下落。 他在这里打死也不松口。 “艾瑞佛先生,”他又提了一个建议,“我用鹰洋支付,然后承担一半贴水,可以吗?” 贴水也叫汇水,是由汇兑行为产生的一种差额。只要交易的货币面值不是绝对恒定的,那么进行不同币种之间的汇兑,必然会产生汇水。 按照艾瑞佛先生的建议,以英镑结算,贴水当然全是他的。他在这里耍了个小花样,把两个问题放一起谈了。 “NO……NO……NO……,”艾瑞克听了直摇头,“亲爱的赵,你本来就应该承担全部贴水!” 谈到这里就看出他自己这方面的缺陷了。本来这种事务应该交给一个团队来干,古森洋行就比他强;一谈到这个问题,张先生和李小姐都加入进来,张先生从外币交易的惯例来谈,李小姐旁侧敲击,不住的说白象街三十七号洋楼是多么的抢手,过了这个村就没下一店了;因为涉及到很多专业知识,艾瑞克中间还夹以英语,因此谈话是汉语混着英语一起使用。 赵东以一敌三,脑子里还要不停的在英语和汉语之间转换,一个人要干几个人的活,忙得不可开交。说来也可怜,他现在总共就有三千七百多大洋,听起来不少,即使按照九百五的月租,实际上租不了几个月;贴水贴多少,其实说不准,这要看汇率变换情况;不过他现在本钱太小,贴不起。 他在这个问题上咬死不松口,一定要古森也承担部分贴水,否则宁可不租;而且,他还有一点可以赌:熊克武和刘湘系两大军阀势力马上要开打,闲置的三十七号小洋楼没那么容易租出去。 最终还是艾瑞佛先生没抗住,愿意承担三成的贴水;也许消耗的精力太大,接下来的细节很快达成一致:月租金九百五十鹰洋,双方承担的贴水比例为七比三;首先支付两个月的租金;两个月期满后,月中支付,不得拖欠云云。 谈完之后,赵东脑袋都木了;一看手表,都快八点半了。艾瑞佛笑着说道: “亲爱的赵,我认为安德森公司应该给你双份的薪水,哈哈……” 说起来,艾瑞佛今天并没有吃亏;只是对方单枪匹马一个人过来,还是黄皮肤的中国人,谈的又是很专业的问题,能谈成这样确实不容易。 “哦,”他拍拍对方的肩膀告别,“请代我向安德森先生问候!” 赵东赶回旅店快九点了;安德森先生按照他先前的命令,稳稳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读着《新约全书》……他吃了半块安德森剩下的烧饼就扛不住了,摸到床上,倒头就睡。 “人啊,我需要人来为我干活……我需要大把的小弟……”入睡之前,他呻吟着喊道。 第二天上午,一次性支付一千九百大洋后,他在这个时代终于拥有自己的办公楼了,还是一栋充满折衷主义风格的小洋楼。站在门口欣赏着,整栋楼并不大,长度不到三十米,高两层,但是整体看起来庄重而协调,有着折衷主义风格特有的那种平衡感和对称美――赵东对这个新家满意极了! 在后世的白象街租一栋这样的办公楼要多少钱?十万,二十万?还是五十万?反正不是他那个档次能问津的!而现在,他真想对着大街来一嗓子:俺也有小洋楼了! 进门后发现整栋楼一片狼藉,那个破产商号留下的废品、杂物扔得满地都是。按照他的规划,二楼作为安德森大班和赵东协理的起居室及办公室,一楼作为普通洋行职员的办公室,最大的房间作为会议室使用。只不过现在整个安德森洋行基本还是空架子,只有两个人。 赵东先把安德森先生安顿在办公室里,安德森先生现在以及日后的工作很简单――坐在办公桌前读《圣经》,到点了知道去哪吃饭,回来后接着读《圣经》,最后晚上上床睡觉。一切的工作都要他亲力亲为。 下午找了两个工人来打扫房间,而他则坐在满是灰尘的办公室里做规划。 第二天一早,他西装革履,夹着新买的皮包出门了,首先来到街口的小摊上吃早餐。 假如问他:一个人来到这个落后的时代,有可能对什么事情满意吗? 他的回答是肯定的――他喜欢这里的饮食!在这个时代,后世闻名的川省特有食物、小吃大都出现,口味也不差。“少不入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他点了麻油面,糍粑糕,豆浆,油条,坐下后,东西还没端上,他的胃液已经开始大量分泌。最先上的是油条,他还没等凉,就急着往嘴里塞;吃着吃着,似乎听见有人在喊他。他开始以为是错觉,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城市,居然还有人在他吃早饭的时候叫“赵协理!” 扭头一看,“哦,李小姐……早上好啊!”居然真的看见熟人了。 毕竟昨天刚见过,印象深的很。李小姐是古森洋行重庆分行的低级职员,二十多岁,有着职场女人特有的干练和时髦,在这个时代,她这样的女人就和后世外企里的白领或金领差不多;她穿着朴素的青色布旗袍,灰色长裤,白袜,布鞋;正坐在身后细嚼慢咽的吃着早餐。 “赵协理,请别叫我小姐,其实我已经结婚了!” “哦……”赵东愣了一下,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为了掩盖自己的犹豫,他把凳子挪个角度,这样说话方便,“这里的东西真好吃……李女士也经常来这吃早餐吗?”这个时代称呼已婚城市女性一般是“某某太太”,老公是名人的话称“某某夫人”,当然普通老百姓就没这么多讲究;李女士没说自己夫家姓什么,他也就含糊以对。 “我上班经过这里……”李女士犹豫了一下,问道:“安德森洋行是刚来重庆的吧?” “哦……哦……”赵东只顾低头吃着麻油面。 “赵协理,”李女士眼见对方不接茬,干脆直接问道,“其实我是想打听一下,你们洋行现在要人不?” 想跳槽?赵东脑子里冒出问号。 “哦,安德森洋行正在扩大业务,人当然是多多益善啦。”他含糊以对。 “赵协理,”李女士嫣然一笑,解释道,“假如安德森洋行招工的话,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吗?我什么都愿意干的!”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认真。 真的要跳槽!嫌古森的薪水低?办公室性*骚扰?又或者有其它目的? 他问道:“那你怎么跟艾瑞佛先生解释?” 李女士闻言犹豫了一下,看起来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赵东现在需要人,非常的需要人……事实上今天的主要日程就是去招人。这个时代既没有网络,也没有人才市场,洋行招工主要靠人脉,靠关系。像他这样既没有人脉、也没有关系的,就靠一张嘴和两条腿了。他原本计划去报社登广告来招人,但是按照这个时代信息流通速度,天知道何时人能上门? “这样吧,李女士,”既然送上门,他也没理由放过,“安德森洋行确实需要人,假如有意的话,请回去考虑好,下午三点去我办公室面谈。” 说完对李女士笑笑,他的笑容可是在后世职场中刻苦磨练过的,虽然不是很帅,但是看起来很有亲和力。几口把早餐吃完,对李女士点点头“李女士慢用啊”,提着包抬腿就走。 李女士比他来得还早,这时候才吃到一半;她注意到这个年青人风卷残云般的吃相,发觉他离开的时候匆匆忙忙,话音未落就只留下背影,不禁莞尔一笑。 第十五章 洋行业务(上)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赵东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到位于西大街的《商务日报》报社所在地。 西大街,中大街,西二街等五条街,就是如今和后世鼎鼎有名的重庆总商会所在地。重庆总商会成立于清末,是四川近代第一家商会,也是最有影响力的商业机构,甚至超过了政府对商人的影响力;现在大概有一千多家华商入会,只不过洋行是不包括在内的——事实上,商会成立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调节和公断华洋商业纠纷。 《商务日报》可以看做是重庆总商会的机关报,创刊于一九一四年。这是四川第一家具备现代报刊要素的报纸,开始时每日出一大张,每半月采其精华材料出一本小册子,名为《商务日报汇要》,有点象后世报纸的合订本和精华本的混合体;以后定为每日出三大张,不再出汇要。赵东打听了一下,《商务日报》目前每日发行量大概在一千份上下;别小看这个数字,这已经是目前四川第一大报了。 他进门后找到编辑,说明来意后,编辑当即点头:“赵先生要大版还是小版?刊登几天?” “小版……登两周吧。” “哦,川洋五块,明天就上报纸。”编辑很爽快的点头。 赵东还想再套套近乎,可是编辑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想想也就明白了,现在他是干什么的?是洋行协理,就是俗称的“买办”。买办其实和后世外企大公司的金领阶层没多大区别,但是在这个时代,买办可是遭国人痛恨的一个阶层;尤其是在具备近代民族意识的青年人群体中,“买办”绝不是一个好听的词。重庆总商会干的就是和洋人洋行打交道的活,对洋人、买办之流有好感那才叫奇怪! 他有点不甘心,在报社里磨磨蹭蹭还想找人套话——现在没有网络,报社的人是消息最灵通的,只不过这里的人忙忙碌碌的没空搭理他;快出门时,正好看见一个年轻人抱着一大捆报纸走出房间。 “哦,这么多东西,我来帮你。”赵东几步走过去。 “谢谢啊,先生。”年轻人扭头看看,不认识,不过也没有拒绝。 把报纸放到另一个房间的角落里,这里堆得到处是杂物,纸张,报纸。赵东随手翻了几下,居然有很多以前没卖出去的旧报纸,走运了! “先生,这些旧报纸不要的话,我拿几张行吗?”赵东试探道。 年轻人摇摇头。 赵东手一伸,一块川洋变戏法一样出现在掌心,也不说话,直接塞到对方口袋里。年轻人往门口看看,然后回头说道:“那快点啊!” “好嘞!” 有了报纸,赵东也不准备去搞商业考察了,直接就准备回去细细研究。 刚拐过东大街的十字路口,就望见前方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间或夹杂着一片叫喊声;后面的看客离得远,看不见人圈子里面的场景,纷纷踮起了脚,伸长了脖子,晃着脑袋往里面瞅;这情景仿佛是在街心公园围观马戏团。 “劳资打死你这个瓜娃子……”人群里面传来一声尖利的怒吼,然后“啪……啪……啪……”,一阵踢打声从人群的包围圈中央传出来。 “兵爷,莫要再打了……再打就打死了!”里面又传来求情的声音。 “这娃就是不知死活,敢来王灵官的司令部……哈儿……打死活该!”又一位看客很不以为然,高声反驳。 赵东在外面本打算绕过去,恰好听见“王灵官”三字。“王灵官”是川系军阀王陵基的绰号,此人面目狰狞,凶神恶煞,做事穷凶极恶,在后世史书上大大有名。这么一尊凶神,谁敢惹他? 他起了好奇之心,挤在旁边看热闹,斜眼一瞥,边上的一栋小楼,雕梁画栋,气派非凡,门口却大煞风景的竖着一个巨大的木牌:第二军第六混成旅司令部。旁边站着十几个背长枪的大兵,个个满面笑容,一边看热闹,一边瞎起哄。 王陵基是最近投靠到刘湘的第二军系统的,然后给了个旅长位置;仔细一回忆,第六混成旅现在可不就是王陵基的嘛?!这娃敢跑王陵基的旅部门前找麻烦,胆子不是一般的大!他背起包,把一大捆报纸夹在腋下,然后挤进了人丛中。 进去一看,几个大兵对倒在地上的一个小伙子拳打脚踢,这娃年轻力壮,身材敦实,被打得在地上乱滚还不罢休,抽空还想爬起来;大兵们哪能容忍,站起来再打倒。旁边还有块木牌子扔在地上,无数双脚踩过后,上面鲜红的字迹仍然醒目:外灭洋人,内惩国贼!底下一溜血红的大字:杀!杀!杀!……他往前挤了一下凑近看,吓了一跳,还真是用血写的! “好啦好啦,”一个军官挤了进来,皱着眉头对大兵们挥挥手,“把这楞娃撵滚蛋吧!这么多人挤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劳资不走,你们不去打洋人,反打中国人,你要给劳资一个说法!”躺在那的后生睁着血红的眼睛盯着军官看过来。 “这哈儿,想找死?”士兵们上去又是几脚,踢得后生直打滚。 军官拧着眉头,厌恶地对士兵们摆摆手,示意把人撵滚蛋算球。 赵东立刻挤到旁边,对后生说道:“你不是要灭洋人吗?来,跟我走,我带你去白象街灭洋人;那里洋人多!” “哈儿,到洋人那里去耍耍吧,哈哈哈……”旁边有人起哄。 那后生还要再闹,赵东一把拉起来,钻出人群。后生本来仗着一股劲,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等走出人丛,被风一吹,冷静下来,顿时觉得浑身无处不痛,“哎呦”叫着弯下了腰。赵东硬扯着后生走过两个街道,找了个小茶馆坐下。 “你和洋人有啥仇?”赵东喝着茶,慢条斯理地问道。 “我爹和日本纱厂合伙做生意,被日本人坑了,”后生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几天前上吊了……” “那你应该找日本人算账啊!你跑第六混成旅干啥?”赵东皱着眉头,打量着对方。他早就注意到这个后生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烂烂不成样子,一双皮鞋半旧不新,但是衣服的料子不错;他心里有数:这后生以前家境不错。 “他们都不是好人。”后生咬牙切齿的发狠。 赵东一瞥之间,敏锐的发现后生眼睛里波光一闪,他拧着眉头问道:“那你回去打算咋办?去南滨路杀洋人?” 后生沉默下来,低着头不说话。 赵东也不啰嗦,向茶馆老板借过纸笔,刷刷写下地址。 “我那里正招工,想找个活干的话明个来找我。”说罢,夹着报纸扭头就走。 “先生在哪高就?”后生手里捏着纸条追问道。 “洋行!” 第十六章 洋行业务(中)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回到办公室后,他埋头研究起来。中午就在街上小饭馆吃了一顿,回去的时候恰好看见门口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那里。 看见他开门,男人彬彬有礼的问道:“先生,鄙人周履成,是来应聘的;请问您是?” 报纸这么快就刊登出来了?赵东心里疑惑,反问道: “周先生怎么会知道这里招工?” “哦,我是以前租这栋楼那家商号的职员,”周履成不慌不忙的解释,“商号倒闭了,我上午过来看看,发现有新的商号租楼……贵商号初来,想必是需要人手,因此鄙人冒昧前来打扰,还请海涵!” 嗯,这个人不错。赵东心里做出了初步判断,有头脑,会说话,形象好,看起来就是有工作经验的;他正需要这样的人。 “你上午来的?那为何刚才我出门时未见到你?”他又问了一句。 “先生出门想必是去用餐,鄙人怎好贸然打扰!”周履成笑着解释。 太好了!还会察言观色,懂得把握时机,这就是他需要的人。 “哦,鄙人姓赵,是这里的协理……嗯,就是管招工的。请进,周先生。” 到了办公室一谈,这位周履成先生二十八岁,合川县人,汉口某个商业学校毕业,在重庆商界数年,先后经历过几家商号,还进过洋行,做过经理……赵东几句话就把事情定了下来;然后,他就开始描述安德森先生在美利坚有多牛掰,在洋人里面的人脉有多强悍,进口洋货的路子有多野,反正吹牛不打草稿,可劲地说;最后话锋一转,说道: “嗯,安德森洋行草创,正需要周先生这样的大才,业务部经理一职,目前尚且虚悬……何时能来上班?” “现在就行!”周先生笑着说道。 赵东转眼就腾出一间办公室,作为新鲜出炉的业务部周经理的办公室;至于打扫房间,招几个业务员这样的活,他全部交给周经理自己干。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李女士准时来到他的办公室;进来后就说道: “赵协理,我已经从古森洋行请辞了……您……会录用我吧?”这话一听就比周履成差一个档次,哪有就这么急吼吼请辞的。不过,现在他需要人,需要大把的人;在这个近代教育刚开始萌芽的时代,他对招到高素质人才早已不报希望,只要不是脑袋坏掉的他都要;李女士,嗯,现在知道叫李竹清,看起来还不错,当然要了。 “请问,李女士对薪水有没有什么要求?”他想探探李竹清是不是因为薪水的原因才从古森洋行跑过来的。 “哦……每月――四十川洋?”李竹清听后,眼睛闪烁着希冀的光芒,盯着他看过来。 嗯,搞不好还真是薪水问题。现在的重庆城,卖体力的健壮苦力大概每月能挣五块到十块川洋,折换成鹰洋或者袁大头,大概是两块半到五块,这还得是比较勤快的,体力差点的大把人饿肚子;一般的商号职员,每月能挣十到二十块川洋,这必须是受过一定教育的职员,没文化的伙计能拿十块川洋顶天了;洋行的收入略高,按照他先前的大致调查,普通职员每月薪水在十五到三十块川洋之间,经理阶层要超过四十川洋,额外还有回扣、提留可拿。就像刚来的周先生,他一下就开出六十川洋的底薪,因为周先生有经验。李竹清开出这个价,大概是想讨价还价的时候,能把自己的薪水定高些。 “好,就是四十!嗯,总务部经理的位子,还望李女士屈就。”他当即就做了决定。目前洋行的架构已经考虑好,毕竟有着后世的经验,还读过MBA,他不准备依照当前的习惯来经营。按照自己所想,安德森大班,赵协理之下,分为四个职能部门,总务部,人事部,物流部,业务部;连财务部都没有,只能让李经理先管起来。就这,四个部门还只有两个经理。 把装修、印刷、采购等等一应杂务全部交给旁人来做,甚至招工都交给两个人,他自己只是在最后拍板;然后一个人闭门专心研究从报社顺过来的《商务日报》。 在这个时代,国人脑子里还没有“商业情*报”这个概念,系统性的分析更无从谈起。清末民初的年代,后世保留的资料还是洋人驻华领事馆商务参赞之类的人来进行,一方面为本国的商业机构服务,另一方面也为进一步的商业渗透和侵略做准备。就像后世著名的满铁经济调查机构,对中国经济情*报的收集和分析,其内容之详细,资料之丰富,调查之深入,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他在后世读满铁资料时,被日本人的细致和疯狂惊得后脑勺发麻。 现在他来到这个时空,幸运的得到了一个基地系统;那么现在就要他来考虑,这个系统能够为他,也是为这个多灾多难的古老民族带来什么了!? 他拿过来的《商务日报》超过一百份,时间跨度超过三年,这个样本量已经足够大;通过这些报纸,他能知道洋货进口有哪些?有几类?哪些是大宗洋货进口? 现在是一九二二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刚过去没几年。熟悉历史的他知道,中国在近代史上有三次对外贸易的高峰期。第一次是在清末民初,一战之前的那几年,然后随着一战的爆发,进口锐减而消逝。第二次就是现在这个时候,一战刚结束的几年间;战争结束后列强军工转产,恢复被战争破坏的经济,需求旺盛;这几年中国的进出口都呈繁荣态势,并且慢慢延续下去。第三次高峰出现在一九二九年大萧条前后,高峰的原因在于低技术的初级工业在中国出现,并且缓慢扩散;大萧条后欧美抬高进口税率,贸易保护主义高涨,一下子打断中国初期的低技术工业化,第三次高峰戛然而止,留下的只是一声叹息,以及后人对历史的凭悼…… 再下一次的外贸高峰要等到半个世纪之后的改革开放时代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乱世,但是也是一个大有可为的时代啊! 第十七章 洋行业务(下)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当手上的数据积累足够时,很容易得知:目前重庆洋货年进口总值,已经大大超过一千万海关两的白银,折合现在的美金约五百万;由于重庆在川省外贸中的绝对优势地位,这大概也是整个川省的洋货进口值。一千万海关两相当于大约一千五百万鹰洋,折换成川洋要超过三千万――这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一九一一年辛亥年,根据清政府在川省最后一次统计,全川(包括重庆)财政总收入也就是两千万两白银左右,其中约一半来自盐税;现在是军阀时代,防区制已经成型,大小军阀在自己的防区内横征暴敛,敲骨吸髓,刮到的全部收入也就是五千万大洋左右。 赵东从这些数据中看到了自己的机会:一旦他能获得千万大洋级别的财政收入,就拥有了掀翻当前川省内大小军阀的物资基础;然后…… 然后自己来做川省唯一的军阀! 第二天下午,他正在二楼办公室研究报纸的时候,李竹清经理敲门进来。 “赵协理,有个小伙子在门口,说是昨天和您约好的!” “哦,是谁?”赵东问道。 “他自己介绍说是罗传。” “罗传?”赵东一愣,很陌生的名字,少顷想起昨天的事情来,“嗯,请他上来吧。” 一分钟后,一个敦实的后生走了进来;他进门后也不说话,直接走到赵东的办公桌前,盯着他看过来,目光颇为不善。 “你不会打算杀我吧?”赵东坐在椅子上往后一靠,皱起了眉毛,“可我不是洋人啊!” “可你为洋人做事!”后生满眼精光,直愣愣的说道。 “为洋人做事的中国人多着呢!”赵东随手把报纸往桌上一扔,呲之以鼻,“你打算杀多少?” 后生瞪了他片刻,发现压不住对方嘲讽的眼神,渐渐的把头低了下来。 “让我猜一下,”赵东笑着说道,“你今天过来,应该不是专门来杀我的吧?” 后生沉默半天,艰难地把头抬起来看了一眼,片刻后又垂了下去。 “赵先生,”后生说话的声音变得很小,“……我这次来……是想在您这里找份工作干!” “这就对了!”赵东突然站起来大声说道,然后“哈哈”大笑,“当然应该找份工作,不然岂不是要饿死?找工作就大声说出来嘛,又不丢人!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子?”他绕过桌子,亲切地拍拍对方的肩膀。 “来,坐下说话……”他让后生坐到对面的凳子上,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站在那里,身体半靠在后面的桌子边沿,双臂抱怀,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叫罗传的后生。 在这里他玩了个心理学的小花样。一个人在居高临下的时候,在心理上会产生某种优势;刚才这个后生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气势汹汹,可惜他不懂得利用,三板斧过后气势立马就泄了;现在他反客为主,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就是要给后生一点心理压力。 “说吧,”赵东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开始发问,“昨天还要杀洋人,怎么今天就想通了?” “嗯,我觉得您是干大事的人,”后生一脸严肃,“我现在家破了,想跟着你干!” “那你打算啥时候杀洋人?” 后生猛的抬头,怒视了一眼赵东,又垂头丧气的低下了脑袋。嗯,现在知道生活的艰辛了;赵东盯了一会,觉得这楞娃还是需要打磨一下。 “令尊死于日本人之手,你认为要杀多少才算报了仇?” 后生立即抬起了头,眼冒凶光:“有多少杀多少!” “那你知道日本人口有多少吗?”赵东问。 后生一脸茫然。 “我来告诉你,”赵东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晃了晃,做个“六”的手势,“六千万人!……六千万人啊!你一天杀十个,一年到头风雨无阻大概能杀三千多人,这点人管毛用?” 谈话到这里,赵东不再和这个后生废话,直截了当的说道:“回去把家里安顿一下,明天就来上班吧……不管是养家糊口,还是杀洋人,以后跟着我慢慢学吧!现在既然没本事杀洋人,那就先干点管用的。”说着,他对着门口扬扬下巴,“就这样吧,明天记住不要迟到!” 后生脸色复杂地点点头,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沉默的走了出去;就在出门的一刹那,一个声音在后面响起来: “下楼时找一下李竹清经理,让她先给你支五十川洋!――嗯,以后从你薪水里慢慢扣吧!” 后生猛的回头,盯着办公桌看过来;这时候赵东说完话,已经埋头看报纸了。后生郑重的对赵东鞠了一躬,然后慢慢直起身体,默默的下楼去了。 等后生走远了,赵东又抬起头,苦笑了一下。这后生,嗯,罗传,看起来还是嫩啊!罗传现在派不上什么大用场,他昨天也是临时起意,看中的是对方的反抗精神,有股子楞劲。 “还是手下无人啊!”在办公室里,他无声地谈了口气。 六月八日,开业大吉! 整个安德森洋行的办公楼已经焕然一新,洋行的全部职员聚集在一楼会议室开始第一次会议。麦克兰-安德森大班施施然的走到长条桌子尽头坐下,赵东专门买了一把西式的椅子,实木直靠背,两侧带扶手。安德森大班一身正装,正襟危坐,两眼平视,满脸严肃,看起来挺能唬人的。这个形象也符合普通国人对洋人的认知――贪婪,严肃,傲慢,还有点神秘感。 果然,洋老板一坐下,会议室里的所有华人职员都立刻端正坐姿,肃然倾听安德森先生的讲话。到此刻为止,安德森洋行一共有十一位职员:安德森大班,赵东协理之下,李竹清任工作最繁忙的总务部经理,周履成任业务部经理,两人下属各有两位普通职员;管财务的只有老郑,一位四十多岁沉默寡言的老会计,挂在李竹清经理的旗下;还有一个物流部,经理罗传,这是赵东亲自选的人,十九岁的年青人;下面还有一个叫李二顺的普通职员。 “女士们,先生们,”安德森大班开口了,他先用美国南方口音的英语讲了一大通,然后换用汉语北方官话,把安德森洋行的美好前景描述了一番,最后一脸平静地说道: “我的工作主要在租界区,这里的一应事务均由赵协理代管……具体的事情你们听赵先生吩咐吧。” 说完,也不等在坐的人有什么反应,冷淡的点点头,转身就离开了。 在座的职员有的不是第一次见过这位严肃的洋老板,但是像这样简洁,干脆的洋人还是第一次见识,一个个都露出诧异的眼神。 周履成经理却没有惊异,他安稳的坐在那里,面带含蓄的微笑;他是在洋行和华商里面打过几年滚的人了,现在他已经知道,赵协理其实比他早来没几天,半个月前还是江津的乡下土包子呢;安德森洋行的底子他也心里有数,根据安德森先生的说法,他能从美利坚本土拿到很便宜的洋货,那么洋行的主要生意其实就是卖给华商;这样一来,他任职的业务部就显得尤其重要,甚至仅次于沟通洋人本土的安德森大班。 “还真是来对了地方啊!”他默默感慨着,“假以时日,谁知道他会不会做到协理的位置上呢?”毕竟,安德森大班需要的是尽可能多卖洋货,他应该会选择对自己最有用的人吧?洋人――毕竟也是商人啊! 第十八章 商业规划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安德森大班刚刚离开,赵东一屁股坐到大班椅子上。 望着眼前这些职员,他终于找到了后世当老板的熟悉感觉。不容易啊!来到这个时空一个月,他起的比鸡早,干活比驴子多,东奔西跑都不带喘口气的……现在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公司! 他对大家点点头,然后就开始谈论洋行的规矩,以及要做的事。根据他的分析,当前重庆口岸洋货的进口总值超过一千万海关两;这还不是川省输入的全部,从川省以外输入川省的国货,甚至比洋货进口还要多;两者总和超过三千万海关两,这是四千多万大洋的巨额市场。但是相比川省四千万以上的人口,这个输入总值其实还有巨大的潜力…… 他的视线盯住了洋货进口上,毕竟,他是中国人,也不想打击目前在夹缝中生存的民族资本。在洋货进口的一千多万海关两份额中,有四大类四十余个小类的主要品种。按照他手上的数据,他计算出过去三年不同种类洋货的比例:在四大类洋货中,棉货占65-75%,杂货占15-25%,呢绒类和金属类洋货合在一起所占比例低于百分之七。 根据这个数据,结论一目了然:卖棉货!尽他所能的卖棉货! 他参考后世公司的优点,设立了绩效奖励制度。出货一千大洋以下的,给予平均一成的提成,也就是销售值的百分之十作为奖金;出货低于一万,高于一千的,提成半成;高于一万的单子,提成两厘;十万以上……按照这个制度,假如做成一件五万大洋的单子,一千大洋就到手了。这个时代洋行中的华人职员,还没有绩效奖金或者提成的说法,但是有一个类似的名词――“佣金”。考虑到业务部是主力,提成的大部分都给该部,由周履成经理统筹规划,送交赵协理签字批准;当然,个人做的单子,佣金就全归自己了。 这么高的佣金,除了做军火买卖的,一般的洋行绝没有这么优惠的,而且还是对华人职员。办公室里的人一片振奋,周经理更是兴奋的两眼冒光。 赵东眼睛一扫,众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笑眯眯的说道:“各位同仁,以后咱们就在一块共事了……好生做,大家一起发财!” 会后,又把三位经理留下勉励一番,再画几个大饼,然后才一同离开。 出门的瞬间,他眼睛的余光发现,周经理炙热的目光舔过李竹清挺翘的臀*部,然后像没事人一样走开了;李经理兴奋的心情还没有停歇,浑然不知道自己被吃了豆腐。 赵东一乐,周经理真是好眼光!李竹清素净的布旗袍把那种轻熟*女的玲珑曲线勾勒得分外诱人,再加上白里透红的妩媚面容,就仿佛鲜嫩的水蜜桃。 周经理想吃就好。想吃,敢吃的男人,体内雄性激素的水平一般都比较高,这样的男人主动性强,有野心――他就需要这样有野心的人。假如周经理体内的激素水平超出常人甚多,那就更好了――这样的男人为了干女人,干更多的女人,干更好的女人,会不择手段的往上爬……根据他前世的经验,这样的人往往还能爬得挺高――在他因为某个女人摔下来之前! 回到办公室以后,赵东开始研究棉货的交易流程;他手上有一百多分报纸,还是商业方面的专业报纸,这些报纸已经提供了足够丰富的信息;这些信息甚至多到这个时代的人都忽略的程度。因此,他已经不准备再花过多的时间去到处打听了,很可能打听不到什么。毕竟,当前重庆城内已经形成了二十来个商业行会,囊括了各行各业超过两千家店铺工厂,种类包罗万象,涵盖了油、盐、糖、煤、面纱、匹头、苏货、干菜、夏布、川丝、药材、山货、皮革、鞋帽、旅栈……等等,包含了所有能包含的货物。 换句话说,行业壁垒已经形成;他不准备打破这个壁垒,起码现在不准备这么干。现在他考虑的是怎么卖进口棉货。 根据手上的资料,他很容易就看出,进口棉货的交易流程包括四个步骤:上海和汉口进货――重庆商号售予纱铺――重庆纱铺售予水客――水客销往外地小纱铺和末端消费者。水客主要由大批零散的商号构成,很大一部分还有帮会背景,这个群体是他没接触过的,暂时无法可想。第二个环节,是重庆的进口商号售于纱铺的过程,他猜测进口商号与本地纱铺之间的关系很密切,很可能有多年的人脉关系在里面,贸然插入很可能得不偿失;而且这个环节需要和几十、上百的大小纱铺打交道,目前超出了他的能力。 最后可选的仅剩下第一个环节:他直接出货给重庆商号,下面的流程由重庆商号们自己完成。 重庆的棉货进口起源于清末,历经数十年,如今已经形成比较规范的行业;民国初年,成立了专门的棉纱业同业公会――“同庆公所”,现在大约有棉纱字号的商号二十多家;就是这么二十多家商号,基本控制了整个川省的棉货进口业务。 进一步深入研究,他发现重庆的棉纱商号大致分为两类。第一类是比较有实力的商号,他们直接从上海、汉口拿到进口棉货,通过水运到重庆,然后卖给大小纱铺;第二类的实力弱点,他们从重庆的洋行进货,转手就售于纱铺,甚至跳过这个环节直接卖给水客。当然,第一类的实力强也是相对的,大点的棉货商号固定资本也就几万元,和外资洋行的实力比起来差很远。 但是重庆棉纱业还有一类商号――跨行业商号。这类商号往往经过几代人积累,资本和人脉都是顶级的,经营棉货也只是他们业务的一个部分,这些顶层的商业家族才是真正有实力的玩家。不过,赵东现在底子太薄,还不够分量和这些人打交道。 说到底,还是外星人太小气――如果给他一艘歼星舰,他早统治地球了,还用费这事? “事情得一步一步来嘛!”他感慨道,“还好,终于可以开始了!” 晚上,按照他在后世当老板养成的习惯,把洋行的全部华人职员全部带到饭店聚餐,算是庆祝开业大吉,也预示着以后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席间,他笑眯眯的看着这些部下,边吃边安排以后的事务。他把安德森大班安排到南岸的租界区一带,找了个一天两块川大洋的旅店住下,包了一个月,老板给打了九折;以后这就是安德森先生的家了。如果他也离开的话,那么就涉及到一个问题:周经理和李经理两个人之间,到底谁听谁的? “李经理,”他‘呵呵’笑着说道,“明天我和安德森大班另有要事,我和安德森先生不在的时候,这里你当家,该拿主意的时候就拿主意……不要怕做错,大胆的干,安德森先生也是这个意思!” “我?……”李经理显然很吃惊,嘴巴张得老大,筷子夹着一个芝麻圆子正要送进樱桃小口中,可能是感觉这个形象不太雅观,赶忙又把筷子放下,“赵协理,我怕我做不来啊!” “有什么做不来的?”赵东一脸的不以为然,“周经理业务繁忙,这个担子你不挑起来,难道还要再给周经理加担子吗?你说是不是啊,周经理?” “嗯,”周经理嘴里吃着菜,含含糊糊的说道,“是啊李经理,这是安德森大班和赵协理对你的信任,你可不能辜负了啊!” 周经理的表情他看在眼里,也不说破;这么安排有他的用意:他担心李经理年青没经验,万一周经理是个老手,说不定哪天就把李竹清这颗鲜嫩的水蜜桃给吃掉了。现在两个人的地位有了变化,周经理想吃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赵东心里一乐,你不是想吃吗?劳资让你吃!但是劳资首先把这颗水蜜桃挂的高高的,让你看得见吃不着……你咋咋滴? 看看事情都交代好了,赵东一举杯,意气风发: “各位同仁,走一个!” 第十九章 短板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第二天一早,他直奔朝天门码头,坐船赶回江津。 这次没有在江津县城下,而是在中途的綦*江出口下船。綦*江是汇入长江的,后世这片两江交汇的地方是江津区的顺江镇;赵东可记不住后世的名字,但是他知道,就在綦*江口往上游几里路有一个现成的码头――仁沱码头。他要是想把基地系统的货物运到重庆,仁沱码头是一个极好的中转站。他这次是专程来考察物流的。 根据木桶理论,最短的那块板决定这只桶能装多少水。那么,他的短板在哪里呢?――就是运输!基地系统深处山中,固然是利于保密,但是给他带来一个异常棘手的问题:物资运不出来。 假如从物流角度考虑,单位重量价值最大的工业品最有利,比如像怀表、手表之类的精密工业品,一箱子能卖很多钱,很容易运输;但是精密工业品在这个时代市场极其有限,他卖给钟老板的怀表,半个月时间其实没卖出多少――这个市场太容易饱和;选择棉货是考虑到多种因素,综合平衡的结果。但是,棉货单位重量的价格并不大,按照现在的行情,每大包大概两百多大洋;他不可能把外人带到基地系统帮他运货,克隆兵是他仅有的选择――可是克隆兵只有五个啊! “来,赵先生……走一个。”一个身材短粗的汉子大声吆喝着。 “好,杨大队长海量!”赵东把酒杯和对方碰了一下,然后一口抿下白沙烧,喝完后冲着对方一亮杯底。 “赵先生是真人不露相啊,呵呵……”旁边一个小军官模样的年青人赞道。 赵东和这些人也是刚搭上关系,五短身材的壮实汉子叫杨贵成,本地团练队长;在清末民初时期,能干上这个位置的无一不是地头蛇似的人物;在这里走一圈就知道,杨队长不止是团练头目,家里有大把田地,在仁沱码头还有自己的产业,他们现在喝酒的贵成酒馆就是杨队长自己开的;这是一个在本地手眼通天,呼风唤雨似的人物。 小军官是川军第七师的一个小排长,姓陈名留城,二十出头,没读过军校,看起来属于那种有点关系但是背景又不是很硬的那类,否则不会被上司打发到这里守渡口收税――这里油水比之江津县城和白沙码头差远了。现在江津本地财权大都把握在驻扎在这里的川军手里――这就是所谓的‘防区制’了,哪里是你的防区,哪里的东西就全是你的了,地方文官政府已经彻底虚无化。陈排长是七师段荣宗旅的军官,在七师这个体系中算末端了,但是在仁沱码头可是一言九鼎的人物。赵东拿出后世酒场上练就的硬功夫,刻意结纳,几人谈的热火朝天。 几巡酒下来,关系已经热络起来,赵东又拿他的二表叔来套近乎;他二表叔是江津李市场团练的小头目,在江津本地很吃得开,上次赵大少爷那件破事就是他表叔摆平的,说起来他还欠着表叔一个人情! “哦,老王啊……这真是牛尾巴子拍苍蝇――赶得巧啊……”杨队长也是场面上打滚的人物,一听能说到一起,立马来劲了,“赵老弟是老子英雄儿好汉……来,走一个!” 赵东一脸黑线:那是我二表叔好吧? 席间他谈起准备在这里租个货栈,做木材生意,杨队长和陈排长一口答应下来。 “好,既然两位兄长这么仗义,兄弟我也不含糊……”他‘啪’的一声把酒杯放在桌上,然后‘咣咣咣’给三个杯子全满上,“兄弟我在这里撂下一句话:有财大家发,绝不吃独食!……来,兄弟我先干为敬。”说罢一仰脖子,四十多度的白沙烧酒一口喝干。 “好,赵老弟做事那叫半斤椒子八两肉――麻嘎嘎……爽快!” 这一顿酒当真喝得天昏地暗,喝完天都黑了,三个人倒了两个,酒量最大的杨队长也喝得头歪眼斜、语不成调;赵东也不客气,喝完就在酒馆后进的厢房里睡下。 第二天他起得早,出门跑了一圈步,回来一看杨队长还在床上没醒;他和杨队长的伙计打个招呼后抬腿就走。在码头边吃了饭,然后买了三十斤粮食,雇一艘小船,直奔卧牛滩渡口;到基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基地里只有赵大和赵二把守,他们平时就在这里生活,发现外人靠近时,就启动基地的“隐形”功能;不过这里太偏,平日里鬼影子都没一个;赵大每隔一段时间还要去采购粮食,供两人生活。 到基地后,他立刻生产了三个克隆兵,每个消耗一百点数;这样一来,在升级之前,他的员额已经用满。然后消耗一千点数,建起了兵工厂,生产了五枝毛瑟九八,每只配一千发七点九公厘尖弹。回到智能交互界面一查,现在系统点数还剩下五千多,这些就留着生产棉货吧。 零级克隆兵的军事技能,大概相当于欧美列强普通士兵的水平,他让克隆兵们到外面练习一下,然后自己一个人在大厅里思考。 现在,物流系统是他最大的短板。理论上来说,物流的环节越少,效率越高;但是环节少,意味着有心人可以顺着这个环节追查,说不定就会一直追查到这个大厅里;如果不考虑效率,以安全保密为出发点,那么物流的环节越多越好,来回倒十几下手,神仙也查不出来,但是这样一来,效率简直惨不忍睹…… 综合考虑后,他决定把整个物流分为三个部分:克隆兵把物资从基地运往山下的卧牛滩渡口,然后雇小船运到仁沱码头货栈,最后用五板船运到重庆码头销售。 仁沱码头以下直到重庆,可以用三百吨的大船,即使枯水期也能跑一百吨的船,这个环节运输量不成问题。 卧牛滩渡口到仁沱码头,丰水季能行驶三十吨船,枯水期一般能跑十五吨船,冬季极端枯水期只能行驶十吨以下的小舢板;不过,极端枯水期只有不到两个月,他按照平均十五吨载重量来计算。卧牛滩渡口到仁沱码头,直线距离二十多公里,但是很不幸,这一段河道弯曲,水路里程大概五十多公里,折换成近三十海里,小船一天能跑一个来回。假如有一艘十五吨船的话,日运输量为十五吨。 基地到卧牛滩渡口才是真正棘手的问题。这一段超过七公里的山路,只能由克隆兵来运输;现在他还买不起卡车,暂时甚至骡子和驮马也买不起。 想到外星人如此的小气,他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你外星人不仁,休怪劳资不义!你把劳资当免费劳动力,那就休怪劳资把克隆兵当苦力了! 他当即决定,让克隆兵背货走这段山路。可是这个效率? 他皱着眉头计算;一个克隆兵能背多少还不知道,不过他可以估算。重庆码头的健壮苦力,每天可以卸载近一吨的货;苦力是重体力劳动者,每天消耗三千至四千大卡的热量。基地系统来自哪个星系不得而知,但是肯定是这个宇宙;可以合理的推断,外星人也要遵守能量守恒定理――这是本宇宙最基本的定理。一个克隆兵一天消耗五千大卡热量,克隆兵也是碳基生物,要考虑“氮平衡”,那么输出能量不能超过五千大卡。再假设输出效率和地球人类在一个层次,那么克隆兵其实比一个码头苦力强不到哪里去! 最后他得出一个令人失望的数字:五个克隆兵每月能把六十吨物资运到卧牛滩渡口!他还要在渡口建立一个木材场作为掩护,然后把木材和棉货一起运输到仁沱码头。这个运输量太小,一时间,他甚至想把安德森大班也拉过来做苦力;可是想到还要把安德森作为挡箭牌,这个念头只能打消。 他在失望中意识到,短板在短期内是没办法了;要想消除短板,尽快把生意做大是最好的选择,很可能也是唯一的选择! 第二十章 乱中谋发展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六月二十二日,赵东风尘仆仆的赶回重庆。 刚进洋行大门时,就看见李竹清经理过来迎接;还没到身前,李经理就捂住了鼻子,觉得这样不礼貌,又马上放下了。 “赵协理,您从哪里回来的?” 他在外面奔波半个月,只洗过几次澡;六月的天气啊?他现在身上都馊了。 “呵呵,李经理莫怪!”他赶紧上楼,然后洗澡,换衣,理发……一通折腾下来已经是傍晚了。 “好――好――好!”赵东在会议室里挥舞着报表,满面春风的发言:“周经理果然大才,这么短的时间已经连络十几家商号……这件事我一定要郑重知会安德森大班!佣金少不了的,哈哈!”他刚看过报表,周经理拉的都是一些小纱铺,小商号;但是聚少成多,现在有意从安德森洋行采购棉货的小商号总共十几家,估算出的订购量大概在五百包,按照每包两百公斤计算,总共一百吨――这已经超出他的运输能力。 “大伙知道,马上川省又要打起仗来……”,赵东话锋一转,说道:“一打起来刀枪无眼,生灵涂炭……安德森大班的意思是,生意先缓一缓,先把手上的单子做完。” 刘湘五月辞职后,杨森接任了第二军军长之位,杨森之前担任的第川军第九师师长由王攒绪接任。杨森可是一个狠角色,赵东对王攒绪不太了解,但是杨森在后世的名气很大。他的特点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狠”和“色”。杨森的‘色’流传后世,此人九十高龄还娶了一房小妾,而且居然还生了一个娃?!这叫一个字:“强!” 形式的发展和赵东根据记忆中的历史推断基本一致。杨森上台后,野心勃勃,整军备马,城里也知道要打仗了,一片恐慌,谣言乱飞。 七月八日,就在赵东刚交完第二批棉货时,杨森本人亲自率领宪兵大队杨天华部,第九旅王兆奎部,水路并进,由重庆东下,会攻万县;万县驻军是熊克武、但辛的第一军系统。 川省的军阀目前分为三个大系统。熊、但的第一军系统,以九人团为核心;刘湘、杨森的第二军系统,以“旧士官系”作为核心;这两家是目前川省最有实力的派系,所谓“两强不并立”,战争早晚会打起的,他们争夺的是川省霸主的位置。此外,川内还有另外一股势力――刘成勋的第三军系统,纠集了和前两家不对付的师长、旅长数十个,像邓锡侯,田颂尧,刘文辉,目前都属于这个系统。第三军也看不惯杨森的骄横跋扈,现在基本上和第一军处于准同盟状态。 七月底的时候,战火已经蔓延到整个川东,重庆城内一日数惊。惊的不是有敌人打进来,而是第二军开始到处搜刮。赵东事先就知道,凭川省军阀的物资储备水准,军事行动其实撑不了几天;战争一打成僵持,向商户、民众敲诈勒索不可避免。因此,他早有准备,专门把安德森大班从租界区的旅馆里弄过来,每天站在门口撑场面。大兵们除非是走投无路,否则一般不会找白人的麻烦;那些路子不够的普通商号,这时候就自求多福了…… “赵协理啊,老哥我这次是陪惨了……”刘氏钟表行的刘老板哭丧着脸,站在那里抹着汗,“这次多亏了赵协理,老哥我是被弄怕了!” “刘老板说得哪里话,咱们同在一条街,本该守望相助嘛!” 刘老板这次运气不好,王陵基昨天借口发开拔饷,把这条街的华人商号勒索了一遍;刘老板被敲去了五百川大洋,临走时还赏了他一记耳光。刘老板被整怕了,唯恐大兵们再回来,利索的把门关上,生意也不敢做了;一溜烟带着家人跑到安德森洋行避难。 赵东现在对这些军阀一点没辙,他只能好言安慰对方:“刘老板放心在这里住下吧……有事想到兄弟,那是看得起兄弟我。安德森大班那里我来搞定,刘老板勿需担忧。”现在他这个小洋楼里面挤了大把的人,李经理把三岁的孩子和老娘也接过来了,其它的华人职员大都晚上住在这里。七月份的天也不冷,地板上铺张凉席躺下就行了,空调、电扇是别想了,有个安全的地方住,在这个乱世已经不错的。 八月中旬的时候,第一军和第二军在杜家岩决战的消息传过来,杨森的第二军被打得大败而逃。赵东得知消息的时候,暗自感叹,历史的惯性还真是强;他这只穿越时空的小蝴蝶,到现在为止扑哧哧的扇动翅膀,却没有产生一点蝴蝶效应。 第二军主力在杜家岩战败后,被第一军一路痛打落水狗;在一边观望的第三军哪里能放过这个良机,立即从西面向重庆打来。杨森被两支军队夹着打,很快就溃不成军,一路向川省最东部跑去。 八月底,天气转凉的时候,杨森被打成了光杆,脖子上系着一颗大印,一路逃到了宜昌。第二军系统的老大是刘湘,他在战乱中逃出重庆城,跑到南岸王家沱日本租界区,一头躲进日商又新纱厂。后来他的幺爸刘文辉帮他出头了,刘文辉当下还没有日后的风光,暂时靠在第三军系统的刘成勋麾下讨生活;他号称“多宝道人”,混得八面玲珑,他一出面疏通,各方都买一个面子,于是刘湘遂回到大邑原籍。 到此为止,这场混战眼看着就这么结束了。 但是赵东很清楚,战争还会来的。跑到宜昌的杨森很快会攀上一条更粗的大腿――吴佩孚,然后在吴大帅的支持下杀回川省;刘湘也不会在大邑老家钓鱼,他很快就会召集部下、东山再起。但是无论如何,川省百姓可以暂时喘口气了――在这个军阀乱世,这已经很难得了! 月底的时候,赵东才有空把生意梳理一下。两个月的时间,他卖了大约一百一十吨棉货,销售额超过了十万大洋,扣除成本、支出的薪水、兑现的佣金,账上余额三万七千大洋出头。实际上,他的棉货利润率相当高,税后净利润率接近百分之四十,远远超过重庆那些棉货商号们最大胆的想象;理论上还能比百分之四十高出很多,可是他的生意刚刚开始,各种渠道、人脉都要花大把的精力和大洋来建立:在仁沱码头盖了一个大仓库,在卧牛滩渡口弄了个小木材场用以掩人耳目,其它租船、行贿、人情往来……杂七杂八的加在一块一算,花费高得惊人! 混战刚一停歇,他立刻带着大洋赶回基地。一万大洋重达六百来斤,他带了三万多,总重超过一吨;为此租了一条小型五板船,又专门叫了五个克隆兵过来帮他运输。到基地后,他把三万大洋兑换成了点数,现在系统显示的点数总计略过三万点,已经超过了系统初始时自带的点数。 他在江津骡马市场买了五辆双套大车,让人直接送到卧牛滩渡口;拉车的骡子全部是毛光油亮的陕西健骡,骡子不能一天到晚不停的拉车,为了提高效率,他总共买了十五头健骡,轮换着使用;一头好点的骡子两百多大洋,加上大车,总共花了将近六千大洋。再加上其它杂七杂八的费用,等他返回洋行审查财务的时候,发现账上只有不到一千块大洋的底子了! 他实在是太需要钱了! 有了钱,才有大把的小弟;有了小弟,才能在这个乱世生存下去! 想到累死累活辛辛苦苦几个月,账上就这么点余额,一个久藏心中的念头再一次冒了出来:卖军火! 富贵险中求!在这样的乱世,卖军火被黑掉的概率未必就比中一颗流弹大! 这个危险的念头久久地在他心中徘徊。 第二十一章 制服控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九月一日,按照安德森洋行的条例,这一天上午在会议室开例会;讨论上月的回顾总结,以及本月的工作安排。 安德森大班端坐在桌子尽头的老板椅上,依旧是一成不变的正装,不苟言笑,面色肃然;按照往日的习惯,他首先发言。讲的话是赵东昨天写好的稿子,安德森提前背几遍,然后今天过来照本宣科就行了;不过,这年头洋老板的震慑力大,他讲话的时候下面没有任何人动弹。 按照常规,安德森大班的发言英汉夹杂,异常简短,说完就走,完全没有废话。没想到今天出了个意外! 安德森的话还没讲完,洋行的职员兼杂工田小妹站在会议室门口探头进来,对着李竹清打着手势;洋老板正在讲话,李经理不敢造次,急得田小妹在门口直摆手。安德森讲完后,李竹清先一步跑了出去,会议室里的人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李竹清又回来了,而且带进来一群人;这些人往门口一站,会议室里华人职员的身体一瞬间全都定住了。 赵东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冷静的成熟男人,这次也罕见的没有例外。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任何一个中国人在民国十一年的时候,看见一群穿着白色护士服、胸前印着大大红十字的青春靓丽女孩出现在眼前,大概都会目瞪口呆吧? “安德森先生,她们是中国红十字会重庆分会的员工,来为重庆受灾的市民募捐!”李竹清进门就介绍。 原来是红十字会的,不是护士!赵东心里一阵失望。 “哦,女士们上午好!”安德森先生可能是办公室内唯一保持镇定的男性,他慢悠悠的站起来,一脸淡然的点点头,“请问有什么能为女士们效劳的?” 进来四位女孩,穿着统一的服装,站成一排堵在门口;其中个子最高的女孩上前一步,一开口居然是标准的英国腔: “尊敬的绅士,几个月来重庆市民遭受了极大的苦难,兵灾,瘟疫,饥饿……他们现在需要所有具备同情心的人们伸出援助之手;尊敬的先生,您来自文明的世界,请在此时拿出您的仁慈和爱心吧……我们代表重庆市民感谢您的帮助!” 说完这番话,四位身穿红十字会服装的美丽女孩深深鞠躬,她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有一种协调的美感。 “咣――咣――”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了一阵拉碰椅子的声音,男职员们手忙脚乱的站起身,女职员也变得严肃起来;关键是眼前的场面颇具震撼性:纯洁的白色制服,圣洁的红十字标志,年轻美丽的女孩,深情悲痛的陈述,恳切的请求……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副充满冲击力的场景……此情此景,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打动吧? “关于此事,嗯……”安德森先生看不出有半点震撼的感觉,连语调都没有一点变化,“此事由我的助手――赵协理,全权操办!欢迎你们的光临,谢谢!”说完,一脸平静的戴上帽子,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出门扬长而去。 安德森先生走后,室内出现了十几秒钟的宁静,站出来发言的那个高个子女孩睁大眼睛,嘴巴张得老大,似乎不相信人就这么走了。 “咳――咳――几位小姐,”赵东迅速反应过来,慌忙说道,“嗯,关于募捐的事情,请几位来我办公室谈吧!” 他和李竹清把四位姑娘领到了办公室,李竹清给她们倒了水,然后搬来了几把椅子。四位姑娘都没有坐下;不过,这次却是一位圆脸女孩当仁不让地站在最前面。赵东看出来了,原来这个才是领头的;刚才让高个女孩发言,可能是因为她会说英语。 赵东估计站着说话是职业守则,毕竟募捐也是求人办事,站着说话显得更有礼貌,募捐的回报会更好。 既然不愿坐下,他也不强求。接着,他对红十字会的义举说了一大堆话,大都是夸赞对方的话,毕竟在这个乱世,能有人出头给遭了难的可怜人提供点帮助,无论如何都是极为难得的;好听话讲完后,他话锋一转,开始诉苦:“唉,几位女士想必知道,前段战乱期间,白象街也是颇受波及,受害累累,思之不胜痛惜啊……” 赵东一边诉着苦,一边察言观色,眼瞅着圆脸女孩的脸色慢慢往下沉了;他也不说破,继续叹道:“本洋行的生意在战乱期间受损之惨重,实在是一言难尽啊……不过,扶助弱小是起码的人道准则,本洋行虽然财薄力弱,但是在此方面也是不甘人后的。嗯,区区一百大洋,本行自当奉上,以聊进寸心,还望笑纳!” 赵东呵呵笑着,让李经理立刻从账上支出一百大洋;心里却在懊悔。早知道真不该把那么多大洋换成点数;他当时是图省事,不想耗费时间往返卧牛滩那么偏远的地方,一下子把手头的流动资金大部分填进去了,搞得现在手上紧巴巴的。 圆脸女孩脸色不善,他也能理解;好歹是个外表光鲜的洋行,哪怕出手给五百,面子上也要好看得多,可现在他真心拿不出来。 圆脸女孩原本长相可爱,皮肤白得晶莹生辉,可是现在却一点也不可爱,她皱着眉头说道:“先生,贵行也是远近闻名的大洋行,为什么不再考虑一下,尽到你们的责任呢?” 这话说的?赵东苦笑一下。他观察力敏锐,能看出来圆脸女孩和高个女孩家境相当之好。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川省女子的皮肤极好;来到这个时代他走过很多地方,虽然贫困处处可见,但是像她们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除非活不下去的,否则只要稍微吃饱点,皮肤差不到哪里去!不过,像这两位女孩,肤色白里透红,嫩得吹弹即破,望过去毫无瑕疵的就极罕见了;相比之下,后面两位不怎么开口的女孩就稍微逊色。 他也不计较对方的话,只是语气陈恳的好言解释。 “刚才你们洋人老板不是说了么,募捐的事情你做主,”后面那位高个女孩看不过去了,她皱着眉头,低声说道:“既然你能做主,为何不能多点同情呢?受灾的市民不都是你的同胞吗?” “对啊……”圆脸女孩闻言一振,赶忙劝说:“难道你不是中国人吗?” 这话差点把赵东冲一跟头;他一咬后牙槽,对旁边站着的李经理吩咐:“再从账上支出五十大洋来!” “五十大洋!?”高个女孩失声叫了出来,她一脸诧异,嘴巴差点张成“O”型。 赵东好悬一口老血没喷出来,他只当没听见对方的话,笑呵呵地站起来送客。 一直送到洋行门口,赵东挥挥手;几位红十字会的姑娘确实训练有素,临走前排成一排,对着大门又是一个深深的鞠躬。 女孩们离开后,赶去下一家洋行;赵东在后面目送着她们。高个女孩的身材极好,拿到他那个时代,做个模特那是妥妥的;看模样估计还不到二十岁,身体其实还没有完全长开。这女孩要是再过几年,那种轻熟*女的风*韵――啧啧! 赵东摸着下巴琢磨着――到那时候,大概会变成男人杀手吧?! 恰好这时,那女孩回头看了一眼,正望见那个小气的赵协理目光咄咄地盯着自己腰臀之间的部位,她顿时厌恶地皱起了眉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都能觉察到?!”赵东赶忙收回视线,暗自思量:“女人还真是敏感的动物啊!” “赵协理,”旁边的李竹清撅着嘴看过来,一脸不满的神色,“哪有你这么盯着人家姑娘看的!?” 赵东笑眯眯的回答:“呵呵,我是制服控!” 第二十二章 棚户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回到办公室,赵东思考片刻,立刻召集所有在洋行的职员开会;因为他刚才从重庆红十字分会的做法中得到一些启发。 “各位同仁,前段时间兵荒马乱,生灵涂炭,想必诸位已经耳闻目睹,不需要我在此赘述;百姓们每逢兵灾遭遇极惨,卖儿卖女,食不果腹,听之何忍啊。安德森洋行虽然力薄,然而当此为难之时,是不是应该为重庆市民做点什么?……”赵东慢慢地诱导这些职员,“码头沿江一带,历来是穷苦人家集聚之所在,想必在此次兵灾中受害颇深……因此我想啊,扶危助难,吾辈也不可居于女流之后……呵呵,当然,我的意见还不是很成熟,请诸位同仁斧正。” 说完之后,办公室里面的职员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个提议有些意外。这个时代确实有很多商号在大灾之后搞义工的,问题是这些人都不太熟悉。 “嗯,”周经理皱着眉头思索着,“那以赵协理之见,本洋行应该做些什么呢?” 赵东平静地回答:“还是先听听大家的想法吧!” “哦!”周经理碰了个软钉子,不再说下去。 赵东的意图是搞一次义务劳动,不需要花多少钱。但是此举可以一举数得:对外树一个好名声;对内加强洋行内部职员之间的凝聚力;另外朝天门外沿江码头区商号林立,店铺众多,走一趟等于免费做了一个广告。显然如今这个时代的洋行职员,对于这类“作秀”性质的行为还缺乏认同;不过他对这一点有所考虑,看见众人提不出有价值的意见,往旁边一使眼色。 “嗯,我来说几句吧。”罗传心领神会,赵协理在开会前已经抽空提点过他,就等这一刻了;他‘噌’的一下站起来,说道,“如今川省军阀混战,民不聊生,方才那些女流之辈尚且热心为民,须眉男子如何能居于其后?这年月,官府是指望不得的,赵协理要为遭灾百姓做义工,算我一个,我罗传愿打头阵!” 罗传平时的表现就是那种激愤青年,这一席话说得声情并茂,慷慨激昂;会议室内的其他职员顿时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也没有谁会公开反对去帮助灾民,因此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事给定下来了。 会后,李经理就从账上支了三十大洋,带着罗传等人外出采买。按照议定的方法,去西二街商号买了面巾一千多条,其它还有零零碎碎生活用品一大堆,几个人用麻袋抗了回来。面巾是本地土产货,一枚当二十铜圆一条,当二百铜圆一个能买一打;这两种铜币都是重庆铜元局印制的,按照目前市场上的兑换率,一块大洋能兑换十个当二百铜元;一千多条面巾总共不到十块大洋。 这个法子还是赵协理的意思,花费不多,经济实惠,利人利己;在面巾上用毛笔写上六个大字――“安德森洋行赠”,宣传效果不要太好! 第二天一早,安德森洋行的华洋职员,在一身西装革履的安德森大班带领下,倾巢出动,浩浩荡荡出朝天门,直奔沿江码头而去。 重庆城南边靠川江一带,面积狭长,其土地自清末起多属公产,早期荒无人烟。但是自从重庆开埠以来,贸易日渐繁盛,随之人气开始不断积累;沿江苦力,码头工人,零星小贩,妇孺眷属,游民乞丐,逐渐云集于此。这些人是重庆典型的下层人群,生活艰难,为了生活便宜,避纳各种多如牛毛的捐税,这些人选择居住在城墙以外,邻水而居。日积月累,沿江一带居然人烟茂盛,形成了一个“城外之城”。 按照赵东那个时代的标准,城内的住宅、房屋其实也是破旧不堪,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建筑异常罕见,普通市民、商铺就是简单的吊脚楼;在他的眼里,这已经是在艰难度日了。出城一看就知道,城外沿江码头一带的建筑,比之吊脚楼还要差上一个档次。街道狭窄拥挤,路面上污水横行,气味混沌不堪;街边的建筑大都是用木板、竹子搭成的棚子,这就是重庆有名的“棚户区”,里面居住的就是所谓的“棚户”――这才是重庆府真正的下层社会,下层中的下层。 “棚户”生活的艰难,不仅在于生存环境的极端恶劣,更在于容易受到各种灾祸的损害。这个时代,川江上还没有近代意义上的水利设施;因而每逢川江涨水,沿江的棚户区会大片大片被洪水淹掉,里面的居民流离失所,惨不堪言;至于其它的火灾、瘟疫更是司空见惯。 赵东一行沿着街道走过去的时候,能发现街道被烧掉一半,衣衫褴褛的住户在废墟里找来找去,企图能找到一点值钱的玩意。这是前段时间混战的时候,进攻重庆的军队造的孽;至于打死、烧死的人,直接拉到西边的野地里埋上,也没有人为此想不开去喊冤,因为完全没地方说理去。 “乱世之际,人不如狗啊!”赵东望着眼前一片惨淡、破败的街道,幽幽叹了口气。 “军阀不除,国无宁日!”罗成站在一旁恨恨的说道。赵东扭头看了一眼,年青人双目含火,一脸愤恨的看着周围。 他叹了口气,很多事情也没办法劝说,要靠当事人自己的感悟;再说,谁都有年轻没经验的时候。“走吧。”他拍拍年青人的肩膀,带着洋行职员们往前走。 走到江边后,安德森先生讲了几句鼓励的话,挥挥手,然后这些男女职员们一哄而散,纷纷忙开了。安德森先生作为洋老板,肯定不会亲力亲为,赵东把他拉过来只是撑场面;讲完话后,就近找了个简陋的小茶馆,坐在那里老神在在地喝着茶。 赵东带着职员们给遭灾的人们分发面巾等日用品,发的时候还专门发给屋子被毁,流离失所的那些人,这些人显然更需要帮助;遇到小商铺的时候,顺手发一张油墨印刷的广告。这些职员衣服外边都套着一条手掌宽的白色宽布带,前后都用红色毛笔写着“安德森洋行”!这也是赵东的主意,因为这年头也没有T恤可买,在衣服上绣字也不容易,只得出此下策。 这里的街道完全是自然形成的,估计从来没有人做过规划;整条街歪歪扭扭,宽窄不一;赵东刚拐过一个路口,发现前方有一大群人聚在一起,看穿着打扮就知道不是这里的棚户。赵东眼尖,一眼就发现居然看见两个熟人――就是昨天上门募捐的女孩! 不过今天只见到两个――高个女孩和圆脸女孩,她们今天没穿红十字会的着装,两人均是皮鞋洋裙,看起来和这里的恶劣环境格格不入。 不是赵东非要盯着人家姑娘家看,关键是这两位姑娘在这里太显眼;两人的身材都很高,高个姑娘接近一米七,圆脸的也有一米六五,在这个一般百姓普遍营养不良的年代,这两人比普通男人还高,站在那里鹤立鸡群。而且她们怕踩到污水和烂泥,走路的时候踮起脚尖、拎着裙角,跟在前面那群男人后面像鸭子似的一步一摇――要多醒目就有多醒目! 赵东顺着视线再往前看去,不由得眼前一亮! 第二十三章 江边偶遇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赵东一眼看过去,在那两个女孩一侧,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伴着她们走――好一位护花使者……再往前几步,一群或着长衫、或穿西服的男人在那里边走边说,间或还向四周指指点点。其间一位儒雅的老人,身穿整洁的青布长衫,戴一副眼镜,和周围的人一起谈谈说说。 赵东还真认识这位――只是对方不认识他而已!他前段时间为了扩大洋行的生意,去过数次重庆总商会,见过对方,只不过从来没搭上话罢了。他知道老人姓麦,是蜀成商号的董事长,经营的产业众多,在总商会里极有名望,是在川省树大根深,人脉深厚的那一类巨商。 “麦老先生!”他紧赶几步,追上了人群。老人听见后面有人叫他,停下脚步望过来;他一停步,周围的人也转身回顾。 只见一个年青人快步走过来,一身打扮极为怪异:赵东随身带着一百来条面巾和一捆油墨广告准备分发,此时才散发了一小部分;他把面巾和广告装在两个布袋子里,身前身后像面口袋似的各背一个,肩上还斜跨一条宽布带,偏偏他还是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脚下的布鞋沾满了泥水……这一身打扮当真是惊世骇俗,不伦不类到了极点! 圆脸女孩一看这幅打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高个女孩开始目瞪口呆,待发觉来人是那个洋行的小气鬼协理,秀眉一皱,满脸厌恶地“哼”了一声;她看见赵东走到近处,也许太嫌恶那天盯着自己后面看的讨厌眼神,当即不动声色的往前一步,正好挡住对方的路线。 赵东哪里能被这样的小小伎俩难住,往旁边一跨步,顺溜的迈了过去;走到老人跟前,他面带陈恳的微笑,自我介绍道:“麦老先生勿怪鄙人唐突……晚辈姓赵名东,恬为安德森洋行协理;在重庆总商会中得见麦老先生数面,对先生的人品风采仰慕至极,可惜无缘结识……” “哦,赵协理是吧……”麦老先生对他完全没有印象,但是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对方这么客气,他面色一松,随口说着,“今日前来,莫非也是为了救灾?” 赵东本来就是为了结识,听见对方留了个话尾巴,哪里能放过;顿时,他打蛇随棍上:“鄙人虽然财薄力弱,但是目睹受灾民众如此惨景,心中实在不忍,自愿来此稍尽绵薄之力……”,几句场面话一过,他话锋一转,说道:“在下本以为衮衮诸公对此等惨状早已熟视无睹,心中不免失望至极;今日才得知麦老先生行此善举,实在是吾等楷模,鄙人惭愧啊……”说完一声长叹。 “你们洋行老板不是洋人吗?”高个姑娘歪着头打量着他,“难道救灾之事是你做的主?”她一副好奇宝宝的神色惟妙惟肖,仿佛真的在为他刚才的话好奇! 赵东脸皮甚厚,对两位姑娘笑眯眯的点头致意;至于她的话,只装做没听见。 “嗯,赵协理是性情中人啊!”麦老先生微微颔首,脸上却也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他顿了顿,接着感慨:“川省连年混战,川人早已苦不堪言;只是吾等商人力微言轻,虽有心相助,但是哪里能救得过来这许多人呢?……今日和犬子来此送些许物件,只是使自己心安罢了!”言下一片萧索。 赵东早看见旁边一位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人,灰色长衫,面白无须,六分儒雅当中透着四分的精明――当真一表人才!刚才麦老先生说道“犬子”时,微微往这里侧了侧脸,其实并没有给他引荐的意思,但是赵东拿出烂泥上墙的本事,立刻抓住机会,主动把手伸向这位年青人:“这位――想必是麦老先生的令郎吧?今日赵某过来打扰,实在是唐突,麦先生千万勿怪啊!” 麦公子风度甚佳,刚才在赵东说话的时候,一直四处张望;看见对方彬彬有礼的过来握手,他虽然不认识对方,也礼貌性的伸出手,淡淡地说道:“哦,在下名之白。赵协理客气了!” 好!终于知道一个名字了!说来也可怜,赵东虽有心结识这个时代的商场精英,到现在还不知道麦老先生的名字,他在商会打听过,认识麦老先生的人端着身份不搭理他这个“假洋鬼子”。嗯,老子的名字没有,弄到儿子的名字也不错! 通过姓名之后,几人之间的气氛变得热络起来;一行人边走边说,指指点点;谈得都是此时如何救灾,以后若再遇到兵灾水灾又会如何?这个话题谈起来确实让人心里沉重。 麦老先生走在前面,几位德高望重之辈在他旁边;赵东落在后面,和麦公子并排而行。老实说,他身上又是包袱,又是布带的,看起来有点滑稽;圆脸女孩一脸嘲弄的笑意打量着他,高个女孩似乎对他厚着脸皮蹭过来也是满脸嫌恶,给了他无数白眼球。赵东全当没看见,一脸的坦然自若。 看神态,高个女孩八成也是麦家子弟。不过这年头风气甚为保守,五*四*运动刚过去没几年,普通国人相互之间介绍的时候一般不会介绍女眷;仅仅粗粗一瞄之下就发现,高个女孩的相貌和气质确实极为出众,像赵东这样久经岛国艺术片熏陶的人也是异常震撼;她的肤色简直毫无瑕疵,鹅蛋脸,面貌有点倾向于后世西方化的审美观,双颊晕红,鼻梁挺直,看起来极富立体感――有着古希腊雕塑中塑造的那种五官,和一般国人女性不是一个类型。就是大眼睛里冲着赵东的白眼球有点损气质! 相比之下,那位圆脸女孩倒是挺符合国人的审美观:肤色白皙,面庞富态,神情之间有一种娇俏可爱的感觉。不过这位对赵东一脸不屑,没给一点好脸色看。 站在两个女孩旁边的青年就是那位“护花使者”了,看起来比麦公子要稍显面嫩,年龄估计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一身着装从里到外透着富贵之气――丝质灰色西装,穿皮鞋、打领带,全身上下整整齐齐,只不过和这里贫民区脏乱穷困的氛围极不协调!他对赵东的到来毫不在意,目光溜了一眼,又满面笑容对着女孩们曲意逢迎去了,根本就是把赵东当成了空气! 麦之白注意到了赵东的打扮,也着实奇怪:“赵协理手里拿的是什么啊?” “哦,这个呀?是广告。”赵东伸手递过一张油墨印的纸。 “广告!?――广而告之?” “正是!” “哦,不错!”麦公子打量着纸张,然后问道:“赵协理是做棉货生意的?” 赵东事先了解过,麦氏家族经营的行业众多,其中就包括棉货进口生意;只是麦家是重庆,不,是整个川省排前十位的大商号,本身的渠道巩固,人脉通达,以他现在的本钱,根本不够资格和麦家谈大生意。 麦公子问过后,不置可否,轻描淡写的换了一个话题,却又不让人觉得不舒服。几句话一谈,赵东就看得出来,这位麦公子在商场上打滚经年,胸中有城府,待人有分寸,说话有余地,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物。这样的人――大概就是所谓的“世家子弟”吧?相比之下,那位‘护花使者’――现在知道叫‘秦公子’,看起来也是家世非凡,不过一脸冷傲――秦公子当然也是会笑的,不过他的笑容只会给两位妙龄姑娘;对赵东这样的洋行小经理,眼皮都不夹一下。 说话之间,众人走上江边一个低丘,顿时觉得眼前一宽,浩荡川江尽在眼前,视野尽头,川江两岸,大地、山川一片苍茫! 当赵东把视线移到江边近处,顿时瞳孔一缩,身体僵在了那里!刹那之间,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似的! 第二十四章 流民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低丘上,众人一眼望去,江边密密麻麻,人潮如涌,如同无数的黑色蚂蚁挤在江岸边:那些‘蚂蚁’都是些面容枯槁、衣衫褴褛的人们――有的席地而坐,有的铺张草席全家挤成一窝,有的身无片缕,有的躺在地上看不出死活……无数的人在那里,视野延伸出去,无穷无尽,无边无际,仿佛天地之间全是苦难! 苦难也是分等级的! 假如说,刚才路过的棚户区已经是地狱,那么这里比地狱还惨! 假如说,棚户居民们已经被地狱所折磨,那么这里的人是连地狱都抛弃的人――他们是流民! 小丘上,人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惨景,一时全都失声无语! 赵东被眼前的苦难震惊了!他熟读史书,也曾为史书上记载的苦难痛心;然而那是一种纸面上的苦难;当他来到这个时代,亲眼目睹这等惨状,嘴角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没有任何一个历史学家能够写尽眼前的一切! 这就是民国!多灾多难的民国! 就在短暂的沉默当中,他在心里确认:中国人不该受到如此苦难!――这个古老民族在历史上没有犯下人神共愤的罪行,她不该得到这样的待遇! 这一行人走下去,把带来的东西全部散发出去;虽然是杯水车薪,但是也算聊尽人事。赵东提着上百条面巾,看见带小孩妇孺的家庭就给一条;这些人麻木地看着他,大多数连声‘谢谢’都没有说;不过这时候他对这个也完全不在乎了,这些人有权利痛恨这个时代,就是痛恨他自己也是可以理解的――扪心自问,如果他到了这步田地,很可能会痛恨天地间的一切! 他带来的东西不多,一会儿工夫分得一干二净;完事后往四周一望,看见麦老先生父子一行聚在一起,正在谈论着什么;他也走了过去。 “麦老先生,”一位大腹便便的长衫中年人指着人群说道,“仅仅依靠商会,恐怕杯水车薪,依鄙人之间,还是知会熊督为好!想熊督亦为川人,未必不会施以援手……” “熊督远在成都,如何能援手重庆?再说,成都府恐怕也是流民失所,遍地皆有……”麦老先生说道这里,无声地谈了口气。 赵东悄悄地立在边上,也无法插言,他对军阀基本上不报指望;军阀关心的是地盘,粮饷,更关心的是手下的军队,这些东西才是军阀们立身的根本;对于流民和民众的疾苦,也不能说军阀就一点也不关心,是人就有同情心,只不过这种同情心无法压倒军阀们心中的欲望,以及对失败的恐惧。 麦家那位女孩子失神地凝视着远处,面色惨白,显然此地的惨象吓住了她,她一双大眼睛里擎着泪水,精致的嘴唇在发抖;良久,仿佛下了决心似的,她转头对麦老先生说道:“爹爹,咱们回去吧!……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声音低沉而无力。 麦老先生苦笑一下,却没有挪动脚步。 “麦老先生,”又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说道,“假如熊督和但军长无力过问此事的话,以在下浅见,不如广为发动商会众商家之力;想我重庆是个大城,商户超过数千家,晓以义理,动之以情,十万大洋应该不在话下!” “粲三兄,只怕到时候空口白牙道同情的多,真从口袋里掏大洋的少……”麦之白对着西装男人摇摇头,表示不看好这个主意,“重庆近年来天灾人*祸,接踵而至,粲三兄不妨细思,真正拿出大洋来的商户又有几家?再说了,杨森败退重庆之时,勒索商会达百万元之多,许多商号恐怕已是元气大伤,纵有心、亦无力了!” “薰公,参事会可否出面统筹?”言谈之间,麦老先生向旁边一位相貌清衢的长衫老者问道,“薰公德高望重,振臂一呼,想必但军长亦卖几分薄面!” 这位叫“薰公”的长衫老人闻言苦笑:“民国以来,这川江两岸十年九灾,军人们何曾过问此等琐事?况且如今武夫当道,参事会早已名存实亡,只剩下一副空架子罢了――鹤如兄高看老夫了!” 赵东在一旁听得仔细,但是如今是民国初年,新文化运动刚开始,眼前这些谈话之人旧学功底深厚,多用雅号相称,他只听懂了大概。‘薰公’仿佛是重庆参议会的要员,姓啥名谁都不知道,那个叫“灿三”还是“阐山”的中年人应该是商人出身,麦老先生的名字,听谈话似乎是叫麦鹤如;而麦老先生口称‘但军长’的想必就是但懋辛,这个人差不多和熊克武、刘湘、杨森等人其名,是赵东在后世所熟悉的川省大军阀…… 他在一边听到此时,有了一点想法,遂对麦家公子说道:“之白兄,说道救济灾民,帮扶流民,在下有一些浅见,不知当说不当说?” “哦?”麦之白闻言转过脸来,看着赵东说道:“有何良策?我等眼下皆素手无策,赵协理但说无妨!说错亦无妨!” 麦公子讲话比他妹妹中听太多了,这话一听就知道有水平。赵东在肚子里嘀咕几句,眼看着‘薰公’几人也把视线转过来,说道:“良策谈不上!但是以在下浅见,此次救灾,其困难之处有三:其一,战乱频繁,以致政令不通,其二,川省经年乱局,以致民穷财尽,其三,天灾人*祸,洪水瘟疫,诸灾并发,以致流民、灾民极多,即便有心也是无力着手……” 赵东说的这几条,放在后世其实也就是一些套话,早烂大街了;毕竟在网络时代,资讯发达,亚洲、非洲、美洲,各个国家的灾害频出,电视里、网络里天天都有,原因说起来大同小异。 今天这些人所为难的,放到后世,其实也谈不上多复杂。所谓政令不通,其实就是政府失能,国家强力部门无力化,这样的事情在非洲有大把。 “赵协理所言极是,”这回插话的是那位叫‘薰’公的老者,“敢问,赵协理有何方略?” “方略谈不上,”赵东回答道,“四个字――‘以工代赈’!” “何谓以工代赈?”这一次,周围所有人都有点好奇了,纷纷把目光转过来。 “由参议会和商会统筹,筹措资金;这些资金不是直接用于赈济灾民,而是用于‘搞工程’……”这话听得大家一头雾水,赵东见众人疑惑,解释道,“所谓的‘搞工程’,试举一例:参议会可以制定工程项目,比如在此处江边兴建堤坝以防洪水,在堤坝内地势较高处搭建棚户以供灾民、流民日后生活,两者可同时并举――这就是‘搞工程’;然后以此名义广招劳工,劳工直接从此地灾民、流民中间招工即可……这些灾民、流民招工之后,有几桩好处:其一,既有工钱可拿,以便养活一家老小;其二,又可为新建堤坝、搭建棚户出力,等于是为灾民自己干活,不怕他们不出力;其三,灾民、流民中间强壮者被招工,想必寻衅滋事之辈少之又少;此谓一举三得!” 说完之后,眼见众人还在苦苦思索,又接着说道:“这个‘以工代赈’和以往赈灾、救济不同,关键在于这个钱和物不是直接分发给灾民,而是以这些钱和物为饵,促使灾民自己为自己干活;这灾民拿了钱总要吃饭买东西……等于这钱又回到了重庆的商家手里……此外,灾民一旦干起活来,这偷窃、滋事等等哪还有精力去做呢?这‘以工代赈’除了开头需钱较多,其实后面花不了太多钱……” 这最后一番大白话说的太明白了,旁观众人一下就听明白了。 “薰公,”那个叫‘粲三’的中年人说道,“这法子可行啊!” “嗯,好――好――好!”薰公连连点头,“这个‘以工代赈’听起来构思颇巧……”他也是在官场、商场上打滚几十年的人物,阅历丰富,当下也不把话说死,和旁边众人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慢慢商讨起来…… 赵东见他们谈得专心,不便打扰,于是自己一个人走下了小丘,慢慢踱向江边。 第二十五章 人相食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一路走过去,身边尽是些衣衫褴褛的受灾川民;江岸边间或还有破败的草棚子,里面挤满了大人娃娃、老弱妇孺,可是看起来就知道根本不能遮风挡雨,幸好现在正值九月,天气还不算凉,人还能熬下去。 走不远就看见一座无遮无挡的草棚,里面站着一伙穿短褂的汉子,这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流民;他们身材健壮,满脸的江湖气;草棚边挤满了人,这些汉子在人堆里挑挑拣拣,不时的捏捏胳膊摸摸腿。一旁的灾民都把希冀的目光投向了这里。 这些人一看神态举止,就知道八成是袍哥;袍哥也叫哥老会,川省内袍哥组织多如牛毛,涉及到各行各业;内部还按照城乡地区、街道码头形成各自的堂口。就拿重庆袍哥来说,分为内八字和外十字,其中只有横的联络,没有纵的统属。袍哥在川省做什么的都有,从军阀高官到烟馆妓院,无所不包,无孔不入……赵东对袍哥的了解还是从史书上看来的,在这个时代和这些人群没多大交集;他只是觉得这些人的行为比较奇怪,于是上前走到近处。 到草棚边才发现,这些袍哥挑的人都是看起来比较健壮,还能干活的男灾民;其中一个精瘦的汉子负责把关,过来一个,他打量一下,然后用手在人身上捏几下;觉得满意的,递一个干饼子过去,不满意的,一把拨拉到一边去。 “下一个!”他一手把选中的汉子扒拉到棚子里,然后冲着外面喊。 一块干饼子换一个人――真是好买卖!赵东知道这就是现实,被挑上的还算走运的――起码有条活路!他转过头,无奈的摇摇头。 “打死这楞娃……噗……噗……” “楞娃儿,居然敢吃人肉,劳资打死你!噗……噗……” “俺没吃人肉,这是俺娘……啊……啊……” “劳资打死你个龟儿子……” 赵东听见“吃人”,心里一惊,人相食他只见于史书,还没有亲眼目睹;走到人群边上,发现几个汉子对地上一个半大娃儿拳打脚踢,一只干枯的手掌连着半截手臂躺在地上,看起来令人触目惊心;他只看了一眼――那苍白的肉和枯黑的骨头映入眼帘――就立即把视线挪开了! 那娃儿被打的在泥地里直打滚,却也不哭,只是一个劲的叫着:“俺没吃人……” 几个衣衫褴褛的灾民在旁边劝架,听着说话的口音和这娃儿相似,大概是同乡之类的,“大爷,那只手是娃儿他娘的,被吃得就剩下一只手了,娃儿带着做个念想……这娃儿没吃人啊!” 旁边还有几个灾民在一旁附和:“大爷,俺们都是从达县逃荒过来的……这只手真是他娘的……” 还有个破衣烂衫的细妹子跪在地上嚎哭着:“别打俺哥……没吃人啊……” 打人的汉子一脸江湖气,看起来不信这些灾民,把娃儿打得连连惨叫才罢手。那楞娃爬起来,也不哭,一瘸一拐的走到细妹子旁边;娃儿跪在那里,对着走过的人直磕头:“大爷行行好,把俺妹子带走吧!俺妹子给大爷做小,俺给大爷做牛做马!” “这是干什么啊?”后面一个清脆的嗓音响起,赵东回头一看,是那个圆脸姑娘,身后还站着麦家小姐和那个寸步不离的“护花使者”;他们三个人不知何时跑过来,盯着那个楞娃打量。 “活不下去了……想把自己和妹妹卖掉!”赵东苦笑了一下,淡淡的说道。 “太可怜了!”圆脸姑娘喃喃的说道,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旁边的麦家小姐也是一副震惊的表情;这两姑娘从小锦衣玉食,根本无法想象居然有人愿意把自己卖掉! “这两娃儿太瘦弱,没人要的!”‘护花使者’皱着眉头说着,用一只白色手帕捂着嘴;仔细一看,手帕还是丝做的。 赵东闻言苦笑;这两个娃儿瘦骨嶙峋,全身上下只剩下烂布条,还间或夹杂着草束,露出的躯体布满了伤痕;看模样,确实很难卖出去!他不再犹豫,走到那兄妹身前。 那半大娃儿一看有人过来,一个头磕在地上:“大爷行行好,把俺妹子带走吧!俺妹子给大爷做小,俺给大爷做牛做马!” “把你妹子带上,”他也不废话,“你们跟着我走吧!” 那娃儿磕了一个头,背起他妹子就跟在他后面。麦家小姐等三人愕然的望着他,满脸诧异!还没走远,身后忽然飘来嘀咕声:“小姑娘那么小,这位赵协理居然……禽兽啊……”后面还没听清,人已经走远了。 走上山丘后,没看见麦老先生一行;他也不方便找,于是带着两人去和洋行的职员们汇合。 回到洋行后,给兄妹两洗澡换衣,又喂了两碗粥,弄完后,两娃儿才多了点人气。 “李经理,腾出二楼的杂物间给他们住……”赵东随口安排着。 “嗯,我下午去买两张小床吧,房间放得下……”李竹清的眼睛红红的,刚才还哭过,她接着说道;“这两娃儿太可怜了……从达县一路逃过来,那得遭多大的罪啊?!”说完摇摇头,一脸沉默的走了。 “嗯,我说狗子……”现在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带回来的娃儿;刚才他问过,娃儿姓王,只有一个小名叫‘狗子’,妹妹连名字都没有!兄妹俩是达县山里人,遭了灾活不下去,娃儿娘带着他们往南跑,跑到渠县又遇到兵灾,娃儿娘被饿狠的灾民吃掉…… “我说狗子,以后就住在这儿,给我干活……”刚说到这里,狗子噗通跪下,“俺给大爷当牛做马!” “起来,快起来,”赵东把狗子拉起来,神色严肃地说道:“刚才说过了不许跪下的!嗯,现在我给你说说这里的规矩……”他一条一条的仔细说着,狗子听着直点头,他最后总结道:“总之,你在这里呢――算是给我干活,我呢给你工钱……其它的慢慢再学吧!” “是,赵……”狗子大声回答。 “赵协理!”赵东重重的重复。 “是,赵……鞋里!”狗子接受能力还是比较强的。 赵东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又说道:“我回头给你买个盒子,把你娘的手装进去吧!”刚才那只枯手差点把李竹清吓瘫,让这里的人看见委实太惊秫。唉,人相食确实是件惨事,不过如今是军阀混战的乱世,想太多毫无益处;赵东来自后世,人相食听得太多了,别说现在是乱世,后世某个奇葩国家在和平时代也有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无语!眼下的问题是担心这俩娃年纪小,心里上留下太深烙印不是件好事。 他想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你娘的事……嗯,你还小,不能总是把仇恨放在心里……” “俺心里没有恨――是俺娘求别人吃的!”狗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 “啊?!”赵东闻言一震,惊讶地看着狗子。 “俺娘生病走不动了,求大人们把俺和俺妹子带上,俺娘自己愿意被吃的……还给俺留下手做个念想!” 第二十六章 生意扩大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夏去秋来,川江的水涨了又落,岸边的柳树绿了又黄,城郊的花儿开了又谢……转眼之间,已经是深秋了。 年中打得凌乱不堪的一、二军大混战已经结束了,失败者暂时偃旗息鼓,奔走呼号,以图东山再起;胜利者开始瓜分川省这块大饼,力图厚植根基,增强实力,以便在下一次混战时能吃到更大份的饼。 以刘湘、杨森为首的川军第二军暂时出局后,第一军和第三军成了川省的霸主;这时候,‘双雄不并立’的军阀规则再次起了作用,一、三军围绕着川省省长的宝座,防区的大小,自流井的盐税分配,成都的四川兵工厂归属权等问题吵得不可开交,几个月前打得火热的关系迅速恶化,矛盾快速升级。 熊克武和但懋辛的第一军在前段时间的一、二军之战中得到刘成勋第三军鼎力相助,在这场争吵中暂处下风,于是刘成勋得到了川省省长兼川军总司令的宝座;熊克武则以退为进,宣称‘下野’,其实仍然牢牢的控制着第一军系统。在熊克武的暧昧支持下,刘成勋宣布川省自治,并且成立了两个委员会,企图控制川省。两个委员会分别是川省省宪委员会,以及川省制宪起草委员会。 刘成勋趁热打铁,在十月初召开了川省军事善后会议,试图促使川省内的大小军阀们裁撤武力,缩减兵员。不料这一举动从根本上触及了军阀们的底线――军力是军阀们的立身根本,会议很快就以彻底谈崩而告终,眼看着一、三军两大系统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战争的阴云再一次开始酝酿。 完全可以说,自从出货量增大后,一个多月来,赵东的日子过得很滋润。 十月十三日,重庆白象街安德森洋行。 赵东坐在办公室里喝着茶,慢悠悠的说道:“周经理,眼下洋行的生意要发展,要做大,要把主要精力用在和大商号打交道上;以后单次进货量一百包以下的商号尽量不再考虑,要把货源集中,优先满足大客户的需求……还有其它意见吗?嗯,好,周经理尽管放手去干,安德森先生对你可是极为器重的哦?” 说完,他笑眯眯的看着对方;周经理坐在办公桌对面的凳子上,一身呢质西装全部是新置办的行头,领带挺直,皮鞋呈亮,头发梳得油光顺滑;他谦虚的听着赵东的谈话,一脸含蓄的微笑。 来安德森洋行上班仅仅四个月,他光佣金就拿了大几百块大洋,在其它商号干一年也挣不到这么多――这还不算每月固定薪水。不过,他是个有阅历的人,听着赵协理的话,没有丝毫得意的表情。 谈话结束后,他客气地告别,临走前对坐在旁边的李竹清经理彬彬有礼的说道:“那,李经理您接着谈,鄙人先告辞!”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一丝不经意的目光快速溜过李竹清成熟圆润的娇躯,异样的光芒一闪,人已经离开了。 赵东却看在眼里,他只当不知,转脸说道:“李经理事务繁忙,工作做得却一丝不苟,实在是难得;这些事情,安德森先生虽然很少来城里,却也是看在眼里的……因此,他本人特意委托我,为李经理的杰出工作、以及为本洋行做出的优异贡献――表示感谢!呵呵――”说着,他从抽屉里取出两柱纸封的大洋放在桌上,“为此,安德森先生决定给你以物资上的奖励!” “啊!给我的?!”李竹清惊讶地接过整整一百块牛皮纸封好的大洋,脸色红扑扑的,带着喜出望外的笑意;犹豫片刻后向赵东一鞠躬,说道:“谢谢安德森先生……哦,还有赵协理;要说洋行发展之势甚好,主要是安德森先生的本领大,能拿到比别家商号低得多的棉货,我是不敢居功的。” “别客气啊,李经理,坐下说话。”赵东笑眯眯的看着李竹清,一脸的和气。李经理是个好强的女人,离婚后带着两岁的孩子生活,为了照顾小孩,又把自己的母亲接进城住在一起;可想而知,一个离婚女人养活一家三口,要承受多大压力?还不止如此,这年头离过婚的女人,受到的舆论压力远大于他那个时代;因此李竹清在洋行里对自己的家庭闭口不谈,还以为他不知道。 赵东当然不会说破,他笑着说道:“我晚上要去麦家赴宴,洋行里的事务,你拿主意就行了……李经理好生做,不可辜负安德森大班的期许哦!”李竹清起身告别后,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瞥过她的背影,少*妇的腰臀之间显露出触目惊心的圆润弧度,盈盈柳腰之下就是充盈着质感的挺翘*臀部;赵东嘴角边那丝浅笑还没来得及伸展,李竹清仿佛背后生了眼睛,恰在这时回头,一看见赵协理那副嘴脸,顿时脸上一红,像受惊的兔子似得逃开了。 赵东差点要哭了,这就叫――还没吃到嘴,偏惹一身骚!他苦笑着摇摇头,开始研究桌上的报表。 前段时间买了骡拉大车后,运输瓶颈得到极大缓解,最短的那块板被延长了;按照每辆双套骡车一趟平均拉六百公斤货物计算,每天能运六趟来回,加起来每日能从基地运十五吨棉货到卧牛滩渡口,价值超过一万五千大洋,这个出货量已经相当可观!卧牛滩渡口以下直到重庆朝天门码头区,全程水运,而且还是顺流而下,不存在运输难题。只是,他只有五个克隆兵,不仅负责运输,还要考虑到需要人手押送运货船只到仁沱码头,不可能每天都运输;再扣除恶劣天气造成的中断,过去一个来月,他总共出货约两千大包,合计四百吨多点。 由于出货量增大几倍,他考虑再三后把交货价格略微降低了;根据他了解到的行情,川省输入棉货的主要渠道是长江,陆上运输量微不足道;而水运又有两种途径:直航和接运。所谓直航,即在涨水季节从上海或汉口码头直接进货,以轮船运至重庆;而接运则适用于枯水季,先把货物以轮船运至宜昌,再用吃水浅的木船载入重庆。 这个年代长江水道还处于自然放任的状态,船只航行比后世困难的多;困难多,成本就会增加。从上海进货的棉纱,运到重庆后价格要增加三成,一包两百公斤出头的进口细纱在上海买入时不过一百七十大洋,运输过程中除了运费,还有大量额外支出。 这些额外支出种类不一,支出额度也是不断变化,比如说每包细纱运输时还要加上捐税六元,外缴(水脚杂费)十二元,汇水(即申本水脚与上海杂费)二十多元,子金――即申本、捐税、外缴和汇水四项合计的利息――约八元,林林总总加在一起,重庆码头交货价格轻易就超过每大包两百二十元;就这,还没把沿途帮会刁难、军阀勒索的开支计算在内。 他把每大包棉纱的交货价格降低到一百九十五元至两百元之间,一下子就打开了销路;现在的安德森洋行,在重庆甚至整个川省的棉货业中已经小有名气了。手上的报表告诉他,一个多月的销售总额接近四十万大洋,获纯利超过三十万大洋……每天他能赚到近一万大洋。 一万大洋相当于多少人民币来着?赵东激动万分,在心里快速计算着。嗯,现在的大洋很值钱,一块大洋能买三、四十斤大米,大概相当于他来时的一百块人民币;一万大洋就是一百万――这可是纯利!尼玛,劳资一天能挣一百万啊?!他当年累死累活干一年也赚不到这个钱。 俗话说:钱是英雄胆!这有钱没钱,人的精气神就是不一样;他带着兴奋继续研究着报表。 川省每年输入进口棉货大约两千万大洋,再加上输入的国货,总计棉货输入超过四千万大洋,每月输入三百多万;现在他每月卖出的将近四十万,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他来到这个时代不到半年,已经掌握了川省输入棉货的一成以上,大部分商号几辈子也干不到这个程度!――基地系统太给力了! 现在他手上掌握的情况只有这么多,看完后,他坐在那里盘算着。由于不知道川省棉货市场是否在扩大,他不知道自己卖出的棉货,在多大程度上压缩了其它棉货商号的盈利空间?他甚至搞不清,现在他所占据的那一成多市场份额,到底是从洋商手中、还是从重庆本地商号嘴里抢下的?假如是前者,他已经是那些洋商的敌人了;假如是后者,重庆棉货商号的资本家就会盯上他…… “这个时代民族资本可是很薄弱的啊!?”他在嘴里念叨着,一丝不安掠过脑海,但是转眼之间就被丢开了。“毕竟只有一成多点,应该影响不大吧?” 也许是太兴奋,他没有想到的是:要是洋商和本土商号的棉货份额同时被他侵占,他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下午五点整,他穿上整洁的西装,打好领带,尽量把自己弄得像模像样;临走时,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手写的册子,小心装进兜里――这可是筹谋已久的计划,就看今天有没有机会了? 军阀之路可是高风险、高回报的职业,想做个成功的军阀,人、财、军,一样也不能少!现在自己有了点小财,那么其它东西可以开始考虑了,就让军阀之路始于脚下吧! 第二十七章 麦府宴会(上)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麦老先生的宅子位于城中西大街,这里是重庆总商会的地盘,各类商号云集于此,堪称此时重庆的商业中心,黄金地段;能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 六点半,他准时到了;把精心准备的小礼物交给门口迎客的仆人,他径直走了进去;这是他第二次来,因而显得熟门熟路。 说起来,麦家还是他来到这个时空认识的第一个传统大家族,也是他刻意希望结交的商业伙伴;上次登门拜访的时候,他仅仅见了麦老先生一面,相谈片刻,也只是混了个脸熟,好在他知道交朋友切忌交浅言深,凡事得一步一步来。第一次上门不方便深谈,第二次总可以吧?他知道自己没有所谓的‘王八之气’,不可能虎躯振一振,大把的小弟来投,老奸巨猾的商场老油田立马翘起大拇指――这完全不现实! 麦家的宅子有前后三进,前厅迎客,后进作为内宅,宴会则是在中间举行;事实上,他也不知道麦老先生为何在今日邀请众多客人至此赴宴?他现在正想方设法和重庆总商会的要角搭上关系,有一点机会都要抓住,因此昨日麦老先生派人送来请柬,他也没多想,一口就答应下来。 “哦,赵协理来得可早啊!快坐下喝茶。”一进前厅,麦之白已经坐在那里,和几位年龄相当的客人谈笑风生;见他进来,起身把他迎入。 “麦兄好!小弟有礼了。”赵东和麦家的关系还没到很熟络的程度,谈话之间,他刻意把关系拉得近点。相互之间简单介绍后,他也坐下参与到谈话当中;他和这几人是初次见面,他们也不做棉货生意,但是作为场面上打滚的人,会谈话是必须的;几分钟一过,相互之间也就言谈甚欢了。 赵东来此不过数月,根基太浅;因此谈话中少说、多听,希望自己对这个时代能多点了解,至少也是能多认识一些人。 随着时间推移,客人们纷纷来到。麦之白一一迎接,问候,年长的、够身份的人去后面由麦老先生接待,年轻点的纷纷在前厅坐下,一时之间大厅里话语如潮;有相互认识的打着招呼,不认识的由麦公子引荐;难为他一个人应付这许多客人,居然忙而不乱,有条不紊,待人接物令人如沐春风,确实是个人才。 麦家在此地可谓几代经营,树大根深,人脉通达。进来这许多人,麦公子竟然大都认识,有些人还是上辈子的关系,相互之间以‘世兄’相称。 听谈话中的意思,麦公子刚开办了一家银行,诸多因由之下颇多事务并非很顺遂,麦老先生对儿子此举不太认同,朋友之间说及此事后不免有些牢骚。 席间有一位长衫青年,姓许名旭川的客人就劝慰道:“麦老弟,老哥我今天就多一句嘴――银行、洋行都是洋人带来的玩意;要说好,也确实是好东西,不过嘛,要说靠得住,我看则未必。再说了,重庆府钱庄之多,甲于西南;银行之于钱庄,新奇或许有之,用途未必过之,实在是‘鸡肋’啊!”说着,一脸的惋惜状。 麦之白闻言苦笑:“呵呵,许兄,家父亦如此说法,你们可谓不谋而合啊!”说着还摇摇头,续道:“不是小弟不明白此关节,只是银行业发轫于欧罗巴,历经数百年才演变至今,其经营理念及其蕴含智慧,着实不可小窥;欧洲列强殖民于全球,侵吞我中华,剥夺我利权,其各国所属之大银行无不是先锋、干将;我川省民众超四千万,数量之巨,和欧洲一中等强国相当,银行业实在大有可为啊。” 说了几句,又是微微摇头叹道:“只是小弟才疏学浅,当初也是满腔热情,如今却是疲于奔命,可叹啊!” 听到这里,赵东有点明白麦公子是干什么的了。刚才麦公子和许旭川谈话之时,满厅客人在旁边交头接耳,对他们两人的话都插不进嘴去。那是因为银行业在川省,还是个极少有人尝试的行业,重庆商号云集,少说也有几千家,搞银行的到目前为止不过几家,占千分之几的样子,可想而知银行在这个时代有多高端! 在这个屋子里,若说懂钱庄的可能有几个,若说懂银行的也就一、两个,假如说还懂得在这个时期,钱庄和银行的消长起落、历史变迁,那肯定只有赵东一个人。 “麦兄,”赵东趁着两人分神,插口说道:“小弟以前曾和一美利坚银行家相识,对银行业略知一二,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麦之白正在发牢骚,闻言转头看过来,“赵协理懂银行业务?”言下不无惊讶之色,不过他也是长于应酬,稍停片刻就笑着说道:“哦,不妨直言相告!” “麦兄,小弟刚才旁听片刻,猜测麦兄所经营银行如今的主业为汇兑业务,不知对否?”赵东问道。 “咦?!”麦公子方才听赵东发问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很有风度,闻言立即微微变色,惊讶地问道:“赵先生从何而知?” 赵东正要回答,恰好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进来,大声说道;“诸位,麦老先生请大家中堂就做。呵呵,请――”麦公子急忙起身招呼客人,临走前还不忘对赵东快速说一句:“赵先生先请堂内安坐,席间咱们接着聊。怠慢了――” 赵东暗笑,中国人的习俗过去和现在都这样,图热闹,喜扎堆;嗯,别说现在了,就他那个时代还是这样,这可真算得上民族性了。他跟着人群挤进去,中堂挺大,上百人坐在那里也绰绰有余;他在重庆这个大商埠是个小字辈,这里不认识几个人,也没人愿意搭理他,于是他乐得清闲,找了个靠拐角的偏僻位置坐好;今天的重头戏是麦老先生请的几位客人,看模样都是些老派人物,听谈话有经商的,有从政的,可惜他一个也不认识。 说实话,今天能来这里,他已经知足了!毕竟,他和麦老先生就见过两面,此次麦家贵客光临,能想到自己,已经很有面子了。言谈交错之间,酒席已经开始;嗯,菜不错!他和同桌子的几位客人说几句没营养的话,然后就开始吃菜。 他此次赴宴,除了想扩大交际圈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吃饭时,他还不时摸摸口袋,嗯,小册子硬硬的还在。一阵风卷残云,觉得肚子有点底子了,他抬起头,开始观察厅内的各色人等。 麦老先生陪同几位贵客坐在正席,言谈正欢,麦公子侧坐相陪;不一会儿,厅中客人只觉得眼前一亮,只见两位穿着中式旗袍的姑娘走了进来,她们四处打量一下,发觉众人视线全朝自己身上扫过来,不由得头一低,直接往正席去了。 赵东一看,两姑娘他都认识;现在他已经知道了,高个女孩是麦家大小姐,单名一个‘紫’字,圆脸姑娘姓陈,闺名慧如。两家关系应该很好,因为陈小姐和麦家上下人等说话很随意。 “这俩妞不会是拉拉吧?”赵东恶意地猜测;本来他打算过去给麦老先生敬杯酒的,知道这俩妞对他没一点好脸色,只得坐在那里干等着。 第二十八章 麦府宴会(中)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俩姑娘敬过酒后,就坐在了正席一侧的桌子上,那一桌子做得全是女人、小孩子。这个时代风气颇为保守,普通人家讲究的是女人不上席面;但是在上流社会,特别是有过留洋背景的人群中,风气远没有这么保守。像在这里,此刻就有不少女眷也在做陪,不过女人们只吃菜,不喝酒。 两位大小姐坐下后,椅子还没有捂热,一个西装革履的年青男人凑了过去;赵东一看乐了,这不是‘护花使者’秦公子吗?果然,秦公子一屁股坐在女眷席,笑语盈盈地和俩姑娘聊开了。 赵东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准备找个机会赶紧给麦老先生敬酒,毕竟先把正事办了要紧;突然之间发现,俩姑娘又站了起来,往他坐着的这个方向走过来。他不愿看两位大小姐的冷脸,把头一低,准备蒙混过去。没想到的是,居然就这个角落里的桌子空位子多,也难怪,这里位置偏,开始坐了几个人,后面都起身离席到处找熟悉的人联络感情去了,一来二去,现在宴会正酣,身边却没几个人了。 “咦!是你!”两位大小姐刚一坐下,立即就发现了他;赵东对她们笑笑,“你们好!”然后自顾低头吃菜。 看见他不怎么说话,两位姑娘就自己聊开了,聊了一会,她们就开始互相咬着耳朵窃窃私语。 “……买了两个人……那小姑娘年龄好小……小妾……真可怜啊……”俩人叽叽喳喳的耳语声不断的飘来,赵东慢条斯理的吃着菜,充耳不闻,只当啥也没听见。 “赵先生,”麦家大小姐终于忍不住了,盯着他问道:“你在外面买小妾,尊夫人不管你吗?”她问的时候一脸真诚的疑惑,仿佛真的在为他担心似的。 “我夫人?”赵东嘴角一抽,挤出一个苦笑面容:“——感情破裂了!” “哦!”麦家大小姐面色一呆,扭头看了一眼女伴,不知道该怎样接下去;转头过来,皱着眉头打量他,似乎在思量着他说的是不是真话?她对这位洋行赵协理的趁人之危极为不忿,本来想好了一肚子的话,结果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两位尊贵的女士,”就在两位大小姐苦思对策的时候,秦公子突然冒了出来,用充满诗意的腔调说着话,“美丽的女士应该成为宴会的焦点,不应该在这个位置啊?!” “哦,我们只是在享受宴会本身,不希望成为焦点!”麦家大小姐一本正经的说道。 “是吗?那不知道本人有没有这个荣幸,能陪伴两位女士享受宴会呢?”秦公子毫不气馁,锲而不舍的问道。 这尼玛是个情种!赵东在心里嘀咕。 麦家大小姐把脑袋转向边上的陈小姐,俩人又是一阵嘀咕,还低声笑了一下;秦公子对女士涵养极好,也不急,就在一边等着俩人嘀咕完。秦公子皮肤很白,长相说实话确实说得上‘英俊’二字;若不是脸上总带着点若有若无的傲气,风度其实还不错的——尤其是在女人面前。 赵东只当看不见,面无表情的在那里慢慢吃着菜。 “哦,秦公子,”麦大小姐抬起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很遗憾我们不能接受你的好意了,因为我们已经接受了这位先生的邀请。”说罢,还把下巴往他这里扬了扬。 “哪位先生?”到这时候,秦公子才注意到此处还坐着个一声不响的男人;仔细一看,居然还有些面熟。 “先生怎么称呼?”秦公子笑着问道;等了片刻,发觉对方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他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了。 “这位先生,”他的声音开始变大,用极为认真的眼神看着对方,“请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赵东抬起头,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试探着问道:“龙傲天?” “龙傲天?!”对面坐的俩女孩听见了,还在那里小声嘀嘀咕咕:“这名字很霸气啊!” 秦公子听不懂这个冷笑话,不由得脸上呆了一下。 秦公子歪着头打量着赵东,似乎是想确认对方说这个名字是讽刺他还是有什么用意?赵东平静地和秦公子对视着,一脸的无辜。 秦公子‘哼’地冷笑一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和对面这个看起来呆呆傻傻、面无表情的男人打交道。 “咦!你们都在这里啊?”赵东抬头一看,麦之白公子走了过来,看见妹妹麦紫她们也坐在这里,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随即说道:“赵先生,可否请书房中细谈?” 赵东一直想跟麦老先生搭上话,可是老爷子身边人来人往的络绎不绝,他一直没等到好机会;现在老子难说上话,找儿子也不错——“鄙人听麦公子安排即可,只要麦公子不嫌赵某啰嗦,呵呵!”他干脆的答应了,起身就走。 “秦三公子,麦某失陪!”麦公子丢下一句话转身即走。 “大哥,等等我啊……我也要去!”麦大小姐在身后急忙说着,看麦公子头也不回的离去,她也不坐了,跟着就过去了;秦公子一看俩姑娘离席,哪里还有兴趣待在这里,前脚跟后脚就追上去了。 赵东随着麦之白直入后进,进门后,眼前一阔,好大的一座宅子——这还只是后宅!面积恐怕得有两、三百个平方,院中立着一座假山,被一个十几米见方的人工池塘围起来,池塘上还有一座石板桥搭在上面,直通假山。麦公子领着赵东在院子里随意逛了片刻,赵东趁机打量着这个时代的传统上的‘豪宅’;光这个后进就有十几个房间,大都是麦府家眷居住;正中间一个大屋,看起来像祠堂,麦公子没有介绍,他也不便询问人家的内宅;麦公子的书房在靠左手边的厢房。 片刻后,又有两女一男跟了过来,正是麦、陈两位大小姐,后面跟随的正是具有职业水准‘护花使者’的秦公子。“大妹,陈小姐,你们陪着秦三公子在这聊天,我还有事!”说完,对秦三公子一点头,领着赵东进书房了。 交谈片刻后,气氛开始变得融洽起来。麦老先生是前清举人出身,光绪末年废科举、开新学之后,自费去日本留洋;而麦之白是麦老先生长子,今天二十七岁,正是当打之龄;此人上过大学,留学过日本学习商业,回国后子承父业,颇有一番雄心壮志! 麦公子谈话技巧很好,也不直接点题,先拿些趣事和客人聊起来;赵东心里明白对方想谈什么,主人不发话,他就一路陪着。几分钟后,麦公子话锋一转,谈到正题: “实不相瞒,麦某近来诸事不顺,于银行一途困惑良多……赵先生可教我否?” 第二十九章 麦府宴会(下)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赵东听到后,沉吟片刻。 其实,宴会前听麦公子谈话的只言片语,他大概就知道麦公子在做什么,以及大致会遇到的问题。麦之白遇到的问题,大概就是二十世纪前半期,中国本土金融业由老式钱庄向现代银行制度过渡时期所遇到的问题。这些问题,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多半是杂乱无章、一头雾水;不过他学MBA出身,又是接近专业水准的历史爱好者,对这些问题还是很清楚的。 “麦公子,”赵东开口问道,“鄙人斗胆猜测,麦公子银行日前所经营事务,应该是以汇兑为主、存放款为辅,不是对否?” “赵先生大才,一语中的!……唉,也怪麦某识浅,当初一意孤行,如今方知道银行业之复杂难测,实难以言语描述!” “这就对了!”赵东在心里嘀咕,后世的商业以及金融行为都是用数据来描述的,还得有电脑才行!言语当然难以描述。他问道:“刚才听麦公子所言,应是经营‘套汇’一途较多吧?” “套汇和平水均有涉及,只是数月来有赢有亏,算下来亏损之数不在小啊!” 赵东听后就更清楚了。这个时代金融行业的大背景是,山西票号早已没落,钱庄业看起来风光无限,实际上也是‘夕阳产业’了;相比之下,银行业才是旭日初升,前景无限。当然,这个时代的人可不知道钱庄已经是落日的余晖了,未来银行业将一统天下。 只不过,目前银行业在川省,目前只有个别人在尝鲜,所经营的业务和钱庄有所重叠。如今重庆官办银行尚无起色,不过却有数家民族资本的商业银行,包括聚兴诚,大中,中和,美丰,等等,有的甚至是今年刚成立的,这里面就包括麦公子所办的‘惠川’银行。重庆杨氏家族开办的聚兴诚银行,是川省第一家民族资本商业银行,在中国金融史上大名鼎鼎。 聚兴诚银行是原聚兴诚商号的老板杨文光创办,目前主要由其两子杨希仲和杨粲三经营;他前段日子在江岸边和聚兴诚的杨粲三遇到过,不过此人的名字很生僻,他还以为是‘阐三’之类的名字,没往那方面想,当然现在是知道了。 至于这个年代川省银行业经营的业务主要有这么几项:套汇,平水结算,以及做关头。 麦公子目前的主业就是套汇。套汇又叫‘翻码头’,意指钱从一个码头转到另一个码头;其利润来自于直汇改为转汇过程中产生的高额汇费,这种汇费也称为汇水。以眼下的行情来看,每千元转账,重庆直汇上海收汇费八十元,那么转汇呢?重庆到汉口汇费四十元,汉口再到上海收汇费五元;在这个过程中,直汇改转汇,其间产生的利润竟达三十五元。唯一令人遗憾的是,这个汇费是波动的,因而产生巨大的投机和风险。 平水结算又叫‘赚平水’,它是特定环境下的产物。目前中国是银本位国,但是又不是统一的银本位国;各地银元、银锭的大小、成色、重量高低不一,由此就产生商品交易的巨大障碍;赚平水就是通过不同币种之间换算‘补水’来赚取利润,‘补水’就是平水。可以想象,只要货币用白银、白银规格不统一这两个因素存在一天,那么‘补水’行为就必然存在;‘补水’存在,那么‘赚平水’必然有利可图。 做关头,也称为赌关头,它通过在某一个关期,比如说春关,秋关,年关等,预测一个城市与另一个城市之间汇兑现款交易的行情是涨还是跌,然后预先买入或卖出;期日一到,行盘开出,即可根据手中筹码多少加以吞吐,最后结算盈亏。这个过程有点像后世的期货买卖,汇兑现款仿佛是期货。因为做关头一般在关期,因而被形象的称为‘赌关头’。 赵东刚来这个时代的时候,对这些名词也一头雾水。但是他毕竟来自后世,经济学科班出身,做过老板,超过股票,玩过期票;赚平水,赌关头听起来花里胡哨,其实就是一种金融衍生工具,而且还是很初级的工具;后世的金融衍生工具比这个时代复杂太多了,股票、期货、期权、权证……五花八门,琳琅满目,看着就让人头晕。 有这样的知识底子,他稍微一研究就知道这些是怎么回事;当然要他自己操作可能需要长期磨练,但是要看清楚套汇、平水和做关头这些金融行为的本质还是不难的。 他在后世某个论坛里看到过一句颇为傲娇的话:穿越者都是孤独的!当时看的时候笑过就算,等到真的轮到他了,想到这一点确实颇感苦涩。来到这个时空有一段日子了,他还没有遇到过能和他坐而论道的人;他毕竟是来自后世的穿越者,虽然说阅历丰富,交际娴熟,但是很多话憋在心里,连个沟通的人都没有,这种感觉委实不好。现在遇见了麦之白这种既有国学功底,又对近代科学有一定研究的有为青年,那种感觉……真有种他乡遇故知之感! 麦公子有学问,有想法,有人脉,看起来还有一定的操守,说实话,赵东虽然仅仅与对方接触过寥寥几次,但是心中却是颇为看重的;此时一旦话匣子打开,他腹中那些来自后世的知识源源不断的涌出;说到兴头处,他干脆要了一张纸,开始给麦公子讲解几个要点。首先是这些金融行为为什么会产生,这个要考虑到时代背景和科技背景,比如‘赚平水’,很显然是中国特有的,根源在于货币上;然后又讲了这些行为的本质是什么;最后,他着重的地方在于,这些行为产生的利润为什么会产生波动,以及波动产生的原因。 麦之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赵先生口若悬河的说个不停,开始时谈到银行与钱庄产生的背景和土壤他还能跟得上思路,但是紧接着赵东开始用现代经济学的知识讲述银行业与商业体系的关联时,他就有点跟不上趟,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那些后世的学术体系,甚至连基本概念都没有,于是话题又转向了这些概念……因为麦公子是第一次接触这些知识,赵东也没办法展开详述,仅仅是围绕着这个时代金融业的一些问题谈论――这一通神侃下来,时间不知不觉过得飞快。 期间麦之白的妹妹――麦紫还在房门口探探头,她对两个大男人谈得如此投机颇感惊讶,结果麦公子一句话打发她去倒茶;片刻之后,麦公子喝着茶,一脸感慨的说着,“哦,没想到银行之道如此复杂,仅仅一个‘汇兑’,其后居然有如此之多的关窍……”他停顿了一下,吸了口气接着说道:“赵先生对银行业了解之深,麦某从未见过,以前莫非是从事过银行业?” 赵东谦虚的笑着摇头,麦公子高看他了;其实要论实际操作的本事,他还真未必赶得上眼前这位,只不过这个年代很多东西都只是萌芽,经济学理论要到二战后才比较完善,这其实是时代的局限性,不能说麦公子水平不行。 “赵先生,”麦之白思考片刻,接着说道:“依你刚才所言,莫非这银行做不得了?杨氏家族的聚兴诚银行为何会做得风生水起?”言下颇有遗憾之意。 “就像刚才所说,有利润空间,必然会产生投机;而有投机,则必然会有风险;以目前我中国局势而言,风险还颇为巨大……至于聚兴诚为何成功?那是因为聚兴诚成功了你才会知道它。无数银行、钱庄旋起旋灭,失败的你看不到罢了!”赵东对聚兴诚银行的历史还是知道一些的。杨粲三在这个乱世能把聚兴诚经营到如此地步,堪称人杰;只不过他的成功别人学不来罢了,这需要家世,资本,个人能力,当然还需要点运气――换句话说,这种成功不具备普遍意义。 杨粲三苦心经营聚兴诚几十年,现在还是比较风光的时候。等到常队长入主南京后,他备受官僚资本打压,然后到了抗战时期又遭一重击,最后五十年代初期施行‘公私合营’――这最后一击彻底断绝了民资银行生存的任何空间――这种生存连理论上都不存在了,到了这个时候,也就彻底结束了聚兴诚几十年辉煌、悲壮的历程!与此同时,中国自洋务运动以来,蹒跚而行近百年的初步工业化也告一段落矣! 他淡淡的评论几句杨氏银行,然后话锋一转,说道:“其实,在下以为,麦公子是身在宝山而不自知啊!” “是吗?请赵老弟为麦某解惑!” “麦公子可知道,钱庄目前风光,其实时日无多了;麦公子其实大可从钱庄的主业,比如小额存放入手,如此既不难着手,也规避了风险。” “钱庄时日无多?何以见得?”麦之白诧异的说道;其实他从事银行业的原因之一,就是感觉钱庄弊端众多,相比之下银行的运行要科学合理的多;不过即使是他,也从未想过目前把握川省金融市场的大批钱庄会‘时日无多’! 赵东苦笑一下,新式银行取代旧式钱庄,对他这个后世人来说,实在是不需要多想的问题。 旧式钱庄为何会被淘汰,因为钱庄有其固有缺陷:比如存款期限短,周转快,利率灵活;放款凭个人信誉和交情;主动上门服务方便客商;组织简单,手续方便。这些缺陷其实可以归纳为一点:以人治而不是以规则治。而银行正是为了替代这些旧时代的金融机构而生的。 赵东讲完之后说道:“麦兄,眼下关于贵商号的银行业务,我的建议就是一个字:‘熬’!”所谓‘熬’,就是做小额存放,这个和钱庄的主业是重叠的,但是银行搞这个的效率甩钱庄几条街,他对这个太有信心了!而且这里还有一个背景:重庆自开埠以来,城市化是不断加剧的;随着人口流动增大,钱庄那一套靠口口相传,凭交情和个人信誉的做法效率太低,早晚会被淘汰。而要逆转这种趋势,必须重新回到农业时代那种人口流动高度受限的状态――钱庄本来就是为这种农业时代的状态而生的――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因此,只要能‘熬’一段时间,生意上了正轨,银行的效率迟早能体现出来……只要能‘熬’到那个时候,麦之白能发展多大不好说,但是压倒钱庄一点问题都没有――除非他脑袋受过伤! 可能是赵东关于钱庄和银行的优劣讲得太透彻,麦之白一下子就理解了:“好,赵老弟所谈实在太精当了!说句实话,老弟你不做银行业实在是可惜之至啊,呵呵!” 赵东只是笑而不答。他当然不能说自己的志向是做个军阀,更何况现在说出来也没人信啊! 第三十章 危险的征兆(上)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恰在此时,一个中年仆人在门口说道:“大少爷,老爷让你过去陪客人谈话。” 两人同时看表,居然不知不觉到了九点半,整整谈了两个小时。两人相视大笑,颇有点相见恨晚、又惺惺相惜的感觉。 “赵兄弟暂在此处稍微歇息,麦某去去就会回。今日有幸得见,实在是不胜欣喜……待我回来咱们再续谈,且宽坐,赵兄弟。哈哈!”最后这个‘赵兄弟’让赵东听起来格外顺耳! 麦公子走后,赵东一个人在书房喝了点茶,自觉谈了两个小时,精神有些疲惫,于是开门走到院子里观赏风景。 后院的人不多,看起来麦家虽然势大,但是人丁却不算兴旺。他在院子里随意散步,见到人就客气地点点头,也没人过来打扰他。刚转到假山对面,树丛中发现一抹蓝色的裙角,仔细一看,麦家大小姐和陈慧如正在那里低声聊天。 “咦?”麦小姐看见赵东过来,颇为诧异:“你们不是谈得很投机吗?怎么不聊了?” 旁边坐着的陈慧如正说着话,突然被打断,一见又是那位小气而好色的假洋鬼子赵协理,不满的眼神也立刻斜着看过来,“你怎么跑后院来了?……这里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吗?”言下颇有不满之意。 赵东对两个姑娘之间的谈话内容没什么兴趣,而且她们两人看他的眼神颇为不善,正欲转身离开;忽然发现一直紧紧贴住她们的秦公子不见了;他奇道:“咦,怎么不见‘护花使者’?” “护花使者?”麦小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转瞬间就明白了,顿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哦,呵呵……确实是‘护花使者’!不过那位‘护花使者’遇到两朵带刺的花儿,落荒而逃了!哈哈!” 麦家大小姐的笑声清脆,富有磁性,还透着一股自信的爽朗!‘护花使者’被她迷得晕头转向确实情有可原;平心而论,麦小姐身上有着这个时代女性所不具备的独特魅力――假如不是总给他白眼球看的话! “哦,刚才打扰了;两位继续聊!”赵东一点头,转身离开。既然不准备做这两位姑娘的‘护花使者’,那么现在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咦?这就走了?”麦大小姐一脸的惊诧,“我们吓着你了?!” “哦?”他咧嘴一笑,“我是怕被花刺着!” 赵东心里有事,不愿在这里久待;见麦之白还未回来,直接向院门走去,打算直接到前面去找他。谁知还没到门口,两个西装革履的青年并肩走了进来。 其中一位正是那‘护花使者’秦三公子,他一进门就冲着麦、陈两位小姐坐的位置喊道:“喂,两位好兴致啊!可惜如此景致却无人相伴,岂不是可惜之至?” 在他们进院门后,赵东立即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位青年身上。这位年青人长相与秦三公子颇为肖似,年龄大约二十七、八,但是气质神态比秦三公子要稳重的太多了;此人进门一看见赵东,同样立即把目光盯在他身上,嘴角含笑,神情镇定,一副胸有成竹的自信洋溢在他全身上下。 赵东心里一惊:此人绝非认识自己那么简单,而他对此人一无所知――后一点尤其令人不安。这时候可不能露底,他站在门口,同样微笑着注视对方。一时之间,两个陌生大男人仿佛一对好基友一般互相含笑对视着。 “秦二哥,你怎么也来了?”麦家大小姐丢开秦三公子,直接跑过来了,看见秦二公子和赵东奇怪的对视,惊讶地问道:“怎么?你们认识?” “哈哈……”秦二公子爽朗的大声笑着,“紫小姐,这位赵协理、赵先生,来我重庆府不过数月,已经崭露头角,声名赫赫;今日的重庆府棉货行里,不知道赵先生大名的人可就孤陋寡闻了!呵呵……” 赵东心头一震:他终究还是被人盯上了!不过他毕竟是在社会上打过滚的人,秦二公子先声夺人,气势一时无俩,一般人早已方寸大乱,不过这点伎俩还吓不倒他。 “原来是秦二公子!赵某失敬。”赵东礼貌的伸出手。 “赵协理做棉货生意啊?”麦大小姐还挺好奇。 秦二公子比他弟弟可强多了,麦小姐问话,他也不回答;一脸微笑的向着赵东伸出手去。 就在握手的一刹那,秦二公子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他淡淡的说道:“赵先生的棉货生意做得好啊……棉货不从汉口、上海进来,却从仁沱码头进货――这份本领,咱这重庆府的棉货商号里面算是独一份了!秦某佩服啊!” 赵东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手一紧,然后慢慢地松开,他淡淡说道:“秦二公子谬赞了,赵某愧不敢当!” 这时候多说多错,他根本不知道秦二公子对他的了解到什么地步,现在说的任何话都可能给对方提供有效信息;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他点点头告辞,抬腿就离开了。 走出几步,还听见身后麦大小姐的话飘过来:“咦,这位赵先生真做棉货生意啊!……哦,我想起来了,你们秦家不是也做……” 赵东经过院门的时候,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有人能查到仁沱码头,那么再往下查呢?他们会找到卧牛滩渡口吗?又或者,调查的人再精明能干一点,他们会顺藤摸瓜,一直找到隐藏在山中的基地吗?还是已经发现了? 想到这最后一点,他的手渐渐发抖。不过,这时候需要的是镇静,更镇静!他在心里拼命提醒自己,千万不要乱了方寸。经验告诉他:车到山前必有路,一旦慌张死临头! 走到宴会大厅,发现此时仍旧高堂满座;他在门口喵了一下,发现麦之白还在忙于应酬;他径直上前说道:“麦兄,小弟又过来叨扰了。” 麦公子欣然邀他坐下;两人经过一番长谈,关系已经颇为熟稔了。赵东闲聊几句后,就开始打听秦家的底细。 第三十一章 危险的征兆(下)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哦,秦家啊,那可是几代豪商啊……”听麦公子语气,对秦家倒是很了解;秦家经商从重庆开埠算起,已经有几代人了,到现在秦家掌舵人秦修浦这一辈,生意做得更大;现在秦家的总商号叫‘泰兴’商号,下面经营各业百货钱庄的商号有好几十家。 “噢,秦家棉货进口生意做得很大,赵兄弟的洋行不是也做这一行吗?那可巧了,你们应该结识一下,叙叙交情,以后便可长相往来,互通有无……”麦公子说道秦家,谈兴很浓,对赵东一副言无不尽的神态;言谈中问道:“赵兄弟于棉货一行经营已久,想必知道‘蜀棉’商号吧?” 赵东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蜀棉’,这可是重庆府经营棉货进口的民资商号中,规模前三的大商号;麦家虽然也经营棉货,但是规模比之要小得多。 “‘蜀棉’就是秦修浦的产业,乃是由他大女婿郑智采所经营,此事重庆商号中知之者甚多……” 可是赵东却不知道――这就是有人脉和没人脉的差别! “麦兄,刚才在后院见到秦二公子和秦三公子拜访令妹……”他刚才和秦二公子的初次见面充满惊秫感,对此人的来头一定要搞清楚,于是问道:“想必贵府与秦家的交情非比寻常吧?” “哦,两位秦公子去后院了?”麦公子眉头略皱,但转瞬间就舒展开了,“我父与秦家关系尚好,两家之间倒是经常走动的……”麦公子提到两位秦公子,语气略微转淡,但是他毕竟有足够阅历,表现的并不明显。 赵东抓住机会旁侧敲击,发现麦之白对秦二公子秦尚文评价还是颇高,此人于经营一道上极有头脑,只是为人比较傲气,不为麦公子这样处事中庸的人所喜;另一方面,他对秦三公子秦尚武提也不提,原因赵东多少也能理解:哪个当大哥的也不希望自己未出阁的妹妹,被秦三公子这样的人粘在身边。只是顾忌场面上的交情和脸面,不愿意说破罢了! “赵兄弟,”麦之白谈了一些内幕,但是看神情显然不愿多谈,他话锋一转,说道:“我知你于棉货一业急欲展拓;正巧,秦修浦今日也在此处,我来介绍你们认识,希望对老弟有所助益。” “哦,那多谢麦兄了!”赵东还真有点意外;不过此时助益不助益的已经无关紧要,关键的是要搞清楚对方是何等样人。 麦公子拉着赵东的手臂,两人一起走到首席,麦老先生和秦修浦正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麦老好!”赵东首先向麦老先生问候;他和对方只见过一面,不料麦老先生对他印象颇深,居然记得他的名字,对他说话的神态也是非常和蔼;不过此时,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旁边的秦修浦身上,已无心在此时与麦老先生加深印象。 秦修浦大概五十来岁,长袍马褂,面料考究,一副成功商人的派头;一张国字脸看起来很有型,面带微笑,神态和蔼。赵东看人时一般看眼睛;但是一旦他与秦修浦对视,就发现此人眼神淡淡的,不给人以压迫感,但是却极有穿透力,一眼扫过去,仿佛能透入人的内心一般;他注意到赵东和麦之白走过来,看起来却一脸和气;起码从他的表现看不出一点此前认识赵东的迹象。 “噢,赵老弟是做棉货生意的?”秦修浦听完麦公子介绍后,一脸诧异的问道,“那可巧了,老夫也有一个商号经营此业。” 赵东无语了,您老都追到仁沱码头了,还搞得像不知道似的,这也太故作姿态了吧?赵东首先肯定一点,秦修浦对他注意多时了;不过看到对方那恰到好处的惊奇,还真难分清他是装的,还是另有原因? “呵呵,秦叔,”麦之白在旁边说道,“您老经营棉货之业久矣,想赵老弟入行未久,棉货一道上还需秦叔您多多提携!小侄在这里多谢了,哈哈!” “麦公子谬赞了,哈哈!”秦修浦一脸和气的笑道:“想赵先生所在洋行,财雄势大,老夫他日还要仰仗,麦公子说‘提携’二字言重了,言重了,呵呵!” 他话说得虽然委婉,但是话中的意思在座的几人都听懂了;麦公子不死心,顿了一顿,笑着打圆场:“秦叔客气了,赵兄弟于经营一道颇有见地,说起来小侄也是颇感钦佩,他日当向秦叔这样的商界前辈讨教,还望秦叔不宁赐教啊,呵呵!” “哦?赵协理长于经营一道?”他神色和蔼,似乎听后颇为欣慰,缓了缓继续说道,“麦公子如此推崇的人物,想必不差;赵协理一望之下,就知道是人中翘楚,将来必将大展宏图,说不得老夫他日还要仰仗赵协理之力呢?呵呵!” 谈话到这个地步,赵东认为已不必再做试探;这种商场上的老江湖,说话滴水不漏,从他身上是得不到任何东西的。想通此节后,他礼貌的向秦修浦和麦老先生辞行;麦公子待他甚为礼遇,一直把他送到大门口。 “麦兄,”赵东一脸诚恳地对麦公子道谢,“小弟今日多谢麦兄照拂!改日再来拜访!” “唉,”麦之白闻言苦笑,他今天是想帮忙没帮成,还连吃几个瘪,心情好不到哪去,“赵老弟是有大智慧的,今日之事不必介意!”说罢,用力拍拍赵东肩膀。两人相视一笑,一切意在不言中! “麦兄,”赵东从口袋里拿出那本小册子,说道,“小弟今日来,其实另有一事要向令尊请教……麦老先生于新式教育一事,见解极深,建树颇多,小弟早想登门讨教。这本册子是小弟于教育、办学等事的一点微末心得,麻烦麦兄交与令尊,还望麦老先生斧正!” “哦,老弟也热心于教育、办学?”麦之白接过小册子,随手翻了翻,颇感诧异,但是语气严肃而认真,“赵老弟大作,麦某必当拜读!” “呵呵,麦兄高看赵某了;”赵东苦笑一下,“哪里算得上大作,只是随感而发,麦兄切不可取笑!” 赵东这次来,本来准备在教育办学方面得到麦老先生的帮助;麦老先生是前清举人出身,光绪末年赴日本留学,归国后可不止是经商!他在教育方面既有理论建树,又以财力支持川省的新式教育,门生故友遍布川省,影响力可不是一般的大!他编纂这本关于教育、办学的小册子,可是筹划已久,费足了脑细胞,结果今日过来却没有机会和对方深谈,实在可惜! 辞别麦公子后,赵东一路赶回洋行;当他用冷水洗完脸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时,已经变得清醒了。 秦修浦的确是个厉害人物,这一点他现在很确定! 他盯上安德森洋行,甚至盯上自己,肯定有一段时间了,这一点他现在也能确定! 那么,这位秦老板知道自己从哪进货吗?他能查到重庆的货来自于仁沱码头,而仁沱码头没有工厂,根本不生产棉货,这一点对脑袋正常的人来说,应该很容易就推断出来。他会顺着仁沱码头再往下追查吗? 赵东现在不可能知道这一点。但是他可以推断! 假如秦修浦一路查到了基地系统,他大概会想据为己有吧?虽然做不到,但是不能排除他会做出最大的努力和尝试! 假如真到了这个地步,那么他现在也许就是个死人了吧?! 但是反过来考虑呢?现在他依然活着,那么也就意味着秦修浦还没有查得这么深!他反复思考这种可能性,认定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然而一想到秦老板那深不可测、看不出喜怒的眼神,他就觉得自己仿佛像一只猎物暴漏于一支猎枪之下,充满了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那种挫败感! 他怀着这种感觉,朦胧的进入睡眠,就在他入睡前的一刹那,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秦修浦初听到他经营棉货之业时的诧异,可能是真的假装;因为他并不知道秦二公子秦尚文已经事先露了底,依然以为赵东对他一无所知……那么,他当然要假装了! 在入睡前的混沌中,赵东在心里淡淡的笑着:“呵呵,秦先生,你还真有个好儿子啊?!哦,不,是有两个好儿子!” 第三十二章 进货渠道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第二天一早,赵东刚到办公室,就把狗子叫进来。 狗子来洋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按照赵东给他制定的作息表,早起锻炼,上午学习,下午给洋行打打杂,晚上再抽一个小时学习。他已经十六岁,错过了上学的最佳年龄,学的都是赵东编写的简单内容,认认字,掌握基本的数学知识。他的小妹子三妮,今年才十一岁,找了一所附近的初小女校就读,每天由洋行里的几个女职员帮忙照看。 来到这个大城市后,狗子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他是真正受过苦难的人,心里能沉得住气,每天就是按照那位赵协理的吩咐做事,忙碌而充实,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现在和妹子能吃饱饭了!在他以前最大胆的梦中,也从没想过会有这种每天都能吃饱穿暖的生活。总而言之,他对这里的生活很满意,很知足,除了在梦中总是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赵先生!”到办公室后,狗子规规矩矩一鞠躬。比起刚来时那副‘路倒’的模样,现在这娃儿全身长了一圈肉,看起来虎虎有生气! “狗子,这里还过得惯吧?”赵东先不说事,随意的问起狗子的生活;他现在被别人盯上了,首先要做的就是确定身边的人是否可靠?他谈起话来忽东忽西,狗子完全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对眼前这位赵先生异常尊敬,基本上有问必答,其它的也不多嘴。 狗子还小,对方现在不会把主意打到他头上;确认这一点后,赵东站起来,亲切的拍拍狗子肩膀说道:“狗子,在这里多学点东西,以后长大了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嗯,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就把我当成你大哥看待……” 谈话之间,他把一封信交到狗子手里,细细交代要把信交给谁,路上怎么走,要注意些什么?说完后让狗子重复了两次。 “狗子,”他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神色认真而严肃,“这封信对我非常重要,一定要送到!假如路上遇到意外的话……”他停顿了片刻,声音变得低沉下来,“你就把信毁掉,绝对不能让旁人看到!明白吗?” “赵先生,俺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把信送到!”狗子的语气之中没有表现出多大激动,然而神情之中自有一股坚定。 赵东点点头,鼓励似的望了一眼,然后目视着这半大娃子走了出去;狗子的脸上并没有多大的喜悦和感激;“这娃儿心里能藏住事啊!”赵东看着狗子的背影沉思着。 紧接着,罗传又进来了。罗传现在担任洋行物流部经理,只不过这个物流部基本上是个空架子;赵东在卧牛滩渡口附近雇了几个外乡人帮他运货,到仁沱码头后,再雇五板船运到重庆码头;为了安全和保密,雇佣的人是每次都换的,这牵扯了他很大一部分精力;罗传负责的仅仅最后一段:货到重庆码头后,罗经理负责接货,然后运到租下的码头货栈中,再交货给不同的棉货商号。 这一过程环节众多,整个过程缓慢而痛苦,不过就是这样还是被觉察了! “罗经理,你知道‘蜀棉’这家商号吗?”赵东抬头问道,“哦,老板是秦修浦,也是经营棉货进口。” 罗传摇摇头;他破家前,老爹以经商为生,但是日常经营一些杂货,还搞过几个作坊式的小工厂,但是从未做过棉货这个行当。 罗传不了解秦氏家族,这个在他的意料之中;接着他开始交代,要求罗经理放下手上的事情,尽全力搞清楚秦氏家族的详细情况,家族有哪些厉害人物?主要做什么生意?有哪些管用的人脉?总之,他要知道关于秦修浦的一切,包括那个秦二公子秦尚文! 交代完之后,他平静地看着罗传。 “赵协理,就这么多?”罗传问道。 “嗯,就这么多!罗经理这些日子怕是要辛苦了!”赵东说话的语调依然平静。 “哦,好的!那我这就去查。”说罢,罗传也没问什么,直接就出门了。 赵东淡淡笑着,一直看着罗传出门也没有回头,心里默默想着:“嗯,现在总算变得成熟一点了!” 整个上午,他都在办公室里找人谈话;说的话是他事先考虑好的。他宣称,最近汉口和上海的局势不稳,连带着安德森大班的棉货进口受了影响;但是困难是暂时的,以后会逐渐恢复。洋行的业务主力目前是周履成和李竹清两位经理,他们听后都表示理解,对此也没有提出什么意见。毕竟在名义上,棉货进货渠道一直都是由安德森大班亲自掌握,他们对此完全不了解。 谈话过后,他没有对洋行业务作出大的调整,只是缩减了业务。这个时候要镇之以静,不能大幅度变动业务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上午十点半的时候,位于打铜街的古森洋行来了两位中国人。这两位中国人一老一少,老的满面红光,精神矍铄,一身长袍马褂,当先而行;年青的西装革履,面带微笑,一表人才。两人走到门口时,洋行门口的门童伸手为他们开了门。 两人进去后也不停留,直接走上二楼,来到艾瑞佛先生的办公室;艾瑞佛先生一看见他们进门就站了起来,用地道的汉语问候。 “哈哈,亲爱的秦,欢迎你们的光临!”和秦修浦握过手后,又对旁边的秦尚文点点头:“你好,秦公子!” 三人坐下后,略微寒暄几句,艾瑞佛先生便说道:“秦先生,您知道,我们的生意正在受损……古森先生对此并不满意;他为您提供了您所需要的一切,便宜的进货渠道,价格优惠的轮船运输,而且……”说道这里,艾瑞佛先生把手一摊,一脸的诚恳:“而且,您甚至不用在重庆海关报税!在这样的条件下,古森先生不明白您和古森洋行的棉货交易额为什么会突然下降?”谈到此处,这位英国白人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的目光锐利地盯着秦修浦的眼睛,“我想,考虑到我们目前的交易状况,古森先生的疑惑完全是合情合理的,不是吗?两位尊敬的先生!” 秦尚文仍然保持着微笑,他转头看了一眼秦修浦,嘴角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尊敬的艾瑞佛先生,”秦修浦神色平静,他缓缓说道,“您和古森先生为我提供了巨大的帮助,对此我秦家上下感激不尽……但是我想您今天让我过来的目的,并不是想看着我来表达谢意的。所以,老夫有话就直说了,希望艾瑞佛先生海涵!”说着,他转头对旁边点点头示意,秦尚文立即从包里取出一叠文件,秦修浦拿出一张,指着上面的数字说道:“艾瑞佛先生,感谢古森先生为我提供的一切,但是很显然,安德森洋行得到的帮助更大!” 进口棉货在重庆码头的交货价格,本来大概在每大包两百二十元上下浮动,但是由于安德森洋行的低价出货,一个月以来,他的出货价格已经降得逼近两百元大关――低于这个价格他就很难有利润可言了;可是出货量还是在逐渐减少。而据他所知,安德森洋行的价格目前在一百九十五元左右――这个价格低得让人难以理解;这还不算最坏的情况,假如安德森先生能保持这个价格一段时间的话,结果如何,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到。 “倾销!”艾瑞佛先生嘴里吐出一个英语单词,然后又换用中文说道;“这个美国佬在搞倾销!” “您看!”秦修浦往椅背上一靠,不慌不忙的说道:“这就是古森先生疑惑的原因!” “艾瑞佛先生,”这时,等候在一旁的秦尚文说道:“我想安德森洋行还不止是倾销,假如您能查到汉口海关进货记录的话,安德森先生那些价格低廉的棉货到底从何而来,应该会比我秦家更清楚!” “您的意思是说,”艾瑞佛先生的目光移到了秦尚文身上,“安德森洋行在走私?” “不,艾瑞佛先生,我没有说安德森洋行走私,”秦尚文淡淡的说道,“我只是对他的进货渠道感到疑惑!”谈到此处,他停了片刻,发现艾瑞佛先生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徘徊,于是接着说道:“我们知道安德森洋行在重庆的棉货是从哪里来的!哦,请问您这里有地图吗?” 艾瑞佛先生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川省的地图,铺在桌面上,然后秦尚文指着重庆所在的位置说道:“这里是重庆,艾瑞佛先生可能能难想象,安德森洋行的货不是从东边汉口,上海而来,而是――”说道这里,他的手指慢慢往左,顺着川江向西移动,最后停在了綦*江和川江的交汇处,他在这里重重的点了一下:“这里有一个小码头,安德森先生那些物美价廉的棉货就是从这里运往重庆码头……” “我想秦公子也许可以告诉我,这个小码头生产棉货吗?”艾瑞佛先生问道。 “您知道,整个川省都生产不出那种棉货!”秦尚文笑着说道,一脸的和气:“这就是我们此次前来的目的――其实我们也想知道那个小码头的货从何而来?” “你的人能找到那个小码头,为什么不继续查下去呢?”艾瑞佛先生皱着眉头盯着秦修浦;还有一句话他没有问出来:为什么不在运货的船上放一把火呢?他和眼前这位老练的秦修浦先生共事已久,很清楚对方的为人,他完全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哦,您知道的,”秦尚文谈了口气,“安德森先生是美国人!” 他的话只到这里,但是艾瑞佛先生明白对方的意思:该死的新大陆牛仔! 他沉思片刻,然后对眼前两位中国人说道:“嗯,我会请古森先生调查安德森洋行的进货渠道,您知道,在汉口海关和皇家海军中,古森先生都有一些有力的朋友;但是――”他拉长了语调,口气变得严肃起来,“你们也要继续调查下去……必要的时候就做你们擅长做的事情!放心吧,你们是我的朋友,也是古森洋行的朋友。”最后,他加重了语气,意味深长的笑着说道: “我的朋友,大英帝国的友谊可是有很高价值的噢!” 第三十三章 还是要卖军火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三天后,当赵东觉得自己手头上的资料已经积累很多时,他待在办公室里开始研究起来。就在这个上午,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现在已经占据了整个川省进口棉货业的一成以上份额;假如川省的市场在扩大,问题还不是严重;但是很不幸,连年的川内混战,已经把这个市场压得步步萎缩;在这种情况下,他所占据的每一份市场都要从其它商号嘴里虎口夺食。 秦氏家族经营的棉货商号,目前占据这个份额的近两成;而且根据他手上的资料,秦家和众多本地商号、外国洋行关系密切,这是几代人经营的结果。他暂时无法拆散这种联系,这意味着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危险。 下午三点,他径直来到第一军军部所在地,去拜访一位实权科长,刘古锋。此人系第一军经理处下辖的军械科科长,赵东盯上此人很久了,虽然没有见过几面,但是每次见面他都刻意笼络对方,因为总有一天这个关系会派上用场;只是没想到会是今天。 到刘古锋科长办公室时,此人居然还在,只是苍白的脸色和熬得通红的眼睛出卖了他昨夜的行踪。第一军军火采购大权其实是掌握在经理处的处长手里,大宗采购要但懋辛军长、甚至身居幕后的熊克武点头。刘科长其实拍不了多大的板,不过现在他的层次只能接触到这一层面的人物。 “哦,赵协理,今晚不一定有空啊!您看,咱们是不是改日啊?”刘科长打着哈哈。 “今晚是鄙洋行大班安德森先生专门邀请刘兄,切不可推脱了!”赵东笑着解释。 刘科长看起来有点动心了,毕竟他一个小科长能结识洋行大班,这对他是有吸引力的;赵东眼看对方意动,趁热打铁,速下说辞:“小弟此番前来,是有一桩大买卖要送与刘兄;晚宴时会由安德森先生亲自告知,到时千万别错过了!”说完之后,觉得给出的饵差不多已经足够让对方动心后,他迅速告辞离去。 傍晚时分,他领着安德森先生去了西二街的利川大饭店,以安德森大班的名义定下了一个豪华包间,然后坐在里面耐心等待着。很快,刘科长就姗姗来到;他穿着长衫,皮鞋,头戴一顶礼帽,显得神神秘秘的。 赵东起身给刘古锋科长和安德森大班做了引荐,然后笑道:“刘兄何须如此小心,重庆是第一军的天下,难道还有人敢为难大权在握的经理处不成?” “呵呵,赵老弟说笑了!”刘科长摆摆手,笑着说道,“如今这年头是城头变幻大王旗,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刘兄高见!赵某做人正是学的刘兄――做人要低调啊!哈哈。”说完,两人相视大笑。 三人坐下后,吃着这里的高档饭菜,气氛却变得有些拘束起来。原因在于安德森先生,他说话一板一眼,一会儿英文一会儿中文,搞得刘科长痛苦不堪;不过安德森先生是洋行大班,大有身份的人,他在一边费劲巴巴的听着,却不好发作。 幸好半个小时后,安德森先生说道:“亲爱的刘,此次交易我已委托赵协理全权负责,交易细节你们在此详谈吧!”说完一举杯:“预祝您的军队在获得精良装备后,取得伟大的胜利!干杯,先生们!” 送走安德森先生后,他们两个人立即就变得放松起来。“刘兄,要不要先找个妹子来给您添酒?”赵东试探着建议。 “不了,赵老弟的心意我领了;正事要紧,呵呵,正事要紧啊!” 赵东察言观色,感觉自己先前的分析还是对的:现在正是第一军和第三军系统剑拔弩张的时候,而在川外的宜昌,还有投靠吴佩孚的杨森在虎视眈眈;川省的大小军阀们对军火的渴求是异常强烈的。 川省目前唯一能生产近代化武器的工厂只有一家,那就是位于成都近郊的四川兵工厂。这个厂是目前川省机器、设备最先进、最齐全的近代化工厂,也是川省军阀混战的主要战利品,每一次的军阀之争,四川兵工厂总是争夺的主要目标之一;自从今年年中的一、二军之战后,目前这个兵工厂由各方联合组成的‘军实审查会’管理,这个机构负责分配、协调各个派系军阀们的武器。 作为资深军迷,赵东对四川兵工厂是非常熟悉的,来到这里之后对这个工厂的注意力从未减弱,做了细致的调查;他已经知道,该厂目前生产的主要军火就是仿毛瑟一八八八的汉阳式七点九二口径步枪,以及同口径步枪子弹;能够小批量仿制生产马克沁系列重机枪;基本没有火炮生产能力。 但是川厂生产的汉阳式步枪和子弹问题很多。首先,川厂无法生产高质量的镍铬合金枪钢,只得用自产普通钢材代用,再加上设备陈旧,维护不力,导致生产出的步枪寿命不达标,一般在三千发以下,有的甚至打不到一千发子弹膛线就磨光了;也有运气好的时候,从川外走私来高质量枪钢,这些钢造出的步枪质量还过得去,不过数量稀少。第二个问题在于子弹,川厂其实是有生产无烟子弹发射药的能力,不过连年混战,兵工厂几易其手,质量控制、设备保养均无从谈起,致使生产出的子弹合格品率相当低,他甚至发现过很多用黑火药代替的子弹。 了解四川兵工厂这一川省军阀们主要的军火来源,赵东对军火买卖心里有底,他心里没底的在于能不能顺利收到货款――前提是保住命! 他计算过自己的家底,把所有资金全部兑换成点数,大概有三十一万点之多,这些点数能生产的军火总值超过两百万大洋,假如出价狠一点的话,卖到三百万大洋也不稀奇。 “两百万大洋的军火?”果然,刘科长一听到这个数目,眼睛立即眯了起来;稍停片刻后,他追问道:“赵老弟当真?” “绝无虚言!”赵东一口咬定。他调查过目前川省大小军阀的财政能力:一般的中等军阀,比如占据数县之地作为自己‘防区’的师长、旅长,一次支出的军火采购能力在一百万大洋之下,因此他没有考虑这些人,而是直接找上了目前川省顶级军阀之一:熊克武、但懋辛的第一军。他估算过,以熊、但二人掌握的地盘,一次性支出两三百万大洋虽然困难,但是搜刮的狠一点,还是不难办到的。 “两百万大洋的军火,只多不少!怎么,刘兄不相信赵某,难道还信不过安德森洋行?安德森先生在美利坚可是做大买卖的,两百万大洋换成美金还不到一百万,这点货还不放在安德森先生的眼里……呵呵,刘兄多虑了!”赵东以前可没少给刘科长灌输过安德森先生是如何的牛掰,现在终于起了作用。 “哦,倒不是信不过安德森先生,”刘科长用手指在桌子上下意识的敲击着,缓缓说道,“这么大的款子,经理处都无法做主,这个嘛……” 赵东明白对方的意思,毫不犹豫的说道:“刘科长尽管放心,总额的百分之一作为佣金,少不了刘兄的!”思考片刻后,他接着建议:“假如刘兄要另找要人交际,需要的花费咱们另算,答应刘兄的佣金是不包括在内的,呵呵……” 两百万的款子,百分之一的佣金就是两万大洋;刘科长坑蒙拐骗偷齐上,累死累活干几年也搞不到这么多钱。最后一席话说完,刘科长立即就动心了;他当即说道:“这事最后还得但军长或熊督拿主意,但是……” 他话一转折,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他一个小科长,还够不上熊克武和但懋辛这种级别,通过经理处处长又不甘心,于是他建议找自己的老上司,现任第一军参谋长的陈道五做中介,把这笔生意做成。 “好,陈参谋长出马,此事必成!”赵东当即喜道:“刘兄,走一个!” 第三十四章 拉人入伙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经过几天的讨价还价,直到十月二十二日大致的交易细节才敲定;陈道五参谋长代表第一军,专门换上便服来到白象街和安德森先生签订了合同,当然这份合同是暂时保密的;目前来说,双方都不希望这桩大批量武器交易被外界得知。 第二天一早,赵东立即坐渡轮过江来到南岸租界区,这里是目前第一军系统无法插足的地方;他在租借区快速走过几个街道,在僻静处换了衣服,带上一顶草帽,然后头一低,直接在码头雇了一艘三十吨的五板船,扯上帆就出发。 待到达仁沱码头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一个克隆人士兵正在那里等着他,他一到,克隆人士兵立即划着船把赵东送往基地;到达基地时天已经全黑了。 赵东顾不得劳累,立即开始准备生产军火。按照他和陈道五参谋长商定的交易规程,整个交易分五次完成。假如以交易效率为出发点来考虑的话,那么一次完成全部交易对双方都有利,赵东避免了夜长梦多,陈道五也可免除消息走漏,被川省的其他军阀知道;但是一次交易对双方来说都困难:陈参谋长代表的第一军是无法一次性支付足够的大洋――赵东推测目前整个第一军系统拥有的现金总量也不超过两百万大洋,而他则担心风险――陈道五拿不出钱,那就干脆不拿钱了,直接赏他一粒花生米,他找谁说理去? 他为了取信于人,五次交易的第一次不预收定金,先交货,后付款;付款也不是直接支付,而是通过一家有实力的美资银行转账;他考虑过付款方式,这样做等于他单方面承担了一定风险,但是他的军火完全可以媲美欧美原厂产品,比四川兵工厂的武器要好太多了,他不信急于扩充实力的第一军对如此精良的武器不动心;只要动心了,后续的筹款就有了动力。因此可以说,他第一批交货的武器带点打广告的意思。 经过深思熟虑后,他最终在操作界面上选择好要生产的武器类型及数量,然后点击确认。 第二天上午,在基地系统军工厂还在不间断生产武器的时候,他把五个克隆人士兵全部安排在基地周围严密警戒,然后一个人下山了。在卧牛滩渡口雇了一艘小船,沿着笋溪河顺流而下直达仁沱码头。 在仁沱码头,他戴上一顶破草帽,密切观察两个人的动静;这俩人都是他的熟人,仁沱码头的地头蛇杨贵成,以及原川军第七师陈留城排长。陈排长在今年年中的大混战中一度随着大部队被赶出了江津一带,不过第七师师长陈国栋见势不妙,投靠到第三军系统的老大刘成勋麾下,没两个月又打回来了,如今江津仍旧是第七师的防区;陈排长也官升一级,直接变成了陈连长。 他一直观察到下午四点,当发现两人没有什么异常表现后,换了身衣服,直接找上杨贵成大队长,这位大队长每天的主要工作内容之一就是搓麻将。 “呦,这不是赵老弟吗?可有些日子没见了,在哪发财呢?”杨大队长正在他自家的小饭馆搓得起劲,见赵东过来立马热情地招呼着,嘴上叼的香烟一抖一抖的,“过来打一圈再说话……那个谁?三娃,给赵老弟让个座。” “呵,最近木材生意还不错,承蒙杨大队长关照了,兄弟在这里谢过!”他对那个穿着破棉袄、吸溜着鼻涕的三娃点点头,然后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几个人继续打了起来。赵东在卧牛滩渡口搞了个小木材场作为掩护,一直都告诉杨大队长他是做木材生意的,兼顾着搞搞棉货走私;杨大队长对生意不怎么精通,反正每月少不了他的一百川大洋,也懒得过问赵东的生意。 几圈打下来,赵东故意放水,杨大队长轻轻松松赢了三十来块川洋,嘴巴笑得咧到脖子后面去了,就连他今天拉来的几个狐朋狗友也沾了不少光。 一边搓着麻将,他一边拐弯抹角的把意思挑明;不外乎最近赚了些钱,所谓饮水不忘挖井人,现在是投桃报李来了。杨大队长一听乐坏了,手上正赢着钱,一边还有人给他送钱来着。 “赵老弟这么说俺可要生气了!都是自家兄弟,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说着他抖抖烟灰,一脸豪气,“既然来了,都算我的,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傍晚,等找来陈连长后,三人直接在后院摆开了一张桌子,很快就推盅换盏喝上了;酒过三巡之后,气氛变得热络起来;赵东开始抱怨最近老打仗,生意有些难做。 “赵老弟在那个啥啥洋行,每个月能趁不少大洋吧?”杨大队长红光满面,他酒量很好,一点也没喝多。 “不多,也就三千来块大洋吧!”说着赵东叹了口气,“安德森洋行每月上百万大洋的出货量,小弟这点钱和安德森先生比起来当真是九牛一毛,唉,说起来小弟总归是跑腿的――” “什么?三千块?还是大洋!”对面坐着的俩人眼珠子都凸了出来;陈留城连长也算是见过点世面的人,这次嘴巴也张得老大。他一个川军小连长,每月饷银加上在码头搜刮到的总共也就一百多块大洋,这还是川军七师混得比较好的呢!杨大队长搞钱够狠,收田租,开饭馆,放高利贷,使尽本事一个月也就弄到两百多大洋;俩人如何不眼红? 话一说到这个地步,酒桌上的气氛就有点变味了;杨大队长和陈连长开始不断用言语打探安德森洋行的生意,赵东故做不知,只是话里话外渲染着安德森先生如何的牛掰,人家在美利坚和州长都称兄道弟的,来华后那是一省督军的座上客。州长啥的俩人没概念,但是听说能和督军打得火热,两个人的心逐渐变得热切起来。 赵东察言观色,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于是用淡淡的语气说道:“其实,安德森先生最近有一笔大生意,兄弟不才,正负责操作此事……这笔生意利润有十万大洋,只是――唉,不提也罢!”说完他一声叹息。 但是那句‘十万大洋’已经成功的把俩人的口味调起来了,杨大队长不满的说道:“有何难事,赵老弟不妨直说,咱们兄弟可不是外人!” “唉,利润虽巨,但是却有风险!”赵东叹道,“此次生意非比寻常,而是军火买卖!”言谈之中,他把粗略情形叙述一遍,末了他一脸遗憾。 “能赚十万大洋,还怕个鸟风险?赵老弟胆子也太小了。”杨大队长骂道,陈连长虽未说道,但是神色之间显然也是极为赞同。 话已至此,赵东索性就摊开了:“不瞒两位哥哥,兄弟这次军火交易可是非同寻常,出货量高达百万之巨,买家是第一军,而且――”说到此处,他声音慢慢低沉下来,“而且,这种大额军火交易只能是走私;货从海路来,安德森大班从外洋的船上直接拿货,然后避开所有海关,用美利坚的大军舰运到这里……”说着,他一脸神秘的用手指点点地,意思是这个码头就是走私的中转站。 “这个叫安啥啥的洋人,路子野的很呐!”两人对视一眼,一脸的跃跃欲试;走私到此处,那就意味着他们也能分上一杯羹;而且军火生意可是暴利,他们在江湖上耍了这么多年,可不是白耍的。 赵东估摸着火候,淡淡的邀请:“两位哥哥愿意加入的话,咱们兄弟三人之间四三三分账如何?”这就意味着他们二人每人能分到三万大洋。 三万大洋的诱惑力实在太大,按照两人现在的本事,干十年也未必能弄到三万。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么大的诱惑摆在面前,如何让人不动心?当下,两人拍着胸脯说着豪言壮语,极力鼓动赵东把他们拉上。 赵东此前对基地物资生产的效费比做过研究。因为他受到最大制约的环节在于物流,因此,他出售物资的主要出发点在于提高单位重量价值上;每包两百公斤出头的棉货,交货价格大约两百元大洋,相当于每公斤棉货不到一元;每千发七点九公厘步枪子弹一百元,重约二十六公斤,折合每公斤子弹四元;一枝四公斤重毛瑟九八的价格为七十元,每公斤为十八元;由此可见,假如以运输作为基本出发点,那么同样销售总值时,步枪的运输压力要比棉货这样的粗笨货物低十几倍――卖步枪对他太有利了! 这还不算最有利的!一挺MG08斯潘道重机枪,净重六十五公斤,价值两千多元,相当于每公斤四十元――重机枪才是真正高价值货物!不过考虑到要把最有价值的货物放在最后出售,因而第一批交易中只有步枪和子弹,总共价值五十万大洋。 在他的交易流程中,货物本身不成问题,他担心的是被人顺藤摸瓜,一直摸到骆崃山的基地里去。作为基地和重庆码头之间的中转站,仁沱码头的地位就变得异常重要;这也是他非要拉上杨贵成和陈留城这两位地头蛇的主要动机。眼看着两人已经变得热切起来,他当即一口答应:“两位哥哥如此仗义,兄弟这心里都是热乎乎的……只要两位出力,此次生意必成!”说着他手一挥端起酒杯,豪爽的叫道: “兄弟们,走一个!” 第三十五章 第一次军火交易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当晚,三人在杨大队长的小饭馆里闭门商谈,敲定此次生意的诸项细节,一直熬到两眼通红才散去;夜里他理所当然的住在了此间饭馆。 躺在散发着一股霉味的床上,赵东点上了一根香烟,持续紧绷的神经需要放松一下。说起来,来到这里已经快半年了,为了三十年后地球不被炸成灰,当然也为了自己的野心或者理想,他没日没夜到处奔走。这是个乱世,周围到处都是狠厉的土匪,贪婪的官员,高傲的洋人,强横的军阀……而在这些人之间的夹缝里,生活着蝼蚁一般的芸芸众生,那是几乎被压榨至极限的川省百姓;总而言之,活在这个时代的确是一种不幸。但是,他是被外星人选中的人,总应该做点什么吧? 正是抱着这个想法,他最终做出了这个危险的决定――卖军火!骰子已经掷下,结果已经不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了;他只能安慰自己,毕竟,他已经做了所有自己能做的事情,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可以接受了。 朦胧之间,赵东仿佛觉得有一对眼睛在盯着他!或许还不止一对眼睛盯上了他?他的心里浮现出一丝担忧:眼睛的主人也许不会给他太多时间了! 三天后,第一批价值五十万大洋的军火被他悄悄运到了仁沱码头的货栈里,当天他就雇了一艘五十吨的五板船连夜运到重庆码头,第一军接货的人把整片交易用的码头都封锁了,全副武装在那里等着他的船。 到地方已经是凌晨时分了,陈道五参谋长和军械科的刘古锋科长亲自出马负责接货,从这个举动可以看出,第一军对他手上的武器是异常渴求的。他这次带来三千枝毛瑟九八步枪,每枝配五百发子弹,总重大约五十吨。陈道五根本就不用码头苦力,直接派了两个连的士兵去搬运物资。 步枪是每十枝装在一个木箱里,木箱本身也是要消耗点数的,不过这批生意如此之大,这些点数他就不在乎了。第一个箱子搬上岸时,刘科长立即就把它撬开,从里面取出一枝步枪。 “哦,还涂着黄油啊!”刘古锋略显诧异;不过他显然也不在乎,挥手叫来一个士兵,就在江岸边用通条和布用力搽;黄油涂得很厚,士兵干得满头大汗;搽完后刘古锋又换了块干净布抹了一遍,然后交到陈参谋长的手上。 陈参谋长老练的拉开枪栓,然后又快速推了回去。基地兵工厂生产地球上的武器,是从原子层次开始模拟的,武器的质量和原厂相比不存在物理上的差别,质量均一性可能更好。陈参谋长是用枪的老手,试了几下枪支的活动机件,各部件啮合程度极好,又用力拍了拍枪身,发出沉闷的声音。 检查完毕后,陈参谋长面沉似水,淡淡的笑着说道:“赵协理,可否告知贵洋行安德森先生,下次的交易能否尽快进行?” 第一军如今形势并不乐观,内有刘成勋的第三军系统跃跃欲试,外有吴佩孚支持的杨森虎视眈眈,早一天购进精良武器,就多一分胜算;这个道理陈道五明白,赵东也清楚的很。现在有了一次交易打底,陈参谋长对安德森洋行的实力有了信心,当然倾向于快点把军械拿到手,以免夜长梦多。 赵东当即点头答应,至于货款,他压根没提;这一批货的质量足以让第一军上下动心,眼下能够大批量提供军火的商号,除了安德森洋行别无他家,不怕他拖延付款。 赵东在重庆城内只待了一天,五十万大洋的货款就打到安德森洋行的账上,他一刻也没停留,立马把款子转到南安租界区的一家美资银行;然后换上一身破旧衣服,一个人悄悄来到南滨路新码头附近。到码头后,他扭头四处张望了一下,就发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蹲在苦力们中间,穿着打扮和身边的人酷似。 这俩人当然不是码头苦力,他们是按照赵东的吩咐专门在这里等待的,高点的是物流部经理罗传,矮点的那个一副半大孩子像,正是王狗子。两人一看见他,也不上前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罗传用手往身后指了一下――那是他们雇好的五板船。 三人默不作声的把东西搬上去,扯上帆立刻就出发了。 仁沱码头上,陈留城连长隔一段时间就往江面上张望一眼,一直等到望穿秋水,太阳西斜,他心里越来越焦躁;可是偏偏还不敢离开,那滋味――犹如百爪挠心!好在黄昏时分,赵东的船终于出现,他不等船停稳就迎了上去,却发现这位神出鬼没的赵协理身边多了两个后生。 “啊,赵协理一路上可安稳?”他笑着问候,然后淡淡的对旁边俩人点点头,“这两位怎生称呼?” “哦,是我手下的两个兄弟……”赵东很自然把话头接了过来,“来,陈连长,帮我把箱子搬下去!” 这次直接去了陈连长的连部,刚坐下,就派人去叫杨贵成。赵东喝着茶,向旁边一歪头,罗传见状立即拿过一只布口袋,往桌上一放,叮叮当当一阵响,立马就把陈连长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陈兄,此番您手下兄弟们鞍前马后的出了大力,兄弟都看在眼里,因此我想啊,怎么样也不能亏待了弟兄们!这三百大洋――”说话之间,赵东把袋子往陈连长那头一推,“就交给陈兄,给弟兄们买点茶水吧!”说罢,又神秘的笑笑:“咱们兄弟自己的份子另算,呵呵。” “唉呀,这钱俺可不能拿,赵兄弟这么干是骂我来着!”陈连长一脸的愤怒,就要把袋子推回去,但是手劲明显没什么力度,两人几下退让,陈连长最终还是勉为其难收下来;赵东往屋里使个眼色,陈连长会意――这钱让杨贵成见到,大家面上须不好看,于是笑眯眯的把袋子放到内室。再出来时,他满面春风,两人喝着茶口沫横飞的聊着。 片刻后,杨大队长风风火火的赶来。 第三十六章 程三爷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屏退他人后,赵东从口袋里取出两张聚兴诚银行的汇票,笑眯眯的递给两人。原本按照他们商定的细节,要等到第三批军火交货后才给他们一半佣金,全部交易完成,再给另一半;但是考虑到风险,必须大大提高这两位合作伙伴的积极性,于是他索性现在每人提前支给一千大洋,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两位哥哥,此番收款很顺利,因此兄弟我也不能藏着掖着,有钱大家分!来,拿着!” 陈连长好歹见过些世面,看了一眼汇票,不动声色的收起来;杨大队长这下就暴露出土鳖的本色来了,他拿起这张巴掌大的纸,翻来覆去的看,似乎不敢相信这张纸能值整整一千块大洋?! “此汇票乃是聚兴诚银行所发,见票即兑,童叟无欺;”赵东忍住笑,轻轻地提示,“杨兄勿需担心!” “哦,这样啊!”杨大队长老脸一红,面上有些挂不住,不过好在他也是场面上的老手,见状爽朗的一笑:“两位见笑了,俺老杨见过几十两的庄票,可还从未见过上千大洋的银行票子!见笑了,呵呵!” 一千大洋汇票装进腰包后,杨大队长胆气一壮,马上就要拉着二人摆酒耍一耍,赵东赶忙劝住了;开玩笑,现在有点风吹草动都要留意,哪里还有心思喝酒? 言谈之间,杨大队长忽然拍了下脑门:“哎呦,俺差点给忘了,昨天俺馆子里来了个‘耍码头’的汉子,一张嘴巴能说会道……俺瞅着就不对劲。”他这详细一说,赵东立刻就绷紧了神经;不过他毕竟经过些风浪,还压得住势,淡淡的问道:“这人现在哪?你确定他是一个人到此地?” “赵老弟上回特意提点过,俺怎会忘了这等大事,店里的伙计早就盯着他了……”杨大队长一脸的得意,“就是一个人来的,还在码头边的丰泰旅馆订了房!” 赵东扭头看了陈连长一眼,陈连长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却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对他点点头;赵东说道:“不瞒两位哥哥,咱们这次干得可是杀头的买卖……川省可不止一个第一军,一旦事发,后果堪忧啊!因此小弟以为,事不宜迟——”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该有的意思都有了。 杨大队长看了陈连长一眼,两人都是满脸的狠色;陈连长一咬牙,站起来说道:“我这就集合一个班,不,集合一个排!然后——”他深深的看着另外两人,“宁可抓错,也不可放过!” 当下三人熬到天黑,杨贵成的伙计跑过来报告了那人的行踪,已经进了丰泰旅馆;他们也不废话,带着一个排的士兵就赶过去;都是本地的地头蛇,熟门熟路的来到旅馆,到地头后陈连长手一挥,三十来号士兵把旅馆前后门都堵死,这时候旅馆老板才看见此地的两位头面人物居然都来了,忙不迭的迎出来。 杨大队长问明白那人住在几号房后,对那老板低声说道:“许老板,今个的事就当没看见;走漏了风声,兄弟好说话,陈连长那里可未必好说了!” 可怜许老板还不知出了什么事,见这几人个个凶神恶煞,也不敢多问,乖乖的站到旁边去了。 这年头的乡镇小旅馆还没有电灯一说,穷点的连蜡烛都舍不得点,整个旅馆乌漆墨黑的。陈留城的连里有两把川省自产的杂牌撸子,加上他自己的盒子炮,凑了三把短枪,然后选出三个身手利落的士兵打头阵;赵东和陈、杨二人各端一枝汉阳造,唯一一只手电筒由陈连长拿在手里。几人摸着黑,慢慢凑到房门口。 赵东走在最后,这种活他可是头一回干,手心里全是汗;一想到在这个时代只能靠自己,他一咬牙,一推枪栓顶上一发七九子弹,子弹上膛,心里镇静多了。寂静的声音只有片刻,房间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响动;他刚在心里念道:坏了,被发现了! 就听见‘呯’的一声响,然后又是‘嗙’的一声,一伙人也不讲究什么队形、配合,乱糟糟的一拥而入,他慌里慌张的也跟了进去,浑没想到自己进去后能干什么? “按住他!按住他!他手里有枪!”黑暗里传来陈连长的喊叫声,然后地上一片混乱,他端着枪站在房门口,也不知道该干些啥,又担心流弹飞过来,一时之间僵在那里不敢动弹。好在手电筒很快就打开了,他眼前一闪,终于能看见发生什么事了。 有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被按倒在地上,只穿着贴身的短褂,光着脚;三个人压着他,兀自抬起头想看看不速之客到底是谁?顾望之间,一脸的戾气。自己脚边还躺着一人,他马上就认出来,是打头阵的那三人之一;刚才没仔细看,现在一望之下发觉年纪很小,嘴边只有一层细细的绒毛,手捂着胸口,张大嘴巴费力的喘着气,每呼一次,都带出来一股血沫子! “不好,打中肺部了!”赵东反应过来,忙蹲下来进行急救。 他在这个时代的第一次军事行动就这样草草结束了;想到自己的蹩脚表现,他无奈的苦笑一声:自己好歹在部队干过三年,不管什么样的军事行动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一到玩真格的全他*妈歇菜了! 还好人逮住了!一伙人把那汉子和受伤士兵一起抬回去,路上又派人去请码头上的老中医。 汉子倒没有受伤,不过被拉到军营里的仓库一阵暴打,还没开始审问呢就遍体鳞伤。打完后,赵东等几人处理完伤兵也过来了。一问之下,得知此人叫程清河,江湖上人称‘程三爷’,在重庆混“信”字号堂口的。此人十几岁入袍哥,扛包贩货,坑蒙拐骗啥都干过,堪称有十几年历史的老江湖了,在川东一带有点小名气,本地袍哥还有人认识他。嗯,居然逮住一个袍哥大爷! 赵东已经知道,重庆的袍哥,也就是‘哥老会’,是按照街道、码头等区域来划分的,大致说来,分为内八字和外十字,外十字就包括仁、义、礼、智、信等堂口;程三爷混的就是‘信’字号,这只是一个小堂口,和声势浩大的‘仁’字号堂口比起来差几条街。 程清河满头是血地躺在仓库里;十一月的川东,天气已经很冷了,他只穿内衫赤脚躺地上,冻得浑身发抖,嘴唇乌青;江湖中窥人隐私是大忌,更倒霉的是自己还被逮住了,想到这点他心里就彻骨的寒冷。程三爷之前来过两次仁沱码头,就在第二次他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从没有川外的大轮船到过此处,而码头货栈里的棉货成批成批的往外运,那这位赵老板的货从哪里来的?今天再次前来,就是要搞清事主对他的托付。可现在的遭遇告诉他——这洋行赵先生的货只怕来路不正。 他努力转动头部,睁开眯缝着的眼睛盯着问他话的人看,认出坐在中间的那个年青后生就是事主交代要查探的人,某个洋行的大人物,现在正翘着腿坐在椅子上,一脸淡然的打量着他;看起来人很年青,但是眼神空空的,看不出在想些啥?程三爷是老江湖,一看到那个眼神就知道自己栽了,悔不该接了秦二公子的活计啊!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只求保住自己的性命。 赵东一直在观察这个人,觉得差不多了,他走到程清河的身边蹲下来,轻轻说道:“程三爷,现在咱们都彼此认识了,所以我就长话短说——你把你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我,我留你一条命!” 注意到程清河眯着眼打量自己,目光充满了审视和怀疑,他淡淡的笑着:“您看,你不可能知道我能否遵守诺言;所以——为什么不赌一下呢?” 程清河睁着血红的眼睛瞪着对方,赵东则一脸平静的与之对视着。 良久,程清河一咬牙:“俺可以说,但是赵老板你先给俺发个誓!” “程三爷,我想你搞错了!”赵东认真的看着对方,“现在应该是你程三爷来给我发誓——你要发誓我放了你之后,对今日之事要守口如瓶。否则我为何留你一命?” 程清河想了想,此刻他就是案板上的肉,毫无和对方讨价还价之力,内心挣扎良久,终于表示同意;随后他索性也放开了,一五一十把秦家几人要他办的事交代出来;赵东把对方说的话用笔记了下来,问完后,又按照笔录的顺序倒着再问一遍;第三次问的时候把先前的顺序打乱;问完三遍,确认无误后,他伸手从旁边陈连长要过他的盒子炮,拇指一板子弹就上了膛,然后直接把枪口对准程三爷的脑袋。 “赵老板你要干啥子?”程清河瞪着充血的眼睛,满脸怨毒,“你刚刚发过誓放我走——” “哦,差点忘了!”赵东拍拍脑袋,转身把枪递给陈连长,“来,你没发过誓!” 陈连长稍微犹豫片刻便接过了盒子炮,他是从大头兵升上来的,手底下人命少说也有七八条,杀个把人对他来说是无所谓的;何况这人确实留不得:程三爷要是坏了赵老弟的事,那三万大洋找谁要去?!他抬手就把枪抵着对方脑门,微微一犹豫就抠响了扳机。 “呯!”一声悠长的枪声回荡在空旷的仓库里。 第三十七章 罗传的迷惑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赵东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他也不点灯,摸到床上倒头就睡。 “下次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他喃喃叹道。这次确实运气好,程三爷肯定已经觉察到,仁沱码头的物流不对劲:大批的棉货运出去,却没有相应的货运进来;虽然他极力用木材生意来掩盖,但是肯定瞒不住别有用心的人。脑子不蠢的人都会有疑问――棉货到底从哪来?程三爷第三次前来,就是要弄清这个问题,只可惜运气没他好,最终把自己的命给搭上了! 他现在心思大定:秦老爷子,还有秦二公子,他们知道的东西比他想象的要少!程三爷再也回不去了,秦氏家族早晚会知道这点,那么还会再遣人过来。但是这需要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他干很多事了!带着淡淡的疑问,他终于安然入睡了。 早上他还没起床,罗传就找上门来。现在他们三人都住在军营里,陈连长专门腾出一个单间给他,罗传和王狗子同住另一间,两个房间挨在一起,过来串门很方便。 他打着哈欠让罗传坐下,“我说罗兄弟,大清早的,你这是唱得哪一出啊?” 罗传不说话,只是瞪着他。他撇撇嘴:“你不会又想杀我吧?!”昨天晚上刚杀过人,虽然不是自己亲手杀的,但是抬尸体,挖坑,掩埋都是他一手操办,哪会在乎罗传这点小心思。现在他胆气可旺得很! “赵先生,你知道自己卖的是啥吗?”罗传说话直来直去,言语之间一点也不客气。 “废话!我卖的货自己怎么会不知道?不就是军火嘛!”赵东坐下倒了杯水给罗传,“说吧,你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罗传的脸开始变红了,他提高嗓门道,“你曾经跟我说过:你在洋行做生意,是为了川省百姓谋福利,是为咱中国兴实业。言犹在耳,可是你现在居然替洋人走私军火,而且还是卖给军阀!”说道这里,他激动的站了起来,气愤的说道:“洋人杀我国人还少吗?洋人是自己拿枪炮杀,你现在替洋人走私,等于是洋人的帮凶!再者,军阀本就穷兵赎武,你把军火卖给他们,这杀的人还不都是我川省民众?!” “说得好!说得太好了!”赵东‘啪啪’在旁边鼓掌,“继续说,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完!”他事先只告诉两个跟班,自己此次前来是打算卖一些‘特殊货物’,但是他从头到尾压根没打算瞒着俩人;罗传昨天八成就知道他干啥了,居然一直忍到现在才发作,确实有所进步。 “没有其它话了;这就是我想说的。”也许把话说出来心里痛快了点,他的嗓门低了下去,伸手拿起杯子坐到凳子上。 “说完了?那我开始说了。”赵东点点头,笑着说道:“罗兄弟,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打算如何为川省百姓谋福利?又打算如何为我中国兴实业?” “正如赵先生曾经教导过我的:赚足够多的钱,团结足够多志同道合的人!”说着他的声音又渐渐高了起来,“可你没说替洋人走私军火!而且还是卖给军阀!” “罗兄弟啊,你知道我们是在干什么吗?”赵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的话语平静而冷酷,“我们就是在走一条军阀之路!要为川省百姓谋福也好,要实业兴国也好,不把这些军阀赶跑,一切都是空谈!想必你也清楚,军阀们肯定是不甘心放弃自己的权力,要打跑这些人,除了使用武力之外别无他途……赶跑了这些军阀,我们也会成为军阀,川省唯一的那个军阀――到了那个时候,才谈得上为百姓谋福!而这条路,就是军阀之路。”说罢,他对罗传笑笑,“你看,我们已经在路上了;尽快走到终点,才能尽快做事。所以――嗯,你看,我不认为卖军火有什么不对――除非我们放弃自己的理想,甘愿做军阀治下的顺民,无所作为;你希望这样吗?” “可是――”罗传望着赵东,他的眼睛里有着淡淡的审视,淡淡的怀疑,“可是即使我们成功了,也不过换了一个军阀;假如你违背了自己的理想,那我川省百姓又该何去何从?” “假如我违背了自己的理想,那么还会有人站出来打跑我!”赵东毫不犹豫的接下话来,“结束川省的军阀乱世,这是无数川省民众的呼声,也是时代的需求;英雄应当顺势而为,逆历史潮流的人终将被打倒。假如我们成功了,那么我们将会成为一个新军阀;到了那个时候,约束军阀的是科学合理的制度,而不是后起的军阀,否则军阀们此去彼来,川省永无宁日!”说到此处,他微微笑着,“这个制度,就是我们的理想……为了这个理想,卖点军火算不了什么,因为理想需要实力来支撑!” 罗传神色严肃的倾听着赵东的长篇大论,逐渐陷入了沉思;赵东待他思考片刻,决定趁热打铁,他认真的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说道:“罗兄弟,请相信我:暴力只有暴力才能终结!假如没有其它路可行,那么暴力就是唯一的一条路――哪怕这条路很血腥!” 罗传先是摇摇头,片刻后又是点点头,他满脸纠结,语气低沉而痛苦:“赵先生,您说的那个制度,真的能够实现吗?” 赵东淡淡的说道:“能不能实现,要试一下才能知道!无论如何,得先把事情做起来。”他轻轻拍拍对方的肩膀,“看一个人如何,不是听他如何说,而是看他怎么做!所以,假如你不知道有其它路可行的话,那么不妨跟在我身边,看我是如何去做的!”说完,他笑着问道:“嗯,同意吗?” “我会跟随在你的身边!”罗传神色严肃而认真,“也会看着你怎么做!” 罗传最终还是会留下来的,这点他很清楚,这个年青人就像后世所谓的‘愤青’,空自愤世嫉俗,忧国忧民,却需要一个思想成熟的人来加以引导;这人有股子楞劲,使用得当,将会是一个好帮手。 “不过,现在还派不上大用场!”罗传已经走远了,赵东依然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出神:他绝对需要大把的小弟,传统的方法满足不了他的需求;不过幸运的是,他知道更好的办法。 也许关于‘人’的计划要加快进行了! 第三十八章 跑官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此后的大半个月时间,赵东就在人沱码头和重庆之间跑来跑去。 第四次交货时,时间已是十一月二十三日;这次陈道五参谋长没有来码头,不过仍有一位老熟人正等着他――正是刘古锋科长。 “赵老弟,为兄恭候多时了!”赵东的船还没靠岸,刘科长满面笑容,热情的不得了,人还没到身前,一包大前门香烟已经递了过来。 “刘兄客气,小弟就是个劳碌命,当不得刘兄的抬爱。”赵东接过烟点上,就站在码头上和刘古锋聊着。现在交易的流程双方都颇为熟练,船一到码头,刘科长的人立刻卸载,卸货的同时另一拨人点货、验货,完成后签个字做交接;现在赵东把活大部分都交给罗传来干,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 半包烟下去后,今晚的活基本结束了;刘科长签完字,又笑着递上一支烟,“赵老弟啊,安德森先生可有什么喜好?”看到对方有些疑惑,他笑着解释,“咱们军的经理处有一批古董和字画,承蒙安德森先生帮助,打算挑几件上档次的玩意送过去;呵呵,放心,赵老弟也有份!”说着还亲热地拍打赵东的肩膀,神态之间亲密的不得了。 “哦,那可多谢刘兄了!”赵东笑道,“不过安德森先生是个扬基佬土包子,咱中国的古董字画他是不识货的,送他这些高雅物事恐怕是明珠暗投啊,呵呵!”说着,还神秘的挤挤眼,一副咱俩之间有个小秘密的神情;说到此处,他已经大致明白了刘科长的意思,不过这事不能由他主动,得对方先谈。 果然,刘科长大谈了一会古董的名贵,赵东只是淡淡的附和着,同时眼睛不着痕迹的向四周瞥了几眼。嗯,周围静悄悄的,不像要搞突然袭击把他一网打尽的架势。事实上,他费劲周折,就是要隐藏自己的真实出货途径,仅就现在看来还是挺成功的;陈道五和刘古锋他们始终认为当头的人是安德森先生,这符合他们的认知程度,比较容易让人接受。既然赵东只是个跑腿的小角色,那么他就是相对安全的;因为即使把他控制住,对安德森这样的洋人来说也没有什么价值。 很快,刘科长就忍耐不住了,“呵呵,赵老弟,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最近第一军手头上有点紧――陈参谋长的意思嘛,嗯,是不是结算方式上更灵活一点?” 赵东估算过第一军的支付能力,一个月内拿出两百多万现大洋是比较困难的,这还要考虑到对方的支付意愿;第五批的出货额是最大的,其中包括六十挺MG08斯潘道重机枪和大量的步枪、子弹;仅仅这六十挺机枪就至少值十五万大洋。 在如今的川省,重机枪还是高科技武器,成都的兵工厂可以用半仿造、半组装的方式生产一些,但是月产量只是个位数,一旦缺乏关键零部件立马就断货;川省的大小军阀对重机枪是非常渴求的,这点他早就确定;正因为如此,他才特意把这些货放到最后一批交。以每个步兵团装备八挺计算,他提供的货足够第一军装备七个主力团的;很显然,对方不可能放弃这批货。 心里有底,谈价的时候就有了主动权。刘科长拐弯抹角的劝说,希望他们接受一部分古董、珠宝或名人字画作为替代;老实说,刘科长的意见也不能说全无道理,这些东西确实有一定价值,补偿大洋未尝不可。可是他对物资的估算是以基地系统的估价标准为基础的,商代的青铜器也许价值连城,但是放进基地的接收端口,换取的点数和废铜没多大差别,因此,他不能以市面价格为准则来行事。 “刘兄,小弟懂你的意思。”他已经清楚对方的底牌,于是笑着插口,“说实话,安德森那边可能不大好交代;洋人毕竟不懂咱中国国粹的博大精深,古董给他,那也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啊!” “哦?那还要请赵老弟给为兄指条明路。”刘古锋又递上一支烟。 “刘兄,这最后一批货嘛,其实也未必全用大洋结算。”赵东吸了口烟,然后熟练的吐出一个烟圈,淡淡的提出一个建议:“安德森先生的意思小弟是明白的。做生意要长久,他希望熊督或者但军长能给鄙洋行一个编制上的名头,以利于将来在川省行事方便。” “安德森先生要个编制?”刘古锋皱着眉头,“以什么名义?” “就以小弟的名义吧!”赵东笑笑,“刘兄想必知道,现在世道混乱,道路不靖,鄙洋行做得生意又有风险……小弟常在川东一带跑,给小弟一个团长、营长的名义,做起事情来也方便。” “噢,这样啊!”刘古锋这下是听明白了――这是要官!他目前已经侦知,那位安德森先生好比兔子不出窝,总是待在南岸的租界区,让他们有劲使不上;而这位赵协理呢,经常来往于重庆和江津,行踪诡秘;这两位都不是好打交道的人。 按照他的估计,安德森洋行的底子绝不干净,赵协理干的这事就是走私;当然,洋行在国内搞走私实在司空见惯,不值得大惊小怪,不过江津是川军第七师的防区,第七师又是第三军系统,和他们第一军尿不到一个壶里;他上峰一直担心的是安德森洋行货卖两家,这个是要出大问题的……话说回来,川省如今师长如云,旅长如雨,给他一个团长、营长的帽子其实无所谓,杂牌的团营长其实不值钱,赵协理的洋行只要出得起价,给他就是了。 双方都明白对方需求后,谈话立刻就变得顺利起来;三言两语之间,他们已经敲定,第五批货款打八折,一半以大洋结算,另一半用古董等充抵。 “赵老弟勿需担忧,此事包在我身上了。”分别时,刘科长一副大包大揽的姿态,事情办得顺利,笑声都加倍的爽朗,“三日内必有消息,老弟尽管放宽心,哈哈。” 第三十九章 茶馆(一)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川省百姓爱吃茶乃是天下皆知!老年人早上漱洗后来上一杯茶,酒饭油腻后洗涤腥味一碗茶,良朋好友相对谈天一壶茶,劳苦男人们闲暇之余消解疲劳一杯茶…… 朱自清来川省后,写诗有云:凌晨即品茶!民间又有俗语称:开门七件事,茶米油盐酱醋茶。总而言之,川省的人和茶结下了不解之缘。重庆茶馆之多,和成都大概不相上下;老人们会在茶馆里闲聊,商人们愿在茶馆里交易,即使是帮会之人,也习惯于茶馆里‘讲码头’。 赵东来到这里后,还真没机会领略一番川省特有的‘茶文化’;他住在朝天门以北的白象街,周围饭店,旅馆,茶楼林立,人群如潮。 傍晚时分,他离开洋行,到白象街北口后直行,经新丰街,路过老巴县衙门,再走过鱼市口,就到了三牌坊街。这条路虽然布局凌乱,崎岖不平,却堪称重庆城内首屈一指的主干道,三牌坊街尤其繁华,饭店、茶馆不下数十家。赵东的目的地是凤翔茶楼,此茶馆经营已久,本地人直呼‘老凤翔’而不称其名,当真是此时重庆顶级的消费场所。 他这一个月来回奔波,难得有在重庆安稳待下的时候,虽然知道麦家的麦之白登门拜访过他两次,可惜都无缘得见;现有有了几天空闲时间,他第一时间就想联系上对方。说来也巧,上午时麦家派人送来一份请柬,邀请他晚上赴‘老凤翔’茶楼与一些商场中人共进晚餐,他当即就同意了。 事实上,他也是最近才知道,重庆的茶馆也是可以喝酒吃饭的;而且在此民初时节,高档一些的茶馆还雇有男女清唱,佐以丝竹,以助茶客余兴;总之,给他的感觉有点像后世夜总会这样的综合娱乐场所。 来到‘老凤翔’门口时,他打量一下就觉得眼前一亮――好气派的茶馆啊!‘老凤翔’是中国旧式楼宇结构,楼高三层,雕梁画栋,厚木深漆,极有传统建筑的韵味! 上了楼才知道,今天其实是重庆总商会请客,为的是前段时间救灾之事;据赵东所知,那日在江边一会之后,商会中的头面人物虽然没有对他的建议全盘接受,但是却也是获得颇多启发,此后行事也基本按照‘以工代赈’的方略来施行,只不过他月余来忙于生意,少有在重庆的时候,对赈灾的结果所知不多。 如今天已转凉,灾民们或者返回家乡,或者投亲靠友,又或者找个活干,总之事情已经基本告一段落;而重庆总商会在此时决意答谢各界,联络感情……为此整整包下了‘老凤翔’的二楼和三楼,这个手面可是颇大,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来,在重庆这个开埠已久的近代化商业城市,商人阶层所蕴含的力量。 麦之白亲自把赵东迎到二楼,说起来两人已经有段时间未见,此次在这里相逢关系已经很熟络了;上楼梯的时候麦之白不停的说着话,用词虽然隐晦,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今天的宴会非同小可,来的客人有不少都是重庆乃至川省有名望人士;赵东心里颇为感谢,麦公子知道他现在人脉不足,刻意为他创造良机,说起来确实够朋友,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值得交往的诤友;想想后世他自己,滥交朋友,最终却是一个损友害了自己,回忆起来真是不胜感慨! “赵兄弟暂且安坐,麦某去三楼片刻即回,待会咱们去楼上吧!”麦之白叮嘱几句后即上楼去,仅仅几步路,他就和好几个人亲切的打着招呼,看起来似乎没有他不认识的人,此人人脉确实了得! 赵东听明白了麦公子的意思。今日是重庆总商会的主场,出马的是现任的会长温友松;能来此处的除了商会中人之外,还有一些重庆的名望之士,像上次见过的‘薰公’就在其内。他来到此时空已有些时日,对这个时代已经颇为了解,麦之白提到的一些人物他听后心里也有了谱。 ‘薰公’本名汪云松,字德薰,笔名五四难民,祖籍湖北,随父定居巴县;他出生于重庆世家,为晚清的秀才,廪生,辛亥革命后投身商界、政界均有所成,后当选为重庆市第三届商会总会长,重庆市参议会议长,此时属于川省名望极大的头面人物,因其德高望重,普通人称他为‘薰公’而不呼其名。 而且今天来此的名人还不止他一个,就像重庆总商会现任会长温友松,此人乃是重庆近代赫赫有名的名门望族。温友松原名仁椿,**人,重庆缫丝业最早的民营资本家之一;辛亥革命后,他在经营自己的生意之外,还积极从政,并且颇有建树;民初时节,温友松为了发展商业,将重庆旧府台衙门改建为总商会会址,又修建了商业场,还创办了商业学校,促进重庆商业的发展;一九一四年,他出资创办《商务时报》,聘请办报能手周家桢主持报务。《商务时报》经常发表揭露军阀部队罪恶行径的文章,引起了军阀的痛恨,要对作者兰锐甫下毒手,温友松将讲藏在家里,才使兰免遭于难;他的住宅‘荆园’有数间书库,收置有大量藏书,算是个收藏家;可以说,温会长能做到这个位置上,资历、人脉、能力都堪称上乘,确实是这个时代的精英人物。 温友松的兄长温鹤汀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他是伊斯兰教的乡老(会长),又是前清秀才,喜好诗文,著有诗集,善画梅,精医术。其子温少鹤,此人在后世更有名,乃是重庆近代杰出的教育家和实业家,也担任过重庆总商会的会长,还曾在全国总商会中任过要职;不过温少鹤现在才三十出头,目前尚没有他父亲和叔叔那么大的名望。 赵东坐下后四周一望,发现整个二楼大概不下二十张桌子,来此的客人数以百计,有的高谈阔论,有的四处走动,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他听麦公子介绍过,二楼都是些普通客人,或者是年青一代,真是身份尊贵的都在三楼;以他如今的身份和名气,能坐到二楼,已经是看在麦之白的面子了。 他在这里认识的人有限,熟悉的就更少了,可是他眼光扫过之后,却偏偏发现了几个熟人。 靠窗的一张大桌子坐着十余位年青人,有男有女,看穿着打扮就知道非富即贵,他们坐在那里谈笑风生,看起来相互之间熟悉的很。他眼光锐利,一眼瞥过去,满桌人居然能认识一半。 麦之白的妹妹麦紫赫然在座,和她形影不离的那位陈慧如小姐当然也在身侧;而在这两位姑娘旁边,正是那位‘护花使者’秦家三公子秦尚武,此时他深情款款的注视着两位美女,间或笑着说上几句,完全把周围的这许多人当成了空气。 赵东的目光对这三人只是一掠而过,然后停在了与他们同桌的两位青年身上,正巧这两位他都认识。左侧一人黑色西装,面带和煦的微笑,神色沉稳,正是在江津好吃街兴隆饭店有过一面之缘的陈公子;右侧那人身形挺拔,面容英俊,顾盼之间带着点若有若无的傲气,赵东目光扫过去的时候,他仿佛心有所感,恰在此时转头看过来,正是秦家二公子秦尚文。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在一起,相互凝视了片刻,忽然之间都微笑着点头示意,随后两对目光若无其事的分开了。 第四十章 茶馆(二)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二公子,莫非认识此人?”旁边的陈公子也发现了赵东,目光一凝,转头问道。 “哦,生意场上认识的人。”秦尚文淡淡的回答,此事不好说得太细,他只是简要的说了一下赵东的背景,这还是顾及到陈公子的面子。陈公子名叫陈英舟,字树基,家里几代川省商业世家,其父陈范山,也是重庆总商会中有力的人物,他和陈公子一家交往多年了。俗话说:同行是冤家!但是陈公子家族做的生意历来和秦家没有大的冲突,这也意味着两家的关系甚好。 “什么?此人如今是洋行的协理?而且生意还做得很大?”陈英舟满脸的惊异;几个月前他见过赵东一面,当日给他留下的印象不可谓不深刻,后来他特意多打听了一下,却发现此人实在上不了台面。说白了就是江津乡下的一个土少爷,做下的事情,让他这样出身良好受过近代教育的人实在看不过眼,坑蒙拐骗,斗酒赌博,最令人愤怒的是,此人居然胆敢以下流手段骚扰两位冰清玉洁的女士!虽然当时没有说得很清楚,陈公子对此是体谅的:女孩子面皮薄,不好说出口罢了!可现如今,此人居然坑蒙拐骗到了重庆府,这才叫‘是可忍孰不可忍’呢! 当下,他将赵东在江津干得那些事情娓娓叙述出来,他口才颇好,这一番话说出来当真把满桌子客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麦紫和陈慧如这两位大小姐就在旁边听着,俩人眼睛瞪得老大,似乎不敢相信那位赵协理居然是这样的人! 说完后,陈英舟还一脸叹息:“我不知道此人在洋行中能做什么,但是想来不过是‘坑蒙拐骗’四字;他好勇斗狠还在其次,这人品嘛――”话未说完他就只是摇头,“实在是不堪啊!” 秦尚文城府甚深,听了这番话也是颇感诧异,他略思片刻,淡淡的说道:“这位赵协理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啊……紫姑娘,令兄待人真诚,可莫要被人骗了!” “他敢!”麦大小姐一瞪眼,片刻之后面色又显出踌躇之色,“我哥对他可是信任得很呐!不行,要赶紧告诉我哥去!”她显然是个急性子,说了几句,抛下众人,风风火火上楼去了。秦三公子满脸愕然的看着麦大小姐的背影,嘴里还嘟嚷着:“这种人,给他点教训就行了,找麦公子又有何用?!” 秦尚文见此状只是淡淡一笑。 麦大小姐刚上楼梯,就见麦之白在楼梯口和几个熟人说着话,她上前去一把拉住,然后走向楼梯拐角处。 “你不好好吃饭去,拉我干嘛?”麦之白皱着眉头问道。 “哥,我跟你说啊,那个赵协理……”她声音清脆动听,言辞便给,三言两语就把一个穷凶极恶的赵协理描述得惟妙惟肖,“你听我说啊,他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你可不要被他骗了!” 麦之白耐着性子听完,也不谈自己的观感,只是摇头苦笑;生意场上杀人不见血,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秦家和赵老弟生意上有所冲突,这种事情实在是司空见惯,不值得大惊小怪;赵东才具如何,他自问眼力还是有的,哪里能轻信旁人的话;而让人愤怒的是,秦家那两位公子居然把赵东形容的如此穷凶极恶,人品低劣不堪,这个就有点过分了! “紫妹,”他板着脸训道,“看一个人如何,不是要看他如何说,而要看他如何做!明白吗?”看见妹妹被自己说的一脸沮丧,忽又心软,他把口气放缓,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妹,你年纪还小,以后多学多看,不要听风就是雨的,被人利用了尚不自知!”说罢还拍拍妹妹的肩膀。 麦大小姐无奈的回到自己桌子上,看见满桌子的人都在看她,她恨恨的说道:“这人实在太狡猾……我哥根本不相信我!”说罢,咬牙切齿的做出凶恶状;不过她容颜极美,再表现出凶恶面孔,旁观的男人也不会觉得凶恶,只会认为赏心悦目。 “几位安坐,我去告知麦兄吧;想来麦兄对小弟的话总信个几分吧?”陈英舟也是一脸怒色。 “我哥还要带他去楼上呢,说是要为他引见几位德高望重之人;唉,你们说,这赵协理怎么就这么无耻呢?”说着,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的事,“哦,你们不知道,他还买了个小妾呢,那小姑娘才十岁,好可怜啊!慧如,你也见过的,是吧?” 身侧的陈家大小姐连忙点头,满脸都是赞同的神色,同时对那位洋行赵协理的人品越发鄙视了。 “麦兄要为这位赵协理引见商会中人?”秦尚文略感诧异,“莫不是这位赵协理又要施展什么骗术了?他从江津县城混迹到此地,无非是骗财骗色,可不能让他得逞了!”他转头四顾,建议道:“待会不如同去楼上?!假如这位赵协理果真要骗财,诸位不妨当场拆穿他的骗子伎俩,如何?” “好!同去!”陈公子当即表示赞同。他心里已经认定,这位乡下赵少爷来到重庆绝无好事,至于秦二公子所说的什么洋行协理,他对此嗤之以鼻;赵少爷最多认识几个字,哪有这等本领去做进口棉货生意?无非就是重操旧业,施展骗术罢了!而且这位赵大少爷还不止是骗财啊……想到此处,他的目光瞄向了在座的两位姑娘――这两个女孩、尤其是麦家大小姐,这可是绝色姿容啊,倘若被那乡下野混混冒犯,那可真是唐突佳人了! “何必这么麻烦!”秦三公子秦尚武刚才听了半天,早已是义愤填膺,按耐不住,当即站起来,“此人竟然如此无耻,麦公子显然是被蒙蔽住了,但须知今日还有我们几人在,容不得他在此地施展骗术伎俩!”说着,把西装袖子往上一捋,“我现在就去拆穿他的真面目!” “尚武,不可乱来!”秦尚文坐在那里挥手阻止。 “秦二公子,”陈慧如也站了起来说道,“叔叔伯伯们都在楼上,让如此无耻之人上去打搅不好,我们做小辈的见到这种事情,总不能袖手旁观吧?不如我们过去劝他离开吧!”她说的这个‘劝’字极为含蓄,但是秦尚武一听美人发话,士气立刻高涨,转身就嚷嚷要去教训教训那个乡下土少爷。 “秦三公子,”麦家大小姐可不乐意了:“把他拆穿,让他无法行骗就行了,何必小题大做?更何况,你在此处闹将下去,如何向楼上的叔叔伯伯们交代?我看还是跟我哥哥再分说一下吧?!你这一去只会惹出大麻烦……”她对秦家的这位三公子再了解不过,知道他做事不靠谱,唯恐他不管不顾的上前教训人,会弄出不可收拾的大篓子。 秦三公子被她这一说,如何乐意?何况被女人、特别是美人轻视,他一直视为奇耻大辱,于是当即就鼓动同伴们和他同去,他这一鼓动,在座的几位同伴拉拉扯扯的也站了起来;几人一商议,当即决定过去当面质问他,倘若他不肯承认,那就休怪他们不客气了…… 这几人都是年青人,最是容易头脑发热的年龄,这一聚成伙,那胆子就更大了,于是说了几句就离座,直向赵东那里走去,连陈慧如这位姑娘家也跟在后面欲瞧瞧热闹!秦尚文走在最后,临走时还笑着对周围认识的客人拱拱手,“诸位,失陪,我们去去就回。” 麦大小姐见无人肯听她的,气得一跺脚,转身就往楼上走去。 第四十一章 茶馆(三)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此时宴会尚未正式开始,二楼有客人不下百位,各自按照自己的交际圈子坐在那里,高谈阔论,品茶喝酒,好不热闹。赵东按照自己的习惯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边,端起一杯茶慢慢喝着;这个位置低调,不显眼,也便于观察大厅里的情形。 还没喝完一杯茶,忽然发现一群人向自己这里走来,呼啦啦围在了身周,当头的是三位器宇轩昂的青年,个个西装革履,一表人才,望之便知家世不凡;还有一位身穿洋装的姑娘挤在旁边,探头探脑的看过来,一脸好奇的模样。 “姓赵的,站起来说话!”秦尚武见美人在身侧,气势一时无俩,刚走到跟前就先声夺人。这句话说完之后,旁边几桌的客人纷纷扭过头来看着这里。 “是叫我吗?”赵东一愣。他刚才就看见秦家兄弟和那个陈公子等几人在一起,嘀嘀咕咕,拉拉扯扯,估计准没什么好事,可没想到这几人脾气如此暴躁,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就这么直冲冲过来了。 “当然是你!难道这里还有第二个骗子吗?”秦家二公子脸色带着讽刺的笑容,冷冷说道。 赵东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也不吭声。 此时,在三楼天字号包间内,众位贵客正侃侃而谈;天字号包间足够大,平时摆上四五张桌子,坐上几十号人一点也不会觉得挤,今天是被总商会给包下来的。麦之白倒不在酒席上,他正陪着‘薰公’汪云松汪老先生,以及他父亲麦鹤如麦老先生,三人坐在一侧谈笑风生。 “子鸣兄,如今才知道后生可畏啊,哈哈!”汪老先生笑着说道,“你和老夫倡导新式教育多年,倍感艰辛,未尝没有想过诸多弊端,可是今日得见赵先生大作,颇有茅舍顿开之感。后生可畏啊!”说笑之间,手里还拿着本小册子挥舞着。 这本小册子就是赵东耗费无数脑细胞所写,名曰《教育强国论》。 他之所以写这个东西,根本原因在于手下无人;当然,在这个半封建半殖民地时代,流民遍地,只要肯出钱,大把的人随手可得,不过这样的人可不符合他的要求。想常队长也不过就千把黄*埔学生起家,声势一起,居然就能席卷天下;此事常队长做得,他为何就做不得?因此,一旦他资金上有了一点宽裕,立即就想到筹办一所学校――他打算自己培养人才。 稍一打听就知道,在这个时空办学校可没那么简单。汪云松、麦鹤如这样的人才,有家世,有学问,有人脉,有资金,努力多年也就办了几所中、小学这种档次的学校,而这俩人已经是目前川省有数的教育家了――这已经很难得了!还有更多的人空有理想、抱负,限于条件而不得施展。 他现在手里有了点钱,但是其他的比如教育界的人脉,官场后台,学生来源,等等,无一不缺,有的几乎是零;钱只是一个方面,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但是光有钱,那也是万万不行的。要在这种条件下办学,和目前川省有名望之士合作是必然的选择;而要那些名望之士能看重他,支持他,那么手里必须要有他自己的东西,这样才有足够的吸引力;在后世,这个就叫做‘卖点’。 因此他经过考虑之后,祭出了来自后世的一个概念:产学研一体化!这就是他那本《教育强国论》所着重阐述的主旨,当然为了迎合这个时代精英人物的见识和历史背景,他在后世理论基础上做了大幅度的修改,反正不会有人来找他收版权费,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在他阐述的理论中,所谓产学研一体化,总结起来就三句话:以产为本,以学为基,以研为根! 汪老先生来此赴宴时才从麦鹤如手里拿到这本小册子,听麦之白讲解后,颇感兴趣,于是便在此处翻看了半个小时;就是这半个小时,让他有顿悟之感! “产学研一体化!这‘研’字如何我不敢说,但是‘产’与‘学’相结合,实在是益处良多,按照赵先生说的,这个叫……”说道这里,汪老先生向麦之白看过去。 “滚动发展!”麦公子笑着接口。 “对,就是这个‘滚动发展’!”汪老先生一拍大腿,“办学需钱,我早已深知,但是只有在办学之后,方知钱的重要;没有源源不绝的财力支持,学校即使办起来,也只能是惨淡经营。这位赵先生从未办过学,却把其中的关键说的如此透彻,确实是后生可畏啊……” 三人谈得正兴浓,却发现麦家大小姐急冲冲走了进来;麦之白皱起了眉头:“紫妹,你怎么到楼上来了?” 楼下的大厅里,秦尚武疾言厉色的说了几句,却发现对方毫无反应;他一向骄傲惯了,这样让他如何下得了台? “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请你现在滚出去!”秦三公子家世显赫,经历的事情却不多,几句话一说,见对方还是大模大样坐在那里毫无反应,顿时就沉不住气;当即伸手抓住了赵东的衣服,欲把对方提起来扔到外面去。秦尚文和陈英舟两人就站在旁边,前者还微微笑着,对旁边的客人淡淡的解释几句,无非就是此人是如何的无耻,他们是迫于义愤才被迫出手的! 赵东站了起来,两只手分别握住秦三公子双手,往外一扭,顿时就让对方僵住了;他如今来到这个时空已经半年了,每日坚持锻炼,再加上连日奔波,身体素质早已不是往日赵大少爷那副模样,这一发力,秦三公子哪里动弹得了半分! 他不欲把事情闹大,只是轻轻的劝道:“秦三公子,做事情之前可要想想清楚啊!” 秦三公子把手往回一抽没抽动,脸色顿时变得冷厉起来,“小子,我劝你一句,把爪子放开!” “秦三公子,我也劝你一句――”赵东淡淡的微笑着,“不作死――就不会死!” 秦尚武骄纵惯了,再说对方是他极度鄙视之人,哪里能听得下这样的劝告,当即双手往回猛扯,然后抡起手臂,一巴掌就要打过去。 赵东脸色一冷,手上却没有动作,膝盖一提,迎着秦三公子的来势就顶了过去。 “噢――”一声长长的尖叫回荡在大厅里,一时之间几乎压倒了厅内上百人的喧哗声;顿时无数道目光转到这里。 只见秦三公子叫了那一声之后,牙齿紧闭,双腿夹紧,身体却慢慢的向赵东这里倒去;赵东也不去扶他,任由秦三公子软成一滩烂泥的身体顺着他滑倒在地板上。 “噢――”坐在近处的客人看着秦尚武的模样,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一记太狠了! “咦!怎么回事啊?”稍远处的人还不明所以,议论纷纷。 “好像有人打架……”近点的其实也没怎么看清楚,只知道刚才有几人吵架,却不知为何突然打起来了?有好事者纷纷站了起来,一边随口询问,一边还往人多的地方挤,唯恐去的晚了没有热闹可瞧。 第四十二章 茶馆(四)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秦尚文等几人眼睁睁的看着秦三公子软倒在地上。刚才事情发生的又快又突然,起先赵东一直坐在那里不吭声,秦尚文一直存着心里,想看看这位洋行赵协理的成色如何,没想到刹那之间对方突然发难,眨眼之间他弟弟已经倒地人事不知。 他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喊了一句:“洋行的二鬼子打人了!咱重庆的爷们不能任人欺负啊!”说罢,带头冲了上去。 赵东早就注意到他的动静,见对方上来,也不含糊,身体往旁边一闪,顿时就闪到两张桌子之间靠墙的位置;这个位置是死角,背后就是墙壁,退无可退,左右都是厚重的桌子,对方要攻击他就只能从正面来。 秦尚文第一个冲上来,他比弟弟强的多,但是毕竟没有经过正规军事训练,赵东和他扭打几下,一个膝撞顶在对方小腹,当即就将他放倒。秦家兄弟在此地毕竟人脉发达,再加上那位陈公子在旁边鼓动,他们的一众朋友也加入战团,一时之间拳脚纷飞,打得地上一片狼藉。好在后面上来的几人尚有理智,没有操棍棒、板凳上来,他也有分寸,只是将人逼退,毕竟还是留了手。 正打得热闹之时,只听到一声大喝:“住手!” 围住赵东的几人打得正兴起,闻言就仿佛没听到似的,几人继续扭打在一起;只是对方站在死角位置,无法从侧后方夹击,众人纠缠良久,始终无法把那人放倒。 “住手!咳――咳――你们成何体统!”又是一声大喝,这下众人终于有了反应;有离得近、又认识发话之人的开始上前劝阻,经过一阵乱哄哄的纠缠,大厅里的乱局终于被控制住。此时赵东附近的桌子、椅子早已是东倒西歪,杯碗碟子打碎了无数,地上一片狼藉,还躺着几个人。 “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威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下大家都看清楚了,发话之人神色严肃,正是现任重庆参事会会长汪云松汪老先生;旁边站着数人,无一不是此时重庆府德高望重之辈;秦家掌舵人秦修浦也在其内,面沉似水,一言不发。这些人往那一站,大厅里的喧哗声逐渐变得小了起来……到最后,整个大厅里几乎鸦雀无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汪老先生满面怒容,又强调了一遍:“谁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东站了出来,他整整衣服;刚才他被围在中间,虽然上前攻击他的都是未经训练的平民,但是毕竟人多势众,所谓双拳难敌四脚,刚才那一阵乱斗,他着实吃了不少亏;脸上挨了几拳,嘴角一动就感到痛的厉害;身上被扭打了无数次,下午出门时换上的新西装被弄得不成样子! 陈英舟也站了出来,他和赵东有过一面之缘,一直认为此人是江津乡下泼皮,打架斗殴那是拿手好戏,他知道赵东的厉害,因而刚才混战时没敢往前冲,此时仍然面如冠玉,风度翩翩,形象比赵东好太多了;他指着赵东娓娓叙述事情的前因后果,末了又恨声说道:“此人在江津欺男霸女,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秦家兄弟纯粹是激于义愤才奋然出手,!” “哦――哦――!”旁观众人听得连声惊呼,纷纷把目光移向赵东,陈公子刚才把他描绘的太生猛了点,一时之间把人吓住了,“这还是人吗?”有人不由得喃喃自语道。 赵东站在那里面色平静,也不替自己解释;他想得很清楚,自己在这里纯粹是外人,人脉根基全无,耍嘴皮子是必输无疑的,因此干脆闷声发大财,“谈崩了?劳资立马拍拍屁股走路,鸟也不鸟你!” 也有些处事老成、阅历丰富之辈并不轻信陈公子所言;这位陈英舟陈公子,了解的人也知道他家世显赫,但是要说有什么威望,或者说有多大的能耐,一些人也是不以为然的!何况那位赵协理站在那里,虽说一番狠斗之后,形象上有些狼狈,但是气度沉稳,言不轻发,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冷静干练、有勇有谋之辈,因此无论如何也不会偏听陈英舟等人一面之词。 当下整个大厅里众说纷纭,言辞汹汹,乱成一锅粥。 “咳……咳……这成何体统?!”汪老先生一见这样不是办法,和旁边几位德高望重之辈商量片刻,领着与此事有牵连之人上楼去分说了。 陈公子对赵东怨念颇深,在三楼坐定后,仍然言之凿凿的一口咬定,这位赵协理此番前来重庆,乃是故技重施,骗财骗色;麦之白听不过去,替赵东辩解几句,陈公子浑不以为然,什么赵协理自来重庆府后,一直从事棉货业,从来都是奉公守法,并且颇为擅长经营之事,他压根就不信;“麦公子,你说这位赵协理擅长经营,那是不知根底;此人不学无术,纯粹是靠骗术欺人,麦公子莫要被他骗了!” “胡闹!”汪老先生面色一沉,开口说道,“你说赵先生在江津如何如何,老夫不知详情,此时无法评判,但是你说他‘不学无术’,老夫不敢认同……”说着,他扬了扬手里拿着的小册子,“这里写的东西,也是‘不学无术’之人能写得出来的?” 陈公子一听此言,急忙说道:“想必是他抄袭他人之言,‘薰公’切不可受骗啊!” “荒唐!”汪老先生摇摇头,没有兴趣再和陈公子理论,“英舟,说起来,我和你父辈相交多年,彼此了解,因此在这里倚老卖老说一句,英舟不要厌烦老夫多嘴……”说道此处,他面色变得严肃起来,“为人要存一份素心,交友需带三分侠气――你回去多想想吧?” 说罢,也不再理会面色阴沉的陈公子,转头对秦家几人笑着说道:“呵呵,修浦老弟,此事纯属误会,以我之见,几位小辈打闹一番,也是无伤大雅……修浦老弟以为如何?” 秦修浦原本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身后站着秦尚文,至于‘护花使者’秦三公子,已经被送去救治去了;他闻言笑了笑,淡淡说道:“此事不怪陈公子,都是秦某平日管教不严,以致尚文、尚武行事莽撞操切……嗯,就依‘薰公’之言,此事到此为止!呵呵!”说完,对赵东笑了起来,面色慈和,声音爽朗,一派长者风度。 赵东如何听不出秦修浦话里的骨头,他在这个时空没有任何背景,做事全靠自己,这时候装怂可不行!当下站了起来,对秦尚文笑着说道:“晚辈和秦二公子投缘,此番是不打不相识,想必秦兄不会怨恨小弟吧?”说着,他一脸诚恳的笑容,主动把手伸向了秦二公子。 “好说,好说!”秦尚文原本神色严肃的盯着他的眼睛看,片刻之后忽然笑了起来,“此事也怨秦某鲁莽,如何能怪得了赵协理?以后秦某和赵协理还要合作做事,赵老弟可要多多指教噢?!”说着,他也把手伸了出来,握住赵东,然后用力摇了摇。 两人握手之时笑得欢畅,仿佛一对好基友;众人一看事情圆满解决,纷纷笑了起来。 闲谈几句之后,汪老先生对赵东说道:“赵先生,你那本《教育强国论》,老夫刚才粗粗一看,发现言辞精当,见解颇深,不知可否深谈一二?” 赵东前段时间耗费无数脑细胞编写这个小册子,其目的就是要凭着这本《教育强国论》吸引眼球,这下如何不兴奋?苦苦追求的目标已经赫然在前方,他立刻打起精神,准备就在今天把基础打好。 “惭愧!薰公过誉了,晚辈如何当得起薰公的评价?”赵东满脸谦虚的说道,“实不敢相瞒,晚辈已经准备把洋行事务交托给他人,不几日就将回到江津,践行书中所言的‘产学研’一体化之道……” “哦?”这一下,麦家父子也极感兴趣,于是几人饭也不吃了,结伴来到三楼一间清净的雅室详谈。 坐下后,赵东一笑,然后先向他们讲述自己的见解。汪老先生和麦老先生其实是川省施行‘教育救国’和‘实业救国’较早的人物,实际上也有一些成果,但是把‘产学研’放在一起,形成一个系统的,目前在川省还未有人施行过,因此几人对此兴趣很浓。当然,‘产学研一体化’也是赵东投其所好,专门弄出来的噱头,要的就是吸引人的眼球。 具体说来,办工厂,兴实业,此谓‘产’,契合了这个时代‘实业兴国’的精神,另外通过实业获得利润来推动办学、科研的进行;所谓‘学’,主要是办学,通过培养掌握近代科技知识的人才,来为‘实业’提供高素质人力资源,这符合民初时节国人‘教育强国’的理念;所谓‘研’,即指科研,有了办实业所得资金,再有了具备近代科技知识的人才,两者结合,近可改进生产,促进实业,远可开拓创新,追赶列强在工业、科技方面的脚步。产、学、研相互支持,共同发展,这就是所谓‘产学研一体化’的要旨。 赵东当然很清楚,‘产学研一体化’在后世是个烂大街的概念,这个概念炒作了很多年,但是整个国家基本还是靠山寨来发展,大到航母飞船,小到手机玩具,山寨无处不在,真正具有自主创新的东西寥寥无几;难道这个概念是错误的吗?他倒不这么认为。一个国家没有创新能力,总是跟在别的国家屁股后面走,很可能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毕竟在他那个时空,建国六十来年,除掉一些运*动,真正搞工业的时间不过四、五十年,要赶上发达国家干了一两个世纪的成果确实不容易。再往下深挖下去,很可能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要涉及到传统,信仰,制度等一些软性的东西,不过这不是他现在要关心的问题。 他的问题只有一个:凭借这个名头招小弟!招大把的小弟!因此,只要这个理论看起来管用就行了;至于它实际上是不是管用,那根本无关紧要! “此事大有可为啊!”麦老先生叹道,“听赵先生一席话,麦某深感早些年走了不少弯路啊!” 赵东带着谦虚的微笑,听着汪老先生和麦老先生两人就产、学、研三者关系孰轻孰重争个不休,他和麦之白只是偶尔插下话去;现在看来,汪老先生和麦氏父子对这个理论颇为欣赏,毕竟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多少人对实业,教育,科研三者结合在一起详加阐述,他一提出来,起码看起来就颇为精深。 麦老先生接口道:“赵先生打算在江津办厂、办学,这是造福川省的大好事,老夫必定鼎力支持!” 赵东喜道:“多谢麦老先生相助!”稍停片刻,他又笑着说道,“说来也可笑,在下琢磨此事已久矣,诸多事项不得其法,今日得听薰公和麦老先生高见,颇有拔云见日之感啊!呵呵!” “你呀你!”麦老先生指着赵东,笑骂道:“你这年青人,明明想拍薰公的马屁,怎么把老夫也牵连上了?” 说罢,四人一起大笑起来,一时之间,颇有些知己相逢的感觉。 第四十三章 独立江防营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第二天,他刚到洋行的办公室坐下,忽闻刘古锋科长来访。 “刘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赵东笑着把人领到办公室就座,然后好茶好烟伺候着。 “你啊你!”刘古锋用手指点着赵东,笑着说道,“咱俩啥关系,你还跟老哥我玩虚的!外了,呵呵,外了!”顿了顿,他扬起手里拿的公文包,满面微笑,“哥哥我幸不辱命,总算完成老弟所托!” 赵东笑眯眯的连连致谢。刘科长走上前来,从公文包里拿出军衔标志,委任状和印鉴,但是没有军服,他苦笑着解释道:“陈参谋长本想搞个授衔仪式给老弟壮壮行色,可是――这事老弟催的太急啊!不过军装什么的都是小事,想必老弟不会责怪哥哥吧?” “刘兄这说的哪里话?见外了,呵呵!”赵东笑着摆摆手,然后拿起委任状细看起来。 委任状只有一页纸,上面用毛笔写着:(衔略)钧鉴:陈道五前奉但军长明令。时查川江匪患不靖,惮于远行……乃委赵东为川东督办下属独立江防营营长,特此令饬改编,用符原案,免膺艰巨……第一军参谋长陈道五叩。有印。 最后有两个签名,分别是陈道五和但懋辛,盖的印鉴却是但懋辛东防督办的大印。赵东事先了解过,自从十月份刘成勋开过川省善后会议后,第一军在法理上其实是不存在的,但懋辛的军长当然也不存在,他目前的任职是川省东防督办;熊克武似乎更惨,基本上就是个平头老百姓。当然实际情况并非如此,熊克武和但懋辛等人仍牢牢控制着第一军系统,即使一军的对头刘成勋,压根也不会指望靠一纸文书就能夺去第一军的权。 现在川省军阀混战,凌乱不堪,省外还牵扯到南北两个政府,政令朝发夕改,说实话这样的任命对没根底的人来说,几乎没有什么意义,除非他一心投靠第一军系统,甘愿做第一军下属的炮灰。因为按照这份委任状所述,江防独立营的兵员、军械、军饷等等均一无所有,甚至压根就没提何时补充,而且连驻地都没有,等于只给他一个空头名义,这个名义合不合法还两说呢!? 但是对赵东来说,有这个任命就足够了;有了这个名义,他就可以在整个川东第一军系统影响力覆盖的地区把这个营建立起来;有了这个名义,理论上他也是个军阀了――大概是目前川省最可怜的军阀! 他哈哈一笑,从抽屉里取出两封大洋,全是用红纸包裹、每封一百袁大头的光洋,“这个是小弟专门为刘兄准备的喝茶钱,呵呵,请笑纳!” “这是干啥子?!”刘科长骤然变色,“给老弟办事那是哥哥我的情分,赵老弟这是骂我来着!”他嘴里说得狠,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慢了半拍,推辞几下后,两封大洋妥妥的进了他的公文包,告辞的时候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赵东当天就开始筹划第五次,也就是最后一次军火交易的细节;军火贸易是暴利不错,但也是高风险的买卖,稍不留神就把自己搭进去了,必须小心谨慎。而且他现在有了强烈的危机感,希望获得自己实力的愿望很迫切,这就要求他行事既要加快进度,又不能出错。 “军火贸易委实不好做啊!”他无奈的叹道。 在重庆和基地来回跑了两趟,他才把交易细节落实,然后他把衣服一换,办公室一锁,直接跑到南岸的租界区躲了起来。在转账完成之前,他是不准备再露面了。 十二月五日,川省的天气已经变得寒冷起来,川江两岸的树木已经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树枝伸展着,江边的草早已枯萎,远远望去大地一片灰黄的景象。这是一个萧索的季节。 安德森先生沿着南滨路向西而行,他身穿三件套黑色西装,外套一件厚厚的呢质大衣,头戴礼帽,不紧不慢的走着。他来到此地已有半年,在租借区甚至重庆府都有了不小的名气,很多人都知道,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也很少参与美籍洋人举行的各种活动,在大多数认识他的人眼里,这是一个古板,无趣,也许有点无聊的洋人;人们知道他,开始也试图与他交往,但是久而久之,安德森先生却远离此地任何一个社交圈子,变成了一位经常出现在眼前,但是又被淡忘的人物。 他迈着机械的步伐走过美国驻重庆领事馆,然后向右侧一拐,进了一条小巷,这里有好几家旅馆;他沿着这条小巷一直前行,走到头后,他在拐角处买了一份报纸,然后又迈着一成不变的步伐往回走;刚走过巷子三分之一的地方时,这里有家普通的旅馆,属于那种即接待白人也接待华人买办的中档旅店。他抬头望了一眼,然后直接走了进去。 赵东一直在三楼的窗边观察着,之所以让安德森先生的路径搞这么复杂,主要是怕跟踪;这里是租借区,在这里,他对安德森的依赖很强;假如一个人知道了这点,那么顺着安德森这条线一直追查,最后总是能找到自己。到了那个时候,形势就完全不由自己做主了! 安德森进门后,他继续在窗边观察了五分钟,没有发现尾巴。安德森先生进门后,他小心的从里面锁好门,把勃朗宁手枪插回后腰枪套,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房间里还有四个克隆人士兵,每人手持一枝毛瑟九八式骑枪,这种枪长度短,易携带,威力比冲锋枪强多了,另外每人腰间还别着一把勃朗宁,见安德森先生安全进来后,纷纷拉开枪栓把子弹退出来。 “指挥官阁下,”安德森先生站在赵东面前,带着淡淡的笑容,用刻板的语调说道,“最后一次转账已经完成,钱已经汇到埃森银行。祝贺您,指挥官阁下!” “谢谢你,安德森先生!”赵东激动的握住了对方的手,不容易啊!一个多月的时间内,他殚精竭虑,四处奔波,担惊受怕,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好!好!今天给你们加餐,哈哈!”他兴奋的叫道。克隆人对每日摄入的能量有要求,对事物其实不挑剔,但是既然是他的部下,当然要犒劳他们! 他充满豪气的一挥手:“先生们,让我们回家升级吧!” 第四十四章 基地升级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次日,他以狂热的精神状态投入到工作中去。 以现有的资金估算,他大概是目前川省有数的土豪了;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他总共消耗大约三十一万的点数来生产军火,这些军火假如按照目前中国国内的市场价格计算的话,接近三百万大洋;但是考虑到风险、买家的支付意愿和支付能力等因素,他最终还是打了折扣,因此实际成交额是两百一十万大洋。去掉交易成本――主要是通过美资银行转账造成的金融成本,扣除一些难以短期内变现的古董、字画等东西,再扣除支付给刘古锋等人的佣金,他现在手上有现金超过一百七十万大洋。 一百七十万现大洋!放到后世那是妥妥的亿万身家!在这个时代的川省,除了刘湘、刘成勋这样的顶级军阀,又或者几代积累的巨富,比如富荣盐场四大家族这样的豪商,他如今的身家绝对能排进川省富豪榜前二十名。赵东心里那个激动啊! 他待在旅馆里坐镇指挥,一直忙到晚上,总共兑换出来一百零五万大洋,剩下的钱仍然存在埃森银行。因为兑换量太大,尽管安德森事先已经和埃森银行谈妥,但是全部兑换成袁大头或者鹰洋也是不可能的,这里面还包括很大一部分白银锭。 当他冷静下来之后,就很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了。目前全中国的银币流通量大概在十五亿至二十亿之间,这是后世历史学家的研究结果,这个时代的人可能还不知道这个数据;他自己估计川省的银币储备大概在五千万到一亿之间,现在他一次性提出两百万左右的银币,已经对整个川省的经济造成了扰动,虽说不至于引起‘钱荒’,但是轻微的通货紧缩是避免不了的;想到这点他就意识到,单方面兑换银币这条路将会越走越窄,升级是必须的。 只有基地升级到一级,才能够制造采矿车,他已经做了长远规划,采矿车将要开采的唯一一种矿物就是煤炭!这是现如今中国储量最大,综合性价比最佳的选择。不过升级的心情再迫切,做事还是得小心谨慎;现在是军阀乱世,一旦消息外泄,随便一个小军阀过来抢食都能把他吃得死死的。 升级需要一百万点数,换算成大洋的话,大约一百零四万;他提取了一百零五万大洋,加上包装,总重达三十五吨之多。一次运完太困难,他计划分三次运输,每次十二吨左右。 当天夜里,第一批大洋被搬上船;这是一艘装汽油机的十五吨机动船,赵东从一家美资公司租了这艘船,还专门派一个克隆人士兵学习操船技术,这个克隆兵学习了一个月,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凌晨时分,船出发了。它首先驶向北岸,避开了南岸观察者的视线――假如真有这个观察者的话,然后一个轻盈的左满舵,机动船滑过一个优美的弧线转向了西方,沿着川江主航道的北侧开始逐渐加速,最终以十二节的实际航速驶往川江上游。 船上只有五个人,赵东和四个克隆人士兵;在船上随意吃过早饭后,上午九点钟的时候,机动船到达綦*江汇入川江的入口;赵东不像平时那样沿綦*江西侧直接靠向仁沱码头,而是贴着主航道东侧直接驶过码头区域,随即减速停车,然后慢慢靠向綦*江东侧岸边;这里一片荒凉,从仁沱码头的人口密集区也看不见这里,不过今天有一艘十吨的小舢板停在江边,第五位克隆人士兵正在这里等着他们。 赵东带头开始搬货,几人把重达四吨的银币运到了小舢板上,这样一来两艘船的吃水都在一米上下;他详细调查过笋溪河从仁沱码头到卧牛滩渡口这一段的水文情况,十二月已经是枯水期,这段三十海里的航道能通行的最大船只不会超过十五吨,这意味着十五吨的机动船载十二吨的货物很难航行,卸载一部分物资虽然麻烦点,但是却大大增加了安全系数。 艰苦的劳动一直持续了六个小时,其间只是简单的吃点干粮做为午餐;下午三点半的时候,机动船再一次启动,后面用一根粗粗的缆绳拖着小舢板,两条小船以八节的航速小心翼翼的驶向卧牛滩渡口。赵东手持步枪站在船头,胆战心惊的观察着前方航道的情况,生怕船只搁浅。这个没有任何信仰的人,嘴里念叨着佛祖,耶稣,默罕默德等人的名字一路祈祷,到天黑时才抵达渡口。 六个人先狼吞虎咽的吃了晚餐,然后又一次投入到了艰苦的搬运工作中;整个晚上,他们都争分夺秒的大干,只是在午夜吃了点面饼和干牛肉,然后搽搽汗,接着又是一顿大干。 此后的几天内,他们用蚂蚁搬家的精神把后续的大洋也运到了基地。 十二月十二日上午九点,当基地系统显示升级已经完成,那个刻板的电子合成声音响了起来:“报告指挥官阁下,目前基地系统已经升级到一级……祝贺您!指挥官阁下!”赵东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在地。 没有任何耽搁,他立即通过兵营系统生产了六位白种克隆人,二十三个本土克隆人;一级的基地系统,最高人员限额是三十六人,他保留一个名额做为备用,以备紧急情况所需;现在加上以前生产的六个克隆人,他总共有了三十五名忠诚的手下。 虽然现在能生产采矿车,但是基地周围没有储量丰富的煤矿可供开采,只能暂时不要;因此,六个白种克隆人是基地升级到一级时的主要价值,这六个人寄托了他极大的期望,也是他下一个阶段发展的主要助力。 他选取的模板都是德裔,爱尔兰裔,或者苏格兰裔的,这几种白人是目前美国主流人种,也是整个西方世界的优势人种,个个金发碧眼,人高马大,相貌堂堂,能力如何先不说,光这个架势就够唬人的!为了自己记忆方便,他取名的时候以中间名A――F来区别,六个人分别是布兰特.A.史密斯,约翰.B.布朗,理查德.C.米勒,阿瑟.D.哈里斯,马克西米连.E.伦德普夫,沃伦.F.黑尔。除了沃伦.F.黑尔的属性是工程师类别,其他几人的属性全部是间谍――这六人是目前他手下最高端的人才。 与这些白种克隆人谈话半个小时之后,他兴奋的连连赞道:“好!好!太好了!”一级的克隆人,尤其是间谍属性的,智商足以媲美普通人类,专业知识也在同职业地球人类的平均水准之上;手下有了小弟,而且还是素质优异、绝对忠心的小弟,就意味着他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番。 此后的几天时间内,他都忙于对这些寄予厚望的白种克隆人进行沟通和训练,主要涉及的是这个时代的细节,以及他们将要进行的任务安排。 十二月十九号,赵东带着六位白种克隆人出发了,他们首先坐船来到重庆租界区,从银行提出六十五万大洋全部兑换成美金,按照现在美元对白银的兑换比例,除去汇水和佣金,最后换到了二十四万美金;然后六个人分成三批,拿上买来的伪造护照,登上英资太古洋行的轮船,在一个雾气蒙蒙的早晨悄然启程,踏上万余海里的漫漫旅途,前往他们未知的世界! 第四十五章 逛台基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赵老弟的洋行气派啊!”杨贵成大马金刀的坐在办公室椅子上,嘴里叼的烟随着话音一抖一抖,“这洋人弄的东西就是好啊,老哥我今天算是开了洋荤了,哈哈!”如今杨大队长和陈留城连长可是抖了起来,俩人每人一张埃森银行的汇票早已妥妥收起来,现在他们也是几万大洋身家的主了,说话的口气都变得气壮如牛。 “若不是两位哥哥帮衬,哪有小弟的今天。”赵东一脸谦虚的微笑。 “这么说就过了。”陈连长西装革履,头发按照现在最时髦的样式梳成中分头,打着发蜡,油光乌亮,苍蝇拄着拐棍也爬不上去,此时正笑眯眯的坐着,“要不是老弟自己有能耐,哪能这么得安德森先生看重?而且赵老弟这么仗义,咱也没说滴,以后有事只要老弟一句话!” “对头哩!赵老弟如此讲义气,俺这做哥哥的也不能含糊,”杨大队长胸脯拍的‘呯呯’响,俗话说‘钱庄怂人胆’,如今他腰里鼓鼓,胆气壮的不得了,当即嚷道,“今个就去逛台基,喝酒搓麻、掏耳朵、找姑娘,全算俺老杨的,谁掏钱俺跟谁急!” “老哥这不是骂我吗?”赵东怫然变色,“哪有让两位哥哥破费的道理?两位来兄弟我的地头,那是给我赵东的脸子……今个去小校场玉沙楼!全套!”说罢,他潇洒的一挥手,豪气干云。 “老弟仗义啊!”杨大队长和陈连长连声惊叹,纷纷翘起大拇指,一脸钦佩之色。 小校场是重庆下半城一个相当繁华之所在,赌场、茶馆、饭店云集,当然也少不了群众喜闻乐见的娱乐场所——妓*院。民初时节川省人称妓*院不叫妓*院,而是称为‘台基’,如今重庆开埠已久,到此时究竟有多少家台基,恐怕还没有人搞得清楚;不过作为人类最古老的职业之一,台基可能是重庆不同阶层民众老少咸宜的所在。 赵东领着杨、陈二人一路直奔小校场街,还没到地头,两人就激动的满面通红;他们也是欢场老手,但是平时去的都是一些二、三流的处所,重庆府的台基和省城成都相映成辉,大大有名,他们这样的人还没混到逛头等台基的份上。 小校场街有不同档次的台基十几家,赵东带着他们直接去了最高档的玉沙楼;刚进门,一眉清目秀的长衫小厮迎上前来,“三位大爷,敢问有预约吗?” 这年头川省高档点的台基规矩和省外不同,姑娘们一般不会‘出条子’;所谓‘出条子’就是外出陪客人喝酒、抽大烟、搓麻,当然也包括在外面和客人过夜;但是三、四流的那种小台基就无所谓了,别说‘出条子’,就是‘出夜条子’也得去,否则就没饭吃了。不过所谓一分钱一分货,不同档次的台基价格差距巨大。像他们来的玉沙楼这种头等台基,不算打赏、抽烟、赌博的花费,玩一次没有几百大洋下不来,想玩高级点的节目,上千大洋也挡不住;而三、四流的台基一个人玩的话几块大洋能玩全套了,这还不算最便宜的,据赵东所知,在棚户区找女人做一次,三、五十铜钱足矣。 玉沙楼其实是一座小院子,里面有三栋小洋楼,小厮领着赵东等三人去了档次稍低的西楼,到了二楼套间一看,整个房间装饰的美轮美奂,富丽堂皇,楠木家具,金丝绒沙发,玻砖立柜,羊毛地毯,紫檀木麻将桌,玉石镶金烟具…… 杨大队长和陈连长这两个土鳖,平时在江津县城还能抖一抖,现在来到这种川省顶级销金场所,立马底气不足了;杨大队长目瞪口呆的看了半天,然后小心翼翼的摸起一个麻将牌,“龟儿子,居然是玉的!”赶紧放下,生怕摔坏了要自己陪。 赵东又带着他们到里面的卧室参观,只见蚊帐是红、绿、白三色的湖州绸缎,被子外罩丝绵套湘绣缎面,喷着香水,整个一套行头全是从大上海买来的。 杨贵成‘啧啧’称赞:“俺老杨今个算开洋荤了……这要和姑娘在这床上玩一回,少活十年也愿意!” “何止玩一回,呵呵,”赵东笑道,“玩一宿也没问题!” 几人走到外间,找来三个肤白皮嫩的妹子,先整治一桌上好的酒席,毛肚火锅摆中间,什么酸菜鱼,辣子鸡,毛血旺,麻婆豆腐只管端上来;然后按照这里的程序全套走下来,喝完酒就是抽烟搓麻。杨大队长本想在这种高档场所“香几口”,不过赵东和陈连长都不吸大烟,坚决反对,于是他只得作罢,拿起一根美利坚进口万宝路香烟抽了起来。到得几人搓的哈欠连天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当下杨、陈二人一人搂着一个姑娘,眉开眼笑的走进各自的卧房,临进门时还对赵东挤挤眼,一脸猥琐之色。 赵东笑道:“两位好生做,可不能让这里的妹子小瞧咱江津爷们!” 两人进屋盘肠大战时,赵东先叫小厮进来结了账,一看账单,尼玛三百八十大洋,他忍不住一阵肉痛。 先前陪他喝酒、打牌的那个姑娘还没走;这姑娘名叫‘瓶卿’,相貌大概六分左右,不过为人精明,能说会到,就是年龄较大,看模样差不多快二十了;先前杨、陈两人挑妹子时,先选了年龄较小的两个,赵东无所谓,就挑了剩下的这个瓶卿。赵大少爷的这具身体实际上才二十二岁,不过他心里年龄已过三十,早过了用下半身思考的岁数,而且在后世这些欢场上的东西他见得多了,早已没了兴趣;此刻他在这里,无非就是陪两个玩得还不错的客户潇洒一番,自己是没有兴趣玩这个的。 赵东又拿出五十大洋做小费打赏,这也是这里的规矩,不干也得给‘份子’。眼看客人要走,瓶卿说道:“赵先生莫非嫌弃瓶卿老了?”她语气哀怨,神色之中带着淡淡的戚容,乍一听起来确实有一种独特的感染力;赵东收好钱包,扭头看着瓶卿,摇摇头,欢场中的女人,十句话中恐怕有九句话是假的;他思维是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和二十岁不到的姑娘斗心眼确实无聊,当下也懒得解释。 “我可不是‘萝莉控’啊!呵呵。” “锣——里——空?”瓶卿歪着头,用好奇的眼睛看着他。 “早点休息吧!”赵东拍拍她的肩膀,点点头,然后扬长而去。 一路走回白象街安德森洋行已经是午夜了。 刚到楼下,抬头一看,忽然发现二楼他自己办公室里放射出淡淡的光芒;他心里一惊,刹那之间,晚上喝的酒全化作冷汗流了出来! 第四十六章 不是误会的误会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赵东手一伸,从后腰枪套里抽出勃朗宁手枪,右手大拇指一顶解开保险。 现在他和手下的克隆人士兵携带的手枪,一水的崭新勃朗宁一九零三年款半自动手枪。这种勃朗宁手枪是柯尔特厂所产,因而又叫柯尔特手枪,在中国还有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字――撸子;民间有云:一枪二马三花口,四狗五蛇张嘴瞪!这在后世军迷群里大概耳熟能详了。不过赵东嫌枪牌撸子威力小,安全性低,最后从基地兵工厂里生产的全是马牌撸子,柯尔特版短枪管,子弹是一九零八年定型的9×19毫米柯尔特长弹,威力更大的9×23毫米弹基地没法生产,不过现有子弹一枪下去放倒一个大汉完全不成问题。 他双手握枪,侧身进门,按照标准战术动作悄悄摸到二楼;到门口后,他停下脚步悄无声息的站在那里,竖着两耳倾听;他手里的九毫米撸子只能装七发子弹,又恐弹匣塞得太满影响弹簧的张力,平时不管是枪内还是备用弹匣一向是放五发子弹,现在不知道有几个敌人,小心点不为过。 几分钟后,没有任何征兆,他突然腰一弓,身体像弹簧一样撞开门,左手捂住里面那人的嘴,右手的枪顶着对方的脑门,一下子就把对方扑倒在地上。 “呜――呜――呜!”那人发出一阵压抑的呜咽声;赵东只觉得那人身体软中带着弹性,鼻子里满是诱人的女性体香,感到不对头,于是他手臂往下一蹭,顿时触到对方挺翘而柔软的胸部。 拉开电灯一看,立马傻眼了――此人既不是小偷,也不是刺客,而是俏脸煞白的轻熟*女李竹清、李经理!此时她还躺在地上,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泪水,眼神之中又是恐惧又是惶急。 赵东把手枪插回枪套,赶忙上前把她扶起来,不解的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李经理有他办公室的钥匙,他外出时经常帮他办理公务,可现在深更半夜的,她一个女人家孤身跑这里就不害怕?“为何不开灯啊?” “我还要问你呢?”李经理看清楚后,原有的恐惧慢慢消失了,委屈地说道。 “对不起啊,刚才没弄伤你吧?”这个年代的女人比后世保守多了,他对刚才的事有些尴尬,这一出戏码毕竟是他理亏,谁叫他反应过度呢?回想片刻之前的亲密接触,他心里一阵燥热;李竹清是面容姣好的成熟少*妇,正处在女人一生中最精彩的年龄,那种柔软的成熟娇躯,娇嫩而坚挺的酥胸,虽然只有片刻的轻触,依然令人回味无穷。 “哎呦,我的背好痛!” “赶紧坐下休息会,要不要找个大夫来?”赵东忙着搬椅子,然后又去倒了杯水,忙前忙后的伺候着。 李竹清惊魂未定,坐在椅子上不吭声;赵东目光扫过自己的办公桌,上面凌乱的放着一些文件,看起来似乎李经理半夜前来自己的办公室,是为了整理白天未做完的工作。此刻他也不便多问,好言好语安慰,然后把李经理劝回房间休息。一楼有一个房间专门用作休息室,供晚上加班的职员休息,李经理杂事多,经常很晚回家,那个房间现在几乎变成了她的专用卧室。 送走李竹清后,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此时酒已经完全醒了;于是一个问题浮上他的脑海:办公室里明明有电灯,李经理为何要点着蜡烛?为了省电吗? 这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他无法给出满意的回答,于是睡觉时他把手枪关上保险,放在枕边,嗅着淡淡的枪油味安然入眠。 第二天一早,洋行的职员陆续前来上班了;目前安德森洋行的大宗棉货业务已经暂停,这一段时间一直在小批量出售库存,销售对象都是一些小纱铺;这样的交易赚的利润并不多,但是工作非常琐碎,相关的职员忙得不可开交。 上午九点的时候,王狗子没有像平时那样进行自己的功课,他一个人离开洋行,眨眼之间就不见影。 十点多时,杨贵成和陈留城结伴而来,两人打着哈欠,眼眶发黑,看起来昨夜的厮杀着实激烈;洋行的华人职员对这两人的印象不算好,也没人跟他们套近乎;他们大摇大摆走进了赵协理的办公室,喝茶聊天加吹牛,搞了半个小时仍然谈兴未减,赵东推说自己有急事,打发一个处事灵活的职员陪他们出去,到附近找一家上档次的饭馆喝酒去了。 十一点时,罗传匆匆出门,临走时对李经理声称是去南岸租界区找安德森大班办事;李经理脸色憔悴,对此也没有在意;她按部就班的把工作做好,十一点半时,她下班了;关好办公室的门后,她提着自己的小包离开洋行小楼,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带礼帽的男人跟在后面。 跟踪李竹清的是罗传。 他尾随着李经理,沿着重庆下半城区高低起伏的台阶路前行;转过两个街口时,他取下那顶破礼帽揣进怀里,头一低,继续跟着走;又走了三个街口,他脱下上身的黑色短上衣,利落的翻过来套身上,变成了一件灰色上衣,然后把帽子戴上。他的跟踪技巧是赵东专门培训过的,不过今天显然没派上什么大用场,因为李经理一直匆忙往前走,根本就没有回头看过。 到李经理租的房子后,罗传看看天色,已经是晌午时分,他在街边买了两个烧饼,躲在角落里啃着;他猜测李经理回家吃饭,要很长时间才能再次出现在他眼前,因此他完全没有必要着急。 谁想到第二个烧饼刚吃了几口,一个女人离开李经理家,迈着匆忙的脚步往前走;罗传一看,这不是李经理还有谁?只是这短短时间她换了一身灰色的旧衣服,出门时还用手背擦着眼泪,远远的一瞥发现,她的眼睛似乎是红的。他把剩下的半拉饼子往口袋里一装,悄悄跟在后面。 现在他变得更谨慎起来,因为他感到出门前赵协理对他说的话很可能是对的:李经理确实出了事!而他现在的任务就是搞清楚,李经理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四十七章 ‘信’字号堂口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赵东一直待在洋行办公室里处理公务,他现在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事情可能会向坏处发展;不过他也知道,越到这个时候越要镇定;他耐心的做着事情,下午又和杨、陈二人摆了一会儿龙门阵,两人提出要回江津,却被他婉言劝住了,现在需要这两个人手。 不过他口风很紧,对遇到的事情丝毫也没有透漏,只是说希望对方能在此地多玩一两日,让他能稍进地主之谊;杨大队长和陈连长白吃、白喝,还能白玩姑娘,哪能不愿意?当即眉花眼笑的出去耍乐子,赵东打发一个叫刘守卫的机灵职员全程陪同。 晚餐后,他在办公室里等来了罗传;罗传进门后喘息未定,就开始一五一十的向他汇报,在他叙述的整个过程中,赵东一言未发,面无表情的仔细倾听。当对方说完后,他站起来给罗传倒了一杯水,然后开始询问细节。 “你是说,李经理去见了一个男人,其间还和他吵了起来?”赵东缓缓的问道,“你确定那人不是他以前的男人?” “绝对不是!”罗传喝了口水,接着说道,“我一直等到傍晚,那个男人出门去了鱼市口的‘川丰茶馆’,茶馆里的人称他‘陈四爷’……不过到底是耳东陈、还是口王程就听不出来了――李经理的男人姓刘!” “嗯。”赵东点点头表示认可,又问道,“这个‘陈四爷’是帮会中人吗?” “我看八成是袍哥!”罗传的回答很坚决。 赵东心里骤然一惊! 他现在对川省的袍哥已经很了解,如今重庆府的袍哥以仁、义、礼、智、信堂口势力最大,这五堂也叫威、德、福、智、宣堂口,内部囊括重庆各行各业、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等,总人数多达几万,渗透到社会的每一个角落;在民初的重庆乃至川省,得罪警察未必就有大危险,可惹到了哥老会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但是袍哥毕竟是江湖组织,在后世的人看来,这种组织肯定有其固有的缺陷,否者就是袍哥打江山坐天下,没常队长啥事了!具体说来,袍哥的组织很奇怪,只有纵的统属,却没有横的联络;比如说,一个仁字堂口的小弟,肯定受本堂口的大爷管束,但是他完全可以不鸟其它堂口的大爷,只要事情做得不过分,其它堂口的人其实拿他没办法。这种奇怪的组织体系来源于清朝早期,也许出于保密,也许是考虑分散风险,总之虽然讲不清楚把组织搞成这样有什么好处,但是川省的哥老会确实一直沿用这种组织方式,一直到后世他来的那个年代。 第二天,他把罗传和李二顺都派了出去,这也是目前他在城内主要的得力人手了;罗传是重庆本地人,李二顺虽是合川县人,但是在此地讨生活好几年,对城内熟悉的很;这两人前后脚离开洋行,一直到下午才回来。 这一次,他们带回了确切的信息:程四爷姓‘程’,名叫程清山,有个兄弟程清河程三爷,两人均是信字号堂口有数的狠角色。 “原来是‘程三爷’的亲兄弟啊!呵呵,”这还真是巧了,赵东闻之不禁笑了起来,“程三爷可真是有个好弟弟啊,就是不知道这位‘程四爷’成色如何?呵呵。” 据罗传所述,程四爷经常光顾的那间川丰茶馆则是信字堂口袍哥的产业,程家兄弟在里面肯定是有股份的。重庆五大堂口中,仁字堂口规模最大,实力最强,仅在重庆就有十八道公口,各霸一方;信字堂口差之甚远,不过再怎么差,那也是几百上千号人的帮会组织,丝毫马虎不得! 民初川省的袍哥大致有三种,职业袍哥,半职业袍哥,以及普通袍哥。职业袍哥一般不从事生产劳动,专门搞帮会活动,并以此为生;普通袍哥加入帮会只是图个照应,并不指望干帮会能填饱肚子;半职业袍哥介于这两者之间。 根据罗传的观察结果,程家两兄弟很明显是典型的职业袍哥,这种人的日常生活就在茶馆里,与手下小弟碰头听消息,商量事务,指挥活动,即川人所言的‘一个老鸦守一个滩’;川丰茶馆很可能是程家兄弟的产业,或者起码在里面占很大股份。 赵东是学经济出身,知道无论什么帮会,或者任何社会组织,其经济来源都是头等重要的事情;现在看来程家兄弟的小团伙和川省一些商号勾连甚密,两者之间的关系类似某种灰色合作方式,帮会中人替商号摆平一些麻烦,商号则提供一定的报酬,而这种报酬想必是帮会组织重要的经济来源之一。程家兄弟是替秦家做事的,看起来关系还不浅,那么秦家的真实面目可就变得复杂起来! 而那位程四爷虽说不是该堂口的‘舵把子’,但是看起来在信字号堂口内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据罗传观察,手底下应该有几分功夫,至于有没有枪就不得而知了。 “程四爷!”赵东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脸上浮现出一丝浅笑,“你那死鬼老哥都奈何不了劳资,难道还怕你耍什么花样?”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上面罗列了一系列问题;有些问题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很多问题还是一个迷;其中一个问题尤其关键:这位‘信’字堂口的程四爷找上李经理做什么?要报仇直接找他就行了,搞这一出干什么? 由这个问题衍伸出的另一个问题更有意思:李竹清平日洁身自好,还是受过教育的新女性,与帮会中人素无来往,这位程四爷凭什么能让李经理为他做事? “罗兄弟辛苦,”赵东吩咐道,“你还要跑一趟,去查明李经理的女儿在不在家?”说到此处,他停了片刻,声音低沉下来,语气变得严肃而认真,“假如不在家的话,那么就要弄清楚,人到底在哪里?明白了吗?” “嗯!”罗传重重点头,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扭曲。李竹清是颇为传统的女性,为人处世大方得体,富有同情心,罗传自来洋行做事后,平日里没少得到李经理的关照,如今遇到这等事情,他当然义愤填膺。 傍晚时分,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强壮汉子走进西二街蜀成商号的大门。此人筋强骨健,肌肉结实,面色冷厉,乱蓬蓬的坚硬胡渣子布满下巴,平添一股江湖草莽味;他进门后也不停留,对看门的伙计淡淡一点头,直入后院。 “秦二公子,俺程四有礼了。”在后院小客厅,他冲着起身来迎的青年一抱拳。 “四爷辛苦!”秦二公子秦尚文也拱拱手,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请安坐。秦安,上茶!” 秦尚文并不着急,他慢悠悠的陪着喝茶聊天,好一会儿才不经意的说道:“四爷在信字堂口可是一言九鼎的人物,我托付的事情,想必难不倒四爷吧?” “二公子啊,”程四爷一听这话,立马拉开了大嗓门叫道,“不是俺程四不尽心,那个龟儿子赵先生,就好比兔子不挪窝,一天到晚待在洋行里,劳资日他仙人板板!”末了把碗里的茶一口喝干,抹抹嘴反过来劝起了秦尚文,“二公子也不要要急,那个姓李的小娘们有把柄在俺兄弟们手里,量她不敢不听话!” “夜长梦多啊,我的四爷!”秦二公子意味深长的说道,“小心漏风啊!” “屁!”程四爷张嘴吐出茶叶沫子,“小娘们的女娃儿在俺们手里,早晚得办成这事,她要是敢漏风――哼!”说着,他重重的把茶碗放在桌子上,满脸的狠厉之色。 “四爷好胆,秦某就佩服四爷的胆量!”秦尚文一挑大拇指,露出钦佩之色;他淡淡的目光扫过程四爷,斟酌片刻缓缓说道:“令兄一去不归,秦某今日方才得到消息――”他的声音低沉、缓慢,打量了一眼脸色越来越凝重的程四爷,最终加重了语气,“――怕是已经遭了这位赵东赵协理的毒手……唉,秦某惭愧啊!” “嗯?”程四爷脸色一沉,目光咄咄的逼视秦家二公子,“怎么,俺兄长此去仁沱码头,至今未归,也是为了这姓赵的龟儿子?” “唉,如何不是啊!?”秦尚文满脸沉痛,他声音低沉的说道,“秦某和令兄相交多年,肝胆相照,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秦某思之不胜痛惜啊!”连声叹息一番之后,他接着说道,“四爷也不可太过于心焦,此事秦某斗胆,在这里给四爷打个包票:倘若真是那位赵协理的手笔,秦某必给四爷一个交代!” “啪!”程四爷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俺信字号堂口打清朝的时候就传下来祖规――谁搞俺的兄弟,俺就搞他龟儿子全家!”说罢,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江湖戾气瞬间竟压住了精明高傲的秦家二公子! “好!”秦家二公子一翘大拇指,“四爷威风!此事咱们决计不能和他善罢甘休!” 第四十八章 筹划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深夜,整个重庆城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只有星星点点的寥寥几盏路灯点缀着山城,白象街三十七号的安德森洋行小洋楼也是一片宁静。 李竹清清晰的听到了更夫第四次打更的声音,在内心挣扎良久,终于还是穿衣起身;轻轻的站起来打开卧室门,开门时她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发抖。赵协理最近几日一直在洋行,使得她毫无机会下手,唯一一次趁他外出喝酒时办事,还把事情办砸了――谁能想到赵协理去那种销金场所却不沾腥,偏偏提前返回?今日赵协理离开时说的明白,他今晚会待在南岸租界区和安德森大班商讨事务,明日上午返回,那么――今晚就是她的最后良机了!? 想到自己的小囡囡,只有干了程四爷交代下的事,她的小囡囡才能回到她的怀抱!想到这一点,她平添了一股勇气。她首先检查一楼的大门是否锁好,然后又去看了看王狗子的小妹子睡熟没有;往日狗子也是住在这里,不过昨天他匆匆离开,连她也不知道去向。 她犹犹豫豫的走上二楼,用钥匙打开赵协理的办公室,然后点亮了一根蜡烛,在文件堆里慢慢翻看着;那个满脸凶相的程四爷要她找几份文件,文件名字写在一张纸条上,她看完后记下,然后纸条就被烧掉了――程四爷的背后还有人!一想到这点她就感到彻骨的冰寒,可是再一想想她的小囡囡,她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啥也不想,只管按他的吩咐做,否则――在赵东的办公室里,她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几分钟后,在赵协理的抽屉里发现一本报表,那是他每月专门呈交给安德森大班的月度总结,除了洋行最高级的两人,所有的其他职员从未看到过这份文件。 文件是赵协理亲手写的,李竹清一看封面就认出来,她认得这个笔迹,赵协理的钢笔字挺有型,但是许多字缺笔严重;她用颤抖的手拿起这份沉甸甸的文件,翻开封面打算查看一番,却赫然发现一张写有字迹的小纸条夹在那里…… 扫过一眼之后,她就木然放下文件,浑身如同被抽干了气力似的慢慢软倒在地上;背靠着办公桌,她无声的呜咽起来,眼泪不可遏止的流了出来!身边那张窄窄的纸条上,在飘曳不定的烛光映照下,赫然写着赵东的字迹: 李经理望安! 今日方得知令爱为歹人所执,且欲胁迫从事……我已查明此事乃何人所为,所为何事,正与友人谋之……此事赵某一力担之,必妥善着手,务使令爱平安归家,李经理勿忧!云云! 在这个静怡的夜间,空旷的办公室里只回荡着李竹清压抑低沉的抽泣声! 第二天,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二日,赵东在上午赶回安德森洋行;一到办公室就麻利的收拾东西,片刻之间已经办妥,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李竹清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赵东抬眼打量着憔悴的李经理,她全身上下收拾的整整齐齐,透着职场女人的大方与干练,只不过微微红肿的眼睛出卖了她,她看着赵东的目光五味杂陈,有惶急,有愧疚,也有淡淡的期冀;赵东也不说话,对她淡淡一笑,提起皮包就欲出门。 就在跨出门前一刹那,他停下脚步,注视着李竹清的双眼,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她圆润的香肩,沉稳的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李经理一下子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两滴眼泪划过她娇嫩的面颊,还未滚落已变得冰凉! 赵东出门后脚步变得急促,行走路线多变,三拐两绕,沿着下半城高低不平的坡路直往前行,很快就到达位于打铜街的‘惠川’银行小楼前,这是麦之白的产业;他此番前来,正是专程拜访对方。 现在他手头掌握的信息已经足够多,多到能够推断出整件事情的轮廓;昨晚他专门前往南岸租界区拟定计划,安排诸项事务及细节,整备人手和器材,以备事态恶化时所需;但是在放手大干之前,他还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听听麦公子的意见。 他毕竟是心理年龄超过三十的男人,知道‘朋友’和‘朋友’也是有区别的;像杨大队长和陈连长这样的酒肉朋友,他是半点口风也不透漏,没准他前面说过,后面就被人卖了;但是麦之白有城府,有担当,也有操守,是一位可以托付重要事情的良友。 “赵老弟!”麦公子一见他颇为惊喜,“久未见面,近日生意可好!”他挥挥手,示意下属给他端茶待客。 赵东坐下后,三言两语客气一下,然后开门见山的把他的事情详细叙述出来;刚听得几句,麦之白微微变色,不过他涵养甚好,其间也不插话,耐心的听赵东讲完。听完之后,他霍然站了起来,面沉似水,“秦家如此鲁莽行事,哪里还像个守法商人!”他停顿片刻,咬着牙说道:“此事须容不得他们放肆。我重庆总商会中,商号不下数千,假如人人如此勾连帮会,不法从事,那还了得?” 当下两人细细研讨对策。首先确定找官府是不可行的,如今重庆城内是有警察系统的,只是川省军阀混战,各个派系军阀如同走马灯似的在重庆这个川东首席要地来来往往,警察系统早已是一滩浑水,更何况政府部门中袍哥甚多,不同堂口中人交错混杂,人脉凌乱,贸然插进去,只会把小麻烦变成大麻烦。而且还有更坏的可能,那就是把本地驻军也牵扯进来;目前重庆城内驻军以第一军系统为主,多个大小派系势力混于其中,一旦事泄,指不定就被哪个军阀敲一大笔竹杠――军阀比帮会中人可狠多了! “麦兄,此事小弟也别无他法!李经理之女尚属稚龄幼女,时日拖延下去不堪设想……”赵东对这个时代早有心理准备,心中其实并没有太多激愤,假如遇事就‘愤青’,那在这个乱世年头还活个啥?当下他面色平静的说道,“秦家和信字号堂口操切在前,小弟无法可想,昨日已经联络几位江湖朋友,倘若对方不肯善了,那小弟只能用江湖手段了结此事!麦兄切勿担忧小弟!” 第四十九章 行动前奏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不可!” 麦之白连忙摆摆手阻止,他在室内慢慢踱着步,良久之后,他毅然说道,“老弟先不要急于行事,待麦某先去秦家分说,此事他们理亏在前,不信他们胆子居然敢如此之大!”说着,他一脸愤怒之色。 当下两人约定,麦之白去秦府登门拜访,查明事情是否可以妥善解决;假如事态不可遏止,那么赵东就按自己的方式来处理! 此时天色已近中午,麦之白匆匆出门,直接前往秦府;赵东立即返回,路上就在街边就餐,饭后他即往白象街走去。谁知还没到门口,就发现麦公子正在大门口等着他,一见到他,就对他挥手。 赵东走近一看,麦之白脸色铁青,拳头攥得紧紧的,他心里立刻一沉。 麦之白在秦府只交谈片刻,就与秦家二公子秦尚文谈崩,秦家根本不认这个帐……他在秦府争吵几句,见无法可想,气得抬腿就离开,也不回自己银行,直接就来白象街安德森洋行找赵东。 “此事他们一意孤行,我料得事情不妙!”麦公子站在赵东的办公室里,心情沉重,“不过,赵兄弟万不可鲁莽行事,我这就回家……家父和信字号前‘舵把子’范化南范大爷有过交往,虽说不曾经常走动过,但是如今事已至此,无论如何须得试一试!” 赵东苦笑着摇头,这事麦公子确实尽力了,人家放下自己工作不干,中午饭也没吃,为他奔走说话……说实话,对他够意思了!现在事情在往坏的一方面发展,按照墨菲定理,假如事情有可能变坏,那么它一定会变坏! 赵东知道这个定理,那么在此之前,就需要他当机立断了!不过在此刻,他不希望把麦之白给牵连进来――这事本来就跟他没关系。 “麦兄,此事你已经尽力,不必多想了;帮会中人,能不沾还是不要沾,小弟已足感盛情,在此谢过!”这事麦之白搞不定,强行干下去只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作为朋友,人家来给你帮忙,你当然也不能给人家惹上麻烦,那可不是交友之道。当下他只劝说麦公子回去,什么事情都不要做。 “老弟千万不可鲁莽,此事还有可为之处!”麦公子唯恐赵东惹出更大的祸端出来,急忙劝他谨慎行事,两人在赵东的办公室里争吵起来。赵东也不明确表态,好言好语,费尽口舌才把麦公子劝回去。 下午一上班,他立刻召集在重庆城内的职员开会;现在罗传和李二顺两人已经被他派了出去,王狗子两天前就按照他的吩咐外出,至于憔悴不堪、备受煎熬的李竹清,则带着狗子的妹子疏散到了南岸租界区,此刻来开会的洋行职员比平日少了许多。 在会上他丝毫不漏口风,也完全不提具体发生什么事情,只是说遇到一些麻烦,一时难以妥善解决,然后就宣布洋行暂时歇业,所有华人职员们薪水照发,但是却不必来上班。 “赵协理!”周履成经理站起来问道,“那何时来上班?” “等候通知吧!赵东的回答很简洁。 “那这事……安德森大班知道吗?”周履成接着问道。 “安德森大班已经说过――”赵东抬起头,神情认真的看着周经理的眼睛:“在这里我全权做主;所以――”说道这里,他淡然一笑,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口。 “哦!”周经理点点头,表示没意见了。 “诸位同仁,困难只是暂时的,大家要相信安德森先生!”最后,他站起来神色严肃的说道,“数日之内,此事必能妥善解决!各位请放宽心,就当做在家休养几天!”他微微一笑,又接着说道:“反正薪水照发,大家不必担心,就当是在家休养!呵呵――” 散会后,只留下两位年纪较大、办事老成者在此看守,其余众人道别后一哄而散;赵东穿着长衫混在他们中间一起出门,走过白象街路口后,他一转身拐进小巷,把身上长衫扒下,里面穿的是件破旧短褂,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顶破帽子戴头上,三转两拐,从朝天门出城;李二顺雇了一条渡船正在码头边等着他,他一到江边,抬腿上船,船一刻不停,立即就出发了。 渡船在南岸弹子石一带靠岸,赵东早前在这里租下了一座小院子作为‘安全屋’,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只不过现在没人会对这种事情表示喜悦罢了。 小院是传统中国川省建筑,前后两进,前院待客,后院住宿,功能划分简洁明了,方便实用。他到后休息片刻,李二顺,王狗子先到,杨贵成和陈留城最后赶到这里;与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位洋行职员,业务部的普通职员刘守卫,此人也是赵东平日里颇为看重、重点培养的人,先前作为钉子安插在周履成担任经理的业务部,经过这段时间的考察后,觉得此人办事机敏,为人可靠,因而此番也让他过来参与谋划。 “两位哥哥,小弟惭愧啊!”一见到杨大队长和陈连长,赵东满脸愧色,语气沉重的说道,“本想让两位在此地多住几天,唉――天有不测风云,小弟今日遇到麻烦之事,惹到了帮会中人……总之都是小弟的错,现在先把两位哥哥送走;只要两位哥哥无恙,小弟也就能心安了!” 刘守卫在接两人过江时,按照赵东的吩咐,已经把事情来龙去脉有选择的说了一通,他们对事态多少有点了解。 “老弟这不是骂俺老杨吗?”杨大队长怫然变色,他一拍胸脯,豪气冲天的嚷道,“不就是些‘耍码头’的楞娃嘛,俺老杨见得多了……老弟,不管干啥子,算哥哥俺一个!” “赵老弟,”陈连长在军队里见得世面要多,他谨慎的说道,“哥哥我在川军七师还有点脸子,此事若难以了结,不如让我回去找关系疏通,可好?”说话之间,见赵东一脸沉重,不由得一咬牙,声音压得极低,“要不这样,哥哥我在仁沱码头还有一连人马,不如趁夜带人过来,然后――”说道这里他停住了嘴,把手往下用力一劈。 赵东苦笑一声,这个主意可不是一般的冒险!川军七师往小处说是陈国栋的嫡系人马,往大里说是第三军刘成勋系统的人,重庆却是第一军的地盘;如今川省两大派系剑拔弩张,说不准何时就要大打出手,跨防区调动军队干私活可是军阀里的大忌!陈连长要是干了这事,脖子上的脑袋恐怕就不大牢靠了;不过说起来,陈连长这么提议,三分真、七分假,无非是向他表个态,对此他也能理解,毕竟对方有这份心意已经很难得了。 “陈兄不可如此冒险!”赵东连忙阻止;陈连长要调兵只是个由头,并不代表真敢这么做,但是他接着也表态,动武的话他也愿意跟着一起干。 “好!两位哥哥仗义,小弟诚心佩服!”赵东一挑大拇指,满脸钦佩之色,“安德森先生先前说过,此事过后,安德森洋行必有厚报!” 要人冒险,就需许下重利,他太明白这个道理了! 第五十章“震慑行动”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第二天上午,朝天门码头区,秦家货栈。 “这是古森洋行艾瑞佛先生专门从汉口拿的货――英七七恩菲尔德来福枪,不列颠恩菲尔德原厂出产,这可是欧罗巴洲第一流的军械利器,如何!”秦二公子站在一旁,满脸轻松的笑意。 “二公子豪气!”程四爷一挑大拇指,对身前那位英俊冷傲的青年人赞道,“有了这些红货,俺程四在这里夸一句口――来多少,灭多少!包管把二公子交代的事办得妥妥的!”说罢,他“咔嚓”一声拉开枪栓,往枪膛里瞅了瞅,然后“啪”的一下又推了上去,声音清脆明快,完全不同于川省自造枪械那种沉闷的声音,不说加工工艺,光是枪钢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这种英国恩菲尔德七点七公厘步枪极为罕见,川省大小军阀之中实难见到,秦家手面上很大,一次就送他十枝,带全套备件,每枝枪附送恩菲尔德原厂子弹百发。这批货若是拿到市面上,没有一千大洋下不来;现在一分钱也不要,白送给程四爷。 “好!程四爷好胆!”秦二公子夸赞一句,然后笑着说道,“不过,这安德森洋行也是干过军火走私的,手里想必有不少趁手的家伙,程四爷不可大意哦!” “呵――”程四爷满脸冷笑,“那位赵先生八成属兔子的,劳资还没找上门,这龟儿子早就脚底抹油――溜了!嘿嘿,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二公子放心,俺程四在这里等着,只要那龟儿子露头,俺亲手把他脑袋送到贵府!” “好,四爷豪气干云啊!”秦二公子‘呵呵’笑着,“待到此事了结,秦家必有厚报,四爷且看着吧!哈哈!”秦家商号的主业其实是洋货进口,这中间棉货进口又占了很大一部分比重,外洋进口之棉货质优量大,在川省销路广泛,利润颇高,实在是他秦家经营已久的主打业务。 棉货赚钱,他秦家知道,其他商号又如何不知道?只不过价格合适的洋货不容易拿到货罢了!说起来,他秦氏家族经营几代,也就是到了他父亲秦修浦这一辈,才和英资洋商古森洋行搭上关系,能按期从古森手里安全拿到质优价廉的进口棉货;有了这样的货源,再加上他秦家经营的人脉、渠道,一转手都是钱啊! 如今那安德森洋行的赵协理贸然出现,在棉货生意中横插一杠子,这不只是扰了古森洋行的业务,实际上断的是他秦家的财路啊!俗话说的好,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让他如何不怒? 临走时,秦尚文亲热的拍着程四爷肩膀,笑着说道:“四爷好生做,我秦家将来必不会亏待四爷!哈哈!” 中午时分,赵东在‘安全屋’终于等到了克隆人士兵。现在他手下共有克隆人三十五人,除去已经启程远渡重洋的六人,仍然有将近三十人可用;不过刚生产的一级克隆人没有经验值,暂时还派不上用场;因此此次他召来的仅有第一批五个本土克隆人中的四个,这些人经过智能培养槽升级后,智力方面达到一级水准,因为有经验值加成,综合素质远比后来生产的好。 当日他一发觉事态有变,立即就派出王狗子充当信使,赶回仁沱码头传达他的命令;四人昨天就到了此地,一直潜伏在附近旅馆中待命,行动开始前才和他汇合。本来五个零级克隆人士兵分别叫赵大、赵二以至赵五,现在这些人既然可以派上大用处,他立马提高待遇,换了好听些、人性化的名字,以仁义礼智信命名,除了赵义――也就是原来的赵二――留守骆崃山老巢,其它四人全在此处。这几人军事技能娴熟,忠诚可靠,是目前他手下最精锐的武力。 果然,四人一进门,陈连长就发现这几人彪悍轻捷,竟然是他从未见过的精兵,当即对赵东赞道:“老弟手下有人啊!” 赵东只是笑而不语。 到此刻为止,他已经有了三批人马可供使用;克隆人士兵自不用说,他们是绝对可靠的嫡系;洋行的华人职员经过他的动员,已经有四人自愿参加,这几人经过几个月的观察、培养,大概算准嫡系了;杨大队长和陈连长一伙,算他的合作者,这是第三批。 有了这些小弟,赵东打算大闹重庆府,打出穿越者的威风,一扫上次仁沱码头一战“穿越者之耻”的恶名! 中午整治了一桌上好的饭菜,辣子鸡,麻婆豆腐,水煮鱼,麻辣牛肉……除了没有酒,其它应有尽有;要干杀头的买卖,当然不能小气巴巴的!一伙人也不客气,甩开腮帮子可劲造。 下午一点时分,赵东等待的最后一人――罗传,终于到来,至此他手下的小弟已到齐。罗传带来解答赵东所提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李竹清的小囡囡究竟在哪里? 赵东在桌上展开了一张军用地图,罗传的手指划过隔开重庆上、下半城的山脉,往北移过上半城,然后找到城西的通远门,此门也是重庆老城九个门中唯一一个不靠江水的门,出了通远门,就到了城西,那里如今还是一望无际的乱坟地,离城不远的地方分布着大大小小、杂乱无章的棚户区。 “就在这一片!”罗传的手指点向距离通远门西南大约一里的所在,军用地图上没有标出那里有什么,但是罗传亲自跑过两趟,对这里有第一手资料,“这里有一片棚户区,我估摸着住户总有好几百吧,程四爷在这里有一个窝点,平时一般不来这里;不过一旦有事,这个地方就是他躲风头的所在!” “好!”赵东点点头,以示嘉许;接着他在图上标出所有能标出的建筑,然后开始拟定行动计划。 简单说来,这是一次带点后世特种部队性质的解救人质行动;现在目标地点已知,目标周边地形已知,敌人数量和战斗力也有大概了解,只要自己这方面不犯低级错误,行动效果还是可以期待的。 把众人集中起来后,他开始做战前动员及战术布置。 “诸位,此次行动代号――”赵东的眼睛严肃的扫视着众人,声音一字一顿,“――震慑行动!” 第五十一章 民国版‘特种行动’(上)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众人面色肃然的倾听着。 “此次行动目的为解救人质――小囡囡,中途遇到阻碍一律消灭……”说着,他取出相片,交给在座的人观看;这年头普通人家很少照相,李竹清专门回家取来的相片还是小囡囡一周岁时与她的合影,摄影技术一般,颜色有些发黄,相片中李经理怀抱着一个胖乎乎的娃娃,面色严肃,略带着点紧张……实在找不着更合适的相片了,只能将就吧。 这是赵东来到这个时空第一次打算动用武力解决问题;在这个乱世之际,动辄诉诸以武力实在司空见惯,不过他对此事有自己的考虑:一方面李竹清毕竟是自己下属,她现在出事,究其原因还是在于他,那么自己就有责任把事情解决,否则以后哪个小弟肯对自己服气?另一方面,他还怀有震慑对手的心思,让别人日后打他主意时掂量掂量! “本次行动的战术原则如下……”他继续讲解着;考虑到行动人员中有很多完全没有军事素养,只有尽可能把任务简化……因此战术原则就两条:第一,计划简洁,目的就是解救人质,其它一概不管,虽然程四爷是罪魁之一,但是只要他没有出现在现场,就不去理会它;第二,行动迅速,这需要他们用最快速度完成任务,中间不受任何干扰…… 赵东毕竟来自后世,还在军队里干过三年,书本上、网上的军事知识不知道看了多少;别看上次仁沱码头一战他表现蹩脚,但是如果光说理论功底,在坐的所有人都比他差得远了;连在场唯一一位职业军人陈留城连长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把兵力分成三个部分:突击组,掩护组,以及支援组。他带领四个克隆人士兵作为突击主力,罗传因为熟悉地形,跟在他身边做参谋;陈留城连长带领掩护组,手下有粗通枪械的李二顺和刘守卫两人;最后一组由杨贵成当头,手下只有一个王狗子,这组的任务是雇两辆骡车停在目标地点附近,隐蔽待命,任务完全后上车走人。 他一条一条说着,点到名的人要复述自己领受的任务,每组都有三套方案,分别为甲方案,乙方案及丙方案。这是后世特种行动的经验,少于三种方案会使得应变能力不足,多于三种则计划过于复杂,三套方案刚刚好。 此次行动真正上阵厮杀的就是他带的突击组六个人,他把四个克隆人士兵分成两个战斗小组,每个小组两个人,一人装备麦德森轻机枪提供火力,另一人手持毛瑟九八骑枪作为辅助;他居间指挥,罗传没受过军事训练,战斗力是没得指望的,跟着他带带路、跑跑腿足矣。 说起来,双人战斗组其实是后世美国海军陆战队搞出来的战术,由其中一人提供主要火力输出,另一人负责观察、判断,两人互相配合,人员精干,组织高效,机动灵活,非常适合烈度较小的战斗。美国人用这种战术对付恐怖分子和塔利班游击队,效果好得很;如今对手的军事素养估计连塔利班民兵都比不上,双人战斗组再合适不过。 他讲完后,望着眼前这些良莠不齐的手下,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陈连长说道,“武器够吗?要不要我想办法回仁沱码头弄点?” “呵――”赵东微微一笑,“不必了,完全不必担心,我早已备齐。陈连长有心!”说完,对赵仁点点头,赵仁会意,领着几人出去,不一会搬进来四个木箱子;赵东上前撬开,在座的人纷纷站起来,一见之下立马目瞪口呆。 “赵老弟路子野啊!”杨大队长瞪大一对牛眼喃喃自语。 把箱子里的货拿出来一看,毛瑟九八骑枪,马牌柯尔特手枪,麦德森轻机关枪,蔡司八倍望远镜,应有尽有,所有枪支已经全部擦掉黄油,瓦蓝的枪身散发着一种精湛工艺的慑人魅力;另外还准备了十包TNT炸药备用,包括**、电发火装置等全套备品。 这还只是军械,除此之外凡是有可能用得着的物品应有尽有,琳琅满目,格拉苏蒂的泽尼特军用手表――德国一战时期首屈一指的军表,一九零九年款维克托利亚型瑞士军刀――这还是第一款带商标的瑞士军刀,英国LIBBY咸牛肉罐头,丹麦哥本哈根ARLA罐装牛奶,军用水壶,手电筒,医疗用品……赵东一件一件拿出来显摆,旁边所有人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日他仙人板板滴,这哪是打仗啊?”陈连长怔怔的小声嘀咕,“这是糟蹋钱哩!” 突击时间定在第二天凌晨五点半。 选取这个时间也是经过综合考虑的;基地系统只能生产一九一零年以前的物资,夜视仪是没有的,因此夜间行动完全不可能;凌晨五点半这个时间点,在川省这个季节,天色刚蒙蒙亮,但是敌人又不会起这么早,正适合达成突然性。 赵东亲自带领的突击组共五人,装备两挺麦德森轻机枪,三枝毛瑟九八骑枪,另外每人还有两只马牌撸子,每人一长两短三枝枪,可谓武装到了牙齿;其它两组火力稍弱,但是每人一长一短两只枪那是起码的。这只小部队别看人不多,但是火力旺盛,完全比得上如今川省正规军一个排。 整个行动方案讲完后,赵东一看表,三点了。 “对表吧――下午三点零四分,以我的表为准!”他踌躇满志的吩咐。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众人军事素质的高低,陈连长和四位克隆人士兵听后立即把手表调好,他洋行的职员慢了半拍,然后手忙脚乱的调表,而杨大队长愣了半天才明白要干什么,手忙脚乱的半天不知道如何调时间。 “咣――咣――咣――”赵东把桌上摆的小酒杯全部倒满,端起酒杯一扬:“诸位,此次‘震慑行动’――必胜!” “必胜!”众人被这个场面感染,一个个摩拳擦掌,热血沸腾。 临行前喝酒是赵东的主意,俗话说――酒壮怂人胆!一个正常的男人,哪怕平时胆子小点,但是喝了酒便不容易临时打退堂鼓,以致影响士气! 赵东一扬脖子喝干,“啪!”把酒杯往地上一摔,右手用力一挥,“出发!” 第五十二章 民国版‘特种行动’(中)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天色黑下来时,通远门西南龙头场一带已是星星点点的灯火,场西的货栈混在一片棚户中间,不显山不露水,里面堆满了杂乱无章的各种货品。 一群刺龙画虎的汉子围着摆满酒菜的大桌子吆五喝六,猜拳行酒,好不痛快! “四爷海量!俺杨三歪再敬一个!”一个年近三十的赤膊红脸汉子大声叫道,说话之时,满嘴的酒气喷出来。 “三歪,”程四爷微微皱眉,不咸不淡的说道,“最近风紧,小心别喝多了!” 杨三歪喝得正在兴头上,闻言不乐意了,他一抬腿把脚踩在凳子上,不满的嚷道:“四爷一向威风豪气,莫非还怕一个小白脸?俺姓杨的给四爷打包票——那姓赵的龟儿子要是敢蹦跶,全灭!” 程四爷的脸一沉,却没有说话。 “四爷,不是小弟夸口,”旁边一人连忙站起来打圆场,“就凭四爷今个带回来的十杆洋枪,那种专骗娘们的小白脸——来多少,咱灭多少!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就是嘛!” “四爷威风啊,川东五堂口,俺们手里的家伙是最爽利的!怕他个鸟啊,劳资日他先人板板滴!” “小白脸过来,劳资先给他个龟儿子开苞——谁拦我跟谁急!” “李二娃,你瞎咧咧啥哩?要开苞,也得四爷先开苞,哪能让你个龟儿子先尝鲜?弟兄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酒桌上的小弟们一片起哄,马屁拍得山响,程四爷闻之脸色一展,端起酒杯叫道:“兄弟们,走一个!” “走一个!” 众人正喝得酣畅时,突然隔壁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哭声:“哇……哇……囡囡要找娘啊……哇哇……” “这小崽子!”程四爷眉头一皱,旁边李二娃察言观色,当即说道:“这娃子闹个不停,搅了兄弟们的兴头,俺去收拾她!”说罢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走到隔壁。 “哇……哇……!”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声传了过来。 程四爷脸色一沉,说道:“让二娃滚回来,小崽子还有用处,别打死了!”闹了这么一出,他心情大坏,当即把酒杯一推,“兄弟们早些散了吧,晚上派人守夜,小心莫要被人摸了兔子窝!” 这番话一说,屋内的汉子们一个个脸色难看,骂骂咧咧的站了起来。 货栈的土墙外面是大片的枯草,零零散散的棚户搭在周围,此时完全没有人发觉,一小撮枯草仿佛长了腿,在朦胧的夜色中,慢慢向货栈的围墙挪动。 冬天的冷风吹过去,“呜呜”的刮过破旧的棚户,响起一片凌乱的嘈杂声。 赵东趴在地上,尽力伸伸腿,动动脚,以免冻僵;“尼玛,这天真冷!”他暗自骂了一句,一抬手,表上时间显示是凌晨四点一刻;他歪头一看,旁边趴着的罗传嘴唇冻得乌青,牙齿打着架,他用手拍拍对方肩膀,用力的点点头;罗传看了他一眼,勉强笑了一下。 “还行!”他在心里想着,“意志品质还过得去,磨练一下应该是把好手。” 五分钟后,前去目标地点做最后一次战术侦察的赵仁回来了;两人躲在风衣下面,打着手电筒查看手绘简易地图。 “这里应该是柴房,小孩的哭声就在这里,凌晨两点哭了最后一次,然后就听不见动静了,可能是哭累睡着了……”赵仁用手点着手绘简图,一五一十的把侦察结果做了汇报,“这里是哨兵……” 赵东大喜,他最大的担忧是误伤了孩子,那样他怎么向李竹清交代?现在最大的问题解决了,而且敌人的警惕性很低,几乎没有什么军事素养,这么大的前后两进院子居然只放一个正在打瞌睡的明哨!这要是都搞不定,那他还真是‘穿越者之耻’了! “另外,程四爷应该也在货栈内……”赵仁接着汇报。 “嗯?”赵东疑惑的问道,“你如何判断的?” “他手下的人称呼他‘四爷’……”赵仁解释道。 赵东点点头,这个判断依据很靠谱。 “呵呵,程四爷啊——”他冷笑一声,目光中寒光一闪,这真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送上来’;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你那死鬼老哥在地底下正寂寞呢…… 考虑完毕后,他低声下了命令,众人开始检查装备;赵东把所有弹匣全部装满子弹,右侧大腿和后腰各有一把马牌柯尔特手枪,步枪用枪带背在身后;手表指针指向凌晨五点半时,他觉得没有遗漏,于是点点头,几人摸着黑悄悄的冲向货栈正门,这段距离不足四百米,两分钟之内就冲过去了,货栈里没有任何反应。 到门口时,赵仁和赵礼两人从货栈土墙上悄悄翻过去,摸到哨兵面前;哨兵身穿黑色老棉袄,双手拢在袖子里,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赵仁上前用左手一把捂住嘴巴,右手的刀毫不犹豫的从肝脏部位捅了进去,然后用力一拧……那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呻*吟声,痛得叫都叫不出来,腿在地上蹬了几下就不动了。 赵东正要竖起大拇指夸奖一下,就在这时,谁也没想到的意外发生了! 哨兵先前靠墙放着的那枝步枪,在两人扭打挣扎的时候被碰了一下,慢慢贴着土墙滑倒在地,“呯”的一声,悠长的枪声回荡在空旷的院子里。 赵东眼睁睁的看着那杆破枪走火,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赵仁和赵礼两人也完全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于是在两、三秒钟之内,几人差不多僵住了。 “走——水——啦——”院子的后进传来声嘶力竭的叫声。 “快开门!”赵东反应过来,几人急忙打开大门,然后直往后进的那道门冲去;据之前的侦察结果,前院是堆货的地方,没有人住,零零散散的杂货乱七八糟的堆在院子里,上面盖着破破烂烂的布,几人刚绕过货堆跑到后院门口,只听得“啪——啪——”枪声响起来,后进的院子里一片鸡飞狗跳声。 “全体趴下,火力压制!”克隆人士兵虽然智商不高,但是对命令的领会程度很好,听见声音立刻卧倒;赵东转头看见罗传愣愣的端着步枪站在那里,他一个鱼跃把对方扑倒在地上:“让你趴下没听见啊?不要命了!” 此刻后院已经是一片混乱,十几条汉子全都跑出来,到处乱窜;事发突然,只有少数几个老江湖穿戴整齐,端着枪往前院开火,有的人拎着枪到处跑,却发现没带子弹,甚至还有两个年轻的汉子上身套着老棉袄,下面光着两条腿,冻得直打哆嗦。 “啪啪啪!”程四爷站在院子中间,抬起川造盒子炮,朝天连放三枪,“慌什么!洋枪俺们也有,龟儿子们人不多,兄弟们灭了他们!俺程四有赏!” 第五十三章 民国版‘特种行动’(下)求收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新人新书,码字不易――姐姐冰天雪地裸体跪求收藏、推荐! 当老大的这么一喝,下面的小弟顿时有了主心骨,两边隔着土墙对射起来;赵东缓了片刻,终于把机枪位置安排好,赵智和赵信各操一挺麦德森机枪,趴在院子两侧同时开火;刹那间,猛烈的交叉火力完全压倒了后进院子的零散射击。 两伙人之间的土墙很薄,也没有钢筋混凝土做支撑,七点九二公厘的全装药步枪弹打过去就是一个眼,一梭子下去连墙后面的人都放倒几个,剩下的汉子满院子乱窜,胡乱朝前院开枪。 打了几个弹匣后,赵东一看不是办法,爬到赵礼身后,从他的背包里取出TNT炸药块和电发火装置;每块炸药是五百克包装,他生怕威力不够,把两块绑在一起,接上**和电线,然后弯着腰把炸药连着电线扔过土墙。 程四爷十岁就跟着兄长耍码头,至今已有二十来年,大风大浪经历的多了,啥样狠角色没见过?他心里有数的很,对方肯定就是那啥狗*屁洋行的小白脸,居然有胆子闹这么一出。此时天已开始放亮,他指挥手下小弟拼命还击,一时之间打得有板有眼;程四爷一定下神来,骨子里的那种狠厉之气就涌了上来,他现在手下小弟十几号,英吉利快枪十杆,怕他个鸟? “劳资日他仙人板板……弟兄们,给劳资狠狠打!谁逮住小白脸,俺程四赏他一百大洋!” 汉子们顿时士气大涨,‘嗷嗷’叫着朝前院胡乱放枪,一时之间居然颇有声势;突然之间却发现一个砖头模样的东西越过土墙飞了过来,后面还连着一根长长的‘绳子’……众人不由自主的一愣! “这是闹的哪一出?” 赵东刚把炸药块扔出去,蹲下身来一把拿过击发装置,没有任何犹豫就往下用力一按…… “轰――”一声巨响,眼前一黑,只觉得无数东西劈头劈脸打在自己身上,整个身体被冲得往后一仰,躺在地上一时失去了知觉。 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有人把自己拉了起来,他也不知道是谁?右眼什么东西也看不见了,耳朵一片嗡鸣;他还记得刚才弄炸药时把手枪插回大腿枪套中,伸手去取枪却摸了空;他这时反应颇为迟钝,下意识的又往前走了几步,烟雾稍稍散去后,赫然发现院子前后进之间的那道土墙早被炸塌了,原来的实木大门无影无踪,满地的土块和碎木头。 “啪……啪……”零星枪声响起来,那是克隆人士兵在给没死透的敌人补枪;他用力甩甩脑袋,这才清醒过来;思索片刻后搞明白出了什么问题。 刚才他炸药放多了,威力过强,而那道土墙被两挺机枪猛烈的扫射弄得土层松动,结果爆炸一响,立马放倒了自己,冲击波夹着土坷垃打在他右半侧身体,打得满头满脸血包,半边脸连着眼睛都没有知觉了;不过这一记也放倒了十几条汉子,绝大多数当场失去战斗力,剩下的也被赵仁等人解决。他走到后院一看,距离爆炸点较近的人被炸得肚破肠流,面目全非…… 缓过劲来后,他伸手一摸,右眼球还在!只是里面都是灰渣子,啥也看不见,也不知道伤的重不重?这时候也没法细究,他让赵信用绷带把右侧脸部连着受伤那只眼都包上,让手下去找程四爷。转头一看,罗传站在那里,满脸是土,牙齿打着颤,端枪的手哆嗦着,显然被眼前的惨景吓住了!赵东咧嘴对他笑笑,他现在一只独眼,满脸是血,这个笑容实在不敢恭维,罗传看见他这幅尊荣又是一哆嗦! “在这呢!”赵仁用脚把地上一个半死汉子翻过身来,赵东上前一看,正是罪魁祸首程四爷。他居然还没死,只不过满头满脸都是血,肚子上破了一个口子,肠子都被炸出来了,每喘口气都带出一股血沫子,见赵东过来,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他。 “四爷,劳资今日教你一个乖――”他走过去蹲在程四面前。 程四爷早已说不出话来,只是用狠厉的目光瞪着赵东,满脸怨毒之色。 “打仗的时候要散开队形!懂不?”说着他从后腰抽出手枪,把枪管捅进程四嘴里,独眼一瞪:“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说完食指一扣,“啪”的一声,子弹穿过程四后脑勺,带出去一小块头盖骨,立马死得透透的! 站起来后,他突然一拍脑袋,大叫一声:“糟糕,小囡囡呢?”刚才这场短促的战斗打得一片混乱,全无章法,现在回过神来才想到,此次行动的主要目标――小囡囡――尼玛全给忘个干干净净! 几人定定神,立马就往柴房跑去,拉开门一看,乱七八糟的啥破烂都有,就是没有小娃娃!“赶快给我找去!”赵东急了,娃儿如果有个闪失,他如何给李竹清交代? 于是一群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货栈里到处寻找;找了半天没找到,赵东想想又回到柴房,把斜靠在墙上的破木板一掀,打算看看墙角有没有,没想到却赫然发现,一个穿着花格小棉袄的娃娃正躺在墙根处,紧闭双眼,一动也不动。 赵东心里一凉,赶紧把娃儿抱起来,也不管天气寒冷,扒掉衣服欲查看伤处在哪?刚扒掉裤子,“嗤――”的一声,他只觉得脸上一热,一泡尿就喷他一头一脸,“哇……哇……”娃儿被冷风一吹,冻得直哭,声音宏亮,声镇四野。 “哈哈!”他纵声大笑,“好!没事就好!哈哈!” 小囡囡安全找到,战术目标已达到,他们也不再停留,把货栈值钱的武器、现金等等一扫而空,尸体撂地上也不管,拍拍屁股就撤退。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他们扛着几个大包一路狂奔五百米,到达一个小山坡下,这是计划中他们的第一撤退点;赵东招招手,担任掩护任务的陈连长等三人就在山坡上隐蔽待命,看见他们后立马快速跑下来;赵东一见三人模样,人人冻得嘴唇乌青,此时也不是闲谈的时候,商量几句后直奔山坡后,找到杨贵成和王狗子,把先前准备妥当的骡车从树丛里赶出来,众人挤在两辆大车上打道回府。 上车后,赵东一查问才知,自己是本次行动唯一一个伤员;罗传是第一次参加实战,扣扣索索的打了几枪,毛都没打中,现在一检查,身上油皮都没擦破! “尼玛!”他气得一脑门黑线,“劳资还真就是‘穿越者之耻了’!”搞个小行动都把自己弄挂彩了,这找谁说理去? 车至江边后,杨大队长和陈连长离家数天,要赶着回去,众人就在江边分手;杨、陈二人雇了一艘船,赵东站在江边相送。 “两位哥哥仗义!”他对二人一拱手,“小弟我也不含糊,俗话说日久见人心,日后便知小弟心意!两位哥哥好走!” 杨、陈两人跑这一趟,除了担点小风险,整个行动过程中一弹未发,连油皮都没擦破,临行时又“顺走”了一千大洋;虽说熬了一宿冻得厉害,这不是还有洋牛肉、洋牛奶挡着吗? “好说!好说!”杨、陈二人笑眯眯的拱手作别,“赵兄弟也要保重,回去后咱们再乐呵乐呵,都算哥哥我的!哈哈!” 谈笑声中,小船已然离岸,逆流驶向川江上游;冬季冷冽的晨风吹过辽阔的江面,蔼蔼的薄雾四散飘零。 第五十四章 临行前(求收藏)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姐姐冰天雪地裸体后空翻三百六十度,跪求收藏、推荐! 第二天开完会,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整理东西。 他用手轻轻摩挲着桌面,一时之间竟有些难舍;安德森洋行是他一点一滴打造起来的,几个月的时间,他东奔西走,历经艰辛才达到如今这种规模;现在要离开这里,如何能让他心情平静? “咚――咚――”正在走神时,周履成经理走了进来,当然此刻他已经是新鲜出炉的周履成协理了;进来后,周协理满面红光,神采飞扬,不过此人毕竟有些城府,见到赵东后姿态放得很低,他是专门来表示感谢的。 刚才的会议上,赵东宣布他将卸任‘协理’一职,改为担任安德森洋行的顾问,并将带领部分职员前赴江津开拓生意;而周履成则成功上位,坐到了他期盼已久的‘协理’位子上,从而成为安德森之下职位最高的华人职员。 周协理态度很好,进来后不停说些感谢的话,“……赵先生,安德森洋行日后还是离不开您的大才,本人随时恭候赵兄大驾!哈哈,小弟有个不情之请,今晚摆酒为赵兄践行,地点任兄选之!” 赵东笑着婉拒,听着周协理‘赵兄’‘赵兄’叫得亲热,心里却在嘀咕,你比我还大好几岁好吧?当然这话不能说出来,对方客气,他也不能不回应,“周兄大才,我和安德森先生一向都是深知的,日后还望周兄大展宏图,商场发达,早日把洋行做大做强……小弟先在这里恭贺了,哈哈!” 按照赵东的计划,他即将回到江津仁沱码头打造自己的基业――有了基业,他在这个时代就不是随波漂流的浮萍,而是有根的人了。这有根、没根完全不一样,可别小看这一点! 另一时空近代史上有两个相反的例子可兹证明――常队长和冯玉祥。常队长在战场上和政坛都曾经被搞得灰头土脸,但是他黄埔底子在手,翻盘易如反掌,历经多次打击始终不倒(姐姐不要停注:当然常队长最后还是在大陆倒了,倒在一个更厉害的狠角色手里);而老冯呢?就是在这点上差了一筹,没有自己可靠的嫡系根底,一旦败了一次,就彻底暴漏出根基浅薄的致命缺陷;手下小弟都干到军长、师长了,结果几十万大洋就给收买,一场败仗打下来,几十万大军如同树倒猢狲散,垮得干净,这要不败就没天理了! 他此番离开安德森洋行,就是要回去亲手打造自己的嫡系班底,即使熬个几年光阴也在所不惜! 于是就产生了一个关键问题――他离开后谁来管安德森洋行?安德森洋行如今已有职员三十多人,在重庆的洋行中颇具规模,日后将作为他在重庆的窗口,还有重要价值,肯定要继续经营、发展下去;而安德森先生本人还另有任务,再说他也不适合经常露面。 因此,可选的人其实只有两个:李竹清和周履成两位经理。说起来还是时日过短,来不及培养既有能力、又有忠心的部下!他要有麦之白那样的背景,哪还用费这功夫,大把的人可以选择,可他在这个时空只是江津乡下的小少爷,完全没有过硬的背景,一切全靠自己打拼。 周履成比之李竹清,更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也更有野心,当然还有一个优势――他是男人。在这个时代,最后一点尤其重要!因此几番考虑后,他最终还是让周履成上位,担任协理一职,全面负责生意的拓展;而李竹清作为辅助,主要负责洋行内部事务;两人一外一内,主次分明,以收平稳合作之效! 周协理在他的办公室磨了半小时,说尽了感激之语方才告辞离去;他刚出门,倩影一闪,李竹清却进来了。 “别站着啊,来,坐下说话!”赵东热情招待。 李竹清却没有坐下,她慢慢走到赵东办公桌前,怔怔的看着他,目光中波光鳞动,说不清到底是什么表情;赵东一时摸不清这位娇媚成熟的风*韵少*妇打算闹哪样,只能疑惑的看着她。 说起来,这位李经理能力不错,办事井井有条,本来也是‘协理’的人选之一;可是她受脑袋已经开瓢的程四爷胁迫,不跟他打招呼就自作主张,脑筋是否清楚是件值得怀疑的事情。 现在“震慑”行动已经圆满结束,短期内那些要打安德森洋行主意的势力,再想做点什么可就要仔细掂量掂量了,他也可以放心离开;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他也不准备为难李竹清;说起来她一个离婚带孩子的女人,遇到这种事情也确实够难为的,一个母亲为了她的孩子做任何事情都不奇怪……所以,这事基本到此为止了! 不过,按照他的用人原则,李竹清此后将不会再参与机密之事! 风*韵少*妇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打量他半天,方才轻轻说道:“还……疼吗?” 赵东苦笑着摇摇头;他昨天回南岸租界区找洋医生看过,除了眼里进了点灰沙,脸上被割了几道血口子,其它屁事没有,清洗包扎后就算完事了,现在脸上还贴着几块纱布,乍一看起来形象可不怎么好! “哦,你家小囡囡可好?”赵东见气氛尴尬,于是没话找话。 “啊,乖得很,不过――”说道这里,李竹清抿嘴一笑,娇颜绽放令人眼前一亮,她笑着说道,“囡囡今早还闹着要赵叔叔呢!” 赵东‘呵呵’笑着开玩笑:“我和你家囡囡有缘啊……我看,不如我认她做干女儿吧?” 李竹清嫩脸一红,颇为羞涩,头轻轻低下来,却没有说话。 “呵呵!”赵东干笑几声;这年头女人保守得很,他刚才说的暧昧,难怪她如此反应;若是遇到个性泼辣的狠角色,没准一个大嘴巴就扇过来了。 赵东淡淡的叮嘱几句,说些告别的话;李竹清沉默的听着,末了抬起头,眼睛明亮动人:“赵协理,大恩不言谢,因此感激的话我就不说了……今日希望您去寒舍做客,我……哦,还有小囡囡――希望为你践行,好吗?” “哦,”赵东也不知道李竹清要闹哪一出,只得点头,“好!好!先谢过李经理,呵呵!” “那我在家等你啊!”李竹清脸上又是一红,有些慌乱的告辞离去,只留下摇曳生姿的婀娜背影让他久久回味。 第五十五章 少*妇家宴(上)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新人码字艰难,姐姐冰天雪地裸体托马斯全旋跪求收藏、推荐! 赵东整个白天都在四处奔波;他即将离开重庆,诸项事务繁杂,均要在走前一一交代清楚;大致办妥后,天色已近黄昏。 他在办公室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忽然想起和李竹清的约会,一看表,赶忙收拾东西出门。 李竹清已经做好了饭菜,在家等候多时了,见他上门笑着说道:“欢迎光临寒舍,赵协理不要嫌简陋啊!” “给!”赵东拿出路上买的布娃娃,说道,“小囡囡的礼物!” “来就来嘛,买东西做什么?”李竹清责怪一句,然后笑着收下了礼物。她在安德森洋行做了数月,收入丰厚,已经积累了一些家底;这里的房子是租的,独立小院,面积较大,室内陈设布置高雅大方。 李竹清眼下是带着女儿和母亲住在一起,此时川省习俗还是颇为传统,讲究女子不上席;不过李竹清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新式女性,对这些陈规旧俗并不看重,于是四人一起就餐;席间她和自己母亲说了好些感激的话。 赵东是大老爷们,对女人的感激并不过于当回事,当下只是杂以他语,称赞李竹清的菜做得好。几人边吃边谈,气氛正和谐之时,突然传来‘呯呯’的敲门声。 “好啊!哈哈——”不速之客是个年约三十的男人,面白无须,一进门就嚷了起来。李竹清一看此人进门,脸色大变,刚刚张开嘴要说话,见状却立即闭了起来,沉着脸站在那里。 “好啊,搬家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哈哈!”来人边走边说,几步走到餐桌前,一瞥之间却发现,还有个男人大模大样的坐在那里,手上的筷子还夹着菜。 “噢!这才几日不见,居然又找了一个小白……”他此时走得近了一点,就着油灯打量着赵东,“……哦,又找了一个小花脸……你是哪个戏班子里的?”他倒也没说得太离谱,赵东脸上贴着胶布,缠着纱布,还有几道未愈合的血口子,乍一看起来,这形象确实太惨了点。 “刘同森,不要闹了!”李竹清俏脸涨得通红,“这是我在洋行上班的上司,你不要在此丢人了好不好?” “啧啧!”刘同森怪笑几声,阴阳怪气的说道,“上司?这位上司对你可真够关心的啊,居然跑咱们家里来了?!呵呵……”他笑得夸张,说话之间带着一股酒气。 “刘同森,不要污蔑人!”李竹清听后脸色变得惨白,她嘴唇哆嗦着,“我告诉你,咱们已经离婚,这里不是你的家了,请自重!” “噢——”刘同森露出夸张的惊讶,撇着嘴阴阳怪气的说道,“原来如此啊,现在是你野男人的家了!?哈哈!” 赵东闻言苦笑,李竹清的家事他无意参与,现在凑巧碰上,当真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他把头低下来,一声不吭坐在那里,压根就不敢看李竹清的脸色,万一她今日受了什么刺激,以后还如何在外面做人? “既然这是你和野男人的家,那小囡囡也不用留这里了!”刘同森冷笑几声,上前一把拉住小囡囡的手,就要把女娃子抱走。 “哇——哇——”小囡囡吓得哭了起来,“娘——” “孩子是我的,你当初也答应的!不许动我的孩子——”李竹清疯了似的冲上来,就要把小囡囡抢下来,“你滚开,我们不欢迎你……小囡囡是我的……”此刻,娃儿哭,大人闹,乱得不可开交。 赵东一脑门黑线,往门口瞅了瞅,打算趁人不注意时溜了;这场戏再看下去,以后如何再与李竹清共事? “啪——啪——”刘同森拉扯几下,没能摆脱李竹清,他心里烦躁,仗着酒劲,一巴掌扇了过去,“劳资打死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呜——呜——别打娘啊!”小囡囡大声哭着,声音凄厉。 “我说这位刘先生,”赵东见状,再也不好装作看不见,站起来说道,“有事好好说,打女人孩子算啥子事?!” “劳资打老婆要你管?”刘同森扭头瞪着他,“怎么?心疼了?劳资打了又如何?”话音未落,转身朝李经理脸上‘啪’的一声又是一巴掌。 “你无耻!”李竹清快要奔溃了,她歇斯底里的叫着。 赵东摇头苦笑,这事原本不该他插手,可现在这幅情形,又不好一走了之;于是他上前几步。 “咋了?要动手?”刘同森瞪着他看过来,“劳资……啊——” 赵东也不废话,上去一掌砍在对方咽喉,刘同森那声“啊”刚刚叫出口就挨了这一击,顿时仿佛一条被捏住七寸的蛇,“嘶——嘶——”,张大嘴巴,一脸的惊愕,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赵东也不说话,只是揪住他的领子,拖着他走出去,出门后也不停留,继续把人拖着往前行,身后三个女人大眼瞪小眼看着他的背影,李竹清把手塞进嘴里,一双秀目睁得老大,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赵东拖着刘同森走了几十米,来到小巷深处,他把对方靠墙扶好,然后右肩一沉,一记勾拳打了过去,正打在胃底神经丛部位;喝多酒的人你没法跟他讲理,他打算让对方先醒醒酒。 “哇——”刘同森悴不及防挨了一记重拳,张嘴就喷了出来,一股带着浓烈酸臭酒气的垃圾如同天女散花似的飞溅着……赵东没想到这货肚子里的东西如此丰富,一个躲闪不及,被喷了一脸碎末子。 “尼玛!”他被恶心坏了,“呸——呸——”,把脸一抹,左右开弓连续几记重拳打过去,把对方揍得躺地上直哼哼。 打完了他往墙角一坐,摸出一根烟点上,吞云吐雾的抽起来。刘同森躺在旁边哼哼唧唧半天,半天才爬起来,瞪着他问道:“你到底是谁?”此时他再也没有刚进门时的威风,话音之中带着一丝颤抖,“你想干什么?” 赵东抽着烟打量着对方,此人细看起来其实挺有男人味,只是脸皮松弛,眼袋浮肿,看起来有点酒色过度的模样,倘若再年轻几岁,想必也是颇为英俊的青年,李竹清当初嫁给他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吐出一个烟圈,估摸着对方已经清醒,于是劝道:“李经理一个女人家,上有老下有小,养一家子人确实不容易,以后没事别过来烦她,可以吗?” “你到底是谁?”刘同森不回答他,只是一叠声的追问他是谁。 赵东也不答话,伸手从腰间摸出手枪,左手一拉套筒,“咔”的一声子弹已经上膛,紧接着又拉一下套筒,“啪”的一声一粒子弹从右侧退壳口弹出来,左手凌空一抓把子弹握在掌中,然后手枪在手指上熟练转了几个圈;刘同森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娴熟的表演,颤声问道:“大爷是混哪个码头的?” 赵东笑笑,把手枪收起来,拍拍对方的肩膀劝道:“回去吧,以后别来这里了!”看着对方脸上还带着一丝不服气的神色,他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李经理是我的下属,是我罩着的人,假如你下次还敢来她家里无理取闹,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嗯?!”最后的这一声“嗯”,听在刘同森耳中充满杀气。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刘同森知道这个理,他狠狠瞪了赵东一眼,然后一瘸一拐的走了,临走也没敢放一句狠话。 第五十六章 少*妇家宴(下)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新书码字辛苦,姐姐冰天雪地裸体屈体后空翻金鸡独立跪求收藏、推荐! 赵东走回李竹清家门口,隔着门喊了一声告别;此时再与李经理相见颇感尴尬,想必这女人也不愿意自己家的丑事被外人得知,直接走人最好。 他在门口等了片刻,也没听见里面有人应声,于是摇摇头,苦笑一下,然后转身向洋行走去。 刚走出几百米,忽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在跟着他,瞬间全身神经就绷紧了! 他昨天才做过杀人大案,此时心里警惕性仍然极高,落单的时候尤其谨慎。他也没有回头看,不动声色的继续前行几步,走到街道拐角阴暗处,猛的一闪躲在吊脚楼的角落里,右手顺势一摸抽出手枪,大拇指一顶打开保险,整套动作做得如同行云流水,既快速又精确! 他悄无声息的猫在角落里;此前为了早点回去,他走的是一条近路,有点偏僻,在一片布满破旧吊脚楼的街区,压根就没有路灯,只能借着月色朦胧视物,街道上已经几乎没有行人;他侧着耳朵仔细倾听,确实只有一个人在跟踪他,脚步细碎,足音轻微几不可闻;听起来这人跟在后面还挺小心。 他屏息凝视等待时机;很快一个人影走到近处,忽然又放慢了脚步,似乎发现跟丢了人不知道该怎么办,脚步显得犹豫不定;不过片刻后还是继续往前走,一直走过了他躲藏的吊脚楼。 赵东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立马张背直腰,两步冲了过去,左手捂住对方嘴巴,右手的枪顶住太阳穴,心里还默念着:小样,看劳资怎么收拾你! “呜――呜――”被制住的人在他怀里扭动着,发出一阵惊骇的悲鸣声;赵东一靠到对方绵软的躯体就觉得不对头,再一听声音……尼玛,又是李竹清这位娇俏*少妇! “李经理,你为何来此?”赵东扶住李竹清,刚问了一句,就见这具成熟诱人的娇躯直往他身上倒,他只得伸手扶了一下。 “啊――”她娇吟几下,却语不成调;赵东见对方被吓得厉害,只能摇头苦笑,转脸四处看看,也没有坐的地方;一咬后牙槽,把她抱起来往回走,李竹清的娇躯无力的扭动几下就不再动弹了,俏脸埋在赵东的胸前。 一阵风习习吹来,纤细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若有若无的熟*女*体香渗入鼻腔,怀中温香软玉般的躯体随着他走路的节奏轻轻摇摆;虽然此时已是冬季,赵东可一点也没感到冷,小腹下一股热流瞬间涌了出来,刹那间令他整个人都热血沸腾起来。 他鼻血都差点流出来了;尼玛,劳资容易吗?自从来到这个时空,他起早摸黑,东奔西跑,没日没夜的折腾,不还是为了拯救地球吗?可现在半年下去了,他居然还停留在娱乐基本靠手的程度!尼玛,外星人太不仗义了! 一直走到浑身冒汗才到李经理家门口,两条手臂都累得麻木了。 “啊,赵协理――”李竹清娇弱无力的声音响起来,“请把我放下好吗?” 当然不能抱着李经理进门,否则让她母亲孩子看见,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哦,今日是我唐突了,呵呵!”赵东干笑几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反正便宜他占了,这时候再说什么就太过于虚伪了。 “嗯,不怪你!”李竹清低着头轻轻说道,语调绵软无力。“不算在我头上就好!”赵东心里嘀咕一下,此时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位容易受伤的女人,只是站在那里搓着手,一副蛋疼模样。 “你……陪我进屋坐一会好吗?”李竹清说这话时没有抬起头,赵东借着月光发现,眼前这位轻熟*女的脖子后面都涨红了。 “行!”他爽快的点点头。 进门后一看,她母亲已经带着小囡囡进屋睡了;李竹清也不去收拾一片狼藉的餐桌,居然直接领着他进了自己的卧室。 “这是要‘啪啪啪’的节奏吗?”赵东顿时激动的差点流鼻血,进屋后目光咄咄的看着孤弱无援的李经理,油灯下知性少妇的娇躯丰胰得当,凸凹有致,正是最成熟诱人的岁月。 “你?……你?”李竹清惊惶起来,她扭动身体就要往后退去;此刻赵东早已精虫上脑,一步跨了过去,抱住李经理的躯体,直接吻到了少妇鲜红欲滴的娇唇上。 “啊……啊……”李经理柔弱无力的挣扎几下,却哪里能抵挡对方娴熟的接吻技巧,一个不防,就觉得男人的舌头突破她的贝齿进入她的口腔,然后贴着她的舌尖打着圈;李竹清是已经尝过情爱滋味的成熟女人,久旷之下,哪里能摆脱如此销魂的湿吻;一时之间只觉得浑身发烫,面色潮红,目光迷离,她无力的抱住眼前男人结实的身体,瞬时沉醉在这动人心魄的长吻中。 赵东眼见李经理已经情动,小腹下的那团火苗不知遏止的燃烧起来,他一边吻着少妇的红唇,一边把对方的身体转了过去,从身后抱着,然后用力揉捏着丰满挺翘的胸*部;李竹清皱着眉头娇吟,一边扭头接着吻,一边双手握住男人的手,无力的阻止着对方放肆的搓揉;赵东眼看对方已经丧失警觉性,右手悄悄下伸,瞬间侵入知性熟女的双腿之间…… “啊――”赵东一声惨叫…… “你干什么?”他捂着嘴,惊讶的看着对方,说话声音含糊不清;他手一摸,灯光下只见一片殷红。 “呜呜――”李竹清捂住脸倒在床上,“你不要逼我!” 赵东一脑门黑线,这又闹得哪一出? “你不是我要的人!”李竹清啜泣片刻,擦擦眼泪站了起来,她走到赵东面前,凝视着他的眼睛,柔弱无力的说道,“对不起,咱们不该这样!” 赵东快要哭了!他的舌头都被咬破了,一时之间只觉得疼得厉害,完全说不出话来。不过既然李经理摆明了不愿意,他当然也不能霸王硬上弓,就这么把她给办了,他做事毕竟还是有底线的。不过,不愿意你为何把劳资带到你的卧室?还把舌头给咬了!这找谁说理去? “给――”李竹清眼见赵东噘着嘴,苦着脸站在那里,“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她拿出手帕递过来,“赶紧擦一下,这像什么样子?”说笑之间,明眸善睐,眼波流动,娇艳的红唇轻柔抖动,在昏黄的油灯下真是一副诱人的图景。 赵东被咬怕了,女人心,海底针;他也懒得去想这位知性轻熟*女的心思,谁知道她今天内分泌是不是失调?当下拿过手帕,用力擦了几下,还是觉得舌头痛的很。 “无论如何,今天谢谢你!”李竹清眼中波光鳞动,眼神复杂的望着他,“不过――你不是我要找的人!对不起,你是好人……” 赵东苦笑一下,啥也没吃到,居然就这么领到一张好人卡,这找谁说理去? 还好,办公室的抽屉里还放着一张干饼子,啥也别说了,回去啃饼子吧! 回去的路上,他默默琢磨着,也不知道舌头还能不能啃得动? 第五十七章 仁沱码头打基础(上)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新书码字艰难,姐姐冰天雪地裸体倒立跪求收藏、推荐! 徐徐的北风吹来,河边的枯树摇曳不定,枯黄的落叶随风飘荡,放眼望去,眼前的大地一片萧索。这里是冬季的仁沱码头,荒冷而寥廓。 “杨兄,就是这里!”赵东心中却是一片火热,他挥着手,指着脚下的一大片空地充满豪气的说道,“六十亩地也凑合了,以后生意做大,咱们再买更多的地!” “老弟豪爽啊!”杨贵成大队长站在身侧,放开大嗓门嚷着,“走,哥哥今日给你接风,都算我的!”说着,‘呯呯’的拍着胸脯,一脸的豪爽。 赵东安排好重庆的诸项事务后,立即赶到江津仁沱码头,他准备就在此处打下自己的基业——学校,军营,工厂,码头……将来还有研究所。 仁沱码头被綦*江和笋溪河两条河流夹在中间,水源丰富,土地肥沃,历来都是江津重要的农业区;不过他在这里买地可不是为了种地,于是他在距离河流稍远处买下了六十亩旱地。这年头川省还没有动力抽水设施,旱地远没有水浇地值钱,杨大队长是这里的地头蛇,他一出面,几天之内就把整整六十亩成片的旱地办了下来。 不过赵东也没让这些土地的原主人吃亏,六十亩地除了给杨大队长的辛苦费,总共花了四百八十块大洋,用川洋折算的话差不多一千了,平均每亩地八块大洋,这个价已经足够厚道了。他此番是连田骨带田皮一起买下,手续繁杂,没有杨贵成出面,半年都未必搞得定! 这里,就是他新的基业! 饭后,他立即检查先前租的办公场所,地点是码头附近租的一间破旧仓库,还是木头搭起来的,这就是他的“新办公楼”;比起重庆白象街那座时髦的小洋楼,这里真是寒酸到了极点。 如今安德森洋行分作三块,安德森本人带着两个跟班住在重庆南岸租界区,仍然是洋行大班,名义上是整个洋行系统的老大;第二块在重庆城内白象街,是此前洋行的主体,目前仍有二十多位华人职员,由周履成协理负责,李竹清经理协助;第三块就是赵东打算带出来的人马,全部是半年来经过他仔细考察和培养的干才,由这些人组成新的部门——安德森洋行江津分行。考虑到仁沱码头是遮蔽骆崃山基地的门户,码头本身也是一个水路要冲,在这个没有铁路和公路的时代,他经过权衡后,最终把江津分行设在仁沱码头,而不是江津县城。 晚上他一个人睡在仓库里,周围满是灰尘和杂物,还有许多木头箱子堆在墙边;他也懒得收拾,找了块避风地方,把破麻布往地上一铺,身上裹着厚布就躺那里了。在另一个时空,他毕竟在军队里干过三年,风餐露宿、野外扎营都不在话下,何况这里还有个破仓库给他遮风挡雨——这已经不错了! 基地系统为他提供的人力资源是有限的,他调阅过帮助系统,基地的人员限制是系统本身锁死的,没有办法通过升级或者修改软件来调整这个限制——何况他现在连基地系统用什么软件也不知道,甚至里面运行的程序是不是二进制也无从得知!这个限制让他无法用克隆人充当主力,人力资源必须依靠本土人才。 当然还有另一个办法可以间接提高他的人员限额,一个比较狠辣的办法。生产克隆人消耗的点数并不多,时间也很短;一旦发生战争,他可以把生产出来的克隆人当炮灰用,死亡的——这里用“损耗”可能更准确,损耗的克隆人会空出名额,他在很短时间内就能再生产一批,速度肯定快于敌人招募人员加上从头训练的时间;可以说,在一场你死我活的消耗战中,这个办法有一定效果。 但是这么做有一个缺陷。基地系统会在生产时赋予克隆人一个很低的初始经验值,因此新生产出来的克隆人经验值很低,必须经过长时间的磨练,其综合素质才能达到令人满意的程度。这样一来,“炮灰”路线基本上不可行,因为这样做很不“经济”;克隆人是他手下宝贵的资源,无意义的挥霍这种“资源”对他而言是一种浪费。 既然其它的路被堵死了,他只能自己来培养本土人才。完全可以肯定,目前的中国虽然外有列强压迫,内有军阀混战,但是并不缺人——仅仅一个川省就有四千多万人口,这是一个几乎取之不竭的人才仓库,就看他怎么利用了。 炮公和常队长的黄埔军校还没有开办,他的时间还很充分。想那常队长也就几十万金卢布、万把条破枪起家,声势一起,居然就能席卷天下……手底下起家的本钱,其实也就是那么几千黄埔学生军官团——就这些人,还不一定都服他。前几期的军官也就半年的学习、训练时间,这种素质实在很难说得上有多高,居然就能把南北军阀打得落花流水,从而奠定常队长二十年江山。 此事常队长做得,他赵东为何做不得? 常队长也不过是奉化泼皮出身,一旦军队在手,却连美龄姐这样家世显赫、留洋美利坚的极品美熟*女都能抱得,这找谁说理去? 想到此处,赵东一脸的不忿…… 朦胧之中,却望见冷寂的月光下,一位云鬓香腮的高挑美熟*女款款走来,脚步轻盈,身若杨柳;薄如蚕纱的丝巾之下,熟透的娇躯妙*处毕露,饱满的胸部傲然挺立,盈盈柳腰不堪一握,薄纱掩盖下的丰*臀在月光下轻摆起伏……赵东不由自主的流出了口水! 美熟*女走到近前,轻解罗裳,盈盈不语……他鼻血都快流出来了。 更刺激的还在后头……美人跪在他双腿之间,眼波流动,轻启红唇,俯身低头,居然…… “吼吼……”赵东兴奋的直打哆嗦。 一时之间,只觉得分身滑入一个温暖润滑的腔隙,无边的快感蔓延全身,他快活的简直要飞起来。 “嗷嗷……姐姐不要停啊……”赵东爽的鼻滴泡都出来了。 美人的樱桃小口快速吞吐着,他只觉得一股热流在小腹下弥漫…… “嗷嗷——”突然之间,赵东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吱吱——” 他睁眼一看,清冷月光下,哪里有什么美人?一只灰色老鼠被他的惨叫声吓得乱跑……抬起脚望去,尼玛被老鼠咬出一个血口子,痛的厉害!他胸中怒火熊熊燃烧,差点把肺给气炸了! “吱吱——”他光着脚跳起来,顺手拿起破木板,把那只老鼠砸得一溜烟跑到木箱子底下躲起来。 赵东心中怒极,如何肯善罢甘休?他操起一根竹竿,“铛铛——”在箱子底下一阵猛搅;“吱吱——吱吱——”几十只老鼠被赶出来,“吱吱”叫着在仓库里到处乱窜,一时之间,地上满是一闪而过的灰黑色小小影子。 他心里气愤难消,怒火难平,哪里肯放过这些罪魁,提起竹竿追上去疯狂挥舞着,“铛铛——”一阵穷追猛打,把“吱吱”怪叫的老鼠打得抱头鼠窜、四散奔逃…… 第五十八章 仁沱码头打基础(下)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新书码字辛苦,姐姐冰天雪地裸体前空翻转体三百六跪求收藏、推荐! 上午时分,迎着江面上徐徐吹来的北风,赵东终于等到来自重庆的手下。 十几号人乘坐一艘五板船,扛着大包袱小行李络绎下船,他站在码头上,目光扫视着这些人,心里一阵感叹,扬起手臂表示欢迎:“诸位,欢迎来到你们的新家!” 中午在贵成饭馆就餐,十几个人围在一起,中间一大盆火锅,“腾腾”冒着热气,吃在嘴里麻辣诱人,一伙人大声说着话,大海碗装的鱼、肉不停的端上来,每个人都吃得满嘴冒油…… 饭后,赵东把这些人领到他们的新办公场所――码头仓库里,开始做分行成立的动员会。 “……诸位同仁,你们跟随我来到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抱负!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说到此处,赵东站了起来,声音变得高亢而动人心魄,“可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 他对下面的人点点头,接着说道:“是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不管这个梦想是什么!” “狗子,你的梦想是天天都能吃饱饭,我说的对不对?”赵东用手指着王狗子,笑着问道。 “赵先生说的对!”狗子‘腾’的一下站起来,大声说道,“俺就是想天天能吃饱……现在每顿都是馒头和大米饭,俺就想跟着赵先生!” “哈哈……”下面一片善意的笑声。 “好!”赵东说道,“你们看,狗子是有梦想的,尽管这个梦想在有些人看来很卑微!但是要我说――”他瞬间提高了音调,大声喊道,“要我说,这个梦想一点也不卑微!因为有梦想才会有进步,伟大的事业往往开始于一个微不足道的梦想!” “罗传,我知道你的梦想――”他又用手指着罗传说道,“你的梦想是打倒军阀,还川省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对不对?” “还有老郑,你的梦想是挣更多的钱,然后给儿子风光的娶个媳妇……” “哈哈……哈哈……”下面又是一片笑声;老郑坐在那里咧着嘴笑着,却没有出言反驳。 “我也有梦想!”赵东挥着手高声喊道,“我的梦想是建设一个强大的川省,乃至建设一个强大的中国……所以我来到这里!”高亢的声音震得仓库内‘嗡嗡’响,在座众人逐渐沉静下来,倾听着,注视着。 赵东用火热的目光扫视面前的人群,声音严肃而认真:“我来到这里,就是准备实现自己的梦想;你们来到这里――”他挥舞着手臂说道,“也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 “――不管这个梦想是什么!”他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右手有力的向下一挥。 动员会开过后,他又单独把几个骨干召集起来开小会,布置下一阶段的事务。 说来也可怜,赵东辛辛苦苦数月,手下能用之人仍旧寥寥;倒不是川省缺人,而是缺乏具备近代知识、眼界较广、又肯做事的人。除了克隆人,目前手下能独当一面的人才几乎没有,他只得矮子里选将军。 仁沱基地草创,他是按照‘人’、‘财’、‘军’三条腿一起上的计划来进行的。培养‘人’需要建学校,获得‘财’就需要兴办工厂,拓展洋行,而要成‘军’,也需要从头开始招兵买马,教育训练,方能具有战斗力。现如今,手下的人才只能开始‘财’的计划,‘人’和‘军’还需要延后。 即使仅仅求‘财’,也不是那么容易。此刻他手下有骨干五名,罗传担任基建部经理,负责在刚买下的土地上兴建各类建筑,以备将来使用;目前基建部没几个人,罗传的任务是按照他制定的规划,从重庆雇来专业的建筑人员来进行,他只要监督好就行了。 原来安德森洋行搞财务的老郑,此次也被他带了过来;老郑叫郑焕先,四十出头,泸州人,账房出身,还学过一些西方近代经济学知识,在重庆做事十余年,有一子名郑小迪,年约二十;老郑到安德森洋行数月后,赵东认为他口风严谨,为人可靠,办事稳妥,虽说有点过于谨小慎微,不过以他如今的情形也没法挑剔,因此江津分行成立后,他说服老郑过来做了总务部经理,全面负责内部事务,顺手又把他儿子也拉了过来。 比较麻烦的是刘守卫和李二顺两人;刘守卫原本是他安插在重庆安德森洋行业务部的钉子,作为业务部经理周履成的平衡角色,以防周经理玩出什么令他猝不及防的花样;这次本没打算带他来,不过原计划带来的李二顺,却因为他本人希望留下重庆,以致他把两人互换了一下,于是刘守卫来江津分行做业务部经理。 第四位是江津本地人,叫吴中和,是个三十出头的健壮汉子,此前负责仁沱码头的木材场;木材场原本是赵东用来打掩护的烟雾弹,以掩盖他的物资运输通道;但是现在要进行大规模建设,各种木制器材急需,他索性从基地的军需工厂里生产一批木材加工机器,把手工作坊式的木材场扩大成为一个木材工厂,仍由吴中和负责管理经营。 第五位来自重庆,是麦之白介绍认识的一个年青人,名叫徐永文,阆中人,在重庆读过商学,后结识麦公子,一同留学日本学习近代工商;与麦公子不同的是,此人家世普通,没有麦家那种雄厚的资金和人脉,回国后虽然醉心于实业救国,却屡屡失败,以致一度举债生活。赵东通过麦之白认识此人后,一番长谈,终于说服这位一同来到江津创业;徐永文是目前手下最高端的本土人才,负责建立一个示范工厂,初期生产一些低技术水准的民用品。 赵东本人作为老大,担任安德森洋行江津分行襄理一职;此外他还是安德森洋行的顾问,川东独立江防营营长,江津高等职业技术学校校长――这个学校目前还停留在纸面上,最后还有一个名头――基地系统指挥官阁下――当然,最后一个不能说出去! 近期事务交代完毕后,赵东问道:“诸位,还有什么问题?” “有,赵襄理!”徐永文说话很干脆,“棉纺厂的厂房尚未动工,鄙人闲着也是闲着,因此鄙人希望先期拓展售卖渠道,以待将来棉货出产,即可变现……不知赵襄理以为如何?” “这还真是个急性子啊!”赵东心里琢磨片刻,点头同意:“那好,徐厂长受累!”按照计划,徐永文担任厂长的江津纺织厂,下面有棉纱厂、棉织厂、缫丝厂、印染厂和制衣厂,共五个分厂,主要机器设备由基地的军需工厂提供;目前基地系统已经升级到一级,能提供一九一四年八月一日之前定型的机器设备,当然还有武器;川省目前的近代工业几乎是空白,这种技术水平的机器设备已经足够领先全川了。 轻工业建设周期短,资金回收快,也不需要太高端的人才,因此他上手就打算把纺织厂先建起来,以培养人才,为更复杂的工业打下基础;只是没想到他心里着急,还有比他更急的;不过,手下人愿意办事,这是好事,值得鼓励。 “嗯,徐厂长,需要钱的话直接找老郑……以后一百大洋以下的款子,你直接签字领取,每月月底报我审核即可!” “哦,这――”徐永文闻言露出喜色,不过片刻后又带着一点疑惑问道,“这样行吗?” “徐厂长勿需困扰!”赵东淡淡一笑:“这里我说了算!”说完一挥手,充满了创业者的豪情! 第五十九章 校园相逢(上)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新书码字不易,姐姐裸体倒立跪求收藏、推荐! 赵东来到江津县城时,天色已近正午。 他匆匆来到江津中学校园外,沿着围墙走了一圈,不由得感叹:这么小的学校啊! 事实上他也清楚,眼前这所学校就是江津此时最高等级的学府,在本地人看来,里面的人学的都是‘洋学问’,其地位和意义不比后世的“211大学”差。 江津中学位于鼎山脚下的黄荆街,建筑以木制为主,雕梁画栋,古色古香,深得中国传统建筑神韵,在后世还是重庆市重点文物呢!作为一九零六年晚清时期就建立的学校,由于川省内乱不止,发展到今天已有十几年,可是在读学生至今不到一百,教职工呢?他在街边稍微一打听便知——只有十六人,这还是加上勤杂工的,其中教师只有十三人。 江津中学现在的名字其实应该叫“江津县立初级中学校”,只能培养三年制的初中学生,高中生在如今的川省绝对是高级人才,只有重庆和成都等寥寥几个大城才有能力培养。 赵东在街上转了几圈便决定去吃午饭,毕竟这个时候去拜访别人不合适。 稍倾,他来到大土地街的南华宫饭店,这可是县城顶级消费场所;他一个人点了几个小菜,狼吞虎咽的吃着。 饭后他立刻赶到江津中学,从正门进去后,稍一打听就得知他要拜访的人住在哪里? “李校长啊!他就住在校长办公室后面的房子里……”回答的是一位十几岁的半大后生,身穿黑色学生装,看模样大概是这里的学生,他伸手往身后指了指,摸着脑袋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在不在家啊?” “谢了兄弟!”赵东道声谢,直往前走去。他此行要拜访的人是此时江津中学的校长——李允国;此人应该四十上下,早年秀才出身,清末废科举、兴新学后,他转而学习近代实用知识,曾经与麦鹤如老先生有过师生之谊;靠着这层关系,他怀里揣着麦老先生的亲笔信就赶过来了。 李允国此人乃是成都府人,经历颇丰,早年从政,做过外县的学监、教育长等职,前年经人介绍来到江津中学,任校长之职,由于江津中学乃是本地最高学府,因而他已是城内颇有名望之人。赵东要办学,可是手底下可用之人太少;这年头可不像后世硕士满街走、本科生不如狗,能做中学——哪怕是初中教师的人,绝对是高端人才;因而与别人合作办学就是唯一途径了。 中学校园仿佛是世外桃源,清净,宁曦,走在里面仿佛就是后世的和平时代,丝毫感觉不到校园外的军阀混战,流民遍地;赵东也没心情观赏风景,一路行过去,片刻后就到了李允国住处;抬头一看,却是‘铁将军把门’!他心里一阵哀叹。 现在也没有手机、电话什么的可供联系,人不在家,他只能四处找人打听,只听说李校长有事外出,至于何时归来,则纷纷摇头了。 他也无奈,只好坐在房前台阶上苦等。 几分钟后,一个窈窕的身影款款而来,黑色的长发缓缓飘曳,冬季午后的阳光正暖,照在她的肩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赵东定睛一看,来人是一位妙龄女郎,身穿蓝色呢质长外套,条纹长裤,脚上着一双黑色皮鞋,身材高挑,杏眼桃腮,脸带疑惑之色,正歪着脑袋打量着他。 有道是冤家路窄,这位姑娘可不就是见义勇为好青年——李丹,李大小姐! 他倒还记得与李小姐的约法三章,一见到人,立马把头转开,只装作看不见。 可是他的出现却把李大小姐今日的好心情全毁了!午饭后她有事要找叔叔李允国谈,谁知刚走到门口,突然发现一个年青人坐在叔叔家门口,懒洋洋的坐在那晒着太阳,一瞥之间发现此人脸上又是缠着纱布、又是贴着胶布的,还有几道血口子,可谓是伤痕累累,惨不可言;仔细一瞧却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乡下恶少——赵东、赵大少爷! 这个恶人装模作样的坐在那里,没准早就打听好她和玉秋的住址,专门过来纠缠她们二人……一想及此处,她的心瞬间就提到嗓子眼,犹豫片刻,想到自己不能向这个无赖示弱,而且这里还是在自己学校,没有理由怕他胡来;当下挺了挺胸*脯,迈步向前走去,却把插在口袋里的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李丹可不是怕事的人,她早已打定主意,只要这无赖有任何不轨企图,她就立即当头给他一拳头,然后高声喊人——光天化日之下,校园里人来人往的她都认识,不信这无赖敢乱来!当下她目不斜视,绕过坐在台阶上的男人,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就要去开门。 赵东背着脸听到钥匙响动的声音,差点要哭了!这倒霉催的,看起来李丹大小姐和李允国关系匪浅,连他家里的钥匙都有,说不定就是李校长之女;他此番前来拜访李允国校长,可是寄予厚望,此行关系到他下一步的发展,无论如何不能空手而归。可现在突然冒出来这位姑娘,想到自己如此点背,不由得眼前一黑,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这事也没有退路,他当即站起来问道:“敢问李小姐,这里可是李允国校长家宅?” 李丹其实心里异常紧张,上次在好吃街饭店一幕给她留下极深印象——这无赖可是好勇斗狠的主,一言不合,说不定就会暴起伤人!听到后面赵东问话,她心里一惊,手一哆嗦,“哗”的一声钥匙掉地上了。她急忙弯下腰捡起钥匙,转眼恨恨的瞪着赵东。 赵东只能苦笑!说实话,李丹颇有后世那种职场中知性女人的气质,举止大方,气度高雅,再加上身材修长,鹅蛋脸,丹凤眼,肤若凝脂,实在是极其罕见的美女;可惜她此刻一脸警惕的望着他,鼓腮瞪眼,俏脸板着,有点损气质!他也知道自己在对方眼里不堪至极,当下也不废话,裂开嘴,尽量笑得有亲和力一点,然后开口说道:“鄙人冒昧,前来拜访李允国校长,不知李校长何时能归?哦,敢问李小姐和李校长如何称呼?” 李丹斜着眼睛打量着赵东,见他提着包袱,半新不旧的厚外套上满是淡淡灰尘,一张笑脸上惨不忍睹,一副风尘仆仆之色,实在难以相信他居然不是为了她和玉秋,而是专程拜访她叔叔的;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冷着脸回答:“李校长有事外出,不知何时能归,请回吧!”然后开门进屋,“嗙”的一声用力关上门! 赵东苦笑着摇摇头,一脸无奈;他与李允国未曾谋面,实在不知该如何寻找,只能又重新坐下苦等。 第六十章 校园相逢(中)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新书码字艰难,姐姐跪求收藏、推荐! 李丹进屋后惊魂未定,竖着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发现赵东没有走,居然又坐在台阶上,正好挡住门口的路,一时之间,她心里差不多要抓狂了! 她在屋内坐卧不安的待了半个小时,叔叔没有回家,想做的事情也没心思做;外面那无赖还在,看样子是打算与她死磨硬缠了;刚才赵东声称是专程拜访他叔叔,她压根就不信。他叔叔是大有名望的中学校长,而赵东是无恶不作的乡下无赖,两个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骗谁呢?她在房间里团团转了半天,末了一咬牙,打开门又匆匆离去,也不理坐在那里的赵东;她直接前行,找到自己的闺中好友傅玉秋,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对方。 傅玉秋正在自己房间内看书,闻言不由得花容失色,芳心大乱,连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他可是个恶人,我就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丹姐,这可如何是好?” 李丹可比傅玉秋镇定多了,她掩住对方的口,悄声说道:“玉秋别怕,咱们去搬救兵!”于是两位姑娘结伴外出,风风火火的去找人。江津县城并不大,学校又位于城内,很快她们就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两个男人。 “秦老师,刘科长,此处是校园,等会我自己去和他分说,晓以道理,把人赶走即可;”李丹把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边走边说,“你们千万不可徒增事端,惹同事们耻笑!”她把这么多人叫过来,纯粹是给自己壮胆来着,打的主意还是讲道理让对方知难而退,她一个姑娘家可不乐意惹出什么风言风语。 赵东枯坐那里,正等得无聊,忽闻脚步声响,扭头看去,只见两男两女结伴而来;再看一眼,却发现居然都是他认识的人,此刻四对要杀人的目光全集中于他一身,脚步声不停,直向他这里走来。 四个人走到近前,仿佛一堵墙似的堵在面前,赵东坐着纹丝不动,抬头望着几人,一脸的莫名其妙:这又是要闹哪样? 片刻后,李丹站出来,她俏脸含霜,神色严肃的对他说道:“赵先生,这里是学校,请你不要再纠缠下去,令旁人耻笑于你!现在――请你离开!” “纠缠?”赵东闻言一愣,略略仰起头看着她,满脸的无辜,“我是来拜访李允国校长的好吧?!谁要去纠缠了?” 李丹一时语塞,这个回答还真让她难办。她毕竟受过良好教育,做事做人习惯讲道理,谁知对方压根不承认自己的龌蹉心思,一口咬定是来找她叔叔的,令她很难反驳。当下她气得俏脸生晕,胸膛起伏不定。 刘科长和秦老师两个大男人站在李丹身后,见状立即上前一步,捏紧了拳头站在他面前;他们两人挨过赵东打,也知道此人乃是乡下泼皮,好勇斗狠,他们都是文明人,可不能在这里大打出手,有辱斯文!因而只是不说话,就这么居高临下恶狠狠的盯着他;假如一个人的目光能杀死人的话,那么赵东早死得透透的。 赵东当然知道目光是杀不死人的,所以他稳稳坐在那里,一脸平静的打量着几人;这两个男人数月前被他暴揍过,别看他们在这耍狠,他可一点也不怕二人扑上来找茬――敢找茬,劳资就敢再打! 一时之间,两伙人一站一坐,大眼瞪小眼,如同斗鸡似得互相瞪着,谁也不肯相让。旁边过路的人瞧见如此诡异的情形,纷纷把目光投射过来,指指点点,叽叽喳喳,议论纷纷。 李丹和傅玉秋毕竟是姑娘家,面皮子薄,哪里能受得了这般情形,片刻后就扛不住了;李丹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于是转身开门,把几人领进室内坐下,让那人在外面喝冷风去吧。 刘科长坐下后,犹自气愤,他对李丹大声嚷道:“李小姐,这无赖脸皮太厚,我回去叫上几位好友,不信收拾不了他!可好?” “不可鲁莽!”李丹连忙阻止,她满心的纠结,也搞不清楚赵东所言有几分真假,又不愿闹得满城风雨,皱着眉头说道,“这里是学校清净之地,不可招惹是非!唉,此人当真令人无语――他不会真的是来拜访我叔叔的吧?!” “绝无可能!”旁边坐着的秦老师摇摇头,说道,“李校长交往的都是社会名流,文人雅士,又怎么会认识他这种人?无非是虚言托词罢了,两位姑娘莫要被他骗了。” 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傅玉秋站了起来,她面色苍白,楚楚可怜的轻声慢语:“说起来,我和他最早认识,惹出来的这些麻烦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实在是愧对丹姐,也给你们带来很多麻烦……”她说话时语调柔婉,带着些许凄然之色,“……总之一切都是我的错,现在我去与他分说明白,你们勿需烦恼!”说完就欲出门。 “玉秋,别去!”李丹急忙劝阻。 傅玉秋回头淡淡一笑,义无反顾的转身去了;其余三人坐在那里直摇头,李丹急的直跺脚。 赵东一直坐在门口,屋内几人嘀嘀咕咕说个不停,他在外面听不清楚,也懒得去听;说到底,他与这几位没有什么交集,参和进去徒惹麻烦罢了!没想到刚坐一会,麻烦自动上门了。 傅小姐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一双秀目盯着他,大大的眼睛清澈透亮,表面似乎蒙上了一层雾气,她站在那里看着他,半响未语。 赵东疑惑的看着傅小姐,不知道她又要闹哪样? “赵少爷!”傅小姐轻启朱唇,声音清脆动人,只是带着那么一丝疲惫,“假如赵少爷此番找的是玉秋,那么我与你去别处分说,不要牵连于他人,可好?”说到此处,她脸露疲惫之色,凄然说道,“总之,我不希望由于我的缘故,让别人不开心……希望赵少爷您能体谅!” 赵东慢慢站起来,眼前的傅小姐俏立寒风中,满脸的无奈与疲弱,当真是我见犹怜,这样的女人最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望;不过,他对这种“文青女神”不感兴趣,而且确实不关他的事。 他苦笑着摊开双手,一脸无奈:“傅小姐,赵某此来的确不是来找你的,当然也不是来找李小姐的;我是专程来拜访李校长,这话――你爱信不信!” 傅小姐凝视着他的眼睛,似乎在判断他话中的真假,赵东平静的与她对视着;良久,傅小姐嘴角一动,淡淡的苦笑掠过面颊,摇摇头进屋去了。 赵东自感坐在这里实在无聊,再说还不知道李校长何时得归,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于是他提起包袱,拍拍屁股立马走人。 屋内几人见赵东离去,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第六十一章 校园相逢(下)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新书码字辛苦,姐姐冰天雪地裸体倒立跪求收藏、推荐! “此人惯会死缠烂打,这下不知道又要打什么鬼主意?”刘科长一脸愤恨,“不如我去叫些人来,把他好好收拾一番,教他下次还敢来!?”他对赵东怒气最盛,只是有些话碍着两位姑娘的面不好说出来,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回头寻个合适的人来办了他,以图一了百了,彻底解决此事。 “你还嫌不够麻烦是吧?”李丹可不乐意了,对刘科长横了一眼。 刘科长被这一道充满媚色的目光看得骨头都酥了,当即赔笑道:“好吧,就依李小姐,咱们不惹麻烦!哈哈!” 李丹把这些人找来壮胆,当然不好说什么;现在赵东不知道还会不会突然返回,于是她端上茶,几人在一起聊着天,准备等到李校长回家再做打算。 赵东在街上溜达到傍晚,觉得差不多了,就准备回去;路上想了想,觉得李校长有可能晚上赴宴,饭后才回家,于是又在路边小摊上买了几个烧饼。此次前来,决不能空手而归,他打算熬一夜也要等下去。 回到李允国的家宅门口时,他熟门熟路的坐在台阶上,开始无聊的等待。 “他又回来了!”李丹发现后看了旁边一眼,一张俏脸皱成了包子。 刘科长和秦老师可不觉得完全是坏事,两位美人相伴,喝茶聊天,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当然这话不好说出口。 “两位小姐莫怕,他要敢无理取闹,我和秦老师都在这,怕他何来?”刘科长义正言辞的说道,秦老师在一旁点头赞许,两人一副愿意两肋插刀的模样。 枯燥的闲聊中,天色渐暗,李丹在屋内点上了洋油灯;外面那人还不曾离去,她一个姑娘家,委实不敢一个人待在这里,想了想,决定自己下厨做菜,招待几位朋友。 赵东一个人无聊的坐在那里,四处乱看,微风吹过,忽然闻到一股香味,这才发现屋内的人已经开始准备晚餐了。 “尼玛!”他苦笑一声,别人在室内舒舒服服吃着饭,把他丢在外面喝冷风,这找谁说理去?不过,他倒也有自知之明,想来屋子里面的人也不会邀请他共进晚餐,所以他也不准备自讨没趣。 强自忍耐半天,又是一阵风吹过,扑鼻而来的香味勾得他胃里一阵悸动;想想自己自从凌晨出门,整整一天奔波在外,确实饿得厉害;于是他当即取出烧饼,大口吃将起来。 谁知一个烧饼还没有吃完,就听见脚步声响起来;他转头看去,只见暮色中一位中年男人匆匆走过来,身穿灰色中山装,上衣兜里装着一枝钢笔,脚穿黑色棉布鞋,面色沉稳,不怒自威,七分文气当中带着三分干练。 此人一直走到门前,发现台阶上坐着一个正在啃烧饼的年轻后生,皱起眉头正要开口说话;赵东立即站起来,把啃半拉的烧饼往口袋里一放,笑着说道:“敢问您是李允国校长吗?” 中年人点点头,疑惑的打量着他:“你是?” “哦,您好,李校长,”赵东心中一喜,笑眯眯的说道,“鄙人赵东,得汪云松汪老先生,麦鹤如麦老先生引荐,方得知李校长大名,特来拜会!只是事出仓促,赵某冒昧了,还望李校长海涵!”说着,从包袱里拿出麦老先生的信件递上。 中年人问道:“重庆安德森洋行的赵东,赵先生?” “正是晚辈!” 李允国一拍脑袋,说道:“你瞧我……呵呵,此前鹤公已有信件与我,我早已得知此事,却不想你过来如此之早。李某今日失礼了,哈哈――”说罢,他爽朗的大声笑起来。 “请入寒舍详谈……我已有数年未见恩师,不知他老人家近来可好?赵先生可要与我细说啊,哈哈!”说着,拉着赵东就要进家里去。 进屋一看,李校长当即就愣住了,只见三个人齐齐站在桌边,还有一个女孩带着围裙,手拿锅铲,不知所措的站在厨房门口,正是他的侄女李丹……几人满脸震惊的望着他,桌子上还放着已炒好的几个小菜,“腾腾”的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丹妮,”李校长皱起眉头,不悦的对李丹说道,“赵先生在门外等候多时,为何不请他进来坐?” “我……”李丹涨红了脸,一双睁得老大的杏目转来转去,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还有你们,刘经,秦放,你们来此有何事?”李校长转脸又问。 “他――他――”刘科长用手指着满脸微笑的赵东,急忙解释道:“我们担心他来骚扰李小姐,故而在此相陪……” “胡闹……”李允国气得嘴都哆嗦了,赵先生是他恩师麦老先生专门写信引荐的人,如今大老远赶来登门拜访,却被拒之门外,这让他将来如何向麦老先生交代?更可气的是,他们几人在屋内炒菜吃饭,客人却坐在门外吹冷风啃凉饼子,这要传出去他就是这样待客的,那他以后还如何做人? 李校长犀利的目光扫视着刘、秦二人,他们和自己的侄女李丹交往甚密,他原也是知道的,虽然这两人为人器小、处事浮躁让他看不过眼,但是碍于侄女的面子不好说什么,此刻听得刘科长说话吞吞吐吐,词不达意,兼带着恶意中伤,他当即就火了,疾言厉色的说了几句;李允国是做惯了官员、校长的人,平日里威严颇著,刘经和秦放本来对李允国就有点怵,他这么盛怒之下,两人当即吓得面色发青,再也不敢乱说话,片刻后就匆匆告辞,落荒而逃了。 “赵先生,今日李某失礼了,千万勿怪!”李校长转过脸就对赵东笑了起来,他热情的招呼,“来,坐下说话!咱们边吃边聊――” “不敢,李校长直呼晚辈赵东即可。”赵东一脸谦逊的微笑。 “哦,傅老师,你也请坐吧!”李校长看傅玉秋还愣在那里,对女教师他不好说什么,只能请她坐下。 “啊――不了――”傅小姐惊得浑身一哆嗦;刚才的转折实在太过于突然,两个信誓旦旦的男人转脸之间就跑得没影,她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 “我……啊,李校长,我还有事――”她如同屁股着了火似得,惊惶的盯着赵东看一眼,转身欲走,“对不起啊,告辞了!” “傅小姐不吃了饭再走?”赵东笑眯眯的问道;傅小姐本已打算出门,他的话音未落,傅小姐顿时又是浑身一哆嗦,哪里还敢再停留,立即飞快的跑出去,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只留下纤细窈窕的背影一闪而逝。 李丹傻傻的站在厨房门口,刚才发生的事情犹如峰回路转,她脑袋里到此刻为止还未转过圈来,实在不知道平日威严自持的叔叔为何对这位乡下纨绔如此礼遇?一时之间,手里的锅铲都忘了放下。 “哦,丹妮,”李校长坐下后,发觉桌上的菜有点少,转头对李大小姐说道,“丹妮,你再炒几个菜,另外再把柜子底下那瓶白沙陈酿拿出来……今日,我要和赵老弟一醉方休!哈哈!” 爽朗的笑声当中,赵东却发现,李大小姐的俏脸仿佛红得要滴血! 第六十二章 黄浦江畔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新书码字艰难,姐姐跪求收藏、推荐! 民国十二年一月八日,上海黄浦江外滩。 一月的上海,空气稍显湿冷,然而来自辽阔太平洋的暖风徐徐吹拂着,使得这座远东第一大城市气候宜人,极适于人们居住。 黄浦江畔的外滩,各式各样、充满异国情调的建筑云集,哥特式、罗马式、巴洛克式、以及中西合璧式样的大楼参差分布,令人领略到雄浑、华丽、高贵等等各异的气势,放眼望去,一股现代化大都市的气派扑面而来。 沿着黄浦江的宽阔大道人流密集,摩肩接踵,各色人种,白种人、黄种人、黑人,络绎走在街道上,西装革履的洋人,穿破旧布短褂的普通华人,包着大头巾的锡克人,梳着时髦发型的华人买办,每天有无数人在这里来去匆匆…… 民国五年建成的美资联合大楼矗立于其中,这是一栋风格硬朗的钢结构大楼,现属于美资有利银行所有。 上午时分,四位金发碧眼、西装革履的洋人陆续走进这栋大楼,他们一个接一个,沉默、低调的走到三楼一间办公室,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行踪。 当他们聚集到这间刚刚租下不久的办公室后,其中一位洋人伸手拧开留声机,顿时节奏明快而富于弹性的音乐声响了起来,这是一首著名的钢琴曲——蓝色多瑙河;不过室内诸人没有任何人关心这一点。中间那位洋人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其他五人就坐,然后开始用低沉的声音发言。 假如室内还有其他人的话,那么一定会很奇怪,因为这位洋人使用的语言是正宗的汉语北方官话,说话当中不带一丝其他口音;然而在座的所有人都没有异样反应,他们面色平静,正襟危坐,神情关注的倾听着。 因为他们不是地球人,尽管在基因层次上与地球人没有什么区别——他们都是克隆人! 主持这次会议的是布兰特·A·史密斯,属性间谍,次级属性金融类,基地系统等级为一级;按照指挥官阁下的命令,在座的六位克隆人将有五人分批前往大洋彼岸的美利坚,去完成赵东规划的任务。这次会议是他们第一次全体会面,也是最后一次……赵指挥官阁下是位谨慎的人,按照他的命令,以后将不会再有这样的会面了;因此,他们要在这次会议上把所有该解决的问题尽可能妥善解决。 史密斯先生说话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伴随着留声机舒缓的音乐——这样的噪声会干扰电控监听设备,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其它任何已知手段能窃听到他们的谈话。 “约翰和沃伦将于明日启程,你们是第一批,负责的任务如下……”史密斯先生用沉稳的语调吩咐;约翰·B·布朗也是一级间谍,次级属性为经济类间谍,沃伦·F·黑尔为一级工程师属性,次级属性是勘探类工程师,两人仔细倾听史密斯先生的命令,不用笔,完全用脑子来记忆;当史密斯先生说完后,他们分别把自己的任务复述一遍,当没有差错时就算结束了。 “理查德,你和我是第二批,将于五日后出发,在出发前你的任务如下……”理查德·C·米勒同样是一级间谍,次级属性却是军事类,他到美国的任务主要与军事方面有关,早期没他什么事。 “阿瑟,你是第三批,将于半个月后择机出发,明白吗?你的任务如下……”史密斯先生说话的口吻一成不变。阿瑟·D·哈里斯先生是唯一一位单独远行的克隆人,也是最后一批,这与他的身份有关,他虽然是一级间谍,但却是唯一的次级属性为政治类的间谍,将来的任务是为前往美国的人员提供政治上的保护伞……当然,眼下他还派不上用场。 最后一位克隆人,马克西米连·E·伦德普夫先生,唯一的次级属性为行动类的间谍,计划中他是一位有着东普鲁士外貌和口音的德裔美国人,单独留在此地,他的任务是充当信使,沟通前往美国的人员与赵指挥官阁下之间的联系。 “诸位的详细任务都记清楚了吗?”史密斯先生问道,当发现在座众人表示没有问题后,他接着说道,“现在,我将分发密码手册,诸位先生们将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来记忆,然后即可销毁……”说完,他从包里取出十五份密码替换表——也就是密钥,按照顺序分发下去。 按照赵东的计划,他们每个人将有三套密码;第一套是常规密码,用于不需要过于保密的日常联络;第二套为机密密码,当需要进行保密联系时就派上用场;第三套为“一次一密”性质的一次性密码,当用到这套密码时,就意味着出现了某些不可收拾的极严重事态。 当然,赵东毕竟来自后世,深知这个时代的任何密码都不是绝对可靠,哪怕现在可靠的密码,将来电子计算机出现后,仍然会被破译;他希望在可能的条件下,永久的保守他的秘密;那么,按这个要求,甚至一次一密的密码也不是绝对可靠——假如真的需要传递永久保密的信息,只有一个办法:派一个克隆人充当信使,口头传递! 他相信,没有人能撬开一个受过训练的克隆人的嘴巴,用任何办法都不行! 所有事情交代完毕后,史密斯先生拿出一瓶赵东指挥官阁下友情赠送的白沙烧酒,取出六个杯子,一一斟满。 “为了****星系****星球的荣耀,干杯!” “干杯——” 六位克隆人一口喝干。 “呯——呯——”众人纷纷把喝干的空酒杯摔得粉碎! 中午十二点整,除了留守的马克西米连·E·伦德普夫先生,其余五位克隆人开始陆续离开;和来时一样,安静、低调、不引人注目的悄悄走出大楼,眨眼之间就混入街道上纷杂的人流中。 阳光普照在这个远东大都市,不远处的黄浦江波光粼粼,喧嚣的外滩上,无数不同阶层、不同种族的人们为了不同的目的奔忙着……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刚才这里发生的事情! 第六十三章 采矿车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新书码字辛苦,姐姐冰天雪地裸体跪求收藏、推荐! 远在数千里外的赵东,此刻也不知道上海发生的事情。 他甚至不知道派出去的克隆人具体行踪如何!这是一个交通、通讯极其落后的时代,他把人派遣出去,制定好了尽可能详细完善的计划,做好所有能做的准备,然后……就只能听凭命运的安排了! 凌晨时分,经过一夜的长途跋涉,他终于来到綦*江县西南山区,綦*江县与江津县之间的猫儿山山脉南麓。迎着冉冉升起的太阳,他手持蔡司八倍望远镜,仔细观察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 “报告指挥官阁下,就是此地……距离綦*江县南部煤炭富集区大约十公里。”陪伴在他身侧的一级克隆人士兵――赵礼沉稳的回报,他此前已经来过这里数次,就是为了详细勘察地形。 “干得好!”赵东点点头称赞,随即下令展开基地车;几分钟后,一座散发着银白色光辉的金属建筑在两座山峰之间的小台地上耸立,在初升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这是赵东第一次开分基地。这么做,纯粹是无奈之举;假如可能的话,他宁愿只开一个主基地,这样安全防御工作比较好开展;安全问题是生死攸关的头号问题,假如可能的话,他希望永远保守秘密。 然而他需要钱!他正在造工厂,建军队,办学校……计划庞大而复杂。然而这一切都需要钱!需要大把的钱!目前,棉货贸易已经大大缩减,维持在大约每月十万元出货量水平上,这个数字远远不能满足他的需求;钱的问题几乎压倒了一切问题,迫使他想尽一切办法搞钱! 于是,生产采矿车开采煤矿换取点数就成为最现实的解决方案。可问题在于,基地现在位于江津县中南部的骆崃山;然而在这一区域,没有任何可开采的大宗能源类矿产――石油、天然气,甚至没有储量较丰富的煤矿。基地系统能够把很多元素转化为点数,包括石头,然而绝大多数元素的转化效率低到没有意义的程度,假如他真的用采矿车开采岩石,可能把山挖塌陷也得不到多少点数……综合考虑,能源类矿产是性价比最好的选择;川省乃至中国缺石油,不过煤炭的储量很丰富,因而煤炭是他的首选。 影响采矿车采矿获得点数的因素主要有两个:第一,采矿车距基地的距离;第二,采矿车的作业区域距矿藏的距离。 一方面,采矿车是一种高科技产品,一旦有足够能源支持,可以全天候工作,这样采矿车往返基地的时间,也就是路上耽误的时间越短越好,这要求基地要尽可能靠近矿区。另一方面,采矿车本身的采矿效率与距离矿藏的距离成正相关;大致说来,在十五公里以内,距离远近对开采效率的影响较小,一旦超过这个范围,开采效率呈指数性下降,三十公里以外其开采效率将下降到缺乏实际意义的程度。 按照这个思路,他只能生产一辆新的基地车,然后把基地车开到储量丰富的大型煤矿附近展开,成为一个分基地,再用分基地生产采矿车开采煤炭;这样省去了采矿车长途跋涉损耗的时间,是一个效率较佳的办法。他的运气不算太坏,距离骆崃山基地不远处,就是綦*江西南部的煤炭富集区,这使得他的计划具备可行性。 经过几批克隆人士兵的详细勘察后,他终于选定了分基地的地理位置和行驶路线,开始他的长途跋涉。这段路程直线距离只有五十公里,然而山脉密布,河流纵横,虽然基地车具有越野以及涉水行驶能力,但是考虑到安全,他和负责保卫的克隆人士兵伴随着生产出来的基地车,从骆崃山基地南下,经县境南部猫儿山与四面山之间的丘陵地带,沿着猫儿山南麓绕过一个大弧形,最终到达綦*江县与江津县之间的猫儿山山脉南麓山地。总行驶里程达一百六十公里,耗时约八个小时。 选择这个地点仅仅出于两个原因:第一,此处大概位于后世的打通镇与赶水镇这一煤矿富集地区以西,直线距离不到十公里,已经不影响采矿车的工作效率;第二,这一位置位于两道山梁之间的小台地上,周围遍布树林,还有一个更有利之处――缺水。缺水就意味着安全,就意味着没有人会打这里的主意――包括土匪,因为缺乏必要的生活条件。 上午时分,一辆崭新的采矿车生产出来了,赵东在基地智能交互系统上设置好一系列参数,确认后点击执行,然后采矿车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声,开始工作了。 通过查阅基地的帮助系统得知,一级的采矿车满负荷工作,每个月扣除消耗的能量,可净累积约四万点数,每年可获得五十万点数;假如有了五十万点数,那么他就可以生产价值三百五十万大洋的物品――这就是他目前手里掌握的最大一份资源。 每年三百五十万大洋,对于他现在的基业够用了,但是相比于他的勃勃雄心则差得很远――这些钱甚至不够买一艘驱逐舰! 赵东出神的望着远处稳稳行驶的采矿车,内心充满对外星科技的好奇!这样的科技水平,相当于地球上的什么时代?二十一世纪后期,还是二十二世纪以后?对此他不得而知。 然而现在可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他摇摇头,把这些无用的问题抛之脑后,然后叫来赵礼,给他下达详细的命令。目前,他在川省有二十九名克隆人可用,赵礼将率领九名一级克隆人士兵驻扎在此地,平时把分基地设置为隐形状态,悄悄的开采煤炭,积累点数;一旦遇到外人进入,这十名克隆人就派上用场。无武装的过路人赶走了事,带武装的土匪或者军队一般不会来如此荒凉、贫瘠的地方,因此安全性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按照他的命令,赵礼担任护卫队的队长,负责决策,九名克隆人士兵分为三组,每组三人,每组执勤八小时,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过一个月再换另外十名克隆人。一级克隆人士兵智商近似普通地球人类,能够处理一些比较复杂的事务,值得信赖。 午后,赵东把所有事务交代完毕后,向留在此地的十名克隆人部下敬礼告别,然后踏上归程! 川南的群山逶迤起伏,茫茫无际,冬季的北风吹过,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赵东听到了这个声音,仿佛听到了那延续千年的呜咽声! 第六十四章 自己的军队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新人新书,码字艰难;姐姐裸体倒立打滚跪求收藏、推荐! 民国十二年刚刚开始,战争阴云再一次在川省上空集聚。 去年进行的川中大混战结束后,熊克武、但懋辛的第一军,与刘成勋的第三军控制了川省,刘成勋被推举为川军总司令兼川省省长;刘总司令上台后,企图裁减军备,消除异己,为自己独霸川省铺平道路……象前几次一样,结果以失败而告终! “赵老弟,哥哥我此番出征,祸福难料啊……”陈留城连长脸上写满了无奈,皱起眉头唉声叹气,“‘刘水旋’此人老奸巨猾,诡术多端,乃是不讲信义之辈;俺们第七师为他立下汗马功劳,可惜大战方歇就要卸磨杀驴,哥哥我此去定要与他好好斗上一番……” 赵东闻言苦笑,刘成勋老奸巨猾,川省无人不知,要不然也不会得了“刘水旋”这个诨号,可是川军第七师师长陈国栋又比他好哪去呢?他盘踞于江津、永川等地年余,除了刮地皮和盘剥巧取之外又干过什么好事呢?就他本人而言,他四处来往通行所交纳的税,花样百出,名目繁多,最后还不是落在陈国栋手里?不过陈连长是第七师的人,也是陈国栋的部下,这些话不好当着他的面说出口罢了。 眼下第七师开始集结所属各部,看起来就是要有所动作的模样,就是不知道能否抢在刘成勋前面了?陈连长昨日收到旅部命令,今日就要启程,心情正忐忑不安,在这当口他也不好说不吉利的话,于是只能好心安慰对方:“陈兄,贵上陈师长手段高强,合纵连横之下,说不定能渡过此劫,因而此番未必真会打起来……再说了,川省混战已久,将弱兵疲,他‘刘水旋’也需要休整嘛……小弟送哥哥一句话: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陈兄也不要过于忧虑。” “嘿嘿……”陈连长仰天冷笑数声,“‘刘水旋’这龟儿子打咱第七师主意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他得此良机,又怎会善罢甘休?不过,咱第七师也不是软柿子任他拿捏,想吃掉咱们几千人马,小心磕坏门牙!劳资日他仙人板板滴,嘿嘿……”笑完之后,他拍着赵东肩膀说道,“老弟在此处好生做事,哥哥命大,咱们还有相见之日!哈哈。” “陈兄在小弟这里还有大把股份,千万珍重,否则可是便宜小弟啦,哈哈……”赵东开着玩笑。 送别陈连长一连人马后,天色已经黄昏。 他们要赶夜路!赵东眺望着逐渐远去的木船,思索着这里面蕴含的军事意义。陈国栋调集部队如此急切,动手应该就在这几天了,他的第七师还能不能再回来还在未知之数;不过,即使他不回来,还是会有其他大小军阀再进来……那么在这当中的间歇,就是他大有可为的时候了;如今时机难得,他需要加快进度了。 当天晚上,他就赶到骆崃山下的卧牛滩渡口。 这里原本是他运输的中转站,为此还专门盖了一个木材场做掩护,有十几个工人在这里伐木;仁沱码头的建设开始后,考虑到这里人烟稀少,利于保密,他就把军营建在这里。为了抢时间,军营所有建筑均用木材;木材场工人加上留守的克隆人士兵,几十号人连天加夜苦干,十几天就搭起来三十几座木板房,基本可以满足眼下所需。 “赵仁,开始汇报吧。”刚到新成立的川东独立江防营营部,他立刻就召集主要负责人开会。说起来也可怜,他这个川省最小的军阀,下属部队就一个未经铨叙的杂牌江防营,还是一个空架子,没有一个经过正规训练的军官――除了他自己。 克隆人士兵――哪怕是经过升级的一级兵,可能军事技能完全合格,不过人性化程度还不够,当不了军官,最多只能作为士官来使用。但是他如今急缺军官,于是第一批五名克隆人士兵摇身一变,成为新鲜出炉的江防军军官,军衔少尉――当然只有在本营才被承认。赵礼和赵义分别留守在两个基地,其他三人全被他招进江防营,先把架子搭起来再说。 “……至今日为止,已经招收五百七十三名合格人员,此刻已经来到军营内,等待进行初级训练……”赵仁一板一眼的汇报着,手里还拿着工作日志;目前他的职务是川东独立江防营副营长,兼营部连的连长――后一个单位目前还停留在纸面上。 “赵仁少尉辛苦,望再接再厉……”赵东点点头,表示对他的工作感到满意;他的编制按说是营级,此时川省军阀令出多头,建制极为混乱,没人说得清他的江防营到底应编多少人?于是他一咬牙,打算招收一千名新兵。标准是要认识三百以上汉字,粗通一百以内基本算术,没有抽大烟、赌博等恶习,身体条件较好,刻苦耐劳;此外,凡是有过从军经历的一概不要――他可不想弄些‘营混子’到自己队伍中来。 也许是他的要求太高了,重庆城内和仁沱码头两个地方招的人加在一起,居然还不到六百人,刚刚超过预计的一半,实在太少;当然,这怨不得他的下属,按照他的招兵标准,十几天时间能弄到这么多人已经很不错了。 “人不够,以后再想办法吧!”他暗自叹了口气,打定了主意,“招的少也不能放低标准,宁缺毋滥嘛!”他懂这个理。 随后,营部训练参谋赵智以及军需参谋赵信开始汇报自己的工作进度;可以说,当赵东不在的时候,整个营三百多号人全靠他们三个维持运转,考虑到克隆人的综合素质,能搞成这样已经不错了;所以,赵东也不吹毛求疵,对三人的工作均表示满意。 第二天一早,他身穿新定制的灰色川军制服,佩戴上尉军衔,召集全营所有官兵讲话。 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扫视着下面站立的几百号人,要说心里不激动是不可能的;半年多来,他四处奔波,走南闯北,吃尽了苦头,如今终于有自己的军队了!尽管下面站着的那些人完全是平民,但是这将是他自己的军队――他们将会听自己的命令,按照自己的理想或者野心去作战……有了军队,他将能够完成原来时空想也不敢想的使命! 他打算建立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军队! 第六十五章 新兵营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新书码字艰难,姐姐冰天雪地后空翻三百六跪求收藏、推荐! “士兵们――” 赵东站在高台上,用清晰宏亮的声音发言,尽可能让所有的人都能听懂,“欢迎来到川东独立江防营!作为你们的最高指挥官,在给你们下命令之前,我首先向你们保证两条――” “第一条:我将不会拖欠你们的军饷――” “嗡嗡……”下面的人开始有了一点骚动,人群里响起一片交头接耳声,有些老成的人小声嘀咕:“当官的都说得好听,谁信啊?”赵东在台上微笑着打量他们,也不去制止――他们现在还不算合格士兵;停顿片刻后,他继续大声说道:“第二条――你们在这里,将会吃得饱、穿得暖!” “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条――”赵东高高举起一根手指,大声说道,“那就是――一切按照条例做事!” 下面又是一阵低沉的“嗡嗡”声响起来,有许多人好奇的望着台上,想听听这位年青的营长还会说些什么。 “现在――”赵东高声宣布,“我的话讲完了!解散!” 于是,这段堪称全川省所有军队中,最简单的布达仪式结束了。 “四根,你个龟儿子还愣着干啥哩?赶紧的,迟了好东西都给别人领走了!”一个壮实的后生推着同伴说着。 “好咧,吴大哥!”杨四根刚才皱着眉头想着家里的事,一时想得出了神,闻言赶紧追上同伴的脚步;两人和一中队的队友们一起,被中队长――一个不苟言笑的壮汉带着,急冲冲走向军需仓库。 杨四根和吴朗都是大足人,在重庆招兵时一听到家乡口音,同乡之间的亲近感仿佛一条天然的纽带,立刻就把陌生的他们相互之间联在一起……此后,一直来到这里,他们两人几乎形影不离的混在一起;吴朗今年二十岁,比杨四根大两岁,对他也很照顾,有点做兄长的风范,于是杨四根便以大哥相称。 “大家排好队,按顺序领取――”中队长一声大吼,顿时全中队百来号人乱哄哄的开始排队,好半天才七扭八歪的整好,然后一个一个上前,从军需参谋赵信手里领取个人用品。 每人冬装一套,内衣两套,厚胶底、高帮帆布鞋一双,其它毛巾,被子,牙刷,搪瓷茶杯,铁饭盒……零零总总,大大小小,几十样物品能装一个大包。 “俺日他仙人板板滴,这老多东西啊?……不会要咱钱吧?”吴朗惊讶的张大嘴巴,喃喃自语。 “咱们中队长不是说过了么,来到咱江防营,凡是上面发的东西都不要钱――全部免费!当初招兵的时候,听那个洋行女人说的天花乱坠,咱还以为骗咱们的呢――嘿,这下咱可放下心了。”说罢,杨四根咧嘴笑了起来。 “俺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阔气的兵队哩……”吴朗仍旧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吴大哥,你就瞧着吧,俺们还真来对地方了!”杨四根兴奋的说道。 整整一天,这些新兵都在无休止的忙碌中度过。领取日常生活用品,理发,洗澡,换衣,学习条例,文化教育……按照统一的日程表,新兵们分为四个各百余人的新兵中队,由四位克隆人中队长带领逐项进行。 第二天,正式的新兵训练开始了。 赵东每天清晨五点与新兵们同时起床,然后一起参加早饭前三千米跑,接着同在一座食堂吃早餐……饭后他要负责处理公务,同时抽出时间来检查新兵们的训练情况,间或还要和他们拉拉家常,以培养相互之间的感情…… 晚饭后,他在处理各项事务之余,会前往新兵宿舍,和这些后生们随便扯上几句,开几句玩笑,然后再回到营部继续忙碌…… 不过几天时间,他就整整瘦了一圈,皮肤也变得黝黑起来,但是人的精神却更健旺了――那种曾经在后世军营里培养出来的气质,又重新回到他身上――也许多了点领导者的气质! 只是偶尔的时候,当他看着紧张训练中的新兵们,脸色平静而温和,然而一丝炽热火焰在他眼中闪动! 这是他的军队!这是他的兵! 假如可能的话,赵东宁愿和这些新兵渡过整个新兵训练期;然而眼下的川省早已是战云密布,风雨欲来! 一月十七日,小雪。 赵东的目光掠过窗外坚持训练的新兵,投射到了刘守卫身上。 “守卫,干得好!这一趟可是辛苦你了;这鬼天气,赶这么远的路一定累坏了……”说着,他亲热的拍拍刘守卫肩膀,温和的说道,“过会儿一定要好好休息,我让人给你端一盆热汤。” “赵先生,我不累!”刘守卫眼中掠过一丝感激之色,告辞后休息去了。 刘守卫是专门来报讯的。此前,他按照赵东的吩咐,一直化装为小贩待在永川――川军第七师师部所在地,唯一的使命就是搞清楚第七师的动向;江津就在第七师的防区内,在“防区制”条件下,江津就是七师嘴里的菜;然而第七师师长陈国栋很可能还不知道,就在他眼皮底下,整整一个营正在形成――所以,无论七师是留是走,是打是和,都与他关系重大。按照这个考虑,他一定要有自己独立的情报渠道,无论这个渠道是多么简陋! 刘守卫给他带来一条关键信息:驻扎在永川的第七师官兵,在城内开始大手大脚花钱,下馆子,逛台基,抽大洋…… 这条信息有什么军事上的意义呢?假如对川省军阀的士兵收入水平有所了解的话,那么可以很有把握的推测――第七师刚发了饷!很可能连开拔饷都发下去了――这表明第七师实质性的军事行动就在这几天! 想清楚这些问题后,赵东立刻赶回仁沱码头区。 没过几天,川省内各派系军阀之间的通电大战开始了;紧接着,一系列军事调动、武力威慑次第上演…… 刘成勋的裁军令仿佛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危及到了川省大小军阀的根本利益。驻扎在永川、江津一带的川军第七师,师长陈国栋虽名义上属于第三军系统,表面上效忠于刘成勋,然而他实质是目前川省第二梯队的独立军阀,挂靠在刘成勋麾下只是权宜之计。 因此裁军令一下,他成为第一批受害者;为了对抗刘总司令的裁军令,他加紧扩编部队,储备军械粮饷,图谋应变。他首先以旅长职位相诱,招引他的官牟学堂同学、富顺团练局长钟炳灵,试图把钟局长控制的地方部队集伙成军;这一步他成功了。 紧接着,陈师长再接再厉,打算一鼓作气,吃掉另一条比他势弱的小鱼――驻守大足的独立军阀,第四混成旅何金鳌部…… 没有任何人事先预料到,就是这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又一次引发了整个川局的大震动! 第六十六章 战火中办学(一)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新书码字辛苦,姐姐跪求收藏、推荐! 民国十二年,也就是一九二三年的一月二十三日,来自陕甘以北的呼啸冷风越过高耸的秦岭和延绵的大巴山脉,席卷而下直抵四川盆地,整个川省笼罩在冰冷的冬季之中――川省民众的心中也是一片冰冷。 面临生死威胁的何金鳌企图死中求活,断然通电与陈国栋断绝指挥与隶属关系,并立即率所部向安岳方向转移;早已窥测在旁的川军第七师已经集结待命;当何金鳌旅转移至大足县境内时,立即遭到第七师的突然袭击,何旅不敌,很快便向西败退去了。何金鳌自知在武力上不是陈国栋第七师对手,立即通电详述陈国栋罪状,并呈送至川军总司令兼川省省长刘国勋核办。 在目前的整个川省中,像陈国栋和何金鳌这样的只能算中等档次军阀,充其量算是恶狼;如今这两头恶狼饥不择食首先撕咬起来,窥视在旁的大老虎岂能放过良机? 熊克武和刘成勋就是这样两只大老虎! 去年的川省军阀大混战后,熊克武已辞去各项职务,当然他肯定不会真在家休养,而是退居幕后,遥控第一军系统。此时陈国栋和何金鳌这种旧川军出身的派系自相残杀,他怎能放过天赐良机? 一月底的时候,熊克武赶赴成都与刘成勋回见,两人虽是生死之敌,不过在消灭旧川军系统这一问题上利益一致;于是很快就一拍即和,达成一致,以刘成勋川军总司令的名义宣布陈国栋的罪状:估编部队,擅开边衅;从而免去陈国栋的第七师师长职务。与此同时,熊克武和刘成勋深知何金鳌与刘湘、杨森同属速成系同学,对他极不放心,于是派遣第七混成旅旅长蓝世钰率所部,前赴永川查办何金鳌。 从一月下旬到二月上旬,短短的十几天时间内,川南一带波云诡谲,风云突变,最先引发川局动荡的陈国栋和何金鳌双双倒霉;然而,这只是新一幕大戏的小小开场戏,精彩的剧目还在后面呢! 二月十二日,江津县立中学大礼堂。 此时,简朴而庄重的仪式已近尾声。 “……诸位前辈,本人此番备受抬爱,实在惶恐至极,思之不胜惴惴……”赵东站在台上满脸惭愧之色,可是心里却乐开了花,他尽力控制住情绪,用沉稳的语调接着发言,“然而鄙人虽才薄学浅,也曾听闻林则徐、林文忠公有云: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鄙人不才,愿以林文忠公这句千古名言自勉;江津学联这副担子,赵某从此刻起就担起来了――” “啪啪啪……”下面一片热烈的掌声。 “晚辈见识浅薄,日后若有疏漏之处,望各位前辈不吝赐教!赵某在这里给诸位鞠躬致谢!”说罢,他面朝台下认认真真的鞠了一躬。 “啪啪啪……”下面又是一片热烈的掌声。 “赵理事长说得好!”一位长衫老者在台下赞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此话说得好……有这等心胸,老夫选赵先生为理事长,实在是英明之举啊!” “惭愧至极!实不敢当蟾秋先生抬爱……”赵东连连逊谢,快步走下讲台,微笑着和江津学联的头面人物,以及本县乡绅、社会贤达等一一握手;虽然表情控制的很含蓄,不过要说心里不高兴那是假的,毕竟他为此付出过巨大努力。 江津学联就是江津县学界联合理事会,他费劲周折,历经月余,今日终于草创,心里着实激动不已。学联把本县原有新式学校联合在一起,组成一个资源共享,互通有无的教育联合体,主要包括县城内的江津中学,几所县立小学堂,白沙镇的私立聚奎小学,白沙女子小学堂等等,几乎涵盖了本地所有新式学校。 学联的成立,使得他终于解决了一个根本缺陷:缺乏合格教师。目前他仅有的几个教师还是麦氏父子推荐过来的,不管是人数还是素质,完全无法满足他的需要;现在有了学联所属其它学校的帮助,教师缺乏暂时得以缓解。有了这个基础,他就可以大规模开展新式教育,培养具有近代知识的可用人才。 要做个有滋有味的军阀,‘人’、‘财’、‘军’缺一不可!现在他有了点小财,还有了几百号军队,‘人’的问题变得紧迫起来! “下面有请美利坚国人――麦克兰?保罗?安德森先生讲话……” 安德森先生是作为学联的捐助人角色参加仪式的,此刻他身穿古板的三件套西装,板着一成不变的严肃面孔,缓步走上讲台,开始一板一眼的讲起话来。说的东西全是昨晚赵东熬夜写就的英文稿子,安德森背到半夜,现在总算没出什么岔子。 在座的当中,有几人留学过日本,安德森先生说的英语却听不懂,何况他带有浓重的南方口音;不过,这些人全都是经常在场面上打滚的,倒也没有什么表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听着。安德森先生的英文演讲很短――长了不容易记住,很快就结束发言,下面就到最后一个步骤了。 “现在有请本县县知事――廖公,为大家宣讲布达!”赵东满脸灿烂的笑容,用力一挥手,“――大家鼓掌欢迎!” 前任县知事余涤华已于去年末去职,如今信任知事为成都府籍人氏廖世英;此人四十出头,是一个身形干瘦、面相老成的中年男人,此刻他脸带含蓄的微笑,上台说了好些祝贺的客套话,理事会的头面人物均坐在台下,恭恭敬敬的倾听着。 好在廖知事无心长篇大论,片刻即完。 按照中国办事的老习俗,这样的开业大事,怎么也不会少了宴席;于是廖知事领头,理事会主要人物紧随其后,后面的官员、乡绅、名流、教师、学生等等数以百计,他们蜂拥而出,浩浩荡荡出发去也。 此前,理事会为今天的仪式专门提前订了酒席,就在本县最高档的包席馆――天香街十三号,白灿香饭店――整整包下了六桌。 第六十七章 战火中办学(二)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众人齐聚饭店后,由本地最高行政长官――县知事廖世英宣布宴席开始。 主桌位于一楼大厅正中间,廖知事居中,新鲜出炉的赵理事长侧位相陪,旁边全是本县呼风唤雨、名流官宦之辈,当然也坐着理事会主要人物。 此时理事会草创,共有理事十七名,其中名义上掌握实权的有理事长一名――就是赵东本人;副理事长一名,由本县最高学府――江津县立中学现任校长李允国担任,常务理事三名,分别为原白沙学联头面人物及白沙小学堂校长蒋柱恩,本地著名诗文大家刘泽嘉,最后一位是本县著名的邓氏家族中人,前任江津中学校长邓鹤丹。 说起清末民初的邓氏家族,那可是川省皆知、后世留名的著名家族。家族兴旺始自邓石泉,字清涟,乃是本县闻名的聚奎小学创办者――这可是清末光绪年间创办的新式小学,也是本县第一家新式私人小学,意义绝非一般。邓石泉之后,有三子尤其杰出。 第二子为邓鹤翔,字岳皋,辛亥革命后,本县议事会首任议长,其后由蜀军政府委任主管盐政分司兼江巴盐局,又历任川西道、巡按使、及盐运使署秘书、顾问等职,民国十年又任川省钱袋子――富荣西盐场知事,他久历宦途,走的是官宦之路。 第五子是邓鹤年,字蟾秋,早年于重庆经营洪顺祥盐号,后开办大有恒钱庄,以及火柴厂,曾家岩玻璃厂,福川盐号等,所涉行业众多,他也是江津帮盐业代表,民国初年川省三大盐帮之一的首领人物;此人信奉“实业救国”,热心于近代工商业,走的是从商之路。 第六子乃是邓鹤丹,字缡仙,少习旧学,光绪二十七年经选拔,公费赴日本学习宏文师范,和程潜、于右任等这样在近代史上鼎鼎大名的人物是同学;他民国六年就曾担任过江津中学校长,一九一九年五四运*动时,组织参与了著名的白沙学联反帝爱国活动;此人热心教育与办学,走的是“教育救国”之路。 这三子可都是民初精英人物的代表,后世史书上留名的历史人物。赵东人脉拓展之后,一听到这几人的名望,立即上门诚心拜访,再加上麦家父子从中牵线,他前后奔波,左右折冲,终于把一群这个时代的精英人才聚拢到一起…… 在这个民族漫长的历史上,也包括在在这个军阀混战的年头,总是有一些人,在极端困苦的环境中,还挂念着国家和民族的未来,默默的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些人就是民族的脊梁!……他自认为不属于这种人,但是,他可以和这种人一起共事! “蟾秋先生,缡仙先生,晚辈斗胆,请两位满饮此杯!”酒过三巡之后,赵东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给邓家两位敬酒,“晚辈当连饮三杯,先干为敬!”说完,他一仰脖子,火辣辣的白沙特酿入了喉,喝完一亮杯底;这一杯酒他敬的可是诚心诚意,一点都不带掺假的。 邓家兄弟两位已是年约五十,此时见赵东敬酒,也是笑眯眯的一饮而尽。 “赵先生人虽年少,这酒量可不少啊!”旁边一位身穿黑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淡淡笑道。此人名叫蒋柱恩,原白沙学联头面人物;江津学联成立后,原来白沙学联即被取消,因为人都被拉了过来,蒋柱恩在本县名气不小,一番背后交易之后,出任江津学联常务理事,也是理事会的实权派之一。赵东对他的心思摸不准,当下只是笑着劝众人喝酒,对他的话只当没听见。 “赵理事长可是本县少年俊彦,蒋校长不可小视啊!呵呵……”又一位身穿整洁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也笑着插口,他面带陈恳的微笑,一副诚心佩服的模样;赵东转脸一看,此人是县劝学所所长王惠江,大概相当于后世县教育局的局长,起码在本县教育界是最大的官了,学联理事会没有他的支持可是会凭生不少麻烦……不过,赵东还知道他另一个身份,几月前挨了他一记凶狠膝顶、李丹和傅玉秋两位大小姐忠诚的护花使者――刘经、刘科长,就是王惠江的亲外甥,此时也坐在这家饭店里,不过他一个小科长,可不够身份来首席吃饭。 “王所长谬赞了,晚辈惭愧啊!”赵东在后世也是酒桌上打滚的人物,这样的官僚见得多了,他只当没听出对方话里的骨头,立马打蛇随棍上,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连给王惠江敬酒,马屁拍的山响。 说起来,此次学联成立,理事长一职有实权,有地位,有名望,但凡有点雄心的男人,谁肯落于人后?他赵东既无资历,又无人望,凭啥能够压倒本县这许多有名望人士,做上理事长宝座?他自己认为原因主要有三。 其一,他赵东为此事来回奔波,牵线搭桥,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 其二,他出的钱最多;江津学联成立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打算建立一所高等级学校,这也是本县精英人士自民初就早有计划的,可惜川省连年军阀混战,财源枯竭,他们有心无力罢了;如今赵东一次性拿出三万大洋,已经有资本建校了。 其三,理事会的头面人物,李允国和邓家兄弟几人力挺赵东,几经折冲,他终于最后胜出,想想确实不容易。 现在大事已定,一个多月的辛苦筹划终于结下果实,他心情大好,不由得谈笑风生,连连敬酒…… 这时,紧靠窗边的一张酒桌上,两位身穿呢质厚外套的妙龄姑娘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玉秋,你瞧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口水都流出来了……”李丹坐在那里,斜着眼睛朝赵东那里瞥过去。 “丹姐,我……他凶得很,我可不敢看他啊,万一让他发现,那他要是过来怎么办?”傅玉秋只抬头瞅了下,立即就把身体悄悄缩了缩,小声嘀咕着。 “他敢?”李大小姐杏眼一睁,板着俏脸,“别看他今日已是理事长,倘若敢来骚扰我的玉秋好妹妹,我就――”说着,她白生生的小手往下一劈,对女伴挤挤眼笑道:“定不会让他得逞!哈哈――” “不许开我的玩笑,丹姐!”傅小姐晕生双颊,撅起樱桃小口表示不满;稍停片刻,低低的‘叽叽喳喳’声又响了起来。 “丹姐,这位赵少爷不会真的使了什么骗子伎俩,蒙骗大家吧?” “别问我,我可不知道……不过据本姑娘推测――”李丹把脑袋凑过去和傅小姐贴在一块,面带神秘的笑容,悄声说道,“此事必有蹊跷!” “你这不是废话吗!”傅小姐不满的说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独家内幕呢!” “所以你不应该问我啊!”李丹得意的扬扬下巴,然后又朝旁边一指,“想知道独家内幕,你去问你的‘白马王子’嘛,他可是劝学所王惠江的亲外甥,必能满足你小小的好奇心!哎呦,别掐我啊――” 李丹和傅玉秋这一桌大部分都是女性,但是刘经‘恰好’也坐在这里,刚才他遥遥望着主桌上几人正在高谈阔论,阴沉着脸,沉默的坐在桌边,吃菜、喝酒都是应付了事;不料李丹与傅玉秋适才嘀咕的声音稍大,谈话内容断断续续的飘了过来,什么‘王惠江的亲外甥’,又是什么‘白马王子’,这说的不就是他吗!? 顿时,他心头一热,热血上涌,刚才的些许不快瞬间抛之脑后。 “噢,李小姐,傅小姐,你们谈什么呢这么热闹?”刘科长只觉自己口干舌燥,脸色发烫,心中抱着莫名的期待。 “刘科长,刚才傅小姐想问你一个问题,不知可否?”李丹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问道。 “哦,当然可以,鄙人当知无不言!”刘科长心里一阵激动,也不管旁边男男女女关注的目光,立即允诺;一时之间,他都没觉察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在发颤。 “嗯,”李大小姐歪着脑袋看着他,问道,“你曾说过,那位赵少爷劣迹斑斑,无恶不作,可是你看――”说着她回头一指,带着疑惑的神情说道:“好像很多人都被他骗了哦?!他骗人的伎俩怎么会如此高明?” “呵呵……”刘科长闻言长笑一声,原来是这事;刚才他内心小小的期待落空,不由得心里一阵失落,转头望着主桌的方向,脸色一沉,目光中阴狠之色一闪而过,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此人早已习于坑蒙拐骗,骗术精熟,人品低劣,我舅舅也是一时不查才让他钻了空子……”说着他无奈的摇摇头,接着说道,“俗话说,日久见人心;此人乃是不学无术之辈,骗术或可得逞于一时,日后如何能长久骗下去?李小姐莫怪我多嘴,李校长乃是心地忠厚之人,你回去可要劝劝你叔叔,千万不要被这位赵大少爷骗了而不自知!” “我跟我叔叔说过啊,可是他不相信,还――”李丹俏脸上写满了无奈,“――还骂我……” “李小姐莫要烦恼,此事不急,我自会回去和舅舅分说清楚,定要揭破他的真面目!”说话之间,刘科长双眼中放出慑人的精光,满脸的愤恨之色再也掩盖不住。 赵东对这里发生的谈话毫无觉察,此时他还沉浸在兴奋中;本桌的人敬过酒后,他又跑到其它几桌,挨个敬酒。一番酒场大战下来,当真是喝得昏天黑地! 新人新书,码字艰难!姐姐冰天雪地裸体跪求收藏,推荐! 第六十八章 战火中办学(三)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下午,他稍事休息片刻,就来到江津中学;学联的理事会设在仁沱码头,但是为了方便,县城内也有一个办事机构,就设在学校内,平时由副理事长李允国负责管理。 整个下午时间,他和理事会其他几人一道,忙于谈论新设学校的细节。 他希望把学校设在仁沱码头,和正在建设的工厂区在一起。而蒋柱恩则提出,白沙的教育基础好,商业发达,交通方便,因此应在白沙办学;他的人脉基础全在白沙镇和县城内,如今赵东要把学校放在远离自己地盘的地方,他当然不愿意了。 这个时候,他前段时间到处兜售的“产学研一体化”理论终于派上了用场。他用这套理论说服了邓氏兄弟和李允国,因此在会上,也不用他多费口舌,李允国和邓鹤丹两个人发言,就把事情基本定下来了。 “蒋校长之见,也是深思熟虑的老成之言,不能说全无道理,然而――”最后,赵东开始敲钉子了,“正如缡仙先生刚才所言,此事尚需要通盘考虑!何谓‘产学研’?就是要把‘产’、‘学’、‘研’相互联系,沟通有无,方能事半功倍,以收成效!因此,我同意缡仙先生之见,学校就设在仁沱码头!”说着,他笑着对旁边几人问道:“各位,关于此事,可还有异议?” 邓氏兄弟的威望确实大,蒋柱恩虽然也算有点声望,但是和这两人一比,起码差一个档次,眼见五人之中有四个人意见一致,他只能默然点头。 于是,理事会成立后的第一项重要议题,就这么定了下来。 最后商量的结果,学校名称为“江津县职业技术高等学校”,大致相当于后世高中或者技校的水平,在这个时代是本县最高档次的学府了!学校由邓鹤丹任校长,副校长有三位,分别为李允国、赵东和蒋柱恩,建校初期学科分为三个科:农科,工科,以及师范科,分别培养农业,工业以及教育人才。招收的学生大致是初中水平,考虑到这个时代初中毕业生也是罕有,于是商定高小毕业生经过一段时间补课培训后,成绩合格的也可入校。 散会后,李允国邀请赵东去他家里吃晚饭,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笑着答应了,于是两人结伴而行。经过这一段时间交往之后,他和李校长已经彼此了解、熟悉了,还有一定的共同语言,此时交情已是颇深。 谁知进屋后发现,厨房中倩影闪过,一位姑娘正在里面忙碌,正是当初一棍子打得赵大少爷“魂飞魄散”的李大小姐――李丹! 现在他对李校长背景已经了解。李允国是成都府籍人氏,年轻时曾在成都和重庆求过学,学成后官场和教育界均有涉足;他有个哥哥李允中,此时在成都市议事会担任议员,于政、商两届均有声望,正是李丹之父。说起来,李大小姐可是正经的官二代、富二代出身,难怪那一棍子如此虎虎生威…… 李丹是在重庆读的女校,学成毕业后没有回成都,却跟着叔叔来到江津县做了中学女教师。当然,民初时县里的中学老师,不比后世二本大学的教授差,乃是实打实的高知阶层,备受尊敬。她在校内原也有宿舍,不过李校长才来不久,家眷子女全在成都,等于孤身一人在此;于是李大小姐经常过来蹭饭吃,得空的时候也会下厨做上几个菜…… 看今天这场面,莫非是李校长专门吩咐,让李大小姐特意过来,专为他们二人准备晚餐?赵东心里一阵恶寒,又不敢开口去问,只好憋在心里不吭声。反正有得饭吃就行,管他呢! “赵老弟,家常便饭,还望屈就!哈哈……”李允国笑着邀他入座。 “哪里,晚辈今日乃是不速之客,叨扰了!哈哈。”这顿饭可是李大小姐亲手做的,她人还在这里,赵东哪里敢乱说话。 谈笑之间,李大小姐麻利的炒了几个川省特色小菜,端上桌来;于是两人笑着入座。正打算等李校长发话,然后开吃,不料李丹去厨房脱下围裙,然后一声不吭的走了过来,三人居然都坐在一张桌子上。赵东略感诧异,不过也没在脸上表现出来;李允国和李丹叔侄都是受过新式教育的知识阶层,谈吐、作风和川省普通人家截然不同,一起同客人吃饭也不算奇怪。 三人坐定后,李大小姐轻启朱唇,细声慢语的说道:“今日贵客光临,小女子才技粗疏,厨艺低劣,实在是怠慢了……还望赵先生不要见怪哦!”她说话之间举止文雅大方,用词委婉,又带着礼貌的微笑,实在是一派名门淑女、大家闺秀的风范,看起来委实让人心生好感。 不过赵东可是知道底细的,哪里敢把李大小姐的客气之语当真;他当即站了起来,连声逊谢:“李小姐才貌双全,鄙人一向都是……咳咳……”说到此处他猛的想起来,这位李大小姐对赵少爷曾经骚扰过她极为痛恨,赶紧改口,“……咳咳……鄙人这个……敬佩至极……呵呵……”说完,他为了缓解气氛,还硬着头皮干笑几声,只是这个笑声听起来跟鬼叫似的! “赵老弟快坐下……”李允权在一旁谦逊的笑着,作为主人,他当然要客气几句,“老弟客气了,千万别这么说,莫要夸坏了丹妮,呵呵!” 李大小姐说完几句场面话之后,再也不看赵东一眼,低着头只顾吃饭;不过她毕竟是从小受过严格教育的大户人家女子,吃饭时细嚼慢咽,张嘴不露齿,小口吞咽,姿态优美而典雅……在轻轻摇曳的洋油灯光下,欣赏起来确实有一种难言的古典美! 不过赵东被李、傅两位大小姐搞怕了,压根不敢肆无忌惮的打量她,偶尔眼睛的余光掠过李丹的侧影――就这,还吃到几个白眼! “此番理事会新立,事务繁多,总务科的担子可是不轻啊!”李校长与他边吃边谈,片刻之后就谈到了理事会下属的一个职能部门――总务科的机构设置上。 赵东只听了几句就明白了李校长的言外之意! 新人新书,码字辛苦!姐姐跪求收藏、推荐! 第六十九章 战火中办学(四)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说起来,如今的理事会虽然是江津学联的常务机构,却仿佛是若干个独立势力相互之间协调商讨的议事机构,本身是没有强制执行能力的;为什么搞成这么一个机构?这要从民初时代的背景谈起了。 此时正是军阀混战,中央权力衰微的时代;各省令出多头,却又朝令夕改,法无定式,混乱不堪。在这样的背景下不管是办学也好,还是办其他事情也好,从根本上就缺乏政府统一的控制力与执行力。于是在这种条件下,有心、有能力想做点事业的人,便会利用自己的人脉,亲缘关系、社交网络等等联系起来,形成一股具有较大能量的团体――也只有如此,才能够在没有统一政府支持的条件下,以民间力量独立办成一些事情。 在这么一个团体中,肯定需要协调各自的资源,试图互通有无,互补优劣,以便联合起来办大事;理事会就是这么一个各方小力量联合起来的纽带。资源的分配、优化要正副理事长和常务理事开会协商进行,这就需要内部进行某种程度的博弈才能决出;但是具体的细节问题,却是由‘总务科’这个办事机构来执行,李校长谈的就是这个问题。总务科设在仁沱码头,目前,直接由理事长赵东负责组建;将来盘子大了,资金、人力等各项资源都要这个机构来具体协调,实在是极有潜力的一个重要部门。 赵东也不含糊,立马表态:“晚辈年轻识浅,正欲请教李校长高见,还望不宁赐教啊!” “嗯!”李校长微微颔首,对赵东的态度颇为满意,于是继续说道:“所谓万事开头难,此时杂事繁多,千头万绪均要一一理顺,总务科承上启下,正是需要为将来之事打好基础的时候,因此――”说道此处,李允权校长稍稍停顿了片刻,目光转到他的身上。 赵东放下了手中筷子,一副凝神倾听的架势。理事会中的几个头面人物,各有各的优势;邓鹤丹和蒋柱恩有人脉和声望,他赵东有钱,还有正在建设中的工厂,而李校长呢?他手里有本县最高水平的教育资源――十几名受过良好教育的教师――这大概也是本地素质最好的一批教育人才了! 而且,他和李允权如今正处于蜜月期;所以今天即使李允权不开这个口,他肯定也要在总务科留一个关键位置给他,何况人家亲自开口呢!于是他正襟危坐,洗耳恭听,暗自打定了主意:李校长不管提出什么人选,他都打算表示支持。 “……因此,鄙人今日就举贤不避亲了,给老弟来个毛遂自荐……”说到此处,李校长满面笑容,‘呵呵’笑着说道,“鄙侄女李丹,曾在重庆求学数年……如今年未满二十,正是需要磨砺的年纪,因此我有意让她进总务科,大加磨炼一番,以后方能成大器!呵呵,这点心思,还望老弟不要见笑啊!哈哈!” 顿时,赵东的嘴巴差点张成‘O’型! “咕咚――”他吞下了口水,眼睛不由自主朝李大小姐看去。 刚才谈话之时,李丹一直优雅的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吃饭,中间没有插过一句话;此时听到话题转向她自己,却没有任何表示,赵东的目光瞥向她时,她眼角都不带扫他一眼的。 “这个嘛……”赵东搜肠刮肚的寻思着措辞。笑话!他好歹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李大小姐的眼里神憎鬼厌,其地位大概和狗屎差不到哪去!倘若他们将来一起共事,那他还有活路吗?这日子没法过了! “小女子才疏学浅,品貌低劣,赵理事长有所顾虑,李丹也是可以理解的……”李丹一看赵东这幅模样,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怒色,她说这番话时态度和蔼,语气轻柔,极有淑女风范。 也就是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赵东终于反应过来,急忙说道:“不敢,不敢……李小姐实在太过于自谦了!”旋即转头对她叔叔说道,“李校长举贤不避亲,鄙人感佩!李小姐才艺双绝,这个……嗯……秀外慧中,鄙人也是极为钦佩的!不过嘛――” 说着他一脸思索的模样,语气也变得极为陈恳:“总务科在仁沱码头,李小姐将来需要两地奔波,岂不是辛苦至极?赵某思之何忍啊!”说完,他满脸痛惜之色,似乎实在不忍心看到一个女孩子辛辛苦苦的两头跑。 李丹哪里听不出来赵东的言外之意,俏脸立马气得铁青,要不是她叔叔昨日苦口婆心给她做工作,她才不乐意在赵大少爷手底下做事呢!何况,赵大少爷是不是骗子还难说呢?! 嗯,是骗子也无妨,看我将来怎么拆穿你?李大小姐暗自下定了决心。 “无妨!”李校长大度的一挥手,“丹妮尚年轻,正是需要多加磨砺的时候,年青人可不能怕吃苦啊!” “咳――”赵东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李大小姐无妨,他还有妨呢!不过,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驳了李校长的面子,脑子里急速思考,试图不着痕迹的回绝掉。 “看起来,赵理事长挺为难啊!”李大小姐面无表情的说着话,眼皮都不夹他一下,“其实赵先生不必多虑,小女子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假如赵先生果真不愿意,李丹亦不愿强求!” 李大小姐把“有点自知之明”几字说的很重,赵东又怎会听不出来她话里的讽刺?嘴角当即就抽搐几下,一副蛋疼的模样! 他眼见形势无法挽回,便强笑着对李大小姐说道:“李小姐人品出众,才学过人,鄙人一向都是钦佩至极!既然李小姐不嫌弃,鄙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哈哈……不过,李小姐如今肯去仁沱总务科屈就,咳咳……委屈了,委屈了,呵呵!” “好!好!”李校长眼见事情解决,连声赞道,纵声大笑,神色之间显得甚为满意。 在李校长爽朗的笑声当中,赵东的心头却正在滴血! 新人新书,码字辛苦;姐姐冰天雪地裸体打滚跪求收藏,推荐! 第七十章 警讯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腊月的县城热闹而喜庆。 依照本地的旧俗,腊月二十四为祭灶,亦叫送造神上天。民间有一说法:灶王也将于这一天上天奏报天庭,讲评这户人家的一年善恶;因此每到此日,一家老少齐动手,把屋内屋外打扫的焕然一新,然后备上糖果祭祀――过了这一天,就可以准备年货,开开心心过大年了! 军阀们引发的混战眼看着正在逐渐扩大,川省之外更大的军阀也急忙插足,吴佩孚支持的杨森,唐继尧支持的黔军,相继入川,继续做着独霸川省、雄踞西南的美梦――所谓大梦十年不觉醒!这个梦从辛亥年起就有无数人做过,可惜却无人成功过,然而如今还有更多的人想做这个梦而不可得! 军阀的梦离城里的普通百姓太遥远,遥远到县域之外打得热火朝天,居然没有影响到城内过大年的热闹气氛。 走在街道上的时候,赵东发现家家户户都贴上了春联,大门擦的明亮整洁,还有些讲究的人家,连大门口的石板地也拖得一尘不染。四处望去,行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不过凭借着人们的面色和穿着,还是可以区分出来:城内的居民也许艰难度日,不过衣衫大都干净,脸上多少都有点精神气;还有大批的人面有菜色,衣衫褴褛,扶老携幼,神情之中充满了对苦难的麻木,以及对未来的绝望! 赵东无奈的摇摇头,不去想这些事情;现在他还急着把城里的事情处理完,然后带着几个手下回家过年,实在没有心情理会多余的事了! 来到学校理事会的时候,却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头。 此时,陈旧的办公室里聚集了十几个人,正在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赵东定睛一看,李校长和李丹叔侄女,常务理事蒋柱恩,学校的几位教师,还有两个面生的年轻男人也坐在这里;连赵大少爷的梦中女神――傅玉秋傅小姐也在,她正忙着斟茶倒水,看见赵东进来,俏脸一板,立马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赵理事长来得正好……”李校长见赵东进门,马上开始介绍情况,他处事老道,三言两语就把事情交代清楚。 “土匪围住白沙镇了!?”赵东颇感惊讶,白沙镇乃是县内仅次于县城的繁华所在,有川省四大名镇之称,土匪有这么大的实力,敢打白沙镇的主意吗?他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赵理事长,我昨夜从镇里出发,连夜赶到这里……”其中一位面生的男人见他动问,立即站起来回答,“昨天还只有小股土匪围城,但是此次土匪声势极大,乃是十二部土匪联手,带头的是大匪首罗塌鼻子!” “哦!”赵东吸了口凉气;罗塌鼻子在本县无人不知,其恶名足以止小儿夜啼;他原是某个小军阀手下军官,几年前川、滇、黔大混战之后,领着手下跑到县境南部四面山一带,霸占了大鹏一带作为老巢(作者按:大鹏地区即今日的江津区柏林、蔡家镇一带,再往南就到贵州省了),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所谓十二部土匪乃是泛称,到底有多少股也没人知道,不过既然罗塌鼻子亲自出面,想必规模不会小! 昨日白天已经有小股土匪抢先下手,打算趁人不备灌进白沙镇;白沙镇富甲一方,只要能灌进去,过个肥年当不在话下!土匪也不是傻子,大冬天的集伙攻打名镇,当然算的很清楚了:川军第七师刚开走,此刻还在为了自己的生存挣命,这段时间正是本县军事力量的真空期,罗塌鼻子干过军阀,对此应该早已打探清楚了。 镇内的人当然也知道这点,所以趁着大股土匪还没来,有点产业的,惧怕土匪的趁机出镇逃命,没钱的、胆大的、饭都吃不上的穷人也就无所谓了;白沙镇教育发达,学校众多,不在县城之下,一群知识分子一看大事不妙,商量之后决定逃到县城避难,好歹这里是县府所在地,防护力量比镇子强多了;这两个青壮男人都是白沙学校里的人,分别叫钱文清和周铁,受几个学校中人的委托,先跑过来报讯,顺便求个吃住的地方。毕竟逃命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又赶上大过年的,没地方吃住岂不是要冻饿而死! 钱文清口才颇好,白沙镇的详情都是他来介绍;周铁却是个沉默寡言的年青人,身材敦实,面目黝黑,看起来挺稳重,钱文清说话的时候他一言不发。 “此番白沙镇教育界有难,理事会断不会坐视不管,钱先生、周先生请放心,赵某既然恬为理事长,此事乃鄙人责无旁贷的义务!”赵东搞明白事情缘由后,一开口就定下了基调,说着转身问李校长等人,“各位可还有异议?” 李校长等人纷纷点头同意,这个时候不伸手帮忙,那实在是说不出口。 赵东一开口就掌握了主动权,于是拿出后世公司小老板的派头,果断的开始分派任务。现在进一步的情况不明,先把白沙逃难来的教育界同行们安顿好才是要务。 “眼下有三件事需要立即着手进行……”赵东挥着手加强语气;要做的事情其实不多,首先要先把人接进城来,逃难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大冬天的落在半地上,再不接过来可就危险了;其次,他让李校长在学校内腾出教室,作为逃难人们的住宅,反正现在过年放假,空房子多得是;最后,还需要采购基本生活用品,要维持这许多人的生活,所需物资可少不了,他让唯一跟在身边的原洋行手下刘守卫办理这事,大洋什么的先自己垫付。 “此事赵某擅专了,诸位可有其它方略?” “听赵理事长的,这事就这么办!”李校长觉得这么安排挺好,点头同意;他一同意,其他人也没有话说。 “好!此事需加紧,诸位辛苦,定不要白沙来的同行们受苦!” “赵理事长热心,此事我代表白沙学界同仁们感谢赵老弟的鼎力支持!”蒋柱恩走到他身前致谢,满脸的陈恳之色。 “蒋校长客气了,此乃赵某分内之事,说‘感谢’二字就让鄙人无地自容了!”赵东也不会把蒋校长的感谢当真,只是淡淡一笑。 新人新书,码字艰难!姐姐跪求收藏,推荐! 第七十一章 匪患(一)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赵东亲自带人出城,打算尽快把人接到城内的学校安顿下来。 现在城外兵荒马乱的,说实话也挺危险的;不过,如今学联是个松散的联合体,白沙教育界与他的联系其实很单薄,这事虽冒点风险,但是换个角度看,又何妨不是个机遇呢?白沙那批人是逃难来的,他此时赶过去稍微帮点忙,那就是雪中送炭的情谊啊!更何况,冒这点小风险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相比收益如此之大,实在太划算了。 想明白其中关键,他不愿多等,急着就要出城去接人。 没想到临出发前出了麻烦。钱文清说逃难的有不少女人,赶了半夜路已经累得走不动了,几个大男人去不方便,最好带上几个女人过去照料一下。赵东一听对啊,可是现在又让他上哪去找女人呢? 李丹看了傅玉秋一眼,互相点点头,然后走到赵东面前,说道:“我和傅老师一块去吧!”傅小姐也用力点头,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的表情。 “李小姐肯帮忙,那太好了!真是太感谢了!”钱文清闻言大喜,顿时满口的感谢之言。 赵东皱皱眉头不语,这兵荒马乱的带两个少不更事的姑娘出城,万一遇到土匪怎么办? “赵理事长,莫非在你眼中,女人就做不得事情?”李丹把他的犹豫看在眼里,顿时就不乐意了,板着脸说道,“救人如救火,希望赵理事长早下决断!” “赵老弟,丹妮做事稳妥,还认识白沙的同仁们,带她过去接人当会有所助益!”此时李校长还没走,于是就开口劝说。 赵东无奈,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不给李校长面子,只得点头同意。于是他立即带着几人出门去了,同去的共六人:除了他自己,还有一位学校男教师秦放,是他的老熟人,两位姑娘,另外还有钱文清和周铁负责领路。 他首先来到自己住的旅店,拿上一些钱,几人一道去雇骡拉大车;现在正是快要过大年的时候,赶车的人也要回家过年,跑了半天才雇到一辆,还是出高价雇的;眼看时间不等人,他们也无法在城里多待,于是六人往大车上一挤,立刻就出城了。 就在赵东等人出城时,西南数十里外的白沙镇一片混乱! 一群汉子昂首挺胸的走在白沙镇的大街上,个个面目不善,胡子拉碴的脸上透着凶狠的目光,手里拿的武器也是长短不一,型号各异;穿着打扮更是稀奇古怪,有的身穿厚厚的棉袍,有人穿长袍马褂、外面却不伦不类的套了件西装,还有几人更奇特,破烂的袄子外面穿着花花绿绿的女人罩衫…… 这样一群人光天化日之下走在街道上,若是在平日里必定招惹无数行人围观,然而此时镇里的百姓早已吓得四散而逃,逃不掉的也都关紧门窗躲在里面发抖,嘴里念念有词,求菩萨拜观音的——土匪进城了,能不能保住命就要看拜的神管不管用了! “呯——呯——”街道边到处是拿着各色武器的汉子们在砸门,“龟儿子,快开门……俺们翻山虎的好汉们上你家门,还敢躲起来,反了天了?” “劳资日你仙人板板滴,这条街是俺们的地盘,你钻天猴的杆子想吃过界,拿命来招呼吧!”稍远处两伙人分赃不均,顿时拉拉扯扯的闹起来……此时,整个镇子到处是大股、小股的土匪满街乱串,抢劫杀人,奸*淫*妇女,闹得乌烟瘴气,一片狼藉。 街道中间这伙人目不斜视,昂首阔步的直往前走,到得前面一座大宅子,正是白沙镇的镇政府,为首的壮实汉子走上前去,一脚踢开大门,直接闯了进去。 “镇长去哪里了?”汉子站在院子中间,头也不回的问道。 “龟儿子早跑了……” “把兄弟们都聚过来吧!”汉子回头吩咐一句,然后径直走到大厅里,一屁股坐在正中间的太师椅上。 “好咧,罗二爷!”旁边的人立刻答应着。 罗二爷是个四十来岁的壮实汉子,面色黝黑,筋骨坚强,下巴上布满黑色的坚硬胡子,顾盼之间令人不敢直视,唯一有点瑕疵的是此人的鼻子极扁,几乎塌在了脸上——正是号称“罗塌鼻子”的川东著名匪首,名声远播,足以止小儿夜啼!此次十几个杆子的土匪联手,趁着原来的驻军开出本县打仗,他们相互勾连,啸聚成伙;罗塌鼻子以前曾经是个小军阀,有过从军经历,凶名又盛,于是被各杆子头领们推举为首,攻打肥得流油的白沙镇;罗二爷指挥有方,大小杆子们两日围城,一日而下白沙镇,打算痛痛快快的过个肥年! 不一会儿,各个杆子的匪首们纷纷聚拢过来,大厅里顿时充斥着粗野的吆喝声。 “孙瘸子,俺们翻山虎的杆子先打下那条街,你的兄弟跑过来,这就有点不太讲究了吧?”翻山虎的大当家是一个高壮汉子,此时他一脸怒气,沉着脸问话。 孙瘸子也不含糊,袍子一撩,露出腰间的盒子炮,瞪着眼喝道:“俺们兄弟拼了性命打下的地盘,咋就成了你的呢?这事劳资跟你没完,你要给劳资一个说法……” 眼见几个大当家的分赃不均,气氛火爆,就要大打出手,大厅里看热闹的在旁边高声鼓动,一时之间,场面一片混乱…… “呯——”罗二爷猛的一拍桌子,喝道:“刚打下一个小镇子,你们就要自己干起来了?嗯!” 罗塌鼻子的威名果然厉害,他这一发飙,几个匪首不由得闭了嘴。 “罗二爷莫怪,俺们翻山虎的兄弟们苦久了,这快要过大年了,弟兄们不就图个乐呵乐呵吗?” 罗塌鼻子“哼”了一下,满脸的不屑:“这点东西就让你们乐呵了?”他连声冷笑,“县城里面什么没有,那是金山银海,成堆的大洋等着咱拿……想乐呵的就要加把劲,把县城给劳资拿下来!” “罗二爷说的在理啊!” 汉子们纷纷点头,七嘴八舌的赞同着。 “好!有种!”罗塌鼻子一竖大拇指,“眼下城里空虚,守城的都是些泥腿子,就百十杆破枪……”他吐沫横飞的鼓动着,“城里的洋货堆成山,女人个个大*奶*子、大屁*股……灌进城里,这些都是俺们的了,够胆的跟着俺罗二爷,吃香的喝辣的!” “二爷豪气啊,俺们杆子就跟着二爷!” “是啊,俺们听二爷的……打县城,只要二爷一句话,俺们全包!” 匪首们被美好的前景激励的两眼发红,恨不得立马就把县城拿下来,纷纷拍着胸脯表决心。 “好!”罗二爷也不废话,立马分派人马,打算休整一番,然后一鼓作气灌进县城去。 “刘二当家,你们大当家的怎么没来?”罗二爷眼睛一扫,却发现镇山头杆子的老大没来,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 刘二当家是位五十岁的老头,看起来一脸和气,刚才没说话,一直默不作声的旁听;他上前一步,语气恭敬的说道:“罗二爷,俺们冯大姑早已出发,去打探县城消息去了;此事,进城时已禀明罗二爷知晓!” “嗯!”罗二爷摸着下巴,才想起来这茬,他不动声色的说道;“好,冯大姑有心了!” 说完一挥手,“哗啦啦”一下把桌上的茶杯全扫到地上,他站起来喝道:“小的们,今日暂且乐呵一天……明日出发,灌进县城过肥年!” “灌进县城过肥年!”下面汉子们顿时喜笑颜开,纷纷摩拳擦掌,厅内响起来一片高亢的附和声。 新书码字辛苦,姐姐裸体后空翻跪求收藏、推荐! 第七十二章 匪患(二)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新书码字艰难,姐姐跪求收藏,推荐! 赵东一行六人,分乘两辆大车,一个劲的往前赶路。 李丹和傅玉秋两位大小姐是肯定不愿和他同车的,她们和秦老师三人坐一辆,赵东带着钱文清和周铁坐另一辆;在车上,他画了一张简易地图,然后仔细询问两人具体的细节。 “有几千土匪啊?!”他吸了一口冷气,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淡淡的目光在对面坐着的两人身上来回打量;该问的问题他都问了,无奈这两人都是文化人,不知道怎么用军事眼光去观察,土匪的编制、武器、进攻队形、火力强度、等等,一系列关键性的问题都得不到答案。 “两位不辞劳苦,一天之内来回奔波上百里,实在是辛苦了!”他心中叹了口气,只能嘴上安慰对方。 钱文清和周铁对视一眼,满脸愧疚之色;他们跟眼前这位赵先生谈了半天,感觉到对方对打仗很内行,提的问题也很细,无奈他们确实答不上来,心中颇感失落。 中午时分,两辆大车赶到了县城西南约二十里的双龙场,这是在县城与白沙镇之间一个较大的镇子,来往行人与大车多会选择在此处歇脚。 选了一个接待骡车的饭馆,赵东和两位车把式一起把骡子卸下套,交给店里的伙计喂水喂食,然后三人一起走了进去;进门一看,先进去的五个人正坐在靠中间一张大桌子上,赵东带着车把式直接就上前坐下了。 “哼!”没想到这时李大小姐不满意了,她哼了一声,白了赵东一眼,然后也不说话,拉了傅玉秋就站了起来,摆明了不愿意和他同桌共餐。 顿时几道目光集中到他身上;钱文清和周铁是吃惊的目光,似乎不敢相信两位姑娘家就这么不给这位赵理事长面子!秦老师先是一惊,然后嘴角微微咧开,神情似笑非笑,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是幸灾乐祸的嘲讽。 赵东开始也愣了一下,随即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他皮慥肉粗的,这点事算不了什么,何况李大小姐不闹出点幺蛾子那就不是李丹了! 李丹拉着傅玉秋,在饭馆里四处瞅了瞅,居然发现没有空桌子了;不过,此刻就是杀了她也不会回去和那个恶人同桌,那多丢脸啊?她瞅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走到旁边一张只坐一人的桌子边,笑眯眯的问道:“这位小姐,旁边坐不下,我们能坐在这里吃饭吗?” 这姑娘穿着朴素,头上戴了一顶斗笠,先前不声不响的低头坐在那里吃饭,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此刻李丹前去问话,她便回头望了一眼,冰冷的目光从赵东身上掠过,然后沉默的点点头表示同意。 “谢谢你啊!”李丹喜滋滋的拉着傅玉秋坐下了。 刚才那道目光虽然只在赵东身上停留了一瞬间,但是他心中顿时一跳:这姑娘可不是寻常人物啊!别看李大小姐平日里对他撅嘴瞪眼,不给他一点好脸色,但是她那是瞎坏,她的教养和性格决定了她做不出什么狠辣的事情出来;赵东好歹在社会上打了几年滚,对这一点自问看的很清楚。 但是这位姑娘可不一样,她的眼神凌厉而具有审视意味,看人的时候直透内心,面容靓丽却不动声色,皮肤白皙却不施粉黛,所谓的“冷艳女郎”……大概就是指这种女人吧?从后面看过去,上身修长,腰背挺直,曲线诱人,现在还是大冬天,这姑娘穿着素雅的青色棉袍,居然还能展露出身体的曲线,那要是夏天穿裙子时还了得? 也许是他盯着那姑娘背影的时间稍长,冷艳女郎忽然回过头来盯了他一眼,这一眼可是含有强烈的警告意味;赵东耸耸肩收回目光,心里暗道:“尼玛,这女人的第六感可真够强的!” 不一会儿,他们的饭菜端了上来,赵东让秦老师给两位大小姐送去一份,然后也不说话,闷着头吃起饭来。 几人正吃得酣畅,忽闻身后有人大声吼道:“伙计,还有空桌子吗?” “三位客官,实在对不住,小店今日人多,请三位大爷稍等片刻!”那伙计不过二十出头,说完之后不住的陪不是。 “龟儿子,敢让俺们兄弟等,信不信劳资砸了你的店?”进来的三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后生,身穿破旧的黑色制服,没带帽子,领口松松垮垮的松开一半,着装看起来既臃肿又窝囊,脸上的神情充满了强横之色。 伙计看来知道来人厉害,不敢强顶,只是陪着笑脸不停的说好话。 为首那人看见李丹她们几人,不由得眼前一亮,指着她们坐的那张桌子嚷道:“这不是还有地方吗?”可不是吗?三位姑娘坐一张桌子,空了一半地方,挤挤还能坐得下!他施施然走了过去,咧开嘴笑道:“几位小娘子有礼了,俺们借个地方不介意吧?”说着还对同伴招招手,“愣着干啥哩,坐下吃饭啊!” 另外两人原本笑嘻嘻的看着,听后眉开眼笑的也走了过去。 “对不起先生,我介意!”李大小姐一看几人油嘴滑舌的模样,可受不了这个气,她俏脸一板,毫不客气的拒绝,“我们三位女子吃饭,你们在这不方便,请另找地方吧!” “呦呵!小娘子还挺辣的哦?”为首那人闻言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说道,“不过辣的才对劳资胃口!” 李丹当即恼了,“啪”的一声把筷子放下,立马站了起来,冷着脸说道:“先生请自重!光天化日之下,不要惹人耻笑!”李大小姐身高接近一米七,还穿着厚跟皮靴,这一站起来和那三个后生差不多高矮;她秀目圆睁,俏脸寒霜,看起来确实颇有气势。 “哎哟,小娘子的脾气够火爆的啊,当心嫁不出去啊!”那人也不生气,小眼睛里精光四射,笑嘻嘻的拉开凳子就要坐下。 赵东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眼见这三个泼皮死皮赖脸的就要贴上去,心中一乐,差点笑出来:这仨女人可没一个好惹的!一位傲娇大小姐,另一位是面冷心硬的江湖女侠,还有一位“女神”傅小姐,看起来玉洁冰清,我见犹怜——这是妥妥的“圣母”范啊!惹到“圣母”那还了得,真是不知道怎么死的了?!早已魂飞魄散的赵大少爷不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吗?! 他眼神敏锐,一眼瞥过去,却发现那位带着江湖味的冷艳女郎开始了动作,她上身纹丝不动,可是左手悄悄往下伸,按在了腰间略微鼓出的部位…… 此时,那三个泼皮还在色眯眯的望着姑娘们流口水,讨些口头便宜,浑不知道已经快要死到临头了! 第七十三章 匪患(三)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新书码字辛苦,姐姐跪求收藏,推荐! 赵东无奈的摇头苦笑,冷艳女郎一出手,谁知道会惹出什么事?他们几人还有要事在身,可不能在途中横生枝节,于是他当即站了起来。 “这位兄弟,不知道你们可是侦缉队的弟兄们?”他笑眯眯的拍着为首那人肩膀。 刚才他看得清楚,这三人穿的衣服虽然皱皱巴巴,却都是本县巡缉队的制服;自从川军第七师开拔之后,江津本地有三支武装力量:警察,团练,还有就是巡缉队;拿后世的眼光看,这样的武装实在很难称为“武装力量”,不过他们多少有几杆破枪,有一定威慑力。 “兄弟是混哪里的?”那人见好事被打扰,立马抬起头看过来,一脸的不耐烦。 “家兴老哥近日可好?”赵东不答对方的话,只是笑眯眯的问道。 “噢,老兄贵姓?”那人一听他嘴里说的名字,气势立马低了三分,客客气气的问道;“家兴老哥”就是本县侦缉队的队长吴家兴,他们三人都是侦缉队里的基层队员,又怎么会不知道吴家兴的大名! “几日前曾与家兴老哥一块喝酒……”赵东走上前去,拉着对方的手,拍着那人的肩膀,一脸亲热的聊了起来。 那人开始还有几分自傲,不过谈了几句之后,对方开口闭口“家兴老哥”、“竹村先生”、“贵成兄”的,叫的着实亲热,他态度渐渐变得低调起来;“竹村先生”是王竹村,本县团练局的局长,他们又如何不知道?只是说不上话罢了;杨贵成的大名他们也听过,那也是地头蛇似的人物,虽说不在巡缉队,但是比他们这样的底层小兵不知道强哪去了! 这些人没一个是他们惹得起的,听得赵东谈到几人时语气热络,也不像说假话,他们也是常在外混的,谁能惹谁不能惹心里还是清楚的;见眼前这位姓赵的年青人手眼通天,为首的那人当即说道:“这几位小娘子是赵老兄的朋友?呵呵,那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俺们兄弟等等就是,可不敢打搅三位小娘子吃饭!” 赵东拱拱手哈哈一笑,自回去吃饭去了。 吃完后后,他们把骡车套好,拿着从饭店买来的一百个馒头,十几斤猪头肉,全部用布包好,就打算赶路。 就在出门的一刹那,马蹄声从后面响起来,那位冷艳女郎手里牵着一匹黑色骏马走了过来;赵东搭眼一看,这马可不错啊! 此时川省还未通公路、铁路,长途行商贩货全靠水运、骡马,不过平常见到的都是矮小瘦弱的滇马和贵州马,像她手里牵的这种高头大马真是罕见。这匹马肩高少说也有一米五,毛光油亮的,即使不懂马的人也知道是匹好马。 那姑娘慢慢从他们几人身边经过,路过李丹乘坐的那辆骡车时,对李大小姐点点头,淡淡说道:“前方路途坎坷,道路不靖,两位姑娘还是请回吧!” 说完,也不等几人回话,一跃上马,姿势既麻利又飘逸;她轻轻一抖缰绳,“嘚嘚”的马蹄声响起,转瞬间已去的远了! “丹姐,”傅玉秋疑惑的说道,“什么‘道路不靖’的,这姑娘话里有话啊,你说是不是?” “别听她的,咱们好几个人呢,有什么可怕的!”李丹的胆子比傅小姐大多了,也不在意冷面女郎的言外之意,只是催促,“快走吧,走慢了张小妹可就急死了!” 两辆骡车旋即上路;没走多远就遇到三三两两的逃难人群,碰到往白沙去的行人,有的还高声叫着:“罗塌鼻子来了,白沙镇被土匪灌进去了……” 赵东看了钱文清和周铁一眼,只见他们脸色难看,白沙镇被土匪攻下是意料中的事情,那里除了百十个团练几乎没有防御能力,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随着天色渐晚,路上遇到的难民越来越多,有的拖家带口,女人哭娃娃叫的,有的推着小车赶路,更多的是提着大包袱小行李急冲冲往前走的人,他们大都满脸惊惶,面带疲惫之色。 钱文清和周铁坐在骡车上,看到逃难的人们越来越多,不由得焦躁起来;周铁看起来还比较沉稳,钱文清有点坐不住了,他脸色难看,喃喃自语道:“咱们得赶快啊,不然白沙的老师们可就遇到土匪了!” 赵东也是心情沉重,现在看来土匪势大,比他原本想象的要麻烦,不知道土匪打下白沙镇之后,会不会掉头攻打县城?眼下县城可没有军队了,只有几百个没怎么经过训练的半武装人员守着,土匪要是知道这一点可就麻烦大了! 几人在骡车上也没有心情聊天,一路沉默着;好在骡子还比较健壮,一下午走了将近三十里地,到石灰坝时,天色还没有黑透。 石灰坝是个很小的镇子,假如从县城到白沙镇划一条直线的话,石灰坝大概就在中间,这是来往两地的行人经常路过的地方。 躲在镇子里的人大概有三十多,其中还有十几个是女人娃娃,一见到钱文清和周铁两人赶到,立即迎了过来。顿时娃娃闹,大人叫,一片乱哄哄的场景。 “赵理事长,鄙人黄高南,此次白沙镇横遭劫难,咱们这些人一路凄惶,今日得逢县城学联援手,实在是至为感动!”为首的男人大约三十多岁,身材瘦高,穿着灰色棉袍,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钱文清为他们引见后,他双手握住赵东的手,满脸都是感激之情,他语气陈恳的说道,“……鄙人代表白沙教育界的同仁对赵老弟不辞劳苦,仗义相助,表示感谢!”说罢,双手用力摇了摇。 “黄先生说的哪里话?”赵东一脸正气,义正言辞的说道,“鄙人也是江津学联的一份子,此番你们遭难,赵某也是感同身受,所谓守望相助,施以援手那是咱们分所当为,实不敢当如此感谢!”说话之间,语气沉稳,铿锵有力。他如今手下可用之人太少,这次虽然辛苦点,但是救下的人将来可都是人脉,在这个教育极度落后的时代,这些人可是宝贵的资源啊! 而且还不用冒多大风险,何乐而不为呢? 第七十四章 匪患(四)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赵东费劲力气才弄了个理事长一职,为了树立自己在这些人心目中的形象,他不顾辛苦,跑前跑后的四处张罗着,把带来的食物分发下去;这一番“作秀”没白费劲,很快就迎来了一片赞誉声。 白沙来的人快过大年的还要逃难,心情再坏不过了,现在嘴里吃着馒头和肉,等会还有骡车可以坐,又望着这位年青过头的理事长忙前忙后,心里不由得充满了感激。 “赵理事长辛苦了!”一个满是学究气的老人对赵东说道,嘴里还咬着馒头,听起来瓮声瓮气的。 “不辛苦!”他笑眯眯的回道,“我是苦出身,跑这点路不算什么!” 趁着吃饭的功夫,他和黄高南商议着怎么走;现在骡车只有两辆,不可能全部坐下,这就涉及到谁先走谁后走的问题;而且这年头也没有路灯和像样的公路,剩下的人还不能赶夜路,只能留下过夜……麻烦事真是一大堆,两人一边啃着冷馒头,一边说着话。 李丹和傅玉秋也凑在一起吃着东西,旁边还有一位姑娘,三人靠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看起来蛮兴奋的;赵东定睛一看,这不是曾经在江边好吃街有过一面之缘的圆脸姑娘吗?稍远一点蹲着一个男人,手里拿着馒头在吃,间或和她们说几句话,正是被他痛打过的秦老师;他也知道自己在三位女孩心里的形象着实恶劣,压根就不去凑这个热闹,还是躲远点好,眼不见心不烦! 草草吃完后,他和黄高南也商量的差不多了,老弱妇孺坐上骡车先走,青壮年留在镇子里过夜,明日凌晨出发。 “赵老弟,依鄙人之见,还是你先走,把这些人安全带到城里,如此我也可以放心了!”黄高南抹抹嘴,首先提出了建议。 “不,黄先生先走。”赵东一口拒绝,“你和他们熟悉,前面还有几十里路,万一遇到什么事情,你人头熟,说话也方便些!再说,我带着几个大男人,遇到土匪跑就是了,不会有什么危险。” 黄高南想了想,是这个理,当即点头同意。 “来,把这个拿上!”赵东摸摸口袋,把身上带的几十块大洋给了对方,自己身上只留下几块,“你们几十张嘴巴要吃饭,没钱可不行!” “赵老弟……”黄高南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这位赵理事长做事确实仗义,他也是有城府的人,当下用力握着赵东的手,陈恳的说道,“老弟放心,黄某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些人安全带到城里,方不负理事长所托!” 说完,两人开始安排人手,让老弱妇孺赶紧上车。 “我不下去……凭什么要我下车?”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来,赵东闻声看过去,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坐在骡车上,高声嚷着,“黄高南,我看你敢让我下车?你不怕我爹找你算账?” 这小伙子身上穿的是西装,虽然布满灰尘,但是一看就知道料子不错,他面色白净,秀气的很,不过现在讲话的时候满脸狰狞,看起来颇惹人厌。 “李少爷,这车上坐的都是老弱妇孺,你年青力壮的,晚点走又有什么关系?”黄高南正苦口婆心的讲着道理。 “黄高南,你说的倒轻巧,明天走,万一遇到土匪,你负得了这个责吗?看我爹不找你算账!”李少爷满脸的不服气,他脸色涨的通红,大声叫道,“大家都是人,凭什么要他们先走?” “你……”黄高南用手指着李少爷,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少爷是吧?”赵东一看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对方拉下车,脸上却笑得亲切,“赵某和你一起走,包管把你平平安安送到城里,李少爷勿需担忧!哈哈!”他现在每天坚持锻炼,身体素质虽然赶不上后世自己巅峰期的水准,但是在这个时代觉得算身强体壮了,右手牢牢抓住这位秀气少爷的手腕,真如铁箍一般。 “你个龟儿子从哪跑来的,你知道我是谁吗?”李少爷拼命挣扎,根本就挣不脱对方的手,他只能恶狠狠的说着狠话。 赵东也不理他,对黄高南使个眼色;对方顿时会意,快手快脚的安排人上车;赵东在旁边看着,觉得这位黄先生办事确实不错,人也有威望,片刻之间即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 不过,他带来的骡车太少,还是坐不下;有几位老人满面病容,看起来状况就不太好,这出门在外的,若有个三长两短可就麻烦了。 “黄先生,”这时李大小姐却跳了下来,还拉着傅小姐,“让这几位老先生上车走吧,我和玉秋留在这过夜,明日再走不迟!” “这怎么行呢?”黄高南急忙摆手,“你们两个女孩子家留在此地太危险,还是先走为好。” 赵东见李大小姐又出幺蛾子,不由得一脑门黑线:他当着李允国的面把这两个女孩子带出来,要是出了问题,那他以后还有脸见李校长吗?赶紧快步上前,语气急躁的说道:“女人不能留下,此处不是久留之地!”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丹对他怒目而视,“我知道赵大理事长看不起女人,不过我和玉秋会自己照顾自己,不需男人们来操心我俩!” “我勒个去!”赵东气得蛋疼,这当真是好心没好报……李丹做事很麻利,她和傅小姐一起,片刻就把几位病怏怏的老人扶上车,没想到这时又有一个女孩子跳了下来,却是李丹和傅玉秋两位大小姐的闺中密友张小妹;张小妹是李丹叫她的昵称,赵东也不知道芳名是什么,她下车后对李丹说道:“丹姐,我也留下和你们一起走吧!”说完,还朝赵东瞪了一眼。 李大小姐高兴的抱住了她,赵东在一旁看着,知道自己管不住她们,也懒得理会。 黄高南也拿这三个姑娘没办法,再说,看那几位老先生的情形,也确实不能留在小镇上过夜,只得把他们安顿好,然后郑重的和赵东握手道别。 第七十五章 夜袭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送走骡车后,他们立即找地方住宿;此时这个小小的镇子里早已挤满了逃难的人们,连吃饭都没地方坐,更何况住宿了。 好在赵东身上还有几块大洋,出高价要了两个房间;小点的双人房给三个姑娘住,另一间大通铺住男人,钱文清,周铁,李少爷,秦放,白沙镇另外四个男人,再加上他自己,九个大男人挤在一个通铺上,这条件可想而知有多恶劣;不过现在是逃难,也没法讲究太多了。那位李少爷还不服气,对他冷言恶语说上几句,见他没反应,一气之下抱着头躺床上去了。 赵东也没心思管这个少爷如何,他毕竟是军人出身,现在身处险地,首先要做的就是搞清楚形势;此刻土匪的情形如何他不了解,但是他可以了解自己身边的情况。在旅馆里,他递上几支烟,和住宿客人攀谈起来,又找了旅店老板打听着。 “哦,往北十里有个小渡口?”赵东给老板上了一根烟,笑着问道,“马上就要过大年了,这渡口还有人摆渡吗?” “有哩,咋没有啊!”老板点上火,用力吸了一口,“过大年也不耽误挣钱嘛!这年头谁的日子好过啊?” 赵东打探清楚后,谢过老板回自己房间了;他心里其实并不觉得有多大危险,土匪今日刚打下白沙镇,白沙镇富庶可是远近闻名,土匪们总要在镇子里抢够了,乐呵乐呵一番,然后再做打算吧?因此,他们一行明日再走,其实算不了什么。 脱了鞋,他和衣而睡,腰间的手枪咯在身下,只能侧着身躺下;也许是白天长途奔波,疲乏过度,几个男人也没有什么聊天的心思,不一会儿室内就响起了高低不一的打鼾声。在入睡前,赵东的手还摸着腰里的枪,坚硬的钢铁物品让他心安…… “呯——”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朦胧之中听到一声枪响,立马就坐了起来;竖着耳朵倾听半天,却没有声音再响起来,一时之间他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又或者是某种心理上的想象? 这一刻,他心里那种军人特有的警惕性起了作用,摸着黑穿上鞋,又把另外几人推醒,让他们穿好衣服。 “真的听到枪声了?”钱文清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询问。 “不清楚,不过小心点不为过!” “赵先生,你也太胆小了吧?”李大少爷被弄醒后,听到赵东这么回答,顿时就不满意了,“你自己都不知道听没听到,怕是疑神疑鬼过头了吧?” “赵理事长怕是做梦时梦见的吧?”秦放也醒了,见状也出言插话,说完还开着玩笑。 赵东沉着脸不回答,也懒得和这种人计较,他对钱文清说道:“你们做好准备,我去隔壁把几位小姐叫醒。” “你们这啥子理事长,胆子怕是比兔子还小!”李少爷发现自己找到了同盟,坐在床上也不起身,笑着和秦放开起了玩笑。 “可不能这么说,”秦放一脸的微笑,打着哈欠,“咱们这位赵理事长对年轻的姑娘家胆子还是挺大的,不过,对土匪嘛……呵呵……” 周铁听到两人越说越不像话,当即脸色黑了下去,他是沉默寡言的人,也不擅长说话,只是沉着脸瞪着两人。 “怎么了周老弟?”秦放一脸的莫名其妙,“我说错什么了吗?” “好了,大家都少说几句吧。”钱文清在旁边看不过眼了,冷着脸出口阻止,“现在离土匪不远,赵先生小心点是应该的!” “怎么……”秦放还要在说,突然之间听到清晰的“啪——啪——”声!尖利的啸音划过寂静的夜晚,听起来分外刺耳!房间里人人都听得清楚,顿时所有人都住了嘴。 几秒钟的时间内,房间里一片寂静。 “土匪来了——” “跑啊——土匪进镇了——” “啊——救命啊——” 几乎是顷刻之间,整个镇子如同煮沸了的大锅,各种声音纷纷响了起来,娃娃哭,女人叫,无数的人像没头苍蝇似得到处乱跑! 刚才枪声响起来时,赵东把几位姑娘叫醒,大冬天的,女人在里面穿衣服麻烦的很,他在门外干着急也没用;现在整个镇子都乱起来了,他心里急了,肩膀用力一撞,“呯”的一声门被撞开,他在门口大声喝道:“土匪进镇子了,你们抓紧时间!”里面顿时传来惊惶的尖叫声。 说完他扭头就走,刚进自己房间,就听见那位李大少爷对他嚷道:“都是你让我留下,现在可怎么办?”他语气凄厉,还带着哭音,看样子被吓得厉害,红着眼睛嘶声叫喊,“告诉你,我爹饶不了你……” 赵东走过去,没有任何废话,“啪”的一巴掌扇了过去,“呜——”李大少爷被这记耳光打得把剩下的话全咽肚子里了;秦放在旁边本已张口要责问,见状立马用手捂住嘴,一声也不敢吭。 片刻后李丹等三位姑娘慌里慌张的走进来,进门后只是叫着:“现在怎么办?”问过后才发现,房间里微微摇曳的烛光照耀下,几个男人的脸色一片惨白,李大少爷捂着脸在哭,唯一正常点的人是赵东,他正大模大样的坐在床边,歪着脑袋、凑着烛光看一张纸片。 “啪——啪——”外面又是几声枪响,听声音似乎比上次近了许多,旅馆外的镇子街道上到处是摸着黑乱跑的人群,间或夹杂着高声喧哗;他们见赵东只是歪着头看纸片,心里焦躁如焚,张小妹首先忍不住说道:“土匪马上就到了,咱们往哪跑?” 秦放看了赵东一眼,颤声说道:“土匪是从西边来的,我看咱们就往东边跑,直接回城里!” “不!”赵东站起来收好手绘地图,沉声说道,“我们往北走!” “为什么?”秦放问道,“县城在西边,咱们往北走去哪了?再说,北边不远就是河……你……你却让我们往北走,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不信邪的话,你就往东跑吧!”赵东淡淡说了一句,眼角都不瞅他一下;他刚才研究了一下昨晚手绘的简易地图,对周围的地形还是大致了解的,所以他稍微倾听片刻枪响的方向和密度,对态势立刻就有了基本判断。西、南、东三个方向都有枪声响起,说明土匪也了解这里的地形,知道北边是河,打得主意就是先把三个口封死,然后镇子还不是土匪嘴里的菜? “我带头,女人走中间,你们跟在我后面,腿脚利索点!”他手一挥,充满了战斗的勇气。 “是死是活就看这一遭了!出发!” 第七十六章 逃难(一)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李大小姐的目光在赵东和秦放身上来回扫视片刻,对两位女伴一点头,跟了出去;钱文清和周铁紧随其后,然后是白沙镇的五个男人,包括李大少爷,也跟在后面;留在房间里的秦放急的团团转,转了几个圈,末了一咬牙,也跟了过去。 赵东领着十余人一路狂奔,此时正值凌晨前天色最黑的时刻,也幸亏他昨晚多长了个心眼,睡觉前研究过地形,否则小镇的道路七拐八弯,没来过的人很容易迷路。 出镇子后,他们也不管哪里有路,顺着冻得挺硬的田地直接往北狂奔,这一通跑下去,不大会少说也跑出去几里路。赵东听着身后的喘息声越来越困难,回头望去,只见三个姑娘跑得上次不接下气,脸色惨白,后面几个男人也是累得嘴歪眼斜的,他见状只好停下来休息。 “哎呦――差点跑断气……”十几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气,几个姑娘这下再也不会找他麻烦了――都快累瘫啦。 赵东自打来这个乱世后,一直有意识的坚持锻炼,几里路对他算不了什么;再说现在身上除了两支手枪,几十发子弹,一块大洋,几乎就没有任何行李,等于是轻装越野,这要是喊累,那就真是“穿越者之耻”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昨晚上准备的两个馒头,在军队里干过的人就这点好,凡事多准备几手;其实他昨天也没想到真的能派上用场,但是这不妨碍他弄点粮食贮备放身上。 “咕咕――咕咕――”馒头一拿出来,围坐在周围的人立刻口水直咽,肚子里‘咕咕’响;刚才逃命的时候不及多想,此刻坐下来一看到食物,才知道饿得厉害,众人盯着馒头的目光都是咄咄逼人;傅大小姐平时多文雅秀气的人,这时也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咽完后自觉太不雅观,不由得俏脸通红的低下头去。 “给!”他把馒头递给李大小姐,“男人一个,女人一个,大家分着吃吧!” 这里的男人有九个,九个人分一个馒头,那当真没多少,还不够一口吃的,无非就是稍微补充一点体力罢了。 李大少爷一口吞下后,眼睛咕噜噜的盯着李丹看,三个女孩分一个馒头,现在拿在手里还没吃,他越想越气愤,只觉得腹中饥饿感比吃馒头前更强烈,不由得叫道:“她们三个女人吃一个馒头,咱们这么多大男人也吃一个,这不公平啊!” “李少爷,”钱文清沉着脸喝道,“你少给咱们白沙镇丢人好不好?!” “姓钱的,你个龟儿子算什么东西?”李大少爷哪能买他的帐,闻声跳了起来,“姓赵的处事不公,我看不过眼!”说罢,就要走到李大小姐面前。 “无耻!”李丹站了起来,斜着眼睛看了李大少爷一眼,随即不再理他,转身走到赵东身边,一伸手说道:“给你,我吃饱了!” “咦!”赵东颇感惊讶,这娘们居然还跟自己客气;李大少爷眼见李丹宁可给那位姓赵的,也不给自己,双目犹如喷火一般,好在他知道姓赵的不好惹,没敢上前去抢,只是恨恨的瞪着。 “谢了!”赵东拿过来一口吞下,笑眯眯的看着李大少爷,一脸满足的细细咀嚼着。 “啪啪――啪啪――”就在这时,镇子那里又传来枪声,这次声音密集的多了…… 众人眼睛眺望着镇子方向,脸上的神色变幻着,不由得一阵后怕:刚才要是被堵在镇子里,实在不敢想象后果如何?! 赵东站起来一挥手:“继续前进!到前面渡口坐船,等过了河就安全了!” 众人纷纷起身,可是三位姑娘的体力已经快到极限,无论如何跑不动了,他只能让几个强壮点的男人架着她们走;剩下的路其实不远,几里路而已,可是这一行人跑得跌跌撞撞,气喘吁吁,狼狈不堪。 还没到河边,只听见身后脚步声响起,三三两两的人跟在后面跑过来,“啪啪――”,零星的枪声在远处响起来,间或夹杂着“嘭――嘭――”的闷响,这是老式火枪的声音,用的八成是自制黑火药。 “土匪来了,快跑啊――”强壮点的男人很快就跑过他们身边,后面还能听见女人绝望的尖叫声。 他们一行人听见土匪已经不远了,如同打了一针兴奋剂,咬着牙拼命往前跑; 到河边一看,只有一艘七、八米长的小渡船,十几人正欲争抢着上船;这时候退后一步就不知道是死是活了,他们也立马往船上挤去。 危急关头就能够看出一个人的性格了:李大少爷和秦放两人最先上船,完全不管自己的同伴,钱文清和周铁两人则站在他身边,催他先上;而几个姑娘也是各有性格:傅小姐脸色惨白,神色怔怔的发呆,张小妹又哭又喊的叫着,相必之下还是李丹最镇静,她拉扯着两个女伴,想把她们先推到船上去。 “坐不下了,你们往东跑吧……劳资要开船了!”船夫是个四十来岁的干瘦汉子,眼见自己的小船挤上了二十来人,已经有点摇摇晃晃了,不由得急躁起来。 还没上船的人一听就急了,拼命往上挤。 “让女人先上船!”赵东在旁边大声叫着,眼见船上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了,转头对钱文清和周铁说道,“你们先上船,挤出一个空地方来,把几个女人弄上去!” 这两人身体素质相当好,听后硬生生挤了上去,然后把手伸过来拉人。 “开船――开船――”已经上船的人心态立即就变了,一心只想赶快逃离这个险地,连声催促着船夫开船,有几人已经解开缆绳了。 赵东眼见已经没办法了,把张小妹死命往前一送,正好够着了周铁伸过来的手,用力一拉,就把她拉了上去。 就在这时,小船轻轻一晃,悠悠驶离了岸边。 “不要开船,还能挤得下――”钱文清愤怒的大叫,用力往前挤想挤到船夫身边,可是他身边密密麻麻都是人,根本动弹不了分毫。 “秦老师,让船夫不要开走啊――”李大小姐急了,对秦放大喊;秦老师把头一低,闷着头坐在那里,阴沉着脸不啃声,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张小妹,快让船回来啊……我们是来救你的,你不能丢下我们啊――”李丹绝望的喊着张小妹,可是人声喧哗,根本听不到她有任何反应。 岸边的人们绝望的呼喊着一些无意义的话,顷刻之间,小船已经驶远,慢悠悠的向对岸行去…… 空荡荡的小河边,仍然回荡着李丹绝望的悲戚声:“我们是来救你的,你不能丢下我们啊――” 第七十七章 逃难(二)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赵东站在土堆上四处观察,发现那船夫说得的确有道理,往东去还真是一条路。 片刻后,眼见土匪的身影已经在视野边缘出没,他不敢多看,赶紧跑回河边;这时河边人还有不少人,大多数没头苍蝇似得到处乱窜,有些累瘫的人干脆坐在地上,绝望的等待命运的安排;他们一行十几人,现在除了他,就两个女孩没上船了。 傅小姐用空洞洞的眼神望着远去的船只,一声不响,看起来似乎吓傻了;李丹则坐在地上低声抽泣,那声音听起来愤怒而绝望! “好吧,两位女士,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赵东走到她们身边,“第一,现在跟着我走;第二,你们留在此地,然后可以和土匪喝喝茶、谈谈心什么的……” “你闭嘴!”李丹闻言大怒,她站起来用手擦擦眼泪,瞪着他说道,“我选第一个!” “聪明的姑娘!”赵东笑着赞道,走到傅小姐身边,见她这种精神状态很不适合逃命,他腰一弯把她抗在肩膀上,大步流星的朝东边走去;李大小姐抹抹脸,一言不发的小跑着跟在后面。 他们的运气还不错,河边的地形比较低,远处的土匪看不到,三人一阵猛跑,终于在土匪围上来之前跑出去了。 这时距离土匪们的距离还不够远,他们继续往前急走,一直走到一个小树林才停下;赵东一下把傅小姐扔下,然后一屁股躺地上,呼哧呼哧的直喘气;他现在体能还达不到后世在军队时巅峰期水平,傅小姐虽然身形苗条,好歹也有八、九十斤的分量,这一口气几里路走下来,当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尼玛,这傅小姐看起来身上没几两肉,怎么却比抗一只小猪仔还沉?!看来以后真的要加强锻炼了!”他躺在地上喃喃自语;歇了一会儿,觉得体力恢复大半。 “你们谁知道这周围的路怎么走?”他扭头问道。 两个女孩纷纷摇头。 “那你们知道周围有村子吗?” 两人头摇的如同拨浪鼓。 赵东无奈的叹了口气,半响又问:“那你们还跑的动吗?” 两位女孩先是摇头,呆了一下,然后又是拼命点头。 他苦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地图,皱着眉头开始研究起来;也怪他昨日没有太大危机感,对周围地形了解不够,地图上其实没标太多东西,现在真要逃命可就犯难了。 “赵先生,我们往哪里走?”李丹见他拿着一张纸看得专注,也凑了过来。 “你看,”他指着图上标志解释着,“现在土匪堵住了石灰坝以东的大路……”虽然情报来源有限,不过他基本能推测一个大概:土匪在吃下石灰坝小镇时,肯定先要堵住往东前往县城的大路,这样以北边的河为依托,可以扎上一个口袋,落在口袋里的人和物就是土匪嘴里的菜了;现在的问题在于:土匪的口袋有多大? “……假如没有你们两个累赘的话,我往东北方向跑二十里,直接就跑出去了;但是——”他笑眯眯的看着李大小姐,“现在嘛,我们只能往东走几里,然后折向东南上大道,看能不能找到村庄弄点吃的……至于会不会碰到土匪,那就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了,呵呵!” 直接往东北走是最安全的,土匪又不是军队,不可能把包围圈扎的密不透风,再说土匪也没有无线电,从通讯手段上来说就完全不可能!不过这个方向都是人烟稀少的山路,要在无补给条件下山地行军二、三十公里,就是他自己都打怵;现在带着两个累赘,那就根本不可能了;眼下唯一的路就是往前走几里,看看能不能绕过土匪的阻击点了? 李丹听到他的话,皱着眉头瞪他一眼,然后沉默了片刻,语气低沉的说道:“那些人只顾自己逃命!我们拼了命来救他们,可危难之时,他们却弃我们而不顾,我……”说到这里,她俏脸上写满了愤怒和不平之色,“可是……你好像不生气哦?!”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赵东无奈的摇着头,“这是人性!遇到危险就逃命,这就对了!遇到危险还不逃的,那是傻*逼!” “那你也是傻……嗯,傻那个喽!”李丹皱着眉头反问,“你本来也能上船的,为什么留在后面?” “我是坏银啊!”赵东一脸嘚瑟,斜着眼睛看着她,“坏银还怕土匪吗?没准把俩大姑娘卖给土匪,还能有不少赚头呢!” “不许胡说!”李大小姐见他越说越离谱,秀目一瞪,凶巴巴的说道。 “好啦,两位大小姐,”他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神态,然后用手指点点腕上的手表,对两女孩说道,“现在请闭上嘴巴,再休息半个钟头就出发!”说完也不理她们,靠在树上闭目养神。 李丹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走到傅小姐旁边坐下,两个女孩子凑在一块,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赵东也不去理会,自顾自的养着精神;迷迷糊糊的过了一会,感觉到似乎有人盯着他。 他睁开眼一看,只见傅小姐一双大大的清澈眼睛正打量着他,见他发觉了,眼神如同受惊的兔子似的,“唰”的一下转开了,脸上的红晕瞬间涨到了脖子后面。 赵东苦笑一下摇摇头,也懒得理会这位傅“女神”要闹哪样!正打算再闭上眼睛养养力气,却听到她背着脸悄声说道:“赵少爷……谢谢你啊!” 声音低微,几不可闻,若不是周围一片安静,加上他耳朵好使,还真听不清楚;他又是苦笑一下,然后淡淡说道:“不必客气!” 此后的几分钟之内,三人静静的坐着,气氛宁静而古怪!仿佛一种异样的情绪包围着他们……这种古怪的气氛看不见,摸不着,但是三个人却仿佛都能够真切的感觉到!一时之间,他们相对而坐,却又无言的沉默着。 微风拂过,干枯的树枝轻轻的摇曳着;上午的阳光如同金色的光辉,穿透斑驳的枝条,照耀在林地里,遍地的斑斑点点。 第七十八章 逃难(三)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新书码字辛苦,姐姐冰天雪地空中转体三百六裸体跪求收藏,推荐! 不远处的村庄内,数十栋破烂的房屋参差排列着,屋顶在太阳的照耀下变幻着颜色;时值正午,村子内却没有川省农村常见的炊烟袅袅,没有儿童欢叫的奔跑,只有一片死寂。 赵东转过身去,无声的摇摇头;李丹和傅玉清趴在地上,本来一脸期待的看着他,见状相互对视一眼,脸上都浮现出沮丧之色。 “尼玛,土匪跑得真快!”他恨恨的骂道;这个村子的位置大概在石灰坝镇以东大约十多里,靠近白沙镇通往县城的大道上,他们整个上午累死累活赶到这里,没想到土匪却把这里占据了。 “咕咕——”他肚子饿得厉害,扭头看看两个姑娘,脸色已经开始发青,再不弄点吃的补充一下,没准就坚持不下去了,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我去村子里弄点吃的,你们在这等我!” “村子里有土匪,还是不要去吧!”两个女孩只是摇头,“忍一忍不就行了!” “再忍你就挂了!”赵东暗道,他伸手把裤腿掀起来,抽出一支装满子弹的手枪,熟练的把枪在手上转了几个圈,然后把枪柄向前递过去,问道:“你们谁敢打枪?” 两女孩吃惊的瞪着他,显然没想到和他一起待了好几天,没人知道他身上居然有一把枪,;李丹犹豫了片刻,坚定的伸出手:“我敢!” “勇敢的姑娘!”赵东笑道,大拇指一顶解开保险,然后“哗”的一声拉动套筒把子弹上膛,“只要扣扳机就能打响……哦哦哦,千万别对着自己人……手也不要放扳机上!”他看见女人拿枪,真是一脑门子汗;不过短短时间内没办法教会她怎么用枪,只能把子弹上膛让李大小姐端着,反正一会儿就回来。 “枪给我们,那你怎么办?”傅小姐疑惑的问道。 “我还有一枝!”他一掀外套,露出腰间的枪套;两个女孩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嘴张得能塞个鸡蛋。 他爬出几步后,身后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赵先生,请小心!”却是傅小姐在叮嘱他;这就是“圣母”范啊!他感概一声,也不回头,继续向前爬去。 爬出几十米后就到了小村子的侧面,他麻利的站起来,按照标准战术动作,低姿快速跃进,眨眼之间就贴到村里房屋墙边;右手一伸抽出手枪,解开保险,然后悄悄向村子里摸进去…… 村子里土匪不多,听声音大概有十几个,有的在大呼小叫,有的翻箱倒柜的找值钱玩意,还能听见几个女人凄厉的惨叫声,不问可知土匪在干什么了!他摇摇头,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毕竟他只有一个人,还带着两个累赘;又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发觉村里的人不多,大概早前土匪来的时候大部分都跑了,现在被侮辱的女人兴许是那些没跑掉的。 他顺着墙根往里面摸去,前面就是一个独立小院,石头掺杂着土块垒砌的院墙,看起来这户人家的家境不错,就去这家了;走几米后忽然闻到一阵香味,然后从院内传来一个粗野的叫声:“劳资日你先人板板滴,你个臭婆娘做个饭这么慢……再做不好劳资把你给吃了!” 他偏着头,从土墙的缝隙间瞅了一眼,尼玛,差点把肺气炸;只见里面一个身穿破旧黑色老棉袄的土匪正对着厨房骂骂咧咧,背上扛着一枝锈迹斑斑的老套筒,厨房里闪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看起来正被土匪逼着做饭,里面的炊烟徐徐的冒出来,带着诱人的香味。 他饿得狠了,一闻到饭的香气哪里还忍得住?想想自己饿着肚子被赶得如同丧家之犬,土匪们却有的吃有的玩,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一咬牙,把手枪关上保险插回枪套,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手掂量几下,重量正趁手……然后趁着土匪对着厨房门辱骂,他一按矮墙,身体腾的就过去了,落地后距离土匪也不过三四米的距离,他两个箭步就跨了过去,手里的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砸了过去。 土匪之前只是望着厨房流口水,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偷袭,等到他闻声转头的时候,只看见一块坚硬的石头在自己眼帘中骤然放大,“嘭”的一声闷响,身体如同一个破口袋似的瘫在地上,至死都没看见到底是谁袭击他的! “呜呜——”厨房传来一阵压抑的呜咽声,那女人用手死死堵住嘴,惊骇的望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恐惧;赵东一摸脸,尼玛,刚才他唯恐一下打不死,于是用力极大,结果把那土匪的脑浆都砸出来,现在脸上和身上衣服又是白又是红的,跟地狱来的恶鬼没啥两样。 “大嫂,别怕,我是好人!”他咧着嘴,用尽可能亲切的语气笑着劝说,接着又指指厨房,和气的说道,“我躲土匪到处跑,饭也没得吃,能给我点吃的吗? 那女人捂着嘴,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 走进厨房后,瞥见这女人也就三十出头,脸庞白皙富态,有几分姿色,只不过上身穿的花棉袄被扯得凌乱不堪,似乎被土匪侮辱过,他转头对她说道:“村子里还有不少土匪,你吃点东西赶紧逃命吧!那边没有土匪——”说着,手往北边一指。 “啊!”女人一声低呼,转身就往院子后门跑去,竟然连饭也顾不得吃了;赵东摇摇头,也不去管她,径直走到锅灶边,只见大锅里白花花的大米饭飘出诱人的香味,旁边还有一口小锅,竟然煮着一只鸡;尼玛,这土匪太会享受了。 他是饿得狠的人了,此时哪里还忍得住,随手抓起一只碗,从大锅里舀出一碗米饭,也不要筷子,把嘴凑上去大口吃着,左手在身上擦了几下,就伸手进去捏了一块鸡肉……“噗噗……呼呼……”他也不管鸡肉还没煮熟,狼吞虎咽的吃着,被烫的龇牙咧嘴。 刚吃几口,忽然听到“呯”的一声枪响,他一愣:这有点像手枪的声音啊?紧接着传来一声女子尖利的叫声“——啊——” 第七十九章 逃难(四)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新书码字艰难,姐姐冰天雪地裸体打滚跪求收藏,推荐! 李丹和傅玉清两人原本趴在村子西北侧,躲得好好的。 “丹姐,村子里那么多的土匪,赵先生不会有事吧?”傅小姐问道,语气中有着淡淡的担忧。 “怎么了,我的玉清好妹妹?心疼了?”李丹侧过脸颊挪揄,神情似笑非笑。 “怎么会呢?”傅小姐俏脸晕红,细声漫语的说道,“虽然他以前行为不检,不过这次毕竟是他救了我俩……” “放心吧,我的好妹妹!”李丹做个鬼脸,笑着说道,“赵大少爷偷鸡摸狗可是把好手,当初不是半夜里偷进我玉清妹妹的闺房吗?哈哈——” “我——”傅小姐刚要开口,忽然指着李丹身后,惊骇的发出一声低呼:“土匪——” “两个小娘子——嘎嘎——”身后那个土匪一脸肮脏的胡子茬,头发乱蓬蓬如同鸡窝,下身穿着褴褛的黑色棉裤,上身却套了件不伦不类的女人花棉袄,他手里拿着一捆树枝,似乎刚才在村子周围打柴的,突然看见地上趴着两个洋气漂亮的女孩,兴奋的嘴里连声怪叫:“呜哈哈,小娘子别跑啊,让俺牛二好好疼疼你们……呜哈哈……” 两个姑娘谁也没想到身后突然会冒出一个土匪,完全没有思想准备,愣了片刻后,“啊——”两女不约而同发出一声尖利的惊叫,然后爬起来就跑;李大小姐压根忘了手里还端着手枪,带着傅小姐慌不择路的竟然朝村子跑去。 女人遇到危机情况时,脑子容易短路,心理上为了寻求安全感,只想往人群密集的村子里跑去,却没想到村子早已经被土匪占据;俩人还没跑到村口,几个土匪如同闻到了肉味的苍蝇,“嗷嗷”怪叫着围了上来。 “噢噢——”土匪一看见如此靓丽的女子,嘴里怪叫连声,兴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李大小姐挥舞着手枪,拼命的喊叫。 “噢噢——小娘子还会耍枪哩!哈哈,俺牛二胯下还有杆大枪,借给小娘子耍两天吧——噢噢!”那牛二兴奋的怪叫着,小眼睛里全是精光,他一拉裤带,居然把裤子脱下一半,露出下面黑乎乎的物事。 “无耻——”李丹气得七窍生烟,手一哆嗦,“呯”的一声,子弹擦过牛二的脑门,从他耳侧飞了过去。 牛二没想到枪里真有子弹,被惊得浑身一抖,“嗤——”的一声,一股黄色水柱从腿间喷出来,居然吓尿了! 两个大小姐当真做梦都想不到,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无耻的人,竟然当着她们的面撒尿,不由得异口同声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啊——” “牛二你个龟儿子,真他*妈的是个怂货,居然被女人吓尿了,哈哈哈……”旁边一个中年土匪放肆的取笑着,头上包的肮脏头巾迎风抖动;牛二看了他一眼,也不敢回骂过去,似乎有点怕他;他提上裤子,作势就要往俩女身上扑过去。 “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开枪了!”李丹挥舞着手枪,声嘶力竭的喊叫着;她们俩姑娘刚才慌不择路,跑到了村口一个木头支撑的茅草棚子,中间放着一张破旧的木桌子,边上还有几张石凳,看起来似乎是来往行人歇脚、喝茶的乡间茶摊子;她俩围着桌子团团转,手里端的枪乱指,周围的土匪有好几个,个个面色凶悍,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可是草棚子地方狭小,女人手里还有枪,一时之间,土匪还真拿她俩没办法! “小娘子,开枪啊!你要是不敢开枪,劳资就是你养的,噢噢——”几个土匪见一时进不去,于是便怪叫着逗弄俩女,仿佛猫戏老鼠似的围在草棚四周起哄。 土匪们玩的正在兴头上时,忽见一人大踏步的走过来…… 来人身形瘦高,穿一身黑色老棉袄,上面还沾着血,头发乱蓬蓬的如同鸡窝,他一走到附近就对几个土匪一拱手,笑眯眯的说道:“小娘子货色不错啊,俺也有份!” 此时草棚周围的土匪共有五个,还不是一个杆子的;有个后来的猥琐家伙唯恐自己没份,也凑上来嚷道:“两个小娘子谁也不许独吞,俺们也要乐呵乐呵……” “无耻——”李大小姐听到如此下作的对话,气得脸都白了。 “呦呵,小娘子生气了噢!”牛二眼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别看这俩娘们瘦得没二两肉,按倒在床上……劲道小不了!吼吼!” “这就不懂了吧?!”来人正是赵东,他一脸猥琐的笑容,笑嘻嘻的说道,“瘦了好哇,你看这两条长腿——这要是剥光了架在肩膀上,啧啧,那还不得玩一宿啊?!” “玩一宿……” “玩一宿,吼吼,劳资要玩一宿……” 几个土匪听到赵东的鼓动,不由得精虫上脑,兴奋的双目通红。 此时唯一还保持冷静的就是那个中年土匪,他瞄了一眼,见来人面生,也不知道是哪个杆子的?他是积年老匪,闻着味就觉得不对劲,当即对旁边一使眼色;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土匪顿时把手里的老套筒指向他,喝问道:“龟儿子叫啥子?哪个杆子的?” 赵东见状不退反进,走上几步用胸膛抵住枪口,一脸嚣张的叫道:“劳资是信字堂口的赵大爷,报号‘双枪快腿小白龙’!咋地啦,想吃独食?”他往前一顶,把小土匪顶的后退几步,嘴里的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对方的脸上,“敢开枪试试?看罗二爷不剥了你个龟儿子的皮!?” “兄弟啥时候跟上罗二爷的?”中年土匪的手已经摸到了腰间,阴沉着脸问道,“俺咋没见过呢?” 赵东暗暗心惊,没想到运气这么背,遇到个老手;就在这时,草棚子里面团团转的李大小姐突然尖叫一声,发疯似得往外冲去。土匪们骤然遇到这等变故,顿时一呆,有两个土匪下意识就要去拦她,嘴里还叫着:“别让小娘子跑了!” 那中年土匪的目光本来牢牢盯在赵东身上,就在这一瞬间也转了过去。 赵东等的就是这一刻! 第八十章 逃难(五)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他立马从后腰抽出早已上膛的手枪,“呯——呯——呯——”连续三枪…… 开枪的顺序是他早在心里盘算好的,土匪共有五个,第一枪打的是威胁最大的中年土匪,正中他的头部,顿时把脑袋打得如同一个烂西瓜,接着两枪打的是稍远处带枪土匪;三枪过后,他正要调转枪口射击身前那个少年土匪,这时对方已经反应过来,右手拉开了枪栓。 他一时情急,合身扑了上去,顿时把对方扑倒在地;最后一名土匪就是出来检柴的牛二,他身上没带武器,这时也反应过来,抽出一根棍子就打过来;赵东拿枪的右手被身下土匪手里的步枪挡在外侧,完全用不上力。 “嘿!”牛二使出了吃奶的劲,一棍子打下来;赵东无奈,抱着身下的土匪打了一个滚,眼见对方提起棍子又要打过来,不由得暗叫一声“糟糕”! 眼见带着风声的棍子就要打下来,只听见“呯”的一声,牛二的身体顿时僵住了! 牛二低头看着胸口,一个枪眼出现在破烂的棉袄上,鲜血正急速往外涌出,他往前走了一步,像面口袋似得一头栽倒在地,临死时脸上还带着愕然的神态!身后是李大小姐端枪的双手,哆嗦的如同风打的树叶! 没有旁边的干扰,赵东对付一个落单的土匪还是不在话下,他左臂一个肘击打在对方脸上,趁他捂脸的功夫,被挡在外侧的右手终于抽了过来,抵住少年土匪的眼扣响了扳机,“呯”的一下,连后脑勺都给掀开了,顿时白花花的脑浆喷了出来…… “啊——呯——”李大小姐被这刺激的场面吓得大声尖叫,一哆嗦手里的枪居然走火了,打得他身边溅起了泥土,差一点就打中他的腿。 “尼玛!”赵东气得一脑门黑线,上去把枪从李丹手里抢了过来;这时村子里的土匪已经开始惊醒过来,乱糟糟的往这边跑来。 他单膝跪地,“啪啪啪啪”连续四枪速射,把弹匣里剩下的子弹全部打光;这四发子弹没有命中一个目标,却把几个土匪全吓得缩了回去,“呯——呯——”他们离得老远往这里开枪。赵东顺手把土匪身上带的零碎用布一裹,吼了一嗓子“跑”,拉着两个女孩就往北面树林里跑去。 这一片的树林正长在山脚下,相当茂密;他们三人沿着边沿往前狂奔,刚跑出几百米,李大小姐“哎呦”叫了一声,身体一歪,居然一头栽到了坑里;赵东只得下去把人拉了上来,却发现她已经完全不能走路了。 “脚踝扭了……”李丹疼得吸着气,她哭丧着脸,眼泪都下来了。 “这……这……怎么办?”傅小姐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蹲在旁边喘着气,“我给你揉揉吧!” 赵东回头望去,这里距离刚才的村子不远,谁知道土匪会不会追过来?他上去一把扛起李大小姐,腿在前面,头放到背后,臀部搁肩膀上,像抗小猪仔似得扛着走。在村子里时,他吃了一碗大米饭,还啃了几块半生不熟的鸡肉,虽说没吃饱,不过现在体力是没问题的,他对傅小姐摆摆手,当先大踏步向前走去。 这一通跑,一直跑到几里之外;赵东回头看看,四周都是干枯的林子,土匪能耐再大也找不到他们了,“噗通”一声,他把李大小姐往地上一扔,一头躺地上了,累得直哼哼:“你怎么比小猪仔还重啊?我心脏都快爆炸了……” 他仰面躺着,眼睛里只看到顶上的树梢和天空,一时之间只听到旁边“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歇了半响才觉得缓过劲来,于是对李大小姐说道:“来吧,我给你看看脚!” 他慢慢爬起来走到李丹身边,把她伤脚上的小皮靴脱下,里面穿的是一双白色线袜,脱下之后赵东眼睛一亮,目光仿佛被磁铁牢牢吸住似的,顿时就挪不开了! 这是多么完美的一只玉*足啊! 握在手里的足部,小巧却不失比例均衡,纤瘦而不失骨肉匀婷,皮肤光滑富有弹性,白皙之中透着健康的粉红,精致而完美,几乎毫无瑕疵,当真是增一分嫌肥,减一分则显瘦! “咕咚!”赵东看得发呆,不由自主的吞下了口水,这……这何止能玩一宿啊?玩一辈子他也愿意! “无耻——”李丹气得七窍生烟,她长这么大,何曾被不相干的男人如此赤裸裸的盯着脚看?而且赵东的目光太猥琐,手还轻轻摩挲着,口水流到嘴角边都不知道,李大小姐愤怒的几乎要发狂,“恶贼,滚开!” “哦,对不起啊!”他这才反应过来,捏住脚不让她乱动,然后仔细查看;他有野外行军的经验,这种小伤是见惯了的,一看之下就发现是关节轻度错位,压根就没啥大事。 “噢!”李丹发出一声痛呼。 “不好意思,嘿嘿,没对准位置!” “恶贼,快滚开——”李丹怒极,伸脚就要去踢他……赵东对准位置,双手用力一拧,“咔吧”一声,“哎呦——你无耻——”李大小姐羞愤交集,眼泪都下来了。 “搞定了——”赵东喜道,“你试试看,我给你关节接上了!” 李丹站起来,走了几步试试,果然能走路了;赵东还在旁边“嘿嘿”乐着:“你看,不是吹牛,我的技术……” 话音未落,早已怒火如狂的李大小姐抡起胳膊就朝他打过来…… “无耻恶贼!”她愤怒的双目发红,发狂一般的叫道,“我叫你玩一宿……无耻恶贼……我叫你玩一宿……” 她挥舞着双臂,完全没有什么章法,没头没脑的朝他身上打过来,一边打一边嘶声呼喊:“……无耻之徒,我叫你玩一宿……”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赵东躲闪片刻,发现完全抵挡不了李大小姐的“王*八拳”,被打得连连后退,索性往地上一趴,双手捂住脑袋,叫道:“说好了,不许打脸!”干脆躺倒挨捶了! “……无耻恶贼,我叫你玩一宿……呜呜……呜呜……”李大小姐又骂又打,骂过了,也打过了,不一会儿就累了,娇躯慢慢滑倒在地,捂着脸高声哭泣;哭声中充满了委屈和愤怒…… 赵东躺地上也不动弹,他好歹学过心理学,李大小姐的精神状态还是能明白的:一个傲娇大小姐,从来没受过什么委屈的,突然之间被土匪连惊带吓的受了刺激,不把火气放出来——那还不得憋坏啊?!只不过他倒霉催的,就开了一句玩笑话,结果被按倒在这挨捶……尼玛,他又能找谁说理去? 估摸着李大小姐打够了,他翻身爬起来正要说话,突然之间却惊得僵住了! 第八十一章 救美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只见傅小姐静静躺在身边,双目紧闭,牙关咬紧,脸色苍白,竟然一动也不动了! “啊!”李丹发出一阵惊骇欲绝的叫声。 此时赵东还能保持冷静,赶紧上前查看,一搭上傅小姐手腕就发现,脉搏弱的几乎不可觉察;他心里一惊,从身上扯下一根线,放在她鼻腔出口,那根线只有微微的摆动,看起来呼吸都微弱的很了。说到底还是他大意了,傅小姐的体质较弱,空着肚子到处躲土匪,又是饥饿又是惊吓的,再加上连番奔跑,体力不支……竟然休克过去了! 赵东立马急了:他当着李校长的面把这两个大姑娘带出来,回去时少了一个,这事算谁的?……说不清楚了! “快过来,咱们一起给她做急救!”他转头吩咐道。 “哦――”李大小姐闻言立刻来到旁边,满脸惶急之色,说话时还带着哭音,“怎么救啊?!”她现在已经和赵东相处数天,虽说赵大少爷早先做下的事在她心底还留有恶劣映像,不过如今看起来,这位赵少爷人是坏点,但是遇事冷静,办事果断,主意极多,竟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知不觉之间,李大小姐已经对他产生了信赖感。 “赵先生,玉清她……”李丹见她的好友危在旦夕,不由得语气哽咽,“你一定要救救她啊!” “哭顶球用!”赵东伸手掀开傅小姐眼皮,“嗯,瞳孔还没散大,没事的,只是休克!”转脸吩咐道,“来,给她做心脏挤压!” 说着,他在旁边做示范:“按住这里,胸骨下三分之一处,嗯,这里是心脏……每分钟七十次……” “不行啊,我做不了!”李丹做了几下,完全不得要领,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赵东苦笑一下,只得亲自操刀,双手按在傅小姐右胸上;手一放上去,顿时觉得一团绵软之中带着弹性,心头不由自主的一跳……傅小姐其实是个挺骨感的女孩,真看不出来胸*部还挺有规模,这只“小玉兔”堪称极品啊……少顷,他用力甩甩脑袋,把这些胡思乱想抛开,然后“吭哧……吭哧……”的用力挤压。 “呜呜……你一定要救她啊!”李丹在一旁只是抽泣。 “三十一,三十二……”赵东忙得满头是汗。 不到两分钟,只听见“咳咳……”,傅小姐咳嗽数声,眼睛慢慢睁开,用娇柔无力的语调问道:“怎么了?我这是在哪里?” “玉清你醒了,呜呜……刚才吓死我了!呜呜……”李丹见闺蜜醒转过来,不由得喜极而泣,抱着傅小姐又是哭又是笑。 “没事就好!”赵东也抹抹脑门上的汗,傅小姐要是出了问题,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此时见人已经清醒,忙道:“来,李小姐,咱们把她抬过去……嗯,你把双腿抬高超过躯干,保证头部的血液供应,领口解开……别瞪我啊,这是让她呼吸通畅,懂不?” 赵东把傅小姐放好,身上盖上他的外套,然后摸摸口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布包,在李丹惊讶的目光中打开,却是一小包鸡肉,他笑着递了过去:“傅小姐有口福了……来,嚼碎给她喂下!” 微风拂过树林,发出一阵阵婆娑的干枯树枝摩擦声,回荡在荒无人烟的山谷,显得幽静而寂寥;冬季的川南大地,夕阳西下,地平线上的太阳放射出金色的光芒,放眼望去四周全是黄灰色的基调,仿佛一幅浓墨重彩的西洋油画。 赵东靠在树根上想着事情,眼睛却无意识的看着不远处那个忙忙碌碌的修长身影……金色的夕阳,火红的火堆,枯黄的树枝,那个身穿外套的活泼身影,映衬在这样的景色里,如同精灵般的美丽和优雅,仿佛油画中的人物一般! 他看得出神,听到脚步声响起来,这才发现画中的精灵正向自己走来;他豁然一惊,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假如说这个精灵是森林中的小白兔的话,那么自己铁定就是一只大灰狼……于是他翻翻眼皮,嘴里咀嚼着草根,鼻孔朝天半靠在树上。 轻盈的脚步声来到他身边,一阵微微的摩挲声之后,李丹在他的旁边坐下来,却没有说话,一时之间两人相对无言。 赵东皱起了眉头:这骂也骂过了,打也打过了,气也出过了……现在又要闹哪样?反正他认定这位傲娇御姐不是自己能搞定的,也懒得去理会,干脆闭上眼睛在那养着精神。 “赵先生……”隔了好大一会儿,李大小姐轻柔的语音在耳畔响起。 他也不说话,只是翻翻眼皮看着对方。 “赵先生,”李丹用外套下摆压住并拢的双膝,下巴抵在膝盖上,双臂抱腿打量着他,一双大眼睛明亮而清澈,目光忽闪忽闪的,“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赵东不说话,只是伸伸手示意对方尽管问。 “数月前……你夜间闯进玉清妹妹的卧室,到底……”李大小姐盯着他的眼睛,嗫嚅着,声音越来越低,然而却充满着探求意味,“到底意欲何为?” 赵东嘴角一抽,挤出一个苦笑:“当然是想劫色。” “你――”李丹勃然变色,霍然站起来,“你无耻!” 他无奈的苦笑一下――说实话,赵大少爷当日摸到傅小姐闺房,他哪里知道那死鬼到底怎么想的?但是大家都是男人嘛,深更半夜跑人家女孩子卧室,你说只是想和人家姑娘谈谈理想和人生,谁信啊? 反正被李大小姐骂了多次,骂啊骂啊的也就习惯了……他嘴里嚼着草棒,翻着眼皮望着天空,一脸的无所谓。 “噢,忘了告诉你――”没想到李丹疾走几步后,突然身体一顿,转身说道:“玉清妹妹告诉过我,她说已经不恨你了……你开心了?” “就这些?”赵东满脸真诚的疑惑,“没说要以身相许?” “无耻!” 李丹的鼻子顿时被气歪了,她恨恨的白了赵东一眼,扭头就走。 第八十二章 集结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民国十二年二月十五日,农历除夕。 据后世的江津县志・民国大事记所记载:是日,乌云当空,大雾满城,小雪裹着盐粒似的冰雹沙沙的打在斑驳陈旧的城墙上;城外各街道均被土匪所占,枪声连绵不绝,喧哗呼号之声响彻数十里……土匪数千人,于除夕围城! 虽然是国人最看重的大年夜,可县城内看不出一丝一毫喜庆的气氛。平常年景里哪怕再穷困,喜庆的红门联,几个铜子一串的鞭炮,那是升斗小民家家户户必备的物事;然而今日里城内几乎一片死寂,空荡荡的大街上偶尔几个脚步匆忙的行人走过,街边的民宅关得死死的,唯恐漏出一丝缝隙;房子里的居民连说话都小心翼翼,唯恐引来土匪们的注意,只有不懂事的娃娃偶尔发出一声啼哭,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西门城墙上,李允国透过大雾眺望着远方,雾气深处传来阵阵锣鼓喧天声,间或夹杂着粗野的嚎叫和哄笑声,仿佛城内、城外是两个世界,外面才是真正过大年的气氛――那是大批土匪在西门外大街附近扎营过年! 土匪也要过大年!?李允国想到这一点,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左右四顾,城墙上除了站得稀稀拉拉、冻得直流鼻涕的团练之外,再无有力的防守力量……他在心里长叹一声,对旁边说道:“竹村先生,土匪围城不下,或可别走他乡吧?” “嘿嘿,别走他乡?”旁边站着的干瘦中年人发出一阵冷笑,正是本县团练局长王竹村,他搓着被冷风吹得僵硬的手,脸色异常难看,“土匪……嘿嘿,看来是打算进城过大年呢?” 李允国的心早已沉到底,现在听到这些话,无非是心里更冷些罢了!他沉着脸叹了口气,身体已经摇摇欲坠了……旁边的黄高南赶紧上前扶住,对目前守城最高长官王局长告罪后匆匆离去;王局长只是阴沉着脸望着雾气朦胧的远方,压根就没心思理会他们。 城墙下,黄高南满脸愧疚的说道:“李校长,黄某真是罪该万死啊……李小姐和赵理事长不辞劳苦去救我等,可是……”说着他捶胸顿足的哀叹,“黄某有愧啊,我这就出城去寻他们……” “荒唐!”李校长一把拉住对方,“你现在去又于事何补?你知道他们现在何处?”说完又是一声长叹,“赵老弟办事机警,希望能让丹妮她们平安归来吧?!” 就在他们长吁短叹之时,赵东已经在筹划解围了。 除夕夜前,他在这个时空绝大多数手下全部云集卧牛滩渡口军营。 赵东坐在办公室顶头的椅子上,环视一眼,不由得精神一震;此刻在室内的有三位克隆人军官,十几位后来生产的克隆人作为士官,安德森洋行系统的几位骨干,仁沱码头各单位的头头,加起来三十来号人,差不多是他在川省全部的嫡系力量了。他就打算靠这些人干翻土匪。 他咳嗽一声,开始分派任务。 如今他大小是个营长了,手下一营新兵,军械齐备,弹药充足,在本县算是最强大的一支武力;可惜的是,当初招兵招了将近六百人,经过一个月的严格训练,还被淘汰了二十来个,这已经是放低了要求!所以,现在他这个营共有五百五十一名受过短训的新兵,即使加上十几个克隆人辅助,也无法编成一个完整的营。 不过他这个营火力之强,远超此时川省军阀的想象。全部士兵,不论是战斗兵种还是后勤兵,人手一杆毛瑟九八骑枪,单兵携弹量高达百发;每十二人的步兵班中配一个两人制麦德森轻机枪组,每个连作战时会额外增加一个重机枪排,配三挺MG08重机枪……这样的火力别说土匪,比目前川省军阀的主力营还强。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火炮支援,他的兵员太少,强行把人力资源分配给炮兵,步兵就不够用了,搞得不好整个编制基础会动摇;而且他除了几个克隆兵,没有人会操作火炮,把克隆兵拉去干炮兵,连队的士官层就空了,这会从根本上瓦解他的基层作战效率。不得以,他只得在工兵排里多配备炸药做为替代手段。 无论如何,经过两天不分昼夜的忙碌,一个步兵营的架子总算搭起来了,下辖两个满编战斗连,一个营部连,再加上他自己所在的营部,有没有战斗力还需要在实战中见分晓。 “徐厂长,后勤这一块,就要你多费心了……”徐永文近一个多月来一直忙于基建,现在过年这几天停工,不过手下上千号工人还没走完,此时有几百人由于各种原因无法回家,就在仁沱码头过大年,他现在人手不够,就打起了这些人的主意,“此次匪患肆虐,民不聊生,不把土匪赶走,任何建设都无从谈起!”说到这里,他用力一挥手,“这点请务必告诉参战的工人们,他们是在为川省百姓,也是为自己出力……总之一句话,饷银照给,但是思想工作也要做到位,要让工人们明白,我们是为何而战!明白吗,徐厂长?” “赵营长,我明白!”徐永文站了起来,神色之间颇为激动;他是个坚定的“实业救国”论者,一心只想搞近代工业,对军阀、内战一向深恶痛绝,不过眼见自己辛辛苦苦、一砖一瓦建设的工厂正面临灭顶之灾,心中的愤恨是难以言表的,他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徐某虽一介文人,也敢在此立下军令状,运输队的大小事务我全包了,绝不让赵营长忧心;只盼赵营长旗开得胜,打跑土匪,还我江津人民一个朗朗乾坤!” “好!”赵东一拍桌子,站起来宣布,“明日中午吃完团圆饭,本营全体官兵即刻出发剿匪,望诸位奋勇作战,不怕牺牲,定要还我江津百姓一个朗朗乾坤!现在――” 他充满豪气的一挥手。 “包饺子去!” 第八十三章 军营除夕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军营一角的木板房内,李丹和傅玉秋脑袋凑在窗口,正好奇的往外看着;她们自小深受父辈教育,所谓“好男不当兵”,况且川省军阀名声太恶,平日里对大兵们厌恶之中夹杂着恐惧,一向是敬而远之……恐怕做梦都没想过,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有朝一日会在军营里过大年,看着门外热火朝天的氛围,她们眼睛里满是好奇的光芒。 “小妹,你说这里的兵队全是你们赵襄理招来的?”李大小姐好奇的问道;田小妹站在她俩身后,身上裹着又长又大的呢质军用大衣,小脑袋缩在领子里面,看起来活像一个布娃娃,她也兴致盎然的瞧着热闹。 “是啊,俺们赵襄理可能干了!”田小妹用力吸吸鼻子,“不过,就是有点奇怪!” “怎么?”这下连傅小姐也抑制不住好奇心了,在她们两位大小姐的眼里,认识赵东这么久了,他的形象也是在不断变幻着,开始是色欲熏心的败家少爷,以后变成一个好勇斗狠的乡间无赖,再后来则是闯荡重庆码头的高明骗子,而现在……现在连她们自己也说不清,这位赵少爷到底是何等样人?! “嗯,俺们洋行的李经理说过,赵先生这个人嘛,做事神出鬼没的,不像……”田小妹沉思片刻说道,“嗯,不像平常的川省人!” “不像川省人?”李、傅两女对视一眼,不由得皱起眉头,满脸的疑惑:那他像什么人? “三位小姐,赵营长有请,”就在三个姑娘叽叽喳喳议论纷纷时,一个传令兵跑来敲门,“……包饺子过大年啦!” 除夕宴会就在营内大食堂。几十根粗大柱子搭起来的宽敞大厅,顶上和四周全用厚帆布围上,可谓是四面透风,简朴至极。可现在几百号人在里面,十几口大锅架在中间,炉火烧得旺旺的,红彤彤的火苗舔着锅底,热浪袭人,周围人们的脸颊在火光映衬下红扑扑的。 食堂两头高挂着大红色的“恭贺新春”四字条幅,顿时平添一股过大年的喜庆氛围。 除夕夜的水饺全部要自己动手,成袋的白面,成扇的猪肉,成筐的白菜堆在地上,能吃多少只管去拿…… 新兵们都是出身贫苦,一年四季何曾吃过几次像样的饭菜?往日过年时能吃上几口细粮就不错了;自从来到新兵营后,顿顿大米饭、白馒头管够,每天还有二两肉,短短时间内就产生了一定归属感;再加上和颜悦色的最高长官――赵营长的嘘寒问暖,无时无刻不在的文化教育,一个多月的时间不算长,可是潜移默化之中,这些新兵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窝了! “士兵们,”赵东跳上一张桌子,振臂高呼,“今个每人半斤酒,喝不下的都是龟儿子!” “哈哈哈……哈哈哈……”士兵们哄堂大笑。 “喝酒吃饺子喽……好啊……”新兵们兴奋的满脸通红,高声叫好,就连参加宴会的新老职员、工人们,甚至三个姑娘都被这种喜庆的气氛所感染,暂时忘却了烦恼、思乡、恐惧,也暂时忘却了营外还是军阀乱世,人民食不果腹,饥寒交迫……而他们的亲人们,此时正被数以千计的凶残土匪威胁和劫掠…… 几百号人一起动手包饺子,那个场面凡是见过的绝对映像深刻,宏大、热闹、喧哗、喜庆,当然还有赵东所追求的团队精神;天刚黑下去,饺子就出锅了,他把全营分为三个部分,两个战斗连各一摊,他带着营部和营部连,三伙人分开坐,每人面前摆上一饭盒水饺,四十多度的白沙大曲全用大号酒杯,每个男人面前放一杯,然后…… 然后所有军人,有一个算一个,唱歌拼酒! 顿时,食堂帆布顶棚几乎要被几百号精壮男人的大嗓门震垮,嘹亮的歌声响彻在荒凉的渡口…… 唱歌比赛的规则是这里的最高长官――赵东亲自定下的,按照他后世带来的习惯,总共三支队伍,以队为单位,输的全体都要喝酒,甭管杯里多少酒,一口喝干,不许打顿;输赢的规矩简单的很,唱的好坏无所谓,哪支队唱的声音大、唱的整齐就算赢,旁观的那些非军人举手表决,公平合理,任谁也挑不出理来! 唱的歌也很简单,什么“我是一个兵”,“军营之夜”,“打靶归来”……大多数都是赵东从后世学来,然后随便改改歌词就行,反正也没人告他侵犯版权;这些歌大都朗朗上口,气势非凡,既适合作为军歌鼓舞士气,又可以作为合唱来培养团队精神,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一阵一阵的高亢歌声震耳欲聋,响彻除夕的夜晚,在歌声中,他们迎来了民国十二年的新春! 深夜,赵东按照惯例巡视完整个新兵宿舍,快到办公室时却发现大食堂里面依然亮着洋油灯;他远远望了一眼便摇摇头,军纪只对军人适用,营内还有不少平民,大年夜的爱啥时候睡觉他也不方便说,毕竟大过年的不容易! 正打算去办公室时,却发现门前的阴影下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仔细一看居然是傅小姐一个人站在那里,俏脸微微扬起,正出神的望着夜空。 “傅小姐,吃饱了吗?”他走前几步,随口问道,“为何还不休息?” “哦,赵先生也没休息?”傅小姐轻声慢语,夜幕下漆黑的双眸仿佛深泉,波光粼粼却深不可测;她平静的注视着赵东,沉默无言之中仿佛带着些许探究的好奇,无声而带着一种异样的张力! 他被盯了不到一分钟就自己承认败了,这样的眼神――尼玛,这是妥妥的“圣母”范啊……反正这种女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傅小姐早点歇息,赵某告辞!”他转身欲走。 “赵先生――”赵东闻声站住,转头看着,一脸疑惑。 “这段时间,你做了这许多事情……”傅小姐走到他身前,侧着脑袋注视着他,语音轻柔而清晰,“开洋行,办工厂,建学校……现在还有军队,你……”她咬着嘴唇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坚定的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拯救地球!” 赵东咧嘴一笑,片刻后他笑笑:“好吧,开个玩笑!” 傅小姐却没有笑,出神的注视着他,眼神坚定而执著。 “其实也没什么……”赵东淡淡的说道,“任何一个时代,不管是好的时代,还是坏的时代,总有人站出来做事……我只是那无数人中的一个人而已!” 这不是一个适合谈论的话题,他笑了笑,轻轻拍了一下对方肩膀:“回去休息吧,时候不早了!” 走出几步后,身后的黑暗中却传来一个清冷而悠长的声音。 “我会看着你做事的……” 赵东身形微微一顿,随即大步向前走去。 第八十四章 解围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民国十二年二月十七,农历大年初二。 在瑟瑟寒风中,江津城内居民渡过了生平最恐惧的一个大年,土匪破城的恐惧感蔓延到每一个角落,每一户人家,每一个人…… 徐徐的北风吹来,城墙上穿着各色臃肿衣服的人们浑身一哆嗦;自从土匪年三十围城后,城内一日数惊,城外土匪们却有恃无恐,第一天就狠狠攻打过两次,幸亏城里的人运气好,加上城墙坚固,这才没让土匪得手……此后攻城却仿佛变成了土匪的副业,他们不分白天黑夜的哄闹,纵酒行欢,打架斗殴,淫*辱妇女,有时候就在城墙附近的街道上大呼小叫,恐吓着城墙上的人,然后哈哈大笑着跑开。 昨天夜里城内外均彻夜不眠,南门外好像是土匪炸营火并,机关枪不住气的响了半夜,比放鞭炮还麻溜;城内不敢大意,大批人手整夜守在城墙附近……这一夜下来,铁打的汉子也扛不住啊,人人冻得脸色发青,浑身颤抖。 一夜有惊无险的渡过,没想到凌晨时分却出了幺蛾子。 “你说,廖知事到底在哪里?”城墙根下,穿著各异的男人们围着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头,七嘴八舌的问着话。 “别拉我啊……我家老爷去江北巡视,不关我事啊,我只是管家……”老头不停的叫嚷。 “这时候跑江北巡视,龟儿子哄鬼哩?他跑了县城咋办?”旁边人听闻本县最大的官——县知事廖世英,于昨夜枪声大起时,弃城而逃直奔江北,居然把全城民众丢下不管,哪里还顾得上尊卑上下,推推嚷嚷的就要廖府管家说个清楚,可怜的老头被推来推去的,片刻之间即鼻青脸肿,徒呼惨叫;旁边围观人群冷漠的看着。 黄高南站在城墙上,见状也只是苦笑;他们这些逃难的人,凡是身强力壮、家世清白的都被临时拉了壮丁,跑到这里守城,手里不是拎着砖头、就是拿着棍子,倘若土匪进城,面对大刀、快抢,这些东西能否顶用,他是一点也不报希望的,手里提着棍子只是给自己壮胆罢了。 几十个青壮年文化人,此时在城墙上挤成一团,与其说是帮忙守城,还不如说是抱团取暖;这些人如今也听到了下面的议论,有胆子大的年青人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廖知事从城北渡江,咱们也可以走啊?!”秦放秦老师此刻也在这里,他大声嚷嚷着,建议同事们干脆一起逃命。 黄高南看见此人就一肚子火,他走过去喝道:“少说几句吧!廖知事能逃,那是因为他事先藏了小船……你现在跑江边看看,哪里还有船敢停靠南岸?!” “那也得找找再说嘛……”秦老师有点怕他,不敢再大声嚷嚷,只是躲人群里悄悄嘀咕着。 “喂,你们看——那是什么啊?”旁边有人惊呼。 黄高南向远处望去,蔼蔼的薄雾中,缓缓走来一队人影,中间扛着一杆大旗迎风招展,慢慢走到近处,雾气中显露出几个大字:川东独立江防营! “那是赵理事长的兵队吧?”有知道的人兴奋的嚷着,“我听李校长说起过……” “那还不快去请李校长!”黄高南用颤抖的声音催促着,“我们得救了!” 大年初二凌晨,川东独立江防营进抵南门,城围遂解。 城墙上,李校长和黄高南等人围在赵东身边,开怀大笑。 “李校长,赵某幸不辱命,”他笑眯眯的握着手,“令侄女如今总算完璧归赵,我也算交差了,哈哈哈!” 李校长连声致谢,身边的李大小姐却俏脸一红,恶狠狠的瞪了赵东一眼,他立马会意过来:关键是他说的那个“完璧”两字颇为暧昧,属于用词有误!李丹不好发作,贴着他耳朵侧后悄声说道:“无耻!” 赵东“呵呵”笑着,连连摇着李校长双手,赶紧把这事给岔过去;寒暄片刻,他纵身站到城墙高处,大声宣布:“赵某恬为独立江防营营长,当保境安民,肃清匪患,还我江津人民一个朗朗乾坤……现在我宣布,自此刻起,本县防务由川东独立江防营暂时接管!” “好!赵老弟有魄力!”黄高南带头鼓起掌来,顿时周围一片热烈的附和声。 “本县廖知事弃城而逃,不知死活,因此我建议——”赵东用力一挥手,“暂由李校长代理县知事一职,直到廖知事平安归来,大家说可好?” “好啊,我赞成——”这回几个年轻的教师带头鼓起掌来,李校长面上却微现尴尬之色,赵东趁热打铁,拼命鼓动,再加上城内有身份的人也支持他,最终李允权还是勉为其难同意了。 此次匪患肆虐,他被土匪赶得狼狈奔逃,几乎小命不保……现在转眼之间,他仅仅凭借一营新兵,本县的军政大权眼见落入自己囊中,那心情只有一个字:爽! 自从来到这个时空,他累死累活干了半年多,如今事业总算上层次了,好歹也有一个县的地盘;这个权力得来不易,不过一旦得到,他就不准备再失去! 紧接着,他马上推荐刘守卫担任县知事助理;刘守卫是他手下的小弟,这段时间被困在城内,一直跟李校长周围的人打交道,他做事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李校长也没多想,立即就同意了。 此时是非常时期,赵东办事效率惊人,就在城墙上现场办公,一个小时功夫都没有,本县的权力格局已经彻底变了样;他留下营部连和徐永文率领的后勤纵队,就驻守在南门,然后按照计划出发,准备一举打垮土匪主力,为自己的权力奠定强有力的基础。 临走时,眼睛一瞥却发现秦老师躲在人丛中,他上前爽朗的大笑道:“秦老师脚步迅捷,平安归来,赵某实在是欣慰的很呐!” “赵理事长吉人自有天相,秦某……” 他话音未落,赵东一把拽了出来,右拳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在他的胃部。 这一拳打得太实在了,秦老师发出“噢——”的一声,痛的都叫不出来了,五官挤成一团,脸色发青。 赵东笑眯眯的看着他:“此时新春佳节,赵某回来还要与你品茶谈心,秦老师千万要保重贵体哦!” “啊——”李、傅两位大小姐原本站在学校同事们旁边,咯咯叽叽聊着天,见状不由得惊呼一声,同时捂住自己嘴巴。 “你瞧,我又打人了,你咋咋滴!?”赵东一脸嘚瑟的望着俩女孩,“不服你咬我啊!” 在李丹那道能杀人的目光中,他施施然走下城墙。 (前面章节要把背景铺开,所以情节进展较慢,以后绝不会这么拖,读者们请放心!不过现在每天就几个收藏,太惨了点,新书码字辛苦,姐姐冰天雪地裸体跪求收藏!) 第八十五章 奔袭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城南,江防营临时营部。 赵东指着地图,用笔划了一道线:“我们就在这里阻击土匪,牢牢卡住这条线,让这帮孙子游回去!” 本县的县城所在地,形状极为特殊,酷似“几”字形:往北面凸出的地区大约十几平方公里,接近正规的矩形,长约五公里,宽度大约两点五公里;只不过这个矩形是竖着放,两边川江夹着的根部极窄……他现在的计划就是切断这条根――假如土匪不想玩个冬泳、游过川江的话,那么就必须硬啃这条阻击线,否则就要夹在县城和这条线之间喝北风。 现在的营部,除了他自己就几个跑腿的传令兵,别说搞图上作业了,遇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完全是自说自话,连编排行军序列都要自己写;他琢磨一会儿,觉得问题不大,就向两个连长下达了作战命令。一连连长兼营部训练参谋是赵智,二连长则是赵信,另兼任军需参谋,这是他身边仅有的两个军官。 把辅助部队留在城里后,身边只剩下两个加强连另加一个空头营部,四百人出头;不过他手里的步兵连实力出众,每连一百四十六人的编制之外,额外还有一个重机枪排,一个十人炊事班,再加一个十二人的工兵班,总兵力二百一十二人,长短枪齐备,轻重机枪十二挺,火力比此时川省正规军步兵营还要强! “先沿着川江向南运动三公里,然后折向西,一举突袭拿下双峰山!”赵东一拳砸在图上,“然后立即依托山丘,抢筑野战工事……对表吧!” 对完表后他手一挥:“出发!” 一连以排为单位,分成紧密相靠的三个部分走在最前面,中间是他的营部,二连殿后,四百多人的队伍拉成一条几百米的长龙,在弥漫的薄雾中快速向南运动。 向南的这一段路很好走,因为左翼紧贴着川江,无论如何不会搞错方向,事实上,他们夜间就是从这条路一路打到城南的,路上遇到几股土匪,被他们一阵乱枪打跑,回程时才发现沿路横七竖八的尸体也没人收,他当然懒得管。 到达川江大拐弯处后,他们向右侧转了九十度的弯,一路向西奔去。 “哒哒哒……哒哒哒……”雾蒙蒙的前方传来一阵轻机枪的长点射声,营部所有人员立刻卧倒在地,他看着一连的位置喃喃自语,“尼玛的怎么回事啊!?” 很快,一连的传令兵跑了过来:“报告营长,前方遇到阻击阵地,有土匪数百人,连长请示是否攻击?” 他拿起蔡司八倍镜,下意识向前观察着;其实现在能见度只有两、三百米,他连一连的情况都看不清楚,更何况前方土匪阵地了;于是只得跑到前面找一连长赵智。 “这里土匪很密集……”赵智指着手绘地图介绍情况,他刚才进行了一通火力侦察,详细情报不知道,但是哪里枪声密集还是心里有数的。 “什么,双峰山附近枪声很密集?”赵东一听头都大了,他还打算抢占这个制高点呢……“尼玛!”他一把拿过地图,皱着眉头:看来土匪老大“罗塌鼻子”还是有些军事素养的,知道凸出部的根部是他撤退的必经之路,居然放了不少土匪,这让他骑虎难下! “把阻击线朝南移……”他指着地图说道,“我们打南边的三沟村,这个位置也不错!”双峰山其实不算山,只是两个小丘,标高什么的参数他没有测量工具也搞不清楚,但是大致不会超过一百米;既然这里不好打,那就干脆拿下双峰山以南接近一千米的三沟村……这个村接近凸出部根部的中点,距离两边的川江都不会超过一千五百米,他手里有重机枪,可以用火力封锁……位置确实没有双峰山好,不过也凑合了。 他一声令下,整个队伍向南偏移了一里路,然后一路向西冲去;沿途遇到小股土匪,前面开路的一连顿时一阵乱枪,不过他们要赶路,只是把人打跑了事,根本不去追击。 接近三沟村后,短暂的火力侦察发现土匪不多,他亲自率领一连从东侧进攻,二连绕道南部侧翼。 用信号弹协调好之后,他不再客气,两个排齐头并进,一路朝村中打去,沿途遇到阻碍直接让工兵爆破;村子昨天被土匪抢过,只留下一支匪号“钻天猴”的杆子在村里休息,人数只有一百多,其中还有不少最近裹胁的新土匪。土匪们刚开始还能打一阵排枪,听起来颇有声势,不过二连的攻势展开后,土匪腹背受敌,再也不敢硬顶,被他们一阵猛冲猛打给打得节节后退。 等到了村中央的打麦场上,和二连汇合之后,土匪们见势不妙,呼哨一声,顿时一哄而散,朝西面、北面逃出村子去了。 赵东也不去追赶,立马就在村中祠堂建立指挥部,然后让两个连沿着村子外沿构筑野战工事,野战电话直接拉到身边,又派了工兵把村里的房屋全部打通――假如土匪实力超过他的想象,他准备在村里打巷战,至少顶到天黑才能突围。 草草安排就绪后,他一个人爬上祠堂屋顶,往北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随着阳光逐渐变得强烈,蔼蔼的薄雾正在消散,朦胧之间两座低矮平缓的山包显露在眼前,正是双峰山制高点;他伸出右手,用“跳眼法”做粗略测距,算出他距离峰顶大概一千米,因为没法用人体做修正,这个误差有多大只有天知道了?!但是可以肯定,土匪若在山顶架上机枪,他们就是活靶子;假如土匪有炮的话,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逃命! 不过自家人知自家事,他选择在这里打阻击也是无奈之举。如今他手下合格军官奇缺,严格说起来就他一个勉强懂营连级步兵战术;士兵还都是些新兵蛋子,原计划三个月的新兵期到现在才一个来月,根本来不及把基本技能学完,也就是一些会走走队列的汉子罢了。 更麻烦的事情是――他压根没搞过营级单位合练,连无线电都没有,这使他完全不敢把两个连分开,其它什么穿插、渗透、迂回等等战术提都不用提了!一支军队,只能聚在一起却不敢散开,这样的军队想想都让人蛋疼,可这就是他的军队。 他无奈的放下望远镜,手指捏得发白! 第八十六章 小村阻击战(上)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西门外大街一家饭馆里,罗塌鼻子眯着眼睛扫视着面前几人。 “罗二爷,俺孙瘸子拿性命担保,那帮龟儿子就是独立江防营的人!”一个身穿老羊皮袄的中年汉子站在厅中央,面色狰狞的咬着牙,“龟儿子人不多,二爷要灌进村子,俺钻天猴杆子愿打头阵!” “江防营的龟儿子手里可都是快枪,孙大当家当心磕坏了门牙!哈哈――”旁边一个高壮汉子出言讽刺。 “你――”孙瘸子怒目而视,却不敢开口叫骂;他一上午丢掉百十号小弟,实力大损,真火并起来可占不了便宜。 “怎么?孙大当家的不服气?”高壮汉子可不愿罢休,冷哼一声,沉着脸说道,“那村子是俺们几千号兄弟的退路,你一个屁没放就给丢了,这事怎么个说法?” “够了,都住嘴!”罗塌鼻子阴沉着脸,看也不看他们,把目光挪到侧面坐着的一个女人身上,“冯二姑,你说说看,这事咋办?” 这女人先前沉着脸一声不吭的坐在那,虽然面容冷艳俏美,年纪只是二十出头,却没有哪个土匪敢拿言语轻薄她,她见罗塌鼻子发问,淡淡说道:“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咱们撤回白沙再做打算。” “怎么,冯大当家怕了?”高壮汉子忍不住出言相激,“这大过年的,俺们兄弟挤在城外吹冷风,不就是想灌进县城喝口热汤吗?今个拍拍屁股跑了,你冯二姑不怕丢人,俺徐三可丢不起这人!” “徐三爷,”冯二姑斜着眼睛盯着他,“眼下身后顶着一把刀子,你还想灌进县城,就不怕江防营从后面捅你一刀?” 厅内的土匪头子们顿时议论纷纷,有的要集伙回头吃掉那个江防营,有的坚持要打县城,还有老成持重的人却要回白沙镇再做打算,一时之间粗野的喧哗声充斥于耳。 “啪!”罗塌鼻子一拍桌子,喝道:“劳资日他先人板板,这龟儿子江防营胆敢摸老虎屁股,那劳资也不能客气。县城先不打了,俺们先吃掉这帮龟儿子!”三沟村的位置正好卡在他退路附近,让人如鲠在喉,他也是干过正规军的老兵油子,腹背受敌的情形下还要打县城,实在太过危险;何况他们来的匆忙没有攻城器械,县城又坚固,其实并不好打。 “好,二爷威风啊!”顿时厅内响起一片附和声,冯二姑和身边的刘二当家对视一眼,面色均有些凝重。 赵东得报土匪来袭时,正捧着饭盒吃午饭;先前为了轻装上阵,后勤单位全给丢城里了,现在村里几乎都是作战人员,每人携带三日份野战口粮,全是基地后勤工厂生产的罐头食品,吃在嘴里有一股怪味;听到报告后,他饭盒一搁,抬腿就上了屋顶;现在太阳当空,雾气已经消散了大半,蔡司八倍镜的视野中,清晰的看到西北方向两里开外有一小股土匪出没,他们骑着矮小的劣马狂奔过来。 “不要开枪!”他赶紧对下面吼起来,“快打电话给一连,不到三百米不要开枪!”这样的小股土匪根本不可能攻下村子,无非是探探路罢了,看来土匪还是有点军事常识的。 果然,十几匹马跑到一里开外,猛的向右掉头,十几条汉子骑在马上,噼里啪啦一阵乱枪打过来,然后他们也不停,兜了一个大圈子,沿着川江东岸跑回去了。至始至终,村子里没有一个人开枪还击。 赵东最怕土匪们狗急跳墙,转头攻打县城,那他就必须主动出击了;现在已经有明显征兆表明,土匪的目标是他自己,不由得松了口气,村里有他两个主力连,可不怕土匪来进攻。 跑下屋顶后,他急忙赶到一连阵地协调;按照他的观察,村子到双峰山之间都是小沟和坡地,土匪绕到东北方向夹攻相当困难,假如土匪手里没有无线电的话,从两侧夹击可不容易实现!而村西北方向直到川江边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地,视野开阔,没练过野战越障的话,从这里进攻再好不过了。 西北方向是一连的阵地,从西南斜向东北,长约四百米,把整个村子的西北两侧完整的包裹住,第一道阵地距离村子一百米,全是士兵们用工兵铲挖出的战壕,可惜的是土地冻得厉害,时间又紧,战壕太浅,人坐在里面还露着头。 “哒哒哒……哒哒哒……”第一连加强三挺MG08重机枪,每挺机枪准备三个发射阵位,现在时间很紧,土匪不会给他们留太多时间了,于是克隆人士官亲自操作机枪开始试射,标定诸元参数;“哒哒哒……”间歇的短点射打到远方,沉闷的枪声回荡在空旷的大地上。 下午两点,西北方向的地平线上出现一条黑线,在温暖的阳光照耀下缓缓移动,距离一千米以外时,那道黑线开始变得弯曲,然后逐渐散落成黑色的小堆,远处看去,仿佛是大地上散布的蚂蚁团;这是土匪在进行战前的编组。 赵东搞不清楚土匪的编制,按道理说,应该是同一个杆子的土匪编成一个梯队,由大当家的负责指挥;现在距离不远,土匪的队形又密集,他要是手里有火炮,一顿火力急袭就能瓦解对方的进攻,可惜的是他有炮无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乱糟糟的人群集结成伙,然后向村子冲过来。 “接一连连部,”他已经把电话线扯到了祠堂屋顶,四周用土包垒成一个简易工事,眼看土匪的攻势已经展开,他抓起磁石电话机摇了几下,“一千米内,按照预定计划射击!”他手下都是些新兵,不敢冒风险近战,干脆就靠火力吃饭。 他趴在土包上,蔡司望远镜的镜头来回移动,大队的土匪出现在视野中,一张张充满野性和凶戾的面孔,大张着嘴巴发出粗野的吼叫,一团团烟雾不断从大大小小的土匪群中冒出来,隔上几秒钟后才能听到沉闷的“嘭嘭”声! 上千名亡命土匪聚成一簇簇或大或小的群落,好像迎面涌来的黑色浪潮,带着巨大的动能压过来;而镜头放低一点,挡在小村前面就是一连的战壕,蜿蜒绵长,仿佛一条黑色细线,对映着涌过来的黑色浪潮,显得单薄而脆弱! 第八十七章 小村阻击战(中)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民国十二年二月十七,农历大年初二。 下午两点五十一分,载入后世江津县志的三沟村阻击战正式打响。 赵东手里拿着已接通的野战电话,注视着远方一千米的标定线,当小股跑得飞快的凶悍土匪冲过去时,他还没来得及亲口下命令,“哒哒哒……哒哒哒……”沉闷的长点射骤然响起。 两挺重机枪安放在阵地的两翼,瞬间形成致命的交叉火力,两道火舌舔向数百米之外的人群;望远镜视野中清晰的看到,冲击队伍中排列最密集的那支首先遭到火力打击,高速奔跑中的人体仿佛割麦子似的,被七点九二公厘重尖弹砍倒一片,剩下的就像高压水枪冲击下的耗子一样四散奔逃。 “趴下!龟儿子都趴下!”孙瘸子红着眼珠子嘶声吼叫,他杆子里剩下的弟兄只有两百多号,刚才被“嗖嗖”飞过的枪子儿扫倒一片,不由得心头滴血――这都是他的老本啊!“劳资日你仙人板板!小的们,给劳资趴下打!” 赵东嘴角抽动着,一丝浅笑浮上面颊;他刚才看得很清楚,最大的那股土匪集群短时间内就被打散,没死的都趴地上打枪,这么远的距离,零乱的步枪火力对他几乎没有任何威胁。 “哒哒哒……哒哒哒……”致命的火舌沿着冲击阵列横向移动着,凡是被火舌扫到的人群,仿佛被开水浇灌的蚂蚁群,顷刻之间就七零八落! 上千号土匪的密集冲击,在两挺MG08重机枪打击下仅仅持续几分钟就被阻止,四散的土匪纷纷趴在地上,各种枪械的射击声纷杂的响起来;机枪班长把标尺调低后锁定高度,横着扫射过去,“哒哒哒……哒哒哒……”,绵密的长点射不断砸在土匪群中,惨叫声骤然响起来。 土匪没有重火力,各种杂式步枪对近千米外的江防营几乎没有威胁,而对方重机枪火力却“嗖嗖”怪叫着不断收割人命……可想而知,这样的不对称战斗不可能持续太久;对射不到一分钟,小股杆子的土匪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纷纷跳起来逃命,惊惶的尖叫声不断传来。 恐惧如同瘟疫一样,在土匪群中蔓延,很快,其他杆子纷纷效仿;片刻间,凡是能动弹的人都疯狂往回跑,刺耳的嘶叫在空中飞舞:“龟儿子有连珠炮,快跑啊……”这已经不是撤退,而是溃逃了! 土匪第一次冲击仅仅持续不到一刻钟,至始至终没有冲到六百米轻机枪阻击线,步兵手里的步枪几乎一枪未发! 在最后时刻,一连长赵智少尉吹响进攻哨子,两个排士兵跃出战壕,排成散兵线向溃逃中的敌人冲击;现在展开进攻已经没有战术意义,无非是让新兵们感受一下战场气氛,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罢了。 赵东放下望远镜,沉默的站了起来,风吹过来才发觉后背全是冷汗;今天他运气很好,土匪不懂班组战术,只是仗着人多一窝蜂冲过来,这样的冲锋当然扛不住水冷重机枪的攒射……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无论如何,他在这个时空的处女战总算打赢了! 罗塌鼻子望着远处的战场,脸色阴沉,他一声不吭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凶戾的目光往身边站立的各个杆子头领身上瞅去。 “二爷,龟儿子快枪厉害,俺们十几个杆子齐上吧?”翻山虎的大当家皱着眉头,“劳资就不信了,几千兄弟趟过去,踩也踩平他们――” “冯二姑,你看呢?”罗塌鼻子眯着眼睛问道。 “江防营手里有连珠炮,硬冲不是办法。”冷艳女郎细长的眉毛紧锁,沉声说道,“咱们熬到天黑,分散突围回白沙再做打算!” “冯大当家怕了这些龟儿子?”徐二爷高声反驳。顿时,周围的土匪大小当家们议论纷纷,有的想再冲一次,有的想等等再说,但是大部分人都希望赶紧绕道回去,白沙镇繁华,有得吃、有得玩,怎么样也比在这吹冷风强。 就在土匪们争执不下之时,赵东刚刚收到第一次战斗的情况简报。 “什么!才打死八十多个土匪?”他眼睛盯着侦察班的班长,有些不敢相信;按照侦察结果,土匪的第一次进攻总兵力大约一千上下,打死八十多,打伤一百多,加起来两百出头,这样看来,土匪的伤亡率大概百分之二十,其实并不大! “报告营长,我们一个一个数的,不会弄错!”班长叫杨四根,还不到二十岁,身形略显单薄瘦弱,嘴上长着淡淡的绒毛,面色白皙俊秀,还带着点书卷气;之所以选他做全营唯一的侦察班班长,除了训练成绩优秀之外,他是所有新兵中唯一一个初小毕业生。 “嗯。”赵东点点头,杨班长没有理由骗他,停了片刻,他在桌子上展开手绘地图,“侦察班接下来的侦察重点在这里――”他用手在地图上点着,杨四根不住点头。 他现在缺乏有效的侦察手段,信息来源很有限,仅有十二人的侦察班是他唯一可靠的情报来源,他让杨四根把部下分成三个组,分别收集三沟村西、北、东三个方向的土匪动向。 “就这样,每三个小时给我一份侦察简报,有重要情况随时报告。”他拍拍杨班长的肩膀,“好好干吧!” 西侧的侦察行动还没有开始就宣告停止。 下午四点过后,西北方向出现大股的烟尘,飞扬的尘土后面,大批土匪影影绰绰闪现着;赵东闻讯后立刻跑到祠堂屋顶,这里是整个村庄制高点,视野开阔,他垒了一个小掩体作为临时指挥所。 午后的原野上,雾气已经彻底消散,这是一个没有任何空气污染的前工业时代,他透过蔡司望远镜镜头,清晰的看到土匪庞大的阵列在烟尘中闪现;乱糟糟的小群土匪从东北开始,延绵不绝,一直向西南方向延伸,黑压压的人群排列成十几个小股,仿佛一条粗大的黑线摆在远方。 他的瞳孔瞬间缩紧! 第八十八章 小村阻击战(下)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土匪狗急跳墙了!” 他喃喃自语着,抓起电话拼命摇动;几分钟后,他下达了命令:“接二连连部,让你们连长听电话……”一连在刚才的战斗中伤亡九人,死了一个,还是蹲战壕里中流弹阵亡的,战斗力基本还能保持,他不想临战前调整部署,于是让二连抽出一个完整的步兵排,在村子中央的打麦场附近隐蔽待命,作为他的预备队;另外又调了两挺重机枪到一连阵地,这样正对着来袭方向集中了五挺重机枪,几乎是他全部重火力。 远处的黑线中央突然冒出几股细细的白烟,几秒钟后,“嘭嘭”的沉闷声音传到他的耳中,他的神经立刻绷紧了。一时之间,只觉得口干舌燥。 远处的土匪好像一条黑色长龙,蜿蜒着向村庄压过来,镜头的视野中,面色狰狞的汉子们小跑着往前冲,身影越来越大。 十几个冲击群徒步冲锋后,在远离一千米标定线之前,右翼又出现一股快速扬起的烟尘,长长的烟尘最前头是一百多个骑马汉子,他们沿着川江东岸向南兜了一个大圈子,然后绕到村庄的正西方向,拉开间距后飞速奔跑起来,顿时一道长达几百米的烟墙向村庄涌过来。 土匪居然会多兵种协同进攻!赵东的眼都瞪直了,目瞪口呆看着那道烟尘快速接近小村庄;在有限的时间内,他只来得及派出传令兵,把作为预备队的一个排加强到防线最左翼。 不到一分钟,土匪的步兵和骑兵几乎同时冲过一千米标定线,对时机的把握几乎可以作为教科书上的范例了! “哒哒哒……哒哒哒……”沉闷的MG08重机枪响起来,现在已经顾不得节约子弹,所有的机枪全部是连发射击,力求在最大射程上尽可能多的消灭对方有生力量;他人数太少,一旦土匪到了跟前近战,拼人头他可拼不过土匪。 一百多骑兵吸引了一连阵地上大多数的重机枪火力,削弱了对徒步冲锋人群的打击力度;将近三千土匪的庞大进攻浪潮只是被稍稍干扰一下,快速越过了一千米的阻击线,只有一个土匪群被打散;这次进攻异常的坚决,四散奔逃的土匪被头领们踢打着慢慢集结起来,跟在后面继续冲过来;有些转身逃跑的汉子当场被当家的撂倒…… “一连连部――”赵东对着电话筒大声吼叫,赶紧调整部署,集中全部五挺重机枪火力打击威胁最大的骑兵;他手下都是些新兵,一旦骑兵冲到了跟前,天知道会出什么状况! 密集的火力扫过去,西方快速奔跑的骑兵群顿时被打得人仰马翻,十几匹马鞍上空无一人的马嘶吼着到处乱跑,扬起的灰尘几乎遮盖了整个骑兵群落;“哒哒哒……哒哒哒……”,几道火舌持续喷吐着,密集的子弹飞向浓烟滚滚的骑兵。 徒步冲击的大队土匪,短时间内就接近六百米标定线, “哒哒哒……哒哒哒……”九挺麦德森轻机枪的长点射顿时响起来,急骤的枪声叠加在一起,连绵不绝,中间几乎听不出停顿。 “全体自由射击!”赵东眼见战机难得,立刻用电话下达命令;十几秒后,噼里啪啦的步枪射击声响彻整条战线,从他的位置看过去,细薄的战壕仿佛裹上了一层烟雾,无数子弹穿透雾气飞向远方的人群,肆意收割人命。 这样的火力强度已经远远超过土匪们的想象,刚才冲击最快的土匪群也没冲过阵地前方五百米,遭到迎头一击后,顿时如同一条抽搐中的蛇,短短时间内就丧失了冲击动量;有些胆大的土匪起初还敢用手里的步枪对射,结果很快遭到重点照顾,“嗖嗖”的子弹飞向任何敢于站立的人群。 “风紧!扯呼――”意志奔溃的土匪慌乱喊叫着,这时大当家的权威已经不足以压制手下的恐惧感;恐惧是可以传播的,小股土匪的逃跑令士气很快瓦解;自轻机枪开始射击不到两分钟,发动攻势的一方已经基本丧失了有效组织,无数没头苍蝇般的土匪四散奔逃。 “这要是来个反突击,劳资就能把这帮孙子全歼!”赵东盯着远方乱哄哄的人群,嘴里喃喃自语,握着望远镜的手捏得发白,最终也没敢下这个命令;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士兵干不了高难度战术行动,这场战斗他能打赢,全靠他的火力强劲,假如土匪的冲击再坚决点,能冲到战壕前,那么他的麻烦就大了! 不过,假如对方能顶着十几挺轻重机枪的密集射击冲过来,那还是土匪吗? 孙瘸子拐着一条腿却走得飞快,刚才幸亏多长了个心眼,没敢冲得过于靠前,结果最后那阵密集射击打过来的时候,他眼睁睁的看着翻山虎的杆子被打得人仰马翻,惨不堪言;孙瘸子是号狠角色,自打光绪爷还在时就开始闯码头,十几二十年的乱世当中,他手底下的人命少说也有几十条,但是今天他彻底认栽了。 挡在小村庄前面就是那道单薄的防线,乍一看起来细长而脆弱,可就是这条看似薄弱的防线,却仿佛肆意收割人命的恶魔,离得老远就喷吐出无数的子弹……那得有多少连珠炮啊?!他开始还盘算着躲在后面,不管最后能不能灌进村子,他自己是再也不愿打头阵了;直到他亲眼看见翻山虎的徐二,那个高壮的凶狠汉子,被一颗子弹打在头上,整个脑袋顿时好像开了瓢的西瓜――烂的一塌糊涂。 孙瘸子当时眼前一黑,差点尿了! “扯呼――扯呼――龟儿子快起来逃――”他大声咒骂着,疯狂的踢打着手下,让那些被吓得瘫在地上的胆小鬼爬起来逃命,只要手下兄弟还在,他孙瘸子走到哪里都能吃香喝辣。 在夕阳的照耀下,赵东站在祠堂顶上的土袋上,手持望远镜向远方观察;现在已经不用担心土匪的流弹了,奔溃中的土匪如同水龙头浇灌的蚂蚁群,所有的理性都被一个本能攫取,那就是――逃命! 第八十九章 追击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最先开始逃跑的是骑兵。 仗着速度优势,剩下的几十个骑兵大部分往西南方向遁走,由于行动迅速,没有遭到任何火力拦截。 后续反应过来的土匪杆子,也试图沿着这条路逃走;可是这时候土匪已经丧失了组织性,没有人进行火力压制,没有侧翼牵制,更没有掩护部队,所有残余土匪都希望尽快跑回早先灌下来的白沙镇,那里还有他们抢来的财物和女人。 江津县城周围的地形极为特殊,县城连着南边一块全部凸出,三面被湍急的川江所包绕,唯一经陆路连接的就是南部的狭窄根部;根部全长不过三、四公里,而三沟村正好卡在中间位置;从三沟村向西,直到川江,距离大约一点五公里,不过三里路。 这三里宽的“路桥”现在成了土匪们唯一的生路! 小股杆子的成功逃脱给后面大队土匪带来生的希望,无数没头苍蝇般的人群企图从这里跑出去;可惜的是,一千五百米距离实在太短,已经在MG08水冷式重机枪射程范围内,甚至在麦德森轻机枪的集火射击范围内;更让土匪想不到的是,战前重机枪还进行过试射,早已标定了射击诸元。 “吭吭吭……吭吭吭……”远处传来渗人的枪声,仿佛催命符促使逃命的人疯狂奔跑,这时候沉重的步枪、子弹,甚至先前好不容易抢来的财物就成了累赘,没有人对地上乱扔的东西产生贪婪之心,一心只想赶紧往前跑。 侧面射过来的子弹发出“嗡嗡”怪叫,仿佛绷紧的铁丝声,打在人身上就是一个冒血的洞,没当场打死的躺在地上嘶声嚎叫,闻者无不心惊肉跳;江岸边这一小截路几分钟内就被尸体铺满,有些土匪开始走到江里,不顾大冬天冰寒彻骨的川江水,涉水而逃;“嗖嗖”的子弹飞过来割倒一片人,瞬间清澈的川江水就被鲜血染红了! 赵东无声的放下望远镜,江边的惨状把他也吓住了!不过,对土匪不能有太多怜悯之心,按照他的计划,一定要把土匪的建制瓦解;于是他抓起电话下令,让二连连长赵信亲率两个排主动出击。 二连从一连阵地左翼绕过去,直接向前推进八百米,然后就地建立一个阻击阵地,用轻机枪火力封锁对方逃跑路线;这一战术行动彻底断绝了土匪从西侧逃亡的企图,剩下的土匪还有一千多,发出一阵绝望的嚎叫,然后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 土匪彻底奔溃后,趁着天还没有黑下去,赵东留下一连和营部继续扼守三沟村周围的孔道,他亲自率领二连,带上一个重机枪排继续追击,沿着尘土飞扬的大道一路朝白沙镇方向追杀过去。 第二天下午,他终于赶到这个号称川省四大名镇的外围,只是被土匪洗过的镇子早已破败不堪,人烟寥落;他二话不说,架上重机枪掩护,一个连直接通过城墙缺口向里面冲去。 镇里剩下的土匪不多,还分属不同杆子,胆子早已经散了,一个冲锋打进去后,土匪们几乎没有抵抗,乱放一阵枪后从西门出镇逃命去了。 白沙镇被一鼓而下! 晚上,明亮的洋油灯下,赵东正对着一个中年人侃侃而谈。 “李兄,白沙镇遭匪祸横行,民众苦不堪言,如今正是需要修生养息的时候,赵某虽一介武夫,也是知道这个理的;”他微笑着说道,“如今本县廖知事,本镇陈镇长,不顾大义,抛弃下辖百姓独自逃生,已经不配再担任原职,所以赵某思量,民不可一日无主,因而特任命你代理镇长一职,望李兄顾及百姓疾苦,勉为其难担此重任!”说完,他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对方。 李严陶原本是白沙镇一个商户,几天前土匪灌进来时没来得及逃跑,被土匪逮住勒索大洋,结果被打个半死;赵东打进镇子后,一打听发现此人颇有声望,而且还学过新学,办过新式工厂,思想比较开明,有较强办事能力,于是干脆任命他为代理镇长,反正原来的陈镇长早跑了。 “这个嘛――”李严陶面现为难之色,“本人资历尚浅,实不敢如此僭越啊!” 赵东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的劝解。 正当他们说话之时,忽然一个哨兵走了进来,报告说有个自称前任陈镇长的寻上门来。 “那还不快请!” 少顷,哨兵带着一个身穿长袍马褂的中年胖子进来,那胖子一对三角眼,进大厅后溜溜直转,来回扫视着。 “陈镇长无恙,李某恭贺了!”李严陶赶忙起身行礼。 “李老弟客气了!”胖子淡淡笑着,然后扭头对赵东一报拳,“这位兄弟想必是解救我白沙镇于水火的赵营长吧?赵先生高义,与我白沙镇百姓有大恩,陈某有礼了!” 他把话说完,刚要展露笑脸时,赵东抽出手枪,“啪”的一声,陈镇长肥胖脑袋正中出现一个小孔,脑浆混着血喷出来,他一声不吭,“噗通”一下倒在地上,立马死得透透的。 “啊――”李严陶惨叫一声,惊骇至极,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哪有什么陈镇长?”赵东淡淡说道,“陈镇长早前出镇巡查,已经不幸遭到土匪毒手,此人明显是奸猾匪类冒充的嘛……您说呢,李――镇――长?”他后面几字咬字很重,说话之间,目光瞥向了骇得浑身发抖的中年人。 “啊――”李严陶哆嗦着,几乎语不成调,“是是是,他是假冒的……” “呵呵,原来真是假冒的啊!?”赵东温和的笑了起来,“我还担心杀错了呢!这样就好,哈哈哈――”他爽朗的大笑起来,然后接着说道:“如今匪类横行,百姓们深处水深火热之中,李镇长还是早些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开始,赈济民众、绥靖全镇的事情就交给李兄负责了,想必李兄不会让兄弟失望吧?哈哈!” 新鲜出炉的李镇长走后,他手一挥,几个士兵进来把前任镇长衣服扒光,尸体丢到镇公所后院去,用铁锹把脸砍得稀烂,挖个坑埋上了事。 至于以后会不会有人来找他要人,他也懒得去想;这兵荒马乱的,想这些事闹心! 第九十章 第一块地盘(上)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三沟村西口,李允国带着大队人马站在村口的寒风中,“嗡嗡嗡”的声音在人群中不停响起。 “这……这……这怕是死了上千人吧?!”一个头戴瓜皮帽的老者喃喃自语。 前方就是三天前与土匪交战的主战场,横行一时的巨匪罗塌鼻子,一度纠集各路土匪三千人,最终就是在前面这片地方被彻底打垮,各部顿时如同树倒猢狲散,戚戚然仓皇逃命,罗塌鼻子本人也趁夜绕道三沟村以东逃跑,此后就不知所终了。 “匪患剧烈,民无宁日啊!赵理事长……哦,不,赵营长,此番可是为本县百姓立下汗马功劳,后世县志之上,当有赵营长一笔,哈哈!”说话者是位四十出头的中年人,面色儒雅,正是江津学联常务理事刘泽嘉;此人以诗文闻名川东,此前担任江津县志编纂的总纂,在本县可是大有名望之人。 “叟岩兄所言极是,赵老弟不辞劳苦四处奔波,终将土匪一举击垮,实在是难得啊!”站在队伍前列的李允国点头说道,他此时脸色黑瘦,眼眶深陷,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代理县知事可不是个好差事,几天下来他整个人瘦了一圈。 “赵营长的兵队过来了!”前面有个年轻人眼力好,隔老远就望见远方尘土飞扬,正是此次剿匪立下大功的独立江防营。 “哈哈,劳各位长者久候,赵某实在愧不敢当!”赵东一看,本县头面人物基本上都来了,不由得心里乐开了,不过这时候可不能得意忘形,他语气谦恭的一一问好,然后一行人走到村中,找了个干净宽阔屋子共进午餐,顺便聊聊大家都关心的问题:以后本县到底怎么个章程? 眼下整个川省的局势波云诡谲,一日三变,大大小小十几股势力混杂在一起,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过年前,最先引发川省乱局的就是川军第七师陈国栋部,原本就是驻扎在本县;自从离开驻地去攻打何金鳌旅后,再也无法返回,因为本来的猎手如今已经成为猎物――川省军阀中的顶级大佬,刘成勋和熊克武根本不关心何金鳌的死活,相反却想把陈国栋的第七师和何金鳌旅一举吃掉! 陈国栋和何金鳌原本杀的你死我活,现在见势不妙,立马化敌为友,抱团取暖,居然成一伙了! 这还不算完,熊克武的第一军眼看局势有利,便想乱中牟利,企图趁机吃掉驻防重庆的川军第三师邓锡侯部;邓锡侯号称“水晶猴子”,那是多么伶俐一个人,见势不妙,拔腿就溜,立马跑到永川、安岳、大足一带,和苦苦挣扎中的陈国栋与何金鳌联在一起,三伙军阀背靠背,成三足鼎立之势,以图死中求活。 邓锡侯的自救行动又引发了新的混乱:原本驻扎在资中的川军第二十二师,师长唐廷牧是邓锡侯和陈国栋保定军校同学,再加上他是旧川军出身,和熊克武、但懋辛一军系尿不到一个壶里,邓、陈被消灭后他的日子绝对好不了,没准下一个就轮到他了;因此他一咬牙,年也不过了,直奔永川一带,和邓锡侯、陈国栋、何金鳌三部扭在一起,抱团取暖。 川省的局势到此时早已乱成一锅粥,但是这还不算完!去年战败出川的第二军杨森,抱上一条更粗的大腿――吴佩孚吴大帅;此时的吴大帅正处于巅峰期,他坐镇中原,踌躇满志,高吟“八方风雨会中州”,“立马中原展霸图”,岂能放过如此良机?他见有机可乘,立即武装杨森所部,从湖北越境打入川东,杨森再一次出现在川省的军阀运动场。 一时之间,江津居然成了军阀们遗忘的地方! 按照暴力规则,权力真空是不允许存在的;假如一个地方出现权力真空,必然会有一股势力进来填补。罗塌鼻子就是这样一个填补者,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夯实基础,转瞬间就被另一股新势力打垮。 这股新势力就是赵东! “赵营长劳苦功高,李某权且代表本县百姓,感谢赵营长,请满饮此杯!”席间,代理县知事李允国首先站起来敬酒,座上众人纷纷附和。 “不敢,不敢!”赵东站起来,满脸的受宠若惊,“此番土匪肆虐,本人只恨杀匪不力,实在当不得诸位感谢……赵某惭愧啊! 有了这个开场白,酒席上的气氛顿时就活跃起来,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的攀谈起来;赵东也加入进去,一边频频碰酒,一边谈笑风生。说起来,今天的菜实在简陋,桌上压根就没几个像样的菜,不过能来这里的都是本县头面人物,不会关心饭菜的好坏;他抓紧时间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静静等待好戏开场。 果然,酒过三巡之后,“咳咳……”一个年近半百的老者咳嗽一声,朗声说道:“赵营长年轻有为,实在是本县年少俊彦……眼下南北纷争不断,百姓苦不堪言,却不知赵老弟对当前局势有何高见?”此人乃是江津县议事会的议长周楠春,论身份地位在此处算最高的了,由他开口问话真是再合适不过。 说起来,自从辛亥年后,民国初建法统,县议事会就是那个时候选出来的;只不过民国初期的代议制,学的是个四不像,西方是两级代议制,而民初只有议事会,而没有参议会;更大的麻烦在于,本县的议事会就在民初选过一次,全县共划分为十五个选区,选出四十八个人作为议事会议员,此后军阀们此来彼去,局势一片混乱,所谓的选*举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但是,就是这么个怪胎,一个没有任何执行能力,也没有什么权威性的机构,眼下却具有足够的合法性;此时在座的有好几个议员,由议长周楠春亲自带队,用这个阵容来迎接他赵东,说老实话,他觉得已经足够给他面子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本县民意对他赵东的认同! 第九十一章 第一块地盘(下)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周议长抬爱了,赵某愧不敢当!”他微笑着站起来,这个时候是要看他的水平了,当即朗声说道,“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晚清中央政府垮台以来,我国逐渐陷于四分五裂之中……” 他对着众人侃侃而谈,这时候说话就要讲究了,既要体现出自己的水平,又不能超出席间大多数人的认识,不是那么容易过关的。 于是他着重讲了两个方面,国内的主要是晚清天平天国之后,汉族士绅势力骤起,中央权威的弱化与重建,这种中央与地方的权力博弈一直延续到今天,目前还看不到尽头;另一个就谈到西方第二次工业革命带来的影响了,这块是他非常熟悉的,不过此时第二次工业革命还没有彻底结束,这个问题不宜展开,只能范范而谈。 在座众人中,既有旧学功底深厚的老古董,也有热心新学的社会中坚,赵东谈的第二次工业革命此时还没有系统认识,但是这讲话的水平确实相当不错,下面仔细倾听的人有的便频频点头,表示认可。 “……因而,晚辈以为,李中堂所言:西学为体,中学为用;说的就是眼下困局,我中国向何处去?这个题目太大,恕晚辈不敢言;不过我辈乃有为之身,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却是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也是鄙人的夙愿,哈哈哈!” “好!赵营长快人快语,说的有理!”席间便有人高声赞同。 “眼下川省战乱又起,本县前面刚送走陈国栋第七师,赵营长此番剿匪得力,实在是长于兵事,黄某钦佩至极,不知对我县如何在混战中自处……有无良策?”这次说话的是黄高南,他资历和声望较小,刚才一直坐在后面,现在终于发问了;说起来,他匆匆过来,也只是刚才见面时和他握了一下手,使个眼色,黄高南居然能这么精准把握到他的心态,还能恰当的把问题提出来,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才是他的好基友呢! 赵东沉吟片刻,笑了笑说道:“如今川省混战,各个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大小军阀翻脸如翻书,本县实力弱小,实不可介入纷争,徒惹祸端……因此,各位本县贤达应当群策群力,合成一体,确保本县民众免于战祸;至于说有无良策,赵某以为只有两个字――‘自治’!” “哦?”周楠春轻抚长须,面带疑问,“敢问怎么个‘自治’法?” “这个‘自治’,当然只是临时之举,毕竟本县也是川省一县,县民均为国人,‘自治’并非独*立!”赵东语气平静的解释着,“不过,正如周议长刚才所言,我国南北纷争,政出两头,令人无所适从,暂时‘自治’可谓权宜之举,操作得当的话,不仅可使本县免于战火涂炭,又可使本县民众免受军阀盘剥毒害之苦!” 在座众人中,受土匪祸害的未必有几个,但是要说受过军阀侵害的可以说人人有一肚子苦水,关键是这个“防区制”实在贻害无穷,除了极少数军阀头子,川省数千万人,可以说人人痛恨。 果然,他这一席话说出来,虽然有些老成的人不以为然,但是毕竟没有人公开反对,有些年纪轻、有进取心的人还在点头;他心里松了口气,只要现在没人跳出来就好,以后他有的是手段,不怕你不就范! “诸位,赵某也是经营过商业之人,在此说一句肺腑之言:我川省民不聊生,罪魁就在军阀!”他眼见策略奏效,于是趁下说辞,抛出了他的杀手锏,“赵某每当看到百姓疾苦,实在是夜不能寐,思之不胜痛惜……”说到这里,他满脸沉痛,用手擦着眼睛,无奈他演技太差,揉了半天也不落半滴泪,只得继续说道:“因而赵某今日当着诸位的面撂下一句话:本县县城从今日起,绝不许任何军队进入!” “哦……” “赵营长此话当真?” 驻军问题实在太关键,下面十个人里面少说也有九个人关心这个问题,听他言之凿凿,有性急的不由自主发问。 赵东伸手拿过一根筷子,朗声说道:“赵某恬为江防营营长,今日在此立誓:本人下属军队,理当保境安民,庇护本地,此为天职;绝不会盘踞县城关隘,巧取盘剥,效法军阀做派。若违此誓,当如此筷!”说完,“啪”的一声,筷子应声而断。 “好好好!”周议长连声称赞,花白的胡子轻微抖动着,可见他心里也是颇为激动。 县城的驻军问题,实在是目前赵东与地方势力上的核心问题;辛亥后,县城来来回回就没有断过军队,军队每一次到来,立即就会控制本县的核心权力,税收、财赋、文官任免等等,本地文官势力无法与大小军阀相抗衡,他们逐渐丧失了权力,当然也就丧失了对本地的控制力,附带着还丧失了自己的尊严和体面;没人希望这样,只不过没有能力反抗罢了。 如今本县唯一的军队,江防营的赵营长要把这个权力还给他们,如何不让他们欣喜若狂?! 这个核心问题一旦谈妥,以后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于是席间立刻变得极为热络,众人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几分,对赵东的态度也不像刚开始时那种审视与谨慎,而是变得亲切而自然! 几巡酒过后,赵东不经意的说道:“赵某先前剿匪,俘虏土匪众多,收缴财物若干,眼下本县重建正是需要财力支持的时候,其中一半当转交给李知事,返还原主,赈济灾民,支持重建,全由知事衙门做主,江防营概不过问!”这一番话说出来,人人点头,他接着说道:“可是本营连日苦战,消耗极大,因此本人寻思,另一半是不是权且充做军费,补充军资,以便更好绥靖本县?不知周议长和李知事同意否?” 周议长和李允权对视一眼,点点头,最后由周议长开口:“江防营迭经恶战,这损伤当然是不可小视的……此事,就由赵营长全权做主,定不能让弟兄们受了委屈!” 席间众人纷纷点头,这真是笑话,赵营长手下兄弟们个个如狼似虎,他们来的时候在村子里都看到了,大冬天的也不休息,穿着短衫还在训练;这要是受了委屈,弟兄们恼起来冲到城里要个说法,那算谁的? “好!鄙人就代兄弟们多谢诸位!”赵东一举酒杯,满脸笑容,“请满饮此杯!” 一杯酒下肚,他心头一阵得意:劳资终于有自己的地盘了! 第九十二章 第一次扩军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新书码字艰难,姐姐冰天雪地裸体后空翻,跪求收藏,推荐! 第二天,赵东立即赶往县城,在县知事衙门附近建立他的联络部门。 昨天的三沟村会议开得非常成功,本县的主要势力均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目前来说,以周楠春议长为首的县议事会得到了唯一民意代表的地位,以李允国代理知事为首的文人团体得到了行政权,而他赵东则获得了至关重要的军权。 假如把本县看做一个小国家的话,这不就是三*权分立吗?立法、行政、军事权力,三*权分立,只不过少了一个司法权,却多了一个军权。按照“血酬定律”:在丛林世界,暴力最强者说了算。那么掌握了本县最强武装力量的赵东,无疑就是老大! 他的联络处设在城中心的四牌坊街,就在县知事衙门斜对面;旁边还有两家本地最大当铺,他第一次来县城时还典当过一块玉佩。 走进联络处后,他立即召集手下开会布置工作。 这里地处城内繁华之地,建筑坚固宽敞,有前后两进院子;原先是户商家店铺,川军第七师进驻本县后,被一个参谋军官霸占,现在七师已经开走了,正在永川、大足一带舍命苦战,赵东一看位置正合适,原主人早不知去向,于是毫不客气的“暂租”了!后院是值班人员休息的,前院有五个房间,最大的房间作为会议室。 “刘处长,此处工作琐碎繁重,担子可不轻啊!望你不辞万难,把联络处的事务妥善处理。嗯,我不在的时候,你全权处理,”说着,他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刘守卫,“好生做事,多加锻炼,以后方能担当大任!” “请赵先生放心!”刘守卫激动的站起来表决心,不过他做事任劳任怨,却不善言辞,讲了半天就那么几句。 赵东一挥手说道:“不要怕担责任,出了什么问题,还有我在后面顶着呢!嗯,做事要大胆一点!” 按照三沟村会议精神,军队从此不再驻扎城内,联络处就是他在城内唯一的军事机关,负责沟通与县议事会和知事衙门之间的关系;刘守卫经他的推荐,在知事衙门还挂着一个科长头衔,又兼任联络处处长一职,实在是任务繁重;副处长他选了原江防营营部连一个新兵,叫吴朗,这人上过两年初小,有点文化,再加上办事稳妥,他考察后调到这里,下面九名脑子灵活、办事机敏的士兵,这就是联络处全部人马了。 会后,他直奔后院。 “哎呦,让廖管家久等,赵某有罪啊!哈哈!” “不敢,赵营长公务繁忙,鄙人在此等候也是应该的!”后院厢房中,一个富态老头点头哈腰朝他说话,正是正牌县知事廖世英的管家;廖世英声称去本县江北地区巡视,自今未归,这才让城内群龙无首;至于廖知事出城去江北,到底是躲土匪还是真巡视,城内人人心知肚明。廖管家当然知道自家老爷此举犯了众怒,还连累自己被暴打,现在被这位赵姓军头唤来,不知是祸是福,当下只是低声下气说好话。 “赵营长平匪得力,为本县立下大功,等我家老爷回来,鄙人当详细分说赵营长的丰功伟绩!”廖管家赔笑说道。 “尼玛的,你家老爷居然还想回来?!”赵东心里一阵冷笑。 廖世英回来后,李允国往哪搁?李校长是他目前最有价值的合作伙伴,廖某人回来后,直接就威胁到李校长的地位;假如脸皮够厚、操作得当的话,没准廖世英真能弄回县知事宝座,毕竟江北一大块地方也属本县所辖,他硬说去巡查,谁能说没有一点道理? 他手一挥,刘守卫端上一个盘子,掀开一看,白花花一百大洋。 “廖管家,”赵东笑眯眯的说道,“赵某听闻廖县尊巡视江北,劳累过度以致抱病在床,江防营全体官兵闻之悲痛欲绝,几欲落泪,纷纷要求廖县尊回乡静养,以便早日康复;这些是鄙人及手下兄弟们的一点心意,望管家转交于县尊,务必让廖知事明白我等的苦心!” 廖管家呆呆看着赵东,如何听不明白对方的意思,这事他哪里敢说话,只是唯唯诺诺陪着笑脸。 “哦,廖管家这就请回吧。”赵东站了起来,脸色已经变冷了,“廖管家千万告知廖知事,川江之上风大浪急,切莫去错了地方,否则可就抱憾终生啦……嗯?!”最后那一声“嗯”,当真是锋芒尽显,杀机毕露。 “啊!”廖管家惊得浑身一哆嗦,哪里还敢停留,他连话都不敢说,慌里慌张告辞离去了。 赵东处理完公务后,抬腿就出门,转眼就进了县知事衙门。 “李知事辛苦啊!”他进屋就问候。 “赵老弟切莫取笑,李某这个‘知事’只是暂代,又哪里敢言‘辛苦’二字?!”李允国苦笑着。 赵东打量一下,见他办公地方是衙门里一间破旧厢房,压根就没敢去廖世英的办公室,知道这人脑子里始终存有官场权威意识,虽然有周议长和他支持,也不敢擅自就做了这个县知事。这点和他决然不同,赵东知道这是乱世,有枪就是草头王,压根就不认这个帐。 廖世英回不来了!他如果敢回来,等待他的只有一个字――死!不过这点他不方便告诉李允国。 他这次过来,是商量扩充军队的;如今他一营未满,却想控制一县地盘,实在是力所不及,异常吃力;仁沱码头要守备,卧牛滩渡口军营还要留守,县城外也要派兵驻守,另外又在白沙镇放了二连的一个排……五百出头的营这样一搞,已经完全丧失进攻能力了!现在还能睡得着觉,连他自己都觉得惊奇! 唯一的解决途径就是扩军! “赵老弟,这是李某和周议长联合签署的公文,望老弟不辞劳苦,妥善办理!”李允国签完字,就把公文递过来。 他拿来一看,公文是以县议事会的名义拟定的,大致意思是把川东独立江防营扩编成一个团,还给他一个新番号:江津县保安团。这事是三沟村会议上谈妥的条件,周议长和李允国办得极快――也就是写一张公文的功夫,反正周楠春和李允国不用出一毛钱! “本团官兵决不辜负江津父老的厚爱,必当刻苦训练,报效乡梓!”赵东严肃的表态。 “好!”李允国精神一振,温言说道,“望赵团长再接再厉,整训全团,震慑群丑!” 这一声“赵团长”说出口,赵东全身上下都美滋滋的:“尼玛,劳资如今总算混成团长了!” 第九十三章 失意与得意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这次江津县匪乱过后,整个权力格局为之大变。 赵东借此机会一举掌握全县军事大权,堪称最大的赢家;当然以周楠春为首的县议事会,李允国等人的文人团体也翻身做了主人,和赵东共同分享了本县主要权力。 有得意者,当然也就有失意者。 此刻,两位失意者正坐在小酒馆里,喝着闷酒发牢骚。 “李允国算哪根葱?居然这么大胆,敢把劳资撸掉?!”刘经满眼血丝,原本油光光的头发也凌乱不堪,他一口闷掉杯中酒,“等到廖县尊回来,劳资看看他李允国怎么收场?!” 刘经原本是本县劝学所总务科科长,二十五、六年纪的科长,面目英俊,家世良好,前程远大,实在是人人羡慕的天之骄子;况且劝学所所长还是他亲舅舅王惠江,真是想不得意都不行!可是眼下廖世英出走未归,李允国上位,他要在办学上大展手脚,奠定自己的政绩,上手就把黄高南提拔起来,结果挤掉了刘经的科长宝座。 他舅舅王惠江是廖知事的亲信,这次能勉强保住所长之位已经不容易了,如何还顾得了他?可怜刘科长转瞬间从天上跌落凡尘,心中的痛苦实在难以言述! “刘老弟,哥哥我今日和你一般,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唉!”说罢,秦放一声长叹;秦老师原本是地位优裕的中学教师,可是这次出门被土匪吓坏了,回来后,原本他钦慕至极的李大小姐对他横眉冷对,令他的心冰冷,心中的痛苦也是刻骨铭心;他悠悠一叹,接着说道,“可恨赵东那龟儿子,无非是乡下一个土泼皮,好勇斗狠,无恶不作,这次花言巧语得了便宜,实在是沐猴而冠,将来之事……秦某实不忍言啊!” “劳资日他仙人板板滴——”一提到这个可恨的名字,刘经当即跳脚,恨恨骂道,“此人实为不学无术之徒,巧言令色还行,我看他将来如何收场!” “刘老弟,所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人处’!你舅舅王所长和团练局竹村先生交情深厚,为何不去谋个差事?”秦放喝着酒,细声漫语劝说着,“万一将来土匪再来,如何能指望那乡下土泼皮?何况老弟大才,竹村先生得你相助,方能成事!” “对啊!”这一席话说得刘经眼前一亮;说起来,团练局也是此次江津变局中的失意者,好端端的也被赶到城外驻扎,竹村先生正在烦恼,和他舅舅王惠江连日密商,他又如何不知道?! “好!”刘经兴头顿时被挑了起来,一举酒杯说道,“秦兄也是大才,在学校做的憋屈,不如与我同去!” 秦放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一举酒杯喜道:“咱们兄弟联手,定能把团练局好生经营一番,异日大展宏图当不在话下!”秦老师文人出身,知道本县权力变动背后,其实有赵东的一营兵马在后面支撑;这事赵东这个乡下泼皮做得,他和刘经又如何做不得?“倘若你舅舅和竹村先生有强兵在手,庇护乡梓自不用说,他日揭穿姓赵龟儿子的假面具也是易如反掌耳!” “秦兄大才啊!”刘经听得满脸通红,眼睛直冒精光。 “来,干了!”两人一碰酒杯,“嗞嗞”一声,一口闷干。 赵东坐在仁沱码头办公室,愁眉不展。 也难怪他苦恼,关键是他的摊子铺的太大;现在他是安德森洋行顾问,洋行驻本县分行襄理,学联理事长,还是新鲜出炉的江津保安团团长,一人身兼多职,实在是事务繁忙,分身乏术。 仔细计算之后,他最终还是决定,咬紧牙关也要在最短时间内把全团扩充到三千人——没有足够的兵力,他的权力基础就要动摇,以后做事就难了!全团分为三个步兵营,团部直辖八个连,分别为团部连,山炮连,辎重连,侦察连,医务连,通讯连,工兵连,骑兵连。 这样一来,原本受训一个月的新兵还要稀释到整个团,已经没有战斗力可言了!即使把看守基地的两位一级克隆兵调过来,全团加上他总共有六名军官……他摇摇头苦笑着,现在他就是一个纸老虎,完全没有展开军事行动的能力! 养一个三千人的团,每个月需要接近五万大洋,这还不算武器装备,骑兵和炮兵还需要买马,这笔支出对他而言负担不小;这个问题更要命:他缺钱了! 他现在的基地系统主要依靠采矿车,每月提供四万点数,可以生产出三十万大洋的民用物资,这些物资是用来建设厂矿打基础的,根本就没有现金给他;唯一的现金来源是重庆安德森洋行,每月可以提供十五万大洋的资金;这些钱要支持江津分行的建设,要建学校,还要养军,实在是紧紧巴巴,令人头痛不已。 周议长和李知事同意他扩军,对他是寄予厚望的,因此扩军势在必行,否则他的脸往哪搁?好不容易积累的声望全毁了!可是扩军就要钱,这才让人为难。现在全县的税收权力已经交给李允国,这是三沟村会议的基本精神,他已经不能在仁沱码头设卡收税了。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瞟向了门外,外面的办公室里,黄高南正带着李丹忙碌着;如今筹办学校这件事,赵东和李允国总负责,具体事务就交给黄高南办理,反正他也能干;李丹是被黄高南抓差抓来的——老黄手下也缺人啊!几人在外面忙的焦头烂额,从侧面看过去,李大小姐俏脸晕红,额头微现汗水。 强行在仁沱码头设卡收税,固然可以获得一笔不小的收入,可是这就剥夺了李允国手里最大的权力,这是打李知事的脸啊!打了他的脸,李大小姐会不会打他的脸?他肆无忌惮的目光舔着李丹娇美修长的身躯,默默盘算着。 突然之间,李丹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瞪他一眼。 赵东苦笑着移开目光,这女人的第六感太强了! 此时真正能给他提供强力支持的,是他派往远方的那一批克隆人;尽管他事先做了最完善的准备,把自己所知毫无保留告诉他们,可是相距万里之遥,意外因素太多了! 轮船会不会在大洋上沉没?到了地方会不会搞不定黑帮?还有更坏的可能,会不会对上洛克菲勒和梅隆这样的狠角色?大家都是做老板的,人家拉小弟出门找场子都是上大炮轰的,他哪里敢比?谁能保证他的克隆人部下不会被灌上水泥埋沙漠里? 他默默望着东方出神,思绪飘到了万里之外! 第九十四章 石油之光(上)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一九二三年二月二十二日,德克萨斯洲休斯顿市西郊。 沃伦・F・黑尔先生身穿古板的黑色西装,头戴礼帽,不紧不慢的走在繁华的休斯顿大街上,这里和遥远的东方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满街可见的汽车,穿着整洁的人群,街边到处是钢筋混凝土大楼,琳琅满目的商店,与破败穷困、到处是衣衫褴褛贫民的川省截然不同。 这里是美利坚合众国,这个时代地球上最先进最富裕的国度! 这里的富裕,是一种遥远东方古国西南部的川省百姓无法想象的富裕! 一九二三年的美国,正处于资本主义黄金时代的高峰! 第二次工业革命的伟大发明――汽车,正改变着全美的面貌,它将彻底改变这个国家的生活方式,将来还会改变这个世界的面貌! 汽车革命对美国的冲击比对任何别的地方的冲击要大得多,现在全世界一半以上的汽车在这个国家,总数超过一千万辆,这个数字还在以惊人的速度增长着,直到彻底成为一个“车轮上的国家”! 有汽车,就需要汽油,而汽油是由石油炼制出来的!石油等于力量!在二十年代的美国,这是一个简单的等式,任何梦想发大财的人都知道这个等式!在一九二三年,全美国一共开采出接近八千万吨石油,这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占全世界石油总产量三分之二…… 可是这还不够!源源不断生产出来的汽车需要更多的石油,巨大的利益刺激着数以十万计敢冒险的牛仔,他们在这块巨大的大陆上,使用一切可以使用的技术――甚至包括巫术,以狂热的精神寻找石油;休斯顿街头,乃至整个德克萨斯州,到处充斥着这样的人;原因很简单:德克萨斯州是全美最大的石油生产地之一。 黑尔先生走在西郊大街上,路上到处可见石油繁荣的迹象;每隔不远,就有不同标识的加油站,用最醒目的方式告诉顾客,它们有全美最好的汽油――得克萨斯公司的星,壳牌公司的贝壳,太阳石油公司的光芒灿烂的钻石,联合石油公司的“76”,菲利浦公司的“66”,纽约标准公司的飞马,海湾公司的桔子花盘,印第安纳标准公司的红色王冠,辛克莱公司的雷龙,以及新泽西标准公司的爱国红、白、蓝三色商标。 他没有任何表示,沉默的向前走着,很快就来到南方能源公司总部。 在后世,南方能源公司将闻名全世界,号称全球五大能源公司之一,经营从石油、天然气直到核电站等几十种行业;不过此刻的公司异常简陋,只有一栋从某个破产小公司手里买下的旧办公楼,走在楼梯间,装饰陈旧而简朴。 黑尔先生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因为他知道,南方能源公司成立还不到十天! “您是黑尔先生吗?”接待员惠特尼小姐彬彬有礼的上前迎接,“哦,布朗先生正在办公室,请跟我来!” 黑尔先生面色生硬的点点头,跟随惠特尼小姐走进董事长办公室,惠特尼小姐轻轻从外面关上门;室内两个男人简单的握手致意,然后黑尔先生就开始汇报自己的工作。 他们在为指挥官阁下找石油! 赵东指挥官阁下需要钱,需要大把的钱!在这个时代,美国是最富裕的国度,而石油是最大的财富源泉,于是没有什么犹豫,指挥官阁下的目光牢牢盯在美国的石油上!而他们这些河外星系的克隆人,为了指挥官阁下的理想,也为了****星系的荣耀,当然也要为之奔走效劳! 按照赵东的计划,他们五个克隆人分为三批来到这个国家,金融属性间谍类克隆人――史密斯先生负责总体运作,经济属性间谍――布朗先生负责协助史密斯先生,首先把一个石油公司――南方能源公司――建立起来,沃伦・F・黑尔先生是工程师属性,次级属性勘探类,任务是具体的石油开采;理查德・C・米勒先生,作为次级属性为军事类的克隆人间谍,要为他们五人办妥合法身份,编造完美的履历,并且负责保护,以免其他几位克隆人在某个黑夜被灌上水泥埋在沙漠里。 还有一个政治属性克隆人间谍――阿瑟・D・哈里斯,此刻大约待在纽约某个地铁站里,啃着面包度日,他将来的任务是为其他人提供政治保护伞,不过此刻一滴石油都没有打出来,哈里斯先生还派不上用场。 “布朗先生,这里是德克萨斯州和新墨西哥州交界地区的地质简图!”黑尔先生取出皮包里的地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展开,“耶茨盆地在两个州交界处,主体大约一万平方公里,在佩克斯县境内,中心位置接近艾兰……” 他们的指挥官阁下――赵东,曾在后世某个二流大学学过化工,对历史上出名的油田所知甚祥,在他的计划下,他们准备首先开采全美二十年代三大油田之一,规模庞大的耶茨油田! 美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随着经济的膨胀,开采石油的工业可以用狂热来形容;从一九一九年至一九二九年,全美的石油产量从六千万吨直线上升,最终达到一亿两千万吨,占同期全世界产量的百分之七十以上,规模大得吓人! 支撑这种庞大产量增长的有三个巨型油田:分别是一九二一年发现的加利福利亚油田,中心就在洛杉矶;一九二六年发现的大森米若尔油田,位于德克萨斯北边的俄克拉荷马州,还有一个就是他们正在找的耶茨油田,位于新墨西哥州和德克萨斯州交界处,原本历史上应该是一九二五年前后被发现。 这三个油田的储藏量都在十亿吨级以上,耶茨油田尤其巨大――经过二战期间大规模开采后,战后还开采了几十年――而现在,三大油田中的两个,依然沉睡在地下,等待着人类的发现。 “面积太大了,我们的资金无法买下全部矿区。”布朗先生摇摇头,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克隆人也缺钱啊! 第九十五章 石油之光(下)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钱的问题真是大问题! 克隆人在离开川省前,几乎带走了赵东的全部现金,总额大约二十四万美金;两个多月的时间内,他们办假护照,买船票,伪造身份,开办公司……真是处处需要钱,此刻他们还有二十二万美金。一万平方公里折合二百五十万英亩,这个面积太大了,他们无论如何也买不下来! 当天下午,黑尔先生匆匆乘火车赶往西德克萨斯州佩克斯县。 佩克斯县是一个身处内陆戈壁中的小县,这里贫瘠而荒凉,人烟稀少,此刻还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里将是未来世界级的石油中心。黑尔在火车站雇了一辆马车,很快就来到县中心,在一家预定好的叫“诺曼大车”的旅馆住下来。 “嗨,尊敬的黑尔先生!”旅馆老板,黄胡子的诺曼先生咧着嘴笑道,“听我说先生,在佩克斯县你只能挖到沙子!哈哈,数不清的沙子。” “哦,是吗?尊敬的诺曼先生!”沃伦・F・黑尔脱下礼帽致意,听了这个玩笑却没有回应,点点头,直接去自己房间去了。 诺曼大叔耸耸肩,对旁边的客人一咧嘴:“我对无数的‘石油牛仔’说过这些话,他们没一个听我的;瞧着吧,每个人不把最后一个美分花光是不会罢手的!我敢打赌,黑尔先生在一个礼拜内就会用掉他最后一个大子!” 第二天,有三个人下了火车,带来黑尔先生需要的东西,然后他们租了一辆马车,开始在西德克萨斯的荒原上到处游走,猛烈的爆炸声不时响起来。 在诺曼大叔打赌的最后期限内,黑尔先生又回到了旅馆;他当然没有破产,而是带着一张手绘地质图返回,在房间里,他见到了专门赶来会面的布朗先生。 “这是背斜区的中心地带,首先把这里买下来……”黑尔先生指着地图说道;这张简图是他过去一个礼拜的成果,是用最新技术确定的耶茨油田的核心部分。 这是石油工业的黄金时代,在一夜暴富的巨大诱惑下,数不清的技术和方法被发明出来,无限制的攫取石油;原有的陈旧勘探技术,比如广泛应用的面层地质学等,早已无法满足需要;一战后,航空摄影和扭秤引力法首先得到应用,不过黑尔先生他们有更先进的技术――地震回波探测法。 这种技术最早被德国人使用,他们在一战期间饱受缺油之苦,除了不可靠的普洛耶斯蒂油田,仅有奥匈帝国境内几个小油田,为了尽可能在贫瘠的土地上榨取石油,他们开始尝试用甘油炸药的掺入引起爆炸,人工造成的能量波折射过地下结构,被面层上倾听的耳朵――地音探测器――得到,有助于鉴定可能找到石油的地下盐穹;在历史上,美国也是在一九二三至一九二四年间引进这种技术。现在这个技术被黑尔先生最先应用了。 不过,他只有一台用于地震的回波测量仪,这个时代的测量仪没有计算机分析,回波全靠人的听力和经验,不过他是克隆人,有这方面的知识,再加上赵东的传授,精确定位油井做不到,确定一个大型盆地的大概位置还是没问题的,何况他手上还有已出版的西德克萨斯地质图。 “我带来一个好消息,我们可以买下比原来设想的更多的土地;”布朗淡淡笑着,“史密斯先生的工作取得了进展,他从东海岸一些阔佬手里借到了十几万美金的巨款!” “这真的是好消息,这样可以买下更大范围的矿区了!”黑尔先生刻板的说道。 “好吧,买地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你可以准备钻探矿井了,亲爱的黑尔先生!” 在佩克斯县居民好奇的目光中,布朗先生开始他的工作;西德克萨斯是个荒凉的地方,此前在地下黑金的诱惑下,也有人试图钻探过,就像诺曼大叔说过的那样:这里只有沙子!从未有人从这里钻出过一滴油。因此,对克隆人来说有利的是,这里的地价极其低廉。 不过,考虑到耶茨盆地巨大的规模,他们手上的资金是完全不够的,而且他们没有任何可供抵押的资产,从银行也借不到钱。 史密斯先生手里有二十二万美金,加上坑蒙拐骗弄来的十三万,总共有三十五万美金,扣除六万美金作为钻探费用,他把二十九万美金的巨款打到南方能源公司的账户上。 西德克萨斯每英亩荒地的价格大约是八美金,布朗先生实际上买不了多少地,不过他还有其它办法――从佩克斯县政府或者土地所有人手里购买“采矿权”。 “采矿权”不同于产权,它并不合法拥有这块地的所有权,但是按照这个时代石油工业界通行的“狩猎原则”:拥有“采矿权”的公司,可以在这块土地上无限制开采,有多少油抽多少油――只要他有这个能力! 几天后,布朗先生花光了公司所有流动资金;诺曼大叔知道了这件事,他看着布朗先生的目光中充满了同情! 布朗先生的南方能源公司现在几乎一穷二白,它最大的资产是土地,西德克萨斯和东墨西哥交界处的荒凉戈壁,一片不毛之地;他在这里总共拥有五万多英亩的土地可供钻探,其中二万四千英亩土地的所有权,还有二万九千英亩土地的“采矿权”。按照布朗先生谈妥的条件,一旦公司能够钻探出石油,出卖“采矿权”的地产所有人将会享受二成到三成的收益。 这五万多英亩土地分为几个部分,最大的一块在耶茨盆地核心区,主要的资金都用在这里,其它几块也是被黑尔先生确定为石油多产区的土地;这是他们力所能及购买到的最大面积了。这一佩克斯县历史上最大的土地采购行动惊动了本地所有成年人,每个人都在谈论着,那两个疯狂的家伙到底凭什么下这么大的赌注,敢于在钻出第一滴石油之前就买下如此多的不毛之地? 考虑到西德克萨斯的贫瘠,几乎没有人对此抱多大指望! 就像见多识广的诺曼大叔所说的:可怜的布朗和黑尔先生只能挖到沙子,他们很快就会在戈壁和沙漠中花光最后一个美分――然后被仁慈的诺曼大叔扫地出门! 西德克萨斯的石油之光永远不会闪现――这是上帝的旨意! 诺曼大叔就是这么说的。 第九十六章 军官培养与爱情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赵东不知道遥远的德克萨斯州发生了什么,他正在为江津县保安团之事操劳。 三月八日,仁沱码头高等职业技术学校。 “记住,做为一名连长,你不应该仅关心单个士兵,而应该管好手下的三个排长,他们才是你意志的执行者……”赵东在讲台上侃侃而谈,讲得满脸冒汗,“做为连长,必须学会使用加强给你的两挺重机枪……机枪用得好,你一个连能轻松抵挡敌人一个营!” 教室里坐了二十多个身穿灰色新兵军服的年青后生,此刻都在认真听课,每人面前摆着一个笔记本,室内除了赵东的讲课声,只有“沙沙”的写字声音响起。 “罗传!” “到!”下面听课的罗传“腾”的一声站起来。 “假如有一个连敌人,从你的连阵地侧翼进攻,成散兵线队形……”赵东在黑板指指点点,画出简易敌我形势图,“你上来指给我看,重机枪阵位应该放哪?” 罗传“蹭蹭”两步走上去,手一指说道:“这里……两挺重机枪放一块,集中火力打击敌人!” “错!”赵东气得直翻眼,“你们一定要记住,打击敌人不是要顶着敌人面前,上周讲过的‘交叉火力’都忘了?重机枪阵位一定要分开,放在敌人进攻面的两翼……”眼见学员听得似懂非懂,他只得拉上十个人站成一排,然后不停在讲台上变换方向,让其他人体会,不同射击角度的打击效率是多么的不同! “几年前的欧战中,英法军队发起的索姆河战役……”赵东为了让学员加深印象,开始科普这次后世闻名的经典战例,“战役第一天,英法两军就伤亡六万人,大部分都是倒在马克沁重机枪的交叉火网前……哦,对,就是保安团装备的MG08水冷重机枪!” “喔――六万人啊!”下面学员互相对视着,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居然还只是战役第一天!?” 讲完课回到办公室后,他往椅子上一坐,拿起一杯水灌了下去;现在他一个人干几个人活,整天忙得不可开交。 江津高等职业技术学校已经开学了,第一批招收三百多学生,大部分来自川东地区,年龄从十五岁到十八岁,学历从高小到初中毕业生都有;他现在忙于军队和仁沱码头工厂区建设,学校的事主要由黄高南具体负责;教师更缺乏,不过这个学校是县城、白沙和他的仁沱码头系统合作开办的,他手下没合格教师,但是白沙和李允国手底下有。 本着合作办学精神,赵东出地出钱,另两家出人;第一批十三名教师已经开始在这里讲课,每周上六天课,教师们三天在仁沱学校,另外三天回原来学校上课;虽然辛苦点,可这也是无奈之举。 赵东自己的麻烦更大,他目前的保安团完全是个空架子,连进行营级规模的合练都做不到,更不要提什么战斗力了;原因很简单:缺军官!事实上,他什么都缺,不过军官是极度缺乏。 保安团三个步兵营,加上团部直属八个连,一共有二十三个连,严格说来就他一个合格军官;克隆人只适合作为士官,这是在生产“他们”之前系统设定好的,他们军事技能娴熟,服从性极好,但是应变能力和创造力严重不足,这从根本上限制了克隆人的发展。 于是,赵东最终还是自己动手培养军官;第一批学员二十八人,来源包括三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是重庆安德森洋行的老嫡系,包括罗传一共有五人;第二个来源是白沙镇,匪患过后,周铁第一个找上门来要求加入保安团跟着他干,还带着两个同事,他一口就答应下来;第三个部分是新兵营表现优异、具有一定文化基础的,总共有二十人,是其中最大一股。 这二十八个人组成保安团教导连,连长就是赵东本人;基本军事训练由克隆人负责,理论教官只有他一个;这是他的嫡系部队,什么叫嫡系?嫡系就是只听他自己的命令!因此他再辛苦也要干下去,绝不会假手他人。 说起来,教导连的学兵平时在卧牛滩军营,每天要参加艰苦的军事基础训练,周末还要跑到仁沱码头学校听课,也确实够辛苦的;不过如今事业草创,又有谁不辛苦呢? 考虑到明天还要去县城,他尽快把工作做完,然后就准备去食堂吃饭。 “咦,你怎么还没走?”赵东一看李丹还在外面忙乎,颇感奇怪;这些县城和白沙的老师,一般是周六下午集体乘机动驳船离开,分别回城里和白沙镇,可现在船已经出发了,她一个大小姐待这干啥? “我事情还没做完!”李丹皱着眉头整理文件,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明天我跟你同船回去,行吗?” “当然可以,本人深感荣幸!”他咧嘴一笑,无所谓的耸耸肩。 “说话不要心口不一好不好?!”李大小姐蹙起眉毛。 赵东耸耸肩,转身欲走。 “赵团长,能让玉清来总务科做事吗?”李丹看他要走,急忙问道。 “哦?”他停下脚步,扭头望着她;说起来,李大小姐不仅要两头讲课,还要处理总务科事务,一人干几人的活,着实不容易;而且她偏偏还是极为要强的性格,再苦再累也从不对他抱怨;现在开这个口,看起来也是逼的没办法了! “傅小姐同意吗?”他疑惑道;让谁来总务科其实无所谓,但傅小姐可是“圣母”,他从心里就打怵,平常对她能躲就躲。 “怎么,不希望她来?”李丹明亮的大眼睛注视着他,“你不是曾经追求过玉清吗?她来这岂不是正合你意?” “我那是柏拉图式的爱情好吧?”赵东嘴角抽搐一下,苦着脸说道。 “真的?”李丹的目光充满疑惑,似乎在探究他说的话是否真心? “嗯,绝对是真心话!”赵东重重点头,他被李大小姐逼到墙角,再考虑到她说的确实是实情,于是沉吟片刻后说道,“你一个人做这么多事确实忙不过来,你问问傅小姐的意思,她不怕辛苦的话,就按你说的办吧?” 第九十七章 财政问题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第二天一早,他和李丹一道,乘坐机动驳船前往县城。 从仁沱码头至县城北边的通泰门码头,这条航线经过他精确测量,总长大约十二海里,最高航速十六节的机动船不要一个小时就能驶到终点,是目前他手里最快捷的交通工具。 下船后,他和李丹分开,一点也没敢耽搁,立即带着两个卫兵直奔四牌坊街县府衙门,今天他和李允国和周楠春约好在这会面,作为后辈迟到了可不礼貌。 “周议长,竹村先生,李知事,晚辈来迟,还望诸位恕罪!哈哈。”赵东走进办公室,发现其余几人早已在等候,连声致歉。 “无妨,赵团长公务繁忙,舟车劳顿,实在辛苦!”周议长一脸笑意。 于是四个人分别就坐,开始今天的会面。 四个人分别是县议事会议长周楠春,代理知事李允国,县团练局局长王竹村,还有赵东;这四个人就是本县最大的实力派,控制着绝大多数权力。甭管什么事情,一旦这四人谈妥,那就没有问题;假如谈不妥的话,那就有大麻烦了。 今天开会的地方也有讲究,是在原县知事廖世英的办公室,此前李允国一直在偏厅办公的,这说明什么?说明李知事已经进入了角色。 民初川省地方行政官员的任命,实在是混乱不堪,赵东和李允国的位子,其实是县议事会讨论的决定,完全是他们这些人自说自话,没有得到本县以外任何人的承认;按说,县议事会根本就没有官员任免权力,事实上,议事会几乎没有任何权力,除了开会聊天! 所以,他们的官位是否“合法”实在难说;不过如今是军阀乱世,川省的最高长官如同走马灯似得换来换去,有时候还不止一个,下面的官员任免就更乱了。去年发生的一件事情,可以作为川省政局之乱的一个典范。 那时还是刘湘的第二军系统把持川东,他便委任张秉升为川西道尹,试图控制成都;于是老张颠颠赶到成都,没想到原道尹聂凤嘉以出巡为名避而不见,还把大印带走了;老张一个光杆在成都待了半月,最后没办法,发了一个闻名全川的通电:“该员当行将交卸之际,尚有出巡之举,似此办事认真,不辞辛苦,实为川中难得之员,应请省署明令慰留,收回成命云云!”然后……好吧,然后老张再颠颠跑回重庆去也…… 这个通电一发,顿时传为笑谈,川省上下无人不知。所以对目前川省官场,你要认真也行,你要把官场当笑话看也无所谓;因而他这个团长合法不合法的,赵东其实压根就不在乎。 “今天,李某请几位过来,是商议本县今年的财政事项;财政一事关系重大,本人不敢擅专,因而还望各位不宁赐教,哈哈!”李允国说了几句开场白,手一挥,他手下的知事助理走上前来,开始介绍赋税情况。 “民国八年,本县全部财政收入合计二十一万一千元(指银元),其中田赋十三万一千,契税、验契税四万四千余,酒税二万九千元……”助理姓江名充,年约二十六、七,此前是江津中学的职员,也是李允国的嫡系,他面色严肃,一板一眼的说着。 此刻说的其实是一九一九年的财政情况,为什么不说其它年份呢?因为本县自辛亥后,军阀如同走马灯似得你来我往,只有这一年有完整数据,于是便成了以后税收、开支、预算的基础。 “诸位,承蒙各位辛苦,本县今年收入――”李知事笑眯眯的一挥手,颇有豪气,“有望达到二十五万元之多!” “哦,这么多!”周议长颇感惊讶;王竹村也是脸露微笑。 李允国和周楠春的确有理由高兴,因为这是自辛亥年后,本县财政权力第一次被文官集团掌握;此前一直由驻扎江津的大小军阀控制,县政府只能喝点残羹冷炙,就像前任廖世英,他一年的全部经费绝不会超过两万元,其中一半估计还进了他自己腰包;周议长更惨,可能好多年没领过工资了! 一个几十万人口的大县,每年一两万够干什么? 什么也干不了! 所以周议长和李知事才会欣喜异常!他们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掌握全县财政大权,二十多万大洋可供他们展布,这是自民初以来十几任县府都没做到的事,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做到了――这样的官当着才有滋味啊! 接下来就开始会议的重头戏――今年预算的分配。这个分配方案就体现出李允国的治政思路了,他分配的大头主要在赈济匪患灾民,办学校,促进工商,铺路修桥等方面,总体来说既传统又稳妥;不过也没亏待两个手里有枪杆子的人:赵东的保安团,王竹村的团练局,一家两万的预算,四月开始拨付到账,每月两千大洋。 “李知事所虑甚祥,鄙人万分佩服;不过嘛――”王竹村清清嗓子,开口说道,“眼下本县内部匪患未靖,外有乱兵窥视,正是应该整军备战之时;可是要办事,又处处需要钱,鄙人当然不会再向李知事伸手,因而想起一个办法,请诸位参详一二……”说着,他淡淡打量一下众人,见人人听得认真,于是继续说道: “白沙镇横遭匪祸,受创颇深,鄙人思量,是否由团练局派一兵队进驻白沙,一方面可以修缮城防,绥靖治安,另一方面可以借白沙镇分担县府财政压力,此乃一举两得!哈哈――” “这个嘛――”李允国和周议长对视一眼,沉吟不语,眼光却向赵东这里瞥过来。 王竹村说的好听,什么“借白沙镇分担县府压力”?说白了不就是要在白沙设卡收税吗?税收权力是文官团体的根基,这个基础一动摇,他们还有什么权力可言? 这个道理他们懂,赵东当然更明白,何况王竹村要在白沙驻扎,这是“割据”啊?本来团练局的存在就让他如鲠在喉,现在还想再“挖”出一块地盘,这个口子哪能开?眼见周、李二人吞吞吐吐,他立马就明白了,这个恶人当然要他来做。 “军队不进城,这是赵某先前说过的话,我县父老当初也是答应的,因而以鄙人之见――”说着,他把目光转向王竹村,语气可就冷了起来,“军人还是待在营房操练,有事时再护卫乡梓为好!设卡收税之事,还是交与县府处理,想必县府和议事会也不会亏待我等手下兄弟,竹村先生以为当否?” “如何能亏待弟兄们?”周议长和李知事纷纷表态。 “两位乃本县父母,既然不会亏待弟兄们,那兄弟还有什么说的?哈哈――”王竹村爽朗的笑着,语气中似乎颇感欣慰,“那我先替兄弟们谢谢诸位,待用到我等,那还不是有力出力、报效本县父老不是?!” 于是一场会议就此圆满结束;赵东用力摇着王竹村双手,满脸笑意:“竹村先生足智多谋,用心良苦,实为我等楷模,晚辈当效仿先生,护卫乡梓,绥靖地方,方不负本县父老所托!” “赵老弟客气,想老弟乃是人中翘楚,后起之秀,哥哥我日后甘愿负骥之尾,报效乡老,才不负老弟赞誉啊!” “哈哈哈!”两人双手紧握,顿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仿佛交情莫逆之朋友,又似一对好基友! 第九十八章 晚宴冲突(上)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当日傍晚,县知事府在白灿香包席馆大宴宾客。 十余年来,本县第一次没有外来军阀盘踞,同时县府还是第一次手头掌握这么多大洋,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凡是与此有关的文人团体,商界众人,乡绅名流,无不欢欣鼓舞;李知事和周议长振臂一呼,当真是从者云集,呼啦啦上百口子涌进了饭馆,大门口,大堂内,到处是人声鼎沸,大声喧哗。 赵东现在也是本县头面人物了,坐的桌子是首席,座位就在李允国一侧,另一侧是周议长,连王竹村都被挤到一边去了,这叫一个“爽”!不过他也是场面上打过滚的人,好歹是后世做过小老板的,在此处并不嘚瑟,反而低调且沉默,一副惟县府马首是瞻的模样。 李允国和周楠春先后讲话,话中意思主要围绕着如何恢复生产,促进工商,最后不经意间提了一下县府财政情况,于是下面众人顿时欢欣鼓舞,连声赞颂,高声笑语不绝于耳。李允国正要宣布开席,突然门外走进几位彪形大汉。 这几位大汉进门后一站,为首者上前一步,四下里一抱拳,开口就是声若洪钟:“各位老少爷们,周某来迟,恕罪,哈哈,恕罪!” 此人年约四十,身材魁梧,一张黑脸膛上胡须根根似刺,外罩黑色绸衫,说话之间大厅被震得“嗡嗡”响;不过他嘴里说着“恕罪”,行动上可没有半点有罪的意思,哈哈一笑,竟然直接往首席面走来。 “周总教啊,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呵呵,快请坐!”李允国笑着打圆场。 “李知事抬举了,俺老周可是个粗人,不敢当李大人的请!”这汉子嘴里说得客气,说完却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然后一双铜铃般的牛眼向赵东扫过来。 赵东面无表情看着这汉子表演,眼中光芒一闪而逝;后来的几位全是团练局的骨干,为首这人就是闻名本县的周化成。 周化成字守人,乃是广兴乡人氏,幼年就以好勇斗狠闻名乡间,宣统皇帝还在的时候就因抢劫入狱,不过此人确实是条硬汉,在狱中受“背火背篼”之酷刑,竟然抗住没招供,结果无罪释放;辛亥年时,他跑到熊克武部精锐嫡系“学兵团”当兵,居然成了“革命元勋”,他在熊部干了八年,学过全套军事技能,此后伙同学兵赵新阶、邹启模等人拖枪离开军队回乡,摇身一变成了江津一霸。 去年,本县团练局局长王竹村编练团防时,亲自前往周宅请周化成出山,于四序镇(今重庆江津区金泉乡)开办团练讲习所,由周担任总教头,整训全县团练骨干;此外,周化成还是本县“义”字袍哥大爷,手下江湖好汉无数,在整个川东地区都吃得开。 这样一个人,赵东又怎么会忽略?团练局是本地唯一一支能和他抗衡的武力,相关情报早就收集详细,王竹村和周化成一文一武,乃是团练中的顶梁柱,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关注下。 他唯一不知道的一点就是:本县民初时期横行一时的土匪“罗塌鼻子”所部,在历史上就是被周化成打败的。而且此人在这之后,一度控制几县团练,还当过四县联防大队长,声威震于川东;解放时他居然参加过江津县行政委员会,不过这也是最后的余晖了,一年后周化成死于镇*反,罪名颇具有黑色幽默意味——勾结土匪——没错,就是他曾经剿了几十年并且赖以成名的土匪! “这位兄弟一表人才,想必就是保安团赵团长吧?”酒过三巡之后,周化成开始有所动作了,他眼睛瞥过来,嘴里淡淡的问道。 赵东稳稳坐着,眼皮都不抬一下,只顾在那吃菜;周化成黑脸上青气一闪,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他沉声说道:“赵老弟后生可畏,看起来很不给周某面子哦?!” “周总教头,”赵东笑眯眯的说道,“你在周议长和李知事面前喧宾夺主,不给本县父母大人的面子,赵某也不太好给你面子哦!”你想给劳资拉仇恨,劳资先给你拉仇恨,你咋咋滴? 这句话把周化成黑脸噎成了红脸,牛眼中精光四射;周议长和李知事咳嗽一声,脸现尴尬之色。 “呵呵,赵老弟和周总教不愧为本县柱石,这气概都是一等一的。”王竹村笑着说道,“所谓英雄惜英雄,恐怕不过如此吧?哈哈!” “好,周总教果然是条好汉!哈哈。”赵东站了起来,爽朗的大笑,端起酒杯说道,“保安团和团练局应精诚团结,方能庇护乡梓!这杯酒就祝两家合作愉快……赵某先干为敬!”说罢,一仰脖子喝干,然后向四周亮亮杯底。 “赵团长豪爽!”众人纷纷称赞。 周化成只得把酒喝干,只是他一上来没压住势,被赵东抢了风头,这酒喝得多少有点窝心!坐下后,他举止可就谨慎多了,轻易不敢找茬;于是席间觥筹交错,一片欢声笑语。 按照国人酒场上的老规矩,喝开了之后,众人纷纷在桌子之间走动,敬敬酒,联络一下感情;赵东四处一望,立马乐了:秦放和刘经不知怎么的,居然又凑到李丹和傅玉清一个桌子去了,那张桌子坐的都是本县有身份的女性,两个大男人坐那确实突兀! 前段时间县城权力大变动,刘经被黄高南挤下去,结果他活动一番,去了团练局做了经理处的处长,秦老师也离开学校,摇身一变成了王竹村局长的秘书,也算本县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两人满脸笑意对着两个姑娘说话,只不过李、傅二女皱着眉头干坐着,看起来一副苦恼模样! 赵东走过去拍拍秦放肩膀,笑眯眯的说道:“这不是秦秘书吗?多日不见,赵某可思念的很呐!” “你待怎样?”秦秘书立马没了笑脸。 “不要紧张,坐下聊聊!” “俺来跟赵团长聊聊如何?”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粗豪的声音。 第九十九章 晚宴冲突(下)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只见身后走来一位不速之客,正是团练局周化成手下头号干将,团练大队长赵新阶,他径自拉了张椅子坐在旁边,“俺和赵团长都姓赵,俗话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赵’,俺们五百年前可都是一家人!哈哈!”他手里还提着酒瓶,随手拿起一个碗,也不管是谁的,“咣咣”倒满,“俺哥俩喝一个,赵老弟不会不给面子吧?” “那是我的碗!”李丹脸都气白了,这是她吃菜的小碗,里面还有没吃完的菜,全泡酒里了,她恶心的捂着嘴直皱眉头。 “哥哥俺先干,赵老弟看好喽!”赵新阶满脸的兵痞相――好吧,他本来就是兵痞!不过满嘴的酒气,把旁边几个女人熏得捂住嘴巴,他看也不看,反而满脸豪气,端起碗就往口里灌! “还哥哥……姐姐也不行!”赵东压根不和他废话,“腾”的一下右掌砍过去,恰好砍在赵新阶大队长高高仰起的脖子上,正中右侧颈动脉。 “噗噗――”可怜赵大队长酒刚入喉,被这一记凶狠的手刀砍得又喷了出来,“呃呃”,他捂着脖子脸憋得通红也说不出话来,一对牛眼瞪得好似铜铃。 “劳资有你这样的本家,真尼玛的晦气!”赵东上去揪住他领子,一把拽了出来,然后拖着他走几步,前面就是酒馆大厅的木头柱子,粗大笔直,还上着油亮的红漆;他揪住赵新阶头发,“嘭”的一声就往柱子上一撞,这声音大得――整个饭馆大厅“嗡”的一响,可怜赵大队长闷哼一声,立马倒地不省人事了! “姓赵的!”周化成“腾”的一声站起来,手里的酒碗砸在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东撸撸袖子,施施然走回饭桌坐下。 “姓赵的,劳资出来闯码头的时候,你个龟儿子还不知在哪个女人裤裆里呢?!”周化成走上前来双手一分,只听“蓬蓬”声响,黑绸大褂上的扣子顿时崩飞,衣襟一撩,露出腰间铜扣皮带上两把盒子炮,他一声暴喝,“真当俺老周好欺负?” 他一站出来,手下几人立即把手按在腰间;赵东手下两个克隆人士官见状毫不示弱,走上前一步,手扶枪套注视着对方。 周化成的威名当真不是盖的,他这一声喝,一时之间,整个酒馆剑拔弩张,充满了风雨之前的张力!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人人目瞪口呆的望着他们,不知此事如何收场?一个饭店伙计正端着盘子送菜,见状立马头一缩,给吓回去了! “周总教头做事可要想仔细了……”赵东坐着慢条斯理的说道,“这枪拔出来,可未必收得回去呐!”说话之间,他眼中精光闪现;现如今他打过数千发子弹,枪感早练出来了,水平比后世巅峰期强一个档次;周化成今天敢拔枪,他就敢把对方撂倒在这――以后还省事了! “赵大队长敬酒,那是给你脸子,你却出手伤人,你要给俺老周个说法!”周化成也知道这位赵团长是个狠角色,城南那上千条土匪尸体还在坑里埋着呢!他双手颤抖片刻,最终还是不敢拔出枪,他这一出声,虽说面子没塌掉,声势毕竟弱了三分。 “劳资还要你给说法呢!”赵东“嘭”的一拍桌子站起来,冲着周化成吼起来,“赵新阶轻慢李大小姐――李大小姐是谁?那是千金大小姐,赵新阶一个兵痞,居然敢唐突佳人――这事大了,你要给我个说法!” 这话在理啊!赵团长话糙理不糙,他赵新阶今日敢轻慢李丹,那是不把县府放在眼里啊!打了李大小姐的脸,就是打全县所有文人的脸;在座的大都以文人自诩,这看向周化成的脸色可就不太好看了! “哼哼!”周化成粗人一个,扯道理无论如何也扯不过赵东,当下只是连连冷笑,怒目而视。 “咋了?!不服?”赵东一拍桌子,“劳资专治不服!”说着,他一脸嚣张的直瞪过去。 周化成双手剧烈颤抖着,还好他毕竟见过大风大浪,此时尚有理智,知道一旦拔枪后果难料,赵团长手下上千精兵不是他现在奈何得了的!不过,江湖中人掉什么都不能掉了面子,他硬挺着和赵东对视,一时之间,仿佛两只好斗的公鸡立在大厅! “哈哈哈……”王竹村站起来朗声大笑,“两位果然是英雄识英雄啊,真可谓豪气逼人,胆色可嘉……我县有你们二位英雄守护,又何惧屑小?这真是江津人民之福啊!哈哈哈!” “是啊是啊……”宾客们早被这火爆场面吓出一身冷汗,闻言纷纷称颂不已,“果然是好汉啊……” 有王竹村出来打圆场,场面就缓和下来,紧接着李知事和周议长也赞叹几句,给足了两人面子;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就坡下驴,反正今天也不能把对方怎么着! “周总教不愧是老江湖,赵某叹服……” “赵团长为人生猛,俺老周佩服啊……” 两人夹枪使棒说着场面话,都不肯塌了面子;不过周围宾客议论纷纷,闹哄哄一片,片刻之间居然把这事抹过去了。 觥筹交错之间,酒席又继续下去;不过大厅中凡是有点脑子的都看明白了,如今本县是一山不容二虎,保安团和团练局两强相遇,针尖对麦芒,嘿嘿,以后有的好戏看了! 赵东也有为难之处;他手握本县军权,无奈团练局牵连甚广,可以说上接县府,下连本县数十个乡镇,利益纠缠一时难以理清;对这样有根有底的组织,干掉几个领头的人于事无补,反而打草惊蛇;既然没办法把团练局连根拔起,那只有暂时放着,反正他们本乡本土的,也跑不到哪去! 刚才场面其实有惊无险,只是双方的火力试探,点到即止;不过王竹村此人可是个厉害人物,在这个军阀乱世,能历经几任县知事而屹立不倒,一介文人做到这个地步,没两把刷子是不行的!要是没他赵东撑着,没准李允国的县知事宝座就被王竹村坐了。 他转脸看向王局座,只见王竹村谈笑风生,似乎混没受刚才之事打扰,对李知事、周议长的态度也是和煦如前。 “尼玛,这才是真正合格的政客呢!”赵东不由得叹道。 第一百章 局势分析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晚宴后,赵东被邀请至周议长家宅议事。 这才是真正谈事情,因为书房中只有三个人对坐,周议长,李知事,还有他自己。 “眼下我川省战乱正酣,南北政府均插手其间,局势混沌未明……赵老弟可有方略?”喝点茶水醒酒后,周议长首先开口。 “当务之急,乃是阻止外来军阀再入本县!”此刻书房内全是自己人,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他开口就点出了关键;如今他和本地文官团体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再有哪个军阀过来,大家全玩完!赵东根基在军队,军队垮了基地也保不住,什么都没了;周议长和李知事也好不到哪去,他们刚享受权力滋味没几天,军阀来后未必就要他们的命,不过到手的权力被剥夺干净,那比死也强不了多少! “嗯,此乃点睛之语!”两人纷纷点头。 赵东取过纸笔,画了一张川省形势简图;他后世经常在GOOGLEEARTH上玩惯的,对地理的熟悉和理解不是这个时代人能想象的!先画出四川盆地的草图,然后标上川江、嘉陵江、沱江等主要河流,再把成都和重庆标出,整张图的轮廓既清晰又能让人理解;周、李二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作图,一脸惊愕,这一手当场就镇住他们! “我川省自辛亥后就混战不休,所争的主要就是三个点,战争主要就围绕这三个点展开……”赵东现在收集的通电、报纸等情报已经足够丰富,和后世史书一对照,对整个川省形势洞若观火;具体说来,川省大小军阀混战十几年,还要再打个十几年,打来打去,有三个地方是必争之地,分别是成都,重庆,富荣盐场――后者其实就是后世自贡地区。 成都是川省最富饶的川西平原核心,千年以来的川省都城,占据了成都,不仅占有川西财富,还掌握了省府大义,现在还有个川省独一无二的兵工厂;重庆是与川省外交通的头等要地,有了重庆,就有与外界相连的渠道,买军火、求援助才有可能,而且重庆本身就是大城,有钱有人;第三个要地就是富荣盐场,川省正常年景全部收入约三千万银元,其中一半来自盐税,而盐税中的七、八成来自富荣盐场,弹丸之地居然占有全川近四成财税,这样的地方谁不想要? 在历史上,川省混战从一九一一年,一直持续到三十年代中期,数以百计的大小军阀打个不休,战场主要就在从成都到自贡、再到重庆这条线上,具体点说,几乎就在后世老成渝铁路沿线上――铁路本来就是按人口、物流最密集线规划的!报纸、通电上经常见到的地名,成都,简阳,内江,富顺,隆昌,大足,重庆,几乎全在这条线上。 “两位请看,”赵东展开地图解释道,“目前川省军阀分为两个大派系,其一遵从南方军政府一系,以熊克武第一军和刘成勋第三军为核心,组成了‘四川讨贼军’;其二为北洋吴佩孚支持的北洋军一系,所辖甚杂,分布颇广,包括川西地区的川军七师陈国栋部、川军三师邓锡侯、何金鳌旅等,川北有前川督刘存厚残余部队、北洋第七师吴新田部,川东一带则是吴大帅支持的杨森部、刘湘部、以及黔军袁祖铭部……”他一边说,一边把番号和军阀头子姓名标在图上。 “嗯,老弟所述详细异常……”周、李二人被这些番号搞得头晕,皱着眉头耐心听着。 “呵呵,听起来是有点乱,其实一点不乱――”赵东用笔在图上划两个圈,分别圈住成都和重庆,“大大小小几十股军队,其实就围绕这两个圈来打……目前,在成都战场,以‘四川讨贼军’系统的刘成勋第三军为主力,对阵‘北洋军’系统的陈国栋、邓锡侯、何金鳌等人;而在重庆战场,以‘四川讨贼军’系统的但懋辛第一军系统为主力,对阵‘北洋军’系统的杨森和袁祖铭!”他把四支军队两两相对划一条线,这样就直观了。 “哦,这看得明白了!”周、李二人恍然大悟,赵东几条线一划,战场形势一目了然;他们听了半天,被错综复杂的战场态势搞得头晕眼花,现在终于明白了。 “看明白战场形势,咱们就可以有的放矢,决定咱们江津的战略!”赵东笑着说道,“总之两句话:第一,咱们还有时间,不过时间不多;第二,大军阀不得罪,小军阀直接赶跑!” “老弟胸中有沟壑啊!”两人纷纷叹道,对川省形势搞到如此清晰,几十个军阀番号了如指掌,在他们这种文人眼中,有点‘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意思了;这位赵老弟能文能武,他们确实没看错人啊! “在此,赵某有言在先――”赵东用坚定的语气说道,“本县议事会、县府、保安团,三家分立,赵某绝不会以军队为后盾抢权夺利,效法那些军阀愚行,两位当可放心!” “哦,老弟此言当真?”周、李二人对视一眼,眼中精光一闪,急忙追问。 “当真!”赵东严肃的点头。他说这话也是没有办法;眼下他手里的保安团是本县最强武力,他拿不准对文官团体的威慑力有多大,万一周议长和李知事脑子犯抽,搞个“联弱抗强”的三国谋略,跑去和团练局联合,那这玩笑就开大了。所以他要预先给他们一点保证,以免自误! “好!好!”两人连声称赞,这也是他们最大的心病,现在见赵东说得异常肯定,心里一松,自觉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接着他们开始商谈细节。 “既然老弟胸有成竹,我们就安心了;一旦战事再起,老弟要钱要人要物,县府当竭尽所能,概不推辞!老弟请尽管放心!”李允国郑重表态。 “好,我等的就是这句话!”赵东喜道。 “哈哈哈――”三人相视大笑,笑声中充满信心。 回去的路上,赵东脸上可没一点笑容!他夸下海口让人放心,可是自家事自己知道: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他的军队也不是一个月能练好的!江津局势看似平稳,为十余年间所仅见,可是底下却暗流汹涌,一旦稍有实力之军阀腾出手脚,抢占本县,那么大乱又将开始! 不过,他还有两个筹码可以赌:第一,‘四川讨贼军’和‘北洋军’之战不会这么快就见分晓;第二,派去美国的克隆人还活着! 第一百零一章 越洋电报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赵东每次来县城,总是住在四牌坊街的保安团联络处。 第二天清晨,他正在后院吃早饭时,门口士兵报告,说有本县电报分局职员来访;赵东手一抖,一碗粥差点打了;“快请!”他立即吩咐。 “鄙人姓张,昨日电报已到,由于报文太长译码人手不足,所以今早才给您送来……赵团长请恕罪!”职员客客气气把电报稿呈上。 “哦,辛苦了;不过下次电报一到就要告知我……来人送送张先生。”赵东赶紧拿出电报查阅;打开一看就知道电报分局为何拖这么久才给他送来,因为报文太长了,而且除了开头,后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数字联在一起;这些数字其实是密码,在本县只有他自己能解开。 密码本装在贴身衣兜里,睡觉时也不放下,他取出后逐字译码,抄在一张纸上。这份电报来之不易,它的发出地是上海外滩的中国本土电报局,发报人是一位叫马克西米连・E・伦德普夫先生的美国人;赵东当然知道他是谁,而且他还知道,伦德普夫先生只是这份电报的中转人,他接收的信息来自美国纽约,发出的电报横跨整个北美大陆后到达洛杉矶,接着通过海底电报线,经夏威夷群岛中转,再次进入海底电缆,又经过关岛和雅浦岛中转,然后到达美属菲律宾,从这里还要经过香港中转,最后才能到达上海。 这样一份电报跨越半个地球,层层中转后才能送到他手上,一旦出问题他完全无法知道出在哪里,不过这却是目前可用的最先进的通讯手段。译码完成后,他心情异常激动:终于知道遥远北美大陆的克隆人情况了――他们还活着,正按照他的计划在工作。 这是伦德普夫先生发给他的第二封电报,第一封由于不明原因丢失;估计一下时间可以得知,二月底重庆及川东一片混乱,本县电报分局为铁单线,使用莫尔斯电报机,经巴县走马岗连接渝――沪有线电报线第三线,中间随便哪根电报线杆被乱兵破坏,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还好至关重要的第二封电报收到了。 仔细看完电报后,他迅速出发,做机动驳船赶到仁沱码头。 “让老郑过来一下。”他一进办公室立即吩咐;老郑就是他从重庆带来的郑焕先,在江津分行担任总务部经理,兼管财务,他账目上有多少钱,老郑一清二楚,当然他只管明面上的账目。 “赵襄理,目前分行账上资金,嗯……”老郑坐在他办公室里,手中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可用资金九万元略多。” “嗯!”赵东点点头,不置可否,心里知道这点钱远远不够。 早晨收到的电报告诉他,远在北美大陆的克隆人遇到麻烦了:他们手里的资金已经枯竭!五位克隆人按照他的计划,一步一步按部就班的工作,他们搞到了假护照,顺利乘船到了北美,然后弄到了接近完美的假身份,开办了公司,找到了他指定的那个耶茨盆地…… 直到这一步,他们做得很完美;然而到了这一步,他们的资金枯竭了。耶茨盆地总面积大约一万平方公里,折合二百五十万英亩,其中含油的穹窿构造少说也有三十万英亩,可是他们只弄到五万英亩的可开采土地――这远远不够!耶茨就是漂浮在海量石油上的聚宝盆,而耶茨盆地周边也是石油富集区,五万英亩土地涵盖的石油储量其实足够大,但是还没有大过他的野心。 必须买下足够多的开采区!否则,一旦石油采出来,土地价格会像火箭般的串升,付出的代价要超过现在无数倍,他了解美国的石油开发历史,对这点再确定不过。可是北美那批人再也没有资金购买更多的土地了!这就需要他来解决。 还有一个更大的风险摆在北美克隆人面前:布兰特・A・史密斯先生,这个金融属性的一级克隆人间谍,作为他在北美地区的总负责人,为了筹措资金用不太合法的手段弄到十几万美元,没有这些钱克隆人连钻探的资金都没有!可是这把史密斯先生放在一个异常危险的境地:假如石油迟迟采不出来,史密斯的生命安全就会受到威胁!这是他作为指挥官阁下,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所以,他现在的任务就是一个:搞钱!搞尽可能多的钱! “通知在此地所有职员开会,我有重要事务要宣布。”赵东吩咐道。 午饭后,周围所有能通知到的职员全部集中在仁沱码头工业区会议室。 “安德森大班和我做出了重要决定,”赵东依然保持冷静,用淡淡的语气宣布,“……北美的计划需要大笔资金,安德森大班的意思是,一切工作都要为此让路,本地的建设即使暂缓也在所不惜!” “这……再过段日子,工厂就要开工了啊!”他这一讲完,下面的人议论纷纷,什么反应都有,徐永文急了,这里的工业区倾注了他所有的心血,承载着他的理想和抱负,赵襄理突然宣布暂停,再开工可就不易了! “而且,赵襄理刚才说,资金是用于投资美国石油开采,这可是高风险之事啊!”徐永文不甘心工厂建设停止,加紧劝说,“是否可以把安德森先生的资金用于投资北美,赵先生手上的资金用于本地建设,如此可以两全其美;再者说了,万一美国投资打了水漂,咱们这里还有一片基业,不至于一着不慎,全盘皆输。请赵先生三思啊!”他说着话,满脸急的通红,看向赵东的目光充满希望。 现在,整个分行的职员其实都知道,安德森大班不管事的,他整天待在县城天主教堂,说话神神叨叨,言行神秘莫测,洋行几乎所有事情全是这位赵襄理一言而决。 “是啊!徐先生言之有理,请赵襄理三思!”与会者对赵东的决定大都不认同,见有人带头,纷纷开口劝说。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这位年青的赵襄理! 第一百零二章 内部调整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赵东苦笑一下。 他何尝不知道下面大部分人也是好心,他们是这个时代的人,身上带有保守的特性,做事喜好稳妥,不会去做自己无法理解、同时也无法把握的事情;可是自己偏偏不能解释太详细。 “诸位同仁思虑周详,对洋行的一片赤心令赵某佩服,这也是我的肺腑之言。”赵东缓缓开口解释,“然而北美之事,势在必行;咱们作为一个团体,要搞建设,除了按部就班之外,跨越式发展也是可行之举……因而,我和安德森先生已经决定,此事已经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用坚定的语气说完,一锤定音。 “这个……”徐永文眼见事情不可挽回,急忙问道,“码头区还有数百工人,停工后工人怎么办?” “向他们好言解释,工钱酌量减少,要让他们知道,现在的困难是暂时的,是为了将来有更大的发展!这也是我想对你们说的话!”赵东说着,视线移到徐永文这里,“我将于下午赶赴重庆,处理总行事务,此地由徐厂长代管,一应事务可由你一言而决!” “哦!”徐永文点点头,他最担心的事是工人被遣散,那样以后再召集可就难了,现在最坏的事情没有发生,他心中大定,当即表态:“感谢安德森先生和赵襄理对本人的信任,徐某当竭尽全力,把诸项事务办理妥当,方不负本行同仁所托!” “好!有这样的心胸,本行眼下的困难何愁不能安然度过!哈哈。”赵东站起来一挥手,语气中充满豪气。 会后,他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带着几个人立即出发。 此时川东地区已经是战火处处,不过重庆城仍然在熊克武、但懋辛的一军系控制下;他们乘坐的机动驳船速度极快,一路上不停,终于在傍晚赶到城内白象街安德森洋行总部。 “哦,李经理,通知洋行全体职员开会,我和安德森大班有重要事情宣布!”赵东在这里已经没有正式职务,只是总行的顾问,他坐在李竹清办公室里,“咕咚……咕咚……”大口喝着水。 “这么急啊,你先喝水吧!”和李经理两月余未见,她看起来富态了些,这时正侧着俏脸打量赵东,目光中满是好奇;这位赵先生做事神出鬼没,今日突然出现在这里,实不知他又要闹哪样!?她见赵东神色之间有不易觉察的焦虑,想想后还是快步出去了。 “诸位同仁,本行目前面临暂时的困难,但是这也意味着更大的机遇……”赵东坐在会议室内,快言快语把事情述说一遍;在座有总行骨干十几人,几乎都是他一手挑选出来的精兵强将,虽说他离开一段时间,不过作为元老级人物,他的威望依然保留;“望各位不要懈怠,此事我和安德森大班会妥善处理,在不久的将来,本行必将有极大的发展!” 他说完,下面一片交头接耳之声。 “赵先生,”周履成开口了,他此时任总行协理一职,名义上是安德森之下华人职员第一人,他用谨慎的语气说道,“此事重大,赵先生是本行顾问,仓促宣布怕是有欠稳妥吧?是否可等安德森大班回来再仔细商议?” 周协理这话一出口,室内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充满了惊愕,在周履成和赵东之间来回移动。 “周协理言之有理。”赵东淡淡一笑,“安德森大班稍晚即到,会后各部门经理留下,晚上再议。”周协理其实是颇有能力的人,他离开数月,想必他手下已经有了一点资本,不过这点资本看在赵东眼里就太可笑了,他也不说破,此事不易大动干戈。 饭后,他刚刚在安德森大班办公室里做完计划,安德森先生就到了。他们走得不是一条路,安德森是从县城出发,坐船先到重庆南岸租界区,然后乘渡船过江;虽然比赵东出发早,不过他没有机动驳船,因此反而比他晚到。 安德森先生在办公室里宣布:“洋行业务繁多,本人经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此后总行就在南岸租界区,下辖两个分行,分别在重庆和江津。” 这可是洋行的大调整,此时在室内的全是各部门头头,他们相互使着眼色,一时之间室内安静异常,可是十几道目光在空中挥舞交错。 “本人决定――”安德森先生接着说道,“总行设两位华人协理,分别是赵先生和周先生;重庆分行由邓道如邓先生出任襄理一职,负责全面事务,李竹清女士协助,其他人员暂不变动;而江津事务仍由赵先生兼任。”他话音未落,华人职员目光纷纷看向赵东和周履成,眼中神色复杂难言;安德森稍停片刻,右手一挥,语气铿锵有力:“本人不在时,无论总行还是分行,所有事务仍由赵先生全权处理!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可有异议?” 此话一出口,众人看向赵东和周履成的目光又是为之一变,充满了震惊。 “好吧,后面由赵协理给大家分配任务。晚安,女士们、先生们!”安德森说完,施施然起身离去,这时室内还是一片安静。 这次洋行大调整,邓道如是最大的胜利者;邓道如年近三十,比周履成稍大,他面相沉稳,一副书生模样,此前没有洋行工作经历,但是在商业、钱庄行业颇有见地;他来得较晚,为人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的,不过赵东早就注意到他,一直把他放在不同部门间流动,积累经验和人脉,就是为了将来大用,现在终于派上用场。 周履成脸色惨白,嘴唇轻轻哆嗦着,喃喃自语,没有人能听清他在说什么;他虽然被调到总行,担任协理一职,说起来还是安德森和赵东之下排第三的人,可是安德森对于他将来做什么没有任何表态,等于是全凭赵东安排,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赵东微微一笑,周履成还是要用的;虽然此人想法颇多,不过有能力的人嘛,脑子里弯弯绕多点也正常,不易苛求;假如他今日不跳出来,晚上的调整不会发生;可是既然这位周先生有想法,那他也不客气,只是轻轻松松一个简单的“明升暗降”,就把周履成轻轻拿下;不过他不准备大动干戈,此时乃多事之秋,行事宜稳妥而不宜急躁。 至于周履成嘛,先晾晾再说吧! 第一百零三章 筹款(上)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新书码字艰难,姐姐冰天雪地裸体跪求收藏! 第二天一早,他即出发去打铜街拜访麦之白。 “什么?”麦公子听完他的话,脸现震惊之色,“赵兄弟这是在弄险啊!”他站起来,在办公室内踱着步,“美利坚国乃是冒险家之乐园,一夜暴富之事确实屡见不鲜,可是你与安德森先生两人,远隔万里,如此轻易冒险,麦某以为实不可为!” 赵东坐在那苦笑着,早就知道麦公子会这么说;“此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今之计,当为筹得款项,把此事进行到底,现在退出实属中途而废,断不可行!”他解释道。 “安德森先生胡来,你作为创业之臣,应该好言规劝啊;再者,即使他把钱投到这个无底洞,你也不应该跟着推波助澜。”麦之白坐在他面前,苦口婆心劝道,“老弟在仁沱码头赤手空拳,开创好大一片基业,麦某和家父闻之,均是赞叹有加,老弟实是我川省不可多得之人才;工厂、实业才是立身之本,万不可因小失大,偏离主业啊!” 赵东无奈的摇头,这事很难跟他说通;说到底,作为这个时代的精英,麦之白有自己的理想和做事风格,像他这样跑到万里之外打油井,这是麦之白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能支持他才怪呢?不过,他做事也是深思熟虑,这事不好解释太透,虚言欺骗也不好,这就真让他为难了。 “白象街那栋房产,你好不容易买下,如今兵荒马乱,你贸然脱手,能收回多少大洋?”麦之白听到他要卖掉小洋楼,急忙出言阻止,“何况,收到的楼款你转手填到美国那个无底洞,此事要三思而后行啊!” 赵东决心已下,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麦之白见费尽口舌也是劝说无效,这位赵老弟铁了心要干他的事,气得跳脚,两人说着说着,谈不到一块去,居然就在办公室里吵了起来;连麦公子属下职员都纷纷好奇的在门外听热闹;两人吵了半天不分上下,赵东只得无奈离去。 出门后,他喘口气的功夫都没耽搁,立刻前往第一军经理处拜访刘古锋科长。 “赵老弟啊,稀客稀客,快请坐。”刘科长一见到他,笑眯眯的招呼,“多日不见,哥哥我怪想念的!” 赵东无心闲聊,几句客套话说完,立刻就开门见山把来意说明。 “老弟手里还有货啊?”刘科长听后眯起小眼睛,此时川省一片混战,这位赵老弟手里的军械可值钱呐!不过他知道第一军财源已经接近枯竭,吃不下多少,不过可以转手嘛,他眼珠子转两转,已经有了主意:“既然手里有红货,那咱们可要大赚一笔,呵呵!此事,哥哥我自有安排!” 赵东一听对方要搞转手,把军械转卖给原先第一军的死对头――刘成勋的第三军,现在两家却是盟友,好得如同穿一条裤子,共同组成“四川讨贼军”,背靠背抱团取暖,抵御外敌,目前还在苦战中。 “‘刘水旋’刚丢了成都兵工厂,如今脱了裤子也要购买军械,这笔钱咱哥俩不挣白不挣,可不能白白便宜外人!”刘科长语重心长说道。 “好!哈哈――”赵东一翘大拇指,“哥哥英明啊,小弟我惟刘兄马首是瞻,这就回去告知安德森大班!此事,咱们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好,老弟大才啊!”刘科长笑得见牙不见眼。 赵东回到洋行后,待在办公室里想办法;卖军火实属不得以之举,风险太大,后患太多,可是他急需巨款,又没有其它办法可想;吃完午饭,他就开始四处拜访,一定要把房产脱手变现,这栋小楼是目前他最主要的固定资产,一旦卖得好,一、二十万大洋还是有的。 奔波一下午,见了几家有实力的商户,他费劲口舌周旋谈判;可是时机太不巧,现在重庆周边战乱频繁,压根就不是出手房产的时机,大部分商户都持谨慎观望态度,个别有心购买的也出不起价钱;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毫无办法。 晚上回到办公室后,李竹清又来抱怨。 “赵先生,你做事一向稳妥,这回可操切了,”李经理满眼幽怨之色,她在洋行工作稳定,收入颇丰,对现状其实是非常满意的,对把她招进来的赵东,一向是心怀感激之情,可是如今这位赵先生却一改往日作风,突然玩出这一手,把她焦虑的彻夜难安;心中不爽,讲话可就不好听了,“美利坚那么远,你在这里两眼一抹黑,这万一要是被人骗了,你哭都没眼泪!到时看你怎么办?” 赵东累得瘫在椅子上,用手捂着脸;这事他又不能说太细,属下职员胡思乱想,在所难免,真是麻烦啊! “和你说话呢,你看着我啊!”李竹清上前把赵东双手从脸上拿开,“这洋行其实是你一手建起来的,安德森先生其实不管事的……我说的对不对?”少*妇婀娜的身躯就在身侧,发出阵阵熟*女特有的幽香,令他意乱情迷,他抬起头,对视着少*妇清亮的眼神,不由得感叹:李竹清可不傻啊,很多事情明白得很呐! 李经理目光中充满期待之色,继续在他耳边说道:“你再劝劝安德森先生,咱不去挖油了,重庆的生意不是做得很好吗!?他肯定听你的,现在就去劝他,好吗?”女人的话音轻柔而绵软,具有一种特有的蛊惑力。 李竹清用女人的耐心软磨硬泡,希望洋行的话事人改变主意,无奈这位赵协理、赵先生,仿佛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最后李经理气得一甩手,转过娇躯就走,出门时脸色都变青了;身后只传来赵东的一声叹息。 第二天上午,他继续奔走,还把洋行的得力职员也打发出去,试图找到有实力接盘的买家;这些人忙乎一上午后,中午齐聚他的办公室,人人脸色难看;赵东皱起眉头,摸着下巴沉思不语。 就在他愁眉不展时,李经理忽然进来,身后却是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赵东的眼睛立即亮了! 第一百零四章 筹款(下)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来人正是麦之白。 “你知不知道,全重庆城都知道你在卖房产!”两人屏退他人,闭门详谈,麦公子捏着眉头,显得无奈而疲惫,“这商号的声名实乃我等商人之命脉,你这闹得满城风雨,以后谁还敢与你做生意?” 赵东摇头苦笑,还能说什么呢?他好歹也是现在和后世都做过老板的人,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无奈形格势禁,时间紧迫,他只能出此下策。 “你不要再似没头苍蝇般奔波了,”麦公子声音透着疲惫,“此事交给我着手吧!”说完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转身盯着他的眼睛,神色严肃而认真,“自古创业艰难,你赤手空拳有如此局面不易……不打算再考虑一下?” 赵东无奈的摊开双手,嘴角抽搐着。 麦之白“哼”了一声,转身即走,出门时脸色气得铁青。 有麦公子相助,事情就好办多了,他麦家在此地树大根深,人脉通达,仅仅一天时间就找到买家;此人他曾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在麦府见过的许旭川;许家也是几代从商的老字号,家中产业众多,颇有实力。 第二天傍晚,他们在麦家办好买卖细节;许旭川没有压太多价,最后给的价钱颇为公道,二十万大洋一口价,和他从古森洋行买的价钱差不多;在这个多事之秋,能拿到这个价钱,已经是看在麦家面子了。 饭后,麦之白邀他住在家中,两人晚饭后喝茶聊天。 整个晚上,麦老先生就露了一面,他对赵东说道:“如今国事艰难,川省凋敝,我辈有为之人,应当实务为先,切不可效那买椟还珠之举!”他淡淡数落几句,说罢也不待他回答,施施然离去。 赵东和麦之白相视苦笑。 几杯茶过后,麦公子有事处理,于是他就在麦家小院里散步;这几天他连天加夜奔波,疲惫不堪,难得有这样悠闲时刻,在这里看看风景,真是自得其乐。 他正眺望着远处的夜空出神,忽闻一阵幽香扑来,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他转头一看,却是两位姑娘走过来。 大姑娘年约二十,身穿素白色阴丹士林旗袍,有着模特般的身材,面容冷艳,看着他一脸不善,正是麦家大小姐麦紫;小姑娘十三、四岁,粉雕玉琢,长得如同瓷娃娃一般可爱,头上梳着小辫,手中还拿着一块梆梆糕,津津有味吃着,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他,却是麦家二小姐麦青。 “赵先生本事不小啊――”麦大小姐语调拖得很长,满是讽刺意味,“家父和我哥都被你气坏了!”说完,鼓起嘴瞪着他。 “还行吧!”赵东还能说什么呢?只得干笑几声。 “还挺谦虚哦,哼哼!”麦紫一脸不善,“你石头里都能挖出油来,这哪里是‘还行’嘛?我看你很行啊!” “那就谢大小姐吉言,等我挖出油,发了大财,给你从纽约买几件漂亮衣服……哈哈!”赵东笑着打趣。 “前段日子,你在老家办学、建厂,做得好好的,我哥哥都把你夸成一朵花……”麦紫拉着妹妹坐在石凳上,斜着眼睛看他,目光中充满好奇,“怎么突然去美国挖石头呢?” “是去挖油好不?”赵东可不乐意了,谁没事跑美国去挖石头?那是傻*逼! “好吧,是去挖油!”麦大小姐“噗嗤”笑了出来,捂住樱桃小口,“为什么?” “挣钱呗!”他耸耸肩。 “我哥说你挣了很多钱啊!”大小姐睁大眼睛,“他还说你有大志向,你的大志向就是挣钱?” 赵东苦笑一声,这真是躺着也中枪,他皱起眉头:“那是你哥说的好不?” “哼哼!”麦紫对他嗤之以鼻,她怀里抱着妹妹,两条笔直长腿在那晃悠晃悠着,显得轻松写意,麦青手里拿着梆梆糕,也睁着溜溜圆的双眼打量着他;麦大小姐见他不吭声,立马不乐意了,瞪着他说道:“快说,你的‘大志向’到底是什么?”她说“大志向”三字时拖着长调,充满讽刺意味,一丝浅笑浮现在嘴角边,看起来把与他拌嘴当成乐子了。 “好吧,我承认――”他皱着眉头说道,“我的‘大志向’就是多买几房小妾,所以才要挣钱嘛!” 麦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赶忙板起俏脸,压低声音说道:“你就是跟我使坏,我早看出来了……你和我哥说话那么认真,为何总是戏耍于我?三句话没一句是真,你当我好骗是不是?”她语气之中充满愤怒,看过来的目光颇不友善。 “大小姐果然英明,这原因一猜即中,赵某佩服!”赵东摸着下巴,一脸深沉。 “无耻!”麦紫狠狠瞪他一眼,拉着妹妹跑掉了。 赵东一脸无辜的看着两人背影,摇头叹息。 深夜,他躺在床上仍然琢磨去哪里搞钱。 卖军火的款子看起来不少,不过这点钱拿到美国完全不够瞧了;美国玩石油业的大亨,搞这样的大油田所用资金是以千万美金为单位,像梅隆、洛克菲勒这样的资本家,弄到上亿美金也不在话下,这样的金额是川省商人甚至军阀都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一百来万大洋在这里是巨款,填进德克萨斯这种油田密集区连个泡都不冒! 还是要搞钱啊!他在睡梦中喃喃自语。 第二天,他回到洋行,开始操作军火买卖事务。 眼下是川省两个军阀联盟――四川讨贼军和北洋军系――争夺川省控制权的关键时期,战火燃遍川北、川西和川东,几十股大小军阀厮杀的不可开交;说实话,现在卖军火风险之大,简直等同于火中取栗,是拿命在玩;不过他也没有其它选择,所谓“富贵险中求”,要想有个跨越式大发展,不冒险是不可能的。何况这本就是个乱世,待家里没准哪天乱兵、土匪就上门,根本没有绝对安全可言。 三天后,他在经理处再次见到第一军参谋长陈道五,把细节逐项谈妥;第一军和第三军目前没有外援,他们奉为正朔的广州军政府,首脑乃是炮公,一颗子弹、一个大子也给不了他们,川省通往东部的交通又被北洋军完全卡断;因此,他手上的军械分外诱人,两军无论如何也要吃下。 赵东在会见当天就离开了。 第一百零五章 卖股份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新书码字艰难,姐姐裸体跪求收藏啦! “什么?赵团长要卖工厂股份?”邓鹤丹坐在家中,望着眼前的年青人,目光中透着疑惑。 “正是!” “哦!”邓鹤丹点点头却不置可否,他眯着眼睛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说道,“赵团长此前经营工厂,开办学校,成效斐然,老夫和本县父老都是看在眼里的,此乃强国利民之举,有识之士闻之均赞叹不已!”他说了几句后,却话锋一转:“可是你说要和安德森先生投资美利坚国石油业,此举是否妥当,还望赵团长深思啊!” 赵东现在已经被搞怕了,这些人看问题思路和他不一样,不过对他确实是一番好意,实在难以解释;不过他如今骑虎难下,再无法开口也要豁出去;当下婉言说道:“缡仙先生所言甚是,不过晚辈自有道理……” 邓鹤丹一言不发听他解释,赵东费尽口舌,他却沉默着不表态;最后赵东急了:“缡仙先生,晚辈的工厂已建大半,不日就可开工;说句不好听的话,即使晚辈的钱打了水漂,工厂总是需要有人来接手才不致凋敝破败吧?” 老人闻言不由得动容,这话说得有理;仁沱码头的厂子他也去看过,规划的井井有条,这些都是本县仅有的近代化厂子,一旦破败,不仅是赵东的损失,也是江津百姓的损失。 “唉――”邓鹤丹一声长叹,最终还是点头同意帮忙,他最后说道:“赵老弟,老夫今日倚老卖老说你一句: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不可舍本逐末啊!”说罢又是一声叹息。 “晚辈谢过缡仙先生教诲!”赵东满脸严肃。 军火款子还不够,他的主意又打到仁沱工厂上来;两个多月来,这里的投资已经接近九万点数,折合大洋超过六十万,他打算卖掉一半股份回收现金,这笔钱不算大,不过他想得开:蚊子再小也是肉,有一点算一点。 此后几天,他如同上足了发条似得,没日没夜四处奔波;他用卖楼款所得二十万大洋换取基地的点数,然后在兵工厂生产军火,按照此时川省行情价值达一百五十万;本来他还打算把工厂股份换的大洋也变成军火,可惜本县财力不足,现金筹措艰难缓慢,只得作罢。 交卸军火、收取货款,在这个乱世中是拿命在赌,不过好在他如今一团人马在手,加上用心筹备,小心操作,终于有惊无险的收到货款,总计一百四十万大洋,这差不多也是第一军和第三军能拿出来的全部现金了;作为货款不足的补偿,陈道五大笔一挥,赵东立马成为川东独立江防团的团长。 不过,眼下四川讨贼军能否扛过这场战事尚在未知之数,这个任命和笑话差不多;赵东收到刘成勋和但懋辛亲笔签名的文件,也无法说什么,苦笑着收下了。 第二天,六十万美金的巨款由重庆南岸租借区的埃森银行汇出去,目的地是美国纽约一家投资公司。 他已经在他的能力范围内竭尽所能,尽到了自己的责任,以后的事情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当他回到仁沱码头区时,倒头就睡,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 他的采矿车不分昼夜运行着,后续的点数又产生,于是他的工厂建设还可以继续下去;无法把握的事情就不要多想,生活还要继续下去,那就干点自己能把握的事情。这里的工厂仍然由他控股,假如北美的克隆人团体全军覆没,那么他依然准备干下去――毕竟,这里还有他的基业。 周履成走出安德森公司时,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阳光照耀在川东美丽的山城,仿佛给这个城市镀上一层金光;他的心情却一片灰暗。 这里是打铜街,自从那位比他还小几岁的赵协理撺掇安德森先生,抽出洋行所有流动资金去美利坚国挖油后,连原来洋行资产――白象街三十七号洋楼都卖掉了!可是洋行的业务还要继续下去,于是重庆分行整体搬到打铜街,租下一栋破旧小楼;小楼就在他身后,可是他不愿意看到那斑驳的沧桑外表,那会使他联想起自己的境遇。 周履成依然是总行协理,可是他这个协理,和赵东那个协理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他不过是个空头架子,没有一点实权,整天干着普通文员做的那些文字工作,这简直是对他周某人的羞辱。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没有回头,直接向街口走去,背影看起来萧索而落寞。 “周协理请留步!”刚拐过街口,身后响起一个沉稳的声音,他转身一看,眼睛立刻就眯了起来。 来人是一位与他仿佛年纪的干练青年,一身灰色长衫片尘不染,脚下皮鞋油光锃亮,面色白皙,剑眉星目,当真是一表人才,正是重庆府有数的大商家,闻名川东的秦家二公子――秦尚文。 “多日不见周协理,秦某思念颇深,今日偶遇,不如茶馆一叙,此为小弟待客之道。”秦二公子立在街边,带着温和的笑容发出邀请。 “不能跟他去!”心中的理智告诉周履成,不能听秦二公子的话;他当然认识这位全川省棉货业鼎鼎大名的秦家二少爷,也知道秦家和安德森洋行此前的业务纠纷,甚至还知道那位好勇斗狠的赵先生,曾经纠集一伙江湖亡命徒干过不法之事……可是如今安德森公司于棉货业务上已大大缩减,经营趋向于多元,和秦家的纠纷已经告一段落,却偏偏在此遇到他。 “秦二公子有心,小弟不敢当此抬爱!”周履成彬彬有礼,毕竟对方身份够高,背景又硬,他得给足对方面子,“周某今日公务繁忙,改日当由小弟做东,请秦兄茶馆相谈。” “周协理,呵呵;”秦二公子脸上和煦的笑容没有丝毫减弱,他淡淡说道,“如今时局艰难,重庆城内一日数惊,又有什么要紧公务了?何况我辈商场有为之人,正应当守望相助,共赴艰难;周协理大才,秦某早已想当面请教一二,可不要让小弟失望哦?!” “不能跟他去!”周履成理智尚存,何况他也是在商场上打滚经年的人物,如何不知这位秦家二少别有用心;然而心中仿佛有一个魔鬼,用动人心魄的蛊惑力劝他:去吧,跟他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啊,他还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呢? 内心的挣扎只是一瞬间,可是他自己感觉却很漫长! “那……岂不是打扰秦兄了?”他尽力控制住语音的颤抖。 “无妨!”秦尚文的笑容变得更亲切,语气更温暖了,“周兄是小弟请都请不到的人,如何敢言‘打扰’二字?周协理再客气,小弟可就要生气了哦?!” 第一百零六章 噩耗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也许是心中的紧迫感催促,也许是运气转好,也许仅仅需要做点事情掩盖自己内心的焦虑感……无论如何,此后几天,赵东领着江津分行职员及数百工人,加班加点、没日没夜苦干,居然让几个厂子提前完工。 三月二十八日上午,天气晴朗,利远行,宜开业! 仁沱码头工厂区,临时搭建的观礼台上人头攒动,掌声如雷。 赵东站在高高的礼台上,笑容满面把手往下一压,用宏亮的声音发言:“各位父老,今日是我江津载入史册之日,数个工厂将开工投产,为国家挽回利源,为县府贡献税收,也为百姓们谋福利……”说完,他右手用力一挥,真是充满豪气与自信。下面顿时又响起一片掌声。 他说完之后,县议事会周议长当场手书一副“利在当代”四字草书,然后由县知事李允国亲自为工厂剪彩。 “来,两位父母大人站中间,咱们捏个片儿!”照相机还是他专门从重庆采购,让一个机灵职员现学现卖。 “咔嗒”一声,只见“噗”的一股白烟冒起,黑白影像瞬间定格! 按照活动安排,周议长和李知事领头,后面跟随着本县数十位名流,洋行职员、学校师生、工厂工人紧随其后,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进入工厂参观;他卖掉几个工厂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这些股份由全县几百号人分摊买下,可以说这几个工厂虽小,却牵动了全县人心弦,已经不单单是他个人的事业了。 当然这也是赵东的阳谋,仅仅依靠武力威慑控制全县未免落了下乘,还容易造成反弹;自古最好的控制莫过于结成利益同盟,利益才是最好的纽带;因此失去这点股份他一点都不在乎,虽然洋行职员对此颇有怨言。现在本县购买力有限,现金枯竭,一旦民间资本稍微缓过劲来,他还打算卖更多的股份,即使丧失控股权也在所不惜!毕竟工厂区就在他眼皮底下,他还是整个厂区最大的武力保障,有没有控股权其实无所谓,把蛋糕尽快做大才是王道。 “这里是缫丝厂主厂房……”赵东一边走,一边向众人介绍,“我川省年产生丝数以万担计,每担生丝价值银元百元上下,看似不少,可是一旦制成丝绸,价格立刻增值十倍以上。缫丝工厂在我川省实大有可为啊!” “哦!十倍以上啊?!”周围参观众人发出一阵惊叹。 “诸位,我川省蚕桑、丝绸行业自唐代起即闻名海内,蜀锦之名称颂天下;可惜我国历经劫难,川省几番遭到毁灭,蜀锦竟然失传;如今本县引入西洋机器,建设缫丝工厂,不仅要挽回利源,还要重振我川省雄风!”李允国笑容满面,引经据典侃侃而谈。 赵东为了赶时间,厂房以钢筋混凝土为柱,墙和顶棚都是木制,上面盖上油毡,毕竟是近代化厂房,虽然和后世钢筋混凝土或者合成材料结构不能比,不过在这个时代还是很先进的,李允国看得心花怒放,这厂长开工后,他只要坐知事署收税就行,财源滚滚而来,他这个知事比之前任廖世英,可有滋有味太多了。 “本县俊彦赵东、赵团长,勤奋好学,披荆斩棘打下如此基业;”周议长也开始发言了,“学校和实业乃强国根基,有为人士应当奋起效仿,如此何愁我川省不兴旺发达耶!” “好,周议长言之有理!”众人纷纷称赞。 赵东笑眯眯听着,忽然有职员匆匆赶来,在他身边耳语几句,他立即抽空子离开。 又一封电报送来了! 他一看报文,立即找间办公室坐下,从贴身衣兜取出密码本开始译码;译完码后仔细一看,顿时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赵团长晕过去啦!”职员惊慌失措跑到人群前大喊,顿时工厂内一片大乱;赵东手下军人、职员人人变色。 “怎么回事?人在哪?”李允国急忙问道。 片刻后,人群涌进办公室,赵团长还躺在地上人事不知,脑门都磕破了! “快救人啊!”李知事大声吼道。幸亏今日来的宾客中有一位老中医,医术在本县数一数二,他抢上前去施救。李丹等人也跟在后面,她心细如发,目光一瞥,却发现赵东手里还捏着一张纸,她上前取下,瞧了瞧不得要领,于是交给李允国。 赵东刚才是用速记法写的报文,字迹潦草,缺笔严重,不过这难不倒旧学功底深厚的李允国;他拿着纸,眯着眼睛看着,上面写着什么“黑尔”、“德州”的,他也不知是人名还是地名,不过后面几字触目惊心,他小声读了出来:“已打五井,未见一滴油……这……这是美利坚国来的电报啊!”他不由得失声叫道。 众人转头一看,可不是吗?电报稿的封皮还在桌上放着呢! “咦!” “哦,原来如此!” 人群中不时传来惊叹声,众人纷纷看向躺床上的赵团长,一时之间每个人心中均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位赵团长;各种各样的目光在空中交织着,其中蕴含的涵义可能没人说得清! “各位,”老中医发话了,“请先离开片刻,让老夫安心诊脉!” 于是众人纷纷离开,在外面七嘴八舌议论起来;赵团长前段时间“挖油”,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县城内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数日前他到城内到处奔走,赶着卖掉厂子股份也是为了挖油筹款子,没想到这才没几日,居然出了这事。 “未见一滴油!”这不就是说赵团长的钱打了水漂嘛!众人搞明白事情缘由,不由得纷纷惋惜不已。 “老夫当日即劝过赵团长,可惜年少气盛啊,唉!”有个老头这么摇头叹息。 “这洋人的钱哪有这么好赚的?!”人群中有人说道。 “是啊,从来只见洋人赚咱们的钱,还未见过咱赚洋人的钱!”又有人发出感慨。 李知事和周议长听着人群议论纷纷,不由得心烦意乱,两人对视一眼,忧色同时浮上他们脸庞:赵团长要是倒下了,这可是要出大篓子啊! 第一百零七章 为何不出油(上)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片刻后,老中医在门口说道:“赵团长劳累过度,急火攻心……这个嘛,并无大碍,安心调养即可!” 他话说得含蓄,不过自认为知道底细的人却纷纷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这赵团长大把钱打了水漂,换谁也受不了啊。 “哦,是要安心调养啊!”众人纷纷点头。 李允国和周楠春把众人打发走,陪赵东待了片刻,人是醒来了,劝却不好劝,他们也无法可想,谁知道美利坚国的油在哪?于是,两人语重心长的好言安慰一番,叮嘱他要好生静养一段日子,凡事不可过于忧心。 离开时,李允国发现赵东也无家人照料,一个人病了躺床上形影孤单,怪可怜的,就发话让侄女李丹留下来照料几天,起码能做点东西吃;他现在和赵东合作的很好,相互之间的信任感已经建立,也不希望这后生出事。再说,如今赵东一人兼任学联理事长,学校副校长,保安团团长,工厂老板,他要是出事,还真没人能摆平这摊子! “哦!”李大小姐对李允国点点头,神色复杂难言,“我和玉清一起照看着,叔叔你放心吧!” “嗯!”李知事皱着眉头,长叹一声离去了。 赵东喝了药,迷迷糊糊睡到傍晚,醒来后感觉精神好多了;他自己也知道,其实没什么大病。他身体素质相当好,平时极少生病,只是这段时间没日没夜奔走,再加上精神负担过大,突然之间听到这个最不希望听到的坏消息,一时无法接受罢了! 人一清醒,他就开始思考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对于普通的石油冒险家来说,连打五口井不出油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可是他不是那种冒险家,而是来自后世的穿越者,他很清楚哪里有油,甚至清楚用什么手段确定相对精确的范围……然而,还是钻不出油! 原因在哪里? 来到这个时空已近一年,他收集的信息已经足够丰富:江西萍乡依然有煤矿,鞍山仍旧有铁矿,即使在美国,去年加利福利亚石油狂热的中心还是在洛杉矶的锡尔霍特山――和历史上一模一样……那么,为什么耶茨油田偏偏会例外呢?这没有理由。 这个地球肯定是原来那个地球――除了不是一个时代,他对这点非常肯定!那么耶茨盆地肯定有石油,事实上,在耶茨盆地和周边,后世勘察到的储量总计达几十亿吨,等于漂浮在石油的海洋上!黑尔先生选取的五个钻探点,全部经过地震回波探测法校正过,覆盖了盆地中心一带最可能出油的构造,即使按照概率,五个点全部打不出油的机率实在是微乎其微――那是典型的“小概率事件”! 现在,这个小概率事件出现了! 李丹和傅玉清两人原本在这里就有宿舍,对这里已经很熟悉,留下来做点事情算不了什么!可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委实让人震惊,细思又令人发笑;她们二人一边做事一边谈论,总觉得这事实在难以评价。 她们对赵东的观感可谓复杂至极,如同一团乱麻,让人无法理清;傅小姐的心情可能最纠结,这人曾经侵*犯过她,却又救过她,可是今日李丹要她留下时,她居然鬼使神差答应下来,连自己都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好像都没有什么犹豫,这让她情何以堪?! 两人见赵东醒了,去食堂做了一碗面,打了鸡蛋,用木盘子端到赵东宿舍。 此前她们还从未来过这个房间,只见里面陈设简朴至极,除了床就是一桌一椅,似乎这个人只把这里当做睡觉地方,压根就没考虑过居住舒适性或者美观什么的;衣服也是堆在一起,还有没洗的夹在其中,乱糟糟一团……站在女性角度,很难想象这位赵团长过得啥样日子?! 李丹放下盘子,见赵东躺床上两眼望着屋顶,眉头紧皱苦苦思索着。 “怎么?”李大小姐冷着脸问道,“还想着挖石头?” “是――挖――油!”赵东翻翻眼皮看她,他又不是傻*逼,挖个毛的石头! “不许再想了!快把面吃了。”李丹鼓起嘴生气了,都这时候还想这事!见赵东还在苦思,她摇摇头苦笑,然后走到床前,语音轻柔的说道:“赵东,李丹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哦?你说。”赵东把视线转过来。 李大小姐皱着眉头,却也没有生气的表情,她带着思索的神情轻声慢语:“你看,你在这里建了学校、工厂,都是在为百姓谋利,这是好事啊……连我叔叔都对你赞叹备至,说你胸中有抱负!继续做下去,会有更多人受到你的恩惠,可是――”她说到此处,语气突显复杂,“可是你突然一意孤行去美国挖油,还把这么多钱投到那个无底洞,为什么?” 说完之后,连傅小姐也疑惑的打量他,两姑娘刚才谈论半天,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赵东看起来不像糊涂人啊! “因为石油等于力量!”赵东轻轻说道。 “所以你打算从石头里榨出油来?!”李大小姐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注视着他。 赵东嘴角抽搐着,这事压根就说不清楚。 然而,此刻有个关键是他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为什么钻不出石油? 能想过的原因都想过了,那么,一定存在某个角落,一个他的思维无法虑及的角落,也就是所谓的“思维盲点”――真实原因往往就躲在这里。 “李小姐,傅小姐,我也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他把目光转向两个女孩;女人是非理性动物,想问题和男人不一样,这俩女孩脑子没一个正常,思维不是他能理解的,没准能想到一些他无法想到的东西。 “哦?你说。”李丹和傅玉清看着他,眼中闪现出好奇的目光。 “你们看,假设这碗面就是石油,在地底下……”他端过盘子上的碗,把盘子盖在碗口上,比划着解释,“木盘子就是大地,我知道碗里肯定有油;现在,我在碗口正上方的板上打了五个洞,却找不到油……” 俩女孩点点头,表示明白他说的意思;赵东一摊手,问道: “为什么?” 第一百零八章 为何不出油(下)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俩女孩皱着眉头。 “你确定那里有油?”李丹用狐疑的目光盯着他。 “我确定――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反正你就当那里有油!” “这样啊――”李大小姐拖长语调,蹙着眉头沉思。 “我认为这块板子没打透!”傅小姐也加入这个脑筋急转弯游戏。 “是啊,肯定没打透嘛……”李丹连连点头,小脸兴奋的红扑扑的,“打透板子肯定见到油,所以――当然是没打透嘛!”说完她得意的朝赵东翻翻眼,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太弱智! 这个原因赵东当然考虑过,但是这样一来,就需要一个假设――克隆人工程师黑尔先生、以及那些美国钻探工人都是傻瓜――这可能吗? “那你们说怎么办?”赵东摇着头苦笑,他开始怀疑和俩姑娘讨论技术问题是个错误,压根就不能和女人谈这个,“继续打洞?拼命往下钻,直到把地球钻出一个洞,是吗? “当然要往下钻!”傅小姐可不乐意了,她鼓起嘴巴瞪着他,“历来成功者与失败者之间无非就差这么一点;俗话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花了那么多钱……” 在某一瞬间,一丝亮光照耀到他思维深处,赵东急忙喊道:“停!” 傅小姐急忙捂住樱桃小口,恼怒的望着他。 “你刚才说什么?”他追问道。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不对,前面还有一句。” “哪一句?”傅小姐蹙着眉毛,“我刚才说:成功者与失败者之间……” 赵东接口道:“……就是差这么一点点,哈哈哈!”他一跃而起,站在床前纵声长笑,“哈哈哈,我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俩姑娘望着他的目光就仿佛在看一个傻瓜!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极可能的原因,一个正常人想不到的原因:克隆人看起来和地球人没什么区别,但是实际上区别大了!他们的行为方式的确符合逻辑,这点没有疑问;赵东不知道外星科技是如何实现这一点?他猜测,克隆人的行为是按照大脑里某种程序来运行,而程序应该是建立在某种算法基础上。 尽管不知道克隆人用什么算法,不过很显然,他们是充满理性的种类;而问题很可能就出在这种“理性”上! 黑尔先生顺利到达北美,他找到了耶茨盆地,找到了盆地核心区穹窿构造,又用地震回波探测法确定了穹窿的大致形状与边界,接着,他用大脑中预设的算法选择几个出油概率最大的点,然后从这里钻下去……一直到这一步,黑尔先生都做得很完美,如此复杂的行动居然没有发生任何错误,正常人类极难做到的事情他很轻松就做到了!这种能力令他赞叹不已。 然而,黑尔先生的好运到此为止了!他往地下钻探,一直钻到某个深度――根据电报中的说明,这个深度是一千五百英尺!依照黑尔自己绘制的地质构造图,钻到这个深度有极大概率会出油――假如位置正确的话!既然没有出油,那么一定是位置错了,继续钻下去出油的概率会小到忽略不计的程度,于是他很理性的放弃这个点,然后选择另一个点继续钻探。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克隆人和地球人类的区别:克隆人具有强大的理性,以至于可以根据理性来预测他们的行为!可是人类呢?也许可以预测部分人的行为,但是你无法预测每一个人的行为,特别是那些在整个北美大陆到处找石油的冒险家! 然而美国二十世纪找矿史上最伟大的发现,却偏偏是这些常人眼中的疯子、恶棍、赌徒发现的。 二十世纪初北美最大的油井――卢卡斯一号井,就是一个叫卢卡斯上尉的疯狂移民钻出来的,此人是来自奥匈帝国达尔马提亚海边的一个工程师,他在一座地质学家认为绝无可能有一滴油的山上打钻井,一直钻了好多年,周围的所有居民都认为这是个疯子,一直到他钻出一个日产七万五千桶石油的北美历史上最大油井! 而北美历史上最大的油田――储量恐怖的“黑巨人”油田,是被一个叫“乔伊纳老爹”的骗子推销员发现的,他用区区几百美元从一个医生手里买下石油地质图,然后拿着这张图去找石油,所有人都用看傻*逼的目光看着乔伊纳老爹在那钻洞,赵东也认为此人是个傻*逼――假如他没有钻出“黑巨人”油田的话! 耶茨盆地肯定有石油――假如这个假设正确的话,那么黑尔先生也许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在漫长的历史上,成功者与失败者的区别往往就是差这么一点点! “傅小姐你真是个天才儿童!哈哈!”赵东意气奋发,笑眯眯的对两个姑娘说道,“好吧,等我挖出油来,一定给你从纽约买件漂亮衣服!李大小姐也有份哦……哈哈哈!”他长笑一声,转身便风风火火出门去了。 只留下俩姑娘望着他的背影,仿佛是望着一个“哈儿”! 赵东连夜赶到县城,第二天清晨,一封电报从江津县电报分局发出去了。 这封电报经过重庆中转,经渝沪电报线到达上海电报局;二十四小时待命的马克西米连・E・伦德普夫先生在当天傍晚收到这封电报,他按照手上的密码表重新编译了这份电报,第二天早晨就通过美资电报公司把它发出去;电报再一次上路,它经过香港电报局中转,然后进入海底电缆,接着经过菲律宾马尼拉、雅浦岛、夏威夷群岛层层中转,最终到达美国纽约,一直送到布兰特・A・史密斯先生的办公室。 史密斯先生亲自动手把报文重新编译一遍,然后就把这封电报发出,目的地是德克萨斯州西部一个荒凉的小镇。 北美西部时间三月三十一日,西德克萨斯佩克斯县的电报公司收到了这封电报。 “嘿,麦克!瞧瞧――是‘嘿呦黑尔’的电报!”负责抄写的职员对投递员麦克挥舞着电报稿;最近一段时间,黑尔先生一直指挥工人们打钻井,“嘿呦嘿呦”的喊叫声传到了小镇,于是小镇居民给大名鼎鼎的黑尔先生取了这么个绰号。 “老天!”麦克接过电报稿,咧嘴笑了起来,“看起来是上帝发来的福音,‘嘿呦黑尔’要交好运了,哈哈!” 第一百零九章 挖油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黑尔先生收到电报时正在镇上吃午饭,这里的每个人都认识他,于是麦克很容易就找到黑尔,然后拿到了十美分的小费。 “黑尔先生,祝您早日挖出油来!”麦克大笑着离开。 “哦,谢谢你,麦克!希望如此。” 黑尔先生回到“诺曼大车”旅馆,从贴身衣兜里取出密码本开始工作,译完码后他把电报内容仔细读了几遍,然后划根火柴,把电报烧掉了!然后立即出门离开了。 他在镇上小酒馆里找到麦克拉尔基先生,他雇佣的钻井队的头头。 麦克拉尔基先生是个红头发的阿拉巴马州壮汉,酒馆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他曾经在加利福利亚打出过十口高产油井――当然,这是麦克拉尔基先生自己说的。 “亲爱的黑尔,相信我,那五口井不可能打出一滴油!”麦克拉尔基先生喷着酒气,“上帝作证,我会把喷出的油全部喝干――假如你能钻出油的话!” 但是黑尔先生是固执的,他不为所动,坚持自己的意见。 “好吧,黑尔先生。你是老板嘛!”麦克拉尔基先生最终屈服了。他们现在已经在打第六口井,刚刚把钻井设备安装好,工人们全在这里,麦克拉尔基先生很快找到他的手下,然后回到他们曾经打过的油井。 按照德克萨斯石油业的习惯,钻井用麦克拉尔基先生的姓氏命名,这是他们钻过的第四口井,于是叫做“麦克拉尔基四号井”;之所以选择这口井继续钻探,和他们采用的钻井工具有关。 他们用的是技术成熟可靠的“旋转式”钻井法。在北美大陆,每天有成千上万台旋转式钻井机械在运行,数量多到无法计数,因而这种设备很容易买到,很多独立钻井人甚至用三手设备去采油――有很多居然成功了! 这种机械有一个缺点:钻到某个深度的岩层时,钻机很容易卡住。他们从休斯顿贩子手里买下的二手钻机,就是这么被卡在“麦克拉尔基四号井”中;为了赶时间,黑尔先生又买了一套;可是现在,既然黑尔先生要在原有位置继续钻下去,那么这口井再合适不过了。 黑尔先生支付的报酬足够高,高到麦克拉尔基先生同意领着工人们彻夜修复了设备;第二天上午,轰鸣声再一次从这里传出去,一直传到镇子上;于是居民们都知道了――‘嘿呦黑尔’又开始工作啦! 上午,李丹和傅玉清来到西门附近的天星街,安德森先生就住在这里。 “姑娘,安洋人礼拜天都在福音堂,你们去那找他吧!”邻居告诉她们。 于是俩姑娘就来到本县唯一的基督教福音堂。 基督教传入江津县,最早是在光绪二十八年;这一年,有个来自英国的盖伊牧师,带着自己的妻子来到这里,开始是在四牌坊街布道,发展出本县最早一批基督教徒;后来由教徒们乐捐,盖牧师在天星街购置房屋,整修成福音堂,还教一些青年人学习英语,了解西方的近代知识。 不过,俩姑娘都不是本地人,还从未来过这里。 安德森先生是本县的名人,尽管他来这里没多久;一开始,居民们对这个保安团赵团长的老板、金发碧眼的洋人敬而远之,当前不久他租下福音堂边一座小院住下后,人们对他的观感逐渐改变――这是一个“怪洋人”! 首先,安德森先生是位虔诚的教徒,他甚至能背诵《新约全书》大部分章节,本地每一个华人教友都可以为之证明,据说英国人盖牧师也对此敬佩有加;其次,他的生活非常规律,每天在书房读《圣经》,外出散步,去茶馆喝茶,当然也少不了去福音堂听盖牧师布道;最后,可能对本地居民来说最醒目的是――安德森先生是一个极为讲究礼貌的人,他会对每一个和他认识的人问候。 于是,他很快就被这里的居民接受了;在人们眼中,这是一个有点“神神叨叨”的怪洋人,大家原本称呼他为“安先生”、“安老板”,随着彼此的熟悉,一个带点亲切味道的名字逐渐流传开――“安洋人”。 “哦,姑娘要找那个挖油的安洋人啊?我给您叫去。”在福音堂门口,一个热心的本地教友这么说着。 李丹和傅玉清对视一眼,哭笑不得!她们也知道如今本县有两个人最出名,比李丹的叔叔还要出名,就是那两个因为去美国挖油搞得全县闻名的安德森先生和赵东,茶馆里聊天的人最热门的话题就是两个字――“挖油”。只不过大家都是作为笑谈,没有人认为他们能从石头里挖出油来,包括李、傅两位大小姐。 不过,她们今天过来于挖油无关,只是在周末回城时顺便帮赵东送一份信给安德森先生;很快,安德森出来后,她们就完成任务。 “上帝保佑你,两位美丽的女士!”安德森先生彬彬有礼的问候。 “也祝上帝保佑你,尊敬的安德森先生!”李大小姐话中的讽刺意味很明显,她一直认为是这位神神叨叨的安德森先生把赵东带坏了,非要撺掇着去拿钱打水漂,于是她一本正经的说道,“希望你早日挖出油!” “谢谢你,可敬的女士。愿主的光辉与你们同在!”安德森先生点点头,然后就进去了;李丹对傅小姐苦笑一下,她俩最后也无法确定,这洋人能不能听出她话里的讽刺? “好了,玉清妹妹,现在咱们自由了……去逛街啦!”于是,俩姑娘手拉手,踏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好不容易有个周末,不好好逛一逛实在对不起自己。 她们在本县是绝对的高薪阶层,除了江津县里中学的工资外,她们在学联那里还有兼职收入,又因为工作繁忙,赵东还给她们加班费,林林总总加起来,一个月薪水超过二百川洋,大概是川省普通商户职员的十倍;她们一半时候在仁沱码头区食堂就餐,一个月下来花不了几个钱,如今可谓是荷包鼓鼓。 女人有了钱不能花出去,那是浑身不得劲,现在周末得空了,还不可劲买东西啊! 第一百一十章 小县风云(上)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今天是个好天气,春光明媚,和煦的江风徐徐吹拂着县城,空气中充满清新的味道。 俩女人从四牌坊街开始逛起,挨个商店杀下去,中午只在街边吃点零食,吃完后接着逛,一直到天色近黄昏还没有过足瘾;只是肚子饿得咕咕叫,不得已找饭店吃饭。 吃东西当然要去“好吃街”,全江津人都知道这一点,她们也不例外。叽叽喳喳商量一番,最后决定去临江的兴隆饭店,这里环境好、地方大,俩女孩带着大包东西比较方便。 “两位小姐,欢迎惠顾小店!来啦――”伙计见俩女进门,站在过道中转头四顾,如同鹤立鸡群般醒目,立刻迎上前来。 “李小姐,傅小姐,是你们两位啊?!”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俩人正要跟着伙计找位子,闻言不由得转头,却发现窗边一张桌子边坐着几人,居然都是她们认识的熟人:刘经,秦放,赵新阶,最后一位是曾经有一面之缘的重庆陈英舟陈公子。 李丹对刘经和陈公子没什么恶感,但是见到秦放和赵新阶却皱起眉毛,这俩人一个贪生怕死丢下她们逃命,另一个作风似土匪令人恶心;她望见这几人混在一起,哪有心思应酬,于是隔着老远对刘经和陈公子笑笑,就想找个离他们远点的桌子坐下。 “两位小姐多日不见,最近可好?”刘经却走过来问候,他如今调到王竹村的团练局,担任经理处处长,大权在握,油水丰厚,后台又硬,比以前在知事署当科长要滋润多了;这男人手上有了权,腰杆立马就直了,此时刘处长当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连笑声都透着爽朗,他热情的发出邀请:“前段日子听闻两位路遇匪类,我忧心的夜不能寐……今日陈公子过来公干,正好为两位小姐压惊,可好?” “哦――”李丹转头四顾,想找个合适的理由回绝,伙计却过来说道:“小姐请见谅,本店客满,只有那边一张小桌子……” 她俩抬头一看,桌子恰好在刘经他们旁边,不由得对视一眼,却都在对方的眼神中发现一丝无奈。此时离开未免太着落痕迹,可不是李大小姐作风,她眼睛转了几转说道:“你们喝着酒,我俩女孩不方便过去,就坐你们旁边吧!”说完,拉着傅小姐就过去。 刘经无奈,赵新阶和陈英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又不能让他们不喝酒,只能殷勤的把俩女送到位子上,然后恋恋不舍的离开。 可是身边坐着两位千娇百媚的如花丽人,这酒喝得没一点滋味! 赵新阶不耐烦了,他端起酒杯对陈英舟嚷道:“咱们喝咱们的……刚才陈公子讲到黔军要独霸川东南,那俺们团练局可就靠老弟照应……” 他一句话没说完即被陈公子打断:“赵大队长慎言,此事不易外传!” “怕个鸟!”赵新阶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不以为然道:“县城周边是俺们团练局的天下,陈公子胆子太小,哈哈哈!” 话虽这么说,可是紧接着几人话题却转了开去;那陈公子甚是健谈,口才也好,说起重庆或者川省军阀、高官的小道消息头头是道,就连刘经都只有点头附和的份。 可是赵新阶先前那一句“黔军要独霸川东南”却被李丹听个正着,她和傅小姐对视一眼,俏脸上不由得浮现出担忧之色:李允国做本县知事正做得好好的,黔军过来可不是好事!李丹和傅玉清咬着耳朵嘀嘀咕咕片刻,末了两人一咬牙,站起来走到刘经那一桌。 “陈公子,刘经,你们说道黔军……我听着好担心,他们会来江津吗?”李大小姐满脸真诚的疑问,那种淡淡的担忧活灵活现,却也在情理之中:正常人就没有一个希望军阀跑过来作威作福的! “李小姐和傅小姐快请坐!”陈公子和刘经异口同声说道。 现在有美人相陪,顿时气氛为之一变;陈公子还好些,刘经刚才忍了很久,现在总算有倾诉对象了,片刻之后即开始滔滔不绝谈论起来,话里话外都是让俩姑娘尽管放宽心,黔军过来还有他在呢,他刘处长如今也算本县一号人物,保护她俩不在话下! “傅小姐,请听在下一言,”这时陈公子忍不住插言道,“黔军总司令袁祖铭日前被吴佩孚大帅委为五省联军总司令,节制刘显世和杨森部,在川东乃是第一号人物;家父与在下在川东还有些薄面,和袁大将军相熟,因此黔军来也罢,不来也罢,俩位小姐都勿需担忧!呵呵。”说罢,陈公子温和的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含蓄的自傲。 “陈公子路子野啊!袁大将军如今可是上将军啦,他独霸川东南,俺们兄弟可就靠陈公子吃饭啊!”赵新阶一挑大拇指,脸上带有献媚之色。 “呵呵,不敢当!”陈公子谦虚的笑笑,“据日前袁总司令与杨森相谈结果,江津的确是划为黔军防区的,黔军进驻也就十天半月的事……不过有陈某在此,你们又有什么可担心呢?” “是啊,有陈公子在,咱们当然不用担心,哈哈!”几个男人的马屁顿时滚滚而来。 李丹耐住性子和几人周旋,好不容易才和傅小姐一起脱身,离开饭馆后,她们再也无心逛街,直奔江津中学李允国家;李允国做了知事后,平时只在知事署办公,晚间仍然回到学校。 李丹和傅玉清赶到时,他还在洋油灯下看书,闻言顿时变色! “这下麻烦了,滇黔军祸乱我川省之事又要重演了!”李允国急的在屋里团团转;几年前唐继尧图霸川省的往事历历在目,当时滇、黔军联手控制川东南各县,敲骨吸髓无恶不作,川省百姓遭了大罪;现在黔军又来,不用多想也知道后果堪忧。 “黔军入境绝无好事,此事还需和周议长、赵团长商议;”李知事满脸忧色,长叹一声说道,“唉,希望他们有办法使我江津免于兵祸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小县风云(下)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新书码字辛苦,姐姐冰天雪地裸体打滚跪求收藏! 民国十二年四月九日,江津仁沱码头。 赵东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一言不发的耐心倾听着;对面坐着李允国知事和周楠春议长,此时他们满脸忧色已经无法掩盖,李知事讲话的声音低沉而缓慢,透着一种无能为力的腔调。 “黔军再来,咱们把他打回去!”赵东干脆利落回答,坚定的目光注视着两人。 “黔军势大啊!”李知事忧心忡忡的说道,“丹妮特意向重庆府的陈公子打听过,那袁祖铭号称十万大军,一旦翻脸后果堪忧呀!何况我江津富庶,既然是他们盘中餐,那他们又怎么会放过呢?” “李知事,周议长,”赵东沉稳的说道,“黔军想重回江津鱼肉百姓,我们为官一方若不能护住本县父老,还有何面目当这个官?!”他对这个坏消息有思想准备,昨天他就收到重庆安德森洋行送来的汇报,北洋军系统的杨森部和赵荣华部已经于四月六日攻占重庆,而在此前一天,成都也落于北洋军系的陈国栋、邓锡侯等人之手,目前熊克武和刘成勋的“四川讨贼军”系统连失两个大城,暂时处于弱势;既然占据优势,北洋军系想扩大地盘是很自然的。 “俗话说的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赵东加紧劝说,“保安团每日刻苦训练,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为本县父老而战;黔军虽势大,但晚辈决计与他们周旋到底!”他是绝无可能放任黔军入境的,如今他的家业都在这里,工厂区已经开工,以后的利润源源不断,黔军想凭空口白话就让他就范毫无可能,何况他手里还有一团人马,不打到山穷水尽绝不会认输。 他虽然估计迟早会有哪支军阀腾出手来找他麻烦,只是没想到是黔军袁祖铭罢了;反正不管谁来都一样,想要他的地盘,就得拿出点真本事! 策略是早想好的,无外乎两手准备:李允国和周楠春唱白脸,来软的,争取能和平解决,哪怕交点保护费也无所谓――只要对方要价别太狠;他自己则准备唱红脸来硬的,就一个字――打,不一定要歼灭对方,只要对方付出的成本相比预期的收益不划算,那么盘踞江津的念头就会淡下来。于是他的任务就一个:让黔军知道这里不是好啃的! 他把这个方案告诉二人后,李知事看了周议长一眼,微微点点头;这个方案对他们有利,只要找关系动嘴皮子,真正来硬的还要靠他,最大的风险其实由赵东来承担,他们没有理由拒绝。 “那么我们回去就按这个方略办;邓家的蟾秋先生、麦老先生等人于重庆经营多年,交游广阔,想必能和袁祖铭说上话,此事还有转机!”于是李知事神色大定,缓缓说道,“赵团长在此地整顿兵马,一旦事不可为,那么我县父老就要拜托老弟了!” 送别李、周二人后,他立即取出早已写好的预案,修改一番后立即把命令传了出去;此时他手里有了点实力,准备以他的保安团为后盾,争取在这个全省一片混乱的当口,谋求局外中立;只要能争取到足够时间,他就可以慢慢培植实力,直到有能力翻盘的那一天! 第二天上午,他赶到卧牛滩渡口军营后立即召开军官会议。 “黔军打算盘踞这里,设卡收税,欺男霸女,你们说同意吗?” “不同意!”年青的军官们异口同声回答。 “黔军还要再一次霸占我江津,敲骨吸髓,鱼肉我百姓……大家说,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军官们怒气冲天的吼道。这里的军官哪怕不是本县人,平时也受够了乱兵之苦,何况黔军自从辛亥后就在川省进进出出,他们是什么德行,川省百姓早就耳闻目睹,再清楚不过了;此时赵东这么一鼓动,顿时把多年积累下来的怒火和怨气都翻腾出来。 “好!”赵东见他一手培养的后生们士气可嘉,不由得满意的点点头,“黔军敢来,咱们就把他们打回去!” “把龟儿子打回去!”军官们纷纷叫嚷起来。 开完了鼓动会后,他在整个军营视察训练进度;第二批招的新兵刚完成一个月的新兵训练,只会走走队列,战术知识还没开始学;军官们也都是刚上了一个月课的新手,还谈不上军事素养,也就是比一般的士兵略强点,不过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刚才在会议上已经有点职业军官的那种精气神了;虽然不能对他们抱多大指望,不过和黔军周旋一番还是可以的。 现在时间很紧,他估计袁祖铭等人刚占据重庆,总要一段时间划分利益,讨价还价,然后才能派兵来江津;这段时间很难预测,按常理估算,总是需要十来天吧?那么这段时间他就可以组织一次实兵演习,起码让他的军队能维持基本的运转。 他在军营里待了两天,把事情交代完毕后立即赶回仁沱码头。 此时仁沱码头工厂区早已是一片喧嚣;他已经下了动员令,所有能用的力量都动员起来,工厂区当然也不会例外。 “工人们是为保卫自己而训练,热情很高,赵团长尽管放心!”徐永文站在旁边说道。 “好!”赵东望着训练场上几百个工人训练的场景,点头称赞道,“徐厂长运筹有方,我代表江津父老感谢你啦!” “这是徐某应有之义,当不得感谢!”徐永文淡淡说道;说起来他是赵东手下管的摊子最大、也是最忙碌的人,不过他于经营管理上颇有天赋,人也够务实,这么多人管起来一点不觉得吃力。 仁沱工厂区目前有七个工厂,分别是棉纱厂、棉织厂、缫丝厂、印染厂和制衣厂,此外还有一个木材厂与机械维修厂,这些厂规模都不大,但是工人加在一起要超过一千人;再算上附属于这里的建筑、运输等人员,徐永文管的人要接近两千。 这是一笔很可观的人力资源;他的保安团只有一个辎重连,完全不可能保障稍大一点的军事行动,于是他把工人们也组织起来加以军事化训练,打算额外编成一个临时性的辎重营及工兵连,这样他就有远程作战能力了。 “这可真是全民皆兵啊!”望着训练场上的场景,他喃喃自语。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绿色喷泉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美国西部时间四月十四日,德克萨斯州佩克斯县。 很多年以后,小镇的居民回忆道,那是一个西德克萨斯罕见的阴天。德州的空气干燥而闷热,来自太平洋的湿润水汽全被西边的科迪勒拉山脉挡住,佩克斯县已经很多天没有下过雨啦。 黑尔先生总是在中午回到镇上吃午饭,可是今天却无法如愿,因为麦克拉尔基先生对这样看不到一点希望的枯燥工作失去了耐心。 “亲爱的黑尔,我们已经在下面那块石头上耽搁了太多时间……相信我,再往下你会把地球钻个洞,可还是没有油!”麦克拉尔基光着膀子诉说着,胸脯上棕色体毛挂着点点滴滴汗水,“不管你打出多少桶油,我都可以喝下去!”这是德克萨斯居民对采油疯子们传统的奚落话,可他今天是认真的。 黑尔先生只是摇摇头,他也不认为继续钻下去有什么希望;因为他们已经夜以继日的钻了半个月,现在的深度已经超过两千英尺,由于测深度的压力表坏了,事实上没人知道到底有多深;假如让他自己决定的话,他会立即停止,因为有很大的可能是地震回波判断错误,下面不是含油的穹窿腔隙,而是某个坚硬的岩层――以他手上地震仪的测量精度,这一点都不奇怪! 可是来自指挥官阁下的命令不允许他这么做,命令清晰而明确,他必须在这里钻下去,能钻多深钻多深!所以,他还得钻下去,尽管理智告诉他这样做几乎没有意义,他们只是在与地下的石头较劲! 麦克拉尔基先生的脸上写满了失望,蓝灰色的眼珠子认真的盯着黑尔:“我可以用一百美元打赌,我们永远都钻不透下面那块狗娘养的石头,瞧着吧!” 黑尔先生回到小镇,按照他的习惯吃完午饭,然后去酒吧坐一会喝上几杯;他是这里的名人,酒吧老板甚至给他打了折。 几天前,布朗先生收到了来自遥远东方川省汇来的六十万美元款子,他立即拿这笔钱去购买土地:这笔钱仍然不足以买下整个耶茨盆地。但是他们不需要买下全部,只要能覆盖大部分含油构造就可以了;按照指挥官阁下的描述,北美大陆的油是很多的,这只是开始。 所以,当黑尔先生在酒馆里喝酒时,他认为最新收到的命令是没有理智的!然而指挥官阁下的意志不可违抗,所以,他还要进行一些毫无意义的工作。 麦克拉尔基习惯于在井架旁边就餐,饭后喜欢抽上几口;可是当他点上烟,无神的目光注视着钻机的震动,那种震动枯燥而单调,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讨厌这种声音。 他冲着那里骂了一句粗话,然后就感觉到脚底下的震动,午饭后的困倦干扰了他的判断力,他没来得及做任何事情,突然之间,“轰隆隆”一声巨响,几顿重的钻井钢管从地下冲出来,飞射向井架顶部,顿时就把架子撞歪了。几十个工人目瞪口呆看着,没人知道该怎么做? 紧接着,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啸音,地下的泥浆汹涌喷涌出来,工人们狂乱的四处躲避,麦克拉尔基试图把井口封上,可是没有工人愿意听他的;幸运的是,片刻后一切都寂静下来,泥浆喷发停止了。 工人们小心翼翼跑回来,开始收拾残局,他们面前情景真是糟透了,遍地的泥浆夹杂着碎石,井架周围一片狼藉,可就是没有石油,一滴油都没有,全是泥浆。麦克拉尔基的心情同样糟透了! 镇上居民听到了这个声音,他们还以为是世界末日呢!下午的时候,有些胆大的居民跑过来瞧瞧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然后人越聚越多,连警长都赶过来了。 下午四点刚过,出现第二次泥浆喷发,这一次显然比上次剧烈得多!泥浆顶着碎石一直冲到几百英尺高,伴随着大炮般的轰鸣,半个天空都被灰黑色的水汽遮住,这个情景仿佛世界末日,周围的人全被吓坏了。 警长一直怀疑麦克拉尔基先生他们钻透了地壳,在他身边追问个不停,可是没人讲得清楚到底钻出了什么!喷涌短时间内就减弱了,麦克拉尔基认为马上就会停止,开始召集人手打算堵住井口,这样的景象太可怕,让所有人心底不安。 突然之间,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一阵怪啸声,眨眼间就传至地面,然后一股绿色的柱子冲上天空,一直冲到几百英尺高。 “石油――”麦克拉尔基先生疯狂嚎叫起来! “石油――”周围人群传来呼喊声。 那确实是石油,是绿色的粘稠石油! 绿色的喷泉源源不断冲上天空,然后洒落在四周,看热闹的人群被墨绿色的粘稠液体染得仿佛绿色怪人。 “嗷嗷――”警长兴奋的叫着,抽出左轮手枪挥舞着,幸好在他开枪之前被尚有理智的麦克拉尔基先生扑倒在地上;此时一颗火星就能点燃伴随石油喷出的挥发气,引发不可收拾的大爆炸,他们这些人会被炸得连渣都不剩! 没有人注意到,这口井的勘探者――黑尔先生沉默着站在旁边,仰着头眺望喷涌到空中的绿色喷泉,绿色石油映照在他蓝色的眼珠中,放射出一种妖异的蓝绿色光芒,仿佛一种非人类的精灵!他在漫天挥洒的绿色油滴中直直站立,旁若无人的微笑着。 在麦克拉尔基先生重新把井口控制住之前,有十几万桶石油喷了出来,周围几百码的土地全被染成绿色,粘稠的石油有一英尺深,可以没掉膝盖;从空中俯瞰下去,就像苍茫大地上一块硕大的深绿色斑。 这个井在历史上被称为“麦克拉尔基四号井”,也有人把它叫做“绿色喷泉”,是留名后世的黑尔先生勘探出的第一口大油井,也是全美历史上十大油井之一;在一九二三年剩下的几个月里,“麦克拉尔基四号井”总共喷出了一千五百万桶原油,折合两百万吨。 不过,这只占周围地下所蕴藏石油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这块以“耶茨油田”命名的超级油田,原油储藏量超过二十亿吨,一直开采到几十年后都没采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石油潮与战争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五天后,第二个油井也出油了。 这也是一口自喷井,喷出的石油虽然没有麦克拉尔基四号井那么吓人,但是一天之内五千桶油冒了出来,把周围土地染成一片绿色,在往外是人山人海的人群,用好奇、渴望或者贪婪的目光望着这里。 就是站在这口井旁边,布朗先生和来自休斯顿的银行家谈妥了条件:以这两口油井为抵押,向银行借款一百五十万美金。假如布朗先生愿意用土地甚至采矿权作为抵押的话,他肯定能贷到更多的钱;不过在离开中国前他就已经明确,赵指挥官阁下有更好的圈钱办法,完全不用出卖日后将会价值连城的土地――这下面全是油! 当布朗先生拿着这笔资金继续采购土地时,这里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美国西部,接下来的日子仿佛是二十多年前“卢卡斯一号井”的重演,第一个即将疯狂的迹象很快出现了。原本每英亩不到十美元的低价,在几天之内就翻了几个跟头,布朗先生费劲口舌,花了一百万美金,只买到两万英亩土地――大部分都是采矿权,平均每英亩土地价格升到五十美金;佩克斯县的地产所有人已经不愿意再出卖土地,手脚快的人已经开始购买二手甚至三手的钻井设备,打算自己钻油井了。 自从来到这里后,布朗等人通过三次土地购买,总共获得了十七万英亩土地的采矿权,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目的,但是这些土地已经覆盖了整个耶茨油田百分之七十的可能含油区,尤其是包含了盆地核心区,既然继续采购在经济上已经不划算,那么当务之急就是按照赵东的计划,开始后续的行动。 “布朗先生,我出五十美元买你一英亩的土地!” “布朗先生,我出一百美元!” “不,尊敬的布朗先生,我只要采矿权,每英亩一百美元!” 当布朗先生走在小镇街道的时候,总是有无数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跑来询问,试图在这里即将出现的石油疯狂中分得一杯羹;可惜的是,一百美元的地价已经不在布朗先生考虑范围内了,像人们以前认识的他一样,布朗先生总是沉默而有礼貌的回绝掉所有购买请求。 然而布朗的回绝无法阻止西德克萨斯石油疯狂的出现! 此时镇上早已挤满了观光客、淘金者、商人和打井工人;每天经过镇上的火车都倾吐出一批批新来的想在黑色油井上做暴发梦的人,到今天为止,在佩克斯县下火车的旅客已经超过一万五千人,这些人完全不顾旅程的疲劳,下火车后一路上踩着泥泞粘滑的墨绿色油泥浆去见识一下传遍西海岸的“绿色喷泉”。 佩克斯县的人口在几天之内就从一万人增加到三万人,帐篷、披屋、棚舍、沙龙、赌场陆续出现在小镇周围,当然还少不了满足这些冒险家们欲望的快乐源泉――妓院;镇上的所有服务性行业,酒馆、饭店、旅馆全部人满为患,诺曼大叔当然不必为打赌输掉而烦恼,他已经把“诺曼大车”旅馆内所有房间都放了床铺,住宿价格上涨了五倍,仍然还有无数的外来汉们嚷着要住进去,打地铺也愿意! 也许唯一为这场石油热潮疯狂的是本县的警长,他每天都会在县境内某个角落发现一两具尸体,有时还要多点,可怜的警长对这些明目张胆的谋杀一筹莫展,毫无办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待在警察局里,向万能的上帝祈祷――不是祈祷停止谋杀,而是祈祷凶手们把尸体扔远点,扔到他无法发现的地方…… 赵东已经无法顾及远在北美的克隆人了。 他在四月初发出一封电报,十几天过去了,到今天没有收到任何回音;昨天才知道,重庆周边的电报线已经被切断;可以说,在电报线修好之前,他实际上已经和外界失去联络,北美发生的事情不可能知道了,一切都要靠克隆人自己啦! 昨天还收到一个更坏的消息:袁祖铭已经拒绝了李允国和周楠春的提议,打算再一次控制江津这个水路要津,一方面获得财源,另一方面图谋在川省有更大的发展。 所以,战争很快就要来了! “我们有一团人马,黔军有一个旅,主动出击不是好主意!”在卧牛滩渡口军营的保安团团部中,周铁指着沙盘说道,“咱们就守在码头,其它地方打坏了不要紧,码头区不能丢!” “对,我同意周连长的意见!”徐永文接着表态,“仁沱码头是咱们的根子,决不能有失!” 赵东摸着下巴沉默不语,毕竟是当老大的,这时候不适宜表态;他扫视着沙盘周围二十来号人,见罗传目光咄咄的盯着沙盘看,于是点名问道:“罗连长,你的意见呢?” “不能把黔军放进来祸害本县!”罗传咬着牙说道,“咱们一团人马,有重机枪,有大炮,为何怕黔军那些双枪兵;以我之见,咱们应该主动出击,在半道上就打垮毛以宽那个旅……一战而树立我江津保安团之威名!” 罗传是激进派,他这一席话讲出来,顿时有几个热血军官高声支持,其他不同意的人也出声反驳,顿时团部响起一片争吵声。 根据目前得到的情报,袁祖铭把江津划为他手下嫡系毛以宽旅的防区,除此之外对毛旅的实力和作战计划等等一无所知,但是按照常理推测,毛以宽动手就在这一两天了! 可是他兵力太少,要防守的区域包括大半个江津县――只有川江以北的县境不予考虑,这使得他很难制定出两全其美的作战计划;至少要留下一个步兵营防守,其中一个连控制白沙,一个放在县城边,另一个留守军营老巢,这是最低限度了,哪怕是为了防土匪也要多少放点人在那儿蹲着;那么能打出去的其实就两个营的兵力,而毛以宽至少有一个旅,是攻还是守就值得商榷了! 赵东见手下七嘴八舌的已经把各种思路都说出来了,于是不再犹豫,他咳嗽一声,朗声说道:“诸位,请肃静!” 所有军官顿时收声,目光齐齐注视着保安团最高指挥官身上。 赵东却沉默下来,他现在的命令将决定着几天后这个团体的生死存亡,再也没有人能帮他啦! 一切都要靠他自己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绝不能放任黔军入境!”赵东面沉似水,黔军入境他一个团决计守不过来,而且还有更大的副作用:这会破坏他的威慑力! “可是保安团决不能离本县太远!”出击距离过远会给袁祖铭以口实,不利于以后交涉――假如还有那一天的话;另一个原因令人伤感,他的团没有远距离行军展开攻击的实力,强行干下去只会让部队脱离他的掌握。 军官们盯着他的眼睛,面带疑惑之色。 “我们就在这里阻止黔军!”赵东一拳砸在沙盘上,那里是綦*江,仁沱码头最直接的天然防线,也是江津县和綦*江县的天然分界线,他环视众人,然后接着说道,“我决定背水一战,在綦*江以东打垮毛以宽旅,定不让黔军一兵一卒过河!” 说着他一挥手,一字一顿的强调:“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此战――我们就是要在进攻中打垮敌人!” 四月二十二日,仁沱码头。 整个码头区差不多军事化了,到处可见穿着保安团制服的后生在走动;原本码头边还有个小型商业街,附近居民、来往行商、工人和学生们经常来这里,可自从黔军要来的消息传开后,大部分人都躲得远远的,再也没有平日里那股热闹景象。 赵东把工厂区一间仓库改成临时指挥部,放置了沙盘和简易地图,此刻正在这里听取汇报。 “这里是贾嗣场(作者注:就是现在的贾嗣镇),毛以宽旅的先头部队昨天下午到这里,兵力大约一个营……”团属侦察连的连长是杨四根,他手上拿着侦察简报,指着沙盘上的模型说着,“东北部的川江南岸一带未发现敌人……因此我的意见是:敌人就是计划从龙门槽山南麓过来,至于从哪里渡过綦*江目前还无法判断。” “嗯,你们做得很好!”赵东点点头。 綦*江下游以东这一带地形有点特殊,河和山都是南北走向,往北竖着插到川江,山就是川东特有的平行岭谷地区那种山,也叫褶皱山系;龙门槽山脉位于县境最东北,南北走向,系中梁山脉延伸到仁沱的一部分,长约二十多公里,宽约几公里,正好作为一道屏障挡在仁沱码头区东面,是他的天然防线。 龙门槽山脉正对着仁沱码头方向有一个隘口,平时从江津到重庆可以通行,不过被他派出一个工兵排给炸塌了;这样从重庆方向过来的军队,假如不想渡江从北面进攻的话,那么只有两条路:从龙门槽北面沿着靠川江的河滩,或者绕过山的南麓从贾嗣场一带过来。 往日里军队过境基本从北面来,沿着川江南岸行军不会走错路,地形也不错,只是江与山之间的平地太窄,只有一公里左右,他本打算在这里阻击对方;可是现在从南边来问题就复杂化了,因为你不知道对方从哪里渡过綦*江?万一从高罗坪至狗儿湾(作者注:就是后世的西湖镇一带,建国后改的名字)过河,一下子就进入他的腹地,那就麻烦了。 必须阻止对方的企图;他不再多想,立即吩咐道:“马上召开军官会议吧!” 保安团主力全部在仁沱码头一带集结待命,军官二十四小时都在等候命令,听到传令兵召唤后立刻赶过来;四面漏风的指挥部内挤满了三十来号人,这是他手下大部分军官了。 “军官们,敌人就在家门口,他们还想来这里作威作福,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 “怎么办?” “打他个龟儿子!”军官们大声回答,几十号人的吼声震得仓库木板“嗡嗡”响。 “好!回去集结部队,一个小时后按序列出发!”赵东见士气饱满,信心大增,右手往下一劈说道,“行动代号――‘正义铁拳’!” 出门后,他发现周围一片混乱,这是准备疏散的平民,有工厂的工人们,学校的学生,还有一些洋行的职员、学联的管理层,这些人都是他手下宝贵的资源,现在又派不上用场,于是干脆送到县城躲避去。 走进办公室后,他发现李丹和傅玉清还在那忙乎,不由得皱起眉头:“你们怎么还在这?疏散命令不是下了吗?” “东西太多了,我们还没有整理好!”傅小姐低声说道。 “别拿那么多文件,赶快走吧,不要和大队人马跑散了!”赵东又好气又好笑,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命令一下这里就军事管制了,谁敢来这里偷东西? 他这一催促,两姑娘更是手忙脚乱忙乎起来;他实在忍不住了,找了一块布,把桌上的东西“呼啦啦”全扫在布上,然后打成一个大包袱。 “快走吧,记得不要掉队!”赵东笑着说道,“千万别被土匪捉去啦!” “哼!”李丹对他怒目而视。 他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他的东西少,一个小包全齐活了,正准备出发时,却看见李大小姐对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李丹娥眉微蹙,“听说黔军有很多人的,咱们能打赢吗?” “放心吧!”赵东注视着两个女孩,神情严肃的说道,“我们此战是为了保卫家园,全团官兵团结一致,这样的军队不是黔军能比的;所以,我们不仅要打赢,还要让黔军从此再也不敢打咱江津的坏主意!” “哦,那我们就放心了!”李丹拍拍胸口,眉头舒展起来,“那――你也要小心啊!” “哦,就这样?”赵东一翻眼皮,疑惑道,“没有深情的告别拥抱!?” “无耻!”李丹给了他一个白眼,傅小姐在旁边却悄声笑了出来。 “我会回来的!哈哈。”赵东对她俩挥挥手,说出一句经典台词,可惜俩姑娘不懂得欣赏,让他颇感无趣。 江风吹过码头,赵东站在綦*江边,现在可用的渡船和帆船全集中于这里,总数达三十多艘,由他任命的一个“船舶队”管理,队长是一位叫王老槐的中年船夫,被临时征召后负责带领他全部的船只。 赵东看了看表,然后用力一挥手喝道:“渡河!” 第一百一十五章 接敌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几千人渡河是一件复杂行动,尤其是对一支充斥着新兵的军队。 上午十点半开始渡河,到下午一点半时第一个步兵营还没有全部过去,行动过程中拖泥带水,各种各样小毛病层出不穷,居然还有些人被挤落水中……幸好川省是个河流密集地区,新兵们或多或少都会游泳,进部队后又上过游泳课,除了一个倒霉蛋被江水冲走外没有死人。 赵东放下望远镜,无奈的摇头;根据他的经验:训练中出问题的环节,实战中肯定会出;训练中没出问题的,实战中也会出。所以,对眼前这种乱糟糟的情形他也没太大意外,都是新手,能搞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郑小川!” “到!”旁边一个挂少尉衔的后生双脚一并;郑小川是内江人,初小毕业后到重庆找活干,被赵东招进重庆安德森洋行做过两个月,基本上都是在打杂;他身体素质好,又有点文化,教导团成立后,他立即申请加入,于是成为教导连那二十八名军官生之一;在这次‘正义铁拳’行动中,二十几个连全部是这些军官生担任连长,郑小川是一营二连的连长。 “这里有一个侦察班,”赵东指着地图说道,“你强行军赶过去,然后建立一个连级警戒阵地,掩护后续部队。明白吗?” “明白!和侦察班汇合,建立警戒阵地!”郑小川立正答道。 一营二连离开后,赵东在江边监督后续部队渡河,到下午四点时,两个作战营全部过河,他没法再等辎重营了,这个营只能算准军事部队,成员都是些简训十来天的工人,把他们交给临时任命的辎重营营长徐永文后,他也离开了。 从仁沱码头到贾嗣场西北的警戒阵地大约十五公里,他骑着一匹河曲马“嘚嘚”小跑着,路上遇到以连为单位的行军纵队,这是二营和团部直辖部队。 快到目的地时,杂乱的枪声传过来,间或还有重机枪的长点射声。 他顿时就急了,前面是保安团一营,由营长赵智带领打算先建立阻击线;克隆人在战场上临机决断能力不够,指挥异常死板,他骑在马上喝道“驾……驾……”,催促着马跑得飞快。 谁知到地方时枪声已经停止了。 他找到一营营部,见面就问怎么回事。 “一营已经按照预定计划建立野战阵地,在此过程中,黔军发起一次营级规模骚扰性进攻,已经被打退。”赵智一板一眼的回报,“我方伤亡十八人,战果不详,目前抓获俘虏七名……” 赵东听后松了口气,别管战果如何,反正黔军退下去就行;他对自己的部队信心不足,压根就不敢打成混战,谁知道那些新兵会有什么反应? 在天黑前,他在警戒阵地后方把团部安顿下,然后走上警戒阵地观察敌情。 在落日的余晖下,远处的綦*江仿佛一条窄带,弯曲盘绕在前方和右侧,就在江边不远处,坐落着一个小镇,参差不齐的矮小房屋在夕阳的映照下忽闪忽闪,就像随手堆在一起的积木。 警戒阵地是个小山包,标高估测为六十米,他在地图上标为“六零阵地”,假如不想爬山的话,六零阵地就是江边的制高点,从这里能方便的观察战场四周。 这里的地图是侦察连的一个排长绘制的,目前全团除了正职的营、连长,全部排长没有一个是军官,都是训练优秀的士兵临时提升上来的中士;侦察连的排长肯定是优中选优,又经过了短期培训,素质谈不上多好,但是起码比例尺和等高线画得还行,大体的地形没有走样。 等通讯连把电话线拉到每个连后,他立即召开战前会议,地点就在团部——一个背风的帐篷;由侦察连连长杨四根做汇报,他刚审问过俘虏,对敌情最清楚。 “毛以宽旅大约四千多人,下属两个步兵团,每个团约一千五百人;两个团长分别是李虎山河毛以森,哦,毛以森是毛以宽的兄弟,他的团实力明显比李虎山强!” 赵东打量着年青的军官们,这些人除了克隆人,没有一个超过二十岁的,嘴上的胡子还没长齐呢!有些冲动的人,脸上写满跃跃欲试的神情,老成点的则在沉思。现在也没时间去讨论了,汇报结束后他直接就下了命令: “我们以警戒阵地为轴心建立阻击线,要像一个塞子,牢牢塞住这里,堵死黔军前往江津的路!”阻击点是根据地图选的,现在看来选得还不错;他的位置在龙门槽山脉南麓靠西一点,距离南边的綦*江四公里多点,綦*江在西南两公里处向北方拐了一个九十度的直角大弯,在这个地方水流剧减,历来就是江津与綦*江交通的渡口;拐弯处的河对面就是后世的西湖镇,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小村庄。 看明白地形后,有几个军官主动要求带一个连抢占渡口,连夜构筑野战工事。赵东很干脆的否决了,因为这违反了他的一个主要战术原则:没有必要绝不分兵!况且他的阵地距离渡口北侧只有一千五百米,已经在重机枪的射界内,他相信黔军没有能力顶着机枪的密集攒射把整个旅渡过去。 “警戒阵地由一营二连守卫,连夜抢筑环形阵地,反斜面也要挖出防炮掩体……一营其余部队向左侧展开,二营四连和五连向右侧展开,六连作为预备队……明白吗?” “明白!”所有军官同时大声回答,声音震得外面的战马长声嘶叫。 到深夜时,辎重营终于赶到;现在保安团除了一个营看家,基本全部在这里了;共计有两个步兵营,团部直辖九个连,团部连、山炮连、机枪连、辎重连、侦察连、医务连、通讯连、工兵连、骑兵连,实有两千七百人;那个临时性辎重营下属三个辎重连加上一个工兵连,人数接近一千。 赵东注视着远处那长长的火龙,那是三百七十辆双套骡车连成的车队,黔军没有飞机,还隔着几个小山包,没有必要搞灯火管制;辎重营到达后,打着火把和洋油灯开始设营,马嘶人叫顿时乱成一团。 他却无声的笑了起来;别看辎重队素质不咋样,却是他与这个时代的军阀部队最大的差别;它携带两百吨各类物质,其中一半是食物和马料,足够他两周所需。 所以,别看他口口声声对手下军官们叫嚷着进攻,其实内心真实的思路从没有透漏过:他打算靠充裕的补给耗死黔军。 第一百一十六章 怪异的保安团 - 川系天下 - 姐姐不要停啊 李虎山在凌晨时分赶到贾嗣镇。 他跳下马,右手“啪”的一声凌空甩了一记马鞭,嘴里嘟嚷道:“怎么搞的?被川娃子耽误这么久,旅座可要责怪啦!” “报告团座!”营长是一个矮小精瘦的汉子,双眼布满血丝,他低声说道,“川娃子有重机枪,弟兄们冲过一次,丢下几十号人……” “不是说对面是保安队吗,怎么会有重机枪?”李虎山眼中精光一闪,随即说道,“进去说吧。”他心情很差,假如毛以宽知道他一团人马被一伙地方保安队堵了一天一夜,那会是什么表情?他摇摇头,努力把这个念头驱散。 赵东站在八倍炮队镜后面,轻轻摇动方向机旋转镜头,远处的情景尽收眼底;六零阵地的标高是以綦*江河面为基准点估测的,其实相对高度不到四十米,就是一个土包,不过这里视野不错,除非黔军愿意爬山,否则绝对逃不出六零阵地的目视范围。 九点过后,黔军开始派出小股部队,从几个方向开始试探性进攻,试图找到保安团防线的漏洞;不过,他在一线阵地放了五个步兵连,以六零阵地为枢轴弯成一个弧形,小股部队完全无济于事,一阵乱枪就打跑了。 正午时分,重机枪的短点射开始覆盖六零阵地,赵东让二连保持警戒,然后跑回去吃饭,他猜测黔军用机枪压制性射击,很可能是掩护进攻准备,午饭后战斗八成就要打响了。既然他不打算进攻,那么就要让对方撞击自己的防线。 孙二娃蹲在战壕里舔着干裂的嘴唇,他喝了太多水,满满的军用水壶已经空了,可是还渴得厉害;前面可是黔军几千人马呀;他是本地人,几年前黔军盘踞川东时,那些贵州娃子凶狠暴戾的名声传遍周边,他和卖菜的父亲进城时遇到过,可怜他爹掏不出进城税,被黔兵一阵暴打,那凄惨的叫声刻在他脑海深处,一直到今天;他希望有一天能忘掉那个叫声,可惜总是做不到。 “孙二娃你个龟儿子,吓得嘴巴都哆嗦了,哈哈!”魏大山咧着嘴笑道。 “日你先人板板,劳资是口渴!”孙二娃最怕别人嘲笑,翻着眼珠子瞪过去,“黔军打过来,劳资干翻他个龟儿子!”说着,他还用力拍拍怀里的步枪。 “嘿嘿,别被吓得尿裤子!”魏大山满脸不信。 孙二娃生气了,他站起来要和魏大山对骂;“那个谁,孙二娃!”班长看见他立刻跑过来,一下子把他推在地上,“你个龟儿子不要命了!不听命令回去劳资给你关禁闭!”班长吓唬他。 孙二娃不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被班长骂几句立马不做声了,心里却在发狠:看劳资干翻几个黔兵给你们瞧瞧! 春季的炙热阳光照在江边的大地上,令人昏昏欲睡,整个战场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平静,保安团的士兵们蹲在战壕里,在平静中紧张的等待着,没有人说得清到底在等待什么? 下午两点时分,在重机枪的掩护下,黔军大队开始冲出贾嗣镇,向江边运动;在望远镜视野中,身穿黑色破旧军装的士兵们仿佛地毯上蠕动的蚂蚁群,在阳光下变幻着形状,看起来是那么遥远。 对面的黔军没有火炮,这一点让赵东放下心来,他嘘出一口长气,转身派出传令兵。 李虎山蹲在一座房顶上,目不转睛盯着远方,那是江津县保安队的阵地;他现在已经搞清楚对方的身份,也能估测出大致数量在两千人,手里有很多机枪,不过没有火炮,然而他却想不通一个地方团练武装为何要挡他的道?难道以为靠这些泥腿子就能抵抗他一团正规军吗? 他注视着手下两个营沿着綦*江东岸展开队形,排成三里长的散兵线,期间没有遇到任何干扰;李虎山也不明白,为何对方手里有那么多机枪却毫无反应?他观察对方的阵地有一段时间了,长时间的观察后,他心中的诡异感越来越强:这不是他经常遇到的那种军队,也不像民团――民团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机枪! 他吐出一口浊气,吩咐道:“命令所有重机枪压制敌人阵地,掩护冲锋……我要一举打垮他们右翼!” “掩蔽!”赵东对周围的新兵们大吼,把躲得慢的人踢到战壕里,他自己立即跑到侧面的工事,这里能清楚观察到敌人进攻路线,更关键的是,六零高地右侧有他手里唯一的强力预备队,他打算给黔军来一点小惊喜! 孙二娃只觉得口干的很,他蹲在战壕里露出两只眼睛,远处一片灰尘,根本就看不见人,可是理智告诉他,黔军大队正在向他的阵地扑过来,要把他撕碎。 “没有命令不准开枪!”连长弓着腰在战壕里前后跑动,嘶声喊叫着,“所有人检查保险……没有命令不准开枪!”孙二娃的手指剧烈抖动着,差一点就搂火,好歹控制住了;他反复学过条例,这时候不听命令可不是关禁闭那么简单,搞不好就被执行战场纪律啦! 在黔军五挺重机枪的压制射击下,一千多黔军顺利冲过一千米标定线,干燥的土地卷起漫天的飞尘,对面就是保安团二营的两个步兵连防线。 赵东一直在六零高地右侧观察,眼睁睁看着黔军冲到近处;今天的天气和地形有利于进攻方,漫天的灰尘遮蔽了视线,而且河滩一带地形崎岖不平,二营手里有九挺重机枪和二十七挺轻机枪,打击效果很差,事实上他完全观察不到对方的伤亡情况,就望见大队人马卷在高高扬起的尘烟中,短时间内就接近他的防线。 他放下望远镜,右手用力往下一劈……“哒哒哒……”密集的重机枪攒射声响起来,由于射击速度过快,根本听不出中间有停顿,目标就是侧前方二营的第一道防线之前。 他身边就是特意为黔军准备的礼物:团属机枪连九挺水冷重机枪。这是空前猛烈的集火打击,每秒有近百发子弹从侧面飞向黔军的进攻锋线;他手下新兵多,于是打定主意不准备和对方拼人头,就靠强大的火力压倒对手。 “撤退!”李虎山终于反应过来,他揪住一个护兵的领子狂叫,“撤退,快叫他们撤退!”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