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万朝三百零一年三月,高祖殁,太子即位,号贤宗。同年七月许,贤宗帝身患恶疾,于八月甍于硕和行宫,时年三十四。 其后三月间,高祖二子皓朝、三子皓阳先后遇刺身亡,四皇子皓冉于时休妻,迎娶两朝丞相南应天之女为妃,得当朝第一世家南氏拥戴,力排众议,于腊月初请天旨祭太祖,登基即位,尊号万延宗,改年号嘉文。 短短九月间,万家天下,先后二次更年号。江山易主,不过转眼之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南氏,嗜奢侈,又好妒,积与上忤,恃宠而骄,跋扈骄纵,横行霸道,三年无子,罪犯七出,尊我朝太祖遗训,故废之——钦此。” 宦臣高亢尖细的嗓音空空地回响在偌大的宫闱中,殿中的女子一身墨绿华服,双膝跪在冰凉的地上,微微垂着头,教人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 “皇后娘娘,”宦臣的脸上挂着一丝讽刺的笑意,一声“皇后”亦是喊得实打实的讥诮,他一扬手中的拂子,随后又将手中捧着的明黄绫锦递将给她,道,“难得皇上宅心仁厚,你接旨谢恩吧。” 闻言,女子却并未伸手接旨,而是沉默了半晌,顷刻后,却又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唇角微扬,竟是低低地笑出了声。 “接旨也便算了,还要本宫谢恩?”她抬起右手,细细地端详了一番那鎏金嵌玉的护甲,一双桃花杏眼微挑,眉间一朵盛放的红莲妖冶无双,她望向那宦臣,“不应该啊,江路德,你跟着你家那位愈发剔透的皇帝主子,却怎地愈变愈蠢了?” “你……” 她面上一派地不屑,只缓缓从地上站起身子,回身一把拉开了身后沉重的宫门,几道阳光倾泻而入,映在那张艳丽绝伦的容颜上。 唇角携着丝坦然无谓的笑,她提步迈过高高的门槛,走出了宫门。 凤仪宫?她冷笑着抬起右手,举过头顶,一把扯下了绾发的凤冠,随手扔了出去,一头如瀑青丝便披散而下。 “你、你!南泱!咱家奉劝你莫要太嚣张!”江路德在她身后扯着尖细的嗓门儿嚎道,“皇上今儿早上便已下了旨,将你一家二百余口流放荒城,你还当自己是丞相之女当朝国母么!” “随他的便吧。”她淡淡地回眸,睨了睨身后的那人,几缕青丝在秋风中飞舞,莞尔道, “江公公,你的主子想今日,想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如愿,你应该替他高兴才是。” “南泱!你自封后以来便勾结御医院毒害皇上,垂帘执政,独揽朝权,加害皇嗣,论罪当诛九族!皇上宅心仁厚,留你性命,你竟还口出狂言!” “不然呢?”她的声音极轻,道,“他这般作为,莫不是,还要本宫对他感恩戴德?” “你!” “宅心仁厚……” 她低声地呢喃了一句,不禁又是一声冷哼,复又回过身,迎着微凉的风,头也不回地朝着远离凤仪宫的方向缓缓走了过去。 万皓冉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世间,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嘉文三年十月,南后被废,丞相革职,也正是在南家举家流放的当晚,南府走水,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至此,在大万王朝风光了百年的南氏家族,顷刻间化为残瓦废墟。 北国境内的陌阳城,迎来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夜幕微垂,星月高悬。 夜色之中,一抹微微佝偻的人影手中提着一个灯笼,一双玄色的短靴缓缓跟在那人影后头,踏过铺地的白雪,朝着皇宫的西方走了过去。 来人一袭玄色的衣衫,罩着玄色斗篷,掩去大半容颜,一双露出的唇生得极薄,微微开合,便发出了一道清冷微寒的声线,“去月陨冷宫。” 前方引路的人面上急速地掠过一丝惊异,却仍是俯首应了声“是”。 “去外先候着。” “是。” “吱嘎”一声,陈旧破败的宫门被缓缓地推开,落下了些许灰尘,提灯的宦臣眼瞧着那人步入了那扇门,方才又缓缓地将门合了起来。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抬起,解下了挡雪的斗篷,现出一张轮廓锋利的面容。 冷冽的双眸微动,他的眼中映入了一抹墨绿的身影,只见那人端端地立在漫天的飞雪里头,冶艳的面上挂着一丝浅笑,朝他甚亲切地招了招手,便像是在那儿等了许久一般。 “就晓得你一定会来,”她招呼了一声,含笑道,“我在此处等了你数月,还以为你真将我忘在这冷宫中了。” “……”他如玉般的面容上没得一丝表情,只漠然地上前几步,方才薄唇微勾牵起一抹笑,沉声道,“怎么会呢?” “也是,”她仿若了然地颔了颔首,双眸仍是带着笑意望着他,“你我之间还没个了断,你又岂会不来。” 话音甫落间,一道剑影便如闪电般朝他掠了过去,他面上没得半分的讶然,身躯在瞬间便朝一旁闪过,不费吹灰之力地躲过了那致命的一袭。 缠斗只是片刻的事,她一个回身间,终究还是没能躲过那毫不留情的一掌,连人带剑飞出了丈远,手中的长剑落地,发出一声脆响,她只觉喉头一阵腥甜,便呕出了一口血水。 “困兽之斗——”他唇畔携着一丝笑,伸手拂了拂沾上衣角的灰尘,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道,“何必呢?” “呵呵呵……”她低低地笑出了声,望着他,刹那间双眸中的狠戾之色尽显,“万皓冉,便是今日你杀了我又如何?你这辈子也休要忘记,你的这锦绣天下,是我南家给的!” “南泱啊南泱,”他微微摇头,面上浮上了一丝叹惋,又道,“你聪明了一辈子,可知道,你这一生,输在何处么?” “……”她一声冷笑,又咳出了一口血水,鲜红的血缓缓地浸入雪地,在月光下泛起一丝幽光。 “论野心,你不输朕;论才智,你不输朕;文韬武略,计谋手段,心狠手辣,你样样不逊于朕,”他朝她走近了几步,缓缓地俯下身子,望着她,道,“你唯一输的,便是生得了一副女儿身。” “……”她垂眸,一阵沉吟,忽而却又笑了,低声道,“不,我唯一输的,是嫁给了你。” “哦?”他挑眉,似是起了极大的兴致。 “先帝膝下四子,太子忠孝,二皇子英勇,三皇子仁善,唯独那四皇子最不成器,是个生得颇好的草包……”她垂着眸,蓦地便忆起了当初父亲的一番话,顿觉可笑得厉害,不禁放声笑了起来,“好一个生得颇好的草包,难为阿冉你心机城府如此之深,竟是连我也没将你看透……” “过誉了,”他微微一笑,又道,“你同你父亲献计,决意佐朕登基,无非便是想朕遂了你的心意做个傀儡皇帝,皇后每日端来的芙蓉汤,若是朕真的每日服用,如今,恐怕你南泱,便真是一代女尊,这天下,便真该姓南了。” “只可惜……”她眉头深锁,眉心的红莲染血一般地诡艳,只觉呼吸益发地困难,“我仍是、仍是棋差一招……” “南泱,那日江路德问朕,为何不治你的死罪,诛你的九族,”他微顿,清寒的双眸淡淡地略过她,道,“你猜,朕是如何回答的?” “……” “死,并不是最痛苦的。要你南家后人,眼睁睁看着家族百年基业付之一炬,从天堂跌入地狱的痛苦,才是真正的折磨。”他俯下身,伸手抚上她的容颜,轻声道。 她最后呕出了一口血水,终是缓缓合上了双眸。 “三年来,你垂帘执政,亦将朕的江山治理得甚好,是以……”他徐徐直起身子,俯视着她恬静如昔的容颜,笑道,“死,也算是朕对你的报答。” 夜间的风夹杂着丝丝雪花,冰凉得刺骨,江路德裹紧了身上的厚实棉衣,朝着那扇紧闭的宫门张望着。 忽而,那扇紧闭着的宫门开了,从里先步出了一抹玄色的挺拔身影,几近与夜色融为一体。 “皇上。”江路德上前几步,弓着身子恭敬道。 “差两个信得过的太监,将她的尸体连夜运出宫。”他淡淡开口,左手抚了抚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随后便旋过了身子朝前走去。 “……”江路德听得一愣,只觉心头惊了惊,却仍是快步跟了上去,半晌方才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回皇上,南泱罪犯滔天,如今她‘畏罪自尽’,尸身却是要送往何处?” “……”闻言,他的唇角微扬,勾起一丝笑,一双冷冽得冰凉的眸子淡淡地望了身旁的宦臣一眼,缓声道,“一个畏罪自尽的废后,该如何处置,还要朕教你么?” 他话音甫一落地,江路德的额角便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讪笑道,“奴才一时糊涂,奴才明白了,明白了……那御医院的那三位御医……” “唔……”他脚下的步子沉稳从容,微微蹙眉,半晌才缓缓吐出了三个极轻的字眼,“凌迟吧。” “是。” “啧啧,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当初南相官拜两朝,南后垂帘执政,那是何等的风光……” “谁能想到呢,如今南家没落,南后被废畏罪自尽,身后只得这一口破棺材,还要被弃尸荒野,真真是造化弄人哟。” “哎,”说话的小太监生着一张圆脸,叹了口气,将抬棺材的粗滚子往肩膀里头又挪了挪,朝另一个小太监道,“说来也古怪得很,前些年,皇上的身子分明是一日不如一日,上个月林御医还吩咐要准备身后事,可谁知……” “这些事哪里是你我该过问的!在这皇宫里头,晓得的越少越好——”另一个尖脸小太监嗔道,“都二更天了,你我手脚麻利些,天亮前还得赶回宫呢。” “嗯。” “咚——” 蓦地,一阵诡异的声响忽作,四下里寂静之极,更教这声响益发地瘆人。 “……”走在后头抬棺材的圆脸小太监心头“咯噔”一声,他抹了抹额角的汗水,朝四方望了望,吞了口口水,声音发颤着道,“你、你听见了么?” “啥?”尖脸小太监回过头,面上带着一丝不耐,“我说,你就莫疑神疑鬼了,这天底下哪儿来的……” “咚咚咚——” 这一回,那声响更为清晰了些,亦更为骇人,方才还一脸不耐烦的小太监此时也是吓得面色发青,背上的衣衫被冷汗尽数浸湿,经夹着雪的风一吹,不禁冷得一个哆嗦。 二人相视一眼,立时便将抬着的棺材扔到了地上。 “……难道、难道是……”圆脸小太监浑身微微地抖着,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了指那口破棺。 “莫、莫要自己吓自己……” “咚咚咚——”“吱嘎、吱嘎——” “啊——诈尸啊!” 两声凄厉的尖叫响起,两人吓得面色铁青,跌跌撞撞地朝着来的方向死命地跑了回去。 棺材的盖子微微动了动,终于是朝着一旁被掀了开,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只白皙纤长的手,缓缓地伸出,扶上了棺材的沿,紧接着,里头的人便挣扎着缓缓坐了起了身子。 心口处不住地传来一阵阵莫名的钝痛,她抬起手,捂住心口,徐徐睁开了眼。 “……”尚有一丝迷离的狭长双眼朝四下里打望了一番,她只觉一阵莫名,便眨了眨眼,又朝四下里望了望,这一回,她算是看得请了,看得忒清了。 “这是……”她怔了怔,顿觉整个人瞬间都不好了——她重生了?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2章 重生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春初时节,陌阳皇宫中百里花开,锦绣繁华,美不胜收。 近几个月来,一桩关乎于当朝废后起死回生的奇事,成了整个天下都破津津乐道的话段子。 “今日晨间,外先闹得慌,却是为何?” 相较于整个天下的咋呼,奇事的主角则坦然了不只半点,此时,她面上没得什么表情,卧坐在床榻上,左手端着一碗黑褐色的药汁,右手执着一柄汤匙,缓缓地搅动着,淡淡问道。 “回娘娘,”立于床前的宫娥生得一张清丽的容颜,神色却是漠然的,她恭恭敬敬地弓着身子,回道,“灵越帝姬养的一只狗走丢了,那小狗跑到了这织锦宫附近,今日晨间那番喧闹,应是寻那条小狗造成的响动。” “……”她印堂一阵黑,被药水呛了呛,随后便不再搭腔了,只默默地舀起药汁喝着。 “……”宫娥沉默了一瞬,似是忍了忍,却终是没忍住,终究还是抬起头,望向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女子,眉宇间不禁夹杂了一丝忧色,道,“娘娘,你便对奴婢说实话吧……那日夜里,你果真是做了那般的傻事么?” “唔,”她舀起一勺药汁,朝唇边送去,唇畔携着抹立时便要僵掉的微笑,“明溪,你想说什么,便说吧,不消同我绕什么弯子。” “娘娘……”唤作明溪的宫娥沉吟半晌,终是抬起眼来,直直地望向那女子,双眸中竟是含了几丝水汽,“奴婢自小入府伺候你,与你一同长大,你的心性性格,奴婢又岂会不了解?” “……”她的双眸微动,却仍是不动声色地听着。 “你虽心高气傲,却绝不会做出畏罪自尽之事,那日夜里,动手伤你性命的不是别人,正是皇上,你如今装作一切都不记得,是想留下一条命,好重振你南家一家――”明溪双眸定定地望着她,沉声道,“娘娘,奴婢所言,可是对的?” “……”闻言,她面上那抹倒僵不僵的笑彻底僵了,只缓缓将手中的药盅放到了床头的雕花小案上头,复又望向明溪,颇语重心长地道,“明溪,你须晓得,在没得证据的情况下不能随便怀疑人,捉贼那脏,捉奸在床。” “这……” “那日夜里,我自一口棺材里头醒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双眸中是一片坦然,坦然里头又含了三分的恳切,望着明溪,万分诚恳道,“那日夜里,我究竟是畏罪自尽,亦或是皇上对我下了杀手,我也是真的再不记得了。” “……”明溪的双眸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一时不知作何回应,只是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正是此时,自宫门外头却忽地跑进来了一个小宫娥,面上挂着丝惊慌,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了地。 “何事?”床榻上的女子微微垂首,望着那气喘吁吁的小宫娥,端着嗓子道了句。 “回禀娘娘,皇、皇上他来了!”小宫娥一张小脸因着方才急促地奔跑而泛着红晕,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又道,“就在外头了,立时便要到了!” “……”她的左眉不由地微微挑了挑,又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教人望不清她的眼中的神色。 明溪细细地望着她,心头慢上了一股子奇异的感受,只觉眼前这位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小姐,竟是道不出的陌生。 当年那个毒害皇帝独揽霸权的一朝女尊,似乎真的一去不回了。 却不知,这于如今这个失去了显赫家世的废后南泱而言,究竟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 她微微凝眉,顿觉心头升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皇上驾到――” 宦臣尖细的嗓音绵延拖长,传入了织锦宫的大门,而随之而入的,还有一大群的人。 小宫娥连同明溪纷纷跪了地,额贴着地,齐声道,“吾皇万岁。” 她见状,不禁心头一阵尴尬,而这尴尬里头又夹杂了丝惭愧,算来,她重生到这里也有段时日了,因着这皇帝从未来瞧过她这个娘娘,是以,她也未曾像明溪讨教过,这见了皇帝,她这么个倒皇后不皇后的身份,该如何自称,又该如何见礼。 思索顷刻无果,她咬了咬牙,一把掀开了锦被从床榻上下了床,双膝一弯便跪了地,亦是仿着明溪同那小宫娥的模样,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扯着嗓门儿高声地说了句,“吾皇万岁。” 一时间,四下里竟是诡异的寂静。 她跪伏在地,半晌没闻见什么动静,心头便打起了鼓――果然这礼没行妥当么。 “你大病未愈,又何必行如此大礼,”一道清冷微凉的男子声线远远地从头顶上方飘来,传入了她的耳朵,却像是敲在她心头一般,“都平身吧。” “谢皇上。” 她又叩了一回首,这才缓缓地从地上站起了身子,明溪连忙上前来搀着她的手臂,她拿眼风儿微微一番打望,却见明溪的双眸中隐隐地闪着一丝泪光同苦楚。 “都先退下吧。”那道微寒的男子声线又响起,教人听入耳中心头亦是一阵发冷。 她始终默默地垂着头,望着脚下的一双绣花鞋,只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那道宫门被重重地合上。 演戏,演戏,你现在要做的只是演戏而已。这是你吃饭的本事,不要太紧张,牵着梦的手,跟着感觉走。 她几声深呼吸,心头忙安抚了自己一番。 “朕还真是小看了你,你的命,果真是硬。” 听了这般的一番话,她这才从自我催眠中醒了醒神,缓缓地抬起了头,微微眯了眯眼,就着从窗口倾斜而入的阳光,将这位明溪口中城府极深的美貌皇帝细细地端详了一番。 只见来人身着一袭玄色绣龙的衣袍,长发高束,戴着一顶冕旒,一连串的玉珠子层层掩盖,而那串珠子下头,现出了一双眸子来。这人的一双眼生得极深,面容的轮廓锋利,似刀子削出来的一般,端直高挺的鼻骨下头是一双极凉薄的唇。 她面上浮上一抹端庄的笑,终究还是恭敬地垂下了头,回道,“皇上这话,倒真是谬赞了。” “……”他面容漠然地望着她,半晌后,又道,“听说,你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失了往时的记忆?” 她微微颔首,容颜恬静淡然,应了声“是”。 “……”见状,那人却忽而笑了起来,他上前几步,一把勾起她的下颔,沉寂冰冷的双眸淡淡地对上她,薄唇微启,道,“你可晓得,朕登基即位之前,便听闻这天下的人说,这世间,没有人晓得你南家大小姐究竟有多聪明。” “……”下颔处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她的眉微拧,望进他的眼。 “人死不能复生,若然,则必有冤情――”他的唇微微勾起,望着她,复又续道,“刑部尚书同兵部尚书联名上奏,要朕彻查南丞相贪污受贿一事,南泱,朕还真是小瞧了你。” “……” “你以为,朕会让你南家,你南泱――翻身么?你以为,搬出了月陨宫,你便能东山再起了么?”他松开手,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淡淡道。 “朝堂之事,”一阵钝痛袭上心口,她伸出右手捂住心口,强压下心头的慌乱,面上仍是一派地镇定,淡然道,“与我何干。” “好一句‘与我何干’!”他端着一副讥讽的笑,定定地瞧着她,半晌方才又道,“无论你失忆一事是真是假,朕都可以清楚明白地告诉你――” “……” 他朝她走近几步,忽地俯低了身子,朝她附耳道,“你南泱此一生,都注定斗不过朕,万皓冉。” 旧伤未愈的身子自是经不起这厮的这番折腾,是以她只觉喉头一阵腥甜,忍了忍,却终究还是没忍住,一道血丝便顺着嘴角流了下去。 “其实,你没死,也许亦是件好事。”他缓缓伸出手,将她嘴角的血丝拭去,莞尔一笑道, “若你死了,朕倒真会少了许多乐趣。” “如今,南泱不过是个废人,皇上大可高枕无忧,当年那个与你争天下夺皇权的南后,已经死了。”她微微侧头避开他冰凉的指尖,朝身后退了几步,面上一派地沉着大定,望着他,沉声道。 他淡淡地眸子又望了她半晌,只觉眼前这张妖艳绝世的容颜,除却那几分病态的苍白之外,分明还同往时一模一样,却又有几分不一样,然而,他思索了半晌,仍是没能想出究竟是何处不同。 思量无果,他收回视线,缓缓地旋过身子,头也不回地踏出了织锦宫的大门。 望着那抹笔直玄色的背影远去,她只觉浑身的气力都在瞬间被抽尽了一般,身子一软便跌坐在了冰凉的地上。 真不晓得,这个“南泱”,她姚敏敏还能演得了多久。 同明溪这几个月的相处,她没有漏过任何一处细节,将这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前皇后竭尽所能地扮演着。 只是,这个王朝,这个时代,这个皇宫,这个皇帝,都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一股子莫大的无助感涌上心头,她的双眼一湿,便觉几滴水珠子快要溢出眼眶,连忙扬起了头,硬生生将那几滴泪珠憋了回去。 那天,她跟着剧组一道,去一处深山取景,却碰上了天杀的泥石流,那场颇是有那么几分惨烈的车祸,说来也真是可笑得很,竟让借尸还魂这般荒诞的事发生在了她姚敏敏身上。 想她这么一个在过往的二十四年岁月中,连一次“再来一瓶”都没中过的二线演员,居然能在临死前得老天眷顾,重生一遭,真不知是走了大运还是倒了大霉。 这个朝代,在中国历史上是没有的,也就是,她那些所谓的历史常识在这里半点用处都没有,她一个现代人,魂穿到了这么个堪比慈禧太后的废后身上,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没有皇帝的维护,在这深宫里头,又要如何安身立命? 一连串的问题冒了出来,她只觉一阵疲累,便合上了双眸。 想她姚敏敏,童星出身,从十四岁就开始接剧拍戏,在娱乐圈那趟浑水里头摸爬滚打了整整十年,如今老天还真是垂青她,竟是要她切身实践,来客串一把深宫废后。 不过……她缓缓睁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坚毅的光芒。 根据宫斗小说的铁定律,如今,她凭着从前这个南泱的狠辣手段在整个皇宫乃至王朝造成的影响力,加上自己的看家本事,要在这里混上一口饭吃,应该或许可能大概……也还不算是件难得逆天的事。 “娘娘……” 忽地,门被人从外先推开了,明溪口里唤着,走了进来,却见自己的主子正坐在地上,不禁惊了一惊―― “娘娘,你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说着便上前来一把搀上她的手臂,预备将她扶起来。 “不碍事,方才动了气,兴许是伤又犯了。”南泱面容苍白,就着明溪的手缓缓站起了身子。 “娘娘,”明溪的双眸中闪着点点泪光,她望着眼前这面容憔悴的女子,含泪道,“奴婢知你心中有千般万般的恨,你自幼便是相爷捧在手心里教养大的明珠,何曾受过这等苦……只是,如今这境况,你切莫热闹了皇上,先保住你这条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嗯。”她微微颔首。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3章 心志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接下来的时日倒是难得的清净,皇帝并未再踏足过织锦宫。 一晃十日,南泱仍是每日卧床,将养着遭了大病的身子,期间来探望过她这个废后的人,更是屈指可数少得可怜,原因很简单,却倒不是因为宫中的众人都遗忘了这个曾兴风作浪独揽朝纲的前皇后,而是,大家都持一种隔岸观火的心态,在打望着。 一个曾叱咤风云了整整三载,堪称一朝女尊的前皇后,心狠手辣歹毒无情,虽说如今已被废,后台也垮了,却仍是余威震于殊俗的。 一个原本被打入了冷宫的废后,病于床榻之时,却得天子亲自探望,还搬到了织锦宫,虽说搬回的地方不是当年的凤仪宫,也足够令人咋舌的了。 再者,便是那起死回生一事,更是为这平素里便不安生的后宫,招来了许多怪力鬼神之说,有甚者甚至言道,南泱其人,眉间那朵生来便有的红莲,乃是妖花一株,是以精晓通灵之术。 南泱初初听闻这“妖花”一说时,正手端着一碗清粥慢条斯理地喝着,明溪的话音方一落地,她便被那口清粥和着自己的口水呛了个结结实实。 “噗——” 她黑着脸皮接过明溪递降过来的手巾,拭了拭嘴角,默默汗颜—— 难怪现代人发明不出来火药指南针了……古代人民的想象力,真真是令吾辈自叹不如啊自叹不如。 明溪那一厢,仍是满脸的愤慨,忿忿道,“真是荒谬,想当年娘娘你刚出生,相爷与夫人见你眉间生着株红莲,便请来了普陀寺的主持大师判了一判,便道那是株祥瑞之花,是祥瑞之兆,此事普天下哪个不晓得!” “好了,”她将手中的清粥搁到了案上,随意地摆了摆手,笑道,“不过是个胎记,得势之时是祥瑞之花,失势了便是妖花一株,这又有什么想不过的。” “话虽如此……”明溪的双眸中掠过一丝异样,她微微朝南泱靠近了几分,面上凝重道, “只是娘娘,你须晓得,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的身世背景都不比从前了,往时候,你将一切心思都放前朝的国事上,后宫的那些女人亦不敢动你分毫,如今,你却要学会应付那些深宫怨妇。” “……”闻言,南泱左眉微挑,眉间红莲更是为那张美艳的面容平添万种风情,她一阵沉吟,思索了半晌,方才端着嗓子道,“明溪,你的意思,我晓得了。” 明溪颔首,又道,“娘娘,如今这情形,你如履薄冰步步皆险,单是‘妖花’二字,便足以令你万劫不复。” “……”她的双眸一寸寸地冷了下来,眼帘微敛,单手支着额角,半晌方才又道,“如今我失了记忆,这后宫里头如今呈一派如何的景象,你且说来。” “回娘娘的话,”明溪恭恭敬敬地应声,这才同她娓娓道,“往时,这后宫里头,呈的是三足鼎立之势。” “哦?三足鼎立?”她缓缓合眼,轻声道,“哪三足?” “摘星宫的诤妃,礼部尚书唐潜之女唐梦雪;翰瑄宫的黎妃,户部侍郎江河源之女江璃蓉;还有一个,便是凝锦斋的笙嫔,护国大将军杜铁忠的义女,许茹茜。” “笙嫔……”她微微蹙眉,又道,“不过一个嫔,却能与两个在妃位的三足鼎立,不简单哪。” “娘娘,是以,奴婢才说那是往时的情景。”明溪一阵嗟叹,复又缓缓续道,“其实,那许茹茜原本非但是个妃位,还是个贵妃。前年中秋,皇上邀众妃嫔在谢婷苑中赏月饮宴,娘娘你以一句‘政务繁重’便推了这档事,皇上大发雷霆,笙贵妃替你说了句好话,后来便被连降数级,成了笙嫔。” “如此说来……”南泱沉吟,凝眉道,“岂不是我连累了她?” “也是谈不上什么连累不连累的。那许茹茜的家父许世清原是临水的一个士大夫,遭奸臣陷害本该抄家问斩,是相爷助了他一把,才让他许家沉冤得雪,后来相爷听说许家姑娘要入宫,便教杜将军将她认作了义女,让她有了座稳当的靠山,相爷待她同她父亲那般的恩重如山,她报答娘娘,亦是分内之事。” 闻完这席话,她心头一阵大惊,双眸蓦地便睁了开来—— 从前,她只以为,南泱尚且是如此这般的一个手腕狠辣女强人,想来那南应天也不是什么好鸟,却没想到,生养了这么个闺女的爹,竟还是个老好人么!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她微微颔首,一阵沉思过后,忽而又问道,“这后宫众人,对南泱……我这个前皇后的态度,又是如何的?” “……”明溪垂眸,半晌方才开口,“娘娘封后三载以来,行事做派,素来便是以心狠手辣冷血无情著称的,想来,即便如今相爷遭了难,这后宫里头,敢打您主意的女人,也是不多的。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明溪思量良久,终究还是换换道出了一番话,“娘娘往时,一心欲夺万家的江山,也只想令自己的孩儿继承大统,是以,你统共用计令四位嫔妃滑胎,而这四位嫔妃里头,却正有如今荣宠正盛的蒋璃蓉同唐梦雪。” “……” 明溪一番话落地,南泱只觉一阵疼痛袭上了脑子,不禁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心道:这个短命的前皇后南泱,还真是忒会给她惹麻烦,毒害皇帝垂帘执政也便算了,竟还害了那倒霉皇帝四个未出生的孩儿,也难怪那万皓冉要这般待她了。而今,饶是这后宫里头的女人再忌惮她这个前皇后,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何况,那还是两个荣宠正盛的娘。 明溪抬起眼,打量了一番她面上的神情,一阵思量,这才缓声道,“娘娘,奴婢心头有个想法,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你且说来,我听听。”她点点头,眉心拧着一个结,连带着那株红莲也略微含羞一般。 “如今,皇上虽将许茹茜降为了嫔,但这后宫里头的众人却都晓得,皇上心中,却还是对笙嫔有情的,”明溪微顿,又续道,“如今娘娘你在宫中孤立无援,不如趁机拉拢许茹茜,也好有个照应。”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良策。”她微微眯眼,又道,“那许茹茜,是个如何的人?可信得过?可成得了大事?” “笙嫔许茹茜,此人生性清冷孤高,傲骨铮铮,不常笑,亦从不与人多来往,容貌算个上乘,然而,真令皇上动心的,却是她能奏得一口好笙。” “奏笙?” “嗯,”明溪颔首,又道,“皇上生性薄情,行事果决狠辣,这一点,几乎与娘娘你如出一辙,只是,娘娘你一心只系天下事,皇上却好乐,丝竹管弦,无一不精。而笙嫔的一口笙,却是教皇上也自愧不如。一日,笙嫔在碧海沉音阁外头吹笙,皇上偶经,这才同许茹茜结了缘,自此便对她恩宠有加。想当初,许茹茜她初次受临幸过后,便被封了婕妤,这实乃天大的殊荣,连着她许家上下也都鸡犬升天平步青云,她的兄长许世开还被封了个水师提督,也算拜了高官。” 饶是她对这婕妤、嫔、妃等种种等级再如何没概念,也是不能表现出来的,是以,她斟酌了半晌,终究还是不冷不热地回了句绝对不会出错的—— “哦。” “娘娘,许茹茜虽心比天高,却也是本性纯良,相爷对她一家恩重泰山,如今南家落难,她必定不会对你坐视不理。” “唔,”南泱颔首,再颔首,又颔了颔首,统共颔了三回首后,方才懒懒地抬眼,望向了窗外,只见有无数的鸟雀在天空盘旋,不禁缓声道,“世人皆道,一入宫门深似海,若我也像那些个鸟儿,该有多好。” 明溪见状,不禁心中一痛,眼眶顷刻便湿了,她双膝一弯,竟是生生朝南泱跪了下去,额紧贴着冰凉的地面。 “明溪,”她面上一惊,连忙起身,沉声道,“你这是作甚?快些起来……” “小姐——”明溪哽咽着唤了声,缓缓抬起了头,满脸的泪迹斑斑,望着南泱,声泪俱下, “小姐,明溪多年未曾如此唤过你了……” 望着明溪面上的泪痕,她心中一动,话音发颤道,“……你有什么话,好生说便是,先起来。” “小姐,你壮志未酬,却落得如此田地的苦痛,明溪心头都是明白的……”一行行的泪珠子不住地滚落,她望着南泱,几近泣不成声,“可是,明溪今日却要以死相求——” 说罢,明溪的广袖间便落出了一把剪子,她流着泪,将剪子举了起来,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你——你这是做什么!” 这一回,南泱算是委委实实被惊到了,惊悚到了,她实在想不明白,方才分明聊的好好的,自己不过是发了句鬼扯淡般的感慨,这大姑娘怎么就被刺激到要自尽了? “小姐,明溪求你,暂且忘却家仇,忘却自己所受的一切欺辱——”她的神情坚定而决然,望着南泱,一字一句道—— “向你的仇人,当今圣上,邀宠。” “……”闻言,南泱不禁愕然,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怔怔地望着明溪。 “小姐,在这锦绣深宫里头,你再没有强硬的后台,没有家世背景撑腰的南泱,便是再如何聪明,再如何机关算尽,也难成大器,难为相爷洗冤,难为南家昭雪!而今,你唯一可以倚仗的,只有——”明溪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沉声道,“皇宠。” 她的双眸微动,眼睫微微掩下,教人望不清那双狭长双眼中的神色。 真真可笑。 她姚敏敏,从影十年,外形同演技都是一等一的,正是因为洁身自好这一点,她输给了许多肯脱肯陪的对手,为了自己的清白,她摸爬滚打了十年都只是一个二线演员,如今,到了这个鬼扯淡的时代,为了生存,她竟还是要牺牲色相么…… 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她低低叹了口气,朝明溪微微颔首。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4章 诤妃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织锦宫是处好地方。 织锦宫位于陌阳皇宫的西南方,采光同通风都极好,然而,这却不是重点,重点是,周遭种了许多的桃花。 对此,南泱自是百般欢喜的――自幼她便对桃花一物心存执念,小时候走在路上总能瞧见许多推着自行车卖桃花的人,她便总是想着卖几株回家,无奈大人不同意,这也便成了一桩小小的憾事。 没成想,她一遭重生,却是住在了一处全是桃花的地方,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在桃花丛里又将养了九日,彼时,南泱正透过窗户望着粉嫩的桃花在风中摇曳,一阵脚步声却传来了。 她黑着半张脸朝门口的方向望去,却见明溪又端着一大碗不知名的物什朝着她喜气洋洋地走来了。 “娘娘,这是新熬的莲子羹,你快趁热吃了吧。”明溪满脸的红光,笑呵呵道。 闻完这厢话,她躺在贵妃榻上抚了抚额,只觉自己的整张脸都黑尽了――将养身子,她觉着自己在哪里是在养病,这分明是在养猪啊有木有。 “明溪,”她揉了揉额角,尴尬道,“半个时辰前,不是才吃过一碗燕窝么?” “无妨,”明溪笑道,又将莲子羹递到了她手中,“你如今还在养病,奴婢这几日瞧着,娘娘的面色红润了不少,也算是周御医的功劳。” 她接过莲子羹,舀了一勺放到口中,这才想起来,明溪口中的周御医。 高高瘦瘦,模样却并不如何好,只是生得极白净,双眼细长,端端的却很有几分读书人的名堂,一派的温文尔雅,瞧着倒也还顺眼。 又竭力地朝口中塞了几口羹,南泱终究还是败北,抬起眸子望向定定地注视着自己饮羹的明溪,喉间溢出了一阵干笑,“明溪啊,你同我是最亲近的,你可觉着,近日里,我这身形益发浑圆壮硕了?” “……”明溪闻言一愣,却仍是将她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地打量了一番,蹙眉,疑惑道, “奴婢瞧着,倒并不见得多浑圆壮硕。” “那是你的错觉。”南泱坚定地颔首,双眸眨也不眨地望着明溪,恳切道,“如今这世道,女子是丰腴些为好,还是纤细些为好?” “唔,”明溪侧着头思索了一瞬,又道,“却也不一定。丰腴有丰腴之美,纤细亦有纤细之美。这后宫里头,虽说如娘娘这般的纤细美人居多,倒也不乏丰腴美人,像那斜阳居的田贵人便是个丰腴的主儿。” “……”她缓缓放下了那口青花瓷碗,朝明溪道,“吃好了,再吃不下了。” “既是如此,”明溪拿眼风儿望了望只堪堪去了一小半儿的莲子羹,表示很理解地颔了颔首,复又笑眯眯了一双眼儿,望着自家的主子道,“那奴婢替娘娘梳妆打扮一番,待会儿子便去广陵宫给皇上请安吧。” “……”她的印堂黑了黑,端着嗓子缓缓地抬了抬眼,万分端庄道,“忽而又有些饿了,把羹拿来,我再吃半碗罢。” 吃完了莲子羹,明溪收拾了一番,却见外先晴空万里,云卷云舒,正是难得的好天气,便询问了自家主子一声,南泱正憋得厉害,自是百般的乐意,于是梳了一番妆,披了件兰色织锦的小袄子,又随意挽了个髻,插了枝白玉钗,随后主仆二人便欣欣然往桃林去了,身后跟了两个随侍的小宫女。 出了宫门,便是拂面的轻风,夹杂一丝散落风中的花香,好不沁人心脾。 明溪扶着自家主子的左臂,忧心着主子大病未愈的身子,她便缓缓地朝前走着。南泱亦是走得甚缓慢,只是,她却并不是因为病不病,将养了那么些的时日,成日里好吃好喝地将她拿菩萨一般地供着,再大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令她闹心的,却是这副身体的一双小脚。 想她姚敏敏,一个没整过容没隆过胸的纯天然美女,一米六八的个子,一双三十七码的脚,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如今这个南泱,也是个纯天然的大美女,据她的目测,这副身体应当也是个一米六七八的身量,可这一双脚……她一阵无语,左不过也就三十四五的样子,真不晓得这个据说还能文能武的前皇后,是如何使着这么双小脚习武练功的。 思及此,她不禁一阵庆幸,只觉自己甚幸运,虽说上辈子很悲催地死于泥石流,却并没魂穿到清朝去,那些个宫廷贵妇穿着的花盆底鞋,她可着实招架不起。 “该死的丫头!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欺负到本宫头上来了!本宫今天,就替你家主子好好教训教训你!” 远远的,一道尖利之中微微透着几丝跋扈的声音乘着风传入了她的耳朵,她不禁一阵蹙眉,侧过头望向身旁的明溪,问道,“我织锦宫附近的桃林,是何人大呼小叫?” “回娘娘,”明溪的双眸缓缓垂下,低声地说道,“听这声儿,约莫,是诤妃。” “礼部尚书家的大小姐……”她一阵沉吟,忽而唇角勾起了一抹笑,便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走,去给诤妃娘娘,问声安。” 真真是好得很哪,她还没去问安,都自己找上门来了。 “娘娘,您消消气,消消气――” 宴桃亭中,一个宫娥拿着把罗扇,不住地朝着端坐在身前的华服女子扇着,一边道,“为这么个奴才动气,不值啊。” 华服女子身着着一身绛红色的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下身着了条团锦琢花罗裙,自成一派雍容华贵,教人不敢逼视一般耀眼。那张生得俊俏的面上,一双丹凤眼高挑,颧骨稍高,鼻头圆润小巧,唇稍厚,眉宇间携着一股子飞扬跋扈之态。 “哼,”她一声冷哼,垂眸打量了一番戴着两只护甲的手,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是哪个宫里的啊?” “回、回诤妃娘娘――”跪在地上的小宫娥浑身不住地瑟瑟抖着,牙齿都有些发颤一般,口齿不清地回道,“奴婢、奴婢是、是织锦宫的……” “织锦宫?”诤妃微微锁了眉头,故作沉思似的,忽而却又笑出了声,抬起纤细的右手捂了捂嘴,笑了半晌,方才缓缓道,“本宫当你是多大的来头呢,原来是那个废后家的一条狗……” “是、是……” “唔……”诤妃挑眉,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又拿手巾拭了拭嘴,又道,“你家主子如今失了势,后台也垮了,你们这些做奴才的却还是这么目中无人,竟敢得罪本宫……本宫问你,可是觉着,你家主子还能东山再起?” “不不不――”小宫娥满脸的惊恐,不住地哭泣着,“奴婢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得罪娘娘您啊……” “不敢?”诤妃的双眼中划过一丝狠戾,抬腿便是一脚,生生踹在了小宫娥的肩膀上,将她踹倒在地,狠声道,“那你如何会将花泥往本宫的绣履上抛?”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小宫娥忍着肩膀的痛楚,又爬到诤妃身前跪好,哭泣着解释, “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才将将接手这锄草的活计,有些手生,这才不慎弄脏了娘娘的绣履……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说罢,小宫娥便一下下地叩起了头,直将冰凉的地面撞得砰砰作响。 诤妃一双凤眼淡淡地扫过那小宫娥,唇角扬起一丝讥诮的笑意。 “哟,瞧瞧这是谁,不是诤妃娘娘么?” 蓦地,一道端丽清冷的女子声线远远地传了过来,诤妃的面上急速地掠过一丝讶异,这才回过了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远处一名女子,身上披着一件兰色织锦的小袄,正步履从容地朝着这方走了过来,稍近了几分,她的双眸微动,只见那女子生着一双微挑的桃花杏眼,鼻骨高挺笔直,唇小而薄,下颔尖俏,发髻松松挽就,眉间一株妖异红莲在阳光下尽情盛放,端的是一副举世无双的绝色姿容,不是那位曾风光无限的前皇后又是谁。 “诤妃娘娘到我这儿来串门子,本是极好,却为何动了这般大的气?”南泱一步步朝诤妃走近,蓦然间面色微变,蹙眉,声线冷了三分,望向身旁的明溪,道,“明溪,究竟是怎么回事?” “……” 诤妃被她那颇凌厉逼人的气势震了震,容色亦随着变了变,只觉掌心都泌出了一丝冷汗,她斟酌了半晌,仍是恭恭敬敬地屈了屈膝,见礼道,“臣妾――参见前皇后。” 诤妃的一群随侍见状,则纷纷跪地,皆是一派诚惶诚恐道,“参见前皇后娘娘。” “诤妃娘娘这是做什么,我南泱不过一个废后,家世没落后台也垮了,也不可能再东山再起,娘娘同我这个废后请安,岂非折煞了我?” 南泱面上含着一丝冷笑,话虽这么说着,却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丝毫没得任何受了折煞的状貌。 “娘娘真真是风趣得很。”诤妃缓缓起身,面上扯出一丝极难看的僵笑,气焰落了大半,笑道。 南泱微微一笑,忽而面色一沉,冷眼扫视过在场的众人,问道,“诤妃娘娘动了这么大的气,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做的好事?” “娘娘饶命――”小宫娥满脸的泪痕,抽泣着道,“回娘娘的话,奴婢起先在锄草,却不知诤妃娘娘恰巧路经此地,这才不慎教花泥脏了诤妃娘娘的绣履……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南泱闻言颔首,却仍是满脸冰容,厉声责道,“你这不要命的东西!可知诤妃娘娘如今正是皇上的心头肉,整个后宫皆为她马首是瞻,你如今开罪了她,饶你是我宫里的人又如何,我不过一个废后,便是搬出了月陨宫又如何?便是皇上来探过一次病又如何?我如今如何护得了你,救得了你!” 她话音方落,诤妃的面色已是一片铁青,明溪悄然打望了一番诤妃的容色,面上浮起了一丝笑。 “娘娘,此事不过误会一场――”诤妃扯了扯面皮,面上挂着一丝难看之极的笑,福了福身子,“臣妾约了熙昭仪御花园赏花,先失陪了,臣妾告退。” “哦,”南泱面上携着抹亲和的笑,颔首道,“你先去吧,这个奴才,我必然好生惩治,绝不教她再冒犯于你。” “哎。”诤妃颔首,复又回过身子,望向起先为自己打罗扇的宫娥,愤声道,“碧灵,起驾回宫。” “是。”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远去了,南泱微微抬眼,扫了一眼那小宫娥红肿得骇人的额头,这才沉声地同她说道,“在这个地方,一步走错,便是满盘皆输,你的这条小命,经得起诤妃娘娘几番折腾?” “奴婢知错,知错了!请娘娘饶命!”小宫娥泣道。 “退下吧。”她挥了挥手,面容漠然淡淡道。 “是是,”小宫娥叩首,“多谢娘娘,多谢娘娘。”说罢,她站起身子,退了下去。 待小宫娥走远后,她望向诤妃一行人远去的方向,蹙眉,道,“飞扬跋扈,不是个善茬儿。” “娘娘,诤妃唐梦雪虽飞扬跋扈,行事不留半分情面,然而,要想对付这种人,却并不是多难,”明溪朝她附耳,又道,“怕的,却是笑面虎,两面三刀,防不胜防。” “你的意思是……”她双眸微眯。 明溪蹙眉,缓缓吐出了几个字,“黎妃――江璃蓉。” “……”她叹了口气,转过身子朝着织锦宫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道,“明日,便到凝锦斋拜访笙嫔吧。”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5章 孟浪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南泱初见许茹茜时,正是一个淫雨霏霏的晨间。 从织锦宫往凝锦斋的一路上,明溪跟在南泱缓步行着,为她撑着一把绛色的油纸伞,面容沉寂默不作声,心中却冥思苦想着要如何帮自家的主子拉拢笙嫔。然而,明溪不晓得的却是,自家那位面容亦是颇有那么几分沉寂的主子,心头想着的,却是另一档子事。 与笙嫔相见时的情景,南泱设想了许多种。 便譬如说,有诗情画意版的:阴雨绵绵,杏花漫天,笙嫔独自一人立于凝锦斋的凉亭中吹着笙,神色淡然,眉宇间隐含着丝丝明媚的忧伤,出尘脱俗,遗世独立。 再譬如说,有温馨和谐版的:凝锦斋的内屋里头,袅袅着些许檀香的烟雾,萦绕着丝丝淡雅香气,笙嫔同一群宫娥一道,手中拿着一方绣帕一根穿了线的银针,面容恬静淡雅,一针针地绣着花儿。 更譬如说,有英姿飒爽版的:乘着丝丝细雨,笙嫔手持一柄三尺青锋剑,于细雨之中舞剑如画,眉宇间尽显一股迫人的英气,身躯纤弱而有力,身形灵活矫健,剑锋之中尽显一股子参天正气。 “……”她甩了甩头,将往时候那些电视剧电影里的镜头统统抛诸了脑外,脑子这才恢复了常态。 正思索间,一阵古怪的声响却飘飘忽忽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那阵声响似是极压抑的,隐隐地却又有些像喘息,她蹙了眉,侧着耳一阵细听,这才确定自己并没出现幻听,便微微转过头,望向同是一脸疑惑的明溪。 “你可听见……”她仍是细细地听着,续道,“什么古怪的声响?” “……”明溪颔首,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似乎,是从假山后头传来的。” 闻言,南泱心中一番思量,说道,“你便在此处候着,我去看个究竟。” 说罢,她这才缓缓地,一步步地,朝着右手边那座假山后方走了过去,随着她脚下的步子的逼近,那阵儿古怪的声响亦愈发地清晰了起来。 压抑至极的细碎呻吟,间或夹杂一一阵急促的喘息――她双颊一阵绯红,连着耳根子都红了一红,不消去看也晓得那假山后头是任何一番旖旎春光。 她心中一阵窘迫,步子一顿,便欲朝回走,然而,与此同时,心头却又蓦地升起了一丝丝好奇,她一番纠结,终究还是决定偷偷地打望一番。 南泱伸手抚上假山,探了探头,朝着那后方望了去…… 从前,当南泱还是现代的二线演员姚敏敏时,看过一部张一白导演的电影,是刘嘉玲和胡军主演的,叫做《好奇害死猫》。 而当她隔着蒙蒙的阴雨望清了假山后面的场景后,她觉着,那电影的名字,真真是起得极好,委实是好得忒好了些。 好得她想哭,想泪奔,想扑街捶地――用“亮瞎狗眼”四字来形容,着实不为过。 只见假山后头的二位,女子的面目清丽姣好,面色却是潮红一片,眉宇紧蹙,襟口的衫子开了大半,露出了大片大片胜雪的皮肤,绾起的长发也微微凌乱,紧紧咬着唇,却仍是不时发出几声难耐的呻吟,一只修长的指节分明的男子的手,正在那胸口肆虐着,随着那只手的动作,她溢出的呻吟亦时高时低。 而与那名女子截然不同的,是那个男子,他一身玄色的长袍不见丝毫凌乱,俊俏的面容沉寂淡漠,仿佛眼前女子的胴体同那一声声娇吟都同他无任何干系。 南泱大惊失色,几乎立时便要惊呼出声,忽地,她的双眸中急速地浮上一丝慌乱,因为那个男子的双眸,已含着一丝似笑非笑的颜色,淡淡地望向了她。 ――万皓冉。 事隔多日,饶是她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到,与这个皇帝的再度相见,会是这样一番尴尬至极的情景。 心头的慌乱惊异亦只是一瞬,她定了定神,脑子飞速地转了起来―― 这处假山,距离凝锦斋不过数十步的距离,而这附近也没别的宫闱,方才她一番打望,那女子身上罩着的外衫,似乎也是名贵之物。 转念间,她心头便澄清了一片――饶是她南泱千猜万想,也始终不曾料想到,她初次见到那位今后将在深宫中并肩作战的好战友,会是如此那般一副香艳激情的场景。 性情高傲心比天高? 她唇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冷笑,随后便淡淡地朝着那人回望了过去,眸色坦荡淡然,再不见了一丝一毫方才的窘迫同诧异。 他一双冷冽的眸子几不可察地掠过了一丝惊异,转而便勾了勾唇,朝她微微笑了笑,双眸仍是定定地望着她,手下的动作却仍是和怀中美人调着情。 显然,待瞧清了二位主人公后,南泱对这出活春宫的兴趣并不太大了,她移开同那人对视的眸子,在那人的注视下,缓缓地转了身子,便朝来路的方向返了回去。 “娘娘,可有什么物什?”明溪上前来,问道。 “……”她的左眉微微挑起,眼风儿望向那座假山,回道,“不过是,两条发情的野猫罢了。” “原来如此,”明溪颔首,又颇是忧心忡忡地说道,“不知北门城墙去年破的洞补上没有,竟跑些野畜生近来,虽也无伤大雅,却也饶了这后宫的清净。” “这些事啊,便交给该操心的人去操心吧。”她笑了笑,忽而又打了个哈欠,面上浮现了出了一丝倦意。 “怎么了娘娘?”明溪见状一惊,关切道,“可是身子有何不适?” “莫紧张,只是乏了。”她的双眸呈现出了一丝惺忪之态,懒懒答道。 “如此……”明溪微微垂首一番思量,提议道,“不如今日就先回宫休息吧,凝锦斋改日再去也未尝不可。” “嗯,”她颔首,接着便转过了身子朝着织锦宫的方向走去,眸光却意味不明地朝着假山的方向扫了一眼,唇角不禁浮起一丝冷笑,“那便先回宫休息一番,择日再去拜访笙嫔娘娘吧。” 明溪默不作声地撑着伞,跟在她身后向前走去。 用过午膳,南泱倚着窗栏朝外先打望了一番,细细地端详着细雨之中沐着的满院子桃花,觉着真真是美极。又望了一会儿子,她眨了眨眼,却是真的觉着乏了,是以她挪着步子走到床榻边上,便寐了起来。 脑子愈发地沉,她的意识愈发不清醒,迷迷糊糊地却也晓得,自己发了一个梦。 梦中的背景是灰色的,晦暗得压抑,闷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地点约莫是一处现代的一栋办公大楼,装修精致,气派阔绰。 接着便是一个房间,确切地说,是一个同样装修精致雅观的办公室,一张真皮的褐色长沙发,一个低低地垂着头的年轻姑娘,以及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男人清了清嗓子,有些忐忑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这才面上堆起一丝媚笑,望向另一个肥头大耳,双手的拇指上都套着一枚硕大的金戒指的男人。 “陈总,您投资的年度贺岁片《战国红妆》,听说……”年轻男人顿了顿,双眼望了望身旁始终一言不发的少女,又道,“听说……女一号杜绯兰这个角色,还没定吧?” “是啊,”被称作陈总的男人闻言,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又说,“现在正是试镜期,来试镜的演员太多了,所以最近忙都忙不过来啊。” “那是那是,陈总投资的片子哪一部不是票房破百万,您的眼光在圈儿内是出了名的精啊!”年轻男人连忙迎合道,接着又一阵迟疑,这才缓缓道出了重点,“陈总,您看,我们敏敏的条件出演杜绯兰,合适不?” “哦?”陈总点了支雪茄,一双眼睛朝着一旁的姑娘望了几眼,没有做声。 “陈总,您别看我们敏敏年纪小才二十岁,她从十四岁出道至今,一直都是我们公司力捧的新秀,不是我吹牛,她的演技和外貌,国内的女演员少有能出其右的,希望陈总给她一个机会……”年轻男人连忙说道。 “呵呵呵,”陈总笑了笑,又缓缓道,“敏敏小姐的情况我当然清楚,长得漂亮演技又好,出道六年也没怎么混出名堂,张先生,你知道为什么么?” 年轻男人没有搭腔。 “这个圈子里的有些规矩,你们敏敏年纪小不懂,你这个做经纪人的难道也不懂?”陈总眯了眯眼,笑了笑,又说,“我也不绕弯子了,张先生,实不相瞒,我一直和你喜欢你们家的敏敏小姐,你开个价,一个月多少钱,只要敏敏小姐点头,以陈某在圈儿内的人脉,要她从三线跃居一线,也就一年的时间。” “这……”年轻男人的脸色突地一变,脸上的笑容也在顷刻间僵硬,“陈总,敏敏还小,您看……” 整个过程中,坐在沙发上的年轻姑娘一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她便只是默默地垂着头,听着这两个男人谈论的一切。 …… 接下来的画面飞转得极快,南泱的额角泌出了细细的汗珠,年轻男人的哀求与劝说,年轻女子面上的漠然同眼中强忍的泪水…… 最后,一记响亮的耳光将南泱从梦中彻底惊醒,她蓦地睁开双眼,仿佛还能听见那道清脆的声响。 一行细细的水流,缓缓从右眼的眼角淌下,顺着面颊,最终没入了她头低下压着的做工精致的绣花枕头。 上辈子在现代的演艺圈,她的男朋友为了所谓的她的前途,要卖了她。 这辈子在古代的皇宫大院里,她为了生存和地位,终归还是要卖了自己,天底下还能有哪一出戏,比这更狗血。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6章 拜访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南泱这个名字,于曾经的大万天下而言,是一个参杂了诸多情感的名字。 南后手段狠辣行事绝决,却也冰雪聪明,治国有方,可保百姓安居乐业,于是,老百姓们总是疑惑的,皇后娘娘独揽皇权,几乎要将万家的天下收入囊中,这定是大逆不道的。 只是,对于黎民百姓而言,谁当家其实又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只要当家的皇帝是个好皇帝,是个明君,百姓们便于愿足矣。 然而,南泱这个名字,或者说是前皇后这个人,于如今的大万天下而言,却是个极为古怪的存在。 普天之下,从来没有一个皇后能死而复生,从来没有一个皇后能在被废之后还可余威震于天下,更没有一个已经被废的皇后,能够让皇帝也伤起脑筋,不知该作何处理。 万皓冉便是这么个有些许倒霉的皇帝。 在过去那韬光养晦的年月中,是在何时听闻南泱这个名字的,他早已记不清了,只晓得,那是许久以前,他便已听闻,当朝第一权贵之门南家,有一个眉间生着一株红莲的小姐,才貌双全名动天下,单名一个泱字。 彼时,他不过莞尔一笑。 与这位始终活在传言中的女子相见,是一个雨打芭蕉嫩荷初露的午后,在陌阳城中的天下第一楼的雅阁里。 一桌简单的小菜,一壶清酒,一柄折扇,一格窗棂,将未名湖的盛景尽收眼底。 他面容淡然地坐在桌前,一杯一杯地自斟自饮,忽而闻见一阵脆生生里头又夹杂着丝丝风情味儿的女子笑声从雅阁的门口传了过来。 “四皇子殿下好雅兴,美酒佳肴,又岂能少了佳人?” 听了这番话,他的眉微微挑起,折扇一收,抬眼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确是名佳人,一名绝代佳人。 佳人的面上挂着一丝端庄识体的笑,信步上前,朝他微微欠了欠身子,见了个礼,笑道,“南泱见过皇子千岁,承蒙四殿下相邀,不胜感激。” 说罢,未待他出声儿,她便又直起了身子,眉眼间尽是飞扬的英姿,她望了望桌上的酒,又望了望正独自饮着酒的人,忽而伸出手,执起酒壶朝另一个空杯里头倒了进去,斟了满满一杯。 “今日令殿下久等,南泱——”她面上笑着,举起了桌上的酒杯,眉间的红莲在窗外的阳光映照下盛放着,“先自罚一杯。” “小姐言重了,”他淡淡一笑,望着她,又道,“能邀佳人共饮,着实美事。” “……”她笑了起来,放下了酒杯,明亮的双眸定定地望着他,红唇微启,缓缓吐出了一行字—— “殿下邀南泱来此的意图,我二人皆心知肚明。今日,我亦不同殿下多绕弯子,一句话,要嫁可以,只是我南泱,绝不做小。” 听了她的这番颇有那么几分露骨直白的话,他忽而笑了起来,心中觉着甚为有趣,面上却是浮现出了一丝丝刻意的讨好,朝她甚为迂腐地行了个书生礼,说道,“这是自然,能娶得南小姐,皓冉夫复何求。” …… 回忆中断,他清寒的双眸中深不见底,教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一双薄唇微抿着,勾勒出一抹优雅的弧度。 一旁的那位身着墨绿色衣衫的美人手中端着一盘番邦进贡的蔬果,面色有些不安,她细细地打望着他面上的神色,觉着如何也揣摩不出个所以然,额角不禁急出了丝丝冷汗。 瞧不出喜怒,亦瞧不出哀乐,这人生着的一张脸,能将心头的所有事全都遮掩得严严实实一般,正如世间没有人晓得南泱究竟有多聪明一般,同样的,世间也不可能有人猜得出,当今圣上的城府,究竟有多深。 “永远不要揣度朕的心思,”忽地,一道清寒彻骨的男子声线朝她传了过来,“爱妃,你须晓得,这是诛九族的死罪。” 美人的双手抖了抖,差点将一盘果子抖到了地上,只是,惊慌亦不过瞬间之事,她顷刻间便换上了一副温婉的笑容,望向那一身玄衣的英伟男子,柔声笑道,“瞧皇上这话说的,这天儿渐渐热了,臣妾不过是瞧见皇上额角有些汗珠子,寻思着让御膳房做些冰镇的银耳汤送来。” “是么?”他薄唇微启,眼眸甚至没有朝那女子望去,只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尾音微微上扬的字眼。 “……”女子被这两个看似无害却危机暗涌的字眼惊得晃了晃神,心头似被什么蓦地狠狠一撞,面上的温婉笑容险些僵硬,半晌方才颔首,声音益发地柔婉,说道,“臣妾便是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欺骗皇上啊。” 他的眸子微动,徐徐望向了身旁那位容貌端丽的女子,只见她手中捧着满满的一盘果子,面上含着笑,眼中正含着道不出的柔情同一丝羞意,望着自己。 黎妃,户部侍郎江河源的女儿,三年前他登基那年选入宫的。 他细细地望着那张娇美的容颜,自光洁的额头下滑,目光一寸寸地掠过细长的眉,细长的眼,高挺的鼻子,最后落在一张朱唇上,这才缓缓地从记忆中搜索出了一个名字,约莫,是叫江璃蓉。 性情温婉,待人和蔼,从不善妒。 往时候,在南泱还是前朝那个呼风唤雨只手遮天的皇后娘娘时,后宫之中,人人皆畏的,是南泱,而人人皆敬的,便是她江璃蓉。 “皇上,”黎妃被瞧得有些羞窘,这才轻声开口唤了一句,试探着说道,“这番邦进贡来的葡萄酸甜可口,臣妾喂您吃一颗尝尝鲜?” “也好。”他微微颔首。 闻言,黎妃的面上喜了喜,纤长白皙的指缓缓地拿起一粒饱满的还站着水珠的紫红葡萄,朝那张薄唇送了过去——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娘娘。” 正是此时,一道脆生生的悦耳女声却缓缓地响了起来,黎妃抬了抬眼,朝着堂下跪着的宫娥望了望,这才望清是自己宫里的一个丫头,名唤莲昔。 黎妃有些恼意,然而转念一番思索,面上却又含上了丝端庄的笑容,柔声问道,“瞧你急急忙忙的,有何事通报啊?” “回娘娘的话,”一身翠绿衣衫的宫娥端端地跪在殿下,话一出口便如黄鹂鸣于翠柳一般悦耳耐听,“严公公方才在外先,望见有一行人朝着我们这儿来了,正经过湘竹林呢。” “哦?”黎妃微微拧了一双秀眉,朝着跪在殿下的莲昔多望了几眼,心头的思量不过片刻,又开口问道,“严公公可望清,来的一行人,是何许人物?” “回娘娘的话,”莲昔微微一顿,仍是垂着头,只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后颈子,如脂玉一般, “约莫……约莫,是前皇后。” “……”闻言,黎妃心头悄然一喜——等了一上午,总归算是来了。 她笑了笑,含着一抹端庄的笑意望向一旁的玄衣男子,笑道,“皇上,今日晨间臣妾派人给姐姐送了盆西域进贡的上好盆景,想来,姐姐也真是有心,竟是亲自道谢来了。” “……”万皓冉的眸子淡淡地扫过黎妃,薄唇吐出了一行不冷不热地字句,“难得你有心。” “……”黎妃心头细细地揣摩了一番他的话,仍是笑了笑,说道,“尽管姐姐过去做过些傻事,只是,连皇上都既往不咎了,臣妾自然是还要尽做妹妹的本分的。” “……”他的唇角不着痕迹地勾起一丝冷笑,又转了转眸子望向始终跪在地上的宫娥,缓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娥闻言,声音有些发颤地开了口,却仍是悦耳得如黄鹂啼鸣,“回皇上的话,奴婢名唤莲昔。” “莲昔……”他沉吟半晌,唇畔微扬淡然一笑,“名字倒是颇美,却不知人长得衬不衬名儿了,抬起头来。” 闻言,黎妃的心中凉了半截,望着莲昔的双眸中亦添了几丝冰凉,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宫娥缓缓地抬起头,现出一张清新俏丽的容颜,一双眼儿黑白分明,带着一丝惬意同娇羞,望向高坐在上位的俊俏男子。 “……”他笑了笑,望向一旁的黎妃,缓缓道,“想不到,爱妃的这处翰瑄宫,还真真是养人得很哪。” “……”黎妃面上的神情难看到了极点,只得扯出了有些僵硬的笑,回道,“便是养人,也不过都是托了皇上的鸿福罢了。” 亦正是此时,一道高昂略尖锐的太监嗓子却扯着喊了开来,直直地传入了内殿中—— “前皇后娘娘驾到——” 闻言,黎妃端丽的面容上浮起了一丝柔媚的浅笑,双眸迅速划过了一丝诡异的颜色。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7章 手段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坦白说,在如斯般的情境下见到那个同她的梁子忒大的皇帝,南泱的心头,觉着很有几分不自在,却倒不是因为她对他有什么想法,见着他同其他女人温存而觉着心头堵,而是因着前些日子在凝锦斋外头撞见的那一幕。 那般的放浪形骸,桀骜孟浪,同眼前这位面容淡漠双眸沉寂的形象,委实是不相称了些,太不相称了些。 “果然。” 身后,明溪的面上滑过一丝惊异,压着嗓子以只有她一人能听到的音调问了句。 “且看她江璃蓉耍什么鬼花枪。”她的唇畔勾起一丝冷笑,双眸定定地望着端坐在上位的玄衣男子,唇畔的笑转了转,顷刻间便成了一副端庄有礼的笑。 “参见皇上。” “……”万皓冉的眸子淡淡地掠过她嘴角的笑,觉着有些刺眼,接着便又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黎妃,这才微微颔首,不咸不淡地道了声,“平身。” “谢皇上。”她微微一笑,又甚是端庄地欠了欠身见了个礼。 眼风儿微微斜了斜,便又轻轻扫了一眼正小鸟依人般依偎在那人怀中的俏娇娘,只见那女子的眸子中含上了一丝笑,正慈眉善目地望着自己。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黎妃娘娘。”明溪在她身后端端地跪了地,额头微微碰地,朗声说道。 “都平身吧。”万皓冉似是不耐地挥了挥手,沉着嗓子说道。 “谢皇上,谢黎妃娘娘。”明溪又一叩首,这才从地上缓缓地起了身子,面容漠然地端立在南泱身后,默默地低垂着头。 一时间,整个内殿里头再没有一个人开腔说话,气氛静得有些诡异。 见南泱面容漠然地立在殿中央,黎妃眼中一闪而过了一丝冷笑,一双细长的眉眼间瞬时便又含上了一丝柔笑,面色却似是添了几分为难的意思,有些踟蹰地望向了坐在身旁的万皓冉,“皇上……臣妾心头有些疑惑,却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既已开了口说了这般的话,便是要问了,”他的眸子始终定定地望着殿中央的那抹艳丽身影,薄唇微微开合,吐出了一个字,“问。” “是。”黎妃微微颔首,面上俨然一副慈悲无害的神情,虽是问身旁的男子话,眸子却是定定地望着南泱,笑道,“皇上,自从姐姐死而复生搬出了月陨宫之后,便搬进了织锦宫,这后宫里头,无论是嫔妃还是奴才,都待她如从前一般模样,无丝毫分别,这本也算不得什么的,只是,臣妾着实无知,如何也想不出,这姐姐的‘前皇后’一位,同臣妾这‘妃’位,究竟孰高孰低……” “……”南泱闻言,一双眸子中不禁掺了几丝讥诮,冷冷地望向黎妃。 今早,那个宫娥送来盆景时,似是无意地说了句什么“主子同娘娘姐妹情深,今日午后,主子不会出门,便一直在翰瑄宫里头的,若是娘娘亦觉着同主子姐妹情深,要想叙旧,便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思及此,再瞧着眼前这位面上一副温婉神情的黎妃娘娘,南泱蓦地便懂了。 真真是好高明的手段,今次,若是自己不来同她叙旧,便是驳了那句“姐妹情深”,便是明着要与她为敌;然而,若是自己来了,当着皇帝的面,她问出这般的话,无非便是想提醒自己——饶你南泱曾多么风光,如今,亦不过是一个废后。 江璃蓉,倒果真是如明溪所言的相差无二,是个笑里藏刀的难缠角色。 “臣妾同姐姐……”黎妃细细地观望着南泱的面容,面上的笑益发地温婉动人,朱唇里头轻轻地吐出了最后一行字,“究竟又该,谁向谁问安呢?” 黎妃的一番话甫一落地,明溪的额角便泌出了一丝汗水,她的眉头不自觉地拧了拧,目光似有几分忐忑般地望了望立在自己身前的端丽背影,心头却是冰凉一片—— 好一个江璃蓉,竟是要皇上亲口道出她同娘娘的位分高低么!若是皇上金口一开,那娘娘今后在这后宫里头的余威,便会荡然无存了…… 念及此处,明溪连鼻梁上头也沁上了丝丝汗珠,只觉背后的衣衫早已被冷汗尽数湿透,却也只能堪堪地望着身前的主子,心头期盼着皇上莫要令主子太过难堪才好。 闻了身旁美人的一番言辞带针的话语,万皓冉的眸子微微动了动,淡淡地睨向了黎妃,眸色沉寂,教人看不透其中的半分心绪。 见状,黎妃心头不禁一惊,甚至连面上的笑也随之在片刻间僵硬,一双玉手使劲地攥紧了手头的绣帕——莫非、莫非皇上对这南泱,还尚存一丝情意? 也正是此时,那人却忽地望着黎妃笑了起来,说道,“爱妃这话,问得甚好。” “……”黎妃一愣,双眸怔怔地望着那张对着自己笑得分外温柔的男子,有些不明所以。 “……”相较于黎妃,素来见惯了诸如泥石流车祸之类的大场面的前皇后娘娘,显是淡定多了,只见南泱端端地立在殿中央,面容沉寂,双眸定定地望着脚下的一双绣花鞋。 “这大万朝的后宫阶级高低,照着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倒还真是没将这‘废后’一位给列进去,”万皓冉一双冷冽的眸子淡淡地瞧着南泱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今后这后宫里头,谁同谁行礼问安,倒真是有些伤脑筋。” 闻言,明溪的心头惊了惊,因为她极其清楚分明地望见,在皇上道完这厢话之后,黎妃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朝着自己的身前方,也就是自家的娘娘,挑衅地笑了笑。 于是乎,她微微地将脖子伸了伸,又伸了伸,然而,便是明溪将自己的脖子伸了那么两伸,她终究还是没法儿将自家主子面上的表情神色给瞧见,谓之曰:脖之长度,使然耳。 其实吧,南泱垂着头,自然是没将江璃蓉那番颇具挑衅意味的笑容望进眼里,她默默地垂着头,心头想的却是同眼前这情景半分也找不着边儿的事情。 上辈子,在她还没有重生到这个废后身上时,她叫做姚敏敏,是个从十四岁就开始从影演戏的资深演员。 但凡是个对娱乐圈稍微有些了解的人,便都晓得,做演员的,最重要的便是要会演戏,而演戏好不好,不外乎就取决于演技水平,而演技的高低,便是由入戏的程度决定的。 圈子里由戏生情的情侣不少,便是因为入戏太深。 如今,她既然已经决定要在这个时代这个王朝生存下去,那就必须得入戏。 而且,越深越好。 思及此,她的眸子中竟是含上了几丝雾汪汪的水气,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双眸益发坚毅地望向了端坐在上位的那个男子。 万皓冉的眸子微微眯起,被她双眸中的水气微微惊了惊,心头立时便涌起了一股子难言的异样情绪,却仍是面容淡漠地注视着她,牢牢地锁着她的目光。 水气渐渐凝结,最终化为了两滴晶莹是水珠子,颤颤巍巍地悬在眼眶上,险险便要滑落一般。 那双眼睛,仿若隐匿了千般言语,她望着他,忽而却又笑了,唇角勾起,带上了一丝笑意。 他心头蓦地一震,而亦是正在此时,她的眸子微微移开了,黑黝黝的瞳仁望向了依偎在他身侧的美娇娥。 黎妃亦是被她的眼神惊了惊,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眼中含着戒备之色望着她。 紧接着,南泱在在场的数人的注视下,双膝缓缓地弯曲了起来。 万皓冉的眼眸在瞬间眯起,死死地望着她渐渐弯起的膝盖同渐渐矮下去的身影。 黎妃亦是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得险些说不出话来,原本坐在榻上的身子蓦地便停止了背杆儿,双眸瞪得极大,望着南泱缓缓地朝着自己跪了下来,缓缓低下了那颗高傲的头颅,额头微微碰地。 直到耳畔响起了一道清丽的女声,才将她的思绪远远地扯了回来—— “南泱——参见黎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就像一粒石子,忽地掷入了一潭静水,徐徐地荡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整个内殿,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能极其清晰地闻见。 “从今往后,后宫之中,除太监宫娥外的,但凡是阶位的,便都是位分比我南泱高的,”冰凉地砖透着极冷的地气,透过额头徐徐地沁入她的身体,冷得彻骨,饶是如此,她的声线仍旧是一贯的四平八稳,没有丝毫的起伏,“今后见了后宫的众位嫔妃,我南泱,必定都会见礼问安,今日多谢黎妃娘娘提点,令皇上同娘娘烦心,南泱自愿受罚。” 身后,明溪早已是满脸的泪痕,只觉心头彷如被深深地刺入了一把刀子一般,冷冷地生疼。 自己的小姐,南府的千金,相爷的掌上明珠,何曾如此对人低三下四过。 黎妃听了南泱的一席话,念及自己胎死腹中的皇儿,心头顿觉大快,面上却含着几丝愧疚之色,连忙从榻上起了身,上前几步便要扶起跪在地上的前皇后。 “瞧姐姐这话说的,都怪妹妹嘴笨,问了皇上不该问的话——”她一把握住南泱的胳膊,预备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说着还望向那一身玄衣的俊伟男子,道,“皇上,都是臣妾的不是,你可千万别怪姐姐。” “……”万皓冉仍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她,没有搭腔。 南泱就着黎妃的手,缓缓地从地上站起了身子,双眸沉寂地垂着,望着地面,却隐隐觉着黎妃扶着自己的左手微微地使了使力…… 也正是此时,一道惊呼却骤地响起—— “啊——”“砰——” 明溪心头一惊,待她回过神来之后,便已望见自家的主子正软软地倒在地上,边上则倒着一个人高的花瓶碎片,她眉间红莲妖冶,更是衬得面容同嘴唇都益发地苍白骇人。 见此情形,明溪大惊—— “娘娘——”喊着,明溪扑了过去,却见一道殷红的血水顺着南泱的左边袖口淌了下来,她吓得花容失色,颤抖着双手缓缓地抬起南泱的左臂,只见一道长约三寸的长口子,划破了衣衫,正汩汩地朝外淌着血水。 “……”她的双眸漠然间赤红一片,回过身子,双眸含泪,阴狠地望向正站在一旁已然完全怔忡的江璃蓉,狠声质问道,“黎妃娘娘!主子分明已同你赔过不是了,你为何还要下此毒手推她来撞倒这花瓶!” “不、不……我没有,不是我……”黎妃的面容中掠过一丝惊恐同慌乱,她分明、分明只是微微使了使力,只想让南泱跌一跤让她在皇上面前出丑而已,根本不足致使她撞倒花瓶的…… “是她故意的、是她自己撞上去的!” 她复又惊恐地望向那一直冷眼瞧着的男子,惊恐地解释道,“皇上,你要相信臣妾,臣妾没有……” “够了,”万皓冉凉凉地打断她,双眸凌冽地望向那躺在地上面无血色的女子,“宣御医吧。” 真真是一出好戏啊,南泱。 被人摆了一道,即使是不择手段,也要反将一军,他果然没看错这个女人。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8章 装病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后宫,自古以来就不是个太平的地方。 而在大万朝的后宫里头,但凡是个在后宫混迹过的人,便都是晓得的,这里有三样东西,是最多的。 其一,便是美人。这“美人”一物,其实并不是万朝特有的,历朝历代,但凡是皇帝的女人,那就一定是百里挑一的美女,这一点上,万朝并不是多另类。 其二,便是乐师。这“乐师”一物,其实也不是万朝特有的,其它王朝的宫廷之中,王公贵族多好逸恶劳贪图享乐,是以,乐师舞姬更是多不胜数,只是,到了万朝,又或者说,是到了万朝的第三个皇帝万皓冉这一代,乐师便相当多了。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万皓冉先生的一句“朕自好乐,冶心逸志”。 其三,便是很重要的了,可谓之曰居家旅行必备品:眼线。 在陌阳的皇宫里头,几乎可谓是每个角落都遍布着娘娘嫔妃们的眼线,这些眼线可男,可女,也可不男不女,而他们的工作也非常简单,就和现代的私家侦探差不多,只不过比私家侦探的危险系数高得多了些。 是以,前皇后娘娘被黎妃娘娘推得撞倒了一个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连带着撞破了手臂这档子事,便经由着这眼线大军的口,在一个时辰之内传遍了陌阳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彼时,听闻这个消息时,斜阳居里那位素来与世无争的田贵人打着苍蝇发了句叹:唉,可惜了那个贡品大花瓶儿。 然而,后宫中的其它人关心的便不是那个古董花瓶了,而是—— 黎妃伤了前皇后,皇上会如何处置这桩事,众人皆伸长着脖子观望着,那个被皇帝的圣光笼罩了整整三日的织锦宫。 南泱昏迷,已然过去了三日,而万皓冉其人,却也在床边守上了三日,虽说不是什么废寝忘食不食不眠,但每日也都至少在织锦宫呆上了半个时辰,也算是诚然难得的了。 巳时许,陌阳皇城里的各个宫都开始相继行膳,却独独只有一处宫闱例了外,那便是现今住着前皇后的织锦宫。 “吱呀”一声,房门应着声儿被推开了。 明溪手中端着一碗浓黑色的冒着浓郁药味儿的汤汁缓缓走近了房门,望了一眼那被床帐子给罩得严严实实的床榻,又朝身后望了望,这才缓缓合上了房门。 她又迈了几步,将手头的汤药搁在了桌子上,这才缓缓朝床榻的方向轻声唤了句,“娘娘,醒着么?” “唔,”墨绿色泽的帐子里头传来了一声轻应,紧接着,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缓缓地从床帐子里头伸了出来,撩起了床帐的一角,现出了一张额间烙着红莲,面容却略显苍白的容颜来,南泱朝着桌上的汤药望了望,被那股子浓郁的药味儿呛了一声,不禁皱眉,说道,“那个周雪松,他是怎么当御医的?明晓得我是装病,还尽送些实打实的苦药来,我便是没病,也教他弄出病了。” “娘娘,”明溪上前几步,将手中的汤药递给她,说道,“周御医要隐瞒您病情的真实情况,已然是杀头的死罪,若是药方子上教人逮去了把柄,他便要被诛九族了。” “话虽如此……”在明溪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子,南泱的眉头仍是紧紧地拧在一起,“只是,既然我并没有失血过多昏迷不醒,这药他开来也便开来了,我却为何一定要将它喝得一干二净?明溪,我既是昏迷不醒自然是汤药不进的,你每日特地准备两碗药又何苦呢?” 南泱很想捶地—— 这究竟是为的哪般啊为的哪般,不惜冒着风险偷偷端两碗药也不愿意将计就计不让她吃药,这个明溪究竟是为甚! “……”明溪面容漠然,仍是将手中的药碗举着,定定地望着她,望了约莫有好半晌,才徐徐开口,颇是有那么几分苦口婆心道,“娘娘,虽说你昏迷不醒是假,可失血过多却是真,我特意同周御医吩咐过了,这付药方正是补气血的妙物,你非喝不可。” “……” 闻言,南泱表示很尴尬。 她默默地抬头望了一眼面容坚定神情毅然的明溪,又默默地在心头怀念了一会儿子现代的胶囊药片,接着又默默地在心头鄙视了一番自己崇洋媚外的心理,最后方才缓缓地望向明溪手头的那碗黑色药汁,缓缓接了过来,朝着唇畔送去。 药汁入口,自然是苦得瘆人。南泱一面极其艰难地咽着药汁,整张脸都皱巴成了一坨包子,一面更为艰难地压抑住喉头冒上来的反胃感,只觉自己颇为痛苦,正所谓——自讨苦吃,便是这般了。 好不容易,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被尽数灌进了肚,南泱面如死灰地趴在床沿上咳着,一副大限将至的悲催神情,双眸中闪着点点咳出来的泪花儿。 “咳咳咳——” 明溪将她手中的空碗接过,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一般,颇为忧心忡忡地开口,问了一句教南泱咳得肺都差点蹦跶出来的话—— “娘娘,奴婢这几日瞧着,觉着皇上似乎欢喜着您呢……” 听了明溪这厢颇为正儿八经的话,南泱只觉一道天雷朝着自己的天灵盖儿劈将了下来,只雷得她有些里嫩外焦,而里嫩外焦的外在表现便是她咳嗽得更厉害了,只是,这次却并不是因为被药给苦的,而着实是生生地被自个儿的口水给呛的。 “咳咳咳咳——”她咳得几乎要翻白眼,直吓得明溪拍着她的背拍得更为大力,“啪啪啪”地响。 又咳了好半晌,她方才缓缓顺过了气儿回过了神儿,双眸闪着余泪幽幽地望着明溪,万分郑重道,“明溪,我喝药的时候不要讲那么冷的笑话。” “……”明溪愣了愣,思索了一瞬,又道,“奴婢也不晓得为何会有如此这般的荒唐想法,只是,照着皇上对娘娘您的深仇大恨,他如何也不可能在你卧床之时,来你身旁守着啊,若非不说因为他欢喜你,那……” 倏忽间,明溪住了口,双眸中滑过了一丝异样。 “那就只可能是……”南泱心中一动,心思迅速地转了转,缓缓接着明溪的话说了下去——“他想利用这次的事,做出些文章来。” 扪心自问,南泱可丝毫不觉着自己有天大的人格魅力,能化解万皓冉同那个短命皇后的恩怨,还教那个皇帝抛下杀子夺政的仇恨转而爱上了自己从前的仇人,这委实是离谱得很有些挨不着边儿了。 她面上的容色缓缓地沉了下去,心中思量了一番,又缓声问道,“明溪,近日里,前朝可有什么动向?” “娘娘,你莫非还对这天下……”明溪心头一阵大惊,讷讷开口。 “不是,”她略微不耐地挥了挥手,解释道,“我只想晓得前朝的一些情况,也好心中有个底,免得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罢了。” “其实,近来倒确有些异动,”明溪的眸子微垂,面上一派的沉寂,微顿后,却又抬起了眼帘,望向了南泱,续道,“只是,这异动却并非来自于前朝,而是这整个天下。” 闻言,南泱骤然一惊,“整个天下?莫非有人造反不成?” “不,”明溪摇头,又问道,“娘娘,你可还记得,当初你买通了御医院的三位御医,要他们联合你除掉那个草包皇帝之事?” “……”南泱摇头。 “唉,”明溪低低地叹了口气,说道,“当初那同你联合的那三个御医,前不久被处了极刑凌迟,只因皇上不愿声张你多年来对他下毒加害这一皇族丑闻,便也没将三个御医被凌迟的罪因讲个明白,是以,三位御医的家眷便略有微词,连带着整个天下的百姓都觉着,皇上心狠手辣之绝,犹胜当年垂帘执政的娘娘你……” “……”南泱细细地思量了一番明溪的这番话,只觉一团迷雾便要渐渐地散开了。 而正是此时,一道尖利而熟悉的宦臣声线却蓦地传进了两人的耳朵,南泱坐在床上就着那道声儿细细地听了听,便听出了那是江路德的那副细太监嗓子—— “皇上驾到——” 闻言,明溪一惊,连忙将空药碗往花盆里一扔,回过眸子焦急地望向南泱,疾声道,“娘娘,你愣着作甚?快放下床帐子躺回床上去啊。” “……”南泱微微抬眼,望向门口的方向,缓声道,“不用装了,明溪,我也是时候同皇上好生聊一聊了。” “你是说……”明溪闻言微微愕然,望着她淡然的面容,心头升起了一股子念头。 “其实,我也并不确定,”南泱微微蹙眉,微顿,又道,“只是,若将南泱换做万皓冉,也会这么做。” 是的,如果是当初的那个不是姚敏敏魂魄的南泱,那个心怀天下野心勃勃的前皇后,一定也会和那个皇帝做出一样的事。 如今,她就用自己从影多年对每个出饰过的角色的理解为基础,斗胆赌一赌,而她的赌资,就是自己对曾经那个南泱的了解程度,以及,南泱同那个皇帝之间的古怪情感。 方此时,房门被推开了,她望进一双素来冷冽冰凉的眸子。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9章 圣意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奴婢参见皇上。” 明溪低垂着眉眼,身子一躬便朝着立在房门口的男子见了个礼,面上一派的恭敬神色。 “唔,”男子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疏离,他淡淡地瞥了欠着身子的宫娥一眼,微微颔首,又道,“你先出去候着,朕要同你家主子单独相处一会儿子。” “是……”明溪又欠了欠身,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句,复又端着眼风儿朝着面容苍白的南泱望了一眼,神色里头便添了几许凝重,这才又道,“奴婢告退。” 说罢,她低着头退出了房门,顺带反手将房门带上。 亦正是此时,始终静默不语的南泱缓缓从床榻上下了地,双腿略微虚软地屈起,跪地,恭恭敬敬地叩首,声音略有几分虚弱地道,“南泱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闻言,万皓冉一双清冷的眸子淡淡地望向跪在地上的那抹只着了一件中衣的单薄身影,未发一言,便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上前几步坐在了内殿正中央的软榻上。 “……”他面容漠然地径自斟了一杯茶,缓缓执起送往那双薄唇,微微抿了一口,这才缓缓开口,问道,“今日可觉着好些了?” “回皇上,”南泱仍是背脊笔直地挺立着跪在地上,端着嗓子沉声回道,“亏得皇上的垂怜同周雪松御医的悉心照料,南泱觉着好多了。” “是么?”听了她的回答,他却唇角一扬微微地笑了笑,眸子微动间,便望向了她同样漠然的容颜,眼中的笑意便一分分地褪了下去,唇微启,吐出了一行极轻的字眼,“朕还以为,这出昏迷不醒的戏,你还要演上几日,看来终究还是朕对你不够了解啊。” “……”听了这番话,南泱的面上仍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眸子微垂,淡淡地道,“兴许吧。” “……”万皓冉细细地打望着她面上的神情,只见那张被苍白的面色褪去了几丝艳丽的容颜上头,没有一丝的惊慌同惶恐,他一阵沉吟,开口道,“你可晓得,依着大万朝的律法,欺君之罪该如何处置?” 闻言,她莞尔,笑道,“左不过,也便是一个死罢了。” “……”听了她的回答,万皓冉的喉间蓦地便溢出了一阵低低的笑,半晌方才望着她,道,“好一个‘不过便是一死’,南泱啊南泱,朕还真是好奇,你是从何时起,将生死看得这么淡的?”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她背脊挺得笔直,跪在地上,亦是微微笑着,忽而又抬起头含笑望向他,淡淡回道,“南泱是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自然就看得更淡了。” “……”他不禁莞尔,如玉的面容温润无瑕,双眸淡淡地望着她,又道,“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怕,当然怕。”南泱定定地回望他,双眸坚定,唇畔携着一丝笑意,说道,“只是,皇上你不会杀我,至少,现在还不会。” “……”万皓冉唇畔的笑容绽得益甚,“哦?为什么?” “因为……”她开口,却又蓦地收了声。 其实,虽说南泱此时的面上相当淡然,然而若是细细一瞧,便能望清她额角泌出的汗珠子。 她纠结不已,只道若是自己此番猜错了,那依着这个皇帝那缜密得骇人的心思同聪明得厉害的脑瓜子,指不定就会发现自己不是曾经的南泱。饶是当初那个如假包换的南家大小姐最后也败在这人手上,甚至连性命也搭了进去,如今,自己若是行错了一步,也就别想有全尸了。 “……”万皓冉亦是默不作声,一双深泉一般沉寂深远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却教人看不清其中的丝毫情绪。 南泱心急如焚,亏得她过去十载的演技功底,方才硬生生地稳出了一副“你小子想什么老子晓得的一清二楚”的姿态,半晌后,就在万皓冉的容色微变的后一秒,她终于端着嗓子几乎是嚎了句—— “因为——” “……”万皓冉的双眸微微眯起,望着她。 “因为,”心一横,她咬了咬牙,端着嗓子四平八稳地说道,“皇上要南泱晓得,你是一个比南泱仁心仁德的皇帝。” “……”听了这番说辞,万皓冉的眸子微动,面容几不可察地掠过了一丝异样,不过亦只是一瞬,顷刻间,他的面容便又回复成了一潭死水一般,只漠然地注视着她。 “……”南泱端着眼风儿悄然地打望了一番那个皇帝的神色,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黑着胆子继续道,“皇上,你老早便已晓得,我在翰瑄宫中被黎妃撞伤,不过是耍了出把戏,却并未当场拆穿。你也晓得,我昏迷不醒的三日,不过是做戏给后宫的众人乃至天下人看,你也未拆穿。我三番五次能够脱险,不过是因为,皇上你要我晓得,自己终究及不上你罢了。” “……” “为君者,当以仁政治天下。”深吸了一口气,她抬起头,望向那个高高在上是男子,续道,“皇上不过是要我晓得,我南泱没有做到的事,你万皓冉可以做到罢了。” “……” 听完了南泱的最后一番话,他的眸子微微一动,沉吟了半晌,方才缓缓开口,吐出了一行几乎要将南泱吓尿的话—— “朕忽然有些后悔留下你了。” “……”她被这番话惊了惊,集惊悚惊吓惊恐于一身地惊了惊,着实惊得忒惊了些,然而饶是她此刻被惊死了,她也是不能有任何外在表现形式的,是以,南泱仍是面无表情地垂着脑袋,盯着地,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高姿态。 “南家的小姐,南应天的女儿……”他低低地开口,似是呢喃般地支吾了几个字眼,双眸深不见底,只定定地望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单薄身影。 南泱亦是定定地望着地面,低垂着头,教人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 “你还记不记得,那日月陨宫中,自己说过的话?” 忽地,万皓冉凉凉地开了口,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前不着村儿后不着店儿的话。 “……”南泱的脸黑了黑,却也幸而她垂着头,莫说是黑了黑,便是她的整张脸黑成了炭,万皓冉也是瞧不见的,是以,她心安理得地摇了摇头。 “朕当日同你道,你唯一输给朕的,是你生得了一副女儿身。”言及此,他微顿,半晌方才又缓缓续道,“然而,你却反驳道,你南泱此一生,唯一输的,是你嫁给了朕。” “……”闻言,南泱被这番话搅得有些晕晕乎乎,着实是想不明白万皓冉这厮说这些话的意思。 “其实……”他的眸子微微动了动,缓缓续道,“或许事实同你说的,恰恰相反。” “……”南泱顿感几分疑惑,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他所说的“恰恰相反”是指什么,不禁觉着有些无力——古代人说话,委实是委婉得教人抓狂。 冥思苦想了一阵子,却仍是无果,就在她就要抓狂的前一秒,那个说话很委婉的皇帝却万分优哉游哉地开了金口,风轻云淡地道了句教她立时便生出了一种上前一把掐死那人的诡异念头。 “你怎地还跪着?朕方才忘记叫你平身了么?唔……起来吧。” “……”她黑着脸叩了叩首,谢恩道,“多谢皇上恩典。” 跪了约莫有半个时辰,两只膝盖也麻得差不多了,南泱只觉双腿似是被千万只蚂蚁狠着劲儿啃咬一般难耐,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堪堪地咬了牙,硬着头皮从地上徐徐站起了身子,立定。 万皓冉一双清冷寒冽的眸子淡淡地扫过她,觉着她面上那副忍着双腿的酥麻又要强装作端庄淡然的神情有些滑稽可笑,然而,他却终究还是没笑出来。 一时间,内殿里再没有人开腔说话,竟是静得有些诡异。 忽地,南泱听见耳畔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极度小心翼翼般的。 “进来。” 开口的自然是那个冷艳高贵的皇帝,得了那人的许可,门外的人便轻轻地推开了房门,便见一个穿着太监服饰的宦臣走了进来,随后便见了礼跪了地,高声嚎道—— “奴才参见皇上。” 南泱微微侧过头,细细地端详了那奴才一番,正是那位素来在后宫里头耀武扬威惯了的太监大总管,江路德江公公。 “有何事?”万皓冉微微合眼,抬起骨节分明的修长右手,揉了揉双眼间的睛明穴,神态间隐隐地透着几丝疲惫的倦意。 “回皇上的话,”江路德恭恭敬敬地猫着腰,答道,“兵部侍郎梁大人进宫了,说是有要事启奏,现今正在福陵殿候着呢。” “……”闻言,他微微颔首,接着便从软榻上缓缓地站起了身子,朝房门外走去。 “对了,”似是忽然忆起了什么事一般,万皓冉脚下的步子顿了顿,背对着南泱,他望向身侧紧跟着的江路德,现出一张轮廓优美的侧面,薄唇微微开合,说道,“拟朕的旨意,今日起织锦宫里住着的,便是南贵人了。” “……”南泱闻言一惊。 “……”江路德显然同南泱一样惊,他不着痕迹地回眸望了她一眼,紧接着便回过眸子,恭恭敬敬地颔首,“是。” 适逢明溪从外先正要进来,便将好听见了皇上的这样一番话,不禁面色一喜,江路德的眼风儿转了转便朝她使了个眼色。 明溪会意,连忙上前几步朝自家主子低声道,“快谢恩啊。” “……”南泱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接着便连同着明溪一道跪了地,一股子酥麻又再度袭来,她倒吸一口凉气,却仍是恭恭敬敬地叩首,道,“谢皇上恩典。” 万皓冉微微回过头,眸子淡淡扫了她一眼,接着便迈开大步离去了。 “人生就像打电话,不是你先挂就是我先挂……” “娘娘你在说什么啊,怎么了这是?” “别动我别动我,我的腿麻了麻了……” “……” 身后的女声渐渐远去,他清冽的双眸滑过一丝异样,终是头也不回地迈出了织锦宫。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10章 请安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同往时候的所有大事小事一样,前皇后在从三日的昏睡中醒来后便被封为贵人的这件事,也在区区半日之内,便传遍了陌阳皇宫的每一个宫闱每一个角落。 皇宫中的多数人对此都是抱一种不冷不热的观望态度,众人揣度的最多的,便是皇帝封南泱贵人的用意。 或以为,想她南泱,乃是堂堂两朝丞相南应天的女儿,当年贵为一朝之后,如今就算是被封了个贵人,也是个极低的位分,皇上此番当是欲羞辱这位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前皇后。持此 般态度的,以翰瑄宫的黎妃同摘星宫的诤妃为代表。 或以为,南泱本以被废了后,当打入冷宫郁郁终老,如今却搬入了织锦宫,还被封了个阶位,想来,定是皇上对这位极美貌的皇后还尚存那么几分未了的余情。 唔,持此番态度的,以凝锦斋的笙嫔为代表。 然而,真正明白万皓冉心思的,却也只有当事人南泱一个。 春日接近尾梢,正是暮春的盛时,南泱倚着窗户细细地透过窗观望着那满院子的艳丽桃花,眉头却锁得有些许深。 虽说,那皇帝的这般作为,无非只是想让天下人觉着如今当家的这个君是个仁心仁德的明君,她仍是觉着别扭,只觉得这个人情,万皓冉送得着实忒大了些。 直大得南泱有些汗颜,连着三日都在寻思着怎么还这个万姓的皇帝情。 正寻思着,门却“吱呀”一声地被人从外先推开了。 她收回望桃花的目光,望向门口,只见明溪清丽的容颜上透着几分古怪的神色,不禁蹙眉,疑惑道,“怎么了?” “娘娘……”明溪缓缓开口,目光却透着几分闪烁之态,微微一顿,接着方才又续道,“严公公来了。” “严公公?”南泱一阵愕然,蹙着眉在记忆里头搜索了一番,终是无果,便抬眼望向明溪,问道,“是哪个严公公?” “回娘娘,”明溪的面色仍是有些难看,她回道,“翰瑄宫的严平喜,严公公。” 乍一听闻“翰瑄宫”这三个字,南泱便觉着有些刺耳,容色蓦地便冷了下去,唇角一勾便挑起了一个冷笑。 “哦?翰瑄宫?莫不是黎妃娘娘,又要让我去同她叙叙姐妹之情?” “并不是……”明溪的眼眸缓缓抬起,望向南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方才缓缓吐出,压低着嗓子说道,“严公公来织锦宫,说是想问问娘娘,今早上为何没有同诸位嫔妃一道,去给黎妃娘娘请安。” “请安?” 这两个字眼一蹦入耳朵,南泱便似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觉着很有几分可笑,是以,她蓦地便笑了笑,望向明溪,有几分啼笑皆非,问道,“哦?明溪,我怎么不晓得,如今这万朝的后宫里,嫔妃还要向一个妃位的娘娘请安?这是哪位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且不说她在重生来后的时日里了解了一番这万朝后宫的基本规矩,便是她是个初来乍到的,凭着常识也晓得,历朝历代的嫔妃,清早倒确是要去向一个人请安的,只是,那个请安的对象只能是一个,那便是一朝的皇后。 如今,那江璃蓉真真是好大的气派,竟要嫔妃去同她请安么? “娘娘有所不知,”明溪直直地抬眼望向她,唇微启,又道,“昨日里,皇上已然下了旨,将凤印暂时交予黎妃保管了。” “……”闻言,南泱微怔,眸子淡淡地掩了下去,思索了顷刻,方才端着嗓子清清冷冷地说道,“既是如此,那你昨日为何没有同我说过这茬事,今早又为何不提醒我,去翰瑄宫请安呢。” “娘娘……”明溪的双眸一湿,双膝一弯便跪了地,接着便不再开腔了。 “罢了。”南泱只觉脑子有些发胀,便探出右手揉了揉太阳穴,左手挥了挥,面上尽是一片的疲累,说道,“你的心思我晓得,只是明溪,你是个聪明伶俐的人,真正在这后宫里呆的时日也比我多,不该做出这般的糊涂事。” “……”明溪的头深深地埋着,半晌方才抬起头来,望向南泱,说道,“是,明溪知错。” “起来吧。”一阵沉吟,她缓缓张开眼睑,望向窗外盛放的朵朵桃花,双眸里头急速地掠过一丝凌厉的神色,低声说道,“走吧,去给黎妃娘娘请安。” “……”明溪仍是低垂着头,从衣襟里头拿出手绢,拭了拭眼角的泪渍,接着便缓缓站起了身,上前扶了她的手肘子。 “……”南泱侧过眸子望了望明溪,低低地叹了口气,沉声道,“你记着,从今往后,别再将我当成曾经的皇后了。” “娘娘……” “在这世间,什么都不是保来的——”她一双微挑的眉眼定定地望向翰瑄宫的方向,缓缓道,“而是争来的。” “……” “走吧,别让黎妃等久了。” 翰瑄宫位处陌阳皇宫的西北方,是距皇帝的广陵宫最近的一处宫闱,足以可见万皓冉斯人对江璃蓉的重视程度。 往翰瑄宫的一路上,南泱都是在思索的,想那江璃蓉,入宫以来,区区三载时光,便由一个采女一步步地爬上了黎妃的位子,如今还掌了凤印,没有极上乘的容貌,没有极显赫的家世,她能攀此位,凭借的,终究不过是那一副“贤良敦厚,待人和善”的面具罢了。 “平素里,黎妃在这后宫里头可谓是步步为营,她心思深沉,为了守桩贤妃’这个称号,她待人都是极和善的,也不易动怒,更莫要说是找茬滋事了,”明溪跟在南泱身后,一面迈着细碎的步子,一面压低着声线以只有她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徐徐说着,“上一回,她那般作为,想来也定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才会那般冲动地要给娘娘下马威。” “受人挑唆?”她的双眸微微眯了眯,“那依你的意思,觉着这挑唆黎妃来对付我们的,会是谁?” “……”明溪的唇角微微扬了扬,笑道,“娘娘,你仔细回忆一番,自你搬出月陨宫后,曾见过谁?” “……”脑中蓦地滑过一张明艳的面庞飞扬的眉眼,南泱心中瞬时清明一片,不禁微微挑了挑左眉,“……原来是她啊。” “而且,娘娘,你想想看,上一回在翰瑄宫,你假意被黎妃撞倒,姑且不论这后宫里的众人同皇上信不信,几双眼睛瞧着,她便是有天大的冤屈,也已然担了个‘凶悍’的名声,她昨日接下的凤印,今日里便差人来诘问你为何不去请安……”言及此,明溪微顿,又缓缓续道,“一波未平,便又要这般心急地挑起另一波,这也未免太蠢了些,着实不像是她江璃蓉做得出的事。” “若真是如此,”南泱的眸子微睁,笑道,“事情倒还好办了。” 南泱被明溪搀扶着,一路朝翰瑄宫走着,心中却细细地思索着: 照着明溪的说法,自许茹茜被谪为了笙嫔以后,这后宫里头便是黎妃江璃蓉同诤妃唐梦雪各据一方。 自己搬出冷宫,凭着唐梦雪那副简单的脑子,除了挑唆黎妃来同自己相斗,也再没别的手段了,如今黎妃初掌凤印,这阶位明着虽说仍是个妃,但暗地里,明眼人便都瞧得出,黎妃的这个“妃位”,自是比诤妃这个“妃位”高出了不止半点,依着唐梦雪那副跋扈惯了的性子,心中自是焦急不已,于是方才又欲挑起自己同黎妃的争端,要借此机会要黎妃坐实“凶悍”的名声,拉她下马。 思及此,她不禁蹙眉,只觉依着黎妃的心计,又怎么会瞧不出唐梦雪这点儿下作的心思,却为何还偏生要遂了她的心意呢? 百思不得其解间,便已听见耳畔响起了一道尖锐得教她耳朵生疼的嗓音—— “南贵人到——” 一阵微微的恍惚,她抬起眼,瞧着漆着朱红的宫门上头的“翰瑄宫”三个字,忽然有些想笑,心道,自己还真是越来越像个古代的后宫女人了。 当年高中做物理动力学时候的脑力,如今要用到这后宫的机关算尽之中,也算是物尽其能吧。 “娘娘,当心门槛儿——”明溪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近了内殿。 无论见过多少次面,内殿中的众位嫔妃娘娘都被门口进来的那个女子晃了晃神。 那副容貌,那副眉眼,甚至是眉间那朵与生俱来的红莲胎记,都惹眼得有些太过招摇。 后宫之中,从来不缺美貌的女人。 后宫佳丽三千人,环肥燕瘦,清丽者如许茹茜,明艳者如唐梦雪,恬雅者如江璃蓉,以及诸位道不出名字的嫔妃,哪个不是容貌上乘的女子,可唯独只有那个野心勃勃的前皇后,能够真正地艳压群芳。 万千媚态在瞬间都有些失色,众嫔妃眼瞧着那人在宫娥的搀扶下背脊笔直地走近内殿,竟都有些怔,那周身的凌厉气势同眉宇间的端庄大气,便像是她南泱不是个才从冷宫死里逃生的废后,甚至不是因祸得福被封了个阶位的贵人,而端端的还是当年那个在前朝叱咤风云的女尊。 大殿之中瞬时寂静无声。 南泱稳稳地提步上前,立在殿中央,面容淡漠地扫视过在场的诸位嫔妃,俄而,她微微垂了首,正欲向正位上坐着的黎妃请安,耳畔却响起了一道清脆稚嫩的奶嗓子声儿—— “灵越参见母后娘娘——母后娘娘千岁千……唔唔唔——” 南泱一怔,寻着那道奶声奶气的嗓子望了过去,只见一个身着翠色织锦流珠长裙的贵妇人正面色如土地捂着一个小女娃娃的嘴,那女子尴尬地笑了笑,望向黎妃,垂着眸子道,“灵越不懂事,还不晓得皇……南贵人的事,请黎妃娘娘恕罪。” “……”黎妃的面上亦是有些难堪,却仍是含着一丝温婉的笑,柔声道,“帝姬还小,不碍事的。” “哼,自家的孩子嘴笨,只能怪当娘的教不好。” 南泱闻言蹙眉,顺着那道声儿望去,果不其然望见了一个穿着朱红广袖裙装的明艳美人,眉眼间一派的骄纵。 “是,谢诤妃娘娘提点。”妇人仍是垂着眸子,沉声恭敬道。 “韩昭仪,”诤妃一双眼睫极长的眸子微垂,细细地瞧了瞧那被娘亲捂着嘴的小女童,忽而笑了笑,又抬起眼望向那妇人,说道,“你母凭女贵,若非是皇上如今只有灵越和绸覃这两个女儿,你还指不定在哪儿呢。” “……”妇人垂着头,没有做声。 “本宫劝你,好生照看好你的帝姬,顺带好生谢谢南贵人。灵越能出生并且长到三岁,还亏得了南贵人手下留情呢。”诤妃微微一笑,眸子不经意间便瞥了南泱一眼。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更是鸦雀无声,众嫔妃的目光都定定地注视着殿中央的那个女子。 南泱漠然地立在殿中央,忽而双膝微微一弯,便朝着面色不大好看的黎妃见了个礼,高声道,“臣妾参见黎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至始至终,都未曾瞄过唐梦雪一眼。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11章 相助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诤妃见自己被南泱忽视得这般彻底,不禁有些懊恼,正欲发作,眼风儿却蓦地瞄到了黎妃不 大好看的脸色,只好又悻悻地骗过了头,端起桌上的茶盅灌了一大口。 见唐梦雪安静了下来,黎妃面色稍稍缓和,望向朝自己见礼的南泱,笑道,“你身子不好,快起来吧。” “谢娘娘。”南泱又弯了弯膝盖,这才面容淡漠地直起了身子,端端地退到了大殿的一旁,立定。 黎妃见状,又朝着一旁伺候着的一名年纪稍长的宫娥道,“若格,南贵人大病初愈,赐座吧。” “是。”宫娥颔首,接着便朝着一旁的几名小宫娥使了个眼色,小宫娥会意,便抬起了一张红木椅子搁到了南泱的身旁。 明溪连忙搀着南泱的左臂扶着她缓缓地坐了下来,南泱缓缓坐下了身子,眼帘微垂,面容淡漠,教人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黎妃面上笑着,一一扫视过殿上的诸位嫔妃,却见那名捂着小女娃娃嘴巴的妇人还站着,不禁蹙了眉,道,“韩昭仪也坐下吧。” “是。”韩昭仪垂着头,恭恭敬敬地颔首,接着又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小女娃娃一身的红袄子站在自家娘亲身旁,眼睛却扑闪扑闪地望着南泱。 仿若是感受到了一股视线,南泱朝着灵越帝姬的方向望去,却将巧同灵越的眼光撞个正着,小女童朝她甜甜地笑了笑,门牙还缺了一颗,煞是可爱,南泱心中一动,不禁也朝那小女童回了个柔柔的笑容。 “娘娘,你怎么了?” 忽地,耳畔传来一道压得极低的女子声线,语气之中透着股子浓浓的担忧,南泱不禁朝着身旁望了一眼,却望见了一副极为眼熟的面孔。 淡淡的柳眉,细长的眼,小巧的鼻同唇,如何瞧都是一副清丽容颜。 她微微蹙眉,心头一阵思索,将来到此处以来见过的所有人一一在脑中过了一遍,最终,记忆定格在了一个淫雨霏霏的晨间,一座假山,以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她心头霎时了然,自己身旁坐着的这个美人,不正是那日晨间在凝锦斋附近同那个孟浪皇帝一道放浪形骸的笙嫔,许茹茜么。 南泱朝许茹茜多看了几眼,只见这位肤色本就极为白净的美人,今日的面色更为苍白,眉头微锁着,额角泌着细密的汗珠,似是身子有些不适。 “……”许茹茜伸出手,捂了捂腹部,似是有些忍耐不住了,她缓缓地站起了身子,朝着黎妃欠了欠身子见了个礼,道,“娘娘,臣妾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可否先行告退?” “……”黎妃闻言,面上浮上了一丝忧色,颔首道,“也好。笙嫔,你的面色不大好看,待回了宫,便宣御医瞧瞧吧。” “是,”许茹茜欠身,恭敬道,“多谢娘娘关心。” “呵呵呵……” 忽而,一道略显刻意的笑声蓦地响起,黎妃的眉头微蹙,而许茹茜闻见这笑声,本就苍白的面色则更为难看。 “什么身子不适——”诤妃眼睑微垂,将手里端着的茶盅轻轻地放回了桌上,接着便在身旁宫娥的搀扶下缓缓站起了身子,面上挂着丝刺眼的笑意,走了几步,立定在笙嫔跟前儿,眸子定定地望着笙嫔的面容,笑着缓缓续道,“依本宫看,笙嫔,你这是劳累过度吧。” “……”许茹茜的面上没得丝毫表情,没有搭腔,目光直直地望着正前方。 一时间,整个翰瑄宫的大殿内又是一片诡异的寂静,众位嫔妃皆是默默垂着头,无人吱声,黎妃亦只是微微蹙了眉,面色有些泛灰。 南泱不着痕迹地打望了一番殿上众人的状貌,也是不动声色地端起桌上的碧螺春,微微抿了一口,只坐等看戏。 “呵呵,”诤妃微微笑了笑,绕着许茹茜缓缓地走了起来,眸子却始终牢牢地盯着她,连讽带刺地道,“连着这么几日,皇上都是宿在笙嫔妹妹的凝锦斋里,妹妹侍奉龙体数日,又岂有不劳累的道理?” “……”许茹茜面色冷然,双眸直直地望着正前方,仍是没有答话的意思。 “不知妹妹你进宫前,你娘亲可曾告诉过你,后宫之中,有一句话,叫做‘雨露均沾’?”诤妃微微挑了挑眉,问道。 然而,还未待许茹茜开口,一个悦耳如黄鹂鸣柳般的女子声线便响起了。 “娘娘这话可就不对了。后宫中人哪个不晓得,笙嫔娘娘的母亲是临水县的一个艺伎,又怎么会懂‘雨露均沾’这个道理,更遑论——教笙嫔娘娘了。” 南泱只觉这道声儿极为耳熟,她不禁抬眼,朝着说话的女子望了过去,只见方才开腔的是一个坐在诤妃左侧的女子,一身乌金云绣衫,一双眼眸黑白分明格外灵动。正面含一丝讥讽的笑意望着许茹茜。 这姑娘……不是当初翰瑄宫里的那个宫娥么? 她心头微微一惊,复又不着痕迹地朝着黎妃望了一眼,却见黎妃江璃蓉的面色并不比许茹茜好看多少。 见此情形,南泱的眉微挑——看来,这个宫娥攀上了高枝儿,却是忘了旧主,能在诤妃说话的时候插上一句嘴,想必也是诤妃一派的人了,如此尖酸刻薄地变着法儿讽刺笙嫔的家世,倒还真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狗。 思及此,她复又微微垂了眸子,抿了一口茶水。 明溪亦是垂着头静静地听着,只觉笙嫔亦是可怜,不过是得多了些皇上的恩泽,便要遭如此的罪,着实冤枉。 “哦——瞧本宫这记性,”诤妃听了那女子的话,仿若是恍然,忽而又是一阵失笑,双眸仍是死死地望着许茹茜,笑道,“若不是莲才人提醒,本宫还差点忘了呢,笙嫔妹妹,你不会怪本宫吧。” “……”许茹茜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已然白透了一般,沉声道,“诤妃娘娘言重了,臣妾怎敢。” “诤妃娘娘此番,亦不过是为后宫的诸位嫔妃说句公道话罢了。”被唤作莲才人的女子缓缓开口,嘴上虽这么说着,面色却是一派的讥诮,望着许茹茜,又道,“笙嫔娘娘,你不过是临水一个士大夫同歌伎的小女,皇上连着几日都夜宿你凝锦斋,你独占隆宠,可知,这是犯了后宫的大忌?” “……”许茹茜的眼眸中盈着一滴泪珠子,然而她却死死地咬着下唇,愣是没教那滴水滚出眼眶来。 “啪——” 一道皮肉被扇打的清脆声响忽作,殿中的众人皆是如梦初醒,都有几分震惊地望着眼前的情景,黎妃的一双细长眸子亦是蓦地惊瞪,明溪更是惊得说不出来,万分惊讶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莲才人原本俏丽的左颊上赫然多出了五道纤细的红指印,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左手,捂住面颊,双眸中则写满了震惊,愣愣地望着眼前这位面容漠然的女子,一时间竟有几分失语。 “……”许茹茜亦是被眼前的突变惊了惊,只愕然地立在原地望着那个面上一派风轻云淡的女子。 最快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是诤妃,她明艳的面容瞬时有些失色,顷刻间便勃然大怒,愤然道—— “……南泱!你好大的胆子!这是做什么!” “臣妾好大的胆子?”她挑眉,唇角微扬,勾起了一抹淡然的浅笑,望向诤妃,笑道,“诤妃娘娘,您说这话的对象错了吧。” “你什么意思?”诤妃凤眼怒睁,厉声道。 “胆子大的可不是臣妾,”南泱左眉微挑,眼风儿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身前那个坐在椅子上刚被自己狠狠扇了一巴掌的女子,话语中带着浓浓的不屑同讽刺,道,“而是这个黎妃娘娘宫里的奴才。” 此话一出,在座的嫔妃便都不约而同地端起了一副瞧笑话的眼神,望了望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女子。 “你休要胡言!”莲才人气得双颊一红,蓦地便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子,朝着南泱,狠声道, “我已被封了才人,才不是哪个宫里的奴才!” “哦?”南泱的面上露出一丝惊异,望着莲才人,笑道,“笙嫔娘娘如今贵居‘嫔’位,你尚且称她为临水的一个小女,如今你不过一个‘才人’,又怎么称不得翰瑄宫的奴才?” “你……”莲才人气得说不出话来,捂着面颊抬起左手,指着南泱,怒道,“笙嫔尚且未作声,你却是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南泱微微眯眼,望着莲才人,容色蓦然间便冷了下去,周身一股凌厉之极的气势骤显,整个翰瑄宫的内殿都压抑得有些闷人。 “凭万朝祖宗给这后宫立下的规矩,凭你是才人许茹茜是嫔,凭她高你四位,凭你口无遮拦以下犯上,凭我的眼中——”南泱的唇角微勾,挑起一个冷笑,她朝着莲才人上前几步,缓缓地,一字一句道,“容不得半点沙子。” “……”莲才人被她的气势一震,吓得双腿都有些发软,几乎不敢直视那双凌厉得逼人的眸子,只悻悻地侧过头,望向一旁。 “你莫要觉得我南泱如今不是皇后,就教训不得你,”她望着眼前这个已然吓得不行的女子,冷声续道,“便是我如今只是个贵人,那也比你大。” “……” “有些奴才,忠心耿耿无二心,那便是条好狗……”她冷笑,朱唇微启,又缓缓轻轻地吐出了一行字,“而有些奴才,当狗都不忠心,那就连当狗都不配。” “……”莲才人的面色已然晦暗得如死灰一般,她连着朝后退了几步,忽地便哭了起来,接着便猛地扑倒了诤妃的脚下,泣道,“娘娘,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好了!” 忽地,始终不发一言的黎妃却忽地开了口,她容色肃然,沉声道,“还要吵到何时?莲才人以下犯上,南贵人出手责罚,亦无可厚非。” 诤妃的面色亦是极为难看,她一双凤眼高挑,几乎要喷出火来一般,望向南泱,道,“本宫劝你,说话做事都莫要太绝了——南贵人。” “呵,”南泱一声冷笑,望向唐梦雪,轻声道,“诤妃娘娘,我一贯的做派风格,这大万天下,莫非还有人不晓得么?” 此言一出,诤妃蓦然便被堵得再说不出一句话,她双眸中急速地掠过一丝惊惧,只觉心头的火气愈烧愈旺,却又无从宣泄,只狠着劲儿一脚踹开了抱着自己左腿的莲才人。 “本宫头疼,回宫!” 话音未落,唐梦雪便完全无视上座的黎妃,大步朝着门口走了过去,身后跟着的几个宫娥一阵为难,却也只好朝着黎妃福了福身,随后便一道快步上前追上了诤妃,浩浩荡荡地去了。 见此情形,在座的诸位嫔妃亦是不愿惹祸上身,遂皆纷纷起身,朝黎妃告退,不消一会儿,整个翰瑄宫便只剩下了南泱,黎妃,以及笙嫔许茹茜。 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南泱回过身,朝黎妃欠身见礼,恭敬道,“娘娘,臣妾送笙嫔娘娘回宫,便先告退了。” “去吧。”黎妃沉着脸色,挥了挥手,道。 “……”南泱又欠了欠身,接着便回过头,望向明溪,说道,“扶笙嫔娘娘回宫。” “是。” 许茹茜的面上滑过一丝疑惑,却仍是由着明溪同自己身旁的宫娥扶着朝翰瑄宫的殿门走去。 待许茹茜走出殿门,南泱望向黎妃,面色阴冷如冰,沉着声,缓缓道,“你若是真想将后宫的实权握在手上,那就劳烦娘娘,好好琢磨琢磨,如何应付诤妃。” “……”黎妃眸色微变。 南泱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去,唇角却微微地扬起—— 要拉拢笙嫔,还能有什么招数,比雪中送炭更有用呢。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12章 猜测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凝锦斋的内殿中点着檀香木,袅袅的炊烟缓缓升起,将整个内殿都熏得有几分云里雾里的调调。 甫一踏入凝锦斋的内殿,南泱便不自觉地蹙起眉,手中执着手绢捂了捂鼻子。 檀香本为怡神所用,如今她却只觉得那檀香的味儿分外浓郁,虽谈不上呛鼻子,却仍是教人闻着有些不舒服,委实是谈不上半分的怡神。 殿里的宫娥们听见了门口的响动,便都朝着那方望了望,这一望却是教众人的面色都惊得变了变—— 主子身后跟着的,不是当年那个骄纵跋扈的歹毒前皇后么? 心头疑惑归疑惑,该守的规矩自然还是得守,该行的礼数自然还是得行,是以,众宫娥都将手里的活计暂时放了放,双膝一弯跪了地,高声道: “参见南贵人——” “……”南泱被那股子浓郁的香味儿熏得脑子有些发木,只蹙着眉头随意地挥了挥手,“都起来吧。” “谢南贵人。” 语毕,几位宫娥便起了身,几个原本在收拾屋子的宫娥便张罗开泡了茶,另几个宫娥却又举起了手中的芭蕉扇,朝着点着檀香木的炉子扇了起来。 见此情形,明溪也不禁蹙了蹙眉,只觉自家的主子上一回死而复生后,身子便落下了病根,如今这笙嫔娘娘的宫中这般的烟雾袅袅,不知主子的身子可否经得住。 许茹茜到底是个心思细腻的,她不着痕迹地打望了一番南泱面上的神色,转念间便明白了几分,遂略微无力地招了招手,朝着那几个打扇子的宫娥沉声道,“好了,别扇了,去准备些点心和茶果。” “是。”宫娥们弯了膝盖沉声应道,接着便放下了手中的扇子,朝着内殿外先走去了。 “……”许茹茜又是一阵咳嗽,接着便捂着心口,面上挂着丝虚弱的笑容,朝南泱笑了笑。 “姐姐坐,我素来欢喜檀香味浓。” “……”南泱亦是笑了笑,接着便在明溪的搀扶下缓缓坐了下来。 亦正是此时,宫娥们便将茶果点心以及一盅茶水送了过来。 见南泱落座,许茹茜这才颤颤巍巍地在身旁的宫娥的搀扶下坐下了身子,面色仍是苍白得一张白纸,连带着嘴唇也是毫无血色的,只面上挂着丝无力的微笑,望着南泱道,“姐姐用茶吧, 这是用今早宫里的丫头去御花园采来的露水泡的龙井,味道极正。” “笙嫔娘娘真是客气了。”南泱亦是朝她回了个笑,接着便端起茶盅嗅了嗅,只觉一阵茶香扑鼻而来,果真清香馥郁,接着便抿了抿,滋味亦是鲜醇爽口。 “……”立在笙嫔身旁的宫娥抬眼望了望自家主子的面色,忍了忍,却终究还是没忍住,不禁面容满是忧色地开口,道,“娘娘,还是宣御医来瞧瞧吧。” “瞧了又能如何?”许茹茜面上浮上一丝冷笑,又道,“前阵子皇上才将诤妃的兄长提拔为了掌事御医,如今她的哥哥是御医院的掌事,她如今又对本宫百般的刁难,此时让御医院的人来给号脉,又有何用?她……” 话至此处,她又是一阵咳嗽,那宫娥连忙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了顺气,咳了一阵子,许茹茜方才又缓过了气,沉声续道,“她只巴不得,本宫死了才好。” 听到此处,南泱亦是心头惊了惊,从前她只知道,御医院曾经的掌事御医被那个短命的皇后威逼利诱还连累得被凌了迟,现下方才晓得,原来御医院如今的掌事御医竟是那个诤妃娘娘的兄长。 如今可就难办了……南泱微微凝眉,心道,御医院这地方,说大不大,却是整个皇室的命脉所在,学医者,要杀人于无形着实不是件难事。当初那个曾经的南泱,尚且只凭着三位御医便能加害得了当朝的皇帝,如今御医院的掌事是唐家的人,那可真真是大大便宜了那个唐梦雪。 思及此,南泱心头始终萦绕着的迷雾忽地便散开了,她忽而就明白了,为何黎妃即便是看出了诤妃那点儿心思,也还要顺着她的心意,为何唐梦雪如今敢如此目中无人公然挑衅黎妃。 如今唐家执掌御医院,只怕今后,这后宫中的众人,会更忌惮诤妃。 只是……脑海中忽地晃过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那个自她重生到这个朝代后,便一直负责为她诊病号脉的周雪松周御医,却似乎并不想加害与她,又是为何呢? 亦正是此时,那个小宫娥沉吟了一阵子,复又压着嗓子极低极低地嗫嚅着说了一句话。 “娘娘,你分明可以宣周御医的……” “住口!” 这两个音量极高的仿若夹杂了无穷怒气的字儿甫一蹦出那位弱柳迎风的娘娘的口,直教南泱同她身后的明溪都惊了惊,一时间两人都有几分不明所以,只眼带莫名地望着那个笙嫔娘娘。 “……”许茹茜抬起眸子,狠狠地瞪着身旁立着的宫娥,话一出口,语气亦是一片死寂般的冰冷,“碧儿,本宫记得自己同你说过,此一生,都不想再听到那个人的名字。” “……”被唤作碧儿的小宫娥面上浮起一丝复杂的神色,没有做声。 “今后本宫都不会再见周御医,也不想再听到关于周御医的任何事……”许茹茜微顿,缓缓合了合眼,复又沉声续道,“你,可记清楚了?” “……”碧儿低低地垂着头,双眸略微湿润,微微颔首,沉声道,“是。” 见状,南泱的双眸微微眯了眯,心头细细地思量了一番明溪曾对她说过的事情,又抬眼望了望身旁那个面容苍白如纸的笙嫔娘娘,心头晃过了一个猜测,却在瞬间被自己的这个猜测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阵思索,南泱的面上浮上一丝浅笑,将手头的茶盅缓缓放到了桌上,朝着笙嫔笑了笑,道,“笙嫔娘娘……” “姐姐唤我茹茜就是。”笙嫔微微一笑,朝着南泱道。 “茹茜,”南泱微顿,笑道,“你如今身子不适,又不愿宣御医来诊病,今日在翰瑄宫里头,众人都晓得是我将你带走的,若是你病情加重,却是要我如何向皇上交代?” “……”闻言,许茹茜的面色微变,默默地侧过了头,没有搭腔。 “我亦晓得,你忧心御医院同诤妃联合一气要对你不利,只是,方才碧儿所言,我倒觉得甚为有理可行。” “……”听了南泱的这番话,许茹茜一双清灵动人的眸子微微一闪,眉头亦是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自我死里逃生以来,便一直都是周御医在为我诊脉疗伤,我倒觉着,周御医的医术甚为高明,”一面说着,南泱一面又细细留意着笙嫔面上的神色变化,复又道,“今日,不如就宣他为你诊治诊治。” “这……”许茹茜蹙眉,似乎分外为难。 “怎么?”南泱的面色亦是微微一变,容色霎时间便冷了下去,双眸中亦是略微带上了寒意,又夹杂了一丝丝的伤楚一般,望向笙嫔,说道,“莫非妹妹你,不相信我么?莫非茹茜你觉着,我会加害于你?” “姐姐这是什么话!” 闻言,许茹茜蓦地便抬起了头,她定定地抬眸,望着南泱,右手支着桌子便要起身,身旁的碧儿见状连忙搀着她站了起来。 许茹茜望着南泱,忽地便朝着她双膝一弯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南泱的容色大变,上前几步便要扶起她,“我南泱如今何德何能受得起笙嫔娘娘这般大礼?你快些起来——” “南相对我许家一家,恩重如山,今次,姐姐不惜与诤妃撕破脸皮为茹茜解围,亦是莫大的恩德——”许茹茜垂着头,沉声又道,“如此这般的大恩大德,茹茜无以为报,我又怎会怀疑姐姐呢!” “好了好了,”她面上带着一丝尴尬的笑容,口中不住道,“是我言重了,地下凉,你身子本就不适,快些起来。” “今后,若是姐姐有用得着我许茹茜的地方,我定竭尽全力。”许茹茜被南泱搀着扶了起来,复又望着南泱,恳切道。 “瞧你这话说的……”南泱朝她笑道,“你我姐妹之间,何必说这般的客套话。只是你身子不适,还是宣周御医来瞧瞧吧。” “……”许茹茜面上虽是为难,却仍是颔了首。 南泱唇角微扬,眼风儿微微一转便不着痕迹地望向了明溪,朝她笑了笑,明溪亦是微微一笑,自是一派心照不宣。 周雪松踏入凝锦斋,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许茹茜的面色一派的冷然,面无表情地躺在床榻上,重重帷帐垂下,只露出一截白藕一般的皓腕。 “微臣叩见笙嫔娘娘,叩见南贵人——” 入得内殿,周雪松一撩衣袍,便朝着床榻的方向以及南泱见了个礼。 “周大人无需多礼,平身吧。”南泱端端地坐在一旁,手中端着龙井茶,抿了一口,又道,“快些为笙嫔娘娘诊治吧。” “是。”他恭恭敬敬地抱拳见了个礼,亦是此时,碧儿端来了一个檀木凳,望了一眼周雪松,眉目间隐隐透着几分叹息,接着便退了下去。 南泱细细地留意着周雪松面上的神情,只见他倒是没得什么多的表情,只漠然地从药箱子里拿出了一方白布,轻柔地搭在那只手腕上,接着便为许茹茜号起了脉。 南泱不紧微微锁了眉。 一番诊治,方才晓得笙嫔的身子确是没什么大碍,只是春末转夏的时节,不慎染上了风寒,听了周御医的话,南泱连同着一屋子的人的心也便放回了肚子里。 从号脉到写出药方子,整个过程里头,南泱都是很疑惑的,只觉周雪松的表现委实的淡定得太淡定了些,直淡定得她有些纳闷—— 莫不是……自己此番真是猜错了? 写完药房,周雪松站起身,朝着南泱躬了躬身,恭敬道,“微臣这就去给笙嫔娘娘抓药,煎好了送来。” “唔。”南泱颔首,接着便一路将周雪松送到了殿外。 临出凝锦斋的宫门,周雪松却忽地止了步,回过头,望向南泱,神色间极为复杂,躬身,道,“娘娘,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南泱左眉微挑,道,“周大人请说。” “……”周雪松抬起头,又望了一眼南泱身后跟着的明溪。 南泱立时便会意,遂笑道,“明溪是自己人,周大人但说无妨。” 闻言,周雪松一阵沉吟,俄而方才抱着拳,躬起身子,缓缓道—— “微臣斗胆,恳请娘娘——”话至此,他微顿,又续道,“庇佑笙嫔。” “……”南泱双眸微动,没有做声,只等着他的下文。 “微臣心头明白,南相一生清廉为官爱民如子,如今一家含冤没落,依娘娘您的心性,决计不会善罢甘休,如今放眼后宫之中,也只有笙嫔娘娘能相助——” “……”南泱淡淡地望着他,仍是默然。 “微臣只求娘娘,无论今后是成是败,为笙嫔娘娘……留条生路。” 听了周雪松的这厢话,南泱霎时便肯定了自己心头的猜测—— 许茹茜同这个周大人,果真是有些往事的,然而,便是她这个现代人也听过那句话: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也难怪笙嫔如今要这般待这周雪松了,对于后宫里头的女人来说,这可是要脑袋的大事。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13章 美色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巳时接近午时许,凝锦斋里头便张罗上了午膳,清一色的青菜素食,直瞧得平素里便不喜欢吃青菜的南泱面色都青得跟一颗菜似的,她不自觉地便咽了口清唾沫。 见此情形,明溪面上则是一派地坦然,她格外淡定地望着南泱,很善解人意地解释道: “笙嫔娘娘是个信佛的主儿,若非特殊时候,她便都是吃素的。” “……哦。”南泱颔首,表示理解。 笙嫔服下了周御医送来的汤药,便邀南泱一道用膳。 南泱自是百般推辞,许茹茜自是盛情难却,南泱只觉自己着实点儿背,她真的很想摇着这位美貌娘娘孱弱的双肩大声地嘶吼—— “笙嫔娘娘,我可不是吃素的啊,您放过我吧。” 然而,在斯般的情形下,便是南泱心头淌着血,她也是不能表现出来的。是以,她无视心头的一排宽面条泪,端着嗓子平平地道了句,“也罢!” 于是乎,拖拉了这么半晌,南泱终究还是拗不过许茹茜的苦口婆心,只得堪堪地干笑着吃完了一碟子的青菜同半碗白米饭。 咽下了口中的最后一口饭,南泱的面色已然难看得堪比猪肝儿一般,她一阵无言,只缓缓地搁下了碗筷,朝着许茹茜微微一笑,笑得很端庄,很淡然。 “茹茜,你用吧,我吃好了。” “……”许茹茜望了望她碗里的半碗白干饭,不禁微微蹙眉,道,“姐姐可是觉着,这饭菜不大合胃口?” 闻言,南泱自是一派地温婉笑容,客气道,“哪里的话,多食素斋延年益寿,这饭菜甚合我意。” “哦……”听了南泱的这番话,许茹茜复又笑眯眯了一双细细的眼儿,接着便更为客气地道出了一句教南泱只欲扑地的话—— “既是如此,那今后我便吩咐我宫里的膳房每日多准备一份素食,给织锦宫送过去。” “……”南泱面上的端庄笑容骤然一僵,约莫过了半晌,方才端起了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讷讷道,“茹茜你又何必这般客气……” “姐姐这是哪里的话,你若喜欢,我又怎么会嫌麻烦,”笙嫔笑得很温婉,“就这么说定了。” “……” 明溪憋着笑立在南泱身后,终于明白了何为真正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挥别了分外客气的笙嫔,已是申时许,踏出凝锦斋的大门,南泱只觉身心俱疲,见今日里天色尚好,便同明溪一道往御花园绕了几圈,幸而今日翰瑄宫那一闹,众位嫔妃似乎也都没了兴致赏花散步,御花园是一片难得的清净。 南泱对此自是甚为满意,今次吃了一顿不沾半点油腥的素斋,若是再遇上几个娘娘,她可没力气再去同这群小三儿斗智斗力。 踏入桃林,已然是接近酉时了。 “……”明溪一路瞧着自家主子如菜色般的容颜,只觉好笑得紧,不禁开口戏谑道,“娘娘,不过是用了一餐素斋,都过了这般久了,你却还是这般难受么?” “……”南泱的脸色黑了黑,双眸无力地睨了一眼明溪,缓缓道,“你瞧我这样子,莫不是还能好受?” “噗嗤……”明溪一个不慎间便破了功,她端着一副盈满笑意的眸子望着南泱,笑道,“奴婢侍奉娘娘这么些年了,自然晓得娘娘你素来无肉不欢。待回了宫也正是用晚膳的时辰了,奴婢亲自下厨炝炒一盘肚丝儿,如何?” “……”闻言,南泱不禁一惊——自己平素里便是喜欢吃肉食的,如今听明溪这说法,倒像是当初的南泱也是这么个喜欢吃肉的主儿,思及此,她不禁一阵后怕,背后的衣衫已尽数被冷汗打湿,只觉若是当初的南泱是个同许茹茜一样的,那自己可就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毕竟,无论失忆失得多严重,平素里的生活习惯是改变不了多少的。 “……”她的双眸微动,面容又恢复了一派的淡定漠然,颔首道,“也好。” 方才那一顿素斋,直吃得她有些得意忘形了,想来也真真是悲哀,演了那么久的南泱,如今,她一个二十一世纪长大的现代人姚敏敏,倒像是真的要变成这个南泱了。 想到此处,她心头一股悲凉之情油然而生,直教她堵得发慌。 亦正是此时,明溪的眼风儿朝着自家的大门前望了一望,却是直直惊得险些一头栽倒下去—— “娘娘,宫门口站着的——”明溪蹙着眉头,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一般,顿了顿,方才抖着声儿缓缓道出了后文,“不是江公公么?” “……”南泱端着眸子细细地望了一番,只见宫门口立着的那位,一身绛红色的宦臣服饰,头顶上戴着一顶玄色的高帽,手臂上斜斜支着一根拂子,年纪微长双眼狭长,俨然一副老谋深算的狐狸像。 正是她那位皇帝夫君身旁的第一红人,当今陌阳皇宫里的太监大总管,江路德。 “……”南泱杏眼微微一凛。 “娘娘,”明溪亦是蹙着眉,缓声道,“这个江公公平素里都是跟在皇上身边的,此时他在门口守着,那皇上,就一定在咱们宫里。” “也是,”南泱唇角一勾,挑起一抹轻蔑的笑,“这么忠心的一个奴才,哪能不跟着主子跑呢?” “只是,皇上为何会在此处呢?”明溪的眉头深锁,着实有几分不明白,“若是来看娘娘你,见你不在,便早该离去了才是。” “总之,他来此地,决计不会是什么好事。”说罢,她面上端上一抹笑,眸子望着织锦宫的方向,说道,“让堂堂一国之君等我一个废后,还真是折煞我了。” “……”明溪的面色瞬时有些复杂,她双眸死死地望着南泱,缓缓道,“主子,别忘了奴婢同你说过的话。” “……”闻言,南泱的眸色微动,低低地垂了眼帘,终究还是颔了颔首。 方此时,天边蓦地响起一道惊雷,她抬起眼,望向天际,只见一团乌云自南方而来,渐渐地便聚成了一团。 看来,又要变天了。 整个午后,江路德便都伸长着脖子在织锦宫外头打望着。 皇上在摘星宫用过午膳后便来了这织锦宫,却并未见着那个前皇后,他本以为皇上会打道回府,却未曾想,皇上竟是在织锦宫里等了整整一个下午。 对此,饶是他江路德伺候了万皓冉二十年余年,他也着实不大明白——自家的皇帝主子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当年那个被天下戏称作“草包美人”的四皇子,如今这个当朝天子,委实是教人太看不透了 些。 方此时,一道清丽端亮的女子声响却在他身后响起了—— “江公公。” 闻言,江路德的面上浮起一抹笑,眼角的褶子略微有些许深,他回过身,扬了扬拂子,朝着眼前那位眉间生着株红莲的美人躬了躬身,笑容满面道,“老奴参见南贵人。” “江公公无需多礼。”南泱微微一笑,沉声道。 “呵呵……”江路德的喉间溢出了一阵低笑,望向南泱,弓着身子恭敬道,“娘娘,快些进去吧,皇上候了您多时了。” “劳烦公公在此候了这般久,真教南泱心头过意不去得很。”南泱笑道,说罢又回过头,望向明溪,微微朝她使了个眼色。 明溪立时会意,接着便从宽大的袖子里头掏出了一枚翠玉扳指,交到了江路德手中。 “这……”江路德面上含着一丝笑,口中却仍是客套道,“娘娘这礼这般重,老奴如何受得起?” “江公公多年来侍奉皇上,废寝忘食鞠躬尽瘁,再重的礼,也是受得起的。”南泱亦是笑,缓缓道,语毕,她回过身子,望向明溪,端着嗓子平平道,“明溪,你带江公公去偏厅,奉上最好的茶水点心,好生伺候着。” “是。”明溪福了福身子,接着又朝着江路德恭恭敬敬地道,“江公公,这边请。” 江路德朝南泱见了个礼,接着便跟着明溪去了。 南泱望着江路德的身影,一阵思索,半晌方才双眸微凛,朝着内殿走去。 “吱呀”一声,房门被缓缓地推开。 闻见了这阵响动,那人原本微垂着的清寒眸子微微抬了起来,朝着门口的方向淡淡地望去,只见一抹素色的纤细身影缓缓地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南泱面上没得一丝表情,她抬起眼,望向那个人,不禁竟是一阵晃神。 只见那人今日着了一件玄色绣龙的便服,甚至连冕旒都没戴,一头如墨的发丝在脑后松松挽就,别着一根束发的墨玉片子,此时他正背脊笔直地坐在内殿的主位上,手中执着一卷竹简,面容漠然,双眸沉寂地睨着自己。 南泱,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的万皓冉。 此时,褪去了一身铅华,那人的周身自成一派清冷出尘,她甚至有些恍惚,竟觉得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那人不像是凡尘里那个心机深沉的皇帝,更像是一副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仙人一般。 他淡淡地望着她,她亦定定地望着他,没有人开口说话,一时间,织锦宫的内殿中,气氛很有几分微妙。 俄而,那人的眉不着痕迹地微微蹙起,薄唇微微开合,吐出了一句话—— “不过几日,见了朕,却是连行礼都不会了?” 一语落地,南泱如梦初醒,不禁大为尴尬——看来,这万皓冉不愧为这大万朝极负盛名的美男子,自己这么个看惯了那么多明星帅哥的人,居然也会对着他发花痴么! “……”她心中一番思量,接着便双膝一弯跪了地,朝那人道,“臣妾参见皇上,方才是臣妾失礼,还请皇上责罚。” 万皓冉的眸子凉凉地睨了她一眼,唇角微扬微微一笑,声线亦是清冽得瘆人,“朕只是觉得甚为奇怪,如你南泱这般的人物,也会这般的失态。” 这个人同自己的梁子是最大的,绝不可教他逮住她的任何把柄。 南泱一阵沉吟,思量权衡了良久,方才端着嗓子,面容淡漠地抬起眼,望向上座的那人,正儿八经四平八稳道—— “臣妾失态,左不过,是因着皇上你美色过人罢了。”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14章 侍寝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乍一听闻“美色过人”这四个掷地有声的字儿从她的口中蹦出来,万皓冉的面色在瞬间沉了沉。 又是一阵几近教人窒息的沉静,南泱复又垂下了头,默默地跪在地上。 约莫过了半刻钟,那人方才淡淡地说了句话,语气里头并没有多大的起伏,似乎不喜不怒,又似乎夹杂了丝丝她听不真切的情绪般。 “起来吧。” “是,”她垂着头,又缓缓地叩了一回首,道,“谢皇上恩典。” 语毕,她便从地上站起了身子,垂着脑袋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不再搭腔吱声。 万皓冉眼风儿不着痕迹地扫过她,望了望她面上平静淡漠的容色,薄唇微启,仿若夹杂了一丝调侃的味道,缓缓道,“这么些时日,朕瞧着你,倒是真的觉着你同过去,有极大的不同。” “……”南泱闻言,心中将那人的话细细地思量了一阵,却仍是并未做声。 “朕依稀记得,往时候,想要你南泱的膝盖朝朕弯一次,便是难比登天的事。”万皓冉一双清冽的眸子淡淡地望向她,唇角一勾,笑容中隐隐地便透出了几丝讥讽的味道,“如今,你却是动辄便要弯膝盖下跪,还真教朕有些不大习惯。” “……”听了这番话,南泱心头一阵思索,随即便微微地笑了,她的眸子始终低低地垂着,注视着自己脚下的一双绣花鞋,浓密的眼睫在面上投下两行淡淡的阴影,“皇上贵为一国之君,臣妾既是你的子民,向你下跪,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听了南泱的这席话,万皓冉清寒的双眸中透出了一丝笑意,好半晌,方才吐出了两个语调极低的字眼,“是么?” “臣妾所说的,尽皆肺腑之言。”心思微转不过片刻之事,南泱没有丝毫的犹豫,沉声应道。 “前皇后的肺腑之言,朕听得多了。”那人一双生得极深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面上含笑,目光却是寒冰一般的冷,他微顿,复又轻声续道,“如今朕瞧着你,觉着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南泱仍是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垂着头,静静候着那人的下文。 “情势,比人强。” 这五个字甫一落地,虽语调极低,却像是敲在她的心坎儿上一般,直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然而,此情此景下,她便是再慌乱,也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怯意。 因为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后宫里那些个只会勾心斗角耍诡计的嫔妃,而是那个一夜之间便将南氏一族置于万劫不复之地的“草包美人”,那个教真正的南后都一败涂地甚至丢了性命的枕边人,那个如今只消动一动手指头,便能碾死她的一朝天子。 自己这么个冒牌货,要想在这只精明狐狸的眼皮子底下谋生,倒着实是件不大容易的事情。 饶是心头一番如此这般的翻江倒海,她的面上仍是淡定得好比一颗冰坨子。 “皇上心中既已如此认定,又何必来问臣妾。”她面容漠然,眸子缓缓地抬了起来,目光如他一般沉寂,又缓声道,“臣妾如今百口莫辩,皇上您觉着怎么想心中快活,那便怎么想吧。” “呵呵……” 听了她的这厢话,万皓冉的喉间却是溢出了一阵低低的笑声,直教南泱听得有些发怵,委实不明白这人此时又是在笑个甚。 好一会儿,万皓冉方才止住了笑,面上带笑,抬起眼帘,望向她,目光却是没得一丝的笑意,徐徐道,“朕听说,你今早在黎妃的翰瑄宫里,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打了朕才封的莲才人,还开罪了诤妃?” “……”闻言,南泱的双眸微动,心中立时便明白了几分。 今日翰瑄宫中,自己那般驳了她诤妃娘娘的面子,依着唐大小姐那飞扬跋扈惯了的性子,想来,也是不可能受得了那样的委屈的。忍气吞声既然不行,那肯定就得告状了,只是,南泱却不晓得,她唐梦雪能厚颜到斯般境地,竟是将自己连同莲才人一道讽刺刁难笙嫔这档子抹杀得那么干净。 逞一时口舌之快? 好一招恶人先告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来,诤妃娘娘的这出大戏,还真是愈唱愈来劲了。 南泱心中一声冷笑,怪道这个日理万机佳丽三千的皇帝,今日能在她的织锦宫等她等上半日,合着是兴师问罪来了。 一番思量,她面上很沉稳淡定,只唇角微微扬了扬,轻笑道,“原来诤妃娘娘,是这么跟皇上说的啊。” “……”万皓冉面容漠然,没有搭腔。 “诤妃娘娘所言,倒确有此事。”南泱面上笑着,神色端庄恭敬,望着那人,又道,“既然皇上都出面了,那臣妾便觉着,自己心头的有些话,还真真是不说不可了。” “哦?”闻言,那人挑了挑眉。 “……”南泱心中将万皓冉的这声“哦”细细地思量了一番,觉着他应该是来了几分兴致,便斟酌了一番词句,缓缓续道,“臣妾今日斗胆冒犯诤妃娘娘,实属不该,然而,臣妾私以为,自己的此举,亦是不得不为。” 万皓冉此番倒是没再搭腔,双眸沉寂,只淡淡地瞧着她,教人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南泱深吸一口气,只觉如今这情形,诤妃显是意欲在这件事上大作一番文章。 自己今日本是欲为许茹茜解围,借机拉拢笙嫔,这才出手教训莲才人。照着万朝后宫的规矩,大的责罚小的,顶多也就落个以大欺小的名声,然而,今次那唐梦雪既一口咬定她南泱是开罪了自己,贵人冒犯妃,这便是以下犯上,照着祖宗例法,便是可治罪的。 唐梦雪如今的目的相当简单——借此机会,用这个本就和自己有深仇大恨的万姓皇帝的手,收拾自己。 此番,自己若要化险为夷,那便只有一个办法。 “皇上可知道,今次翰瑄宫中,臣妾逞的‘口舌之快’,是所为何事?”她双眸微凛,沉声缓缓道。 “……”万皓冉的面色仍是淡漠得教人看不出丝毫的情绪,他望着她,淡淡道,“你且说。” “今次莲才人,当众出言羞辱笙嫔娘娘的母亲,讥讽笙嫔娘娘是歌伎之女……”南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了一句话,微顿,半晌方才又道,“臣妾往时,曾受过笙嫔一言之恩,那般情形下,臣妾心中为笙嫔不平,方才出手责打了莲才人。” 照着明溪的说法,加上今早诤妃的话,便足以证明,万皓冉斯人,对许茹茜是格外的宠爱。虽说帝王家无真情,然而,正所谓志趣相投,惺惺惜惺惺,是以万皓冉对许茹茜即便是没得几分真情,几分真切的欣赏却还是必然有的。 如今这情形,除了将许茹茜个扯进来,她也着实是没得别的法子了。 听了南泱之后的一番话,万皓冉的眸色微变,将目光缓缓从南泱的面上移了开,却仍是不动声色。 “……”南泱细细地观望了一番那人的面色,心中一番思量,终究还是决定火上再浇桶油—— “至于,臣妾因何要出言冒犯诤妃娘娘,那着实是因为,诤妃娘娘出言无礼于皇上在先——” 此话一出,万皓冉的眸子中一道冷冽的清光忽地闪过,转瞬即逝,他眸子微动,俄而便牢牢地锁住了南泱的目光,凉薄的唇勾起,便成了一副似笑而又非笑的神情。 “朕倒是想知道,诤妃是如何无礼于朕的。” “诤妃娘娘心中不忿,因皇上您连着几日都夜宿凝锦斋,”南泱面容恳切,沉声续道,“说皇上您,没有遵照祖宗例法,做到‘雨露均沾’。” 南泱的一席话收声,整个织锦宫的内殿却是又回复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她垂着头,面上一派的从容大定,心头却如雷鼓阵阵,万分忐忑,冷汗涔涔渗出,顺着额角缓落,没入耳际的发中。 好半晌,万皓冉那厢方才缓缓吱了声,话一出口,语气却是冰凉得寒意彻骨—— “若是朕告诉你,你方才所言的一切,朕都早已知晓呢?” “……”南泱骤然抬头,望向他,双眸蓦地一凛。 “若是朕告诉你,你南泱要走的每一步棋,朕都了如指掌呢?” “……”她的眸子微动,只觉头皮有瞬间的发麻。 “南泱啊南泱,朕不妨就告诉你,今次朕来你织锦宫,其实并不是为了诤妃告你的那一状。” 万皓冉的面上含着一丝风轻云淡的浅笑,骨节修长分明的手抚了抚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便将手中握着的竹简放到了桌上,接着又徐徐地站起了身子,一步步地朝着她走了过去。 随着那人步子的逼近,南泱只觉一股子强得让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随之袭上了她的全身,直压得她心中慌得厉害。 “如今后宫之中,笙嫔是众矢之的,朕既宠她,又怎会陷她于如此境地?”他略带起菱的嘴角上扬着,寒冽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忽而又低低地俯下了身子。 万皓冉沉寂的眸子含着一丝诡异的笑意,将唇凑近那圆润如玉的耳垂。 南泱只觉一道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耳后,一阵酥痒,紧接着,那道清寒的男子声线便语调极轻地在她耳畔响起了—— “同样的,朕既容不得你,又怎会让你这般安生太平?” “……”南泱的眸色瞬时惊变,她怔怔地望着前方,眼睫微颤。 “江路德十分好奇,朕为何会在你这织锦宫候上这么些时辰,那只是他不晓得,”那人唇角含着一丝淡漠的笑,“今日,朕既然来了,原本就没打算要走。” “……” “唔,”他挑起她的一缕发,声线略微沙哑,“算算日子,你约莫有两年半没侍过寝了吧——前皇后。”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15章 演技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侍寝”二字从万皓冉的口中,轻轻飘飘地飞了出来,到了南泱的耳中,却教她的心蓦地沉了沉。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的双眸微动,霎时便明白了万皓冉的用意―― 这个平素里公平得很的皇帝,连着几日都夜宿笙嫔的凝锦斋,如今这陌阳皇宫之中,几千双眼睛都齐刷刷地望着他的动向,如此这般的情形下,万皓冉却忽地跑到她南泱的织锦宫中来过夜,无非便是想将诸位嫔妃的怨怼,从许茹茜那厢转到她这个前皇后这头来。 从今日诤妃唐梦雪的种种表现便不难看出,这后宫中各位娘娘的积怨之深。这般大的怒气同怨气如今若是一股脑地全都冲着她来,哪怕她脑子再聪明手段再高明,要应付这么多在后宫里摸爬滚打数载的宫斗高手,也断是没法儿全身而退的。 思及此,南泱笑了笑,冷然地笑了笑,难怪当初觉着奇怪,她还万分地疑惑,那万皓冉为何会送她一个那般大的人情,合着是想要她还份儿更大的。 转念间,她忽地便懂了,其实这个人,他连着数日都宠幸笙嫔,并不是他有多么多么宠爱许茹茜,多么多么欢喜那个清丽美人,而不过是因为,他恰巧需要那么一出戏,来对付她罢了。 这个男人,同当初那个阴狠毒辣的短命皇后还真是对好夫妻。 一个为了自己的野心,不惜毒害亲夫谋朝篡位,一个为了江山,不惜弑兄弑妻,还将南丞相那个两朝忠臣革职流放,两颗都不是什么好果子。 南泱的双眸微微一动,心思一转,便微微侧过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指,面上浮起一丝笑,端庄道,“皇上今晚既然要在臣妾这里歇息,臣妾心中自是万分欢喜的,不如臣妾吩咐宫里的人先传膳吧。” 他细细地观望着她面上的容色。 让黎妃掌凤印,同时又让唐梦雪的兄长当掌事御医,这一步一步的棋布下来,看似那般的理所当然,其实却都是一个目的――要她不得安宁。 这世间,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再大的周章,也是值得费的。 “……”万皓冉清冽的眸子中含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微微颔首,“也好。” 春末时节的陌阳城,四处皆可见零落的飞花,就连织锦宫外先的桃林,也已然有了凋落结果之势。 片片桃花经风一吹,便四散飞起,如若漫天花雨,斯般景象自是煞为迷人,直直地便能映入人的心中一般。 然而,始终候在内殿门口的明溪却是没得丝毫赏花的雅兴。 眼前的宫门紧闭着,里头也没传出什么响动,她满目焦急地望着那扇紧紧合着的宫门,手中不停地搅着手绢,脚下的步子来回地踱着,只觉心头急得火烧火燎一般―― 皇上来意不明,如今又在内殿里头单独同娘娘说话,依着那二人的脾气心性,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亦是此时,房门“吱嘎”一声从里先拉开了,明溪猛地回过身望向门口,却是望见了一张分外淡定的美艳容颜。 “娘娘,”明溪上前一步,疑惑地望了望南泱面上的容色,又小心翼翼地朝她身后的内殿望了望,迟疑道,“皇上他……” “今日皇上要在这儿过夜。”南泱面上没得一丝一毫的起伏,她朱唇微微开合,便道出了一段格外平静的句子。 “……”明溪的双眸瞬间惊瞪,面色亦是变了变。 “传膳吧。”她动了动脸皮,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扯起了一抹微笑,又续道,“明溪,你说的话,我会记住的。” “……是。”明溪微微颔首,朝她见了个礼,接着便面色复杂地退了下去。 又是一阵风起,南泱迎着风望向那漫天飞舞的桃花,秀丽的眉不自觉地微微蹙起,心头却在细细思索着明溪当初同她强调过几万次的两个字―― 邀宠。 如今这形势,万皓冉虽说在天下人的面前,给足了她这个前皇后面子,既没杀了她也没剐了她,然而,那人的心头的打算,却并不见得比杀剐好到哪儿去。 若是她此番的推断没有什么差错,那万皓冉接下来,便会刻意给这后宫中的人造出一番对她南泱荣宠尤佳的假象,他的目的非常简单,就是要她在这万朝的后宫之中,同那些深宫里的怨妇们,相斗到死。 思及此处,南泱只觉额角一阵闷痛袭了上来,不禁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颇有几分伤脑筋。 虽说古代没得娱乐圈也没得演员,可这大万朝皇宫中的这些人,又有哪个不是演戏的好手?然而,他们再如何会做戏会演戏,这些到底也都是外行。 她心头一番思量,随后便缓缓举起了右手,细细地打望了一番,忽而挑了挑眉,立时便有了主意。 是以她唇角微微一扬,挑起了一抹颇是轻蔑的笑―― 看来,这一回,她也得让这些古代的人好好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演技派。 宫娥太监们手中捧着盛装菜肴的碟子,挨个儿地往内殿的膳房里头走,南泱细细地一番打望,只见一个捧着龙井虾仁的宫娥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手中捧着一大碗的人参鸡汤。 “把虾仁儿放这儿吧。”她面色沉静,端着嗓子朝着那个端着虾仁的小宫娥说了句。 “是。”小宫娥颔首,接着便照着南泱的意思将那汤品放在了桌子的正中央。 南泱抬眼望了一望,又亲自伸出右手将汤品挪了挪,然而,亦正是此时,身后那捧着汤品的小太监却是一个脚下不稳,便将一大碗的人参鸡汤倒了些出来。 “啊――”她一声痛呼,便将一屋子的人都惊醒了一般,明溪连忙优着面色上前查看,只见自家主子的右手手背上满是被滚汤烫出的水泡。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太监扑通一声便跪了地,吓得汗如雨下,哆嗦着声音连声求饶,“娘娘饶命,饶命啊!” “你这不要命的东西!”江路德大声地呵斥了一句,复又高声道,“来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哎――”南泱连忙开腔,朝着江路德笑了笑,又道,“他亦是无心之失,不碍事的。” “――哼!”江路德闻言,便朝着那小太监一声冷哼,狠声道,“若不是皇上现下还在书房,那今次被你烫伤的,岂不是皇上的龙体!” “公公说的是,说的是!奴才该死该死,求公公饶命啊……”小太监哭诉道。 “娘娘为你求了情,你死罪倒是可免,但活罪难逃!”江路德的眼风一转,朝着一旁的几个太监使了个眼色,“杖责三十,罢免本月的钱粮!” “是。”一众小太监领命。 “多谢娘娘!多谢公公!” …… 一段插曲过后,明溪满眼的心疼,便取来了宫里备着的白布同药膏,替南泱简单地包扎了一番。 “明日还是宣周御医来瞧瞧吧。”包扎妥当后,明溪道。 “那便明日再说吧。”南泱笑了笑,拍了拍明溪的手,“不过是小伤,我哪里这般金贵了。” 除了传膳的时候的那段小插曲外,整个用膳的过程,都是很和谐,很美好的。 南泱的胃口本就并不大好,又被烫伤了右手背,加之对着万皓冉那一张美色过人的脸,胃口自然是更差,是以她便只象征性地动了几筷子,便不再吃了。 万皓冉的眸子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她的右手,却并未吱声。 见她吃不下饭,万皓冉的面上却是很淡定的,心情也似乎是颇好,连带胃口似乎更颇好,连着吃下了许多饭菜,还喝了一碗人参鸡汤,这才算吃好了。 二人这般鲜明的对比,直瞧得南泱有些发怵,只觉自己也应该多吃点才对,今晚可是个大日子,既要费脑力来,又要费体力。 如此这般地一想,她便又执起了筷子,忍着手背的痛楚,狠着劲儿地又刨下了一大碗的米饭。 明溪在一旁瞧得眼睛都直了,只觉万分地震惊,然而震惊之余又夹杂了几丝悲哀――看来今次,娘娘果真是受了刺激啊。 一碗饭见底,南泱这才黑着脸放了筷子,只觉得手背奇痛无比,肚子奇撑无比。 一旁伺候着的宫娥同太监伸长了脖子望着,江路德更是小心翼翼地不敢有半分地大意,又候了半晌,见二位主子都没有再动筷子的迹象,这才挥了挥拂子,朝一旁的小宫娥小太监使了个眼色,于是众人上前,有条有序地将盛饭菜的碟子撤了下去。 随后,万皓冉便完全视南泱于无物,几步便踏入了书房,开始看竹简。 南泱见状自是乐得清闲,便在内殿里随意挑了个地方落座,挺直了背杆儿面容端庄地开始打瞌睡。 然而,一觉还没盹儿沉,一个小太监便从外先急急忙忙地扑进了内殿。 南泱的双眸一睁,接着便从软榻上缓缓地站起了身子,面容一派地冷然,“何事惊慌?” “奴才、奴才参见南贵人――”小太监奔得连帽子都落了地,只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朝南泱叩头见礼,声音发颤道。 “好了,你急急忙忙的,所为何事?”南泱颇为不耐地挥了挥手,沉声道。 “回娘娘的话,”小太监跪在地上,缓缓抬起了脑袋,望向南泱,抖着声儿续道,“诤妃娘娘说身子不适,请皇上去看看――” “……”南泱闻言,心头禁不住一喜,然而面上却露出了一丝不满,正欲开口,却闻见一道清寒微冷的男子声线在身后响起了――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身子不适,便宣御医,朕前些日子不是才将她兄长封为了掌事么?” 万皓冉面容淡漠,双眸微垂,望着那小太监冷声道。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小太监浑身都打着哆嗦,复又叩头道,“只是诤妃娘娘说了,她这是老毛病,若见不着皇上,便是宣了御医也没辙啊。” “哦?”听了小太监的这厢话,万皓冉的眸子却是蓦地便冷了下去,话一出口,却是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朕怎么从来不知道,她有什么老毛病?” “这……” 万皓冉眸色沉寂,他缓缓走动了几步,坐在了方才南泱坐的软榻上。 “告诉诤妃,有病就宣御医,若是她的兄长连自己妹妹的病都治不好,那也就不用再留在御医院了。” “是、是……”小太监闻言更是吓得一抖,连忙磕头,“奴才告退……”语毕,便从地上捡起了帽子,连滚打爬地退出了织锦宫的内殿。 小太监一走,南泱的眸色便是一凛―― 如今在皇帝这般不给诤妃面子,这怕这位素来便“深谙事理”的唐大小姐,这回又要将所有的气都往自己身上撒了。 亦正是此时,万皓冉微凉之中又透着几丝淡漠疏离的声音又在她身后响起了―― “你如今,是不是很后悔自己的决定?” “……”听了这话,南泱缓缓旋过身子,定定地望向那人,没有做声。 “任你嫁的是朕的哪个兄长,如今,你的心愿,也早便实现了。”他淡淡地望着她,缓声道。 “……”南泱亦是望着他,一阵沉默之后,她却微微地笑了,“若是,我的答案是没有,你会如何呢?” 没有用“臣妾”,也没有用“皇上”,她便那样淡定地望着他,目光坦然,便像是过去她下毒害他夺他天下的种种都不曾发生,便像是那过去的三载时光从不曾逝去,便像是当初的种种不过是一场梦。 他二人,此时,端端地却像是一对阔别多年的老友。 这一回,陷入沉默的人,是万皓冉。 她忽而又笑了,笑容里头夹杂了一丝丝的自嘲一般,眸子微转,望向在夜色中漫天起舞的桃花,唇角的笑也仿佛平添了几分苦涩。 “呵呵,如今你问我这个问题,真教我听着有些别扭,还真是得好生思量一番。”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16章 告白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听了南泱的这番话,万皓冉的眸子动了动,面上仍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平静,教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心绪。 她朝着窗口走了几步,望向窗外的夜空,今夜无月,只有漫天的墨色。 “如今,你已是恨我入骨,我所说的话,你自然也是不会信。”她望着夜色,目光坦然而无畏,又道,“只是,这世间之事多怪造化弄人,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不信,我南泱竟也有这样的一日。” “……”他一双深如寒潭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的侧影,夜色朦胧,内殿的烛火并不大通明,平素里那张明艳耀眼的容颜,就着这略带昏暗的灯火去望,竟使得他生出了一种错觉,觉得那张侧脸,透着股子道不出的柔美温婉。 “万皓冉你贵为当今圣上,一朝天子,你没有死过,是以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死过一次的人会是一番如何的心境。”她缓缓侧过头,望向他。 “……”他的双眸对上她的眼,竟是被那双眼睛里头的坦然,以及那丝极淡的悲戚惊了惊。 “今时今日,我自知罪孽深重,亦不敢多做奢求,只希望你应我一桩事。”语及此处,她微顿,双眸亦是微微动了动,一丝若有若无的水气便盈入了眼眶,她深吸一口气,复又续道,“还我父亲一个清白。” “……”闻言,万皓冉的双眸微闪,不着痕迹地移开同她对视的视线,淡漠地望向一旁,薄唇微启,道,“你的父亲有今日,亦只能怪他有你南泱这个女儿。” “荒城清苦,我父亲年岁已长,怎受得住那蛮荒之地的贫瘠……”南泱说到此处,已是语带哽咽,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要强压下心头上涌的泪意一般,顿了顿,这才望着他,声量微微扬了扬,高声道,“皇上,你既誓做明君,又如何能陷害忠良!” “你放肆――”他眸色一冷,薄唇里头吐出了三个冰冷的字眼。 “皇上――” 话一出口,已然破碎得连不成句子,两滴如豆般大小的水珠子滚出眼眶,紧接着,泪水便如断了线一般地不住滑落南泱的面庞,她默默地垂着头,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双膝一弯便跪倒在了他身前。 “你无非便是容不得我,又何苦祸及我的家人?”她抬着眸子,死死地望着他,亦是死死地咬着下唇,愣是没哭出半点声音,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落,她唇角微微一勾,竟是挑起了一个云淡风轻的笑,缓缓开口,道,“当初,我下毒害你性命,夺你江山,今日,我便一命还一命,从此后,你我二人,互不相欠。” 字字落地,他双眸蓦地一凛,只见她缓缓抬起了左手,举过头顶,拔下了发间的一枝紫檀雕花的发钗。 “皇上,我知你心中的顾忌,是以,这一回,我不会让你为难。”她勾着唇,面上始终挂着一丝笑,定定地望着他,又道,“今日,我还你一命,你还我父亲清白,你我,便是真的两清了。” “……”万皓冉的双眸一片的阴骛,亦是死死地望着她那满是泪迹的面容,以及那枝被她握在左手里头的钗子。 南泱那副美艳极致的容颜上,满满的尽是泪迹斑驳,她双眼赤红,定定地望着他的眸子,一行行的泪水顺着那尖俏的下颔滴落到了地上,竟是形成了一滩小小的水渍。 一双凌厉的眉不自觉地微微蹙起,他此刻只觉着,自己过往的二十余年岁月中,从未有过这般的感受―― 此时此刻,望着她的目光,他心头竟涌起了一股子难言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却教他难受得紧。 “万皓冉,你记着――”她面上仍是笑着,却是笑得泪如雨下,“我南泱,从未后悔过嫁给你。” 语毕,她的双眸微微合起,手中狠着力道朝着胸口刺了下去―― 万皓冉的双眸蓦然一睁,只觉心口似乎被什么沉沉地撞了一下,微微地有些怔,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见那枝紫檀钗已然没入了她的胸口。 一阵剧烈的钝痛席卷了全身,她只觉双眼一片模糊,略微瘦弱的身子朝着一旁倒了下去,恍惚间,却觉得有人似乎抱住了自己。 南泱脑中一片模糊,只迷迷糊糊地觉着,她身为一个演员,演过的感情戏多了去了,而她此时此刻躺的这个胸怀,一定是她所见识过的温度最低的。 “……”万皓冉的眸子微垂着,定定地望着躺在自己手臂上的女人,只见她面色异常苍白,心中蓦地便涌上了一股子极其诡异的感受,他动了动薄唇,话一出口,声线竟是异样的沙哑低沉。 “你真的要死了?” “……”听了这句话,南泱只觉得带着一股子莫名的喜感,是以她勾了勾唇笑了起来,然而,笑出的却是一阵夹杂了血水的咳嗽―― “咳咳……”她抬起分外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望向抱着自己的男人,笑了笑,将这出戏的最后一笔补齐,“若我南泱不是南泱,你说你我二人会不会与现在不同……” “……”万皓冉的双眸一阵轻微地开合,没有做声。 “也不对……”她又闭上了双眼,声音愈来愈微弱,接近蚊蚋,“若我不是南泱,就遇不到你了。” “……”他的瞳孔蓦地收缩,下一刻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接着便是一脚踹开了内殿的大门―― “把御医院的那帮废物,都给朕宣进宫!” 天边泛起了白,夜将尽时,初起的雾有些重,整个陌阳城中透着丝丝微凉。 织锦宫的内殿中,此时此刻,可谓是甚为生辉。 那人清寒的眸子不带丝毫的情感,只漠然地扫视过地上那乌压压跪了一地的御医,薄唇微启,缓缓问道,“死不了?” “是是是……”领头的一个御医生着一副清秀白净的面孔,俨然一派文质彬彬的文人样,正是礼部尚书家的大公子,唐云鹏,此时,他跪在地上,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不住地滑落,颤抖着声音微微道,“回皇上的话,南贵人托皇上的鸿福,加之吉人自有天相,已然没了性命之忧了。” “唔,”闻言,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又端起了桌上的一盅茶水抿了抿,看也不看那唐家公子,只挥了挥手,道,“去写药方子吧。” “是是――”唐云鹏又扣了一回首,道,“臣遵旨。” 语毕,一众人便纷纷地退出了织锦宫的内殿。 明溪抹了抹眼角的泪迹,又将搭在南泱额上的湿布换了一条,双眸通红一片。 龙涎香的气味云云袅袅,万皓冉沉着眸子,定定地注视着床榻上那张毫无血色的容颜,只觉得,甚为不习惯。 他阴着面容,只觉得如今望着这个女人如此毫无生机地躺在那里,瞧在他眼中,竟是觉得别扭得很。 在他的记忆中,南泱留给他印象最多的,便是一身雍容华贵的凤袍,精致得完美无瑕的面容,眉眼间的英气,以及眉心那株妖异似火的红莲胎记。 思及此,他不禁蹙眉―― 数月前在月陨宫中,他亲手杀她的时候为何就没发现,她的那张容颜,竟会这么不适合苍白这种色泽。 在过去的二十七年岁月中,万皓冉从未想到,他此一生,头一回听到一个女子朝他表明心意,会是在那样一个情境下。 更未想到,在他这一生中头一个朝他表明心意的,竟会是那个曾巴不得他死的女人。 只是……他的眸子微微眯了眯,这么一份颇惊天地泣鬼神的心意,是真是假,还是有些问题的。 南泱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南泱在织锦宫中自尽未遂一事,自然也是毫无例外地传遍了陌阳皇宫的每个角落。 然而,此番她死里逃生,显是比上一回有面子多了――昏迷期间,来探望过的嫔妃统共四位,除了许茹茜接着来探望过三回外,还有一位韩昭仪带着灵越帝姬来过两回。 听了这档子事,方才从五日的昏睡中转醒的南泱笑眯眯了一双桃花杏眼,朝着明溪颇为欣慰道―― “灵越那小姑娘甚为讨喜,我很欢喜她。” “……”明溪的面色不大好看,没好气地回了句,“娘娘,你若再做几回这般的傻事,奴婢与其成日担惊受怕,索性先你一步去了!” 南泱闻言又是一笑,卧坐在床榻上,朝明溪道,“明溪,你娘娘我这回做的,可不是什么傻事,而是件对咱们今后大有裨益之事。” 明溪闻言一阵愕然,怔怔地望着她,道,“娘娘,奴婢愚钝,你自尽未遂,倒是对今后大有裨益了?” “今次,我虽然流了那么多的血那么多的泪,不过,倒是没亏。”她扬起仍是毫无血色的唇,朝着明溪狡黠一笑。 “你是说……” “明溪,我只问你,今次我自尽,皇上的反应如何?”她双眸动了动,问道。 “……”明溪闻言,侧过头回想了一番,回道,“娘娘你这么一提醒,奴婢倒也觉得委实奇怪,皇上今次,似乎分外担心娘娘你,起先诸位御医大半夜被传进宫,皇上直接便下了旨,若是救不活你,那御医院的九位御医,便要跟着一道掉脑袋。” “那就对了。”她双眸微凛,含着一丝笑意,道,“明溪,你那日以性命相劝,要我朝皇上邀宠,今次我不惜以性命相赌,确是赢了。” “娘娘,这种赌可不是开玩笑的!”明溪的双目又是一红,道,“你可晓得,你那钗子若是再向左偏三寸,便是大罗神仙在世,也救不活你了!” “所以,那日我才会绊倒那个太监,借此烫伤右手,”言及此,南泱微顿,只觉胸口处的钝痛又隐隐地袭来,缓了缓方才又道,“此次,我执钗的手是左手,便是差了这三寸,也不会教那只狐狸心生怀疑。” “……”明溪恍然,不禁一阵惊呼,“原来那日,是娘娘你自己绊倒那小太监的?可是,又何必纠结这左右手呢?” “我既一心求死,若是右手执钗,要一举刺穿心房便轻而易举,若是偏了几寸,依着万皓冉那只美貌狐狸的心思,又怎能瞒得过他?” 话及此处,南泱又是一阵微微的咳嗽。 此番,她可谓是开了一场豪赌。 从前接拍的古装戏那么多,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任是哪个朝代,还没有一个古代男子见着女子告白能没感觉的。 任他万皓冉的城府心思再重,她这般费尽心机地将一出苦情戏演给他看,这般声泪俱下地给他告了一次白,她就不信,他还能无动于衷。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17章 药渣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春末近夏,北国之地的陌阳城的天气亦是渐渐地转了暖,皇宫中的嫔妃多是褪去了繁重的披肩同小袄。 衣着的轻便,为众位素来便以争来斗去为乐的娘娘们,制造了一个新的竞争项目――比身材。 虽说照着明溪的说法,大万朝的人民对审美并没什么特别的喜好,然而,除却腰身细不细这一项不谈外,胸大臀翘这两点,便是争斗的聚焦点了。 针对这一点,皇宫中有不少的娘娘都付出了自己的努力:有忙着丰胸的,诸如絮阳宫里的杜婕妤,据说前些阵子才从番邦高价购进了一种甚为神奇的水果,名为番木瓜,简称木瓜,日以继夜当做主食吃;有忙着垫胸的,诸如易月阁里素来便瘦得跟根儿牙签似的怡嫔,一个月前便从棉花之都襦郡买进了五十斤的特产,之后便在宫里忙着给肚兜里头缝棉花,不眠不休勤劳无比;还有忙着健胸的,诸如摘星宫里的诤妃娘娘,不久前便特地将自家的御医兄长宣进了宫,一番请教后便一门心思开始钻研人体穴位,可谓废寝忘食用心良苦。 然而,对于诸位娘娘的劳动,皇宫中有那么三位,表示甚为无语―― 一个,是虽说胸小却素来以端庄识体自号的黎妃娘娘,嫌弃之,曰:难登大雅之堂。 一个,是自幼便天赋异禀格外“胸”悍的田贵人,不屑之,曰:矫揉造作。 一个,便是胸不大不小刚刚好的大美人南泱南贵人。 当明溪将近日来宫中各位娘娘的动向禀告给她时,她正躺在一个太师椅上,在织锦宫的小院子里头打着罗扇晒着太阳,感叹之―― 原来从这么早的时候起,各位女同胞就这么重视胸部了啊,难得难得。 “都是人才,”她摇着扇子一脸的叹服,“一等一的人才。” 明溪立在她身旁,面上是一派的轻蔑,嗤之以鼻道,“这等羞人的事情,也亏得那些女人想得出来,真不知那些个千金小姐,出阁前家中是如何教养的。” “……”闻言,南泱笑了笑,朝着明溪望去,道,“这有什么。在那些娘娘们心中,能得皇上一眼比什么都紧要,为此,自然也便什么行径都做得出,你应该理解。” “……”明溪的面上仍是不屑,道,“人生来的模样是天定的,便是她们费再大的劲,也不过枉然罢了。” “……”南泱嘿嘿地干笑,只在心头默默地汗了汗,只道,若是这姑娘晓得“整形医院”这等神奇的处所,真不知会作何感想。 “对了,主子,”明溪的脑子里头蓦地忆起了一桩事,忙道,“那些女人们如此,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下月十五,是皇上的生辰。” “哦――”南泱了然地点点头,“生辰啊。” “嗯,”明溪接着续道,“届时诸位嫔妃必定争奇斗艳,娘娘你也得好好思量一番,送皇上什么贺礼才是。” “唔。”南泱心头微微一番思索,颔首应声。 又是一阵嬉笑闲聊,南泱只觉难得的惬意。 这些时日,后宫中的众位嫔妃都忙活着重塑自己的身材曲线,虽然听来很为滑稽可笑,对她来说,这却是件极好的妙事。毕竟那些娘娘们忙着那头,便顾不上找她的麻烦,是以才给了她这么些空闲日子来将养身体放松心情。 对此,南泱表示很满意。 又同明溪谈了会儿子天,南泱却忽地记起了一桩事,不禁心生疑惑,便问道,“明溪,往些时日我卧榻,笙嫔娘娘总是隔三差五便来探望,如今都过了这么多天了,她却为何再没来过了?” “回娘娘,”明溪蹙眉,答道,“碧儿前日来过,说是笙嫔娘娘近来恰逢信期,却有些气血不畅,加之成日里觉着犯困,这才没来看望你的。” “哦……”南泱颔首,心头却有些担忧,又道,“我卧床之时,她很是有心,如今她身子不适,我亦理当去探望一番。” “……”听了她的话,明溪的眉头却是蹙得更深,迟疑道,“话虽如此,只是娘娘,你如今伤才刚好,周御医吩咐过了,不宜颠簸走动啊。” “那我就不用走的,”南泱笑了笑,又道,“你别担心了,让宫里的太监备上轿子,我们即刻便去凝锦斋看看她。” “……” 明溪有些犹豫,又见自己拗不过自家主子,思量了半天,这才格外不情愿地颔了首,随后便吩咐太监备轿去了。 坐着这大万朝的人力轿子,南泱唯有一个感觉――果真是颠簸啊。 看来明溪的担忧也并无道理,她坐轿子的颠簸程度还真真是反分不亚于走路,还不如走着去呢。 然而,这样的想法也不过是一闪而过,也幸而如今她的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否则,这般地颠来颠去,还指不定会怎么样。 心头如是思索着,耳畔却忽地响起了明溪的声音,“到了,娘娘。” 闻言,南泱这才回过了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然被四个小太监抬到了许茹茜的凝锦斋门口,不禁有些汗颜―― 自己走路的时候,觉着从织锦宫到凝锦斋是分外的远,如今坐着轿子,却是转眼就到了,想来,劳动人民果然是非常值得尊敬的。 在明溪的搀扶下,南泱颤颤巍巍地下了轿子,抬眼望去,只见凝锦斋的宫门口立着一个年轻太监,身上穿的衣服却并不是寻常太监的深蓝色,也不是江路德的那身绛红,而是墨绿色的,只见他生着一张微圆的脸,模样并不怎么起眼,却生得颇有几分高壮,手臂上横着一根拂子。 见此情形,南泱心头了然了几分,看来,这人便是凝锦斋的掌事太监了。 那年轻太监见了南泱,立时便躬身朝她见了个礼,恭敬道,“奴才参见南贵人。” 南泱朝那年轻太监微微一笑,“公公多礼了。” 年轻太监接着便起了身,手中的拂子一扬,朝着凝锦斋里头高声喊了一句,“南贵人驾到――” 入得了凝锦斋的内殿,却见笙嫔正将将从床榻上睡眼惺忪地起身,见了南泱,许茹茜的面颊一阵红,有些不好意思,穿着中衣便下了床,光着脚迎了上去。 “姐姐怎么来了,”她尴尬地笑了笑,又道,“我方才正在午眠,这衣衫不整的,真真让姐姐见笑了。” “哪里的话,”南泱亦是朝她笑,拉起她的手,说道,“虽说这天儿不冷,可你如今身子正虚,这样还是会着凉的。” 说罢,南泱侧过眸子,见碧儿正拿着一件金边琵琶襟外衫,便接了过来,披在了许茹茜稍显孱弱的肩上。 笙嫔心头一暖,朝南泱笑道,“你身子还未好全,如今却还来看我,教我心头如何过意得去。” “你本就体弱,要好生调养,就先别操心我了。”南泱说完,心中思量了一番,又回过头,望向立在一旁的碧儿,吩咐道,“你主子气血不畅,要多食些补气血的东西,这几日,就先别惦记吃素了,待她身子康复,再忌肉也不迟。” “是。”碧儿垂头,恭敬应道。 南泱颔首,复又回过头,望向许茹茜,只见她面色煞为难看,憔悴得很,不禁皱眉道,“要多食些猪肝儿。” “……”许茹茜闻言,面上浮起了一丝为难之色,思索了半晌,方才又同南泱道,“姐姐无需担心,也不用补食什么猪肝儿,我服用御医开的红花有些时日了,除了教我有些贪睡外,效用倒还颇不错。” 听了笙嫔的话,南泱正欲打趣她迂腐,却一个眼风儿瞄见了明溪的面上有些异样,心头一阵不解,遂开口问道:“明溪,你有什么话,便说吧。” “是。”明溪恭敬颔首,随后,便闻见明溪的声音夹杂了几丝古怪,在内殿里头响起了―― “奴婢方才听笙嫔娘娘说道,服用了些时日的红花,教她有些贪睡,是以奴婢才心生疑惑,照理说,红花应当不会教人嗜睡才是。” 话音落地,一时间,竟是满室的鸦雀无声。 南泱蹙眉,道,“明溪,你却是如何晓得的?” 明溪闻言,面上微微笑了笑,回道,“娘娘你还真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奴婢的爹爹是你家府上的郎中啊,对于药理之事,奴婢虽不及爹爹精晓,却也略通一二。” “明溪,”许茹茜的眉头紧锁,望着明溪,问道,“你方才说,红花并不会教人嗜睡,只是我自服用以来,确是比往时贪睡啊。” “……”闻言,明溪心头亦是一阵疑惑,她思量了半天,蓦然间心头窜起了一个猜测,不禁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半晌,她方才望向笙嫔,开口道,“娘娘,可否还有药渣。” “有有……”碧儿连忙将桌上的一碗药盅端了起来,朝着明溪走去,边走边道,“娘娘半个时辰前才服过一帖药,药盅都还在这儿呢。” 明溪朝里头瞄了一眼,蹙眉道,“这药盅里头的药渣太少了,碧儿姑娘,劳烦你将煎药的罐子拿来。” “哦。”碧儿应声,接着便朝外走去。 南泱同许茹茜面面相觑,心头皆是升起了一股子不祥的预感,南泱缓缓开口,问道,“此番为你诊病的御医,是何许人?” “是贺启伦,贺御医。”许茹茜微顿,又道,“这个贺御医,是周雪松私下同碧儿提过的,说是医术高明,为人,倒也算正直端正,否则,我也不会放心让他为我诊治。” 南泱心中更为疑惑,亦正是此时,碧儿手中端着一个黑漆漆的药罐子走进了屋子,一股子淡淡的药味便缓缓散了开。 明溪接过药罐子,只见药罐的底部有许多红色的花样物什,她蹙眉,接着便捞起了一把,朝碧儿道,“将碾钵拿来,顺便去打一碗清水。” 随后,众人只见明溪将那一把药渣拧了拧,将水拧干后,又尽数地投入了碾钵之中,便碾了起来,半晌后,又将碾成粉末的药渣一股脑地全倒入了那碗清水中。 俄而,明溪的眸色骤然一变,见状,南泱禁不住开口问道,“可有何蹊跷?” “……”明溪抬起头,神色凝重,缓缓道,“从这碗水的色泽来看,这药渣里头,除了红花外,还含有大量的藏红花。” “……”南泱连同许茹茜皆是一惊。 “红花同藏红花,均有调节气血的效用,两者的状貌极其相似,极难分辨,唯有碾成粉末入水,观其色泽,方才可辨。”明溪望着那碗水,又道,“只是,这藏红花一物,却是一味堕胎药,若是多食,会使体质阴寒,不易受孕。” “……”许茹茜的双眸蓦然惊瞪,“难道……是贺御医?” “不,”南泱双眸一凛,缓缓道,“既是周御医相荐的,那他的为人应信得过……既然状貌不易分辨,那就极有可能是御药房的问题。” 方此时,明溪的脑中却忽地记起了一桩事,她双眸微动,望着南泱开口道,“奴婢想起来了,上个月,御药房似乎新进了一个小太监,叫小全子,曾经是在黎妃宫里当差的,听宫人们私下说,他同当初还是宫娥的莲才人……关系颇密切。” “莲才人……”许茹茜的双眸中晃过一丝惊异,“我同她根本无冤无仇,她为何要使这般的手段来害我?” 南泱一阵沉默,半晌后,一双桃花杏眼微微眯了眯,她竟是怒极反笑,虽说她在这陌阳皇宫之中,素来只想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自问不是个心地善良的主儿,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十年,便是菩萨心肠也被磨没了,更何况,如今居然有人对她的战友玩儿起了这么阴狠的手段,她自然还是得送还一份更大的礼才是。 她双眸微垂,忽而开口,问道―― “明溪,你说说,有什么法子,能轻而易举地毁了一个人的嗓子?” “娘娘的意思是……” “莲才人――”她唇角微扬,冷冷笑道,“不是素来婉转如莺么?”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18章 技艺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明溪听了南泱的这番话,面色微微一变,她垂下头,一阵思索,接着又抬起头,望向自家主子,道,“娘娘,办法倒是有,只是,你心中可是已有计策?” “计策我倒是还没想出来,”南泱的眸子微凛着,唇上却勾起了一丝冷笑,道,“只是,下月十五是那个皇上的生辰,凭着那个蠢女人的心性,她必定献艺争宠。” “到那时候,只要莲才人的嗓子不舒服,在献艺时出上一回丑――”明溪的眼眸微抬,望向南泱,缓缓续道,“那便是大功告成。” “知我者,”南泱笑了笑,望着明溪道,“果真明溪也。” “办法虽好,只是……”许茹茜听完那主仆二人的一席话,不禁蹙了眉,道,“若莲才人的嗓子不舒服,她又怎会蠢到还去献艺呢?” “……”明溪闻言一滞,拧着眉头垂下了眼,只觉笙嫔的话不无道理,如何教莲才人在嗓子不适的情况下献艺唱歌,倒确是个难题。 忽地,南泱却开了口,语气带着丝丝的笑,风轻云淡道,“茹茜,你怎地忘了,莲才人她,可是诤妃的人,只要诤妃娘娘开口,她绝不敢不从。” “可是,”明溪的眉头仍是微微锁着,迟疑道,“娘娘,诤妃为何会开口让莲才人献艺呢?听你这么说着,奴婢却愈加地糊涂了。” “不急。”南泱朝她一笑,缓缓地便站起了身,朝榻上许茹茜道,“妹妹你身子不适,便好生休息,传贺御医入宫,教他今后从宫外给你带红花熬药,我就先回宫去了。” “嗯,”许茹茜面色苍白,略微有些吃力地颔首,道,“姐姐你亦当好生调养身子,切记万事小心。” 南泱含笑点头,接着便朝着凝锦斋的宫门走去。 明溪一路跟在南泱身后,忍了忍,却终究还是没忍住,是以,她开口问道,“娘娘,你如今有何打算?” “下月十五也不远了,”南泱头也不回,缓声道,“咱们的当务之急,自然是得加紧着,给那个万姓皇帝备上一份儿大礼。” 此番回宫,南泱倒是学了几分聪明,没再教那四个小太监用人力轿子将她抬回去,而是同明溪一路走着的。 一路上,明溪心头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自家主子的喉咙里卖着什么药,自是颇为忧心忡忡。 而南泱心头亦是忧心忡忡的,今日已是初七,距离那人的生辰已然是近得很了,她若要将自己的计划实施得完美无缺,那还真是得费费气力―― 要诤妃沉不住气,亲自开口让莲才人献艺的法子只有一个。 只要万皓冉生辰当日,有人的技艺能惊才绝艳,诤妃必然心生不甘,而照着明溪的说法,那诤妃娘娘除了一张脸蛋儿生得漂亮外,没什么别的长处,那时,她也便只能让莲才人为她争口气了。 “明溪,”南泱沉吟半晌,忽地开口,道,“我记得,你从前曾与我道,我失忆之前,是个使剑的好手?” “嗯。”明溪颔首,虽说不大明白她为何作此一问,却仍是回道,“娘娘过去还没嫁给皇上之前,时常在府上同奴婢练剑,奴婢每回连你的五招都接不上呢。” “哦?”听了这番话,南泱的双眸噌地一亮,脚下的步子也立时顿住,她回过头,望向明溪,面露喜色,“这么说,你也是个练家子?” “娘娘说笑了。”明溪尴尬一笑,羞赧道,“奴婢自小伺候娘娘,那点功夫也都是娘娘你教的,奴婢学艺不精,至今也不过花拳绣腿。” 南泱忽地伸出手,一把握住明溪的双手,双眸诚挚,恳切道,“明溪,我有一计,只是需要你助我。” “娘娘言重了,有什么事情,你吩咐便是,奴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明溪双眸一动,语气略微激动道。 “我如今将过去的种种都忘了个干净,连使剑的招式也忘了,”南泱的面上神情有些复杂,沉声道,“我要你在十日之内,教我一些剑招。” “……”明溪闻言,双眉不自觉地蹙起,道,“娘娘,你如今只是失忆忘了招式,过去十几年的功夫底子还在,十日之内重拾剑招并非难事。只是……你如今在这皇宫里,学剑招作甚?” “今次,那个皇帝的生辰,我也预备在众人跟前献丑一番,为他一舞――”南泱的眸子一动,缓声道。 “一舞?”明溪一脸愕然。 “剑舞。”她淡淡一笑,眉眼间神采飞扬。 连着几日,织锦宫的大门都紧闭着。 南泱每日早起,跟着明溪练剑,近来效果颇为显著,对此,南泱心头自是分外欢喜庆幸―― 幸而这个前皇后过去数年的辛勤,虽说自己没什么武功底子,但这副身躯的筋骨极好,机理间亦是很为有力,明溪又是格外悉心耐心地教导,几日下来,她这个纯外行却也是算得学有所成了。 加之她姚敏敏是个艺人,自小便在少年宫上舞蹈课,舞蹈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是以,花点心思将一种舞蹈动作同剑招融合之后,南泱如今也能将一套剑舞舞上完全了。 对此,明溪亦是分外欣欣然。 然而,舞剑时候如何妆容,却又成了一个不小的问题,照着南泱看来,这套剑舞英姿飒爽干净利落,寻常的装束都不大适合,是以,她复又愁上了另一桩事。 春末时分的清晨,尚有一丝春寒料峭,天边还未露白,是以晨间的雾仍是盈盈绕绕的,教整个陌阳城都添上了几分云里雾里的仙境调调。 许是近来分外劳心劳力,整整一夜下来,南泱并没得个好觉,是以,天还未亮她便起了身,唤来了明溪开始洗漱梳妆。 其实,便是时隔了数月,如今她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青铜镜中的那张脸,仍是觉得有种叹为观止的感觉。 重生到她身上的姚敏敏总是觉得,望着这么一张脸,她总有些无法接受那是自己,时常会让自己有种莫名的犯罪感,总觉得是自己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 南泱的一张脸,委实不怎么良家妇女,换言之,便是颇为妖艳,然而这几分妖艳里头却又没有半分俗媚。兴许是因了这个前皇后曾经那一统天下的野心所致,她的眉宇间夹杂了几丝英气,端庄大度之中隐隐地又透着几丝男儿的豪情霸气。 望着镜中的女子,她不自觉地便想起了一个女人,林青霞。 便是一个从未接触过娱乐圈的人,也都晓得,女艺人之中,能同时兼具男女气质的可谓屈指可数,林青霞却正是其中一个。 穿男装帅气,穿女装妩媚,在华语电影史上,姚敏敏始终觉着,尽管数十年来新人辈出,美女如云,然而真正能当得起“风华绝代”四个字的,也只有林青霞一人罢了。 当年她还小,跟着大人守在大院子里看“坝坝电影”《笑傲江湖ii东方不败》,当林青霞出场的刹那,无人不被惊艳,便是还是个屁孩儿的她都不例外。之后的数年间,她闲来无事的时候,都会将那部影片翻出来回味一番,当林青霞的面容出现在屏幕里面时,她就总是感叹―― 一个女人能漂亮到这份儿上,也着实不易了。 “娘娘。” 忽地,明溪开口唤了一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嗯?” “你的这件外袍裂了个口子,待会儿脱下来换另一件吧,奴婢使针线给您补补。”明溪望了望南泱的袖口,随意道。 “针线……针线……东方不败……” 忽地,一个念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了她的脑子,南泱一怔,望着镜中的脸,心头顿时便生出一个计策来。 “明溪,皇帝生辰那日,为我备上一身男装。”她回眸,朝明溪笑道。 “男装?”明溪一阵愕然,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嗯,”南泱很严肃地颔首,“男装,并且,还得是宽袖大袍子,色泽明艳,唔……”她微微垂下头,一番思索,又道,“殷红最佳。” “这……”明溪一阵为难,道,“娘娘,宽袖大袍的男装多的是,只是,殷红的怕是寻不出来。” “若是实在寻不出来……”她心思动了动,沉声续道,“那便定做一身,我画一幅图纸给你,你拿到裁缝店,照着做。” “是。”明溪颔首。 说罢,明溪便取来了纸笔,然而,望着这所谓的“纸笔”,南泱只觉自己的脸皮在霎时间便黑透了―― 竹简也算纸?刻刀也算笔? 然而,便是南泱的脸黑成了锅底,她也是不能有任何怨言的。是以,她颤颤巍巍地举起了刻刀,在竹简上艰难地刻画了起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副画才算完成,南泱就着窗外的日光细细地端详了自己的画作一番,不禁掩面叹息―― 古代人民不仅智慧过人,连雕刻技术都不是盖的,自己真真自愧不如啊自愧不如,自惭形秽啊自惭形秽…… 明溪伸长了脖子打望了一番,嘴角有些抽动,迟疑道,“娘娘……果真要照着这衣裳做么?” “……”南泱饱受打击,她消沉了半晌,方才一把抢过了竹简,将它随手扔到了书案上,幽幽道,“你便拿一身太监衣服去裁缝店,给染成殷红吧。” “……是。” “……”南泱又是一阵沉吟,半晌方才抬起头,望向明溪,道,“明溪,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你这个东风了――你可想到,用什么法子教莲才人的嗓子出岔子?” “嗓子不适,无非便是心火过盛――”明溪微微一笑,颇是胸有成竹道,“奴婢早便想好了。” “哦?”南泱挑眉,好奇道,“用何药物?” “娘娘此言差矣――”明溪促狭一笑,回道,“只需一些果子罢了。” “……”南泱双眸一动,没有搭腔,只静静地等着明溪的下文。 “娘娘,若是冒然用药,难保不被人发现,奴婢已然打听过了,莲才人平素里喜食酸食,是以,她宫里的膳食几乎每日都是糖醋味儿的,奴婢三日前便买通了她膳房里的一个丫头,要她在莲才人的三餐糕点里头都放入大量的金橘粉,算算日子,到皇上生辰那天,也应当正是金橘粉奏效的日子。”明溪微微笑着,说道。 “金橘粉?” “嗯,”明溪颔首,“父亲曾告诉奴婢,伤了风寒之人忌食橘,橘性燥,食之易生心火,这金橘乃是橘中王者,此番又幸得莲才人偏好酸食,正乃天助。” “……”南泱缓缓地点点头,半晌,方才道,“那个丫头信得过么?” “钱财能使鬼推磨,”明溪道,“莲才人被封主位不久,宫里的人都是新入的,跟她的时日不长,自是谈不上什么感情的。” “嗯,”南泱微微凛眸,思索了半晌,缓缓吐出了几个字眼,“这几日,笙嫔的病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明溪恭恭敬敬地垂着头,回道,“服了贺御医从宫外捎进来的药,已然好了七八成了。” 闻言,南泱心中略宽,俄而心头又生出了一丝悲凉之感,此番,她终究还是逃不过后宫女人的宿命,谋生谋情。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19章 备战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初初来到陌阳皇宫时,南泱心头是万般无语的,只觉这个年代,没网游没电脑没手机,甚至连mp3都木有,成天可谓度日如年,她表示鸭梨山大,甚至巴不得一觉睡死。 而这段时日,因着每天起早贪黑地练剑舞,是以,她竟觉着日子过得很为迅猛,于是乎,在南泱对时光的感叹中,在整个大万朝的欢天喜地中,在整个陌阳皇宫紧锣密鼓地筹备中,距离万皓冉的二十七岁生辰也益发地近了,眼睁睁地便是在明日了,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还有一样东西,亦是流失得极为生猛的―― 南泱的汗水。 这一日,小太阳正当空地照,小春风正屁颠儿地吹,南泱方在织锦宫的大院子里练完剑舞,自是一身的大汗淋漓,她长嘘一口气,脖子呈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望着头顶上方的阳光,南泱心头却油然而生了那么一股子吟诗的雅兴,是以,在明溪不解的目光中,她发了句不痛不痒的叹―― “春光无限好,只是有点热。” “……”明溪被自己的口水呛了呛,却又不好驳了自家主子的面子,是以,明溪思索了半晌,嘿嘿干笑道,“好湿啊好湿。” 南泱颔首,对明溪的说法表示赞同,随后便抬起袖子拭了拭额头,朝明溪道,“去打水沐浴吧。” 明溪恭恭敬敬地躬了身,应了声“是”。 其实,不论这万姓的皇帝对这个南姓的前皇后是如何如何地恨之入骨,她始终觉着,这厮对她还是不错的。 这一结论,是南泱从织锦宫的浴池琢磨出来的。 织锦宫的浴池,位于内殿同膳房之间,当初南泱头一回步入这个浴池时便被惊到了――整个水池,无论是池子底还是池子壁,都是成色极好的白玉。 在一个尚好白玉雕成的池子里面搓澡,自小被灌输共产主义的南泱,心头终归还是有几分不踏实,是以,每一回沐浴,她皆是双眸紧闭,任明溪在她前胸后背全身上下擦啊擦。 然而,这一回,明溪往她身上擦来的却似乎不是以往那条上好的绢布,而是一种凉悠悠的物什。 “……”她略微疑惑地睁眼,此时,明溪正擦拭着她的后背,她自是瞧不见明溪手中拿的东西,只得端着嗓子问道,“明溪,你往我身上抹甚?” 明溪垂着眸子,左手持着一个雕工精巧的方盒子,里头盛着白中透粉的粉末,正用右手蘸着粉末往南泱的身上抹。正朝着南泱白皙光洁的后背一下一下地抹着,回道,“回娘娘的话,奴婢给你抹的,是西域流入中原的一种情花粉。” “情花粉?”南泱蹙眉,忽地便转过了身子,望向明溪,又道,“为何给我抹这东西?有何用处?” “……”明溪唇角一扬,微微一笑,道,“娘娘,这情花粉,乃是西域奇药,千金难求,奴婢费了好些功夫才托人从宫外弄来了一盒。这情花粉,有活血益肤之功,更有催人动情之效。” “催人动情?”南泱的双眸微微一凛,蹙眉道,“这是催情的物什……是一种春|药?” “可以这么说,”明溪垂下头,又取出一些粉末,涂抹在南泱明白胜雪的胸口,道,“却又不能这么说。” “何解?” “娘娘,这情花粉,抹在你身上,却绝不会对你产生任何药力,”明溪专注地朝南泱身上抹着,浓密的长睫掩下,又道,“奴婢此番冒险用此物,目的只有一个――” “……”南泱双眸一动,只定定地望着明溪。 “明日,便让娘娘――”明溪抬起眸子,眼中闪着一丝明亮异常的光芒,望着南泱,朝她一字一句道,“彻底得到当今天子的心。” “……” 南泱闻言,心思转了转便了然了明溪话中的深意。她目光微变,容色亦是沉了下来,缓缓地侧过头,望向一旁,半晌方才缓声道,“你的意思我懂,只是,后宫佳丽如云,明日必定争奇斗艳,明溪你如何有十足的把握,万皓冉明晚必定临幸于我?” “这一点,娘娘你放十二个心。”明溪笑道,双眸缓缓滑过眼前之人那张妖艳无双的容颜,续道,“明日,无论那些女人怎么打扮,都无人能出娘娘之右。” 南泱低低地叹了口气,复又徐徐地旋过身子,背对着明溪,神色间尽是一派的苍凉。 一夜又尽,天边朝阳初露。 陌阳皇宫之中的众人皆是兴奋异常,纷纷起了个大早。 对此,被明溪从被窝里头拽出来的南某人表示很无语,她黑着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望着明溪,打了呵欠,道,“不是晚宴么?干嘛这么早就开始梳妆打扮?” “……”明溪被她的话问住了,她一阵沉吟,半晌方才一脸严肃地抬首,庄重道,“娘娘,这是每年的习惯。” “……”南泱一卡,终究不再同明溪争执,只默默地结果她递将过来的一碗清水,漱起了口。 其实,南泱私以为,从万皓冉对待自己生辰这件事来看,他真的是个好皇帝。想当年,她拍古装剧看古装剧的时候,那些古代皇帝过生日,不是大赦天下就是大赦天下,而这个万姓皇帝,今儿的早朝照上,整个万朝该干嘛干嘛,只是搞了个晚宴,让他的众老婆们精心表演。 真真是善解人意。 思索间,明溪已扶着南泱坐到了铜镜前,开始为她画眉,南泱望着镜中的自己,只见明溪的一双巧手中握着一支透着浓浓古代气息的“眉笔”,正一下一下地描着那双柳眉。 “且慢。”忽地,南泱开口。 “……”明溪手上的动作骤然一顿,有些不明所以,只讷讷地望着她。 “……”南泱望了望镜子,拿起一旁的绢布,将已被明溪描画好的左眉拭了拭,从明溪手中接过了“眉笔”,笑道,“我自己来吧,你去将今日我要着的衫子取出来。” “是。”明溪心头虽是不解,却也并没有任何异议,只恭恭敬敬地垂着头朝着一旁走了去。 南泱望着镜中的那副眉眼那张容颜,微微地合上双眸,将记忆深处的那抹身影找了出来,细细地回想了好一会儿子,方才睁开了眸子,望着铜镜,描起了眉。 约莫过了半刻钟,明溪手中抱着两件繁复的宫装踏进了内殿。 她面上笑着,望了望南泱的背影,道,“娘娘,奴婢准备了两件衫子,你来瞧瞧,是穿哪件合适?” “……”南泱缓缓地回过头,端着眼风儿扫了一眼明溪手上的两件衫子,一件墨青,一件绛红,她面上微微一笑,回道,“今日是那皇帝的生辰,当喜庆些……将那绛红色的拿过来吧。” “……”明溪望见南泱的面容,竟是一阵恍惚,只觉胸口处蓦地便紧了紧,双眸怔怔地望着她。 “……”南泱唇畔扬起,略有几分不解地笑道,“怎么了?” “娘娘,你的模样……”明溪的双眸微闪,口中嗫嚅地溢出了几个字眼,双颊竟是隐隐地泛起了几丝绯红。 “如何?”南泱青丝披散,如若墨色的瀑布一般,一双眸子里头萦着一股子邪气,眼风儿一转便望向了明溪,修长白净的右手缓缓抬起,撩起肩上的一缕青丝,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子亦男亦女的气息,却又是摄人心魄般地勾人―― 她唇角勾起一抹淡笑,缓缓道,“明溪,你瞧着,我可风流?可俊俏?” “……”明溪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觉心口重重一震。 她伺候了南家的大小姐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这般的南泱。 两道凌厉的剑眉斜飞,鼻骨高挺笔直,俨然男儿一般豪气英挺,然而那张朱唇却又是殷红一片,为这张风流俊俏的容颜平添了几分妩媚的女人味,桃花杏眼中透着一股子极为蛊惑人心的邪气俊逸,甚至教她这个女人都不禁脸红心跳。 “真真是见所未见……”明溪好半晌方才回国了神,望着南泱,唇一阵开合,终是道出了一句话,“娘娘,真乃天人。” 南泱闻言一笑,心头悄然一喜。 当年林青霞版东方不败的形象可谓是深入她心,只是,林青霞姑娘的演技出神入化,她自问还不敢企及,是以,真要模仿起林青霞来,对她来说也不是件易事。不过,也幸而这些古代人没什么见识,倒教她捡了个大便宜,加之这个南泱原本的容貌生得极好,也算是为她今晚的表演锦上添花了。 择了那件儿绛红色的衫子,明溪便伺候着南泱换好了装,忽地,她却记起了一桩事,不禁开口问道,“娘娘,今夜,你那支剑舞,可要奏乐相和?要不要奴婢去为您找些乐师来?” “此言有理。”听了明溪的话,南泱的眉头亦是一蹙,今日的这支剑舞,其实,在她的心头倒是有支曲子,是最相衬的,只是,《沧海一声笑》是现代歌曲,这些古代的宫廷乐师自然是不会奏的,便是能照着谱子奏出来,她又上哪儿去找谱子呢? 思索半晌,南泱蹙眉,望向明溪道,“明溪,往时,我曾听过一支曲子,同这剑舞十分相衬,只是,我想晓得,这万朝后宫之中,可有能人,能识音写谱?” “宫廷乐师之中可有此等能人,奴婢不知,不过,奴婢却晓得,这后宫之中,倒确是有人,能够识音写谱。”明溪微微抬眼,笑道。 “哦?”南泱双眸一亮,“是何人?” “其一,便是当今的皇上,”明溪微顿,又续道,“另一人,便是笙嫔娘娘――许茹茜。” 南泱闻言,心中不禁又是一喜,俄而,眉间却又浮上了一丝忧色,迟疑道,“若笙嫔真有此能耐,她必然相助。只是,我却担心,饶是茹茜的本事再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啊。” “娘娘,”明溪上前一步,朝着南泱坚定道,“笙嫔娘娘的本事,奴婢是见识过的,你定要信她这一回。” “……” 南泱的眸子微动,犹疑了半晌,终究还是颔首道,“事不宜迟,我二人这就往凝锦斋走一遭。” “嗯。”说罢,明溪便朝着宫门走去。 “明溪――”南泱在她后头叫住她,道,“等等。” 紧接着,南泱回过身子,拿起妆台上的绢布,将面上的妆容拭了个干净。 “娘娘你这是……”明溪心头一阵不解,蹙眉。 “还是小心点为好,”南泱双眸中一派地沉寂,沉声道,“今夜至关重要,我们要千万小心,决计不可出半点差池。”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20章 贱人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龙井茶的清香四溢,丝丝白烟正缓缓地从茶盅里头袅袅地升起。 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慢条斯理地端起了红木雕花桌上的茶盅,徐徐地送至那张点着胭脂的唇边,微微张开了小口,吹了吹那盅还腾腾地冒着热气的龙井。 一名年纪稍长的宫娥从殿门外信步走入,立到了那个衣着雍容的女子身后,朝她恭恭敬敬地道了句,“娘娘,严公公把人带来了。” 女子饮茶的动作骤然一顿,一双柳叶儿般的眉挑起,细长的双眸淡淡地睨了睨身后的宫娥,忽而一笑,道,“带进来,让本宫瞧瞧。” “是。”宫娥恭敬颔首,接着便朝身旁的另一个小宫娥使了个眼色,小宫娥立时便会意,朝着殿门外走了过去。 女子的唇畔挂着一丝雍容端庄的笑,她吹了吹茶盅里头的龙井,抿了一口。 不一会儿,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殿门外头徐徐地传了进来,紧接着,一个年长的宦官便领着一个周身衣着分外清凉的女子步入了内殿。 “老奴叩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老太监一撩衣袍便跪了地,额头挨着地面儿朝上座的女子高声道。 “严公公一路颠簸,真真是辛苦了,快些平身吧。”女子淡淡一笑,手微微一抬虚扶了那老宦臣一把。 “谢娘娘恩典。”说罢,严平喜从地上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子,立在了一侧。 她一双细长的眼儿缓缓地垂下,轻轻地扫过那跪在地上的女子一眼,只见那女子着了一件明黄的肚兜样的衣物,下身着了条同色的灯笼收脚长裤,周身上下只罩着一件半透的明黄轻纱作外衫,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雪肩线条优美,两条露出的胳膊如凝脂白玉一般,毫无瑕疵。 “抬起头来。”她端着嗓子,缓缓道了句。 闻言,那周身清凉装束的女子便缓缓地抬起了头,双眸不带丝毫惬意地望向上座的那位娘娘,翠绿色的双眸中,目光清明晶亮。 那女子扬起一抹明媚的笑,高声道,“民女柳芊芊,参见黎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江璃蓉的眸子微闪,只见眼前这个女子,生着一张轮廓分明的容颜,双眼深邃异常,眸子竟是一片的翠绿色泽,鼻骨高挺,鼻头小巧,下方则生着一张色泽殷红略厚的唇。 “……”她的面上浮上一丝笑,望向严平喜,笑道,“严公公好眼光。” “多谢娘娘谬赞,”严平喜亦是笑,他臂弯间横着拂子,弓着身子朝江璃蓉道,“老奴不远万里,远赴兰阿,这才寻得了这个女子。” “兰阿?”江璃蓉微惊,“兰阿不是我大万同普罗国的交界么?” “回娘娘,”严平喜弓着身,复又答道,“这柳芊芊的父亲乃是兰阿的一个富绅,名唤柳彦,母亲正是普罗国人,是以,这柳芊芊才生得了一副半普罗半中土的容貌。” “哦——”江璃蓉颔首,复又回过了眸子,望向跪在殿下的异域美女,道,“柳芊芊,你可晓得,今次本宫不远万里召你入宫,所为何事?” 柳芊芊一双翠绿色的眸子里头盈满了笑意,她直直地望着江璃蓉,唇角一勾,笑得格外妩媚动人。 “严公公早已同民女的双亲交代了清楚,今次,娘娘召民女入宫,是要将民女,作为给皇上生辰的贺礼,赠予皇上。” “呵呵呵……”江璃蓉捂着唇一阵轻笑,忽而又抬起眸子,望向柳芊芊,眸中含笑,缓声道,“那你可又晓得,做了皇上的女人,你今后的职责是什么?” “民女自然晓得。”柳芊芊的眉眼间是一派的神采飞扬,她的面上始终带着一丝明艳动人的笑,回道,“从此后,民女自当尽心尽力服侍皇上,以及——” 江璃蓉但笑不语,只双眸微眯,静静地候着柳芊芊的下文。 “以及——替娘娘您,巩固在这大万朝后宫中的地位。”柳芊芊朗声道。 “好。”江璃蓉一挑眉,笑了笑,又道,“柳芊芊,你果真玲珑剔透冰雪聪明,严公公果然没看错人。” “芊芊……”柳芊芊略微垂了头,谦逊道,“多谢娘娘夸奖。” “嗯。”江璃蓉抬起了左臂,一直立在她身旁的若格立时会意,便伸出双手搀了她的左臂,将她扶了起来,接着便跟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柳芊芊。 江璃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美女,笑了笑,道,“芊芊,你心思玲珑,本宫自是甚为欢喜的,只是,有那么句老话,叫‘功高盖主’,这古往今来,本宫倒也听过不少活生生的例子,你可明白,本宫的意思?” “娘娘放心,”柳芊芊恭恭敬敬地垂着头,声线略略地沉了下去,道,“芊芊此一生,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唔……”江璃蓉甚为满意地颔首,她的面上含着一丝和蔼温婉的笑容,低低地俯下了身子,又道,“芊芊你是个聪明人,自然晓得背叛本宫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况且,就算你不为自己打算,可你柳家一家上下三十几口人的性命,可全在你一念之间,你可千万莫要因一念之差害了全家。” “……”柳芊芊精致的面容略略一沉,不过亦只是顷刻,倏忽间她便又恢复如常,朝着江璃蓉又扣了一回首,道,“娘娘放心,民女心头自有一杆秤。” “如此便是最好。”江璃蓉挥了挥手,若格便松开了搀着她左臂的双手,接着,她绕着柳芊芊旋了一周,容色在瞬时间便沉了下去,心头略微思索,便缓缓地开了口。 “芊芊,这后宫之中,你可晓得,本宫如今最大的劲敌,是何人?” “……”柳芊芊微微垂下头,心中一番思量,半晌方才斟酌着回道,“论家世背景,如今,娘娘最大的对头,应是诤妃娘娘。” “不,诤妃虽跋扈,却没什么脑子。”江璃蓉合着眸子摇头,半晌,她的眸子方才挣了开来,一双眼瞳之中的阴狠之色毕现—— “本宫要你,帮本宫对付的,是当年在前朝垂帘执政,以心狠手辣著称的前皇后,南泱。” “……”闻言,柳芊芊的双眸之中迅速地掠过一丝丝惊异,“……前皇后?” “怎么?”江璃蓉笑了笑,垂着眸子望着她,“你怕她?” “……” “本宫告诉你,”江璃蓉的双眸之中一派的阴狠,她望着窗外织锦宫的方向,带着护甲的右手紧紧成拳,尖锐的护甲刺入掌心,教她感到一阵疼痛,“本宫步步为营步步惊心,方才爬上如今这个位子,眼看后位近在咫尺,本宫绝不会教那个姓南的蹄子——再犯本宫分毫。” “……”柳芊芊心思微转,却仍是不动声色地颔首,应了声,“是,民女定助娘娘一臂之力,教那些同你作对的女人,永不翻身。” “……” 江璃蓉的眸子微动,心中不免又忆起了自己胎死腹中的骨肉,心头一股悲戚之情不禁油然而生,双眸亦是略微湿润了几分。 相较于翰瑄宫的波涛暗涌,此时此刻,在皇宫另一头的凝锦斋便显得温馨和谐多了。 笙嫔坐在古筝边上,正照着方才记录下的曲谱弹奏着。 想当年,顾嘉辉和黄沾老师谱写出这首《笑傲江湖》的主题曲时,真可谓是惊艳四方。据说,当初黄沾同徐克是好友,得知徐克即将拍摄《笑傲江湖》电影版的消息后,黄沾老师便授命为之谱写主题曲,无奈谱了六稿,徐克导演都不甚满意,随后一日,黄沾老师偶然间翻阅古书《乐志》,看到了一句话,大乐必易,心想最“易”莫过于“宫、商、角、徵、羽”,于是便将中国哦五声颠倒,将“羽、徵、角、商、宫”拿到钢琴上一试,只闻其曲优美婉转,颇具中国古典乐曲的韵味,又隐隐地透着几丝江湖儿女的豪情,便成就了之后的《沧海一声笑》曲谱。 此曲的旋律简单流畅,却对中国人有着一股子原始的吸引力,万分动听。 一曲罢,明溪的眼睛都瞪直了,不禁叹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许茹茜亦是万分地惊叹,朝南泱道,“姐姐是从哪里听来的这支曲子,真真是好听极了,恢弘大气,一泻千里,真可谓是豪情万丈。” “……”南泱亦是笑了笑,随口道,“不过是偶然听人弹过一回罢了。真真是辛苦你了,茹茜,不过是听了几遍,便能记下曲谱,还能弹奏得这般行云流水,真真是教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听了南泱的一席赞美之言,许茹茜的双颊微微一红,道,“教姐姐见笑了,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 “莫要谦虚了,”南泱笑道,“今晚是皇上的二十七岁生辰,还要劳烦茹茜你为我弹奏一曲。” “姐姐这是哪里的话,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许茹茜道,“茹茜预祝姐姐今晚,马到功成,技压群芳。” “承你吉言。”南泱客气道,忽而她的眸子动了动,似是想起了什么,便问道,“你可备好了给那人的贺礼?” “……”许茹茜闻言,微微颔了颔首,接着便朝身旁的碧儿使了个颜色,碧儿立时会意,接着便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过来。 “姐姐请过目,”许茹茜指了指那雕花精巧的长形木盒,笑道,“这便是我给皇上的贺礼,不过是些附庸风雅的小玩意儿,你可千万莫要取笑我。” 南泱心中一阵好奇,便亲自动手,将那木盒子缓缓地打了开,只见那木盒里头躺着一个翠绿剔透的管子,应是乐器,无奈她自幼没怎么接触过乐器,是以,自然是不晓得这具体是个甚了。 “这是三月箫,”许茹茜笑着为她解惑,“我也不想挖空心思讨好皇上,只是皇上好乐,前些时日正逢我兄长为我从平丹带来了一只三月箫,我见此箫做工精良,音质纯美,便借花献佛了。” 南泱了然地颔首,不禁也是细细地观望起了这根三月箫,忽地,她的右手不经意间抚过了吹口处,却沾上了白色的粉末,不禁疑惑,便细细地望了望那吹口处,却见那地方似乎附着一些白色的粉末,若不细看,根本不易发现。 “……”她一阵疑惑,不禁问道,“茹茜,这吹口处沾了些白粉子,是什么?” “哦?”许茹茜亦是凝眉,伸了脖子打望了一番,疑惑道,“不晓得……应该是灰尘吧。”说罢,她侧过头,道,“碧儿,这三月箫拿回来时,本宫便让你拿去好生清洗,这是怎么回事?” “……”碧儿满眼的委屈,“娘娘,奴婢确是仔细清理过了啊,怎么会附着灰尘呢?” “……” 明溪心思微转,便上前来,朝南泱道,“娘娘,可否让奴婢看看?” 南泱闻言,心头亦是生出了几丝不祥的预感,便将手中的三月箫递给了明溪,明溪伸手,抹了一些吹口处的白色粉末往鼻尖嗅了嗅,面上的容色仍是不解,便朝碧儿道,“碧儿姑娘,敢问此处可有银质器具?” “有,”碧儿颔首,又道,“有一副银质的酒樽。” “嗯,”明溪颔首,道,“盛些水。” 约莫过了半刻钟,碧儿的手中便端着一个称了水的银酒樽走了进来,递给了明溪,明溪将手中的粉末一点点地放入了酒樽之中,忽地,眸色骤变。 “怎么了?”南泱细细地观望着她面上的容色,心中的不祥之感愈发浓重。 许茹茜亦是心惊胆战地望着明溪,生怕从她口中又道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语来。 明溪的眉头拧了拧,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回道—— “是砒霜。” “什么!”许茹茜只觉眼前一黑,气急攻心,便朝后仰了下去。 “娘娘——”碧儿大惊,连忙扶住了她的身子,南泱亦是站起身来搀扶住了她,面上的神色极为复杂。 “……”笙嫔缓了好一会儿子,方才缓和过来,她捂着心口,睁开双眸,双眼中赤红一片, “是何人要加害皇上!” “……”南泱心中一番思量,摇了摇头,握住许茹茜的手,道,“不,皇上心思缜密城府极深,若是这点伎俩便能害得了他,他早不知被害了多少次了。” “你的意思是……” “有两种可能,”南泱的双眸微眯,道,“一是那人不知道你要将这箫赠予皇上,要加害于你,二是那人要借此机会,陷害你要加害皇上。” “……”许茹茜闻言,两行清泪溢出了眼眶,泣道,“为何要这般害我,上一回的藏红花没害死我,此番竟还使了更下作的招数么!” 见此情形,南泱心头亦是一阵内疚。 这许茹茜,过往那些年都安安生生地过来了,如今一同自己走得近了些,便招来了几回灾祸,看来,那个在背后耍诡计的人,是在铲除她身边的人,要她孤立无援…… “娘娘,这件事如何处理?”明溪立在南泱身旁,问道。 “暂且按兵不动,你只将这三月箫清洗干净便是。”她低低地叹了口气,望着许茹茜满是泪迹的容颜,沉声道,“待今晚那个皇帝的生辰一过,我们再好生收拾那些贱人。”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21章 变故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当许茹茜迈着大家闺秀专属的小碎步踏入织锦宫的大门时,南泱将将梳妆完毕,正在换衣裳。 “笙嫔娘娘,主子正在换衣裳,劳烦娘娘稍候片刻。”一个小宫娥奉上了一盏茶盅,恭恭敬敬地垂着头朝她道。 “嗯。”笙嫔微微颔首,端起了桌案上的茶盅抿了一口。 约莫过了半刻钟,身后便传来了一道清丽端庄的女子声线,语气中带着三分调侃七分戏谑,道―― “哟,却是哪里来了个这么水灵的美人?” 许茹茜闻言回头,只见南泱一身绛红色的长袍,长发松松挽救,垂着一缕缕的发丝在耳际, 剑眉凌厉,朱唇殷红,眉宇间英气逼人,却又透着股子莫名的妖艳调调,直教她瞧得一阵脸红。 “姐姐今日这妆容……”她的双眸中尽是掩不住的惊艳,斟酌了半晌词句,方才续道,“真是艳丽不可方物。” “哪里比得上你这个下凡的仙子?”南泱红唇微扬,笑了笑,接着便拉过了许茹茜的双手,将她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只见,今日素来便以冷美人著称的笙嫔娘娘,着了一件样式简单的白玉兰长衫,长发在脑后绾成了坠马髻,看上去分外秀丽动人,宛如芙蕖一般清灵,犹如仙子下凡,不食人间烟火。 见此情形,南泱心头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今次她这装扮妖娆艳丽,笙嫔又清丽无双,便恰好避过了她二人间的斗艳,也算没伤了和气。 又是一番寒暄,两人便一道携了手赴宴去了。 日暮时分,甫南泱搀着明溪的手臂,同笙嫔一道,一步步地踏入今夜举行那人寿宴的地方时,不得不承认,她又一次被万皓冉斯人的“风雅心志”震慑了一遭―― 寿宴的举办地点,同她想象的什么金碧辉煌的大殿堂半分挨不着边儿,而端端的是在一处被寒波湖四面环抱着的凉亭里头。 寒波湖的湖面上,一年四季都飘散着薄薄的雾气,乍一望去,如梦似幻,恍恍惚便如置身仙人梦中,而位于寒波湖正中的,便是修建得分外精致的龙泽亭,占地极广,碧瓦飞甍,檐牙高啄,烟波浩渺,今次那个万姓皇帝举行他二十七岁生辰寿宴的地方。 “茹茜,看来,今次我二人是来迟了些。”南泱敛着眸子,唇畔勾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眼风微微地朝着那龙泽亭里头瞄了几眼,只见里头已是一派地灯火煌煌,隔着老远,一股子浓郁的混合了数十种香料的气味便扑入了她的鼻子,莺声燕语隐隐传来,不消多想她也晓得,里头是一派如何的盛景。 “……”许茹茜闻言,面上亦是浮起了一丝浅笑,回道,“这在这锦绣深宫之中,后宫中的娘娘们哪个不是盼着佳节宴饮,盼了这么长的时日方才赶上皇上的生辰,她们自是不敢怠慢。” “……”南泱的眸子微动,没有搭腔。 “今夜一过,”许茹茜的眸子里头夹杂了一丝复杂的神色,教人看不明白,语调中亦是参杂了几丝悲凉的意味,复又徐徐道,“便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咱们都是看着皇上的脸色行事的。” 闻言,南泱面上笑了笑,忽地,她只觉被明溪搀扶着的左臂处传来了一阵细微的疼痛,便拿眼风儿微微地朝着明溪扫了一眼,只见明溪正垂着眸子。 南泱心思微转,便微微地俯了俯身子,将左耳朝着明溪凑近了些许,压低了嗓子道,“何事?” “……”明溪的双眸缓缓抬起,望了南泱一眼,又望了前方不远处一眼,南泱立时会意,便顺着明溪的眼光看了过去,只见远处那龙泽亭的外头,立着一个女子。 见此情形,南泱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只见前头那位,面上的妆容无比精致,雪色的肌肤吹弹可破,细长的眉眼尤为深邃动人,周身笼着一件儿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如何瞧都是一副雍容华贵的美妙姿态。 而此时此刻,那美妇人,正笑颜盈盈地望着自己。 心头的思索不过一瞬,下一刻,南泱的面上已然堆满了格外亲切的笑容,拉过许茹茜的手便朝着那美妇人迎了上去―― “臣妾参见黎妃娘娘。” 南泱同许茹茜皆是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见了个礼,明溪同碧儿便是纷纷跪了地,行了大礼。 “姐姐明艳绝伦,大万朝的第一美人,真真是实至名归啊。”黎妃面上一派的温婉笑容,望着南泱,眼中尽是满满的赞美之情。 “……”南泱动了动脸皮,亦是扯出了一个三分谦逊外加七分娇羞的笑容,回道,“臣妾陋颜,如何比得上黎妃娘娘。” 黎妃闻言回了个不冷不热的笑,又转了眸子去往许茹茜,笑道,“笙嫔妹妹,你怎么才来……”说罢,她径直从南泱的手中将笙嫔的手一把拉了过来,笑道,“皇上特意吩咐了本宫,要将你的座位安排在他的邻座呢。” 说着便拉着许茹茜朝着龙泽亭里头走。 “黎妃娘娘,这……”许茹茜的脸色有些难看,双眸朝着南泱望去,只见南泱的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倒是朝她笑了笑,示意她跟着黎妃去。 “……”她仍是为难,面色隐隐地有些泛青。 “……”黎妃一双细长的眸子微微一挑,朝着南泱望了一眼,故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笑道,“瞧我,怎么就把姐姐给忘了呢?姐姐你便随我们一道来吧。” 一句“你”,一句“我们”,这个黎妃,正是变着法儿地在提醒自己:在万皓冉心中,她们才是得宠有势的,而她,是与她们截然不同的另一类人。 南泱的容色沉了下去,面上虽仍是含着一丝笑,双眼里头却再没了半分笑意,她觉着,被人欺负到了这份儿上,她便是演技再好也有些吃不住了。 “不了,黎妃娘娘带笙嫔娘娘进去吧。”她面上淡淡一笑,续道,“臣妾过会儿子再进来便是。” “姐姐就莫要推辞了。”黎妃又是一笑,竟是上前来一把捉了南泱的右手,笑。 “……”南泱被她拉着朝前走了几步,正欲开口推辞,却觉脚下被什么东西忽地绊了一下似的,一个重心不稳间,便朝着一旁倒了下去―― “啊!” “娘娘――”明溪大惊失色,吓得说不出话来。 “姐姐……”许茹茜此时同南泱的距离,是除江璃蓉外最近的,是以,她眼疾手快,一把朝着南泱的手臂抓了上去―― 龙泽亭的四周,皆是深数尺的冰冷湖水,一条从御花园通往这亭子的小道,亦是分外狭窄,只容得下三人并肩而行,周遭的栏杆亦极低,南泱身量较长,栏杆不过堪堪齐着她的大腿位置,而此时,她的身子倒下的方向,正是小道右方的栏杆…… 眼瞧着南泱便要落入寒波湖中,方此时,笙嫔的手却万分及时地捉住了她的手臂,竟是硬生生将她的身子拽住。 与此同时,一阵闷响忽作,南泱只觉一阵钝痛从大腿处四散开来,几乎要将她整个淹没一般。 脑子被那股钝痛狠狠地敲了敲,南泱忽地明白了―― 照着方才她站的方位,能够出脚绊倒她的,只有可能是许茹茜或黎妃,答案自是不言而喻,江璃蓉借着她的身子,茹茜的身子,以及她自己的身子,将好便挡住了众人的视线,是以,就算是她晓得是她黎妃娘娘下的毒手,她也没有证据。 “娘娘……”明溪帮着许茹茜将南泱缓缓扶了起来,满面忧容,道,“多亏了笙嫔娘娘,若是你跌入了寒波湖,那可如何是好……” “……”南泱强忍住大腿处的痛楚,面上一派的大定,笑道,“这不是没跌下去么,你莫担心了。” “姐姐,你可真是吓死我了……”许茹茜亦是惊魂未定,嗔道。 “就是,”江璃蓉的面上也是一派的忧色,关切道,“姐姐怎么如此不小心,伤着哪儿没有?要不妹妹替你向皇上说一说,你先回宫休息?” “……”南泱闻言,心头一声冷笑,面上却笑着答道,“谢娘娘关心,并没伤着哪儿,让娘娘担心,臣妾真真过意不去。” “……”黎妃的眼中急速地掠过一丝不甘,却亦只是瞬间,只笑了笑,便携着南泱同许茹茜的手朝着龙泽亭里头走去。 龙泽亭里头,早已是座无虚席。 南泱端着眼风儿望了一眼,只见这处亭子当真是极大,据她目测,约莫有两个春晚舞台那么大。亭中的座位分列两旁,南泱细细地瞧了瞧,只见左方的坐榻上大多是身着官服的男子,应是如今万朝的群臣,而右方的坐榻上,则是后宫的众位嫔妃,两列坐榻的正前方,便是一个还空着的主位。 南泱心头一番思索,只觉这大万朝同中国古代的其它朝代倒确是有许多不同,古往今来,她还没听说过哪个皇帝能那么大方地将自己的众老婆拿给自己的臣子们瞻仰的,倒也着实是件奇事。 南泱在一旁垂着头候着,黎妃则领着许茹茜,朝着嫔妃们落座的坐榻方向走去,将许茹茜排在了距离主位仅仅隔了两个位子的第三个位子,南泱细细地瞧了瞧,只见嫔妃座位的第一张坐榻空着,不消说,定是江璃蓉自己的位子,而第二张上便坐着诤妃唐梦雪。 只见这个美人,今次身上罩着一件霞彩绣梅的长衫,长发高绾,露出光洁无瑕的前额,额间挂着琉璃珠额饰,妆容极为精致。 唐梦雪仿佛意识到了她的目光,便朝着她望了过来,待望清南泱之后,她的面色瞬时有些难看,接着便侧过了头。 南泱心头一声冷笑,却听见一道清脆的声线在耳旁响起了,“南贵人,您的位子在韩昭仪旁边,随奴婢来吧。” 南泱抬眼去看,只见黎妃早已落座,正与诤妃交谈甚欢,而此时对自己说话的,是一个身着宫娥服饰的小姑娘,垂着头,整个人似乎有些胆怯。 她颔首,朝小宫娥道,“嗯。” 接着,她便垂着头,搀着明溪的手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明溪。” 忽闻一道压得极低的声线从耳畔传来,明溪抬头,望向自家主子,道,“奴婢在。” “……”南泱的眸子微凛,压着嗓子,用极低的声音缓缓道了句,“方才摔的那一跤,我腿疼得厉害。” “……”明溪闻言一惊连忙细细地望了望南泱,只见她的面上虽掩饰得极好,额角却早已泌出了涔涔的冷汗。 “娘娘……”明溪微顿,又道,“那今夜的剑舞……” “……”南泱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今次,就算废了这条腿,也要将戏演足演全,演得好看。” 南泱缓缓地在坐榻上落座,还未来得及同身旁的韩昭仪寒暄,便听见一道熟悉得有些刺耳的宦臣声线远远地传来了―― “皇上驾到――” 闻言,南泱的眸子微动,同这亭子里的所有人一样,目光朝着亭子入口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一抹颀长挺拔的身影,步履从容地踏入了龙泽亭,南泱的双眸微闪,有些晃神。 其实,在过去的许多时候,她都晓得万皓冉这人生得很扯眼,然而,今次,不知为何,她觉着这人扯眼得很有那么几分过分。 只见此人,情丝高绾,冕旒上的珠帘层层掩映,一双清寒深邃的眸子不带丝毫温度,鼻骨笔直高挺,薄唇微微地抿着,一身玄色绣龙的长袍及地,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 传说中的,王者之气。 万皓冉步履不急不缓,清冽的眸子扫视过全场,薄唇微启,勾起一丝浅笑,笑道,“诸位爱卿爱妃,久候了。” “……” 亭中的所有人闻言,皆是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额头紧紧地贴服着冰凉的地面。 地气极冷,南泱忍着腿部的痛楚,随着众人一道,高声喊道―― “武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吾皇――” 众人又是一叩首,接着方才缓缓地站起了身子,恭恭敬敬地立在原地垂着头。 万皓冉端端地坐在上位上,眸子扫视过全场的众人,唇畔扬了扬,牵起一丝笑,轻声道,“赐座。” 众人这才战战兢兢地坐了下去,方才还热闹非凡的龙泽亭,霎时便如死一般寂静,再没有人敢开腔说一句话。 一时间,整个偌大的亭子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清楚。 过了好半晌,南泱才听见万皓冉微凉的声音颇有几分悠哉地又响起了―― “都这么拘谨做什么?”他的眸子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骨节分明的右手抚了抚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缓缓续道,“朕的生辰,要献礼献艺的,还不呈上来?” 说罢,万皓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颇是风轻云淡地道出了一句惊得南泱差点被口水呛死的话―― “唔,前皇后,你的贺礼呢?呈上来朕瞅瞅。”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22章 剑舞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皇帝的这番话甫一落地,原本便寂静得鸦雀无声的龙泽亭之中,则更为死寂。 众人连一声儿大气也不敢喘,心头却都在暗自惊疑着。 在座的大臣同嫔妃这般多,皇上问哪个不好,偏生要问一个罪臣之女,一个曾差点便倾覆了万家江山的废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万皓冉的心思深得很,这是普天之下的人都晓得的,是以,众人也不过就是那么一想,倒是没什么人去深究这人的用意同目的。 思量未果,众人便都换上了一副坐等看好戏的姿态,意味深长地将目光投向了韩昭仪身旁的那位绛红衣衫的美貌娘娘。 南泱心头的惊异也过不是刹那,转瞬间便思索了起来,心道如今这万姓的皇帝方才落座,这宴席也才将将开始,自己此番准备的贺礼,是费尽心思用来对付诤妃同她手下的那条狗的,如今这时候,太早了些,委实不大适合她显摆。 思及此,南泱的唇角微微上扬,挑了个不咸不淡的笑容,微微含首,朝着万皓冉的方向,端庄优雅地回道,“今日,是皇上的寿辰,臣妾自是备上了贺礼。” “唔,”那人的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漠,闻了南泱的话,万皓冉微微颔首,缓声道,“那便呈上来。” “……”南泱心思一转,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明溪,只见明溪端端地立在自己身后,双眸沉静微垂,面上没得什么表情。 南泱顺着明溪的目光望去,只见明溪的右手同左手皆是交握于腹前,忽地,她的眸子一凛,却见那只纤细白皙的右手的五指似在微微地动着,南泱定睛一瞧,那右手的动作,分明就像是在抚琴一般。 南泱略微思索,心头便会了明溪的意,是以,她又是一笑,面上却浮起了一丝为难,朝皇帝说道,“皇上,臣妾此番备上的贺礼有些特别,需要劳烦笙嫔娘娘为臣妾弹奏一曲,只是……如今这时候,笙嫔娘娘的琴,怕是还没取来吧。” 听了这番话,许茹茜立时便会悟,连忙笑着替南泱解围,朝皇帝恭恭敬敬地道,“皇上,姐姐所言无虚,臣妾的琴确是还在凝锦斋里头呢……”说罢,她回过头,朝身后的碧儿道,“快去将琴取来,手脚麻利些,莫让皇上等久了。” 碧儿虽心思单纯,只是跟在许茹茜身旁这般久,到底也学得了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见此情形,自然晓得自家主子是要为南贵人解围,便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语毕,碧儿便旋过了身子,朝着龙泽亭的出口走去。 万皓冉一双清冽的眸子不着痕迹地扫过许茹茜同南泱的面色,略微思索,半晌方才颔首,不冷不热地道了句,“也罢。” 这段插曲一过,殿内又是一片沉寂,万皓冉的面上仍是一派的淡漠,教人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鬼使神差地,南泱忽地抬起了眸子望向他,只见那人骨节分明的右手缓缓地端起了桌上的茶盅,薄唇微微抿了一口,眸子亦是微微垂着,教人看不清其中的神情。 许是意识到了旁人的目光,万皓冉的眸子忽地微抬,蓦地便同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顺带还勾了勾嘴角,朝她挑了个意味不明的笑。 亦是这瞬间的事,一股子没由来的慌乱立时袭上了她心头,她略微蹙眉,立时便移开了眸子,面无表情地望向了别处。 万皓冉微微挑了挑眉,神色间有几分意兴盎然。 方此时,一道略微尖利却又夹杂了无限媚意的女子笑声,分外娇娆地在龙泽亭之中响起了―― “呵呵,”一阵饱含了无限春色的笑声过后,那女子的眸子含情,望向上位的男子,笑道,“皇上,南贵人的贺礼既然一时半会儿看不成,干等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先瞧瞧其它人的?” 皇帝一双清寒深邃的眸子淡淡地望向朝他娇笑的美人,唇畔扬起,亦是笑,“爱妃说的有理。” 诤妃明艳的面容上尽是媚态,她双目含情定定地瞧着万皓冉,笑道,“皇上,咱们不如就先看看――” 言及此,诤妃的眸子一转,竟是望向了低垂着眉眼的笙嫔,缓缓续道,“笙嫔妹妹,为准备的贺礼,皇上意下如何?” 闻言,许茹茜的眸子骤然一凛,心头一声冷笑,然而亦不过片刻,她的面色便恢复如常,仍是含着笑端端坐着。 万皓冉神情淡漠,只淡淡地应道,“也好。” 闻言,许茹茜的面上亦是浮起了一丝笑意,给身旁的宦臣使了个颜色,那太监会意,便将搁在许茹茜桌上的长形木盒双手捧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垂着脑袋,给那皇帝呈了上去。 宦臣将木盒呈到了万皓冉的跟前儿,接着便松开了木盒外头的丝带,将木盒打了开,一管翠绿剔透的箫便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万皓冉的面上仍是淡漠,眉眼间却添了几丝愉悦,他淡淡一笑,朝笙嫔道,“平丹产的翠玉三月箫?” “……”许茹茜被他瞧得双颊一红,含羞颔首,“皇上好眼光,正是。” “你有心了。”他微微一笑,朝许茹茜道。 见这二人一副旁若无人的郎情妾意,诤妃的面色微变,却仍是不动声色地一笑,朝万皓冉道,“皇上,这管三月箫真漂亮,可否给臣妾瞧瞧?” “……”那人微微颔首,朝着那捧着木盒的宦臣递了个眼色,那太监便将装着三月箫的盒子呈到了诤妃的面前。 唐梦雪一双丹凤眼高挑,南泱细细地望着她,只见那女子从木盒里头取出箫,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竟是对着许茹茜讽刺地笑了笑。 南泱见状,觉着有些好笑,然而,她终究还是没笑出来,只双眸沉寂地垂下,端起桌上的茶盅喝了一口。 诤妃的一双纤纤玉手缓缓地抚过翠玉三月箫的管身,细细地在吹口处摸索了一阵子,面上的笑容渐渐地便挂不住了,原本红光满面的面色一去不复返,而是隐隐地透着几丝青黑,难看到了极致。 “这箫……”唐梦雪的面色上透着道不出的惊异,一双丹凤眼蓦地便望向了许茹茜,神色极为复杂。 “……”许茹茜的面上仍是挂着一丝笑容,望着诤妃,目光却是冰一样地冷,道,“怎么了?诤妃娘娘觉着,臣妾这管三月箫,有什么不妥么?” “……”诤妃气极反笑,面如土色,半晌方才讪讪一笑,道,“……哪里的话,笙嫔妹妹这管箫,质地上佳,也真是难为妹妹你的心思……这么细了。” 诤妃这番话中有话的说辞,旁人听不明白,然而,许茹茜却是听得再清楚不过了,心道这个蛇蝎妇人,想借此机会陷害自己欲对皇上不利,真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心头一番冷笑,笙嫔朱唇微启,回道,“娘娘过誉了,说到心思细,谁又及得上诤妃娘娘您呢。” 诤妃扯了扯脸皮,将三月箫放回了雕花木盒,终是不再搭腔了。 亦是此时,始终一言未发的黎妃却忽地开了口,朝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温婉一笑,道,“皇上,臣妾亦是为您备了一份厚礼,皇上要不要瞧瞧?” “诸位爱妃这么费心思,”万皓冉的眸色沉寂,言辞平和,薄唇微微扬着,始终挂着一丝淡淡的笑,续道,“朕心甚悦,黎妃要赠予朕什么,朕倒是很好奇。” “……”黎妃微微一笑,紧接着,她抬起双手,在半空中击了三回掌。 南泱心头一动,因为,她方才分明极其清楚地望见,这个起先方才推了自己一把的黎妃娘娘,击掌的时候,正挑着抹极为挑衅的笑容望着自己。 她正不解,却听得一阵洋溢着浓浓异域风情的乐曲声忽作,与此同时,一道明黄的倩影便轻灵如蝶地旋进了龙泽亭的大殿之内。 众人都有些愕然,只见在殿中的这名女子,两条雪白的胳膊在轻纱的遮掩下若隐若现,透着股子浓浓的勾人味道,纤细白皙的腰肢款摆着,面上蒙着一层薄薄的轻纱,正随着那热情奔放的乐曲翩翩起舞。 南泱一双眸子瞧得有些直――这是……肚皮舞? 她有些惊异,然而,当那舞娘在旋转之时,将脸面向了自己时,她立时便反应了过来―― 从那双翠绿色的眼眸同那极为深邃的眼眶可以很直接地推断出,这舞娘应当不是个中原人。 殿上的起舞还在继续。 殿上的温度随着那名女子极为惹火的舞姿,不住地上升。 那名女子的容颜在轻纱的遮掩下,极为朦胧,教人看不清,却又勾起了人们极大的好奇心,那极为曼妙的身姿随着热情的曲调不住地旋转扭动,一双玉足小巧精致,肤白胜雪,在龙泽亭冰凉的地面上轻灵地跃动。 忽地,一阵鼓点密集的响起,那女子的身姿骤然一顿,双臂随着腹部的颤动缓缓地举起,媚眼如丝,风情万种地望着高坐在上位的那名俊美如铸的男子,眉眼间尽是露骨的挑逗。 万皓冉的双眸定定地注视着那名异域美女的舞姿,面上却仍是一派的大定同淡漠,他便只是淡淡地瞧着那女子。 鼓点骤停,一曲舞罢,那明黄衣衫的女子面上含着一丝极为妩媚的笑容,缓缓地抬起纤细白皙的右手臂,摘下了面纱,露出一张西域人特有的深邃面容同精致五官。 她双膝一弯跪了下去,额头贴地,朝着俯视着众人的那个男子高声道,“民女柳芊芊,恭祝吾皇,寿与天齐。” 一时间,大殿之中又是一片沉寂。 万皓冉的眸子微微地垂着,淡淡地瞧着跪在地上的美人,半晌方才微微笑道,“你舞得甚好。” “谢皇上夸赞。”她回道。 “……”万皓冉的眸子掠过她的周身,一阵沉吟,方才又道,“夜里风寒,你衣着清凉,便留在此处一道参宴吧。” “……”柳芊芊心头一喜,自然明白皇上话中的含义,谢恩道,“多谢皇上垂怜。” 在座的众人听了皇帝的那番话,自然是心照不宣,臣子们的目光中多是透着几丝艳羡,而反观诸位嫔妃的面色,大多都添上了几丝落寞,只叹后宫之中,她们又多了一个劲敌。 见此情形,黎妃的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挑起一丝笑,忽地又开了口,望向又收了一个美人的皇帝,笑道,“皇上,都这么些时候了,笙嫔妹妹的琴,也该取来了。” “……”听了江璃蓉的话,南泱的面上仍是没得丝毫的表情,仍是垂着眸子,分外悠哉地饮着茶水。 “……”万皓冉的眸子急速地扫过南泱的面容,又望向许茹茜,道,“你的琴取来了么?” “这……”许茹茜一滞,自然晓得江璃蓉没安好心,可碧儿又确是将琴给取来了,一时间,她焦急不已,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不禁端着眼风儿去望南泱,却见南泱正低着头喝着茶水,没什么反应,不禁一急,又去望明溪,明溪亦如热锅上的蚂蚁,心道方才那柳芊芊一舞销魂,若是娘娘紧接着献艺,着实讨不了便宜,是以,她朝着笙嫔微微摇了摇头。 “……”许茹茜颔首,面上浮起一丝不大好看的笑容,回万皓冉道,“皇上,臣妾的琴……” “笙嫔娘娘――” 忽地,一道清丽之中夹杂了一丝丝强势的女子声线高高地在大殿之中响起了。 许茹茜一顿,在座的众人皆是有些错愕,不禁纷纷抬眼,望向那个开口打断笙嫔的话语的女子。 只见南泱的面上是一派的坦然笑容,她缓缓地站起身子,朝着许茹茜一笑,道,“你的琴,已然取来了。” “……”笙嫔被这话一堵,一时间竟失了语。 “娘娘,你……”明溪亦是大惊失色,黎妃明摆着没安好心,自家的主子竟是自己往刀口上撞么! “明溪,”南泱的眸色沉寂,她背脊笔直,朝着明溪淡淡道,“既然黎妃娘娘开了玉口,我又怎好让她失望呢。” “……”明溪不再开腔,只垂着眸子默默地将备好的殷红男袍缓缓地为南泱穿上。 见此情形,众人皆是愕然,更有甚者更是一声嗤笑,只觉这南泱当真是荒谬至极,竟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件殷红色泽的男子衣衫,真真可笑。 黎妃挑着一丝看好戏的神情,定定地望着那抹背脊笔直的背影。 万皓冉的眸子清寒,亦是淡淡地望着那人的背影,右手不自觉地抚了抚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 晚间的风,凌冽得有些刺骨。 她的面上没得丝毫的表情,身上披着那件殷红色泽的宽袖大袍,右手中持着一柄长剑,缓缓地旋过了身子。 夜风忽地吹入了大殿,她一头披散的如墨长发在夜风中翻飞起舞。 龙泽亭中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众人皆是被眼前的这个女子晃了晃神。 但见她剑眉飞扬,鼻骨高挺,双眸目光淡然,却又似乎隐隐地夹杂了一丝丝世事苍凉之感,一张朱唇血红欲滴,身上的男袍亦是血色一般殷红。 南泱的身量本就较高,此时,在这夜风之中,她长发凌乱纷飞,身上的衣袍猎猎作响,浑身上下夹杂了男子的俊俏同女子的妖艳,透着一股子几乎可以蛊惑人心的诡异妖冶。 在望清南泱的刹那间,万皓冉只觉心底深处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撞击了一瞬,那股子奇异的感受直直地顺着心坎儿漫上了全身,教他有些惊异。 众臣子同众嫔妃已然被眼前的南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皆是定定地望着眼前那个女子,一时间竟觉着这世间没有任何言辞能形容那人的美,只讷讷地望着那人出着神。 在众人的目光中,南泱的神情坦然无畏,她朱唇微启,透过众人,直直地望向高坐在上位的男子,唇畔一勾,笑了笑。 “今次,臣妾为贺皇上生辰,特地备了一支舞,还望皇上笑纳。” 言辞恳切,却不含半分谄媚,语调清丽端庄。 “……”万皓冉的眸子牢牢地锁住她的目光,半晌方才微微一笑,眸子里头透着几丝意味不明的神色,道,“朕――拭目以待。” 南泱闻言亦是微微一笑,接着,一双凌厉冰凉的眸子一一扫过江璃蓉同唐梦雪,左眉微微地挑着,口中的话,却是对着许茹茜说的―― “笙嫔娘娘,劳烦了。” 许茹茜这才从震惊中微微回了神,颔了颔首,接着便双手浮上了琴面,十指一动,弹奏了起来。 大殿之中,只闻得见大气磅礴之中又渗透了无限世事苍凉的古筝曲调,以及长剑在空中划过的清脆声响。 宽敞的大殿之上,南泱忍着腿部的疼痛,面上没得一丝的表情,将手中的长剑挥舞得行云流水般飘逸。 英气勃发之中,却又不时透出几分妩媚妖艳,如此强烈的对比,在此时的情景下,却折射出了浓烈至极的美感。 与方才那个异域美人的舞截然不同,南泱的剑舞,英姿飒爽,大气恢弘,邪气与正气并存,却是惊艳得教人移不开眼。 无论是臣子还是嫔妃,都隐隐地有些莫名的燥热。 黎妃同诤妃的面色,已然是难看至极。 沧海一声笑的曲调进入高潮部分,她红唇微启,低低地吟唱了起来――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一襟晚照――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时隔多年之后,南泱都觉得那时自己唱出这首歌,是个非常正确的做法。 前皇后的嗓子本清丽端庄,然而,唱歌的时候声带拉扯之时,却是一种略微沙哑低沉的嗓音,透着一股子极为浓重的沧桑之感,虽说不怎么耐听,却极为衬那时的景。 换言之,便是用这副不怎么地的嗓子来唱沧海一声笑,着实是甚合适。 一曲歌罢,她仍是垂着眉眼舞着剑,一个旋身使力间,她只觉腿部的痛楚蓦地加剧,不禁心头一慌大呼不妙,身形蓦地便不稳了,朝着一旁倒了下去―― 一切都只是瞬间的事。 琴声蓦地中断,大殿之上有恢复了一片沉静。 她只觉腰部被一只手臂环住,牢牢地截住了她往下摔倒的身躯。 南泱的眸子里头,映出了一个张俊美清冷的面容――只见那个原本高高坐在主位上头的皇帝,此时却已然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稳稳地接住了自己。 “……”南泱的眸子微动,就这么保持着倒在那人手臂上的姿势,心头颇有几分复杂,面容却是平静得犹如一潭静水。 “……”万皓冉垂着一双清冽的眸子淡淡望着她,过了好半晌,那人的薄唇方才微微开合,颇为云淡风轻地朝她凉凉地问了一句―― “腿怎么了?”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23章 打狗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 南泱的眸子微垂着,手肘微微动了动,不着痕迹地拂开了皇帝的手臂,朝后退了几步,恭恭敬敬地立在距他约莫五步开外的地方。 “……” 万皓冉的面上却没仍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仿佛并没因着她的这个举动而生出丝毫恼意,只是垂了手臂,淡淡瞧着她。 “回皇上,”南泱的眉眼低垂,回答得很是恭敬,道,“臣妾方才在来的路上,不慎跌了。” “……”万皓冉闻言,倒是没再多问什么,只径自旋过身子,朝着自己的椅子走去,接着便又稳稳地落座。 南泱的面上没得半分表情,只是静静地立在原地,双眸沉寂,望着地面。 万皓冉高坐在上,清冽的眸子淡淡地望着她,好半晌,他方才开口,颇为轻描淡写地说道,“朕同你成婚三载有余,也算是夫妻一场,倒是从来不晓得你也会跳舞,还舞得这般精妙。” 听了这番话,南泱的眸子有一瞬的微变,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总是觉着,这人说的这话不似表面听起来的这么简单无害。 一番思量,她的双眼缓缓地抬起,含着一丝淡漠的笑意,隔着老远的距离,亦是淡淡地望向他,漠然道,“在皇上心中,不是一直视臣妾如毒蛇猛兽么。皇上您既从未将臣妾当结发妻子看待,又怎么会晓得,寻常女儿会的东西,臣妾也会。” 此话一出,龙泽亭中的众人均是不寒而栗。 虽说皇上同前皇后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牵连,普天之下的子民皆心知肚明,只是,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当事人的其中一方这么直白地点透,着实是教人听着有些胆寒。 果不其然,南泱的这席话落地,万皓冉的面色便在瞬间沉了下去。 他一双冷冽的眸子微凛,定定地望着她,细细地打望着她面上的神情,半晌方才道,“你可晓得,‘祸从口出’是什么意思?” “……”南泱的唇角微微地一扬,勾勒出一抹讥诮的弧度,“那么,还请皇上恕臣妾的无礼之罪了。” “……”万皓冉的面色现出了一丝不耐,他挥了挥手,也不再看她,心头没由来的一阵烦躁,沉声道,“南贵人入座吧。” 南泱闻言,面上仍是端着一副极为漠然的神情,面无表情地朝他福了福身,接着便略跛地走回了自己在宴席中的位子。 甫一落座,明溪便凑到了她的耳旁,低声道,“娘娘,你的腿……” “……”南泱的额角不住地泌出冷汗,面色疼得几近青白,却仍是笑了笑,道,“不碍事,还能撑到看完后面的好戏。” 明溪执着手绢,替她拭了拭额角的汗珠,面上尽是忧色,还未待开口,耳畔便响起了一道略微尖利的女子声线―― “本宫倒还从来不晓得,南贵人有这本事――”诤妃的一双丹凤眼中盛满了不加掩饰的嫉恨,她冷眼望着南泱,语调中透着股子浓浓的讥讽,“这天底下谁人不晓得,南府的大小姐,自幼便习文习武,励志治国平天下,却未曾想,还能有闲情逸致附庸风雅。” 这番话甫一说出,殿上便又是一瞬的寂静,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气氛诡异得很。 南泱的心头一声冷笑,面上亦是一声冷笑,她平静地回望着唐梦雪,直视着她的眸子,话一出口,对象却不是诤妃。 “唐潜唐大人,今日可来了?” 此言一出,大殿之中的左侧一方均是生生一惊――那人说话间不容置喙的口吻,甚至面上的神情,都足以令人生出一种错觉。 便像是此处是前朝的宣华殿,便像是她仍是当年那个在一方珠帘后头,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皇后。 蓦然间在前皇后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一个鬓角斑白的中年男子立时便被生生一惊。 乍一在前皇后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一个鬓角斑白的中年男子立时便抖了抖,连忙应声道,“微臣在。” 南泱的眸子冷冽如冰,她望着唐梦雪,口中的话却是朝着唐潜说的。 “唐大人,你官拜礼部尚书,想必令嫒,也定是自幼饱读诗书知书达礼之人吧。” “回……南贵人,”唐大人微微一滞,有些不明白她为何问这番话,却仍是老老实实地回道,“小女三岁便开始通读四书五经,满腹诗书倒是不敢当,只堪堪算识得些字,晓得些祖宗礼数。” “是么?”她闻言冷笑,眸子微微眯了眯,望着唐梦雪堪比锅底的面色,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臣妾斗胆问问诤妃娘娘,皇上尚且未做一言,你却喧宾夺主地讥讽臣妾,可将皇上放在眼里,又合了哪一宗的礼数?” “你……”诤妃被南泱的话一堵,心头却仍是晓得自己占不着理,只堪堪地瞄了瞄身旁皇帝的容色,声音小了大半,说道,“你休要含血喷人,本宫何时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 “……”南泱面容沉寂,眸子却定定地望着唐梦雪,又是一笑,“娘娘这么紧张做什么,你的话倒也没说错。说到附庸风雅一事,臣妾自然晓得自己比不过娘娘,便单是一管三月箫,娘娘便能做出那么多的文章,臣妾――”言及此出,她微顿,眼眸里头一派地不屑,朝着唐梦雪,缓缓续道,“真真自愧不如。” “你!”诤妃自然听出了南泱话中的深意,不禁有些心虚,半天寻不着说辞,她将目光投向高坐在上位的男子,语调里头夹杂了一丝哭腔,唤道,“皇上……” “好了。” 万皓冉的眸子淡淡地抬起,双眸漠然地望向诤妃泫然欲泣的容颜,沉声道,“今夜,朕不想多生事端,爱妃若是执意同南贵人争执,不如就先回摘星宫休息吧。” “……”听了皇帝的话,诤妃的气焰顿时烟消云散,只讷讷地收了声,双眸狠狠地望了一眼南泱,面上尽是不甘。 南泱面色平静,双眸微敛,只缓缓地端起桌上的一碗茶盅,抿了一口。 “……”诤妃的眸子一转,漠然便狠狠地瞪了一眼身旁的一个身着翠色缀流苏长裙的女子,朝她使了个眼色。 “……”莲才人望见了诤妃的眼神,面上浮起一丝难色,只悻悻地移开同诤妃对视的目光,望向了别处。 “……”见状,诤妃不禁气急,思量半晌,便又笑容满面地望向万皓冉,开口道,“皇上,莲才人为贺皇上生辰,亦是准备了不少时日呢。” “哦?”万皓冉的眸子淡淡地扫过莲昔的方向,语气不咸不淡,“朕素来便晓得莲才人婉转如莺,今次,倒是有耳福了。” 莲昔听了皇帝的这番话,只觉心在瞬时间便沉到了一汪冰冷的湖水底部,透着股子莫名的寒意。 “皇上,臣妾今日……”莲昔有些支支吾吾,却是半天开不了口。 “莲才人――”诤妃眸子一转,望向莲昔,声线沉了下去,“你为着今日,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如今推脱再三,可不是件好事。” “只是,臣妾今日……” “是啊,”沉默良久的许茹茜亦是开了口,双眸里头盈满笑意,帮腔道,“莲才人,皇上既然开了金口,你再不该推三阻四才是。” 南泱垂着头,鼻间修入了一阵清新的茶香,唇角不着痕迹地勾起了一丝笑。 ―――――――― 待到万皓冉的生辰寿宴结束,已是戌时许,月早已上了枝头。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南泱虽腿上受了伤,脚下的步子却似是少了几分平素里的沉重,明溪紧紧地跟在她身旁搀扶着她,仿佛心情颇好,神色间含着一丝喜色,笑道,“娘娘,今夜赢得真漂亮。” “……”她朝明溪微微一笑,道,“你觉着,真的赢了?” “怎么不是呢?”明溪的眸子微闪,笑道,“今次莲才人出了大丑,诤妃颜面扫地,娘娘你可没瞧见,方才皇上的脸色多难看。” “是么?”她语调极轻,眸子里头夹杂了丝丝复杂得道不明的情绪,回道,“我却觉着,真正的仗,还没开始打。” “……”明溪闻言,心头立时便沉了沉,道,“娘娘的意思是……” 方此时,一道尖利的女子声线在南泱身后远远地响起了,熟悉得教她觉着刺耳。 “南泱,你给本宫站住!” 南泱闻言,同明溪一道停下了脚下的步子,缓缓地旋过了身子,双眸里头便映出了一个颇为气急败坏的美人。 诤妃的面色难看得找不出词汇形容一般,她脚下的步子又急又快,朝着南泱的方向疾步行了过来,立在了她跟前。 相较于诤妃的恼羞成怒,南泱的神色却是极为淡然的,她的眸子淡淡地瞧着眼前这个气得几近炸开的美人娘娘,觉着有些滑稽。 “诤妃娘娘,有何指教?”她望着唐梦雪,颇为平静道。 “本宫问你――”唐梦雪望着眼前的前皇后,心头隐隐地升起了一股子埋藏深处的惧意,气焰有些落,却仍是怒极,诘问道,“三月箫的事,你晓得多少?” “三月箫?”南泱的左眉微微一挑,笑道,“三月箫有什么事?” “少跟本宫装蒜!”唐梦雪气急,心头又惊又怒,生怕泄露南泱泄露出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竟是一把拽起了南泱的右手袖子,扯着她的右手臂,狠声道,“本宫警告你,不要乱说话,更不要妄想凭着你的那点儿雕虫小技扳倒本宫,你如今――”言及此,南泱的神情已然沉了下来,唐梦雪强压下心头对这个前皇后的积压多年的惧意,沉声续道,“你如今,根本什么都不是。” “……”南泱的眸子垂了垂,扫过被她拽着的袖口,忽而笑了笑,话一出口,却是冷得如冰霜一般教人心寒,“你觉着自己,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说话?” “……”唐梦雪一滞,被她的目光盯着的手如被烫着一般,不自觉地便缩了回来,放开了她的右手。 南泱冷眼瞧着眼前的诤妃娘娘,觉着这个女人,当真是滑稽得教她想笑。 她望着诤妃,面上尽是一片讥讽的神色,“既然诤妃娘娘你这么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你在三月箫的吹口处抹砒霜,想要嫁祸笙嫔加害皇上,这些,我全都知道。” “……”听了南泱这么坦然地道出这番话,诤妃扯了扯脸皮,扯了一个冷笑,道,“你还真不怕死啊。” “不,我当然怕死……”南泱的嘴角挑起一丝美艳的笑,她微微地垂了垂头,朝着诤妃靠近了几分,笑着续道,“只不过,你觉着,你有让我死的能耐么?” “……” “诤妃娘娘,”南泱的手动了动,抚了抚唐梦雪光滑乌黑的发丝,语调轻柔低沉,道,“你觉着,若我有心对付你,犯得着扯什么劳什子三月箫么?” “……”唐梦雪动了动身子,避开她的手指,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南泱的眸子里头满是轻蔑,望着诤妃面上的戒备,她轻轻一笑,道,“莲才人的嗓子,是我毁的。” “你――”唐梦雪闻言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双眼里头含满了恨意,定定地望着南泱,半晌方才稳了稳心神,竭力克制着情绪,沉声道,“南泱,你可听过一句话,打狗――要看主人。” 南泱听了诤妃的这番话,却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低低地笑出了声,好半晌,她才止住了笑,望着唐梦雪,道出的话语里头尽是满满的讥诮同不屑,“打狗看主人,这话倒不假,只是也得看看那‘主人’是个什么东西。” “你!” “唐梦雪,是不是我唤你一声诤妃娘娘,你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 “……” “我告诉你――”她的容色一沉,面上不再带丝毫的表情,居高临下地望着诤妃,语调冰冷彻骨,“莫要跟我说什么扳倒你,那个皇帝如今坐拥的这个江山,都是我给他的,若不是我助他登基夺了这天下,你诤妃算什么东西。” “……”唐梦雪的浑身气得微微有些抖,她望着南泱,却又被她周身的凌厉气势震得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语来。 南泱的眸子扫过她,接着便不再搭理这个娘娘,转过了身子迈开脚步,明溪连忙上前,扶过她的手臂,朝前走去。 “对了。”忽地,她脚下的步子一顿,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却没有回头,只背对着诤妃淡淡地道了句,“南泱这个名讳,可不是你唐梦雪叫得起的。” 语毕,她提步,在明溪的搀扶下,朝着织锦宫头也不回地走去。 远远地刚望见织锦宫的大门,一抹熟悉的绛红身影便吸引了南泱同明溪的目光。 待望清了来人,她不禁生出几丝诧异,朝明溪道,“这么晚了,江路德怎么在此处?” 明溪垂着眸子一阵沉吟,半晌方才抬起了头,神色间隐隐透着几丝复杂,道,“莫非……是皇上要宣娘娘你侍寝?”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24章 奚落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听了明溪的这个推测,南泱的脑子有瞬间的嗡,无言地望天好半晌,方才幽幽地望向明溪,道了一句,“……宣我侍寝?” 明溪亦是望着她,颔首道,“依奴婢看,错不了。娘娘,你打算怎么做?” “……”闻言,南泱的眸子微微一动,接着眼帘便掩了下去,教人望不见她眼底的神色,俄而,她的头方才又缓缓地抬了起来,望向明溪,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人既然来了,我自然还是得好生伺候。” 明溪的神色瞬时有些许复杂,终究仍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接着便搀了她的手臂朝着织锦宫的大门走去了。 在大门口的地方驻足,南泱满面的笑容,便朝着那身着绛红色宦臣服饰的老者招呼上了, “江公公,这么晚了,来寻南泱,不知有何贵干?” “老奴参见南贵人,”江路德身子一躬便虚虚地见了个礼,接着亦是堆起满脸的褶子笑,说道,“南贵人,皇上同老奴吩咐过了,在此处候着您,直接带您去广陵宫,今夜就歇在广陵宫里头了。” 广陵宫,那个万姓皇帝的寝宫。 南泱的眸光微微一闪,虽说这个答案是意料之中的,然而,经这个江公公一番证实,却仍是教她有些怔。 看来,明溪此前为她抹西域奇药情花粉,还当真不是白费功夫。 心头的思量亦不过一瞬,南泱的面上顷刻间便又浮上了一丝笑,朝江公公微微欠了欠身子,道,“有劳公公。” 江路德在陌阳皇宫里头呆了几十个年头,自然也是个实打实的人精。当初,这个前皇后垂帘执政加害皇上,可谓是将整个大万朝闹得家国不宁,他对南泱自是万分憎恶,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这个南泱,虽没了往时的家世背景,他跟在万皓冉身旁这么多年,却能瞧出,皇上的心里头对这个女人,也同往时不大一样了。 良禽择木而栖,他江路德是个聪明人,自然晓得,在这后宫之中,哪个的心思深脑子灵,懂得博皇上的欢心,哪个便能扶摇直上,他更晓得,在今夜那场寿宴之后,自己究竟该朝着哪个娘娘露笑脸。 思及此,他面上的笑容绽得益盛,手上的拂子一横,右手提着灯笼朝前一伸,笑道,“娘娘,这边请。” 说罢,江路德便朝前走去,南泱见状,自然也便迈开了步子,欲随着那人去,亦正是此时,明溪却拽了拽她的袖口。 她侧目,只见明溪的面上神色有些复杂,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南泱皱眉,压着嗓子低声道,“怎么了?” “……”明溪的眸子缓缓抬起,望向南泱,双眼里头尽是忧色,道,“娘娘,奴婢的眼皮忽然跳得厉害,怕是又要出岔子。” “……”南泱闻言,便拍了拍明溪的手背,道,“不过便是去一趟那皇帝的寝宫,能出什么大乱子?” “只是……”明溪的神色益发古怪,她口中支支吾吾了一阵,接着方才沉声地道出了一句话,“娘娘,皇上要你侍寝,却为何不来织锦宫,而偏生是要召你去广陵宫呢?照着这后宫里头的规矩,这有些不大寻常啊。” 闻言,南泱亦是愕然——她可从来不晓得,万朝的后宫里头,皇帝招嫔妃侍寝,还有这么多规矩。 如此说来…… 南泱的眸子一凛,面上的容色在瞬间便沉了下去,心头却已然明白了几分——此番,那人招她侍寝,又是来者不善了。 看来,这个万姓的皇帝比她想象的还要难对付,枉她在他身上下了这么多的功夫,却还是没法儿得到这只多疑狐狸的信任么? ———————— 天已然是黑透了。 皇帝招嫔妃侍寝,嫔妃的宫人是不能相随的,是以,待南泱走远后,明溪面上的忧色更为凝重,只希望此番莫要又生出什么事端才好。 从织锦宫往广陵宫的一路上,要穿过风光秀丽的御花园,景色宜人的湘竹林,以及……如今掌着凤印的黎妃娘娘的,翰瑄宫。 方一踏出湘竹林,南泱的眉头便拧了起来,只见翰瑄宫的大门前,立着一个风姿绰约的美妇人,隔着远远地便朝着她笑得一脸和蔼。 便像是,早便晓得她南泱会从自家门前经过一般,是以便一直候在那处地方似的。 江路德的年纪大了,眼神儿自是不及南泱的好,是以,他领着南泱又朝前走了数步,这才望清,那一身喜庆装束的美人,正是今次向皇上送了一份儿大礼的黎妃娘娘。 他面上习惯性地堆起满面的笑容,朝着黎妃躬了躬身子,行的礼显是比对南泱行的要庄重许多,接着又高声地喊了句,“老奴叩见黎妃娘娘。” 南泱的眸子微微地朝着江路德瞄了一眼,心头却对这个公公的此番行径表示理解—— 毕竟,一个贵人,一个妃,待遇自然是不同的。 江璃蓉的面上亦是堆满了和蔼温婉的笑容,她双手虚虚一扶,一如既往的慈眉善目,笑道,“江公公多礼了,快些平身吧。” 江路德又是一福身,又高声喊了句,“多谢娘娘恩典。”接着方才徐徐地直起身子,含着一副笑意望着黎妃。 南泱的面色一派冷然,她淡淡地瞧了江璃蓉好半晌,半晌方才将膝盖微微地弯了个小得可怜的弧度,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参见黎妃娘娘。” 接着,还未待黎妃开口说平身,她便径自直起了身子,端端地立在了一旁,眸子微微地垂着,瞧着别处,连看也未看江璃蓉一眼。 黎妃的面色瞬时变得有些难看,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儿,被一个贵人如此驳面子,委实是有些难堪,是以,她面上的温婉笑容在顷刻间便转换成了一副讥笑,其中夹杂了一丝嘲讽,又夹杂着那么一点子古怪的奚落,瞧上去分外的诡异。 “南贵人,这么晚了,是要去何处啊?”江璃蓉嘴角挂着丝冷笑,面上刻意做出一副十分好奇的状貌,明知故问道。 南泱还未开口,江路德便先她一步回道,“回黎妃娘娘,皇上招了南贵人侍寝,老奴正领着南贵人往广陵宫去呢。” “哦?”黎妃的细长的眉儿高高跳起,眸子里讥诮之色益发浓厚,一个“哦”字儿的尾音亦被刻意地拖长,俄而,她方才又笑了笑,眸子上下地将南泱打望了一番,眉目间却又做出了几丝好奇的神色,诧异道,“侍寝?江公公,你没说错吧?本宫分明记得,方才广陵宫才来了人,将柳芊芊姑娘给带过去了啊。” “……” 黎妃的一番话甫一落地,南泱只觉额角的隐痛又隐隐地发作了,近来她的额角总是莫名地作痛,看来是落下了什么病根儿了。 “……”江路德闻言,面上亦是万分的诧异,显然,这个老奴才也不晓得自家的皇帝主子还来了这么一出戏,直教他也有些心惊。 不过,凭着江路德的心思,他自然也看出了黎妃意欲奚落南泱,是以,他心头一番思量,半晌方才又笑了笑,朝黎妃回道,“回黎妃娘娘,皇上是否将柳姑娘宣入宫老奴便不知了,只是皇上亲口同老奴交代了,要老奴‘即刻’便将南贵人带过去。” 一句“即刻”,立时便教黎妃面上的笑容僵了僵,她显是没料到这个江路德竟会帮着南泱来堵自己的嘴,火气立时便被挑了起来,亦顾不上贤妃不贤妃了,只迈开步子朝着江路德走近了几步,面上虽仍是笑着,语气却透着几丝狠戾。 “江公公——”黎妃的唇角上扬着,眼眸里头却没得半分的笑意,缓缓续道,“您是宫里的老公公了,是以,您自然该明白,在这后宫里头,若是一个不慎选错了扶持的对象,下场可是凄惨得很哪。” “……”听了黎妃这番明里提点暗里威吓的话语,江路德的面上始终含着一丝恭恭敬敬的笑,回道,“这个道理,老奴自然明白,多谢黎妃娘娘提点,皇上还在等着,老奴先行告退了。” 说罢,江公公无视黎妃难看之极的面色,朝着她福了福身,便旋过身子,朝着南泱道,“南贵人,随老奴来吧。” 见此情形,南泱的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她的眸子缓缓地抬起,淡淡地望向江璃蓉,只见这个美妇人此刻面色如土,倒是没了半分的端庄美丽,而更像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深宫怨妇,可笑得紧。 她缓缓提步,却是直直地走向了黎妃,停在了她的身旁,面上忽而浮上了一丝笑,微微垂了垂头,朝江璃蓉附耳,轻声低低地道了句,“黎妃娘娘,劳烦——借个过。” 江璃蓉的眸子狠狠地瞪着南泱,心头的火气愈烧愈旺,然而,她抬了抬眸子,扫了一眼江路德,心道这个老太监是皇上身旁的大红人,若是今次得罪了他,她也没什么好果子吃,是以,饶是江璃蓉气得几近咬碎一口银牙,她仍是侧了侧身子,给南泱让了个道。 南泱的背脊笔直,周身上下自成一股华贵之态,在江璃蓉的目光中,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过了方才她立着的位置,在走过黎妃后,南泱复又朝她回眸一笑。 那是一个比江璃蓉方才看她的眼神,更讽刺百倍的笑容,刺得黎妃几乎睁不开眼。 好不容易,总算是过了翰瑄宫的地段儿,江路德仍是在前方提着灯笼为她领路。 沉默良久过后,南泱终究还是漠然地开了口,道,“江公公,方才,多谢相助。” “……”江路德的眼角皱痕累累,他回过身子,望向南泱,缓缓道,“南贵人言重了,老奴此番,亦不过是为自己打算。” “……”南泱扯了扯脸皮,扯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她当然晓得这只老狐狸是在为他自己打算,不过,这个江路德也算是个有胆色的,此番开罪了执掌凤印的黎妃娘娘,若是自己今后令他失了望,那他在宫里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接下来是一阵无言的行路,待南泱重新抬眼望去时,只见前方已然隐隐地出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宫闱。 “娘娘,”江路德忽而开口,却并未回头望她,只徐徐道,“此番皇上命老奴领你前来,却并未备上御辇,你……” “……”南泱一声冷笑,道出的话语不冷不热,“有劳公公提醒,我自会小心。” “……”江路德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方才又道,“娘娘,往时候的事情,你虽失了记忆再记不起半分,却须晓得,过去的那三载光阴,娘娘你的所作所为,于皇上而言,却仍是恍如昨日。” “……”此番,沉默的人换成了南泱,她没有搭腔,不大清楚为何这个老宦臣要突然说这番话。 “是以——”江路德回过头,望向南泱,一张老脸上尽是岁月的斫痕,“娘娘你须得明白,皇上如今所做的一切,你皆怨不得他。” “……”南泱的眸子微微敛下,心中隐约有些明白了这个江公公话中的深意,心中没由来的一动,不过亦不过片刻。 转眼间,她便教自己沉静了下来,半晌后,方才抬眼望向江公公,淡淡开口,道,“公公的话,南泱明白了。只是,广陵宫就在跟前儿了,南泱倒觉着,皇上同南泱的事可暂且一缓,眼下这情形,应当好好招呼那个姓柳的贱人。” 彼时,月华如水,倾洒而下,映在南泱一张毫无瑕疵的面容上,竟教江路德觉着,这个女子不似身在人间一般。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25章 借刀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广陵宫,是万朝历朝皇帝的寝宫,也是一处将大万朝的繁荣昌盛体现到了极致的地方,可谓是极尽奢侈之能事。 马桑木精雕而成的沉重宫门,被两个守在两旁的太监使力地朝着里头推开,只见偌大的宫闱里头,飞瓦嵌的是成色上好的琉璃,两排雕纹繁复的青铜灯人依次端立两旁,自然而然便成了一条长长的通道。 整个内殿里头透着股子道不出的暧昧。 那青铜灯人排成通道的尽头,是几张铺着雪狐毛皮的贵妃榻,同两张矮几,矮几上摆放的则是西域或番邦进贡的上好果品美酒,贵妃榻往左,是一张巨型的檀木雕花大圆床,而右侧,却是一个硕大的冒着白烟的……浴池。 同样的白玉池壁,与织锦宫的浴池不同的是,这个浴池更为奢华,一个雕工精细绝伦的龙首,正面目威严,大张着龙口,朝外汩汩地流出温热的水流,满池子的白烟之中,隐隐地可见点点殷红。 细细望去便可见,那殷红,却是洒了满池子的玫瑰花瓣。 一阵女子的娇笑声,饱含了无尽的风情同几丝若有若无的挑逗,从那池子里头传了出来,在偌大的大殿之中隐隐地带出几丝回响。 宫门开启,发出一声古老沙哑的呻吟—— “吱嘎——” 一双仿若夹杂了无尽欲念的深邃眸子,在那声开门声响起的瞬间恢复了一片清明,清冷沉寂得如若门外天上的月亮。 怀中的娇躯还在蛇般地扭动着,一双纤细的柔若无骨的手,熟稔地寻找着那副英挺身躯的每一处敏感点,尽情地挑逗着,呻吟着,娇喘着。 然而,他的面上却再没了一丝神情,双眸冷冽清寒,淡淡地望着马桑木宫门的方向,一双薄唇微微地抿着,只那一双骨节分明的修长双手,还在那副胴体上抚弄着。 只见两道宫门朝着里先往两旁大开,一抹殷红色的高挑身影,背对着娇娆的月光,端端地立在宫门的正中。 月光在她周身嵌上几道光影,她一头乌黑的发丝经夜风一吹,略显凌乱地翻飞着,却又美好得如梦似幻。 —————— 南泱其实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来到广陵宫,就能撞见这么刺激的一幕场景,着实是给她留下了些阴影。 那白玉池子里头的一对戏水鸳鸯,仿佛是丝毫没注意到她的到来一般,女子的娇吟同嬉笑,仍旧不断地传来。 她的面容异常沉静,淡定得便像是在她眼前的,真的只是一对水鸭子一般,目光没得一丝一毫的起伏,只是分外淡然地旋过了身子,朝守在宫门口的两个小太监,低声道,“将门合上吧。” 两个小太监始终垂着头,没敢将眼睛乱瞄一眼,此刻听了南泱的话,皆是如获大赦般,面上露出了一丝喜色,恭敬道,“是。” 接着,小太监复又使了大气力,将两道沉重的宫门缓缓地合上。 月光被隔绝在了大门的外头,南泱一阵沉吟,接着便又转回了身子,垂着脑袋,一步步地走过两旁的青铜灯人,一步步地走向春光旖旎的白玉池。 这个放浪形骸的万姓皇帝,几次三番与人寻欢作乐,都教她撞见,真不知,她同这个人,究竟是哪辈子欠下来的债。 就在距离白玉池约莫还有五步的地方,南泱脚下的步子停了下来,她的眸子仍是微微地垂着,一眼也不去看那两个还在池子里翻云覆雨的人,只面容漠然地屈了膝盖跪了地,端着嗓子朗声道—— “臣妾,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实,方才的那阵,南泱出于某些原因没有抬眼正眼去望万皓冉,若是她朝他望上一望,哪怕只一眼,也便能晓得,这个男人,从她踏入广陵宫大门的那一刻起,目光就没从她的身上移开过。 他一直都在静静地观望着她面上的神情,他始终望着她那一张白玉无瑕的面容,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情绪,他都能易如反掌地一眼望透。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南泱的面上,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没有气恼,更没有妒意,甚至连一丝丝的不安都没有,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兴不起丝毫波澜。 甚至,连她向他问安的声音,都是一如既往的四平八稳,没得丝毫的起伏,由此便可见,她的心头,压根儿就没因为眼前这场景而生出丝毫情绪。 心头蓦地窜起一道无名火,他的话一出口,声线却像是冻了数千年的玄冰一般冰凉彻骨,教人听入耳中,便能直直地冷到心底深处—— “你姗姗来迟,倒像是朕请不动你南贵人了?” 在这番话落地之后,窝在万皓冉怀里的美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尽管身前的胸膛宽广温暖,池子里的水温热舒适,她仍是打了个寒颤,浑身都禁不住一抖。 对于眼前这个男人的喜怒无常,南泱却仿佛早已是习以为常,她没得丝毫的惊慌,仍是额头轻轻地贴服着地面,淡淡回道,“臣妾不敢。” “不敢?”那人浓密飞扬的剑眉微微挑起,语调平静了不少,仿若温柔了几分,却又诡异得更为瘆人,“是么?可朕还真想不出,这天底下,还能有什么事是你南泱不敢的。” “……”柳芊芊心思剔透,转念一想便有些明白了眼前这情形,便动了动身子,意欲识趣地穿上衣服,岂料,她的身子方才一动,一条修长优美的手臂便往她的腰间一揽,一把便将她重新扯回了那副胸膛。 “……”万皓冉的眸子微微垂下,望着她,眼神冷冽得骇人,薄唇微启,吐出一句话,“是何人许你离开的?” “……”柳芊芊被这人的目光生生惊了惊,心中一慌,连忙面上堆起媚笑,深邃的翠绿色眼眸满含深情,望着他,道,“皇上你想多了,芊芊不过是想去捞些花瓣儿过来。” “……”闻言,他凉薄的唇弯起一丝笑,接着复又抬起眸子,淡淡地望向仍旧伏在地上跪着的南泱,心思微微一动,接着便朝着南泱,语调极其轻缓地说道,“除了衣,一道下来沐浴吧。” “……”柳芊芊面上的笑容一僵,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南泱仍是面无表情地跪在地上,听了那人这番荒唐的言辞,她的脑子迅速地转了起来,思量了半晌,不由地便想起了江路德的那番古怪的话语,终是心生一计。 只见她原本低低伏下的身子,徐徐地直了起来,背脊笔直地面朝白玉池跪着,低垂着头,不发一言。 片刻后,南泱方才缓缓地抬起了头,定定地望向了那双清寒冷冽的眸子。 万皓冉的眸子微动,亦是静静地回望南泱,等着她开口说话。 “……”忽而,她唇畔一扬,微微地笑了笑,望着那个人,缓缓地抬起了右手,指着他怀中的异域美女,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同这个女人一道伺候你沐浴?” 听了南泱的话,柳芊芊的花容有瞬间的失色,只觉这个女人是不是疯魔了,竟对皇帝如此大不敬?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却是这个虽搂着自己,目光却始终望着另一个女人的皇帝,竟是分外的平静,仿佛早已习惯了一般。 万皓冉的眸子微微一动,右手不自觉地抚了抚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薄唇一扬竟笑了笑,缓声朝南泱道,“继续。” “……”南泱左眉微微一挑,面上却仍是含着一丝笑,道,“皇上,你该不会以为,我南泱死里逃生的那一遭,不仅失了记忆,连素来的心性都失了吧?” “……”万皓冉此番没有搭腔,只静静地听着,默然地望着她。 “……”她一阵失笑,仿若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好半晌,方才又道,“这么个出身低贱的下作胚子,你羞辱自己也便罢了,竟是连我也要一同羞辱进去么?” 听了这番话,柳芊芊的面色大变,连带着万皓冉的容色也微微地起了些变化,他的眼眸沉了下去,一阵沉吟,方才冷声道,“南泱,你可晓得,你方才的这句话,已经足以让你再死一千次了。” “万皓冉——”她的眸子蓦地微微一眯,双膝一动,便缓缓地站起了身子,笑道,“你的记性可真不大好,那日,我已然将自己的性命送你了,是你自己不要罢了!” “南泱!”他的声线蓦地一沉,语调里头亦是冰冷异常,便像是忍耐到了极限一般。 “怎么?你生气了?”她的神色忽地一变,面上的笑容依旧艳丽,却仿若是平添了几丝悲凉沧桑,双眸淡漠而平静,淡淡地望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笑道,“我问你,你几次三番如此待我,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万皓冉的眸子里头急速地掠过一丝惊异同怔忡,仍是定定地望着她。 “……”她的眸子仍是寂静的,却渐渐地浮起了一丝水汽,隔着一层模糊不清的雾,她望着他,却像是有几分望不清,“不管是过去,还是如今,你何曾真正地信任过我?” “……” “你只记得,我谋夺你江山,加害你皇嗣,甚至勾结御医院毒害你……”她的唇角泛起一丝苦笑,一滴冰凉的水珠子,顺着面颊滑落,再顺着那抹笑容,滚入了口中,竟是苦得瘆人,“你可曾想过,我南泱饶是有再大的野心,也不过是个女人,若是当初,你待我能有半分真心,我也不至如此对你……” “……”此言一出,万皓冉清冷的双眸在瞬间黯淡了几分,他只觉着,她的话仿若一柄磨得格外锋利的匕首一般,直直地捅进了他的心口一般,惹起一股子难言的滋味,仿若夹杂了一丝隐隐的愧怍同钝痛。 南泱只觉心中涌起了一股子悲凉,或许是同一副身体的缘故,她竟觉着,自己像是真的能体会到当初那个前皇后的心境一般。 眼泪顷刻间便断了线,将她精致的妆容弄了个一塌糊涂,她却仍是哭,仿佛停不下来一般,要将心头的积郁统统宣泄一般,边哭边道,“无论你再如何恨我,你也已然为我父亲安了个莫须有的贪污受贿之罪,也已然将我一家流放荒城,我如今沦落斯般境地,你心中还有什么恨没有了结,何苦如此糟践我这一片冰心!” “……” 万皓冉陷入了一阵死一般的沉默,而他怀中的柳芊芊,更是惊得再说不出一句话来,这般突然地从前皇后口中得知了这么多的皇族秘闻,还真教她的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忽地,仿佛是意识到了一道凌厉得逼人的视线,她蓦地抬头,只见这个证与自己肌肤相亲的这个男人,正双眸冰冷地望着自己。 冰冷得,便像是他望着的,只是一具尸体一般,不带一丝情感。 聪明如她柳芊芊,立时便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心头的念想,立时便被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从这个哭得跟个泪人儿一般的前皇后口中,无意得知了这个皇帝的这么多秘密,他又怎么会让她活着走出广陵宫的大门! 霎时间,一股子极度强烈的恐惧席卷了她的全身,她只觉浑身如若跌入了一滩冰水一般冷得彻骨。 蓦然间,她的眼风儿扫向了正哭得梨花带雨的前皇后,只见她面上的妆容已然被自己的泪水给洗了个干干净净,仍是美得艳丽无比。 然而,她的双眸蓦地惊瞪—— 那双美艳微挑的桃花杏眼,分明正透着几丝泪光,含着几分笑意地望着自己! 柳芊芊蓦然惊醒——她和皇帝,都中了这个前皇后的计了,这个南泱想借刀杀人! 南泱的唇角不着痕迹地勾起一丝笑,望着那异域美女的眸子亦是无比的讥讽—— 凭着她对这个寡情又心狠手辣的皇帝的了解,黎妃娘娘的如意算盘立时便要落空了,因为,这个柳芊芊,必死无疑。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26章 城府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柳芊芊翠绿色的深邃双眸里头急速地掠过一丝阴厉―― 这个南泱,未免也太小瞧了她!她的主子能在那么多的女人里头选中她,她若没有几分能耐只怕也活不到今天,更不可能是中原这些手无缚鸡之力能任人宰割的女人! 柳芊芊的目光紧紧地锁着南泱,忽而伸出右手狠狠地击了击白玉池里头的水,水花霎时飞溅四起,万皓冉的双眸被水花一溅,她趁着这个空当,立时朝着身前的万皓冉推了一掌。 不偏不倚,将将便要推在左肩肩胛的位置,虽说使了极大的气力,却也不会伤筋动骨,她可但不了弑君的罪名。 万皓冉微微一侧身,不费吹灰之力地躲过了这一掌,见状,柳芊芊心头一惊,只觉自己的这一掌有些提不起内力,不过,却也正是因为万皓冉的这一侧身,倒也教她钻了空子,她迅速朝后褪去,左腿狠狠地踏在白玉池的池底,借力一个纵身跃出了池子,纤细修长的右臂扯着玄色勾着明黄金丝儿的帘纬,一个使力便撕下了一大片的帘纬,裹在了身上。 见此情形,南泱心中微讶――想不到,这个异域美女,竟还是个会功夫的好手。 方此时,柳芊芊已然立在了白玉池岸上的另一边,隔着一方池水,同南泱四目相对,眸子里尽是道不出的恼意。 “前皇后,好高明的手段,你还当真是毒辣卑鄙!” “……”南泱的眸子微动,朝着池子里的万皓冉望了望,只见并没什么太大的动作,仍是安安稳稳地立在池子里头,双眸清冽,淡淡地瞧着自己。 看来,这人是又想看她的好戏了。 “柳姑娘,中原,尤其是中原的后宫,尔虞我诈是家常便饭,本就不大适合你们这些西域人。”南泱的面上淡漠至极,只冷冷地望着柳芊芊,微顿,复又续道,“黎妃能将宝押在你身上,想来,你也不是个小角色,只是……你冰雪聪明,却是跟了黎妃,真真可惜。” “……”柳芊芊闻言,心中更是恼怒不已,她抬眼一望,只见地上横着一柄剑鞘生着锈迹的长剑――这个多疑皇帝随身的佩剑。 她立时便俯身一把拾起了那柄长剑,略微有几分吃力地将长剑拔了出来,这才惊觉,这长剑虽说剑鞘生着锈迹,剑身却是闪着点点寒光,锋利逼人,她心头一惊,忽而剑柄处两个已然有几分模糊的字眼吸引了她的目光。 柳芊芊的美目微微一凛,这才望清,那两个字,赫然是―― 赤霄。 饶是她柳芊芊生活在大万同普罗的交界兰阿,与中原接触不多,然而,她自幼习武,自然晓得,这赤霄,毋庸置疑便是十把上古名剑中,排名第三的赤霄古剑。 这个皇帝对南泱恨之入骨,自然不会对她施以援手,待她杀了这个前皇后,再引剑自刎,也算是给主子和黎妃都有了交代,应当能保全一家性命无忧了。 想到此处,柳芊芊心头取南泱性命的决心益发坚定。 “今日我自知活不成,那也要拉你垫背!”她忽而低低地笑了,抬眼望向南泱,徐徐道,“前皇后,你一生风光无限,如今,我柳芊芊用赤霄剑来杀你,也不算埋没了你!” 语毕,南泱的眸子一凛,便见那姓柳的女人直直地从白玉池的另一头,举着剑,直直地指着她,朝她刺了过来。 柳芊芊的身法极快,几乎教人看不清,使的似乎不是中原的功夫。 南泱的脚下步子一动,便要朝一旁,然而,白玉池的边上尽是水渍,扑地的砖面又是极光洁平滑的,她如此突兀地一个侧身,脚下蓦地便滑了滑,身子瞬时便不受控制地朝着后方仰躺了下去―― 她大惊失色,柳芊芊手持赤霄古剑,已然距她极近了! 难道……今日她便真的大限已至了? 或许,人在临死之前,思维会活跃得有些抽风,譬如说,南泱此时脑子里想的,竟然是这个柳芊芊会不会杀红了眼,连着那个皇帝一道给办了。 思及此,她觉得很滑稽,那个皇帝对她见死不救,这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去琢磨他老人家的事,她认为自己当真是疯了。 她微微地合上了双眸,不知道此番一死,她会不会又重生回现代呢?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她却隐约能听见水滴滴落在地面的滴答声,在整个死寂的大殿之中,诡异得很。 南泱的眸子,缓缓地张开了。 ―――――― 方才发生的所有,都不过是电光火石只见,一切都只是一瞬间的事。 只见方才还优哉游哉地在池子里头看着戏的那个人,已然立在了她的身前,双眸漠然地望着自己,而他那只骨节分明的右手,正紧紧地握着那柄指着她的剑。 鲜红的血水,正从他的指缝间,一滴滴地落到地上,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声响。 南泱的眸子微微一动,望着那人的一双眸子,心头忽地一震。 柳芊芊亦是被眼前这情景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个人,竟然在眨眼之间便截住了她的剑。 万皓冉的眸子清冽如冰,他淡淡地望着南泱,将她从头到脚地打望了一番,话一出口,却像是有几分戏谑同嘲弄,“你还真是大不如从前。” “……”听了他的这番话,南泱有些惊异,脑子里头空空的只有一个念头――万皓冉出手救了自己? “……”万皓冉的目光微转,复又淡淡地望向了手持利剑的美人,薄唇微微一扬,笑了笑,“你可晓得,今晚,朕为何要招你来这广陵宫么?” “……”柳芊芊的眸子死死地望着他,显是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黎妃选中你,她眼光倒还不错,”他的眸子沉寂,声线微凉,微微一动,复又续道,“你伺候男人的本事不弱,只可惜,要养一个如你这般的女人在身旁,朕还着实不愿冒这个险。” “……”柳芊芊的眸子微动,半晌,方才开口,道,“你什么意思……” “……”万皓冉的唇角一扬,微微笑道,“白玉池里头,朕早已命人,放入了大量的秘蛊――化功散。” “化功散?”柳芊芊的眸子漠然惊瞪,面上表情在瞬时变得惊愕无比,口中喃喃道,“那我这一身的功夫……” “唔,”他面上一派的风轻云淡,笑了笑,颔首道,“全废了。” “……”柳芊芊的唇微张,几乎是要歇斯底里一般,“不可能!不可能!你休要骗我!” “三个时辰之后,”他的眸子清寒,淡淡地望着眼前这个几乎崩溃的女人,仍是面带笑意,道,“你就晓得,朕有没有骗你。” “……” 柳芊芊的右手蓦地一软,只觉浑身的气力在瞬间被人抽干净了一般,面上再没了半分往日的神采。 “好了,戏也演够了,闹也闹够了,”万皓冉忽而开口,望着柳芊芊的目光蓦然间便沉了下去,变得格外阴骛―― “现在,你告诉朕――你真正的主子,千方百计地让你入宫来接近朕,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此言一出,南泱有些听不明白,却见柳芊芊的面色在瞬间大变,惊慌不已,一双眼眸是朝四处张望,瞧上去似乎分外紧张。 “皇上的话,民女听不明白……”柳芊芊深吸一口气,竭力稳住自己的声音不再发颤,继续道,“民女不过是……不过是黎妃娘娘为了讨皇上欢心而从宫外寻来的寻常人家女子……” 闻言,万皓冉的眉微微一挑,冷笑道,“是么?” “……”一滴冷汗,顺着柳芊芊精致的面容滑落。 “那劳烦柳姑娘,跟朕解释解释,你背上纹着的那串古怪的花,又是怎么回事?”他声线益发地阴骛,沉声问道。 “那是……那是……”柳芊芊的面上一派的惊慌,支支吾吾了半晌,方才又道,“民女的家父素来喜爱花卉,这才命人纹了些花儿在民女身上……” “柳芊芊,朕的耐心不多。” 忽地,万皓冉手上微微地一个使力,便将那柄赤霄从她手中夺了过来,柳芊芊一个重心不稳,便朝一旁踉跄了几步,跌坐在了地上,面上是一片死灰般的颜色,双眸亦微微地有些呆滞。 听了万皓冉的诸多问话,南泱亦是一头雾水,亦是此时,一只修长的男子左手伸到了她的眼前,缓缓地朝她摊开。 她的双眸一动,微微地有些怔,迟疑了半晌,方才将手放到了那人的掌心,借着那人的力道从地上站起了身子,眸子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那人还淌着血水的右手。 “……”随后,万皓冉的眸子便淡淡地从她身上移了开,复又望向了那跌坐在地上一脸木然的柳芊芊。 “既然你不肯说,那就朕来帮你说。”万皓冉微微一顿,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个女人,神色冷漠,声线亦是寒冷得像块儿冰坨子冻出来的一般,说道,“你的功夫,是东桑忍术,你背后的纹身,是佛铃花,而你――” “……”柳芊芊颓然地坐在地上,面色隐隐透着几丝绝望。 “ 是定昭王,席北舟的下属――”语毕,他唇角含着一丝笑意,望着柳芊芊,薄唇轻启,又吐出一行字―― “朕说的,对么?” 至此,南泱已然是半分都搞不清状况了,她只觉心头分外愕然―― 这个皇帝,借着沐浴为由,望清了柳芊芊背后的纹身,又故意借她的手,试探出了柳芊芊的功夫,最后还刻意见死不救,摸清了柳芊芊的功夫路数。 思及此,她的背脊不由地一阵生寒,泌出了点点冷汗―― 这个万姓皇帝的城府,究竟有多深? 还有……她蹙眉―― 定昭王又是什么东西?柳芊芊原来还是有大背景的?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27章 赌局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万皓冉的一番话落地,柳芊芊面上的容色却是已然黑透,她怔怔地坐在地上,长发湿漉漉地凌乱披散着,双眸一片晦暗。 “你的主子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将你送进这陌阳皇宫,只怕――”那人冷冽的眸子淡淡地俯视着柳芊芊,微顿,又道,“绝不单是要庆贺朕的生辰吧?” “……”柳芊芊一双翠绿色的眸子微微一动,半晌,方才抬起眼,望向那个居高临下的皇帝,忽而冷笑了一声,道,“皇上,你既然已经晓得了芊芊是王爷的人,凭着皇上的脑筋心思,莫非还猜不到主子送民女入宫的用意?” “……”他的目光瞬时冷了下来,薄唇紧抿着,却并未做声,仍是冷冷地望着她。 “皇上,请恕芊芊斗胆问一句――”柳芊芊动了动身子,右手撑着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眸子一转却是望向了南泱,冷笑着抬起手,指向她,问道,“你是真不晓得主子和这个女人的关系,亦或是……皇上您是故意装糊涂?” “……” 闻言,南泱的心头一震,只觉整个身子如若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凉的冷水一般,透着心的冷―― 饶是她再不了解情况,从这柳芊芊的状貌同言辞里头,也能听出个几分明白了―― 这个短命又倒霉催的前皇后,和柳芊芊的主子,也就是万皓冉口中的定昭王,有些不可告人的干系。 柳芊芊一番话出口,万皓冉的容色亦是在瞬间沉了下去,清寒的眸子微动,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面上始终分外淡定的南泱,眼神里头仿若没得一丝一毫的感情,又仿若是夹杂了万千言语,教人望不真切。 意识到了那人的目光,南泱抬起眼,亦是望向了他。 四目交接,只一眼,南泱便觉得浑身都有些不对头了,连忙移开了眸子望向了别处,只觉古怪―― 凭着她多年来的演戏经验来说,这人今日的目光……确是有些不大寻常啊。 注意到了她目光的闪躲,万皓冉的面上仍是淡漠一片,复又缓缓地移开了眸子,淡淡地睨向那个一身略显狼狈的异域美女,唇仍是紧抿着,整个轮廓呈现出一抹略显凌厉的弧度,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浓浓的令人不安的气息。 南泱只觉浑身都有些不自在,身上附着姚敏敏的魂魄,她一个半现代人自然是感觉不出什么,然而,柳芊芊是个实打实的古代人,且还是个自幼习武的古代人,却晓得,这个皇帝此时周身散出的,是浓烈至极的杀戾之气。 意识到了这一点,柳芊芊的面色微微一变,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便朝后退了几步,忽而双眸一凛,便朝着南泱的方向袭了过去…… 亦正是此时,一阵骨肉被利器隔开撕裂的钝响蓦地响起。 南泱的双眸骤然一凛,只见那只白皙秀美的右手,仍是保持着朝她的天灵劈下的姿势,距她不过三寸的距离,却仍是生生地被停在了半空中。 柳芊芊柔若无骨的身子,甚至依旧保持着去攻击南泱的身形动作。 翠绿色的眼瞳在瞬间惊瞪,一汩殷红的血水,随着一声闷哼,从那张红润饱满的朱唇里头,缓缓地溢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了白玉池边上的地面,如若绽放开了数朵妖异的花儿一般诡艳。 柳芊芊的眸子里头尽是不可置信,她的目光一寸,一寸,一寸地下滑,停留在了自己的左肩,只见长剑的剑尖正穿过她的骨肉,衬着她的鲜血,闪着点点幽冷的寒光。 不是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这个地方,不是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那个心狠手辣的皇帝手中,她只是万万不曾想到,自己甚至连南泱的身都还未近罢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 她翠绿色的美丽眼瞳渐渐地开始涣散,口中却仍是如若梦呓一般呢喃着。 “……”万皓冉的面上一派漠然,他淡淡地望着那个垂死的女人,忽而笑了笑,笑容温润清雅,薄唇里头,却吐出了一行残忍至极的话语―― “定昭王一定没有告诉过你们,他左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语毕,他的唇畔仍是携着那抹温雅的笑容,微微抬起左手,又朝着那柄长剑推了一把,看似那般的漫不经心,随后又将长剑从柳芊芊的身子里头拔了出来。 南泱及其分明地望见,那柄已然没入柳芊芊左肩的赤霄剑,又再度被狠狠地刺入了几寸,紧接着,随着长剑被拔出,她听见了一声更为压抑的痛哼在耳畔响起―― 转眼之间,那个在龙泽亭之中一舞艳绝销魂的美人,身子犹如断了线的纸鸢一般,徐徐地倒了下去,躺在了冰凉的白玉池旁,鲜血从那副娇美的身躯底下缓缓地淌出,血水汩汩地顺着池壁流下,将白玉池的池水染得一片血红。 南泱的眸子微动,心中一番思量,复又望向万皓冉的那只依旧淌着血水的右手,沉吟半晌,方才道,“这宫里,有止血的药物么?” “……”万皓冉的眸子微微一动,这才垂了眸子,去望自己的右手,半晌后,方才望向她,忽而一笑,回问她道,“为何不宣御医?” “皇上既无心取她性命,若被人晓得她伤了龙体,只怕,她便真的要死一千次了。”南泱并未抬眼望他,只淡淡道。 “……”闻言,万皓冉的清冽的眸子淡淡地抬起,望向她,唇畔一勾,笑道,“没想到,前皇后的功夫大不如从前,眼神儿却还是和过去一样好。” “……”听了他的话,她亦是淡淡地笑了笑,又道,“凭着皇上的身手,若有心杀她,又怎么会只将赤霄剑刺在她的左肩,而不是一剑穿心呢。只是,臣妾十分好奇,皇上既无心杀她,又何苦将她伤成这样,做给臣妾看呢。” “十分好奇?” 万皓冉的神色间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阴骛,他的眸光微闪,定定地望着她,半晌方才又道,“南泱,朕今日倒是觉着,你还果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否则,你也断不会将席北舟都给忘得干干净净了。” “……” 席北舟,定昭王。 南泱的眉宇不自觉地蹙起,心中的疑惑愈发浓烈――看来,前皇后和这个定昭王,果真是有些牵连。 “……”打眼望了望她面上疑惑神情,万皓冉忽觉心头涌起了一股子极大的不自在,英挺的眉宇间拧起了一个结,一阵沉默,方才又开口道,“止血的药物,在床头的矮几上。” “……” 南泱闻言,漠然地颔了一回首,便几步走过去,一番打望,只见一个丹青瓷瓶正搁置在矮几上,便取过了瓷瓶又走了回去。 走到了万皓冉的跟前儿,南泱的眸子动了动,只见他的右手已然是一片血肉模糊,这人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不禁有些叹服斯人的忍耐力。 一阵迟疑过后,她伸出右手,朝着那只淌着血水的右手探了过去,岂料,她的指尖方才碰到他冰凉的手,那人却又凉凉地开口了。 “那个女人的伤,可比朕重得多,流了那么多的血,你再不为她上药,只怕她便真要死了。”他一双冷肃的眸子淡淡地望着她,漠然地开口,提醒道。 “……”闻言,南泱手上的动作骤然一顿,却亦只是一瞬,她便继续将他骨节修长的手执了起来,将手中的瓷瓶塞子揭开,倒了些白粉子到他的伤处,面上没有丝毫的异色,回道,“她是死是活,与我有什么干系。” “……”万皓冉闻言又是一笑,眸子微垂,淡淡地望着她,似乎在观察她面上的神情,忽而又道,“这么多年没有见过席王爷,若她死了,你却又向谁打听他的消息去?” 听到此处,南泱的心头总算是一片澄明了。 这个皇帝之所以没有对柳芊芊下杀手,不是因为她美色过人,更不是因为他心有不忍,而是,他想知道,她南泱,会不会因为席北舟这个名字而对那个女人施以援手,以此来试探出,她是真的失忆还是假的失忆。 还真是险。 今日,她南泱若是动了分毫的恻隐之心,哪怕只是零星半点,也足以令她以前在他身上做的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只可惜,她不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圣母,不是一个悲天悯人的玛丽苏,十年世事炎凉的娱乐圈生涯,十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生活,早就教会了她什么是明哲保身,更何况,柳芊芊还是个对她能造成一定威胁的敌人。 她没有那个前皇后的雄心壮志,没有那个前皇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气势,她能从真正的南泱身上学来的,也只有心狠手辣这一点而已。 思及此,南泱面上又绽开了一朵笑靥,她垂着眸子,浓密纤长的眼睫在光洁无瑕的面容上印下一圈儿淡淡的剪影,笑道,“万皓冉,有时候,你不觉得自己活得很累么?” “……”他面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她仍是垂着眸子,仔细地为他上药,接着便将自己的衣衫大力地撕扯下了一块布料,为他简单地包扎了一番,这才抬起头,望向他,道,“你从来没有信任过任何人,尽管你有再多的缘由,归根结底,其实也就是因为你不敢而已。” “……”他沉寂的眸子一动,仍是定定地望着她。 南泱的双眼缓缓地抬了起来,眸子直直地望进他的双眼,话一出口,每个字眼都掷地有声,如若敲击在人心深处一般。 “万皓冉,这天底下的人都看不明白,可我却晓得,你不敢将自己的真心交付给任何人,只是因为你怕最后的结局,会是你输得一败涂地。” “……”他的目光有瞬间的闪烁,神色间急速地掠过一丝丝惊异。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南泱面上笑着,笑容慵懒妩媚,声线沙哑低沉,透着丝丝蛊惑人心的味道,她的右手徐徐地抬了起来,轻柔地抚上他线条优雅的左颊―― “赌你万皓冉心头,有没有我南泱。” 白玉池的池水被鲜红的血液染得一片浑浊,偌大的广陵宫中,弥漫着一股子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遍地的鲜血,渲染出一片诡异妖冶的美好。 南泱微挑的眸子缓缓合起,在他漠然之中透着一丝复杂的眼神中,将唇徐徐地印上他微凉的薄唇。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28章 前尘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双唇相触的瞬间,南泱极其分明地察觉到,那张薄唇的主人不自觉地颤了颤。 冰凉,冰凉地几乎教人觉不出一丝一毫的温度,她被那冰冷的温度冻得心头一惊,却仍是咬了咬牙,卯着一股劲儿便伸出了舌,撬开了那张闭得万分紧实的薄唇,将舌探入了那人的口中。 那人一双清冽的眸子里头一晃而过了几丝复杂的神色,任由口中那条温软柔滑的小舌挑逗游走,却仍是没得半分的动作,只定定地立在原处,任由她的肆意妄为。 “……”见此情形,南泱将心一横,舌头“嗖”便缠上了那人的舌,将他的舌缠绵着带往自己的口中。 “……”万皓冉的眸光微动,唇畔却是不著痕迹地勾起了一丝笑。 一切变故的发生,都不过只是电光火石之间。 南泱明艳的双眼倏地瞪大,只觉口中的那条始终不为所动的舌已然将自己的舌强横地勾住,瞬间便反客为主。 将她震惊的神情收入眼底,他的眸子里头浮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牙关微微使力。 “唔——” 一声几不可察的低吟,从她的喉间溢出,南泱眼中的震惊眨眼之间消失殆尽,她忍住口中传来的痛楚,双眸一闭,亦是朝着他的舌咬了下去。 万皓冉英挺的眉宇微微蹙起,缓缓抬起未受伤的左手,锢住她的腮帮子,在她的吃痛中,分开了两人缠绕不休的唇舌。 他眉眼含笑,抬起右手逝去了唇边渗出来的血迹,饶有兴味地打望着她的面容,只见她的唇由于他的禁锢而无法合上,皓白的贝齿间尽是朱红一片。 一行殷红得几近妖娆的血水,缓缓地从她微张的口中流了出来,南泱的眸子里头一片寒意,亦万分淡然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那人眼角的笑意更浓,在她漠然的注视下,他缓缓地俯下身,缓缓地将唇凑近她的唇,在她略微莫名的眼神中,吻上了她的溢出口的血迹。 南泱的心头蓦地一震颤动,只觉心底滑过了一丝奇异的感受。 “……”万皓冉似笑非笑地抬起头,清冽的眸子微微眯起,细细地端详着她的面容,好半晌,方才不咸不淡地吐出了一句话—— “朕还以为,你南大小姐流的血,会是其它滋味。” ———————————— “娘娘,娘娘——” 明溪略微焦急的呼声将她从沉沉的回忆里头扯了回来,南泱蓦地回神,这才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不禁有些尴尬的窘意。 “……怎么了?”她定定神,面上恢复了一派的大定,沉声问道。 “回娘娘,”明溪细细地观望着自家主子面上的神色,复又续道,“自昨夜从广陵宫归来,你一直心神不宁,可是昨夜广陵宫中,皇上他……” “明溪——”南泱兀地开口,打断明溪,随后,一双明媚的眸子忽地抬起,定定地望向她,眨也不眨一般,沉声一字一句道,“我问你,席北舟——是何人?为何那个皇帝要以他来试探于我?他同我……又究竟有什么干系?” “……” 丝毫不出乎她的意料,明溪的眼中划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虽是瞬息之间,却仍是教她瞧了个真真切切。 “……”明溪的目光在下一瞬便移了开去,望向了别处,躲开了她的视线。 又是一阵沉默,她二人均为做声。 好半晌,明溪方才长叹了一口气,打破了寂静,道,“娘娘,有些人有些事,既然忘了,就再也不要记起得好。” “……”从明溪口中听来了这么个回答,南泱面上的神情没得什么太大的波澜,像是早料到她会这么回答自己一般,只淡淡地又端详了明溪好半晌,方才道,“听你这么说,我心头的疑云倒是解了。” “……” 明溪的神色掩去了起先的所有起伏,望向南泱,张了张口,却又像是有着什么顾虑一般,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道出来。 她的眸子淡淡地望向窗棂外头的天宇,只见远处的天空湛蓝澄澈,万里无云,美得有些不似人间。 “明溪,我的心性你是明白的,若我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便是天塌了下来,那也是没法儿教我回头的,是以,你心头的那些个担心,都是多余的。便说说吧,那个席北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同南泱,又有个哪样的过往,今日闲来无事,你将这些都当作家常,拿出来唠唠。” “……”明溪的眸色微变,却也心知自己违抗不得主子的旨意,只得又叹了一口更长的气,说道,“既然娘娘都这么说了,奴婢也没得什么好隐瞒的了。” “……”南泱的目光从窗外的天穹移了回来,望向了明溪。 “……”明溪的头微微垂着,目不斜视地望着脚下,徐徐道,“定昭王席北舟,十四岁投军,拜在当年的边关虎将陆炳生麾下,十六岁随军出战,伐敌国褚合,大捷而归,一人独斩褚合死猛将于马下,名震边关,得高祖皇帝赏识,封为定昭将军,其后三年间,先后四次南征北伐,战无不胜,万朝子民无不奉之为神兵天将,高祖龙心大悦,便将席北舟封了王,在陌阳城为他修建了定昭王府。” 言及此,明溪微顿,半晌方才又道,“娘娘与席王爷,便是在他大胜归朝,迁入新府的那日相识的。” “……”南泱的双眸微动,却仍是没有做声。 “奴婢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日,席王爷骑在一匹雄伟的黑马之上,走在看不到头的队伍最前边儿,一身银色戎装,倒像真的是天神一般。”明溪的眸光渐渐深远,仿佛是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之中。 南泱定定地望着明溪面上的神情,心中却涌起了一股子异样,顺带的,还窜起了一个有些大胆的揣测。 她不动声色,继续安安静静地听着。 今日,是万朝的大日子。 因为今日,正是在今日,身在帝都的子民们,终于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一个瞻仰他们心目中那位战神的机会。 所有人的血都在沸腾地燃烧,仿佛即将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樽真正的天神。 陌阳城,成了真真正正的万人空巷之地,城门大开着,人们站立在街道的两旁,不约而同地为他们心中的英雄留出了一条宽敞的大道,笔直地伸向皇城正门。 而今天,有那么一个人,却是十分极其非常地郁闷的,他,便是陌阳第一楼,号称天下第一楼的店小二。 “哎哎——” 立在门口的小二哥伸手拦住了两位直奔店内而去的不速之客,赔笑道,“二位客观,真是不好意思啊,今日小店不做生意,二位要打尖儿还是要吃酒,都去别地儿吧。” 两位不速之客皆是一身玄色的长衫大袍子,戴着一顶斗笠,垂下的纱帘遮去了二人的面容,教人心头隐隐地有些发寒。 小二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咽了口唾沫。 “……”忽地,其中一个身量较高的黑衣人伸出了右手,五指纤细白皙,明晃晃地如白雪一般。 “哎哟,”小二又是赔笑,“客观,今日老板说了,小店儿不做生意,别说五倍的价钱了,就算你给十倍的价,小的也不敢放您进去啊,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闻言,黑衣人的喉间溢出了一声笑,却俨然是女子般明丽清脆,半晌复又沉声道,“还真是蠢。” “……” “……”另一个黑衣人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凑近那个不明所以的店小二,低声道,“我家小姐的意思是,要么,你让我们进去,我们给你五十倍的价钱,要么,你们楼外楼上上下下,可都就三长两短了。” …… 望着两人纤细瘦弱的背影,接过金锭子的店小二挠了挠头,口里支吾了半晌,方才蹦出了三个字—— “母老虎!” “小姐,席北舟的大军,入城了。” “嗯。” “小姐……”明溪的眉头微拧,迟疑道,“这个定昭王同我们无冤无仇的,又是我朝的中流砥柱之辈,今次你若伤了他,岂非造孽?” 闻言,她的唇畔扬起一抹笑,白皙纤细的右手缓缓地探入怀中,摸索了起来,口中却笑道,“定昭王爷,大万的战神,庶民出身,平生最不愿与王孙贵族往来——既然拉拢不得,有这么头老虎在枕头边儿上蹲着,叫我南家如何安睡。” “可是……” “明溪,你记住,成大事者,不可妇人之仁,”她低低一笑,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包袱,接着便将包袱放到了桌上,摊开来,只见里头躺着百枚银针,又勾了勾唇,笑道,“况且,我也没想取他性命,不过是告诫他,老虎再怎么威风,它上头,到底也是有狮子在的。” …… “……”话及此处,明溪却忽地收了声,不再往下说了。 南泱微微蹙眉,却还是没有出声打断明溪。 “……”明溪徐徐望向南泱,笑道,“自娘娘你出身之日起,便像是这天下,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天下人都说,没有人晓得南家的大小姐,究竟有多聪明,而那日,四十九枚银针自你手中飞出,却是教席北舟一支不落地尽数还了回来……” …… “呃——” 一声闷哼,从她口中溢出,左肩处传来一股子撕心裂肺的痛楚,竟是要将她生生痛晕过去一般。 “小姐!”明溪大惊失色,连忙扶住了她颤颤巍巍的身子。 “……不可能……” 南泱一把推开了明溪,捂住伤处踉踉跄跄地走向窗台,扶着窗沿朝着那人的背影望去,满眼的不可置信。 只见那人身形威武挺拔,端坐在黑色战马之上,一身银色戎装在阳光下折射着光芒,竟是耀眼得教人不敢鄙视一般。 “不可能……”她的面容上尽是不可置信,口中呢喃着。 亦正是此时,那个高高在上如神祇一般的男子却蓦地回过了头,犀利如鹰一般的眸子定定地望向了阁楼上的她,唇畔一样,勾起了一抹挑衅意味十足的笑容。 南泱的双眸蓦地一凛,一口血水从口中涌了出来—— 那人方才的唇形,是在说……承让?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29章 往事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四十九枚银针被席王爷悉数了折了回来,那些伤痕,迄今都留在娘娘的左肩。”明溪的眸中夹了许多的复杂之色,望着南泱,缓缓又道,“娘娘,奴婢也不晓得,如今失了往时记忆,对你是好,还是不好。” “……”南泱并未做声,只静默地望着明溪,等着她继续将前皇后曾经的故事往下说,她着实是好奇――如前皇后这般的女子,竟也能有心头放不下的人? “娘娘,奴婢还记得,那日席王爷从丞相口中得知了你同皇上的婚事后,来寻你的情景。那日,未名湖的风光委实是极好,烟柳花桥,菩紫花开着,蝶儿飞舞,好看极了。” 南泱的眸色深深,那段像是被埋藏在雪中的往事,经由明溪清清淡淡的声音,徐徐铺展开在她的眼前。 那日,是南家大小姐应了四皇子婚事的第十日,恰逢陌阳城的菩紫花盛放,整个皇城美得不像是在凡间。 纤长秀美的五指,缓缓从鲜艳绛红的嫁衣上抚过,南泱明艳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 “小姐,这衣裳是普罗国上好的绢纱纺成的,据说是宫里的绣娘花费了整整半年才织好,可见四皇子是真的将您放在心尖儿上的。”明溪望着那身嫁衣,朝她笑道。 “唔,”闻言,南泱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指下的触感光洁丝滑,她自然晓得这件衣裳的价值连城,“若非晓得那个皇子素来是个绣花枕头,没准儿,我还真就瞧上他了。” “……”明溪闻言一阵浅笑,回道,“那是自然,小姐您是何许人,当初奴婢就觉着,普天之下唯有席王爷能配得上……” 话声戛然而止,察觉到自己的失言不过是瞬间的事,明溪一滞,面上浮起一丝尴尬之态,立时住了口去打望自家主子的面色。 却见南泱仍是一派的大定,风轻云淡。 “小姐……”明溪低低地唤了声,半晌方才又道,“奴婢失言了。” 南泱杏眸抬起,望向她,满不在乎地摇头,笑道,“没什么失言不失言的,你说的很对,往时候,我也觉着席北舟那人,与我甚为般配。” “……”明溪没有做声,只静静望着她。 “席北舟的模样生得好,性子虽不算好,却也不讨人厌……”想起那张漠然得有些生硬的脸,南泱只觉心口涌起一股子淡淡的异样,沉吟了半晌,方才又徐徐吐出了几个字,“明溪,你知道么,其实我心头,约莫是有几分喜欢定昭王的。” “……”明溪心中一痛,道,“小姐,你我从小一同长大,你的心事我又岂会看不出来……你喜欢席王爷,我晓得,那日他大捷而归,我头回从你眼中望见了女儿家的情态,我便晓得,小姐你动心了。” “……”听了明溪的这番话,南泱一阵失笑,却觉得心口里漫开了一股酸涩,竟有些苦,又道,“是么?只是,从前我还以为,我是不会欢喜任何人的,此番看来,我倒还算个正常女人。” “小姐……” “明溪,别做出这副模样,我不喜欢你这样。”她瞅着明溪眼中的心疼,蹙眉道,“你应该知道,我心头除了万家的这天下,是装不下其它任何东西的。来,替我宽衣,我要试试这身衣裳是不是合体。” 明溪闻言便再没开口说话,只默默地上前替她解了衣衫,换上了那件殷红华贵的嫁衣。 眼前的女子,高挑瘦削,肤如凝脂,眉眼如画般美丽静好,额间那株妖异的红莲在嫁衣的衬托下妖艳似火,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其实,也许她说得对,南家的大小姐南泱心头,除了江山,本不该再有其它。明溪望着她,想着。 “明溪,我好看么?”南泱浅笑,问道。 “嗯,”明溪重重地颔首,“好看极了。” 席北舟闯入未名湖雅间时望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那个落在他心头的姑娘,穿着一身鲜红的嫁衣,巧笑嫣然地望着窗外的片片菩紫,如墨的长发垂在耳后,仍是如初见时那样美。 只可惜,她穿上这身嫁衣,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无尽的苦涩涌上心头,喉头,他被那股滋味哽得一阵呼吸困难,漠然的眉宇难得地轻轻蹙起,望着她,听见自己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竟要下嫁给那个草包,南泱――你就不怕自己后悔么?” 明溪被身后突然出现的男子吓了一跳,连忙见礼,“奴婢见过席王爷。” 南泱却是毫不诧异地回了回眸,望了他一眼,笑道,“席王爷这话说得好生可笑,四皇子模样生得极好,性子温润,待我也好,是个正常女子都会心动,我嫁他为何要后悔?” 俄而,未等席北舟开口,她便望向了明溪,淡淡道,“明溪,你去外先候着,省得又有不相干的人闯进来,这里的店家着实不懂事。” “是。”明溪颔首,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开口,一室之内静得有些诡异。好半晌,席北舟方才缓缓开了口,碎了这难耐的静默。 “南泱,我今次来,是想晓得一件事。”他的嗓音不似四皇子般清冷温润,许是多年铁血沙场的缘故,他的声线已有了一丝淡淡的沙哑。 “席王爷,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南泱回过身子,第一次定定地望进他的眼,淡淡道,“你我之间的交情仅限于朋友罢了,如今我要嫁人,你非但不道一声贺,净说些奇怪话,怕是不大合适。” “……”闻言,席北舟的唇角一勾,竟是低低笑了一声,他望着她,沉声重复,“朋友?” “……”她的目光没有一丝的闪躲,坚毅之中透着丝丝倔强,反问道,“不然,席王爷以为呢?” “……”怒气急涌,他的双目蓦然通红一片,冷笑道,“左不过便是想要这江山,南泱,为了达到目的,你竟然连自己的婚事与身子都拿去交换,我从来不晓得,你是这样的女子,你就不觉得自己下作么?” “啪――” 五道纤细通红的指印狠狠地烙在了席北舟刚毅的脸上,南泱怒不可遏,双目一片赤红,右手五指复又扼住他的咽喉,恨声道,“席北舟,我提醒你,如今我已是准皇子妃,莫要僭越。” “皇子妃?”他冷冷一笑,望进她赤红的双眸,道,“皇子妃,这天下,你为何不问我席北舟来要?” “可笑,”她松开了扼住他脖颈的右手,转过身子冷哼,嘲讽道,“若我是一个要靠别人成事的女人,我还是南泱么?” “好,好!”席北舟仰天一阵笑,抚掌道,“准皇子妃,烦请您记着,从今往后,我席北舟同你南泱,恩断义绝。” 语毕,他的神情绝决,头也不回地步出了雅间。 “……”听到那人渐远的脚步声,南泱的心头忽而生出了无限的悲凉,只觉眼眶泛起了层层薄薄的水雾,遮挡着她的视线,教她如何也望不清周遭的事物。 窗外的菩紫花一定开得很漂亮,只是为什么,她看不清呢? “小姐……”明溪上前,一把将她抱进了怀中,双眸尽是泪水,泣道,“你这又是何苦呢?何苦呢?” “……”水雾终于散了开,化作了两行细细的水流,沿着精致光洁的面容滑落,最终没入那件嫁衣,消失不见,这时,南泱方才恍觉,那竟是自己的泪。 “明溪,我从不为自己的任何决定后悔。”她的声线淡然而倔强,抬起手背,缓缓拭去腮边的泪痕,她复又望向泪流满的明溪,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疏离,“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今后也不会。” “……”明溪感觉到她家小姐纤柔的指尖抚过她的面庞,竟是彻骨的冰凉。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她微微一笑,“我这一生头一回为了一个男人流泪,而那个男人是席北舟,就已经足够了。” “……”明溪的眉头紧锁,望着南泱,只觉得如今的她似乎没了平日的飞扬艳丽,眉眼之间尽是一片凄凉憔悴。 南泱的眸子垂了下去,教人看不清她面上的容色,只听见她清润的声音缓缓响起,绝决坚定―― “从今往后,便各安天命吧。” …… 恍如隔世般的过往从明溪口中点点滴滴地流出,南泱望着明溪的眼,忽而就生出了一丝慨叹,原来这个心狠手辣的前皇后,也有着自己的无奈与痛苦。 她庆幸自己不是真的前皇后,也自然不会有前皇后的爱恨纠葛,在这深宫之中,博得一席之地,安身立命终老一生,便够了吧。 至少,那时的她是这么以为的。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30章 入夏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南泱同席北舟的过往,虽在两日之间已被皇帝和明溪两个人,如连环炮一般翻出来说了好几遭,却仍只是一段过了多年的过往。 宫中的日子,最不缺的就是事,一晃便又是三个月过去,夏至已至,是以,那这段发生在万姓皇帝生辰的插曲,便被南泱抛在了脑后,而一舞倾城的柳芊芊,她的去向却再没被任何人提及,没有人会在意这样一个女子的消失,只在几个好事的宫娥口中传着:皇上垂怜柳姑娘离家千里孤苦无依,特准了她返乡。 因为昙花一现般的美丽,在这深宫之中本就是家常。 但南泱却晓得,柳芊芊并不如传闻一般的幸运,万姓皇帝也并且恩准这个可怜的女子返乡。 然而,这事本就同她没什么太大的干系,那个女人今后下场如何她也没得兴趣去打探,因为,如今的大万朝后宫,又有了一个新鲜事值得众位嫔妃娘娘甚至奴才们瞩目—— 笙嫔娘娘的身孕。 彼时,初为人母的笙嫔娘娘正斜斜地倚在内殿的软榻上,手中握着针线捣鼓着一件婴孩的小兜衣,便闻见一阵儿高亢的声音远远地从凝锦斋的大门口传将了过来。 “黎妃娘娘,熙昭仪,田贵人到——” 乍一听闻这三个封号,许茹茜的眸中闪过一丝寒意,碧儿正手捧着一盘儿酸果踏入内殿,面上笑道,“娘娘,黎妃娘娘熙昭仪连同田贵人来探望您了。” “她们可不是来探望我,”许茹茜的唇角朝上微微一扬,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道,“而是我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儿。不过,田贵人素来避世,今次却同黎妃一道来了,也难为她还将我放在心上。” “田贵人的性子是怪了些,不过,到底心肠不坏。”碧儿取过一件儿水蓝外衫替许茹茜穿上,面上仍是满面的笑意。 碧儿的话音方落,黎妃等人便浩浩荡荡地踏入了内殿,许茹茜的眉眼垂了下去,双膝略屈,低声道,“臣妾给黎妃娘娘请安。” 黎妃的面上仍是挂着素来端庄得体的浅笑,上前一步,戴着精致护甲的双手扶过许茹茜的手臂,关切道,“妹妹这是做什么?连皇上都许你不行面圣之礼,今后啊,你便只管安心养胎,本宫已传令了六宫,妹妹再不必理会这些虚礼。” “多谢娘娘垂怜体恤。”笙嫔的眸中含笑,朝黎妃感激道。 方此时,一直候在一旁的另两位主儿便都纷纷屈膝,垂着头朝许茹茜恭恭敬敬地见了个礼,齐声道,“臣妾给笙嫔娘娘请安。” 闻言,笙嫔抬了眉眼朝那两人望去,笑道,“熙昭仪田贵人不必多礼,”言罢,她复又不着痕迹地细细打望了一番那一身素兰水纱裙的圆润美人,笑道,“多时不见田贵人了,早些日子听闻贵人身子不适,奈何又一直没机会前去探望你,心头一直挂念着,今次见你面色红润,气色倒好,终于能放心了。” “回娘娘,臣妾已然大好了。”田贵人恭敬回道,声音却清淡疏远,“不过是些老毛病,却烦娘娘挂念多时,着实教臣妾心头过意不去。” “……”许茹茜张了张口,还未发出声儿,便又闻见自家掌事公公的声儿远远地传来了—— “南贵人到——” 话音甫一落地,一室之内竟在瞬间安静了下来,众女的面色各异,有欢欣者如笙嫔许茹茜,亦有毫无所动者,如田贵人,更有脸色在蓦然间便黯下来的黎妃娘娘。 碧儿在一旁默默地汗了汗颜——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这些娘娘们都约好了似的来自家串起了门儿? “……”黎妃扯了扯嘴角牵起一丝笑,望着许茹茜道,“看来本宫今日还真是选对了日子,妹妹这里可有得热闹了。” “……”笙嫔的面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不安,只觉心头隐隐生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却仍是强笑道,“真真是让诸位姐姐挂心了,臣妾这里,已许久未曾这么热闹了。” 凝锦斋里头各位娘娘心思各异,这头大门口的南贵人一行倒是淡然多了。 明溪素来眼尖,一眼便望见了凝锦斋门口立着的身着墨色袍子的一位老公公——严平喜,心思微动便觉出了几丝眉目,只低低地在南贵人耳旁附了一句“黎妃在里头”。 宫门口候着的众人便齐声道,“奴才(奴婢)给南贵人请安。” “……”南泱的脸上浮起一抹淡然的笑意,挥了挥手免了礼,朝着凝锦斋的掌事太监陈忠陈公公微微颔首,复又望向两鬓均已见斑白的老太监,笑道,“还真是巧,黎妃娘娘同我还真是心有灵犀。” “……”严平喜的眼珠子转了转,并未答话,只笑着又躬了躬身子,便见南泱的眸子淡淡扫过他,从他身前步入了内殿。 前皇后的身影甫一在凝锦斋内殿的门前儿出现,室内的众女的目光便落了上去。 因着如今正是夏天,外头的太阳亦是大得厉害,虽撑着遮阳的大盖,到底还是耐不住毒日,是以南泱的额角已有了一丝细密的汗珠子,双颊亦是微微地泛起了红,许茹茜远远地望见了,便蹙眉张了张口,道,“碧儿,去盛些冰镇的酸梅汤来。” “是。” 南泱面色沉静,端端地提步迈过高高的门槛,眸子微转,但见殿内除却许茹茜同江璃蓉外,还有两位面生的主儿,心头便生出了一丝疑惑,不着痕迹地望了明溪一眼。 明溪立时便会了意,压着声儿低低地道,“熙昭仪,田贵人。” “臣妾给黎妃娘娘请安,给笙嫔娘娘请安,给熙昭仪请安。”她屈了屈膝,垂着头沉声说道。 熙昭仪精致的面孔掠过一丝异样,被这位前皇后曲着膝盖请安,尽管那人如今只是个位分比自己低的贵人,却仍是怎么都不自在。 许茹茜脸上浮起一丝尴尬之态,笑道,“姐姐何须如此多礼。” “……”黎妃端起碧儿呈上的酸梅汤,朱唇微启抿了一口,眼风儿扫了一眼南泱,方才淡淡道,“南贵人平身吧,赐座。” “谢娘娘。”南泱的眉眼低顺,沉声道,方才直起了身子,任明溪搀着手臂在一旁的红木椅上落了座。 田贵人的目光一动,抬起素来冷淡的眸子望向南泱,蓦地开口,“前些时日听闻南贵人在翰瑄宫里头撞碎了一个花瓶伤了手臂,不知后来怎么样了?” 此言一出,室内又是一阵静默。 许茹茜的额头泌出了一丝冷汗,眸子便望向了田贵人——那日翰瑄宫之事,虽暗地里早已传遍整个皇宫,然而,黎妃推了前皇后,且不论真假,到底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如此被摆上台面上说道,委实不合适,真不知这个素来与世无争的田贵人怎么会突然提起这茬事,是无心,抑或是…… 黎妃的容色瞬间沉了下去,张了张口想说话,却又觉着田晨曦这话问的是南泱,自己若先南泱一步说话,倒像是刻意解释什么一般,遂又恨恨地咬了咬牙瞪了一眼田贵人,没有做声。 明溪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这么一问,饶是自家的主子怎么去说那日之事,终归也捞不着好,却不知这个素来视后宫相争为身外之物的田晨曦,唱的是哪出戏。 “哦,那日的事啊……”南泱的面上浮起一丝分外淡定的笑,心思微转,便又轻描淡写地道,“后来,皇上便又命人从广陵宫里搬了一个贡品花瓶儿给黎妃娘娘送去,是吧娘娘?” 语毕,南泱端起了酸梅汤,舀起一勺往口中送去,只觉汤汁入口格外酸爽,暑气瞬间便消了大半。 听了这么一个回答,众人皆是一愣,显是都未料到会得来这么个答案,明溪同许茹茜却是同时长舒了一口气,田贵人的面上不着痕迹地划过一丝笑——避重就轻,好聪明的人。 “……”江璃蓉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笑,道,“南贵人的消息倒是灵通。” “臣妾的消息哪里比得上田贵人灵通,”南泱又是一笑,杏眼一挑望向了妆容素净的圆润美人,道,“素闻田贵人在斜阳居中甚少出门,却对宫中的诸事了如指掌,真真是叫臣妾好生佩服。” “不过是平日里太清闲罢了,”田晨曦一笑,又道,“诸位姐姐忙于侍奉龙体,自不如臣妾这般清闲。” 听了这番话,黎妃的眉头微微地蹙起,望向田晨曦,道,“本宫瞧着,你这身子也养得差不多了,应该可以侍奉皇上了。改明儿本宫便同江公公说一声,将你的牌子加进去。” “……”田贵人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子,屈膝恭敬道,“多谢黎妃娘娘。” 南泱冷眼瞧着,从前便听明溪说道过,这个田晨曦性子直爽,模样又是宫中难得的圆润美人,本是甚讨万姓皇帝喜欢的,只因后来染了病,便在斜阳居中养起了身子,从此也便没能扶摇直上。今次黎妃这么做,不过是想拉拢田晨曦罢了。 只是……她的容色一沉,今次一会,可见田晨曦不是个简单的主儿,若是真被黎妃拉了过去,到底不是件好事。 正琢磨着,却听见外头陈公公的嗓门儿又吊起来了—— “皇上驾到!” 南泱顿觉自己的印堂一黑,心道——妈蛋,今儿这些主儿们是怎么了?都快能凑两桌麻将了……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31章 祈福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万姓皇帝今日着了一袭素白的便衣长袍,如墨的发丝柔顺地垂在脑后,一柄束发的墨玉簪懒散地将大半青丝绾起,周身自成一股淡雅清华。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南泱的面色如常,与众嫔妃一道站起了身子朝着那位皇帝行了礼,唯身怀龙裔的笙嫔直立着身子,双颊微微泛着一丝羞怯,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万皓冉清冷的眸子淡淡地扫过众人,面上带着一丝笑意,随意道,“真是热闹,朕这趟倒还来对了。”云靴移步,颀长的身影在主位落座,复又摆手,淡淡道,“都平身,坐。” “谢皇上。” 众人复又齐齐地道了一声,这才立起了身子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子。 皇帝寒冽的目光望了一眼那一身湖蓝间白纱裙的高挑身影,复又望向许茹茜,面上含着一丝宠溺的笑,朝她道,“这段时日好生调养着,再过两个月你这肚子也要显形了,朕已经吩咐了御医院,好生为你养胎。” “谢皇上关心,”许茹茜的面上一阵娇羞,又道,“待孩儿出生,臣妾定要叫他好生谢谢他父皇。” 万皓冉望向笙嫔尚且平坦的小腹,眸子里含着深深的笑意,许茹茜望着他的眼,笑容间只觉此时的自己,便是天下间最幸福的人一般。 此般情形入眼,江璃蓉只觉一阵痛楚从心头涌上,望向南泱的目光不禁又寒上了三分,口中却笑道,“皇上大可放心,有御医们的精心照料,笙嫔的这一胎皇嗣,必能平平安安地出生,长大。” “夏天的日头毒辣,你还来探望笙嫔,真是有心了。”万皓冉的目光望向江璃蓉,面上含着一丝淡笑,说道。 “……”黎妃心头一喜,垂着头应道,“笙嫔妹妹身怀皇嗣,臣妾前来探望,亦只是分内之事。” 万皓冉微微颔首,目光又落在了一旁的田贵人身上,开口道,“今日还真是没白来,算算日子,朕怕是有大半年没见过你了。”说罢,他微微一顿,方才又续道,“病好得如何了?” “臣妾一直抱恙在身,劳皇上挂心,臣妾着实过意不去,”田晨曦的眸子仍是微微垂着,回道,“托皇上的洪福,加之周御医医术精湛,臣妾的病已大好了。” “好了就好,”语毕,他似又记起了什么一般,朝着始终候在一旁的江路德道,“前些时日番邦不是进贡了些车厘子么?差人给斜阳居送些过去,朕记得田贵人喜欢那果子。” “……”闻言,田晨曦的眸光微微一闪,只觉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涩,终是抬眸望向了那高高在上的男子,沉吟半晌,方才低低道,“臣妾……谢皇上。” 几人交谈间,南泱始终垂着眸子定定地望着自己的一双绣花鞋,心头却是一阵阵儿的波澜―― 田晨曦避世半年有余,那人却依然记得她的点滴喜好,可见这个田贵人在他心中,必是个不同的存在。 然而,世间男子皆薄情,遑论万皓冉这么个皇帝,便是大权在握者如江璃蓉,唐梦雪,或是暂得圣心的茹茜,田晨曦,也不过是这后宫三千女子中的一个。 古代后宫中的女子们,又有哪一个不是在为这一个男人而斗,为他争,为他活,可惜了那片片真心,终究只能换来无尽的伤情。 突然间,她的内心深处竟萌生了一种猜测――前皇后一生飞扬跋扈,执掌朝纲,翻手云覆手雨,她如此狠心对待自己的夫君,除却那谋夺天下的野心外,会不会,也存着一丝丝的不甘与恨意?因为再如何狠戾的女人,也终归是个女人。 思及此,她只觉心头升起了无限的凄凉。 万皓冉的目光,驻足在了那正低着头思索着的人身上,只见那人一身素色的长裙,垂着眉眼定定地瞅着自己的脚下,专心致志地想着什么,仿佛是这处发生的所有都与她不相干一般,淡然得有些过分,与这里的点滴格格不入。 其实他又怎会不知,一室之内,一宫之间,众人虽面上带笑,却都各怀鬼胎,自小生在皇家,早已看透深宫与朝堂的尔虞我诈。然而,此时见着那人心不在焉的姿态,却教他生出了一丝诧异。 “……”他瞅了她一会儿,方才道,“南贵人今日这身衣裳,同你很是相称。” 没有料到那个人会突然朝自己说话,南泱有些微讶,收回神游在外的思绪,复望向那位夸赞自己着装的皇帝,面容沉静淡然,轻声道,“多谢皇上夸赞。” “以前你总爱穿绛色的衣裳,”他的语调平稳而淡漠,望着她,缓缓道,“其实绛色不好,太过张扬了。” 南泱听了他的这话,自是听出了几分眉目,明白了这人不过是在拐着弯子说前皇后过去的跋扈蛮横,想到此处,她一番思索,回道,“过去的事终究会过去,人,终归是活在眼下的。” “……”万皓冉闻言却没再说话,只眸色复杂地望了她好半晌,方才移开了目光,看向了别处,眼神沉寂,深得有些骇人。 又是一阵静默,众人仿佛在刹那间都没了说话的兴致,纷纷缄口。 南泱抬眼望了望许茹茜,只见她的目光是始终停在那个皇帝身上,不曾移开过分毫,不禁一阵叹息――这么个寡情之人,真的值得么? “皇上,”蓦地,黎妃开了口,似是记起了什么紧要的事,朝着望着窗外不知在思索什么的皇帝,笑盈盈道,“依着往时的惯例,嫔妃有喜,应往太和山的太和庙祈福,不知这次,皇上预备何时动身?” 大万朝的嫔妃有喜,皇帝会携着身怀龙裔的嫔妃往太和山祈福,然而,这随行的人便是关键所在,若是能与皇上一同前往,位分高的自是稳坐如山,位份不高的亦多可扶摇直上,是以这祈福一事,历来便是后宫众人最为关切的。 “唔……”万皓冉一阵思索,又望了望笙嫔,说道,“你这身子再过段时日便重了,依朕看,不如下月十五就动身,你身子轻便省得受累。” “多谢皇上体恤。”许茹茜眼眶一热,答道。 黎妃闻言亦是一笑,道,“皇上这么怜爱妹妹,是妹妹的福气啊,那臣妾今日便吩咐下去,那此次祈福,皇上预备带哪些嫔妃随驾啊?” 语毕,黎妃细长的美眸不着痕迹地扫过南泱,似讥似讽一般,南泱自然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心头亦是一声冷笑。 “随驾……”万姓皇帝好看的眉头微微地蹙起,右手的食指与中指点了点额角,思索着开口道,“你跟着去。” “谢皇上恩典。”黎妃心中一喜,面上却浮起了丝丝为难的神情,道,“只是,若臣妾一同前往,这后宫之事……” “不打紧,”他打断道,“不过十来天的光景,出不了什么事。” “是。”黎妃颔首,恭敬领旨。 “诤妃也去,”他修长的指节微动,蹙眉续道,“那日朕的生辰,她有些犯小性子,这些时日朕也冷落了她,这次还是带她一同去。” “……”黎妃的容色微变,却仍是恭恭敬敬地答道,“是。” “……”万皓冉的眼风儿扫过在座的另几个女子,思量一阵,又道,“田贵人熙昭仪也同去吧……此番去不了多长时日,人多了也不好。” 闻言,田晨曦同熙昭仪均是纷纷地起了身,谢恩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黎妃讥讽的目光望向了始终静默不语的南泱,心头顿觉大快――她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才寻来的帮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不消想也知道是哪个搞的鬼。 “……” 南泱的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仿佛是感受到了江璃蓉的注视一般,她冷冷地抬眼,望向了黎妃。 不屑,还有……怜悯。 那冰冷的目光中唯一写着的,只有这四个字。 江璃蓉顿觉心中升起莫名的火气,前皇后的那眼神,倒像是在看一出滑稽可笑的戏一般,而自己,就是这出戏的丑角。 南泱她在怜悯自己?她觉得自己可悲可笑?为什么?江璃蓉的目光在瞬间移开,只觉心头生出了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慌乱――她有什么可怜悯自己的?如今得势得宠的自己,大权在握的也是自己,南泱如今一无所有,她在怜悯自己什么? 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升起,却被黎妃瞬间压在了心底深处――那个答案,她不需要晓得!是的,从来不需要。 南泱唇角噙着一抹冷笑,也不再去看黎妃,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个高高在上,始终打量着自己的皇帝。 这个人,他到底想看到她的什么表情? 失望?落寞?不甘?嫉妒? 哈,那还真是不好意思,要叫他失望了,这后宫中多的是女子愿意为他伤,为他痛,为他流泪为他心碎,只可惜,这些女子里面绝没有她南泱。 答案很简单,因为在她心中,他不过一个路人。 南泱的眸子毫无所惧地迎视着万浩然的眼,目光中只有无畏与坦然。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32章 醉酒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从凝锦斋出来,已是接近晚膳的时辰,万姓皇帝携了许茹茜与熙昭仪,去了翰瑄宫用膳,南泱同田贵人曲着膝盖恭送了四人,方才被各自的随侍姑姑搀了起来。 盛夏的黄昏,天黑得晚,皇宫里头亦少不得阵阵蝉鸣,和着几声杜鹃的啼鸣,自成一派喧闹景象。 南泱被明溪搀扶着直起了身子,眸子一转便望向了一旁的田贵人田晨曦,心念一动,面上浮起一抹笑,道,“田贵人为何不随皇上一道去翰瑄宫?” “……”田晨曦的目光淡淡地回望南泱,声音沉沉稳稳而略低,“南贵人不必试探于我,其实我并不喜欢和黎妃等人打交道。” 闻言,南泱的眸子中划过一丝惊异,却并未做声,只等着田晨曦继续往下说。 “往时我在斜阳居养病,唯有黎妃来探望过我这个貌似已经失宠的贵人,”田晨曦的目光平静漠然,淡淡地望着南泱,接着道,“无论她是真的关心于我,还是要将‘贤妃’二字做给后宫中人看,这份恩情,我都记下了。” “……”南泱亦定定地瞧着她,半晌方才缓缓道,“在这个地方,贵人的这份儿心性,着实难能可贵。” “没什么可不可贵的,”田贵人的双目中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又道,“我根本没想过要和她们争什么,我心中唯一在乎的,不过是……”话及此,她却忽地没再往下说,只笑了一声,又道,“不提也罢,也没什么可说的。” “……”南泱深深地望着她,双眸微动,沉吟了半晌方才抬眼看了看已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说道,“贵人,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宫歇息吧。”说罢,又从明溪手中取过了一盏明晃晃的灯笼,递给侍候在田晨曦身旁的一个宫娥,又道,“天黑的时候路不好走,仔细伺候你家主子。” “是。”宫娥恭恭敬敬地接过灯笼,垂首应声。 “……”田晨曦抬眼望了一眼那盏灯笼,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只张了张口淡淡道了句,“谢谢贵人。” 语毕,田晨曦一行便朝着皇宫的东南方行去,背影渐远,终于,那点点灯笼的火光也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中。 “……”南泱的眉头微锁,定定地望着那行人远去的方向,久久无言,好半晌方才沉沉道,“田贵人,她不该在这个地方。” “可有什么法子呢,”明溪的眼中流出一丝无可奈何,朝她道,“再不该,也都进来了,一入宫门深似海,这个皇宫里头,多的是她那样身不由己的女子……”说罢,明溪微顿,又略带一丝疑惑地开口,“娘娘今日是怎么了?” “明溪,”南泱忽觉自己的心头升起一股极大的酸涩,道,“田贵人方才那句话,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所以才更觉得这宫中女子的悲哀。” “后宫二字,唯有身处其中的人,方能晓得它的苦楚。”明溪搀过她的手臂,朝织锦宫的方向走去,“唯有皇上的恩宠,才是在此处安身立命之本。” “……”南泱抬起头望向漆黑一片的夜空,天已黑尽了,今夜无月无星,有的只是漫天黑暗,“你可曾听过一句话,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则人不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娘娘……”明溪的眸中闪过一丝泪光与不忍。 “明溪,”她望向明溪,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续道,“若有朝一日,我如她们一样对那个皇帝动了心,必是最为凄凉的下场。是以,我此一生,绝不会对他生出情意,哪怕半分。” 明溪望着她倔强的面容,忽地便生出一丝心疼,只右手微微使力,牢牢地搀紧了她的手臂,“奴婢定为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回到织锦宫,南泱却没了胃口,只胡乱塞了几块绿豆酥便算用过了晚膳,夜里比白天凉爽许多,倒是令她的心情难得的有了几分好转,竟生出了几分饮酒的雅兴,将巧前些时日凝锦斋送来了一坛上好的桂花酿,正派上了用场。 南泱望了望如墨的夜色,面上浮起一丝笑,朝明溪道,“明溪,你替我灌一壶桂花酿。” “是。”明溪应声,便拿了酒斗,从坛子里将桂花酿灌入了酒壶。 她从明溪手中接过桂花酿,接着道,“夜里替我留一扇门就好,切记莫要跟着我。”说罢,便携着酒壶一阵小跑,拉开了织锦宫的大门,一阵夜风吹来,凌乱了她长长的青丝。 “娘娘!”明溪追了几步,忧心忡忡道,“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啊?” 湖蓝间白的身影头也不回,唯有远远的一道清丽的女子声线被夜风捎来——“切记莫要跟着我!” 明溪的眉头蹙起,连忙朝着一旁的两个小太监吩咐道,“去,跟着娘娘,若是娘娘出了什么事,仔细你们的脑袋!” 就这一次吧。 让她尽情地用姚敏敏的身份醉一场,醉过之后,她又会做回前皇后,做回那个曾叱咤风云的南家大小姐。 南泱对自己说。 大万皇宫里头,有许多分外美丽的去处,其中之一,便是龙泽亭西南方的石榴林。 在魂穿到南泱身上之前,姚敏敏一直是个爱好旅游爱好美景爱好大自然的少年,是以,要在这个皇宫里头寻得一处喝酒的好地方,对她而言并不是件难事,而她寻见的这处地方,正是这片火红喜庆的石榴林。 南泱一面喝着香醇甘甜的桂花酿,一面一头钻入了石榴花遍开的林子,方才夜风吹着还未觉着有醉意,此时入了石榴林,一阵酒意便上了头,她只觉得脑子一阵晕乎乎地旋,便就着一处石榴树靠着,坐在了树下。 “前皇后,我佩服你……”她低低地呢喃道,又扬了扬脖子灌了一口酒,复又继续自言自语,“南泱,我佩服你……姚敏敏,我也佩服你……不、不对,不是你,是我自己,我自己……” “我是南泱,还是姚敏敏……是南泱,还是姚敏敏……”忽地,一个奇怪的问题侵袭了她已然晕得厉害的脑子,她摇着头不停地想着想着,却怎么也想不出答案,急得厉害了,竟憋出了两行泪珠子,她猛地从地上站起了身子,脚下几个踉跄,终究是艰难地站稳了。 方此时,被乌云遮蔽了许久的明月终于羞答答地露了脸,她抬起头,朝着头顶上方的月亮露出一个傻笑。 ……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朝着石榴林的方向传了过来,一个一身素白袍子的颀长身影立在了石榴林外,骨节修长干净的右手提着一盏明黄灯笼。 来人英挺的眉宇微蹙,手中的灯笼朝上提了提,清寒的眸子里头映入了一个湖蓝间白的身影,在漫天火红的石榴林中显得异常突兀。 他左眉微微一挑,朝着那抹素色身影缓缓地走了过去。 夜里独自在宫中散步,这种富有着浓烈诗意的事情,并不是一个白天里日理万机夜里还要广施雨露的皇帝会干得出的。 然而,万皓冉斯人,他并不是一般的皇帝,而是一个喜欢风雅之事的皇帝,一个喜欢半夜提着灯笼在自家大花园儿里溜达的皇帝。 是以,在一个黑咕隆咚的夜晚提着灯笼,在石榴林中偶遇前皇后这种事,他亦做得出,且还做成了。 待走得近了,自然看得比方才更清楚,万皓冉的冷冽的眼眸中,倒映出那人沐浴在月色下的精致五官,以及腮边淡淡浅浅的泪痕。 细碎的脚步声却并没有引起南泱的丝毫注意,她又是一个仰头,将壶中甘甜的桂花酿一饮而尽,随后便将酒壶丢在了地上。 皇帝比夜色还深沉的眼瞳淡淡地注视着眼前的人,说道,“你醉了。” “哦,是皇上啊。”似乎是丝毫不惊讶不速之客的到来,南泱的眼风儿动了动,扫了一眼那人,很是严肃正经地摇头,“笙嫔宫里的桂花酿,是有些醉人,但是我真的没有醉。” “……”他的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只沉声又重复了一句,“你醉了。” “真的没有。”她心头隐隐地觉着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却又记不起来,只扬起倔强的面容,略微迷离的双眸望向立在身前的人,强调。 “……”万皓冉移开了眸子不再同她对视,只是冷冷地提醒,“你忘了行礼。” “哦……”被这么一提点,她终于记起自己忘记了给这个人行礼,也终于记起,这个人是这个王朝的帝王。 “……”看着眼前有几分傻里傻气的南泱,万皓冉的心头滑过一丝异样,面上却仍是漠然道,“这个时辰,嫔妃不该出现在除寝宫之外的地方。”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她豪气地摆摆手,庄重地朝他道,“皇上,你、你要不要也喝一点……这酒酿得很是不错……唉?我的酒呢?酒呢……”说罢,她忽然发现自己手中的酒壶没了踪迹,急忙四下里寻了起来。 脑子猛地一阵晕眩,南泱脚下一个趔趄便朝着地上栽了下去,却在落地前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接住。 万皓冉抱着似乎已然昏睡过去的南泱,双眸沉寂得深不见底一般,修长的双腿迈开,朝着织锦宫的方向缓缓地走了过去。 “万皓冉……”伏在他怀中的人忽地开口,懒懒地唤了一声,声音慵懒低沉,就像一只幼年的猫儿一般。 “唔?”他第一次生出了不想与她计较太多的想法,低低应了一声。 “你是不是喜欢我?还是我想多了……”仍是懒懒的像只猫儿的细弱声音,却轻描淡写地问出了一句令他心口猛然一滞的话。 “……”他沉默了良久,方才道,“是你想多了。” “……”南泱的头枕在他的颈窝,溢出一阵笑声,呼吸柔柔地喷在他的脖颈处,像猫爪子挠一般的痒。 一阵沉默的步行,就在他以为她已经完全睡去的时候,南泱却动了动身子,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睡姿,温热的右手摸到了一块冰凉的东西,只觉舒服得紧,便将那冰凉的物什塞入了袖口,方才又低低地呢喃出了一句话—— “其实……儿女情长这种事,不适合你,也不适合我。”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33章 离间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次日清晨,南泱从一夜的昏睡中悠悠转醒,却觉脑子沉得很有几分难受,口里亦是干得发苦,便扯着沙哑的嗓子唤道,“明溪……”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头推了开,明溪手中端着洗漱的面盆进了屋,将面盆搁置好后,便倒了一杯茶水,朝床榻走去。 “来,娘娘,先喝点水。”明溪面上的神情透着几丝异样,她坐上了床榻,扶起了南泱,又将水杯递给了她。 “……”南泱接过杯子大饮了一口茶水,随后便将杯子递给明溪,伸出右手揉了揉沉重得难受的脑袋,昨夜的记忆却一点一滴地回到了脑中,她一阵沉吟,迟疑着开口问道,“昨夜……昨夜是何人送我回宫的?” “……”明溪抬眼望着她,道,“是皇上。” “果真是他……”南泱皱了皱眉,想起了昨夜自己在石榴林中的失态,复又叹气道,“皇上送我回来时,可有说些什么?” “……”明溪摇了摇头,又道,“皇上将喝得酩酊大醉的娘娘你送回后,便离去了。” 闻言,她没有做声,只合着眸子垂着头,似是在思索些什么。 明溪一阵思索,方才怀中摸出了一块通体墨绿质地上佳的玉佩,上面雕着繁复的龙纹,她将玉佩递给南泱,沉声道,“这是昨夜皇上留在娘娘手中的玉佩。” “这……”南泱皱眉,接过那玉佩,只觉此物透着沁心的冰凉,却不晓得是个什么。 “这是皇上自幼便贴身戴着的玉佩,”明溪的面色微黯,半晌又道,“奴婢虽不知皇上将这玉佩留给娘娘是意欲何为,却晓得,这玉佩定能为娘娘派上大用场。” 自幼便贴身戴着的? 南泱细细地打望着这块玉佩,杏眸半眯着,一个念头便从心底窜了起来,是以,她唇角一扬勾起一丝笑,“明溪,我要将这块玉佩送还给万姓的皇帝。” “……”明溪心中虽疑惑,却并未质疑,只望着南泱沉声道,“娘娘心中,可是已有了什么法子?” “……”她的面上仍是含着笑,淡淡道,“得不到的是最好的,明溪,你知道么?我有一种预感,那只狐狸就快要上钩了。” 明溪闻言亦是一笑,从一旁取来早已备好的藕荷色烟纱散花裙,说道,“娘娘,方才江路德来传过话,说是皇上的旨意,今晚要后宫贵人位分上头的嫔妃都到龙泽亭参宴。” “哦?”她一双美眸之中掠过一丝惊异,瞳孔里头隐隐可见几根血丝,疑惑道,“可晓得是为何事?怎地前些天儿一点风声都未闻见。” “……”明溪沉吟半晌,方才扶着她起身,坐到了梳妆镜前,替她将如墨的长发高高挽起,复又望着镜中那无双的妙颜,续道,“娘娘,定昭王要从边关回来了,应是午后便能到陌阳城。” “……”南泱的面容一滞,却也不过一瞬之事,转眼间便又恢复如常,只望着镜中的那张容颜勾起了一丝冷笑,说道,“也罢,该来的总会来。” “今夜恐怕又有很多好戏要看了。”明溪持着杉木篦从她柔顺的青丝上滑过,略微忧心道。 南泱侧了侧眸子望向她,朝她喜笑盈盈地反问道,“这宫里的幕幕戏,你我看得还少了不成?权当去消遣消遣就好。” 明溪笑着应了声“是”,眼帘却低垂了下去,脑中却不自觉地忆起了昨夜,那个万姓皇帝将自家主子送回宫的情景。 …… 虽是夏季,夜间的风仍是透着几许凉意。 万皓冉将南泱稳稳地放在了织锦宫内殿的床榻上,睡熟的那人身躯甫一沾上柔软的床榻,便转了个身子睡得更沉,沉重而平缓的呼吸声隐隐地传出。 皇帝的目光滑过南泱手中握着的物什,却并未有什么动作,只在前皇后的床榻前立了约莫有半刻钟那么久,方才旋过身子一言不发地离去。 明溪觉着,自己真真是从未见过目光那样深那样沉的皇上,而更令她心惊的,是南泱手中握着的那块玉佩,万家的四皇子自幼便贴身带着的玉佩。 一股子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明溪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生出那样强烈的惧意,仿佛是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一般。 一阵低低的叹息自明溪口中溢出,夹杂着无尽的凄楚。 “皇上同娘娘,隔着国仇也隔着家恨,如何能生出半分情意……”望着南泱熟睡的面容,明溪伸出手,缓缓地抚过她的左颊,唇边浮起一丝苦笑,无声道。 其实明溪心头是万分明白的――要想在这宫里活,便要得到皇帝的宠爱,而要想在宫里活得好,便绝不能对皇帝动心。后宫之中,被这华丽深重的宫闱辜负的女子,实在是太多太多。 …… 夏夜正好,修筑于寒波湖之上的龙泽亭中灯火通明,好一派繁华景象。 正值莲花盛放的时节,寒波湖中片片娇羞无限的莲花开着,同碧绿如玉的圆叶儿遥相呼应,衬着亭中的光亮,又是一番不俗的美景。 笙嫔一双水灵的美目中映出此般美景,禁不住开口叹道,“真是‘微风忽起吹莲叶,青玉盘中泻水银’。” “……”南泱闻言不禁一阵失笑,携着她的手穿过通往龙泽亭的小廊,打趣道,“才女就是才女,连走个路都不忘吟诗作对风雅一遭,却教我这等俗人无地自容了。” “姐姐见笑了,”许茹茜的面上浮起一抹腼腆的笑意,又道,“我哪里能吟得出这样的妙句,不过是将皇上的诗搬出来应应景罢了。” “……”南泱闻言又是一笑,正欲开口,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有些尖锐的女子笑声,那声音边笑边朝她们道,“笙嫔娘娘真是好福气,皇上从前就待你好,同你对吟赏乐,如今你又身怀龙裔,真真是羡煞旁人啊。” 听了这么一番话,南泱自然听得出那人口中的“旁人”指的是自己,更听得出,说这番话的人打着要挑拨她同许茹茜的鬼算盘,当然,也听得出,说这话的人,正是有些时日未曾露面的诤妃唐梦雪。 思及此,南泱的心头冷冷一笑,却仍是垂着头,朝着身后的华服美娇娥屈膝,同立着身子的许茹茜一同沉声道,“臣妾给诤妃娘娘请安。” 诤妃今日着了一件紫罗兰色的彩绘芙蓉拖尾拽地的长裙,外罩绛色的小衫,额间用质地上好的朱砂点着花钿,妆容妖冶艳丽,很是张扬。 “起来吧。”唐梦雪高挑的凤眼瞥了一眼南泱,垂着眸子端详着自己的护甲,随意道。 “谢娘娘。”她面无表情地道了句,随后便直起了身子,端端地立在了一旁。 “……”诤妃的眸子从南泱身上掠过,定定地将目光落在了身着一袭品竹色罗绸裙的许茹茜身上,眼里含着笑意,朝她道,“笙嫔妹妹,若是本宫没记错,你的胎才将将两个月的光景吧。” “回诤妃娘娘,”许茹茜的头微微一低,颔首应声,“是。” “那本宫可真是为你的孩儿担心啊,”唐梦雪的眉头微微拧起,面上亦浮起了一丝忧色,朝着许茹茜万分恳切道,“才将将两个月,还不算稳妥,若是和某些喜欢害人骨肉的人走得太近,保不准儿哪天――这孩子可就没了。” “……”许茹茜朱唇微抿,心中升起一丝怒火,戴着护甲的右手在身侧紧紧地握成了拳,面上却仍是不露声色,只淡淡应道,“多谢娘娘关心提点。” 南泱的双眸微动,抬起了头,目光如冰般望向那妖冶的美人,面上却含着一丝笑,沉声道,“诤妃娘娘,我等都是了解娘娘心性的人,自然晓得你方才所言是关心笙嫔腹中龙嗣,然而,这宫中可不是所有人都晓得,娘娘您是个菩萨心肠,若是被好事之人听了去,在皇上跟前儿参娘娘一句‘诅咒龙嗣’,岂非冤枉了娘娘?” “你……”唐梦雪气急,怒目圆睁怒视着面容平静含笑的南泱,忽地一声冷笑,望向许茹茜,道,“笙嫔,这宫里头哪个不晓得前皇后的作为,若是有朝一日你也滑了胎,可千万别怪本宫没提醒你!” “……”许茹茜面上仍是含着一丝笑,朝诤妃微微颔首,道,“臣妾自然晓得娘娘是关心臣妾腹中孩儿,不过,我等如今都是往龙泽亭赴宴,若是耽误了时辰皇上怪罪下来,只怕谁也担待不起。” “你……” “笙嫔娘娘所言甚是,”南泱面上笑容更甚,望着唐梦雪气结的面容,眉微挑,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娘娘可莫要忘了,皇上自那日寿辰之后,可是连着两个月都没踏足过摘星宫。” “你……”唐梦雪怒不可遏,却被生生一堵,不好发作,只得堪堪笑了笑,冷嘲道,“本宫倒要看看,在这宫里,你二人能姐妹情深多长时日。”说罢便拂袖而去。 南泱冷然地瞧着唐梦雪的背影,待她远去后方回眸,望向笙嫔,语调平稳道,“茹茜,诤妃素来居心叵测,你应晓得。” “姐姐放心,我晓得诤妃打的什么主意。”许茹茜面色沉寂,眸子却没有看南泱,只淡淡道,“如今我腹中怀着龙嗣,她们可都巴不得我出个什么岔子。不过,诤妃未免也太小瞧了我。” “……”南泱定定地望着许茹茜,只觉她仿若同往时有了什么不同,转念却又觉得似乎又没什么不同,遂摇摇头暗叹自己近来确有些神神叨叨,便扯出一个笑,道,“好了,莫再多想了,走吧。” 许茹茜朝她颔首,二人这才又携了手朝龙泽亭那方行去。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34章 晚宴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南泱同笙嫔踏入龙泽亭之时,却见里头早已是男男女女坐了一片。 同那日万皓冉寿辰一样,仍是嫔妃同大臣分别位居龙泽亭大殿的两侧,高高的主位仍是空着的,显然今次这场接风宴的主人还未临驾。 明溪跟在南泱身后,眸子朝着四下里一番打望,便瞅见了嫔妃这一侧的座位将巧还有两个空着,显然就是给自家主子以及笙嫔留下的。 一个位于唐梦雪的左侧,照着位分应是笙嫔的。另一个则是挨着田晨曦田贵人,便是南泱的。 心下一番清明,明溪上前一步扶过南泱的手臂,朝着笙嫔恭恭敬敬地道,“笙嫔娘娘,您的位子在诤妃娘娘的左方。” “……”许茹茜的眼微微扫了一眼唐梦雪左方的空位,复又望向南泱,低低道,“姐姐,我先过去了。” “嗯,”南泱颔首,叮嘱道,“脚下当心些。” 许茹茜亦颔首,在碧儿的搀扶下稳稳地于唐梦雪身旁落座,南泱这才徐徐在田晨曦的身旁坐下了身子。 田贵人的眸子微动,朝着南泱望去,仿佛是意识到了田晨曦的目光,南泱亦是回望向她,两人相视无言,都只是浅浅地勾了勾唇,便算打过了招呼。 这方的两人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上一句话,便闻见江路德那熟悉的声音吊着嗓门儿高高地从龙泽亭外头传了进来—— “皇上驾到——定昭王到——” 龙泽亭中的众人倏忽间便齐齐噤了声,原本喧哗的大殿立时便鸦雀无声,大臣嫔妃皆是纷纷抬起了眸子望向了龙泽亭的大门处,静静地观望着。 南泱的唇微动,抿了一口杯中的雪芽,方才淡淡地抬起眼,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两道一前一后的颀长挺拔的身影便映入了她淡然的眸子。 前方的那人自不必说,是万姓的皇帝。他今日的着装不似往时的随意,一袭玄色绣龙的长袍将他衬得十分英挺,额间的冕旒垂下,层层珠帘掩映下,那素来清寒的眸子亦更为深不见底。 万皓冉身后跟着的,自然便是那位从来都只在旁人交谈中出现过的定昭王,席北舟。 但见此人的身量同那皇帝一般长,那身铁甲戎装,仿佛是天生为他而存在的一般的合体,肤色略深,五官线条不似万皓冉那如玉般的温润优雅,更像是刀斧凿刻出来的锋利,左颊印着一道深深的伤疤,却更为此人平添一股肃杀之气。一双眼阴骛冰冷,不带丝毫的情感,仿佛是诉说着席北舟的戎马半生。 这就是席北舟,真正的前皇后唯一动过心的男子。 正值南泱细细打量定昭王时,那人一双鹰般的眼却蓦地撞上了她的眸,她的双眸微微一动,心头便生出了一丝尴尬,接着便移开了眸子。 其实在席北舟的脑中,曾无数次勾画过与南泱再次相见的情景。 身在边关的日子里头,他听闻她在一方珠帘后头执掌朝纲,又听闻南家举家流放,听闻她被废黜后位,听闻她畏罪自尽,再到听闻她死而复生,失去记忆…… 如今,所有的听闻都化作了真实的那个人,她就穿着一袭素雅的散花裙,端端地坐在数十位嫔妃里头,望着自己。 面容沉静淡然,目光冷漠疏远,没有丝毫多余的情感,甚至在他与她四目相对时,她也只是生出了一丝丝的微窘而已。 忘了? 果真是忘了。 心头霎时间便忍不住自嘲,席北舟的目光看向了别处,只隐隐又记起了那年菩紫花盛开,未名湖畔,她披着鲜红的嫁衣,目光冷然而绝决,朝他道,“我已是准皇子妃,王爷莫要僭越。” 往事如烟,不过如烟而已。 “臣妾(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泱起身,随着殿中的众人一道朝着那抹玄色的身影,弯了膝盖跪了下去,额头碰触到冰凉的地面,与众人齐声道。 “今日朕可不是正角儿。”万皓冉的嘴角含着抹意味不明的笑,朝着主位边走边随意地摆手道,“都平身,坐。” “谢皇上。”众人又是齐齐地一叩首,这才从地上站起了身子,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殿中一时间又是一阵寂静,众人皆是静默,万皓冉的眸子淡淡地扫过众人,最终望向了坐在自己右方首位的戎装男子,面上含着笑意,又朝殿中众人说道,“定昭王爷今次又大败了敌国喇达,朕今次招你们来,一则,为他接风洗尘,二则,朕要当着众人的面,好好地赏席王爷。” “我大万有定昭王镇守边关,必可保我朝不受外族侵犯,实乃大万之幸啊。”已双鬓花白的大臣站起身,朝着万皓冉躬了躬身,又朝席北舟抱拳道,“席王爷,老臣佩服你啊。” “杨大人言重了。”席北舟亦是朝他抱拳,笑道。 “是啊,我大万有定昭王,必可千秋万世,臣恭喜皇上啊。” “席王爷是我大万的国之栋梁啊。” …… 众臣子纷纷起身,朝着高坐在上的皇帝同席北舟道着贺,嫔妃一众则皆垂着头没有做声,南泱心头一番思索便有了些头绪,看来,这大万朝同历史上存在的王朝都有一样的规矩—— 后宫不可参政。 众人一番恭贺,好半晌方才渐渐静了下来,皇帝的唇角含着一丝笑,眸子淡淡地转向一旁候着的江路德,道,“开宴吧。” “是。”江路德恭恭敬敬地应声,方才直起了身子拂子一扬,高声呼道,“皇上有旨,开宴——” 话音方落,便有宫娥太监们托着菜肴鱼贯而入,将数道上好的佳肴摆在了众人身前的红木桌子上。 南泱从明溪手中接过了玉竹筷子,正欲动筷,却又闻见唐梦雪刺耳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 “皇上,美酒佳肴虽可口,却终究少了几分情趣,今日既是为席王爷接风洗尘,臣妾私以为,应有歌舞助兴,方才算个圆满。” “……”南泱面无表情地夹起一片苦笋,放入了口中,只觉一股难耐的苦涩自口中漫开,直苦到了人的心底一般。 “此言在理,”万皓冉微微颔首,清冽的眸子望了望诤妃,复又挑眉疑惑道,“你既这么说,可是已有了什么好主意?” “皇上莫不是忘了,那日您寿辰,南贵人可是一舞倾城啊,”唐梦雪明艳的面容含着笑,望着万皓冉恳切道,“臣妾此前从未看过那样好的舞,不知今日……” 言及此,诤妃微微一顿,目光含了几丝讽刺,望向了面上没得一丝表情的南泱,缓缓续道,“南贵人能否再舞一次,也算我后宫女眷们,为定昭王大胜归朝献上的一份薄礼。” 江璃蓉此时已是立时附和,道,“臣妾以为,诤妃妹妹所言甚是。” “……”闻言,南泱却并没有立时做声,只心头一阵冷笑:要她给一个大胜归朝的朝臣跳舞?这两个娘娘,真真欺人太甚。 明溪在一旁立时便冷了脸——自家的主子乃是后宫的嫔妃,定昭王却是个臣子,今次若顺了诤妃的意,为席王爷舞了,于她而言便是永远洗不清的奇耻大辱。 田晨曦默不作声地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面上仍是没得一丝的表情。 “娘娘……”明溪忧心忡忡,唤了一声。 “别慌。”南泱面色沉静如常,淡淡道,如今,诤妃同黎妃既然同时开了这个口,还将她的舞冠了“后宫女眷给定昭王的薄礼”这个名头,她自己是如何也没法开口拒绝的,眼下,唯有一人能替她解围…… 她的眸子望向了高坐在主位上头的玄色身影,心头忽然很想晓得——为自己解围,这个如此憎恶着前皇后的皇帝,他会么? 诤妃冷眼瞧着南泱,她既说出了这番话,便是咬死了南泱没法回绝,而皇上如此厌恶南泱,更不会拒绝自己的提议,只要今次她为定昭王舞了,今后在后宫之中,南泱就休想动她分毫,到时候,哪怕三月箫之事南泱晓得又如何?她照样能让她万劫不复。 思及此,唐梦雪的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个笑,又道,“南贵人,你意下如何?” “……”南泱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却被一道低沉的男子声线打断—— “南贵人的舞,朕倒不见得有多好,”万皓冉眸色沉寂,面容漠然地抚着右手的白玉扳指,沉声续道,“诤妃倒是抬举了她。” 斯言甫一落地,便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一汪静水之中,掀起了阵阵波澜。 殿中的众人皆是一阵愕然,显是都没料到皇帝会道出这么一番话,而最为愕然的却是诤妃,她明艳的花容在瞬间失色,美眸惊瞪着,甚至怀疑方才皇上的一番话,是自己听错了。 明溪亦是一愣,眸子一转朝着南泱望去,却见那人垂着头,教人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南泱只觉心口蓦地一滞,眸子微动,好半晌方才抬起了眼,望向了万皓冉,却见那人深邃的眼被层层珠帘掩映,看不清,方开口道,“皇上说的是,臣妾舞技拙劣,难登大雅之堂。” 万皓冉清寒的眸子淡淡地望着她,复又望向了诤妃,轻描淡写道,“宫中会跳舞的嫔妃多得很,你另荐一位善舞的吧。” “……”诤妃心头不甘,却亦只得看看作罢,正欲开口,却又听见席北舟不咸不淡的声音轻轻飘飘地在大殿之中响了起来—— “早年便听闻,南贵人乃是我大万第一美人,想来舞技也不会拙劣,臣倒是很想一睹南贵人的舞姿。” …… 一室之内骤然鸦雀无声,诸人的背脊均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有些搞不清定昭王为何忽地道出这么一番同皇上相对的话。 万姓皇帝的双眸在顷刻间冰冷如霜,容色亦是冷得瘆人,目光对上席北舟,却见那位王爷亦正冷然地望着自己—— 这个王爷,似乎是有些放肆了。 万皓冉正欲开口,却见那一抹高挑的身影已端端地站起了身子,在万道目光的注视下,面容沉静淡漠,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大殿的正中。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又见那立在大殿中央的女子缓缓地开了口,朝着主位上的人,问道,“臣妾请问皇上,今夜可想观臣妾一舞?” “……”万皓冉定定地瞅着她,心头登时便明了她的意图,唇角微微一扬,淡淡道,“既是盛情难却,你且为朕一舞。” “是。”她美艳的面容浮起一丝明艳的笑,应声,复又望向许茹茜,道,“还是劳烦笙嫔娘娘为我奏一曲。” “……”许茹茜颔首。 一旁的黎妃同诤妃相视一眼,只得恨恨地咬了咬唇,满心的怒火无从宣泄。 明溪长吁了一口气,田晨曦的嘴角微微一扬,如此一来,这个南贵人即便是舞,亦是为皇上而舞,仍谁也没法端着这茬来挑事,果真高明。 席北舟只觉心口被什么深深地刺了一刀般,闷闷地生疼,他唇角含着一丝自嘲般的笑,望着殿中央的那人。 夜间的风吹入了龙泽亭,南泱立在大殿正中,素色的衣袂翩飞,神情淡然,额间的红莲却格外的妖娆。 一曲长相思自许茹茜指尖缓缓流淌而出,南泱的眼帘垂下,合着古琴苍凉的弦声,缓缓地起舞。 望着殿中起舞翩然的身影,素来持重的万姓皇帝有了一刹的晃神,脑中竟鬼使神差地浮现出了一句话来——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35章 走水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晚宴散时,月早已上了枝头。 朝臣们相继离去,万姓的皇帝携着许茹茜的手,同诤妃黎妃走在前头,南泱脚下的步子不紧不慢,跟在一行人的身后,身旁还跟着田晨曦。 “皇上,”诤妃美艳的面容含情脉脉地望着万皓冉,柔声道,“臣妾宫中备下了皇上您最爱吃的桃酥,是臣妾亲手做的。” “……”皇帝清寒的眸子里头盈上一丝笑意,望着唐梦雪笑道,“你的手艺,朕自当去尝尝。” “……”闻言,众女的面色皆是一变,黎妃的脸色尤为难看,她张了张口,却又觉着不大合适,遂抬起了眸子扫了一眼江路德。 江路德的心思素来剔透,只这一眼便明白了黎妃的心思,遂上前一步,压着声音朝着万皓冉恭恭敬敬地说道,“皇上,昨儿您在黎妃娘娘的宫中用膳时,说了今晚去翰瑄宫。” “……”闻言,万皓冉的面上倒是显出了几分为难的神色,然而,还未待他开口,唐梦雪却已笑盈盈地道,“既然昨日方才在黎妃姐姐宫中用过膳,那今晚便去臣妾宫中用些糕点吧,姐姐素来贤良,必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教皇上为难的。” 言罢,唐梦雪眸子一转,望向脸色黯然的黎妃,笑道,“是吧?黎妃姐姐。” “……”江璃蓉右手的护甲早已刺入了柔嫩的掌心,面上却是笑得端庄大度,道,“皇上既想去摘星宫,便去吧,臣妾今日也有些乏了。” “……”万皓冉望着江璃蓉半晌,伸出骨节干净修长的右手,握了握她的手,道,“朕明日来用早膳。” “是,”江璃蓉心中一暖,笑着望进他的眼,道,“臣妾定等着皇上来。” “……”万皓冉望着她颔首,复又望向身旁的许茹茜,伸手拂过她耳际的发丝,道,“你也累了,回去好生歇息着,朕明日会来看你。” “嗯,”笙嫔端着笑点点头,朝他道,“劳皇上挂心,着实是臣妾的罪过。” 又是一番细腻叮嘱,待皇帝同笙嫔絮完了话,诤妃便朝着那一身玄色袍子的英挺身影走近了一步,伸出了左手,笑容明媚动人,娇嗔道,“皇上方才可是一直携着笙嫔妹妹的手。” 他薄唇微抿牵起一个淡淡的笑,伸手便执起唐梦雪的手,诤妃面上浮起一抹娇憨可人的笑意,牵着万皓冉便朝着摘星宫的方向行去。 两人并肩的身影渐渐远去,南泱神情淡漠地观望着方才的种种,待她朝其余人看去时,方才发现,原来这些美人妆容精致的面上,都透着深深的落寞。 心底深深地叹了一声气,她的右手忽地摸到了始终放在袖口里头的玉佩,只觉心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异样,又抬眼望了一眼夜空,迈开了步子,朝着织锦宫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去。 今夜竟是难得的满月,玉盘似的月儿高高地挂在树梢,月华倾泻一地,很是好看。 南泱的头倚在窗边,身上只着了一件月牙白的中衣,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明月,夜风一吹,教她周身都有些凉意袭来。 “娘娘,夜深了,快些睡了吧。” 明溪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同时身子一暖,她微微垂了眸子,便见一件外衫披在了自己肩上。 “我睡不着,”她抬了抬眸子,望向明溪,忽而一笑,便执过明溪的手拉着她坐在了自己身旁,笑道,“明溪,陪我说说话。” “……”明溪亦是一笑,道,“娘娘怎么突然就想和奴婢聊天了?” “这个地方,能同我说些体己话的,也只有你了。”南泱的唇角勾起一抹苦笑,说着便把头轻轻地偎进了明溪怀中,只觉明溪身上透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很是怡人,教人的心都能安稳下来一般。 “娘娘说的哪里话,”明溪抚过她的发,笑道,“您身边,不是还有笙嫔娘娘么?” “茹茜……”南泱低低喃了一声,蹙眉道,“明溪,你知道么?我觉着茹茜今日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听了这话,明溪亦是一滞,一时间没了话,好半晌方才扯出一个笑容,轻声道,“娘娘,是你这些日子太累了。” “也许吧。”她合上眸子,叹息道,“明溪,你会唱童谣么?我想听童谣。” “好……”明溪的眼中划过一丝晶亮,静静地将她拥在怀中,唇微启,轻声哼唱道,“大红灯笼挂房上,我家阿姐做嫁娘,新嫁娘,新嫁娘,一身红衣裳,笑容似蜜糖……” “明溪,”她的眸子缓缓睁开,面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道,“你唱歌真好听。” “娘娘谬赞了。”明溪亦是笑,轻声回道。 南泱没再开口,一时之间,觉得这份静谧安详十分的难得。 就在此时,一股子古怪的气味却弥漫了开来,南泱从明溪怀中抬起头,蹙眉问道,“这是什么味儿?” “奴婢也不晓得……”明溪亦是皱着眉头,忽而,她的脑中划过一个念头,登时面色大变,呼道,“不好!怕是走水了!” “走水?”南泱亦是大惊,光着脚便掀开了帷帐,只见寝殿外室已是一片通红的火光,火舌漫天,俨然就快要蔓延进内阁。 “……”南泱一愣,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 “不好,娘娘快同我出去……”明溪大惊失色,连忙携了南泱的手便沿着还未起火的那面墙壁,拉开房门逃了出去。 “……走水了!走水了!快灭火!”几个奴才乍一望见寝殿的火光,立时便大呼了起来,一时间整个织锦宫便乱作了一团。 火焰仍在不住地窜动着,寝殿很快便被整个吞噬了进去,火光通红,甚至照亮了半边漆黑的天际。 “……”南泱的面上残留着方才在寝殿中逃出时沾上的污渍,她赤着脚立在院子的中央,微怔地望着那漫天跳动飞舞的火焰,始终未曾说一句话。 “娘娘,宫里怎么会走水呢……”明溪惊魂未定,焦急道。 “娘娘!明溪姑姑!” 方此时,一个方脸的小太监小跑着朝着她们跑了过来,口中呼喊着。 “有何事?”南泱的眸子望向那个小太监,冷声问道。 “回娘娘的话,奴才在寝殿的窗口边儿上发现了这个!”说着,小太监将捏在手中的一个物什呈给了明溪。 明溪接过,骇然道,“是火折子。” “……”南泱面上的容色更冷,又道,“可瞧得出,是哪个宫里的火折子?” “……”明溪闻言便垂了眸子细细地端详着手中的火折子,忽地,火折子上头一个小小的字迹映入了她的眼帘——星。 登时,明溪倒吸了一口凉气,抬眼望向南泱,缓缓答道,“是摘星宫里的。” “……”南泱叹出一口气,复又望向那方脸的奴才,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奴才名为李松盛。” “嗯,”南泱微微颔首,复又挥手道,“先下去吧,有赏。” “奴才谢娘娘!”说罢,小太监疾步退了下去。 南泱抬眸望了望夜空,只觉这宫里的夜晚,真是冷得紧。 “若是今夜我未曾同你说话,若是今夜我已睡下了……”忽地,她眸中浮起一丝水汽,侧了侧头,望向明溪,沉声开口,“如今,怕是就早死在这火海里头,连尸体都被烧得面目全非了吧。” “娘娘……”明溪只觉一阵后怕,心头一痛,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泣道。 “明溪,你知道么?往时候,我始终觉着,宫中的女人最为可怜,是以我始终对她们留着几分情面,未曾下过杀手……”南泱双眸里头满满的尽是恨意,浑身微微地颤栗着,狠声道,“可我错了,到底是我错了!在这个地方,我若不赶尽杀绝,便会被别人赶尽杀绝!” “娘娘……”明溪满面的泪痕,哭诉道,“若非娘娘洪福齐天,今日怕是就……” “好……”她深吸一口气,合上眸子,两行清泪滑落,待双眸再次睁开时,里头却已没了半分泪光,盈满的唯有毅然同狠绝,“诤妃娘娘,黎妃娘娘,这笔账,我定同你们慢慢儿算个清楚。” 语毕,她望了望那方火光,上前了几步,心中生出一个念头,便一把扯烂了自己的中衣袖子,拾起一块几乎已被烧得焦黑的横木,那焦黑的部分还在冒着浓浓的烟雾。 “娘娘,您这是要……” 还未待明溪说完这句话,南泱已咬紧了牙关将那焦黑的木头朝着光裸如玉的手臂烫了下去——“啊……” 钻心的疼痛从手臂传来,南泱口中溢出一声难耐的痛呼,只觉浑身的气力都在瞬间被抽净了一般,冷汗从额角涔涔地滑落,将额角的发尽数打湿。 “娘娘!”明溪大惊,哭喊着扑倒在地,小心翼翼地捧起南泱的左臂,只见那处伤口已然鲜血淋漓,教人目不忍视。 “……”南泱强忍住那几乎教她晕厥的痛楚,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走,明溪,咱们去摘星宫要个说法。” “可是娘娘,现今皇上正在诤妃宫里安寝,若是惊了圣驾……” “哼,”她一声冷哼,“若今夜那皇帝不在她宫里,我倒还不乐意。”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36章 反击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南泱等人来到摘星宫门前,已是二更天的光景。 候在大门口的只有两个值夜的小太监,都靠着门旁的石柱子打着瞌睡,明溪见状,上前便喝道,“两个该死的奴才,还不去通报!” “……”两个小太监被这声突如其来的怒喝吓了一大跳,连忙从地上站起了身子,定睛一瞧,却见前皇后只着一袭中衣,外披一件袍子,正披散着长发立在宫门口,没得丝毫表情的面上沾着些许灰尘,右臂裸露在空气中,却是一番鲜血淋漓的景象。 一个年龄稍长的太监立时便觉出了几分不对头,连忙躬身道,“奴才给南贵人请安,奴才这就去向皇上娘娘通报!”言罢,小太监一溜烟地窜进了摘星宫里头。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另一个小太监显是被这副阵仗吓住了,只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讨着饶。 “起来吧,”南泱冷着眸子望了他一眼,沉声续道,“领我进去。” “是是是……” 小太监早便吓破了胆,也顾不上合不合规矩,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领着南泱一行朝着摘星宫里头走去,她面上含着一抹冷笑,大步迈了进去。 稍年长的太监小跑着进了摘星宫的寝殿,正一头撞上江路德,江公公拂子一扬,压低着声音狠狠瞪着那小太监,道,“不要命了?惊醒了皇上同娘娘,你有几个脑袋?” “江公公,”小太监急得满头大汗,道,“奴才知道这是死罪,可奴才也确实是不得已啊,南贵人大半夜闯进宫里要见皇上和娘娘,她手上还带着伤,奴才瞅着那情形,着实是吓得不轻啊。” 南贵人?江路德的眼珠子一转,便挥了挥拂子,道,“行了,下去吧,皇上同娘娘这边我来说。” “谢公公救命之恩!”小太监喜不自禁,朝着江路德又道了几声谢后,方才一溜烟退出了寝殿。 江路德心中一番思量,便踏入了内殿,却见明黄的帷帐早已掩下,他听着帷帐里头沉重的呼吸声,沉声唤了句,“皇上,皇上……” 半晌后,帷帐里头方才传出了一道慵懒却仍是透着几分清冷的男子声线,“深更半夜的,吵什么?” “江公公,”诤妃困倦的声音随后又传出,呵责道,“什么要紧事不能等明日晨间再禀报?皇上明儿早上还得上朝呢。” “回皇上,娘娘,”江路德躬着身子垂着头,恭敬道,“南贵人身上带着伤,现今正在外先候着呢,说是要见皇上同娘娘。” “……”帷帐那头一阵静默,半晌后,方才又听见那道清冷的男子声线疑惑道,“带着伤?可晓得是出了何事?” “回皇上,”江路德仍是垂着头,“奴才不知。” “唔,朕知道了,你让她先候着,朕同诤妃随后便来。”万皓冉的声音已十分清明,沉声吩咐道。 “是。”江路德领旨,缓缓退出了寝殿。 诤妃的心头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望向身旁的男子,不满道,“皇上,这大晚上的,南贵人着实是不懂事。” “……”皇帝冷冽的眸子淡淡地扫过她,沉声道,“替朕更衣。” “……”闻言,唐梦雪亦是觉出了他语调中的不对劲,遂只闷闷地应了声“是”。 南泱面无表情地端坐在摘星宫的大殿里头,手臂上的血迹已渐渐凝固,却仍有钻心的疼痛从伤处不住传来。 明溪望着她,心中万分不忍,遂端起了桌上的茶盏,朝她道,“娘娘,夜里天凉,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她漠然地摇头,道,“明溪,不用管我。” 万姓皇帝同诤妃踏入摘星宫的大殿之中时,入眼的便是这般一幕,唐梦雪微挑的眸子望了一眼南泱,瞬间便瞧见了她手臂上骇人的伤,心头不禁生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臣妾(奴婢)参见皇上。”南泱在明溪的搀扶下站起,朝着那玄色的颀长身影跪下了身子,沉声道。 万皓冉清寒的目光淡淡扫过跪在地上的南泱,只见她素来明艳的面容此时却格外苍白,双颊残留着斑驳的泪迹,沾着灰渍,青丝微乱,分外憔悴。 而她白皙纤细的右手臂上,一大块凝固的血迹亦是万分的骇人。 他的眸子微动,只觉心口一堵,却仍是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端端地走到了主位上落座,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南泱跪在冰凉的地上,眼帘微垂,泪水便如断了线一般簌簌地落下。 “回皇上,”明溪的双目亦是盈满了泪水,泣道,“今日夜里,织锦宫的寝殿忽然走水,娘娘还被落下的横木伤了手臂……” “走水?”皇帝的眉头微微拧起,清冷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明溪,问道,“为何你们宫里会无故走水?” “……”明溪闻言蓦地抬起了头,目光恳切地望向高坐在主位的皇帝,沉声道,“回皇上,织锦宫并非无故走水,而是人祸。” “依着你的意思,”万皓冉修长的指尖抚过白玉扳指,眉头轻蹙着,续道,“是有人在织锦宫纵火?” “……”明溪抬眼望了一眼南泱,只见她面容淡漠,眼中却不住地淌着泪,终是缓缓地抬起了头,隔着薄薄的水雾望向那个皇帝,目光坚毅,沉声开口,“回皇上,在臣妾宫中纵火,欲害臣妾性命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此时立在你身旁的诤妃娘娘!” “南泱!”诤妃顿时气急,伸出右手指着南泱,冷笑道,“你休得血口喷人!无凭无据,你凭什么污蔑本宫!” “污蔑?”南泱带着几丝嘲讽地重复这个词,遂又望向万皓冉,目光之中一片的坦然无畏,“皇上,若是臣妾没有证据,又怎会敢来这摘星宫!” “……”万皓冉的眸子微微合起,伸出右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额角,低低道,“呈上来,朕看看。” 闻言,明溪连忙从怀中掏出了那拾得的火折子,交给了江路德,江路德双手接过,复又呈给了端坐着的玄色身影。 诤妃的面上一派的慌乱,只觉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地明显清晰,几乎要将她淹没得窒息一般。 “……”万皓冉伸手接过火折子,细细地观望了一番,方才抬起冷肃的眸子望向一旁立着的唐梦雪,道,“诤妃,这火折子上头,印着‘星’字,可是你宫中的?” “……”诤妃面色苍白地从万皓冉手中取过了火折子,果然,一个字迹清晰的“星”字映入了她的眼,瞬间,唐梦雪只觉自己的浑身的气力都被抽走了一般,呢喃道,“怎么可能……不可能……” 忽地,她的眸子抬起,又望向了那高高在上的男子,泣声哭喊道,“皇上,你相信臣妾,臣妾没有派人去织锦宫纵火,臣妾真的没有!如何能凭一个火折子就说臣妾纵火,如何能信南泱的一面之词!” “……”万皓冉的眸子望向南泱,冷然道,“端凭一个火折子,便断定是诤妃派人去你宫中纵的火,倒确是有些欠妥。” “欠妥”? 南泱的眸子望见了那人眼中的怀疑,不禁唇角勾起一丝嘲讽般的笑,深吸了一口气,又道,“皇上,是不是今日果真要见着我的尸体,你才会信我南泱说的一句话?是不是今日果真要我死在你眼前,你才会信我此时所说皆是真话?” “……”他望着她的眼,在里面望见了浓烈至极的悲哀,那眼中的凄婉刺痛了他的眼,却教他没法挪开目光。 终究,他还是不信她。终究,他的心头还是没有她。 南泱如是想着,很快便让自己入了戏,便像是她心头真的有这个人一般,便像是她此刻真的被他的言行伤得体无完肤一般。 一股莫大的悲伤从心底深处弥漫开来,教她连口中都觉得苦。 “终究,你不信我……”她望着他,只觉心口那痛楚似乎是要将她撕裂,已教她痛得无法承受,又是两行泪从眼中滑落,她仍是定定望着他,“万皓冉,那日石榴林中我酩酊大醉,你既对我无心,又为何送我回宫,又为何将此物留在我手中?” “……”话语间,南泱已从怀中摸出了她始终贴身揣着的玉佩,举起望着他,目光之中尽是质问,“你既不信我,那我便将此物还给你。”语毕,她将玉佩放在了身前的地上。 在场的众人皆是被那玉佩一惊,一时间都有些愕然。 南泱又深吸了一口气,抬眼望着他,仿佛是心口有什么东西正亟待宣泄,她的声音出口已几近嘶哑—— “终究,是我错付了一片真心。” 万皓冉亦始终定定地望着她,她眼中的痛楚与绝望仿佛是一柄刀子,在他心口深深地扎了下去,直疼得他有了一阵的恍惚。 大殿之中寂静无声,好半晌,南泱听见那人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又是一阵衣衫窸窣的声响,眼中便映入了一双云靴,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亦随之出现。 “……”南泱抬起左手抹了抹腮边的泪,方才缓缓地将手放在了那只宽厚的大掌里头,被轻轻地牵着站起了身子。 “……”万皓冉的眸子扫过她血迹凝固的伤处,朝着跪在地上的明溪淡淡道,“替你家主子宣御医,要医术最好的……周雪松不错。” “是。”明溪叩首应声,随后便退了出去。 “……”南泱眸中含泪,抬眼望向他,低低地唤了一声,“皇上……” 万皓冉清冷的眸子仍是淡淡的望着她,随后又徐徐地俯下了身子从地上拾起了那块玉佩,缓声道,“那夜朕既没有将这玉佩拿回来,便是给你了。” “……”南泱接过玉佩,只觉心口一酸,却仍是恭恭敬敬地应道,“臣妾谢皇上。” “……”皇帝漠然的眸子望向立在一旁的诤妃,复又朝着江路德道,“传旨,诤妃唐氏,降为良人,择日迁出摘星宫。” “是。”江路德沉声应道。 “皇上!”唐梦雪的双膝一弯便跪在了地上,满面的泪痕,扯着那人玄色袍子的衣角,哭喊道,“臣妾真的是冤枉的,臣妾没有派人去织锦宫纵火,臣妾真的没有!南泱的心思最是毒辣,皇上莫要中了她的苦肉计,皇上,皇上你相信臣妾啊……” “……”万皓冉的眸子淡淡地望了唐梦雪一眼,道,“诤良人放心,若你真是冤枉,朕定会还你公道。” “南泱!你竟用计陷害本宫!”唐梦雪精致冶艳的五官在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她忽地便立起了身子,瞪着南泱狠声道,“本宫绝不会放过你!”说着便朝着南泱扑了过去。 江路德眼风一转,立时便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围了上去,将唐梦雪制住,她狠狠地瞪着南泱,骂道,“南泱!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万姓皇帝面上隐隐浮起了一丝不耐,江路德立时便朝着那几个太监使了个眼色,领头的太监微微颔首,便架着唐梦雪退出了大殿。 诤良人的阴毒的咒骂仍远远地传来,最终再也听不见。 南泱在心头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终究也只是无可奈何,后宫之中,原本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37章 婕妤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南泱抬了抬眼,望向万皓冉清冷的眉眼,沉声道,正欲开口说什么,却闻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大门口传了过来。 她回眸去望,原是明溪已领着挎着药箱子的周雪松进了屋。 “臣参见皇上,参见南贵人。”周雪松仍是那副初见时的白净面庞,周身的斯文,他朝着皇帝同南泱行了个礼,恭恭敬敬道。 “平身,”万皓冉的眸子随意地瞅了周雪松一眼,复又望向南泱右臂的伤处,道,“贵人的手臂被烧着了,朕瞧着有些严重,你来看看。” “是。”周雪松又是一个叩首,方才从地上站了起来,躬着身子朝南泱恭敬道,“贵人,请坐。” “有劳周御医。”南泱面上浮起一丝浅笑,淡淡道,这才就着明溪的手被她搀着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万姓的皇帝亦是随之坐了下来,静静地瞧着她的伤处。 “……”周雪松细细地打望了一番南泱的右臂,一番思索,便打开了随身带着的箱子,从里头翻出了一盅黑褐色的药泥同白布条,一时间一股子浓浓的药味便弥漫开来,他将药膏取出,在布条上头抹了均匀,方才朝着南泱,恭敬道,“方才明溪姑姑已大致同臣描述了一番娘娘的伤势,这药一上去怕是有些疼,还望娘娘忍着。” “……”南泱微微颔首。 周雪松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敷在了南泱右臂的伤处,顿时,疼痛不过一阵,随之便是一阵阵的凉意,倒教一直火辣辣的疼痛减弱了不少。 待为南泱包扎妥帖,周雪松复又躬着身子朝南泱同万皓冉说道,“皇上,娘娘,臣每日都会来为娘娘换药,伤虽不轻却到底只是皮肉,只是……”话及此,他的面上浮起一丝难色,没再往下说。 “只是什么?”皇帝清冷的眸子望向他,淡淡道。 “回皇上,”周雪松抱着双拳,头垂得更低,复又缓缓道,“贵人这处烧伤,怕是会落下疤痕。” “……”听了周雪松的这番话,明溪只觉鼻头又是一酸,抬眼望向南泱,却见她倒是没得什么反应,只微微地颔首,话语出口却是有几分自嘲的意味,“这条命保住了便好,我哪里还会计较留不留疤。” “今日你辛苦了,”万皓冉清寒的嗓音在周雪松的头顶响起,他复又闻见那皇帝淡淡地朝他道,“回去休息吧。” “是,臣告退。”语毕,周雪松拾掇了一番药箱,退了出去。 南泱垂了垂眼,望了一番自己已包扎妥帖的伤处,忽而又望向了身旁的玄衣男子,道,“臣妾谢皇上。” “道谢的话你方才已说过了。”他双眸微微合起,似是有了几分倦意,沉声道。 “……”她却微微摇头,垂着眼徐徐道,“方才谢的,是皇上为臣妾主持公道,如今谢的,是皇上能信臣妾。” “……”闻了南泱的这番话,万皓冉清冷的眸子缓缓地睁开,望向她漠然倔强的面容,沉默良久,方才开口,说道,“织锦宫走水,复建怕也要耽搁数月,明日晨间,你便搬进兰陵宫吧,那处清净。” “……”南泱闻言心头不禁一惊,眸子一转便望向了明溪,却见明溪的神色亦是五分诧异五分喜色。 一旁的江路德却是个心思细腻的主,觉出了南泱面色的异样,他眼珠一转,便上前了一步,弓着腰朝那端坐着的玄色身影,轻声道,“皇上,兰陵宫住的,素来便是位分在婕妤上头的娘娘,南贵人恐怕……” “唔……”闻言,皇帝的面上却没得什么变化,只淡淡地抚过白玉扳指,缓声道,“拟朕的旨意,南贵人从今儿起便是婕妤,赐封号,淑。” “是。”江路德躬着身子领旨,复又堆起满面的笑容望向南泱,笑盈盈地贺道,“奴才恭喜淑婕妤。” “……”南泱的眸子里头掠过一丝异样,眼中霎时便有泪光闪烁,含泪跪地叩首,沉声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万皓冉的眸子微合,捏着双眼间的睛明穴,面上透着倦态,语调淡漠,朝南泱道,“朕只问你,可晓得‘淑’字是何意?” “……”南泱的额头贴在冰凉的地上,闻见自己四平八稳的声音响起,竟是十分的淡然,“温顺淑静,贤良敦厚。” “你知道就好。”他略微透着疲态的眸子缓缓张开,又道,“朕乏了,今日你也没别的去处,便随朕一道回广陵宫吧。” “……”南泱心头微颤,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恭敬地应道,“是。” 温顺淑静,贤良敦厚。南泱心中冷冷一笑,她岂会不晓得,这个“淑”字,既是这个皇帝赐予她的恩宠,亦是他给她的警告――如今自己的一切,都要仰仗他,他是她的天,她除了温顺听话,没有第二条路。 整个皇宫已然眠得深了,唯有广陵宫的灯火尚还通明着。 明溪缓缓推开了寝殿的宫门,轻手轻脚地将南泱的睡袍放在了浴池边上的低榻上头,复又带着几丝忧色地望了一眼被重重纱帐掩下的浴池,终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白玉池之中撒着点点花瓣,热腾腾的的水汽不住升起。 手臂上挂着伤,新晋的淑婕妤自是没法儿自己沐浴的,此时的她面上没得一丝表情,心头却甚为尴尬,只觉此情此景的自己正是应了一句话――不作死,便不会死。 早知会落得这般情景,她一定不会往自己的右手臂上烧。 背上那只手,指尖透着微微的凉意,从她白玉似的背上滑过,不知是水汽太热,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南泱的双颊飞上了两朵淡淡的绯云,平添几分羞赧的情态。 其实,南泱一直没想明白,这个皇帝为何会突然有闲情逸致来帮她搓背,正如她没想到万皓冉会突然道出下面这句话一般―― “朕的玉佩,是你自己拿去的。” 南泱的眸子微动,脑中又细细地回想了一番那日石榴林的种种,然而那夜她醉得厉害,记得的亦不过是零星散碎的画面,只是,次日明溪拿着这玉佩同她说是他留给她的,她便以为是那夜他赠予的。 原来……她只觉心头涌起一阵窘意,四皇子贴身的玉佩,竟是自己酒醉失态之下,从他那处拿来的? “……”她心头一番思量计较,方才稳了稳神,转过头望向那人,语气里头带着几丝孩子气,开口道,“便是臣妾拿去的,皇上不也没有收回去,那同‘赠予’也没什么太大的分别。” “……”那人如玉的面容仍是淡漠,徐徐道,“你倒是想得开。” 皇帝不咸不淡的语气里头含着几分笑意,又似乎还夹杂了一丝戏谑,南泱只觉心头浮起一丝异样的滋味。 她早已习惯在面对这人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斟酌他的每个词句,算计他的每个言行,见招拆招步步为营,然而,此时端端是如此静好纯粹,着实教她万分不自在。 显然,这并不是个好现象。 是以,南泱的眸子移开,背朝他,沉沉地道,“皇上如今这样子,教臣妾觉着,很是陌生。” “……”他清冷的声线溢出薄唇,串成了声低笑,半晌,她听见他淡淡道,“朕以为,你希望我二人之间,是这样子。” “……”南泱心思微动,便没有回头看他,只沉着声回道,“这般模样,倒确是皇上同宫中诸位嫔妃相处的样子。然,却并不是臣妾所希望。” “哦?”万皓冉轻挑了眉,似是对她的话生出了几分兴致,指尖抚过她光洁的肩,薄唇微动,“朕待你同她们一般,你倒不乐意?” “……”南泱背对着他一阵低笑,出口的话语携着浓烈的自嘲,“往时你我待不如她们,还能让我觉着,自己与她们终究是不同的,如今,我倒希望你仍待我不好。” 万皓冉那头陷入了一阵静默,南泱亦不再开口说话,整个寝殿里头便只能闻见浴池龙口流出的涓涓水流声。 南泱垂着头,长长的青丝落在水中,神情淡漠之中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愁绪。 仿佛是过了万年那么长,她方闻见,那个皇帝清清冷冷的声音淡淡地从身后传入了她的耳朵,“那夜石榴林中,你饮桂花酿落得大醉,曾同朕说道过一番话,可还记得?” “……”她微微摇头,答,“不记得了。” “那朕重复一遍与你听,”万姓皇帝冷肃的眸子不带丝毫情感,沉寂得仿似一汪深深的潭泉,清寒的声音凉凉地在她耳侧响起,“你说,儿女情长这桩事,既不适合你,亦不适合朕。” “……”南泱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仍没有做声。 万皓冉淡漠的目光落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沉默良久,方才淡淡地道,“淑婕妤,且不论你对朕是否真的有心,朕待你南泱,亦只能是如此。” 听了那人的话,南泱的唇角忽而便扬起了一抹笑,笑容明媚动人,她回眸,望向他,声音不卑不亢,目光清冽坦然。 “万皓冉,你可敢望着我眼睛,说你至始至终,未曾对我动心分毫?” 皇帝素来清冷的眼望进她的眼,却没有说话,只一把将她从池子里头捞了起来,南泱一声惊呼,便伏在他怀中任他抱着往床榻走去。 眼中忽地便升起了一丝水汽,她心头轻轻叹了一声气,身子一软,便见明黄的帷帐缓缓地垂了下来。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38章 落水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兰陵宫,位于皇宫的东南方向,毗邻着御花园和斜阳居。 正值盛夏时节,御花园中有百花齐放,清风拂过,偶尔便能捎来几丝隐隐约约的怡人花香,可谓是风光大好,丝毫不比织锦宫逊色。 唐梦雪被降为了良人一事,亦是随着日子的推移缓缓被人抛在了脑后,众人提及这位曾经的诤妃时,最多的一句话,也不过是“风水轮流转”五字而已。 因着手臂的伤,万姓皇帝特下了旨意,免了南泱每日晨间去翰瑄宫给黎妃请安的这桩礼数,少了这桩事,同后宫众嫔妃的相见几率亦是随之大大降低,南泱对此表示很满意,皇帝的这道旨,着实是替她省去了不少烦心事。 彼时,淑婕妤正在内殿里头同笙嫔娘娘絮着话,明溪便提步迈了进来,朝着她二人恭敬道,“娘娘,黎妃娘娘来了。” “……”南泱的面上勾起抹淡淡的笑意,望向笙嫔,道,“还真是说不得,刚提及这段时日清闲,麻烦便上门了。” “姐姐被皇上晋为了婕妤赐了封号,又带着伤,黎妃无论是来道贺还是来探病,都说得通。”许茹茜望着南泱,面色却有几分担忧,又道,“往时这宫里有诤妃,还能同她相争,如今姐姐扳倒了诤妃,妃位上便只剩她一人,今后我们,怕也不好过。” 南泱唇角扬起一丝冷笑,便闻见外头有太监高声呼道——“黎妃娘娘驾到!” 不时便见一位身着羽蓝色罗绸裙的端庄美人从外头踏了进来,容颜端庄秀丽,面上盈满了得体的笑容。 “臣妾参见黎妃娘娘……”南泱屈膝朝黎妃见礼,笙嫔亦是立起了身子朝她恭恭敬敬地道。 “平身,都坐吧。”江璃蓉径直走向了殿中的主位,端端地坐了下去,明溪立时便垂着头,恭恭敬敬地呈上了一盏上好的碧螺春。 “谢娘娘。”二人说罢,复又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身子。 黎妃面上含笑,戴着精致护甲的右手缓缓地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凑近了鼻尖轻轻嗅了嗅,复又眼眸一转,望向南泱,笑道,“淑婕妤宫里的碧螺春,清香宜人,很是不错,只可惜这茶盏,却怎地有些陈旧。” “回娘娘,”南泱垂着头恭,面容沉静,缓声道,“这碧螺春同茶具,皆是前些时日臣妾搬进此处时,皇上命人送来的,这套茶具,亦是皇上惯用的,有些年头了。” “……”闻言,江璃蓉的面色霎时难看了几分,却仍是含笑望着南泱,语调却讥讽道,“皇上待婕妤这般好,倒真真难得,往时本宫还想着,南相如今是戴罪之身,担心婕妤会被你父亲连累,此番看来,倒是本宫多虑。” 闻言,明溪的脸色微微一变,心道这个黎妃竟端出了南相,讽刺南泱如今是“罪臣之女”,着实有些过分了。 许茹茜的神色亦是有几分异样,她抬了抬眼,却见南泱的神情毫无所动,半晌方才微微含笑,唇微启,朝着黎妃道,“劳黎妃娘娘忧心,臣妾着实罪过。只是……后宫不可议政,娘娘今日这番话,若是传到了皇上耳朵里,怕是不好。” “……”黎妃被南泱的这番话生生一堵,一时竟不知怎么还口,心头暗暗咬牙,半晌方才憋出几个字,“那本宫还真是该多谢婕妤提醒。” “娘娘不必谢臣妾,”南泱的眉眼之间一片淡然,望向江璃蓉,语调沉稳漠然,“大家都是姐妹,这不过是臣妾的分内之事罢了。” “……”江璃蓉心中气结,正欲开口,却见那位素来便侍候在皇帝左右的江公公握着拂子便踏进了兰陵宫。 “奴才给黎妃娘娘请安,给笙嫔娘娘请安,给淑婕妤请安。”江路德躬着身子朝着坐着的三位主儿,恭恭敬敬地道。 “江公公不必多礼,快平身。”黎妃的面上又端起了一副端庄贤淑的笑,朝江路德道。 “谢娘娘。”江路德又是一个躬身,方才缓缓地立起了身子,朝着黎妃,笑道,“奴才方才去了翰瑄宫,严公公说娘娘您来了此处,奴才便寻了过来,正巧,奴才也正要寻淑婕妤,倒是省了奴才两头跑的功夫。” “公公受累了,”黎妃客气道,复又略带了几分疑惑道,“不知公公是有何事寻本宫同淑婕妤?” “回娘娘的话,”江路德答道,“皇上命奴才同娘娘您说一声,后日去太和山祈福,淑婕妤也同去,婕妤手臂受了伤,正好去将养将养。” 明溪闻言心头一喜,面上亦是浮起了丝丝笑意,南泱则是含着笑朝江路德道,“皇上有心了,劳烦公公替我谢过皇上。” “婕妤客气了。”江路德说罢又躬了躬身,朝着在座的三人道,“三位娘娘,奴才还得赶回广陵宫侍奉皇上,先告退了。” “公公慢走。”江璃蓉的面上强扯出一个笑来,朝着江路德客气道。 待江路德离去后,南泱方闻见黎妃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她道,“淑婕妤好高明的手段,真教本宫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微扬的杏眸淡淡地睨向江璃蓉,瞧了她一阵儿,方才道,“黎妃娘娘,方才你说要谢臣妾,倒教臣妾想起了一件事,娘娘着实该谢臣妾。” 黎妃细长的眼儿微微一闪,望着南泱淡然的目光,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看来娘娘记性不大好,”她挑起一个冷笑,望着黎妃,缓缓续道,“臣妾替您除了诤妃这个心腹大患,娘娘难道不该谢臣妾么?” “你……”听出了南泱话语中的讥讽,黎妃心头大怒,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娘娘您不必这么生气,”南泱笑容恳切,细细地打望着江璃蓉气急败坏的容色,诚挚道,“臣妾亦是一片好心,想提醒娘娘,千万莫要以为老虎睡着了,便在她口中拔牙,因为虎牙咬人,可是疼得很。” 黎妃气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怒视着南泱,狠声道,“南泱,你休拿本宫同唐梦雪那个蠢货比,咱们大可走着瞧!” 说罢,她起身拂袖而去,又听见南泱同许茹茜沉沉稳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臣妾恭送黎妃娘娘。” 南泱,宫里是时日长得很,本宫有的是时间同你慢慢斗。 江璃蓉心头一声冷笑,大步迈出了兰陵宫。 望着江璃蓉的背影,南泱的眸中浮起一丝冰霜,此时,许茹茜柔细的声音却在耳畔缓缓响起,“姐姐,黎妃比唐梦雪聪明太多,不是那么好对付,你要千万小心。” “……”闻言,她的眸子微动,层层冰霜淡去,复又望向许茹茜,执起她的手,道,“如今你怀着龙嗣,自当万事小心,就别操心我了。” “……”许茹茜朝她轻轻颔首,右手缓缓地抚上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双眸微垂,缓缓道,“皇上如今只有灵越同绸覃两个帝姬,无论如何,我定会为他保住腹中的龙脉,不惜一切代价。” “……”南泱默然地望了笙嫔好一会儿,方才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柔声道,“皇上若晓得你的这份心,此生必不会负你。” “……”许茹茜的眸中滑过一丝自嘲,淡淡道,“但愿吧。” 夜幕垂下,又是一个无月之夜。 望着明溪忙碌的身影,南泱不禁疑惑道,“这么晚了,明溪你怎地还不去睡?在拾掇什么?” “后日便要启程往太和山,”明溪一面将一件狐狸毛披风从柜子里翻出,一面笑道,“奴婢在为娘娘收拾要带去的衣物,皇上的旨意来得突然,还有好些东西要准备。” “……”南泱微微颔首,却见她收拾的尽是厚实的衣裳,不禁又问道,“都六月的天儿了,你怎么尽拿些厚衣裳?” “……”明溪闻言一笑,回道,“娘娘有所不知,太和山上长年有积雪,冷得很,奴婢给您准备些厚衣裳,以备不时之需。” 南泱望着明溪半晌,只见眼前的女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目间娟秀美丽,忽地便生出了一丝愧疚之感,遂笑道,“明溪,待你年满二十五,便出宫嫁人吧。” “……”明溪手下的动作一僵,面上划过一丝慌乱,望着南泱急道,“娘娘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奴婢做错了什么事么?” “不,”南泱微微摇头,站起身子,用未受伤的左手拉过明溪,朝她笑道,“你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不该陪我在这深宫里头终老,我的命已注定,可你不同,你有自己的人生,你能有不同的选择。” “娘娘,”明溪反手握住南泱,神情坚定毅然,道,“奴婢此生一定会陪在娘娘左右,这便是奴婢最大的心愿。” “……”南泱心头一痛,便有两行泪从眼中滑落,望着明溪,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娘娘,”明溪双眸泪光闪动,沉声道,“能侍奉娘娘,便是奴婢此生最大的福气。” 南泱心中一暖,二人正说话间,却忽地闻见了外头一阵喧闹的人声,似是从御花园那方传来的。 南泱心中生出了一丝疑惑,便拉开了房门朝着外先走去,明溪随手扯过一个小太监,朝他道,“去御花园里头看看,这么晚了发生了何事。” “是,姑姑。”小太监说罢便拉开了宫门朝着御花园一路小跑了过去。 南泱同明溪相视一眼,只觉心头又是一阵不祥的预感缓缓地升起。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那小太监方才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满头的大汗,口中呼喊着,“不好了!娘娘不好了!” “……”南泱一步上前,朝他冷声道,“别慌慌张张的,御花园里头出了何事?” “田、田贵人……”小太监喘着粗气半天没蹦出下半句话。 “田贵人怎么了?”南泱蹙眉,朝他喝道。 “田贵人她……”小太监大喘了几口气,这才接着道,“田贵人她落水了!”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39章 虚惊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南泱同明溪踏入斜阳居寝殿时,便见里头已然或坐或立地围了许多人。 万姓皇帝长身玉立,月牙色的长袍很是扯眼,他的眉间一片彻骨的冰霜,双眸肃然地望着床榻之上的女子。 南泱顺着他清寒的目光望去,只见田晨曦面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之上,双眸紧闭,衣裳像是已经被换过了,只发尖尤淌着水珠,应是刚刚被人从水中救起,还未从昏迷中转醒。 皇帝一双眸子里头尽是寒意,望着昏迷未醒的田晨曦,薄唇微动,却是问的周雪松,“田贵人如何了?” “……”周雪松躬着身子,朝他恭恭敬敬地回道,“回皇上,贵人呛了许多水,现今又发着高烧,不过并无性命之虞。” 闻言,他微微颔首,脚下的步子微动,一撩袍子便坐上了床榻的一侧,面容却仍是沉得有几分骇人,他清冷的眸子淡淡地扫视过屋里的众人,话一出口,竟是教整个室内都冷了几分,“大晚上的,田贵人为何会到御花园去,又为何会落水?谁来给朕一个解释。” “……”黎妃闻言,细长的眉眼立时便望向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宫娥,怒道,“该死的奴才,没能顾看好主子已是死罪,还不快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皇上饶命……娘娘饶命……”小宫娥满面的泪痕,抽泣着抬眼,望向高坐在床榻上的男子,泣道,“奴婢只晓得,今日天刚黑,一个小太监便来宫里寻主子,同主子单独说了许久话,后来奴婢见主子要出门,原要跟着一同去,可主子不依,便同奴婢说,是一位娘娘邀她辰时在御花园单独相见,然后主子便只身去了……奴婢别的一概不知,奴婢真的不知道娘娘是如何落水的,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本宫问你,”黎妃冷眼望着小宫娥,沉声又道,“你可晓得,是哪个娘娘邀你家主子深夜在御花园相见?” “是……”小宫娥满是泪迹的面上浮起一丝难色,似是有些迟疑。 “是何人?”黎妃美眸圆瞪,冷笑怒道,“你若说了,皇上还能饶你一命,你若不说,本宫立时便命人将你拖出去,乱棍打死!” “是淑婕妤!淑婕妤!”小宫娥哭道,说罢方又不住地叩头道,“别的奴婢真的一概不知,皇上饶命,黎妃娘娘饶命……” “淑婕妤?”黎妃冷笑挑眉,望向那立着的高挑身影,口中却仍是对那小宫娥说道,“本宫可警告你,绝不可乱说话去污蔑淑婕妤!” “奴婢没有污蔑淑婕妤!”小宫娥仍是不住地哭,“主子同奴婢说时,奴婢听得清楚明白,正是淑婕妤,只是奴婢也不知道为何主子会落水……” 霎时间,屋内所有的目光便都朝着那抹高挑瘦削的身影汇了过来,南泱神色淡漠,面上仍是没得丝毫表情。 “淑婕妤――”黎妃冷眼望向南泱,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皇帝清冷的眸子亦是淡淡地望向了她,眼神漠然,教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南泱迎视他的眼,毫无所惧,沉声道,“臣妾没有派人来过斜阳居,同田贵人落水一事,更是无半点干系。” “哼,”黎妃冷笑,嘲讽道“你的意思是这个奴才冤枉你?” “奴婢没有冤枉淑婕妤,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小宫娥满目的泪水,急道。 南泱并没有理会江璃蓉,而是端着眸子直直地望向那抹月白色的颀长人影,与他冷然的目光对视着,没有丝毫的怯意。 半晌后,那人方才微启唇,声音极冷,“今日辰时,你在何处?” “臣妾,在自己的宫中。”南泱面容漠然,平静答道。 “可有人为你佐证?”他又淡淡开口,问道。 “臣妾宫中之人,皆可佐证。”她答道。 “……”万皓冉一阵沉吟,却听见黎妃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皇上,兰陵宫的宫人皆是淑婕妤的人,即便是能为她佐证,也不可信。” “……”他的眉宇微微蹙起,神色仍是冷得如冰一般,复又缓缓朝南泱道,“你说你宫中之人能为你佐证,那除了他们呢?可还有旁人?” “……”南泱的目光里头仍是一片坦然,朗声道,“皇上,你大可不必质问臣妾,一切真相,等田贵人醒来,自会分明。” “哼,”黎妃又是一声冷笑,道,“即便不是你,也极有可能是你指使之人。” “黎妃娘娘!”南泱一双微扬的眸子里头满是冷色,望向黎妃,冷笑道,“原本这桩事同娘娘您是没什么干系的,只是如今,你一口咬定田贵人落水是臣妾所为,倒像是有几分做贼心虚!” “你……” 方此时,一阵细弱的女子声音却从床榻那方隐隐地传出,生生打断了黎妃的话――“皇上……” “朕在。”万皓冉眸色清寒,一把握住田晨曦伸出的手,沉沉地应道。 “……”温热的触感从冰冷的指尖传来,直暖上了心头一般,田晨曦抬起沉得厉害的眼皮,眼中隐隐地便映入了一张如玉的面容。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此时望见那人的容颜,她只觉心头尽是凄凉痛楚,一行清泪自眼角缓缓滑落,没入了枕头,“皇上……” 万皓冉的掌中微微使力,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半晌方才沉沉道,“告诉朕,是何人害你落水,朕定为你做主。” “……” 田晨曦尚不清明的眸子缓缓扫视过屋子里的众人,却见南泱正淡淡地望着自己,目光之中隐隐透着些许同情不忍。 脑中蓦地便忆起了今日的一幕幕,那自称是兰陵宫的太监,以及那从背后狠狠将她推入湖中的黑影…… 她双眸微动,又有泪水从眼中流出,望着那张清冷的俊颜,终是缓声道,“皇上,今日落水之事,是臣妾自己大意,怪不得任何人。” 田贵人的话甫一落地,便掀起了阵阵波澜,黎妃的面上浮起了一丝不可置信,道,“田贵人,你说……你是自己落入水中的?” “……”田晨曦微微颔首,又道,“劳皇上和黎妃娘娘挂心,是臣妾的罪过。” 南泱的眸中掠过一丝惊异,复又听见江璃蓉的声音响起,语气里头尽是不信,“田贵人,你说是你自己落水,那为何淑婕妤要大晚上邀你到御花园去?” “……”田晨曦低低地叹了口气,道,“今夜并没有任何人邀臣妾往御花园,是臣妾自己想单独走走,淑婕妤不过是臣妾的幌子罢了。” “……”黎妃仍是不甘,又道,“那个小太监呢?那个同你单独说了许久话的太监又是怎么回事?” “那太监原是臣妾儿时的玩伴,前些日子进了宫,打听到臣妾在斜阳居,便寻了来,同臣妾唠了许多家乡的事。”田晨曦眸子微垂,淡淡道。 皇帝清冷的眸子望了一眼田贵人,复又望向南泱,只见她垂着眼帘看不出在想什么,遂薄唇微启,朝田晨曦淡淡道,“所幸你醒来了,若不然,淑婕妤可就要唱窦娥冤了。” “……”田晨曦抬眼望向南泱,复又缓声道,“给婕妤添了麻烦,臣妾着实惭愧。” “贵人言重了,”南泱瞧着田贵人,心中对她无限感激,却仍只是淡淡道,“眼下,你便好生调养身子吧。” 众人从斜阳居散去时,已近子时。 南泱与万姓的皇帝走在最后面,两人并肩行了几步,她便听见那人清冷的声儿从头顶上方传到了她耳朵里头。 “今日,若非田贵人有意保你,那般的情形下,谁也护不了你。” “……”闻言,南泱的眸子一动,望向了那人,回道,“皇上也觉着,田贵人今日落水有蹊跷?” 万皓冉清冷的眼中映入她,半晌方才又望了一眼寝殿的方向,道,“去同她说说话吧,朕走了。” “是,”南泱颔首,随后又道,“臣妾恭送皇上。” 待到那抹月白色的颀长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中,南泱方才收回了目光,朝着斜阳居的寝殿走了回去。 她知道,拉拢田晨曦的机会,到了。 田晨曦靠着枕头倚在床头,面色仍是一片苍白,瞧见南泱折返,她的面上倒是没得半分的惊讶,像是料到南泱会回来一般,只朝着寝殿中的奴才淡淡道,“都下去吧。” “是。”几个奴才纷纷应声,又朝南泱见了个礼,方才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南泱亦朝明溪望了一眼,明溪立时会意,微微颔首便也退了出去,顺带轻轻合上了寝殿的房门。 寝殿中,便只余下了南泱同田晨曦两人。 “还望婕妤见谅,我这样子,端是没法儿给你行礼了。”田晨曦的唇色一片惨淡,却仍是勾起一丝笑,朝她道。 “……”南泱缓缓上前几步,在她的床榻一侧坐下了身子,垂着头半晌,方才抬头望向她,低低道,“今日之事,多谢贵人相助。” “不用谢我,”田晨曦苍白的面容没得什么表情,又道,“便是今日,我说了实话,告诉皇上我是被人推入水中的又如何?不过是正中某些人的下怀而已,我只是不愿让那些女人如愿以偿罢了。” “幸得你没有大碍,”南泱蹙眉,“否则,后果着实不堪设想。” “若是今日我死了,她便能既除了我,又嫁祸于你,”田晨曦的面上挂起了丝冷笑,声音虚弱却满含讥讽,“若是今日我没死,她照样能令你背上害人性命的罪名,好狠的手段,好歹毒的心肠。” “……”南泱望着她,却没有做声。 “……”田晨曦微顿,深吸了一口气,双眸中却有泪光闪烁,叹道,“我只是没想到,自己素来不愿与人相争相斗,却还是要落得如此下场……” “贵人,”南泱望着她,忽而便生出一丝怜悯,她的手覆上田晨曦冰凉的手,沉声道,“后宫之中,要活,便只能去争,去斗。” “你说的对,”她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嘲道,“要活,便只能斗。”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40章 月色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太和山,地处陌阳城往北三十里,山水如画,风光秀丽,景色宜人,而坐落其上的太和庙,更是万朝历代皇室的祈福之地。 车辇行至太和庙前便停了下来,明溪撩开车帘子一番打望,复又回过眸子望向南泱,沉声道,“娘娘,到了。” 一路颠簸,南泱只觉浑身都酸痛难耐,胃里亦是不住地泛着恶心,听闻明溪的这番话,立时便觉着整个世界都亮堂了几分。 她从软榻上半支起身子,面色略微苍白,有气无力道,“一路如此颠簸,我真真佩服笙嫔,腹中怀着孩儿,尚且能经得起这般折腾。” “娘娘,”明溪面上浮起一丝笑意,柔声答道,“笙嫔娘娘同皇上一道坐的御辇,又有医术精湛的周御医随侍在旁,自不会有什么问题。” 闻言,南泱面上亦是笑了笑,说道,“那就好。” 说罢,明溪便扶着南泱的手臂令她坐起了身子,又从一旁取过铜镜递给她,细细地为她理了理睡得略微凌乱的发髻,这才撩开帘子,扶着她下了车辇。 和爽的微风轻轻拂过,捎来阵阵山间野花的芬芳,夹杂着丝丝泥土气息,教多时未曾接触过山林的南泱心头一阵怡然。 她抬了抬眼,眸中便映入了一个古朴恢弘的寺庙大门,很是大气庄严,门匾高挂,上书“太和庙”三字,那字迹银钩铁画,很有几分苍劲。 “这匾上的字写得真好,”南泱朝着明溪微微一笑,复又望向那块高挂的门匾叹道,“却不知是出自何人手笔。” “普天之下,恐怕也就只有姐姐你不知道,这太和庙门匾上的字,是咱们皇上亲手所题了吧。”许茹茜在碧儿的搀扶下缓缓朝南泱走近,笑道。 “……”南泱闻言回眸,只见笙嫔正笑颜如花地望着自己,而她身后跟着的,便是那位方才被她夸赞了字好的人,万姓的皇帝。 那人一身素色的长衫,如墨的发丝在脑后松松挽就,眉眼间尽是一片的清冷神色,眸子却正淡淡地瞅着自己。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笙嫔娘娘。”她收回望他的目光,曲着膝盖便恭敬道。 “不必多礼。”皇帝随意地摆手道,清冷的眉眼从她身上移开,便提步缓缓地朝着太和庙走去。 一袭袈裟的住持大师早已携着一众弟子恭候了多时,纷纷迎了上去,朝着那一身素衫的男子双手合于胸前,垂头,恭敬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空玄大师不必多礼。”万皓冉唇畔含着一丝笑,朝那老住持道。 “谢皇上,”老住持的胡须已尽数白了,面上亦尽是褶皱,瞧上去应是已过了七十的年纪,只那一双眼眸分外清明,亦是含笑望着眼前的皇帝,恭敬道,“祈福的一切事宜,寺中都已准备妥当。” “有劳大师,”他声线清寒,复又淡淡道,“一路舟车劳顿,宫中女眷的身子多有些吃不消,朕思量着,待明日再行祈福之礼,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阿弥陀佛,”空玄住持口中念了句法号,缓缓笑道,“皇上宅心仁厚,实乃天下苍生之福。” 万皓冉朝住持微微颔首,接着便径自提步迈入了太和庙的大门。 南泱一行自是跟在他身后,众嫔妃入庙时皆是朝着空玄住持行了个双手合胸的佛礼,待她行过住持身旁时,大师却忽地开了口,唤道,“皇后娘娘。” “……”心头的讶然不过一瞬,她的面上便浮起了一抹笑,朝着住持行了个佛礼,缓声道,“大师,如今我已不是皇后了。” “……”住持的眼中掠过一丝惊异,然而还未待他开口,前方的笙嫔却已回头唤了南泱一声,是以她又朝那住持一笑,道,“大师,容我先行一步。” 空玄闻言微微颔首,恭敬道,“娘娘请便。” 万朝的皇室,自古以来,便有到太和山祈福的习俗,是以,当那座修筑得宏伟壮观的行宫出现在南泱眼中时,她并没有太惊讶。 从她重生到这个朝代开始,她便晓得,大万朝国力强盛财大气粗,是以,当她望见那行宫的规模,竟同陌阳城的皇宫差不了太多时,她也没有太惊讶。 南泱觉着,自己的心理素质真真是越发的好了。 然而,当月上柳梢头,她在她的寝殿里头,望见了那个眉眼清冷面容如玉的颀长身影时,她惊讶得被自己的口水呛了呛。 “……”那人眉眼似画,眼神清寒,望向一袭睡袍的南泱,只见她的长发湿漉漉的披在肩头,应是刚刚沐浴完,复又淡淡道,“见着朕,你很惊讶?” 南泱心中很想点头,然而,她的面上却端起了一抹端庄的笑容,恭恭敬敬地屈膝,朝他见礼,“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万皓冉清冷的眼瞅着她,唇微启,又朝她招手道,“朕有些睡不着,你过来,同朕说说话。” “是。”南泱垂着头恭恭敬敬地应声,脚下的步子微动,便朝着那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眸子微抬,见她直直地杵在他跟前,皇帝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又道,“你这么拘谨做什么?坐。” “……”南泱遂坐在了他身旁的椅子上,头微微垂着,眼帘微掩,仍是一言不发。 一室静谧无声,像是一根针落地都能清晰地听见一般,皇帝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南泱,好半晌,方才将桌上的碧玉酒壶朝她那方推了推,缓声道,“替朕斟一杯。” “……”闻言,南泱低顺着眉眼,微微颔首,“是。”复又抬手将酒壶举起,满满地斟了一杯,一时间浓烈的酒香四溢,夹杂着丝丝若有若无的桃花气息。 她双眸微动,望向那人,道,“是桃花酒?” “你的鼻子倒是灵。”万姓皇帝清冷的眉宇溢上一抹浅浅的笑意,修长干净的右手从她手上接过酒杯,无意间与她温热的手相触,竟是十分的冷。 南泱面容淡漠地望着他,但见那人薄唇微微地抿了一口杯中酒,面上笑意不减,朝她道,“这酒不错。”说着便举起酒壶亲自斟了一杯,推到了她面前,淡淡道,“你也尝尝。” “多谢皇上。”她轻声道,这才举起杯子以袖掩面,轻啄了一口,酒方一入口,桃花的清香同酒的芬芳便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今夜的月色很是好,”皇帝清冷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轻轻响起,却没有半分地突兀,他眸子望向那合着的窗扉,又道,“你去将窗户打开。” 南泱依言起身,脚步微动,手上微微使力便将木质的窗叶推了开,果然,半弦月遥遥地挂在天际,月华清澈如水,很是皎洁美丽。 素衫的男子亦缓缓地站起身来,朝着窗边行了几步,在她身后站立,微微沉吟,低低道,“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南泱回头望去,却见那人一身素白的长袍,周身沐浴在月华之中,光辉倾泻,流入他素来清冷的眼眸,更衬得那人眉目似画,竟像是谪仙一般,只觉心中蓦然便升起了一丝细微的异样,双颊徐徐热起来。 她侧过了眼,不再去看他,只觉这人今日真真奇怪,大半夜到她宫中饮酒吟诗。 南泱不懂诗,更不懂他此时的行径是什么意思。 万皓冉的目光始终定定地望着那弦月,半晌,方才沉声道,“只可惜,今日月色虽好,却不是满月。” “月有阴晴圆缺,正如人有悲欢离合一样,”南泱亦望着那弦月,缓声应道,俄而又转过眸子望向万皓冉,疑惑道,“皇上今日是怎么了?” “……” 皇帝清寒的眸子之中夹杂了些许复杂的神色,唇角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淡淡道,“笙嫔腹中这胎若能平安出生,便是朕的第七个孩子。” “……”南泱的双眸微动,心头隐隐便明白了这人话里的弦外之音,却没有说话,仍是静默不语。 “淑婕妤。”他目光微转,复又望向了南泱,却是结了一层冰霜一般冷。 “臣妾在。”南泱恭恭敬敬地垂了头,沉声应道。 “笙嫔腹中的孩子,朕要他平安长大,”皇帝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情感,眸子定定地望着她,沉声道,“你可明白?” “……”微微的苦涩自心口缓缓漫开,南泱的面上仍是没有任何表情,只垂着头,沉声回道,“皇上所言,臣妾都明白。” 眼前的女子眼帘低垂,月光倾洒,她浓密的长睫在面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面容却是沉寂得仿佛兴不起一丝波澜。 看着这样漠然的南泱,他心头忽而便生出了一股恼意,然而他却晓得,自己的恼意来得着实莫名。 “皇上,”方此时,南泱忽地抬起眼,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声音平平稳稳,朝他说道,“您既然如此关切笙嫔娘娘,那臣妾斗胆问一句,此时此地,如此良辰美景,您为何会在臣妾的宫中?” 她四平八稳的声音入了他的耳,万皓冉只觉心头没由来地升起一阵不安,然而,他的面容仍是十分冷漠,朝她勾起了一丝冷笑,声音清寒,“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朕要呆在何处,还轮不到淑婕妤来管。” 作者有话要说:午休时间赶出来的第一更。 看在我这么勤勉的份上。。 难道不该用花花用评论用收藏用霸王票砸死我么么么么???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41章 槐花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皇帝冷沉的目光依稀还印在脑中,南泱睁着双眸怔怔地望着秀锦床帐的一方,待到明溪推门的声音传来,方才恍觉,外头的天已是大明。 明溪端着洗漱的面盆进了屋,却见床榻上的人双目清明,无半分的倦态,便露出个笑来,说道,“娘娘今日醒得真早。” 她的眼眸微微掩下,缓缓便从床上坐起了身子,口中却答道,“夜里没怎么睡好,梦太多。” 明溪将她的话信以为真,复又上前一步扶起她的左臂,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朝她道,“娘娘自小便有些认生,难免睡不好,今晚奴婢记着给您熬些安神的莲子羹。” “好。”微微一笑,颔首。 “娘娘……”明溪扶着她下了床,又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边替她更衣边道,“昨儿夜里,皇上怎地没在这儿过夜?” 南泱口中包着一口茉莉花茶,漱了漱口便将茶水吐了出来,闻言只觉心头一滞,却仍是朝明溪笑得淡然,答道,“那皇帝陪着茹茜来祈福,夜里自然是陪她。” “……”听了南泱这番话,明溪倒也没再多想,只微微地颔了首便不再说话,只垂着头细细地为她梳妆。 望着铜镜中神色略显疲态的娇艳面庞,南泱心头低叹一口气,昨夜,她并不是认生梦多,而是一夜未眠。 脑中又闪过那人清冷如水的眸子,她微微合眸,思及昨夜自己竟因着那人的一番话失眠了一晚上,恐怕是疯了,着实不是个好苗头。 祈福的事宜很是繁复,在临寺前,怀有龙裔的嫔妃便要连着十日焚香沐浴,而真正到了太和庙后,程序步骤却也不少。 因着是给怀孕的嫔妃祈福,参与此事的自然也便只有皇室众人,随行的御医连同侍卫宫人等,都是没有资格踏入伽蓝殿的。 笙嫔一袭象牙色的长裙,长发柔顺地垂下,合着双眸,跪在首排的蒲团上头,面容上尽是一派的虔诚肃穆之色,空玄住持站在笙嫔的身前,手中持着净瓶,里头斜斜地支出一枝柳叶,万姓的皇帝则是端端地立在空玄的右侧,面容淡漠地望着许茹茜。 南泱同几位随驾的嫔妃一道,跪在次排的蒲团上头,双手合于胸前,眸色一片沉寂。 随后,便闻见空玄大师如洪钟一般的声音在偌大的伽蓝殿里头响起。“笙嫔许氏,恭孝仁善,娴雅端庄,承蒙天恩,得育皇嗣,愿我佛慈悲,保佑其腹中皇嗣一生平安。” 说罢,空玄右手微动,将净瓶中的柳叶取出,朝着许茹茜的头顶扬了扬,那柳叶上头沾着的露水便落在了她身上。 “……”笙嫔面容恬静,缓缓地张开了双眸,望向宝相庄严的佛像,虔诚道,“愿菩萨保佑臣妾腹中的皇嗣,平安出生,长大成人。”语毕,她的双手朝着身旁两侧摊开,手心向上,额头缓缓地叩向了蒲团。 方此时,万姓的皇帝便也缓缓提步上前,从空玄手中接过了三炷香,他面容仍是淡漠,面朝庄严佛像,口中沉声肃然道,“愿佛祖保佑。” 其余的众位嫔妃亦是朝着佛像虔诚地叩首,南泱跪在数人之中,额头贴着蒲团的边缘,同其余人一起高声地说道,“愿佛祖保佑――” 庙中的祈福之典方才算个了结,其后虽仍有许多事项,却也只是笙嫔的事,同南泱等人都没了什么干系。 夏日正盛,虽是晨间却已有几分闷热难耐,南泱迈过高高的门槛踏出了伽蓝殿,头顶上方那轮太阳明晃晃的很是刺眼,她半眯了眸子,便见明溪撑着一把遮阳的纸伞疾步朝她走了过来。 “娘娘,”明溪将那纸伞举过她的头顶,眉眼里头尽是关切,“夏日愈发毒了,在太阳底下呆久了,怕是会中暑,咱们还是快些回行宫吧。” “嗯。”她朝明溪微微颔首,一番思索,复又说道,“天儿太热,笙嫔的身子本就弱,如今又有身孕,回宫你亲手做些红豆汤,拿冰镇了,给她宫里送些过去。” “是,”明溪扶着她的手,边走边笑道,“娘娘待笙嫔真好。” “……”南泱眉目间掠过一丝异色,沉声又道,“这段时日,我总觉着她像是有心事,只是她不说,我若问得多了,倒显得多事。” “近来,”明溪抬眼望向她,“田贵人复宠,黎妃的风头又正盛,皇上去凝锦斋的日子自然也便少了,笙嫔娘娘心头不痛快,亦是人之常情。” “……”她复又长叹了一口气,感慨道,“那人是一国之君,是那么多女人的丈夫,怎么可能只宠她一人爱她一人,她心头不痛快,也只能怪自己想不开。” 明溪亦是叹气,又望着南泱说道,“娘娘说的极是。”说罢微顿,隔了许久,她方才又带着无尽的叹息,说道,“八月初便是秀女进宫殿试的日子了,往后这宫里,可就更热闹了。” 南泱双眸微动,沉声重复道,“秀女殿试?” “是啊娘娘,”明溪唇畔勾着一抹苦笑,回她道,“算着日子,又是三年了啊。当年皇上登基时,府中只有娘娘您一个皇子妃,为了充盈后宫,便选过一次秀。” “……”明溪的话听在南泱耳里,却教她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淡淡的悲凉之感――又是一年选秀立妃,她果真是从来不缺对手。 两人一番言谈间,却已是行至了太和山山间的小径上头,南泱抬眼望向四周,只见此处绿荫苍翠,却凉爽了许多,点点阳光从遮天蔽日的树冠里头倾泻几许,脚下的石头小道上头亦是映着几分斑驳树影,很是惬意。 此般景色入目,竟教她的心情畅快了几分,脚下的步子亦是随之快了起来,明溪在一旁笑她,道,“娘娘慢些走,奴婢都快要跟不上你了。” 她亦是笑,打趣明溪道,“瞧瞧,你才多大的年纪,身子骨便这么受不得累了。” 又是一阵嬉笑,山林中虽不及外面闷热,却到底是夏天,南泱的额间沁出了几丝薄薄的细汗,明溪见状,连忙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绣着牡丹的绢帕,给她拭了拭汗。 许是因着南泱天生嗅觉便较寻常人灵敏,是以,当明溪将那绢帕凑近她时,一股子若有若无的花香便钻入了鼻子,她蹙眉,朝明溪道,“这是什么香味儿?” 明溪却是一阵莫名,手中举着那方绢帕,愣道,“娘娘您说什么?” 南泱拧着眉头,将明溪手中的绢帕接了过来,往鼻尖细细一嗅,果然,那股子甜腻腻的香味儿正是从这块绢帕里头传出的,古怪的是那绢帕一直是明溪贴身带着的,沾上的却不是明溪身上素来清淡的栀子花香。 她疑惑望向明溪,将那绢帕又递给她,道,“这绢帕上头,你闻闻。” “……”明溪迟疑着伸手接了过来,闻了一阵后,面上便浮现出了一丝不解与不安交织的神情。 南泱观望着她面上表情的变化,只觉手心一点点地冷了下来,道,“你也觉着不对劲了?” “……”明溪一番思索,又道,“这气味儿闻着,像是槐花……” 忽而,她的眸子里头掠过一丝丝惊恐,望向南泱,声音却是微微地有些发颤,续道,“奴婢往时曾听闻,太和山上有一种蜂子,剧毒无比,被蛰一下,便是不死也能去半条命。” “槐花蜜,蜂子最爱槐花……”南泱又取过那绢帕握在手中,只觉背脊一阵钻心的凉意袭上,口中冷道,“我若用着绢帕拭了汗,槐花气味便会愈加浓郁……” “……”明溪听了她的话,面上更是又惊又恐,额角亦是沁出了冷汗,却是猛地便跪到了地上。 南泱一惊,连声问道,“明溪你这是做什么?”说着便蹲下了身子要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明溪却不依,只跪在地上头贴着地,声音里头已是夹杂了几分哭腔,“今次若非娘娘心细嗅出了那绢帕上的槐花气味,只怕、只怕便要酿成大祸……奴婢大意,绝不奢求娘娘能原谅奴婢……”说罢微顿,她一声抽泣,又道,“奴婢罪该万死!请娘娘责罚!” 南泱扶着她的双肩,急道,“这同你本没有什么干系,你何必如此?快快起来……” 她却仍是坚持,“娘娘若不责罚,奴婢绝不起来!” 见明溪如此,南泱只觉无奈,半晌方才低低地叹息道,“明溪,这宫中,我除了你再无旁人可信,若连你都罚,那我同黎妃诤妃她们又有什么分别?” “娘娘……”明溪抬起通红的泪眼,低低地唤了一声。 “起来吧。”南泱微微合眸,神色间似是有几分苍凉。 明溪拗她不过,终是缓缓又叩了一回首,道了声“是”,便从地上缓缓站起了身子。 南泱望着手中的绢帕,明艳的眸子一寸寸地冷了下去,右手缓缓收紧,用力到连指节都泛起了一丝青白。 “能在你贴身物件上动手脚,必是我宫里的人,”她面上挂着一丝冷然却狠绝的笑,眸子如尖刀一般扫过身后立着的一众的太监宫娥,半晌方才徐徐吐出了一句话,“若是被我晓得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吃里扒外,我必叫她生不如死!” 话音方落,众宫人便纷纷跪了地,皆是浑身不住地抖着。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爆发的第二更奉上。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42章 杖毙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南泱冷眼瞧着那黑压压跪了一地的宫人,面上没得丝毫表情,她脚下微动,便走近了几步,眸子微抬又望向一旁眼中含泪的明溪,沉声道,“明溪,平日里都有哪些奴才能进出你的屋子?给我指出来。” “回娘娘,”明溪的眸子里头亦是含了几分冷色,望向跪伏在地众人,回道,“奴婢平日素来房门紧锁,唯有丽儿每日辰时会来打扫。” “哦?”她眸子一扬复又望向那群宫娥,唇角勾起抹冷笑,声音如寒霜一般,“都听见了?方才明溪姑姑口中说的丽儿,可在此处?” 话音方落,便有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人堆里传出,抖得如糠筛一般厉害,“回娘娘,奴、奴婢在……” 南泱冰样的眼眸定定地望向那宫娥,冷声道,“你便是丽儿?” “是、是。”那宫娥吓得脸色惨白,头埋得更深,懦懦应道。 “很好,”她望着丽儿,只觉背脊如被千万根细针扎着一般,声音仍是极冷,“丽儿,我问你,你是从何时开始跟着我的?” “……”丽儿背上的衣衫被冷汗尽数浸湿,一阵风吹过,透着心的凉,“回娘娘……从您搬入织锦宫时起,奴婢便一直跟着娘娘。” “搬入织锦宫……”南泱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她,又道,“算算日子,也是半年有余了。”说罢她微顿,面上的容色霎时便闪过一抹狠戾,语调亦是提了几分,道,“这大半年来,我待你是有哪里不好,竟让你生出这样的贼胆加害于我?” “冤枉啊娘娘!”丽儿的眼睛里头刹那间便盈满了泪珠子,顺着面颊便滚滚地落了下来,她抬起头,万分惶恐道,“这半年来娘娘待我们这些奴才这样好,奴婢怎么会有加害您的心思!这件事真的不是奴婢做的,奴婢真的冤枉啊娘娘……” “不是你做的?”南泱冷笑,复又厉声道,“明溪姑姑的房中平日里只有你能出入,不是你还能是谁!” “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娘娘!”丽儿满面的泪痕,急得哭喊,“便是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万万不敢加害您啊……” 南泱的面上浮起了一丝不耐,明溪上前几步,走到她身侧,朝她低声道,“这奴才嘴硬得很,不给她点颜色瞧瞧,是不会招的。” “也罢,”闻言,她叹出口气,望着丽儿便吩咐一旁的几个太监,“给我掌她的嘴,掌到她招为止。” “是。” 几个太监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接着便从地上站起了身子,一人一边又架起了丽儿,丽儿口中仍是不住地哭喊“冤枉”,蓦地,脑中却猛然记起了一桩事,她双眸忽然惊瞪,挣扎着转过头望向跪在地上的另一个宫娥,嘴里却高声地朝南泱嚷道―― “娘娘!奴婢记起来了!晨间,奴婢却闹起了肚子,是彩蝶替奴婢去明溪姑姑房中打扫的!是彩蝶!这件事定是她干的!” 这时便有另一个宫娥气急骂道,“我不过好心帮你!你竟陷害我!”接着便立时朝南泱叩头,亦是高声地喊,“奴婢对娘娘一片忠心天地可鉴!” 闻言,南泱双眸微眯,道,“住手。”说罢,那几个太监便放开了丽儿,垂着头恭恭敬敬地立在了一旁。 “……”南泱眉头蹙起,望了一眼方才叫骂丽儿的宫娥,心头却是疑云萦绕,她一阵思量,心头便有了主意,便朝那跪在地上的两人沉声道,“你二人皆道自己是忠心,我倒有个主意――” 二人闻言皆是将头埋得更深。 “这样吧,”她状似颇随意,云淡风轻道,“你们站起身来,打上一架,谁若赢了我便信谁。” 此言一出,连同明溪在内的众人皆是一愣,颇有几分愕然,奈何南泱是主子,他们心头饶是有天大的疑惑也是不能对她的话质疑的,丽儿同彩蝶亦齐声应了句“是”。 说罢,两人缓缓从地上站起了身子,南泱望着二人,眸中却划过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明溪见状,却仍是觉着莫名,不晓得自家主子喉咙里卖的什么药,一番思索无果,便又定定地观望着丽儿同彩蝶。 只见丽儿的面上恼色毕现,她心头一片愤然,当下便扬起右手朝着彩蝶扇了过去,彩蝶捂了捂脸,一咬牙便朝着丽儿扑了过去,两人便扭打在了一起。 几番你来我往的拳打脚踢,忽地,彩蝶的眸子里头有一丝阴狠之色划过,她一把将丽儿推倒在地,双手便掐上了丽儿的脖颈,丽儿的双手死死地掰着她的手,面上的血色却一点点地在消失。 见此情形,南泱心头已是一派了然,冷声喝道,“够了。” 彩蝶面色微变,这才缓缓地松了手,脖颈上的禁锢甫一离开,久违的空气便入了肺,丽儿面色惨白一片,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仍是跪伏在地。 “……”南泱冷肃的眸子淡淡扫过丽儿,只见那纤细的颈项上头印着几道红指印,眸子通红,很是有几分可怜。 众人此时皆是屏息,半晌,如死一般的沉寂方才被一道清丽的女子声线打破。 南泱眼中满是嫌恶,抬起右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彩蝶,精致的护甲在眼光下闪着点点金光,声音冷漠至极,“将这个贱人捆了。” “……”彩蝶心头大惊,面上的花容亦是瞬间失色,她抬起眼,双目惊瞪望着那面容一派漠然的女子,失声呼道,“娘娘!是丽儿陷害奴婢的!她陷害奴婢……”说着便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制住,双手反绑在了身后。 “方才你同丽儿缠斗之时,我瞧得清楚明白,她虽气愤却始终对你手下留情,因为你若死了,她便百口莫辩只能含冤,”南泱明艳的眸子里头尽是冰霜,睨着她,冷声道,“反倒是你,几番杀机毕现,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 “……”听了南泱这番话,彩蝶双肩一跨,面上尽是一片灰色,眸子里头亦是失去了所有神采。 明溪心头方才了然,立时便怒视着被捆着的宫娥狠声道,“该死的奴才!死都临头还嘴硬!” “说吧,”南泱面色已恢复了一派沉寂,声音亦是极轻,端详着指尖的护甲淡淡道,“是何人指使你的?” “……”彩蝶眉间尽是一片晦暗,满头的冷汗,支吾着,“是、是……” 觉出了她的迟疑,南泱眸子微动,便朝明溪使了个眼色,明溪立时便会意,上前几步便是狠狠的几道耳光将她打倒在地,她被那几道大力的耳光抽得嘴唇破了皮,嘴边亦是挂上了点点血迹。 “我再问你一次,”南泱垂着眸子,望着她,缓声重复,“是何人指使你的?” “贱人!还不快说!”明溪朝着她的心口狠狠地踹了一脚,冷声骂道,“若你招了,娘娘兴许能留你一条命!” “……”彩蝶倒在地上,这方才哭喊着朝南泱道,“娘娘饶命!饶命啊!奴婢也是被逼的……” “那你告诉我,是何人逼你?”南泱朱唇微启淡淡道,眼却没有看她。 “是、是……”眼中的泪水像是断了线一般地滑落,彩蝶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方才抬首,望向南泱,诉道,“是诤良人……” “……” 意料之中的答案从彩蝶口中得到了肯定,南泱双眼之中浮上了几丝阴狠的神色,半晌方才沉声道,“被谪为了良人还如此不知收敛。” “……”明溪定定地望着她,问道,“娘娘,要不要将这贱人带到皇上面前去?” “……”她叹了口气微微摇头,“不必了。” 明溪却很是诧异,惊讶道,“难不成、难不成就放任唐梦雪继续兴风作浪?” “明溪,”南泱漠然的眸子望向明溪,沉沉道,“你难道还不明白么?那夜她命人火烧我织锦宫,皇帝都只是将她谪为了良人,如今她爹唐潜在朝中仍是二品的高官,她不过使些小小伎俩,再者此番我又没伤着哪儿,皇帝就算要罚她,也左不过是将她再降为位分最低的答应,于如今的唐梦雪根本就无关痛痒。” “娘娘,”明溪心头隐隐有些明白了,又道,“您的意思是……” “这些帐我们先给诤良人记下,来日再同她算。”她眼中冰冷,面无表情,“只今次她这般作为,我定要还她一份大礼。” “……”明溪微微颔首,复又指着那倒在地上不住流泪的彩蝶同跪在一旁的丽儿,问道,“这两个奴才要怎么处置?” “取些药来,替丽儿敷一敷。”她望了一眼丽儿,轻声道。 “是,”明溪颔首,又道,“那彩蝶呢?” “……”南泱眼帘低垂,眸子抬也不抬,只口中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杖毙。”说罢眸子再度扫过一众跪在地上的宫人,声音沉沉,“吃里扒外就该死。” 明溪的眸子里头一抹阴骛之色浮现,朝着一旁的太监便使了个眼色,那太监立时便会意,几人上前便将彩蝶拖着往一旁的树林里头带。 南泱面上神情漠然,随后便听见彩蝶撕心裂肺的哭喊响起――“娘娘!娘娘饶了奴婢吧!娘娘!娘娘饶命啊……” 不消一会儿,那凄厉如夜枭一般的声音便逐渐弱了下去,那些仍跪在地上的宫娥太监们面面相觑,皆是抖得厉害。 方此时,一直晴朗的天际却缓缓暗了下来,一大片的乌云从远方飘来,不时便有倾盆大雨哗啦啦地下起来。 明溪在雨中为南泱撑着伞,南泱的眸子沉寂得仿佛再也不会兴起丝毫波澜。 一行血水从树林里头缓缓地流淌下来,她望着那血水静默半晌,方才缓缓地转过身,朝着行宫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求评。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43章 险境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从太和山回到陌阳,一晃又是两个月过去,炎炎夏日在宫中繁琐的事物里头过去,立秋已至。 南泱手臂上的烧伤已好了完全,却是真如周雪松所言,留下了一道暗色的疤痕,在她玉般的胳膊上很是突兀。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照进了寝殿,她双睫微微一颤,这才悠悠转醒,侧眸望向枕边,身旁的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床榻之上却隐隐地留着那人身上独有的龙涎香气。 她动了动,却觉得身子仍是酸软得厉害,眉头微微拧起,她轻声开口,声音也是沙哑的,“明溪,明溪――” 房门被推开,明溪朝她走来,将她扶着坐起了身子,云被滑过南泱光洁如玉的肩,明溪取过放在一旁的绿罗裙伺候她穿起来,眉宇间凝着一丝愁绪。 “怎么了?”南泱被明溪扶着站起了身子,她打望着明溪面上的容色,沉沉道,“你有心事?” “……”明溪手上的动作一滞,这才抬眼望她,半晌方才低低地回道,“娘娘,今日晨间,宫中一番喧闹,奴婢去打听了一遭,方才晓得是诤良人疯了,皇上听闻此事后厌恶得很,便命江路德今日将她打入月陨冷宫。” 闻言,南泱容色微变,却也不过一瞬,复又望向明溪,略微疑惑道,“前段时日不是都还好好的么,怎地说疯就疯了?” “自太和山归来,奴婢依着娘娘您的吩咐,命人摸黑将彩蝶的尸首弃到了她家门口,自那时起,她的神智便有几分不清醒了。”明溪手中为南泱挽着发,口中回道,“奴婢听伺候她的宫娥说,她夜里总是发噩梦,说有厉鬼要向她索命。” 南泱轻叹一声,又道,“她此一生张扬跋扈,终归是她害人害己,自作自受,如今落得这般凄凉的下场,也是她的报应。” “娘娘说的是。”明溪微微颔首,忽而又记起了一桩事,便朝南泱道,“今日晨间,江路德端着皇上的圣旨去了凝锦斋,将笙嫔晋为了贵嫔。” “……”闻言,南泱微微颔首,低声道,“这是好事。” “这对笙嫔娘娘自然是好事,”明溪微顿,又道,“不对,现在她已是笙贵嫔了。” 一阵沉默,南泱望着铜镜,镜中映出明溪隐现忧色的容颜,她低低地叹气,缓声道,“我知你心中在忧心什么,只是明溪,我原以为你早该习惯。” “自太和山回宫,她便不曾来过兰陵宫,娘娘去凝锦斋的两回,也均被她一句‘身子不适’给回绝,娘娘连她的面都没见着……什么身子不适,分明前些天还见她同黎妃两个在翠棠苑闲庭散步谈笑风生,”明溪的容色之间尽是愤然,口中不平道,“奴婢不是不知道宫中人心多变,只是未曾想到,连许茹茜也是一丘之貉,竟是靠拢了黎妃。” “……”南泱听闻明溪这番话,只觉心头一阵堵得慌,面上却仍是一派的淡漠,缓缓道,“我同她情分本就不多,如今黎妃权势如日中天,她靠拢江璃蓉,也是人之常情。” “娘娘……”明溪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南泱打断。 “好了,”她漠然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勾起一丝笑,“你莫要多想了,别忘了今日黎妃约了一众嫔妃去御花园相聚,若是耽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太和山的倾盆大雨在脑中一晃而过,南泱双眸微合,那日口中道出“杖毙”二字,她第一次感受到人的生命如此脆弱,竟真的能凭一句话来左右,而她竟在逐渐适应并习惯这样的日子。 心头升起无限悲凉,南泱只觉眼角有微微的湿润感――姚敏敏,你已经不是姚敏敏了。 南泱将将踏出兰陵宫的大门,便见远处一位身着羽蓝色轻纱散花罗裙的圆润美人正信步走来,双眸微动,她面上浮起一丝笑意,朝着那美人唤道,“田贵人。” 田晨曦闻言便朝着声音传来的那方望去,只见那一袭绿萝长裙的美人端的是一副绝色姿容,眉间红莲妖冶绽放,正含着笑缓缓地走向自己。 “臣妾参见淑婕妤。”她双膝一屈,朝着南泱恭恭敬敬地道,身后跟着的一众宫人亦是福身,唤了句“奴才(奴婢)参见淑婕妤”。 “贵人不必多礼,”南泱上前将田晨曦扶起,又朝那一众宫娥太监随意地摆手,“都起来吧。” “谢婕妤。”田晨曦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平静,这才缓缓地直起了身子,望向南泱,又道,“婕妤可是往御花园去?” “正是。”南泱颔首,面上笑意不减,又道,“咱们走吧,莫让黎妃娘娘等久了。” 田贵人闻言缓缓点头,这才同南泱一道并肩往御花园走去。 初秋的时节,风透着丝丝寒意,拂过陌阳皇宫中的一排梧桐,落叶纷飞,在宽敞的大道上铺了一地,行人经过,便能踩碎一地落叶。 御花园中,有桂花飘香,海棠清雅,芙蓉妖娆,万寿菊、百合、彩叶草竞相争艳,南泱同田晨曦远远便望见了那立在御花园假山旁的一行人。 待走得近了,南泱方才瞧见这行人里头不光有黎妃笙贵嫔,还有一个昨儿夜里折腾了她大半夜,致使她现今身子都觉着酸的皇帝。 黎妃一袭烟霞色的曳地望仙裙,雍容华贵,腹部微微隆起的许茹茜却是一身湖蓝色的八幅罗裙,清新脱俗,正是一华一雅,相得益彰。而万姓的皇帝立在两位美人中间,一身玄色的长袍,眸子依旧是清冷的,身旁立着一众精心妆容的宫妃。 南泱同田晨曦上前,屈了膝盖便朝着那几位主行了礼。 万姓的皇帝冷着眼望了一眼南泱,眸子里头却似乎夹杂了一丝趣味,淡淡道,“你来得迟,可是今日晨间晚起了?” 南泱听出那人话中的不怀好意,昨日夜里的许多场景竟像是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头回放起来,她只觉双颊一阵燥热,垂着头沉声应道,“还望皇上恕罪。” “……”皇帝漠然的眉宇里头隐隐浮起一丝笑意,见她双颊有些绯红,心情竟好了起来,又道,“朕并没说要罚你。” 被调戏了一番,南泱心头一阵无言,却也只能闷声道,“谢皇上。” 见皇帝同南泱如此亲昵,黎妃的眼中浮起一丝不快,面上却仍是挂着那抹素来的端庄笑容,柔声道,“皇上关心淑婕妤,婕妤真是有福气。” “……”闻言南泱面色仍是淡漠,应道,“臣妾累皇上同各位姐妹等候,已是万分羞愧,黎妃娘娘若还要打趣,臣妾真是无地自容了。” 田晨曦见此情形,便望向皇帝,开口轻声道,“臣妾们昨日只听黎妃娘娘说今日相聚,却未曾想,皇上竟也在。秋日正好,臣妾前日闲来无事时写了一句应秋日之景的诗来,想请皇上指点一二。” 南泱心知她是为自己解围,心中升起一阵感激,又闻见那皇帝含着几分笑意的清寒声线传来,“是什么样的诗?你念来听听。” “是,”田晨曦朝他一笑,微微颔首,一阵沉吟,缓缓吟道,“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雁南归。” “唔,”万皓冉的神色之间带了几丝赞许之意,望着田贵人,眉眼间亦带着笑意,淡淡道,“写得不错。” 方此时,始终未曾发话的笙贵嫔却开了口,她面上携着抹恬静的笑容,望着那玄衣之人笑道,“皇上平素里日理万机,今日难得有空与臣妾们相聚,秋光正好,不如我等各自赋诗一首,皇上来为我等品鉴品鉴。” 此言一出,南泱的眸子便望向了她,许茹茜却仍是带着笑望着皇帝,仿若没有注意到南泱的目光一般。 南泱见状便移开了目光,眸子却一分分地冷了下去――许茹茜同她相交多时,岂会不知她并不精晓风雅之事,此番笙贵嫔的作为,除却想看她出丑,她想不出其它理由来。 思及此,她只觉心间一寒,悲凉不已。 “笙贵嫔这提议甚好,”黎妃亦是附声,眸子却含着几丝冷笑望向南泱,“皇上在这桩事上的造诣极高,能得皇上为臣妾们提点,我等皆求之不得。” “……”南泱心头一阵冷笑,便听见万姓的皇帝沉声道了句“也好”。 黎妃含笑,又道,“那臣妾便斗胆抛砖引玉――月光浸水水浸天,一派空明互回荡。” 能得万皓冉喜欢的嫔妃大多是一等一的才女,一番轮转下来竟也作出了不少妙词佳句,而下一个要吟诗的人,便是淑婕妤。 明溪的额角沁出了一丝汗,心中忐忑不安地望向自家的主子,却见她容色是万年的淡漠从容,没得丝毫的窘态。 “淑婕妤,”黎妃细长的眉眼带着几丝挑衅,望向南泱,“该你了。” 万皓冉面上意味不明,手中抚着扳指淡淡地望着她,却见那人背脊笔直端肃,面上一派大定,一阵沉吟后,朱唇微启,明艳的眸子却望向了他。 “皇上,臣妾此时心头并没作出什么应这秋日之景的好句来,”她目光沉静,望着他,“却有一首应臣妾心境的诗,不知可否请皇上一鉴?” “你念。”他道。 南泱一阵沉吟,唇微启,低低地吟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此言一出,四下里一时悄然无声。 众嫔妃心头皆是被南泱口中诵出的四句话惊了惊,黎妃面上一丝狠戾滑过,她抬了抬眼,瞪了一眼笙贵嫔,许茹茜的眸子微动,面上亦是浮起一丝讶然。 万姓的皇帝面上却没得丝毫表情,清冷的眸中映入南泱坦然沉寂的面容,心头却被生生一震。 “你……”他张了张口,正欲说话,亦正在此时,一道凄厉的女子声线却惊起―― “南泱!本宫要杀了你!”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众人皆是一愣,便见唐梦雪手持一柄尖锐的匕首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她皮头散发,衣衫凌乱,双眸之中满是一片癫狂之色朝着南泱扑了过去。 “快按住她!”田晨曦慌得连声音都几近变调,嘶喊道。 “娘娘!”明溪吓得高声尖叫,连忙朝她扑去想要去拉住已然疯癫的诤良人。 南泱眸子里头滑过一丝慌乱,亦是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却仍是来不及了,唐梦雪手中的尖刀已近在咫尺,她脚下一滑便倒在了地上,心头忽地便升起一股绝望,双眸缓缓地合了起来,只蓦地便多出了一个念头――若是她死了,会不会就能回到她本该在的地方?还是就此于这世间烟消云散…… “啊――”有胆小的嫔妃宫娥已失声尖叫起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来得太快,结束得也太快。 预想中的所有都没有出现,南泱睁开双眸,却见万姓皇帝的手臂上横着一道长长的口子,殷红的血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像极了殷红的紫叶桃。 “……”南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双眼之中似是萦上了一层水汽,眼前的一切都模模糊糊,她怔怔地望着万姓皇帝清冷的面容,却望不清他此时面上的表情,接着便听见许茹茜几近尖叫的声音―― “御医!快传御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二更~ 花花和评论交粗来吧!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44章 赐死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万姓皇帝的手臂被过去的诤妃娘娘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这桩事可谓是惊天动地,惊动了整个后宫,也惊动了御医院的所有御医。 周雪松万分仔细地为皇帝包扎着手臂,额头上尽是细密的汗水。 广陵宫里头站了许多人,众嫔妃的面容皆是焦灼不安,许茹茜同黎妃站在距那皇帝最近的地方,她眼中噙着泪,只见那不道深深的口子总算是被止住了血,心中这才稍稍安心,望向周雪松问道,“周御医,皇上臂上的伤严重么?” “回娘娘,”周雪松眼微微抬起,瞧见了许茹茜眼中真真切切的关心同焦急,心中苦笑,沉声道,“皇上并无大碍,只需休养段时日便能大好。” 听了周雪松的这番话,众人心中的巨石方才堪堪落地,黎妃手持绢帕拭了拭鼻子,红着眼朝周雪松恳切道,“皇上的伤虽无大碍,周御医也要万分小心着才是。” “黎妃娘娘放心,”周雪松垂着头,面上的神色恭恭敬敬,“皇上龙体关乎社稷,臣自然晓得其中的厉害。” 万姓皇帝眉眼微动扫了一眼众女,面上浮起一丝不耐,口中说道,“都别哭了,这点小伤朕还死不了。” “……”许茹茜吸了吸鼻子,半晌方才哽着声儿回道,似是有些委屈,“臣妾们是担心皇上。” “朕知道。”万皓冉清冷的眸子又望了她一眼,见笙贵嫔鼻头通红眼眶里尽是泪,心头又生出了几丝怜惜,语调亦是放柔了几分,“方才周御医也说了,并无大碍,你心中也不必太过担心,你有身孕,当万分仔细你的身子。” “臣妾谢皇上关心。”她这才拭了拭泪,面上浮起一丝笑,朝他道。 皇帝闻言便不再看她,清冷的眼在屋子里头扫过一圈儿,便在人堆里头望见了那个高挑瘦削的身影,只见淑婕妤正垂着头教人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便淡淡地朝她说道,“淑婕妤可有伤着?” 此言一出,屋子里头所有人的目光便终于从万皓冉的身上移开,望向了南泱。 那人的声音轻轻远远,教她听得不甚真切,却仍是心尖微微一颤,半晌方才抬起眼望向皇帝,眼底泛着微红,却并没有泪,沉沉地应他,“回皇上,臣妾并未伤着。” 万姓皇帝方才微微颔首,清冷的眸子微眯扫过殿中众人,声音出口却是极冷,“朕记得已下了旨将诤良人打入冷宫,她却为何会手持匕首在御花园中出现?谁来说说。” 一宫之间霎时噤若寒蝉,众嫔妃面面相觑,心中也是万分疑惑――月陨宫同御花园相隔甚远,已然疯癫的唐梦雪是如何跑到御花园去的? 这时,始终候在一旁的江路德躬着身子上前几步,朝那玄衣之人恭恭敬敬道,“回皇上,奴才今日已照着您的吩咐将诤良人领进了月陨宫,安顿好后方才离去。” “你是说――”万皓冉双目之中尽是冷色,“是她自己从月陨宫里跑出来的?” “回皇上,”江路德额角泌出了一层薄汗,惶恐道,“奴才不知。” “……”他骨节修长的指尖缓缓地揉了揉略微酸痛的额角,语调平平,又道,“一个发了疯的妇人,竟还识得往御花园的路?”说罢他微顿,天生便透着寒意的眸子缓缓扫视过众人,声音仍是淡然,“宫里养的人,真是越发不中用了。” 此言一出,众人便齐齐地跪了地,埋着头极是惶恐,大秋天里头,江路德脑门上的汗却涔涔地滴在了地上。 静默半晌,便听见一道清朗的女子声线响起,南泱转了转眸子,却见说话的人正是跪在自己身旁的明溪。 她埋着头声音微微发颤,缓声道,“回皇上,那时您同各位娘娘小主正赋着诗,许是没有注意,奴婢却瞧得清楚,那诤良人并不是突然出现,而是从淑婕妤身后的假山山洞里窜出来的。” 明溪一番话落地,南泱的心头便是冷笑,霎时便对今日之事有了几分明白。 “……”万姓的皇帝面上没得一丝表情,他目光沉寂,好半晌方才徐徐道,“这么说,那诤良人是一直躲在山洞里头的?” “回皇上,”南泱埋着头,语气平淡却冰凉,“一个疯妇若能有这般的心计,便不是疯妇了。”语毕她微微一顿,头缓缓抬起,目光似刀一般望向了江璃蓉,却见她的额角亦尽是冷汗,又冷声道,“只怕是另有他人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寝殿里头的众人皆是跪伏在地上,江璃蓉的面上隐隐现出几分惊慌,她一番思量,又沉沉开口,望向高坐在上位的男子,“皇上,许那诤良人是装疯卖傻也未可知,她对淑婕妤本就怀恨在心多时了。” “……”南泱冷冷一笑,只觉这个江璃蓉到这时候还要将一切罪责都推到唐梦雪身上,果真是蛇蝎心肠,她眸子定定地看着黎妃,“黎妃娘娘,明晓得装疯卖傻最后只能落个被打入冷宫的下场,诤良人怕是没那么蠢吧。” 万姓皇帝一阵沉吟,复又徐徐开口,沉声道,“诤良人此时在何处?” “回皇上,”江路德跪伏在地,答道,“诤良人如今正被押在宫门口等候发落。” “将她带上来。”他沉声道。 “是。”江路德抖着声儿叩首,便退了出去。 不消一会儿,唐梦雪凄厉的狂笑便从殿外传了进来,那声音尖锐可怖,像极了鬼哭狼嚎,口中仍是不住地叫骂着南泱,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一人一边押她,方才将她拖进了广陵宫的大殿。 南泱抬眼望了她一眼,只见那曾经明艳非常的美人早已没了踪影,此时的唐梦雪披散着一头长发,衣衫上沾着血污同灰尘,眉宇间早没了往时的傲气张扬,看上去很是有几分凄凉可怜。 “南泱!本宫不会放过你!本宫绝不会放过你!”唐梦雪口中仍是不住地叫骂,眼眸里头尽是癫狂笑意,一眼望见殿中的南泱,她面上的神情变得更为恐怖,像极了从阿鼻地狱来的索命厉鬼―― “南泱!本宫要你死!要你死!” 明溪连忙将南泱护在了身后,南泱抬眼望了一眼那被死死按在地上的唐梦雪,只见她重重地摔在地上,口中似是受了伤,血水浸了出来,心中隐隐便升起了一丝悲悯。 跪在地上的掌事御医望了一眼自己的妹妹,见她如此形状,眼中便盈满了泪光,尽是不忍。 “……”万姓皇帝的眉目之间尽是一片嫌恶,他蹙眉摆手,眸子望向江璃蓉,淡淡道,“这般样子也不像是能装出来的。“说罢又随意地摆手,朝江路德到,“带下去吧。” 江璃蓉面上的表情极为难看,双手死死地搅着衣襟,咬了咬唇。 “皇上!”忽地,唐梦雪像是记起了什么,眸子猛然望向那抹玄色的身影,口中呼道,“皇上!皇上!求您不要离开臣妾,不要……”说着便要朝那身影扑过去,却被身旁的太监牢牢按住。 皇帝面上的嫌恶更甚,江路德何等乖觉,立时便朝着那两个太监使了个颜色,那两人便大力地拖着唐梦雪往宫门外走。 “南泱!你这个贱人!本宫死也不会放过你!死也不会!哈哈哈……” 她笑得愈发癫狂凄厉,皓齿上头满是鲜红的血水,南泱只看了一眼便别过了头,望向了别处。 那叫骂的声音便又渐渐地远去,她面上一片漠然,又听见江路德问那皇帝,“皇上,诤良人怎么处置?” “……”万姓皇帝冷然的眸子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御医院掌事御医,淡淡道,“唐御医,诤良人此前火烧织锦宫意欲害人性命,此番又伤了朕,你说该怎么处置?” “……”唐御医眸中尽是泪,头埋得更深,好半晌方才下了极大的决心,回道,“依大万律例,该当死罪。” “唔,”他微微颔首,又道,“你回去同唐大人知会一声,诤良人这般作为,朕即便有意袒护,也是不行的。” “……”唐御医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没有再应声。 “传旨,”他冰凉的眸子不带丝毫情感,“诤良人唐氏,赐死吧,尸首送回唐府。” “是。”江路德垂着头恭恭敬敬应道。 “臣……”唐御医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却仍是忍痛道,“谢皇上恩典。” 南泱的眸子微动,只觉有万千凉意从心头升起,不由轻声叹了一口气。 万皓冉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低低道,“都起来吧。” “谢皇上。”众人谢恩,这才从地上缓缓起了身子,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 方此时,多时不曾说话的田晨曦却开了口,她面容漠然,声音平稳,“皇上,臣妾以为,只要将月陨宫的嬷嬷传来,一问便能晓得今次是谁将诤良人带走的。” 江璃蓉眼中一片冷意,护甲深深刺入掌心,溢出了点点血水,她眸子一转望向笙贵嫔,许茹茜面上尽是寒色,抬眼便望向了江璃蓉身旁立着的若格,江璃蓉面色一变,心头滑过一丝不忍。 若格心头霎时便明白了几分,她深吸一口气,终是下了决心,缓缓地走上前来跪在了皇帝身前,定定道,“皇上,今次是奴婢将诤良人带到御花园的。” 南泱闻言定定地望向若格,眸子里头浮起一丝惊讶。 “哦?”万姓皇帝唇角一扬,竟是挑起一个笑来,声音淡漠清冷,“你为何这么做?是何人的意思?” “……”若格姑姑面容一派坦然,额头紧贴着冰凉的地面,“并无任何人指使奴婢,是奴婢嫉恨淑婕妤多时,才出此下策。” 黎妃心头似有泪淌过,然而,她面上却浮起了一丝惊讶同失望交织的神情,喝道,“若格!你在宫中多年怎地如此糊涂,竟犯下这杀头的死罪!” 南泱同田晨曦相视一眼,竟都是勾起一冷笑――弃车保帅,果真够狠。 万姓皇帝清冷的目光掠过若格,不着痕迹地扫了黎妃一眼,思量了半晌方才沉声道,“宫娥若格,赐自尽。” “……”若格姑姑声音极平静,“谢皇上恩典。” 江璃蓉心头万般无奈不忍,却仍只是缓缓地侧过头去,只觉面上一凉,是有泪滑过。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些事,明天再更新,姑娘们不用等啦哈~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45章 反目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轻袅袅的檀香烟从炉子里头徐徐升起,整个兰陵宫皆是萦绕着几许烟雾,略微浓郁的檀香气息弥漫四溢。 贵妃榻上头的女子面上一派恬淡,双眸微微地合着,右手支着臻首,宽大的袖口滑下,露出一截雪腕来,上头一道暗色的伤疤异常地刺眼。 一阵透着几丝凉意的秋风吹起,明溪抬眸望贵妃榻上正熟睡的人望了一眼,便缓缓移步,将大开的窗扉合上,凉风便被悉数隔绝在了外头。她复又点燃一截檀香木,放入了香炉,忽而似是瞥见了一抹月白,回头去望时不由大惊,连忙跪地,“奴婢参见皇……” 那一袭月白衣袍的男子眉眼之间仍是一片清冷,抬手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明溪心头霎时便一番了然,这才微微颔首,轻手轻脚地踏出了寝殿,顺带轻声合上了房门。 万皓冉脚下的步子轻移,身子微动便坐在了贵妃榻的一侧,透着微微寒意的眸子里头眼色极深,望着榻上的女子,殿内一片静然,唯一可闻的只有那轻轻浅浅而又均匀的呼吸声。 南泱的睡颜很中看,恬淡之中又带着几丝无邪天真,他眸子微动,干净修长的右手便缓缓抬了起来。 然而,就在那带着凉意的指尖快要触碰到她光洁无瑕的面颊时,那人却动了动身子。 他像是是被火烫着了一般收回了手,半晌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有多滑稽,心头不免又生出了一丝恼意。 南泱的眸子缓缓地张了开来,却仍是惺忪得很,只望见自己身旁坐着一个月白色的英挺身影,她蹙着眉细细地凝视他一会儿,灵台这才清明了过来。眸子里头的讶然一闪而过。 “皇上怎么来了?”她动了动身子便下了榻,连绣履都未穿,便朝那人福身,说道,“臣妾参见皇上。” “……”万皓冉漠然的眸子撇过她只着了白袜的一双脚,淡淡道,“淑婕妤好歹也将鞋穿上。” “……”南泱一愣,面上的淡然霎时便有了几分挂不住,她有几分窘迫,迟疑了半晌,方才低低地应了声,“臣妾失仪,还望皇上恕罪。” “既晓得失仪,那就将你的绣履先穿上。”他眸子一片清冷,凉凉地睨了她一眼。 “……是。” 她这才坐上了榻,弯着身子就准备穿鞋履,亦正是此时,一只修长的手却拿过了她的绣花鞋,她一阵错愕,怔怔地抬眼望向他。 却见万皓冉面上仍是万分的漠然,右手拿着她的绣履,左手一动,竟是握住她的左脚,在南泱惊异的目光里头,他垂下了眼,神色如常地端着她的脚便往绣履里放。 隔着一层轻薄的布料,他微凉的指尖触碰她的足心,教她微微一颤,她瞄了一眼皇帝那颇为耐看的俊脸,面上便隐隐热了起来。 “皇上……”她心头很是莫名,迟疑地唤了一声,心头却想着,这个皇帝今日莫不是吃错药了吧? “唔?”那人眼也不抬,清寒的目光仍是专注地望着她的一双脚,左边的绣履穿上了,便又握起她的右脚,半晌方才凉凉地说道,“婕妤的这双脚,生得很大。” “……”南泱被这句话生生一噎,只觉整个脸都黑了一半,正思量着怎么回话,便又听见万皓冉淡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不过你本就生得人高马大,有这么一双脚,倒也不奇怪。” 南泱整个脸都黑尽了。 一阵沉默之后,她忽地便记起,今日是秀女殿试的日子,心中则仍是莫名其妙——这皇帝是殿试那些秀女的时候受了什么刺激么,否则怎么会专门到这兰陵宫来取笑她? “皇上,”思量了一阵,南泱缓缓开口,沉声道,“臣妾听闻,今日是今年新晋的秀女们殿试的日子。” “唔。”那人的面容仍是平静,手中摆弄着南泱的双足,像是听出了她想问什么,又续了一句,道,“午后的殿试得未时三刻去了。” “……”南泱眸子扫过他似乎已很自如的右臂,脑中蓦地便记起了他臂上的刀伤,心头滑过一丝难言的情绪,她眸子微动,声音仍是沉稳的,“皇上臂上的伤,好些了么?” “……”万皓冉终于放下了她的一双脚,清冷的眸子望向她没什么表情的面容,淡淡应道,“不过是些小伤。” 闻言,南泱缓缓点头,接着便收了口,两人就这么并肩坐着,却谁都没再开口,整个寝殿静得有些诡异。 气氛转换得着实有些快,她面上的容色沉了下去,心头溅起的一丝波澜也重新平静如初,其实,这才是她二人之间该有的样子吧。 这时,紧闭的房门却被明溪从外先推了开来,二人皆是抬眼去望她。 明溪面上的神色很是平常,恭恭敬敬地曲着膝盖朝二人道,“启禀皇上,娘娘,笙贵嫔来了。” “……”南泱双眸之中有一丝冷意滑过,望着明溪的面上却是笑着的,“茹茜已许久未曾来过了,今日皇上倒是来得巧,快将笙贵嫔请进来。” “是。”明溪恭恭敬敬地应声,这才又退了出去,不消一会儿,便见笙贵嫔一身湖蓝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笑盈盈地便踏了进来。 “臣妾参见皇上。”许茹茜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朝着那抹月白色的身影笑道。 “……”南泱望见她面上如往时一般恬静之中又带着几丝腼腆的笑,只觉分外的别扭,缓缓地立起身子朝她屈膝,道“臣妾参见笙贵嫔。” 接着便又听她语调里头尽是笑意,朝南泱道,“姐姐何必如此多礼,快请起。” “谢贵嫔。”南泱眸子低垂,方才又直起了身子,端端地立在一旁,面上一片漠然的神色。 皇帝抬着眼望着笙贵嫔,话语出口隐隐透着几丝关切,他道,“你的身子渐渐重了,平日应当多在宫中休养着才是。” “臣妾谢皇上关心,”许茹茜笑盈盈回道,又说,“臣妾平日也是不常出门的,只是今日心中实在是想念淑婕妤,这才到兰陵宫来。” “你二人的情分倒深。”万皓冉面上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口中淡淡道。 “……”南泱心头一声冷笑,眸子定定地望向许茹茜,口中却笑道,“臣妾同贵嫔的情分,自然是深得很。” 许茹茜何等伶俐,自然听出了南泱语气中的讥讽同嘲弄,面上的神色却是变也未变,仍是挂着丝笑容。 “你二人先聊着,”皇帝清冷的眸子望了一眼南泱同许茹茜,缓缓从榻上立起了身子,边往外先走边道,“周雪松过会儿子要来替朕换药,朕先回广陵宫去等着他。” 说罢人便走出了南泱的寝殿,南泱方才屈了膝盖,同许茹茜一道恭敬道,“臣妾恭送皇上。” 许茹茜面色微变,她回眸望向侍候在身旁的碧儿,缓声吩咐,“你先出去吧,若没本宫的旨意不得入内。” “是。”碧儿恭恭敬敬地应声,接着便退了出去。 殿中便只剩下了她二人。 往时的亲密早已不再,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古怪,半晌过后,南泱打破了这一地的沉默,冷然道,“不知笙贵嫔今日到我这兰陵宫,是有何指教?” “……”许茹茜面上忽而便浮起了一丝笑,她细长的眉眼望向南泱,缓缓道,“淑婕妤,本宫素来是个善始善终之人,今次本宫来,不为别的,只想同淑婕妤将我二人之间的一切,都说个清楚明白。” “……”南泱眸子里头满是凉意,冷然道,“臣妾洗耳恭听。” 许茹茜的面上的笑容不减,却似是多了几份讽刺,她定定地看着南泱,声音出口却是极寒,“那日翰瑄宫中,诤妃同莲才人联手羞辱我,你出手相助……这种种,可知我心头对你是万分感激?”说罢她微顿,深吸一口气,方才又徐徐道,“可是,后来我知道了,你南泱是何许人物?你帮我,助我,不过因为我是你手中一枚棋子罢了!” “……”南泱目光漠然,淡淡地望着许茹茜,却见她原本静好娟丽的面容上头盛满了恨意,忽地却浮起一丝自嘲般的笑,又道,“你知道么?我是真的喜欢皇上的,皇上也喜欢我,我知道……他心中必是喜欢我的……可是自你复生以来,皇上就变了!” 南泱面上一派沉静,仍是定定地望着许茹茜,两行泪顺着她的面颊滑落,留过她尖俏的下颔,落到了地上。 “从前,诤妃和黎妃虽然得宠,可我晓得,皇上心中最喜欢的仍然是我,他封我为贵妃,当朝唯一一个贵妃……”许茹茜长睫微闪,便又有泪水流出,“我侍奉了皇上三年,他的起居习惯我了如指掌,他从来不会说一句梦话……可是,那日夜里,他在梦中竟叫了你南泱的名字!” 南泱心头蓦地一震,眸子微微一怔。 许茹茜直直地指着南泱,手甚至在微微地颤抖,声音出口亦是破碎至极,却夹杂着无尽的凄楚同恨意,“从前,南家权势滔天,你独揽朝权执掌朝政,皇上的身子却一天比一天差……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我,是我许茹茜……如今,如今皇上却……”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她微微一顿,面上的笑容忽地又变得诡异,“黎妃说得对,你的心思是最为阴险狠毒的,这世间没有比你更歹毒的人,皇上怎么会喜欢你?你要篡夺他的江山,害他的孩子,他竟还会喜欢上你!” 望着笙贵嫔的脸,听着她口中的话,南泱脑中蓦然间便闪过了许多猜测,她心尖一颤,半晌方才缓声开口,“……那些事,都是你做的?” “……”许茹茜深吸一口气,面上的笑意更盛,声音却很是轻柔,“哪些事?派人火烧织锦宫?推田晨曦落水?还是将那个疯妇带到御花园行刺你?” “……”南泱只觉心中滑过一丝钝痛,她深深叹出一口气,半晌方才沉道,“你何时成了这副模样?” “当初我全家能得以保全,是仰仗南相,我能入宫,也是靠南相……”许茹茜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声音极轻,“只是南泱,自那夜皇上口中叫出你名字之时起,我对你的所有情谊,便殆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跟大家说个事,文名可能会更换 改为《帝后谋》。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46章 秋意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秋日渐浓,萧瑟的风吹着,梧桐金灿灿的落叶被席卷了漫天。 后宫中素来最为热闹的翰瑄宫,此时却宫门紧闭,竟隐隐有一丝萧条落寞之态。 额角又隐隐痛了起来,江璃蓉斜斜地倚坐在红木椅子上,细长的眸子微微合起,纤细的指节揉了揉那隐隐作痛的额际,心头顿感一阵烦躁。 “若格!若格!”她张了张口,双眸仍是闭着,只蹙紧了眉头高声地唤道,“本宫的头痛又犯了,来为本宫揉揉。” 殿门被人从外头“吱呀”一声地推开,便见一个小宫娥小跑着到了她跟前,面上有一丝难色,半晌方才怯生生道,“娘娘,让奴婢来为您揉揉吧。” “……”入耳的声音并不熟悉,黎妃细长的眼眸缓缓睁开,只见身前立着的宫娥生了一张清秀的小脸,眸子里头的眼神却很是怯懦,自然不是若格。 霎时间,那日广陵宫的一幕幕浮上了心头,她只觉心头涌上一阵莫大的疼痛与酸涩,怔怔了半晌,方才挥手朝那小宫娥道,“不必了,本宫想睡会儿,你下去吧。” “是。”小宫娥这才福身,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殿门再度被合起,沉闷的声响重重地敲击在黎妃心头,窗扉紧掩,而那丝方才透入的阳光又再度被隔绝在了宫闱外,一室之内有些暗沉。 皇帝已连着一个月未曾踏入过翰瑄宫。 江璃蓉缓缓地从红木椅上起身,脚下的莲步轻移,坐到了梳妆的铜镜面前,眼微抬,只见镜中的女子面容姣好,面色却有些许苍白,眉宇之间夹杂了些许落寞寂寥。 若格服下那杯毒酒时的一幕幕犹在眼前。 那位陪伴了她数年的女子,眼中噙着泪,素手纤细温柔拂过她腮边的泪,朝她笑道,“娘娘,别哭,奴婢此一生能陪在您左右,已是死而无憾了。” 铜镜落在了地上,碎了一地的残渣,黎妃眼中满是泪水,伏在梳妆台上抽泣不已。 “若格……是我对不起你……” 心头生出的痛意似是要将她整个吞噬了一般,她口中呢喃着,身后的殿门却忽地被人推了开,一阵脚步声便缓缓地传来,江璃蓉神色一变,立时便抬手拭去了腮边的泪迹,头也未回地怒道,“真是愈发不懂规矩了!是谁准你们进来的!” “娘娘这是何必呢?” 一道轻柔的女子从身后传来,语调轻描淡写,江璃蓉的双眸微动,回头去望,只见身后端端地立着一个一身素色长裙的女子,面容清丽,腹部隆起,正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却是笙贵嫔。 “……”她别过头去,面上的神色在瞬间冷然,沉声道,“你来干什么?” “臣妾今日贺御医说,娘娘近日总是头痛,心中忧心不已,特来探望娘娘。”许茹茜面上的神色很是平常,只口中朝她淡淡道。 “……”江璃蓉面上勾起一丝冷笑,嘲道,“那本宫还真要谢谢笙贵嫔。” “娘娘着实是太客气了些。”许茹茜脚下的步子微动,朝江璃蓉走近了几步,面上浮起一丝淡笑,凝视了江璃蓉半晌,方才缓缓道,“今年殿试刚结束,男人嘛,都是图个新鲜的,待那阵新鲜劲儿一过,皇上自会记起娘娘的好来。” “……”江璃蓉的眸子更冷,望向许茹茜,面上亦是勾起一抹冷笑来,淡淡道,“笙贵嫔,你今次来本宫这儿,不会只是为了同本宫说这些的吧?” “自然不是。”许茹茜仍是含着笑望她,又道,“臣妾今次来,是想给娘娘引荐两个人。” “哦?”江璃蓉秀眉微挑,一时不明白笙贵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引荐何人?” “今年新晋的秀女里头,皇上留了五个在宫中,三个封了采女,一个封了宝林,一个封了才人。”许茹茜沉声道,“臣妾今次要为娘娘引荐的,正是秦采女同袁宝林。” “……”江璃蓉心头一番思量,眸子微动望向许茹茜,又道,“她二人家世背景如何?你可探听清楚了?” “秦采女名为秦婉怡,是太常寺秦道之大人的三女儿,袁宝林名为袁秋华,父亲是沁阳城的太守秦贺。”许茹茜应道。 “……”江璃蓉微微颔首,又道,“这个秦婉怡倒是家世显赫,可袁宝林……也罢,你去同她二人知会一声,就说本宫的身子不适,着她二人明日来探视吧。” “是。”许茹茜颔首,“那臣妾便先回去了。”说罢她便转过了身子,朝着殿门的方向走去。 江璃蓉却忽地又叫住了她,“笙贵嫔且慢。” “……”许茹茜回过身子,面上端着一抹笑意,眼中神色却是冷的,沉声问道,“娘娘还有何事?” “……”黎妃的面上复又重拾了那素来端庄娴雅的笑容,缓缓起身,朝着她走去,眸子定定地望着她隆起的小腹,戴着精致护甲的右手轻轻抚上她的腹部,笑道,“贵嫔腹中的孩儿,应是有五个月了吧。” “……”许茹茜的身子微动,状似颇不经意地避开黎妃的手,沉声回道,“回娘娘,是有五个月了。” 江璃蓉笑容不减,收回了手又道,“你方才说,近一个月来皇上是陪新人去了,可本宫却听闻,皇上前日夜里才翻了淑婕妤的牌子。” “……”许茹茜闻言面色微变,只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茹茜,你生得貌美,家世清白,性子又温婉。”江璃蓉凝视她清丽的面容,笑道,“南泱是罪臣之女,是一个废皇后,过去还曾垂帘执政,复生后为重新获宠又屡次三番利用你的善良,心思歹毒可谓无人不知,可如今,皇上却待她这般好,本宫晓得,你心中的苦。” “……” “本宫说这些,只是想提醒你,”江璃蓉伸手执起许茹茜一缕发,一阵淡雅的清香便隐隐扑鼻,“你同本宫如今是一根绳上的人,该同谁齐心,该与谁为敌,该待谁好,该恨毒了谁,你心中,应该有数。” “……”许茹茜面容极冷,声音却是平静,“娘娘所言,臣妾必永不相忘。” 吹了多时的秋风仍是不止,落叶翩飞。 南泱携着明溪踏入斜阳居时,田贵人正坐在院子里头的太师椅上,怀中抱着一只毛茸茸的雪白猫儿,正逗弄着。 此般情形入眼,南泱的面上便浮起了一丝笑,打趣道,“如今这宫里,能有你这般闲情逸致的人,怕是没几个了。” 田晨曦的双眼仍是盯着怀中的猫儿,口中却笑着回道,“如今这宫里,能来我这斜阳居的人,也怕是没几个了。” 南泱朝她走近几步,眸子望向她怀中的猫儿,只见那只猫儿一双眼儿圆溜溜的,色泽幽蓝,慵懒迷离,整个身子圆圆胖胖,神态之间却隐有几分高贵,模样很是讨喜,不由地俯下了身子抚着它头上的猫,笑问,“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只讨喜的猫儿?可起了名字?” “是皇上前些时日让江路德送来的,说是西域送来的,似乎是叫‘波斯猫’……”田晨曦的面上浮起一丝难得的笑,沉吟了半晌,又道,“我见它浑身肥滚滚的又通体莹白,便给它起名叫‘大白’。” 南泱闻言“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如此名贵的猫儿,你起个这么土气的名字,也亏了它听不懂,不然怕是得被气死!” 南泱的话音方落,大白却像是有几分不满,懒懒的眸子抬起望向她,神情里头竟似是有几分不屑一般。 她又是一阵失笑,“你这大白倒是挺有灵性。” “是啊,”田晨曦也是笑,抚着那一身光滑柔软的毛发,朝南泱笑道,“你可别说它不懂,这家伙精着呢。” 两人又是一番谈笑,好半晌,田晨曦方才似乎记起了什么一般,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朝南泱问道,“我听说,今年殿试过后,留了五个下来?你可见过?” “未曾,”南泱闻言微微摇头,面上的笑意亦是淡了几分,“对于这档子事,我并不是太关心。” “你不关心,可是有人却关心得很。”田晨曦眉眼之中浮起了一丝冷色,“我听闻,前些时日笙贵嫔在打听那五人的家世背景,怕是又要闹起什么幺蛾子来。” “……”南泱心中一滞,面上的容色微变,却也不过一瞬,复又朝田晨曦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来之则安之,操这份儿心也没什么用。” “你倒是想得开。”田晨曦望着她,淡淡道。 方此时,斜阳居的宫门却开了,南泱同田晨曦拿眼望去,却见江路德手中端着明黄的锦缎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田贵人将大白往地上一放,接着便缓缓起了身子,那猫儿甫一沾地便一溜烟地窜了开,没了踪影。 江路德面上堆着笑,朝二人恭恭敬敬地福身,道,“奴才参见淑婕妤,参见田贵人。” “江公公不必多礼。”南泱淡淡道。 “不知公公此来,是有何事?”田晨曦望着江路德,面无表情地问道。 江路德闻言,便张开了那锦缎,口中道,“田贵人接旨。” 田晨曦缓缓地跪了地,南泱同明溪亦是弯了膝盖,连同着斜阳居的一众宫人一道跪伏在了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人田氏,侍奉朕三载有余,品行端良,温婉大方,深得朕心,特晋为婕妤,钦此——” 南泱的双眸微动,虽已是新人在侧,皇帝依然没将田晨曦忘了,可见他心中对她必是有情的。 思及此,她唇角勾起一丝淡笑,便闻见田晨曦素来漠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似是夹杂了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臣妾……谢皇上恩典。”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47章 规矩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秋意渐浓,昨夜一番风雨,晨间的秋风透着凉意,万物都有些许无精打采,朝霞初起,天边泛起了丝丝鱼肚白。 明溪推门而入的声音如往常一般唤醒了榻上的女子,她缓缓睁开双眸,仍带着几分困倦的眸子望向明溪,声音有几分初醒的沙哑,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明溪将手中的物什搁置在了一旁,便将握着南泱的手臂缓缓扶起她的身子,朝外先的天望了一眼,回道,“同往日是一样的时辰,将将辰时。” 闻言,她微微地蹙眉,就着明溪的手下了床,面容上隐含着几分疲态,“分明是同平常一样的时辰,我却觉困得厉害。” “……”明溪扶着她的手臂将她搀到了梳妆台前,面上笑道,“这段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娘娘定是累着了,待去黎妃宫里请过安,娘娘回来再小憩片刻吧。” “……”南泱闻言颔首,又望见镜中的自己双目里头隐隐有几分血丝,口中便朝明溪叹道,“近日夜里,我总是梦见诤妃。” “……”此言一出,明溪为她绾发的手微顿,面上的神色亦是变了变,好一会儿方才也叹了一口气,望着南泱,一时间却又不晓得该说什么,只沉沉地唤了一声,“娘娘……” “那日织锦宫走水,若真是唐梦雪所为,她又怎会将自己宫中的火折子遗下……”南泱的面上浮起一丝懊悔,眸子里头含着些许愧色,声音极低沉,“明溪,我怎会如此笨,竟中了许茹茜的这步步计。” “娘娘……”明溪望着她面上的神色,张了张口,轻声安慰道,“诤妃一生跋扈至极,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有她在这宫里一天,便是你的一个威胁……说句不中听的话,如今她去了,对娘娘是有利无弊。” “这点我当然明白。”南泱唇角勾起一丝苦笑,心中浮起些许凄楚滋味,又道,“在这宫里,诤妃之死并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罢了。” “娘娘能想明白就好。”明溪手中的木篦子滑过南泱乌黑的发,脑中似是记起了一件事,又朝她道,“如今,许茹茜同黎妃是一路人,她又身怀龙嗣荣宠正盛,娘娘可有想过,要如何对付她?” “许茹茜……”她口中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眸子里头霎时一片冰凉,沉声道,“她本就深得那万姓皇帝喜欢,如今又有身孕,高居‘贵嫔’之位,寻常手段根本撼动不得她分毫。” “娘娘的意思是……”明溪蹙眉,疑惑道。 “往日情谊已尽皆斩断,她如今已是恨毒了我。”南泱面容之上的波澜逐渐归于平静,她望着铜镜之中的女子,勾起一丝冷笑,“今后,若是笙贵嫔再使些下作的手段让我不好过,我定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两人正聊着,便闻见外头一道尖细的声儿远远传来—— “田婕妤到——” 话音方落,便有一个身着翠兰马面裙的圆润美人踏入了寝殿,面上挂着一丝笑,正是田晨曦。 南泱眸子微动,面上的冷色缓缓褪去,含着一丝笑朝田晨曦道,“你近来可是起得越发早了。” “哪里是我起得早,”田晨曦面上含着一丝浅笑,很是随意地坐下了身子,又望向南泱道,“分明,是你愈发懒了。” “……”她微微一笑,望向明溪,声音里头含着几分调笑的意味,道,“明溪,你手上麻利些,别让田婕妤等久了。” 明溪闻言微微颔首,又笑道,“娘娘有命,奴婢岂敢不从?” 一路往翰瑄宫的方向去,因着昨夜的一场秋雨,整个空气之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气息,御花园中的许多花朵都已近凋零,在瑟瑟的秋风中绽放自己最后的美丽,隐有几分凄美之态。 田晨曦望了一眼花期将尽的万寿菊,只见那被一场秋雨零落了半数的花儿,片片金黄的花瓣儿落在泥土之中,不禁生出了一丝感叹,徐徐道,“若是秋雨能解花意,这万寿菊也不至此般凄凉境地。” 南泱张了张口正欲说话,却听见身后一道高扬的女子声线传了过来,很是陌生—— “秋日的万寿菊如不零落,冬日的红梅又如何盛放?秋雨虽不解万寿菊之意,却是为红梅花开铺了条好路。” 南泱眸子一动,便朝身后的方向望去,入目是一个女子。 只见那美人身上着了一条蜜合色的滚雪细纱裙,身段纤细轻盈,腰肢如弱柳迎风,明眸皓齿,笑容很是明媚,容貌却很是面生,似乎从未在宫中见过这号人物。 她不着痕迹地朝田晨曦望了一眼,却见田婕妤的面上亦是有几分疑色,心头便大致了有了几分了然——想来,定是那皇帝今年留下的秀女。 正思忖着,那位美人却款款地行至了二人跟前,面上的笑意不减,屈膝朝着田晨曦见了个礼,道,“臣妾参见田婕妤。” “平身吧。”田晨曦面容漠然地望着那女子,眸子状似颇不经意地扫了南泱一眼,见南泱望着自己微微摇头,她会意,心头一番思量,复又缓声道,“这位妹妹瞧着有些眼生,不知是哪个宫里的?” “回婕妤,”那周身蜜合色的美人缓缓道,“臣妾姓秦名婉怡,封号是采女,现今和新入宫的袁宝林一同住在翡棠阁。” “……” 见身为婕妤的主子被一个新入宫的采女晾在了一旁,明溪的面色变得尤为难看,她动了动唇,正欲说什么,却南泱的一个眼神给堵了回来,只觉胸口憋着一道气,闷得人发慌。 南泱面上没得丝毫恼意,只心中一番思量,便朝秦婉怡笑道,“秦采女方才那番秋雨红梅的言论,倒是很少见。” 南泱的话入耳,秦婉怡方才抬眼望向她,似乎是才意识到这个人的存在,立时便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姿态,这才微微福身道,“啊……原来淑婕妤也在啊……臣妾参见淑婕妤。”说罢,还未待南泱开口,她便径自立直了身子,又道,“婕妤,臣妾的眼神儿着实不大好,还望娘娘恕罪。” “……”见此情形,她心头冷冷一笑,面上仍是一派淡然,缓缓道,“秦采女不必如此多礼。” 秦婉怡眉眼之间似是含着丝丝嘲讽,又朝南泱道,“臣妾方才说那番话,不过是觉得,御花园中的百花就同这宫中的美人一样,都各自有各自的花期,从来便没有一枝独秀的说法——若是万寿菊不凋零,红梅岂非可怜?” 闻言,南泱的眸子中冷色一闪而过,这个秦婉怡话中有话,她又怎会听不出来?这个女人哪里是在说万寿菊同梅花,分明是在借花喻人罢了。 思及此,她心念微转,又道,“采女心思玲珑,那番话倒也不无道理。” “臣妾的心思自不比淑婕妤剔透。”秦婉怡面上笑容绽放得更甚,不似寻常宫妃对南泱的忌怕,而是直视她道,“臣妾从前在宫外时,便有所闻,淑婕妤为后时,曾坐拥这锦绣江山三载,此般气魄,自不是臣妾这等寻常女儿家能比的。” 话语之中夹杂了一丝毫不掩饰的讽刺,秦婉怡直直地望着南泱,面上的笑容亦是嘲弄的。 南泱面上的容色很淡漠,她漠然的眸子同秦婉怡挑衅的目光对视着,好半晌,她方才勾了勾唇,朱唇微启,声音极轻。 “秦采女可曾听过一句话——初生牛犊不怕虎?” “……”秦婉怡的眸子微怔,一时间不大明白南泱这句话的意思。 “明溪姑姑,”她面上的神情甚为平淡,声音仍旧轻轻的,却隐隐透着几丝不容置疑的威严,“秦采女入宫时日不长,宫中的诸多规矩怕是不大明白,你去替我好好教教她。” “是。”明溪眼中划过一抹狠戾,恭恭敬敬地颔首,接着便提步朝着秦婉怡走去。 “你、你要干什么?”秦婉怡面上浮起丝慌态,望着步步紧逼的宫娥,脚下的步子不禁退了几步。 明溪立在了距离秦婉怡约莫半步的地方,神色冷漠地望着她,忽地便抬手狠狠地扇了她一道耳光。 手掌划过带起了一阵风来,一道清脆的声响过后,五道鲜红的指印便烙上了秦婉怡柔媚的面庞上头。 “……”她双眸蓦地惊瞪,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明溪,一时间竟有些呆愣,耳边便传来了南泱端丽的声线,语调平淡而沉稳,“第一巴掌,是教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可对位分高你之人视而不见。” “你……” 秦婉怡心中大怒,然而话还未出口,又觉左颊传来一阵更为火辣辣的疼痛,又听见南泱四平八稳的声音响起,“第二巴掌,是教你见礼之时若无准允,不可起身。” “南泱!你竟……” “啪——” 第三记耳光,明溪打得尤为用力,甚至连她的手掌都传来一阵痛感。 南泱眼神极为冷漠,她淡淡地睨着秦婉怡,朱唇动了动,徐徐吐出最后一句话来—— “第三巴掌,是教你分清位份尊卑,不可以下犯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出意外会有三更。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48章 不敬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南泱抬眼扫过秦婉怡,只见三道耳光拂下后,她的左颊已微微地红肿起来,原本娇艳的面容也随之失色了不只半分,此时的她正捂着脸瞪着南泱,眸子里头尽是愤然。 “秦采女,明溪姑姑今次教你的三条规矩,你可记清了?”南泱眸子瞧着秦婉怡,眼神之中写满了不屑。 “你……”秦婉怡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回了回眸望了一眼身旁一众的宫娥太监,顿觉自己颜面尽失,好半晌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直直同南泱对视,声音出口,一字一顿夹杂着恼怒同愤恨,道,“今日御花园外的种种,臣妾定牢记于心!” “牢记就好,”瞧了半天戏的田晨曦终是缓缓开了口,语调淡漠极轻,望着秦婉怡,面上没得丝毫表情,“不知秦采女是否也是往翰瑄宫去给黎妃娘娘请安?我们倒能同去。” “……”秦婉怡咬了咬唇,恨声道了句,“不必了。”说罢便迈开了大步,绕过南泱便直直地要往翰瑄宫的方向走去。 “秦采女且慢。”南泱面容淡漠,凉凉地道,眼睛却根本没看她。 “……”秦婉怡脚下的步子一顿,心中更觉气急,瞪着南泱不耐道,“淑婕妤还有何贵干?” “贵干倒是没有,不过是提醒采女一句,”南泱垂了垂眸子,打望了一番指上的护甲,颇为随意道,“你忘了‘告退’。” 秦婉怡面上的容色更为难看,一张娇美的脸面铁青一片,她眸子里的怒气几乎要喷出来一般,却仍是咬了咬牙,朝着南泱同田晨曦屈了屈膝,沉声道,“臣妾……告退。” “……”南泱唇畔带起一丝冷笑,轻声道,“去吧。” 极为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入耳,秦婉怡只觉自己的肺都气得几近炸开,终是拂袖而去。 秋风吹起,御花园中在秋雨中幸存的花又是一阵飘摇,田晨曦漠然的眸子望向秦婉怡离去的背影,口中淡淡道,“如此肆意胆大,倒是有几分像从前的诤妃。” “若真是像诤妃,倒还是个可怜人。”南泱眼色沉寂如死水,几缕发丝在风中飞舞,“不过才进宫,一个采女的身份却敢如此目中无人,实在可恶。” 明溪心中一番思量,复朝着南泱低低道,“娘娘,奴婢前些时日路过凝锦斋时,正巧便碰见了这个秦采女,似乎是才从笙贵嫔那处出来,同她一路的,还有另一个容貌比她稍逊几分的小主。” “……”听闻了明溪的这番话,南泱心头霎时便一片了然,她双眸之中隐现几分讥诮,口中缓缓道,“原来成了黎妃一党的人,我还当那秦采女有多大的后台敢如此猖狂。” 田晨曦面上依旧淡漠,她叹了一声气,复又望向南泱,“时辰不早了,若是耽误了给黎妃请安,怕是又会生出事来。” 南泱闻言,朝她微微颔首,两人复又朝着翰瑄宫行去。 南泱同田晨曦的身影方一出现,候在宫门口的严平喜便拂子一扬,朝着宫门里头高声道,“淑婕妤、田婕妤到——” 严平喜的声音传入大殿,秦婉怡的面上便浮起一丝愤恨之色,她张了张口,唤道,“娘娘……” 黎妃一双细长的眸子瞄了一眼秦婉怡,示意她噤声,秦婉怡立时收了声,便见江璃蓉又端起桌上的毛尖送至唇畔抿了一口。 南泱提步迈过高高的门槛,同田晨曦一道踏入了殿内,却见殿中已坐了许多的嫔妃,连着还有几个新入宫的生面孔,而黎妃高坐在上位,面上含着一丝素来端庄的笑容,许茹茜则端端地坐在红木椅上,腹部隆起,原本清瘦的面容因着孕期的大补,已有了一丝福态。 眸子微动便移开了目光,同身旁的田晨曦一道屈了膝,朝着那两人恭敬地道,“臣妾参见黎妃娘娘,参见笙贵嫔,娘娘万福金安。” “……”江璃蓉拿起绢帕拭了拭嘴,将手中的茶盏缓缓地放到了桌上,方才轻声道,“都起来吧,赐座,看茶。” “谢黎妃娘娘。” 二人这才立起了身子,在一旁空着的位子上头落了座,不时便有几个宫娥端上了两杯清茶来,茶香清幽,正是上好的都匀毛尖。 南泱眼风一转便望见了坐在许茹茜左手边的秦婉怡,只见那位小主正狠狠瞪着自己,左颊仍是有几分红肿,她只将那人的目光当作空气,面上一派的大定,端起桌上的茶盏便微微抿了一口。 黎妃不着痕迹地望了南泱一眼,见她面色很是平常,心头略微沉吟,方才徐徐地开了口,“本宫听说,今日晨间在御花园外头,秦采女冲撞了淑婕妤?” 南泱眸子微动,杏眼望向江璃蓉,面上浮起了一丝笑意,声音沉稳而平静,“倒也不是冲撞,秦采女入宫时日短,宫中的许多规矩礼数还不大明白,臣妾不过是着明溪姑姑,教导了她一番。” “……”江璃蓉却是轻声笑了起来,望向南泱道,“想来淑婕妤的这番教导定是恳切得很,否则秦采女的左颊也不会成那般模样。” 话音方落,众女的目光便齐齐地落在了秦婉怡红肿的面颊上头,一时之间都有些惊异,却皆是移开了眸子没有做声。 “呀,”许茹茜却是一阵惊呼,似是才发觉秦婉怡面上的异常一般,神色之间尽是讶然,惊道,“方才本宫怎么没瞧见,这如花似玉的一张脸蛋,怎么成了这副样子?”说罢目光一转,却是望向了南泱,声音沉了几分,“想来……能对你下这般的重手,那人的心思也真是够狠。” “谢娘娘关心……”秦婉怡的眼中瞬时便有泪光闪烁,声音亦是如泣如诉般哀婉,“今日之事皆是臣妾自己不对,言语间冒犯了淑婕妤,是臣妾自作自受罢了。” 二人一唱一和,一个殷殷关切,一个委屈不已,许茹茜同秦婉怡的这番话听在不明真相的人耳中,别人自会认为是南泱太不饶人。 南泱始终一言不发,只垂着眼帘专心致志地喝茶,眼观鼻鼻观心,对两人的言谈貌似丝毫不关心。 田晨曦漠然地瞧着秦婉怡面上泫然欲泣的神色,唇角又勾了一抹冷笑,“秦采女既然知道是自己自作自受,那又何必做出这副委屈模样?” 秦婉怡被她的这番话一堵,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面上的容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许茹茜见状张了张口,正欲说话,却被田晨曦生生打断,她目光冰冷,又道,“今日你的作为已是大不敬,淑婕妤对你分外开恩,这才只掌了你三记耳光,若是换做了皇上,你如今怕是连在这儿哭的命都没了。” “……”秦婉怡一滞,正欲反驳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复又朝着笙贵嫔望去。 “……”许茹茜面色也不大好看,沉声道,“秦采女不过是刚入宫,宫中的礼数不大熟悉,也难免不周,田婕妤同淑婕妤都是在宫中多年的人,何必计较这么多。” 南泱闻言忽地便抬起了眼,望向许茹茜,面上竟是浮起一个笑来,声音却极冷,“贵嫔娘娘也说她是才入宫,那可真就奇怪了,一个新入宫的采女,竟就有胆子出言不逊以下犯上,臣妾不得不怀疑,是否有人背后教唆?” “……”许茹茜眸子微眯,不着痕迹地扫了身旁的秦采女一眼,秦婉怡面色更是铁青,一时间怒极攻心,朝着南泱口不择言道,“你休得胡言乱语,我哪里需要人来教唆?这大万朝里,谁人不知你前皇后过去的种种行径,你自己臭名昭著还怕人说道么?” “皇上驾到——” 方此时,江路德的声音却从殿门外头远远地传了进来,众嫔妃皆是面色微变,便见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步履从容地踏入了内殿,来人的眉眼极是清冷,眼中的神色似一把冰刃一般锋利冷肃。 众人纷纷起身,朝着那抹玄色的身影见礼,恭恭敬敬地道,“臣妾参见皇上,恭请皇上圣安。” 万皓冉清冷的眸子扫过众女,脚下的步子微动,撩了袍子便坐在了上位,一阵沉吟,方才沉声道,“除了秦采女,其余人都平身,坐吧。” “谢皇上。” 江璃蓉面色一滞,又朝许茹茜望了一眼,只见她的面色也不好,却仍只是扶着肚子缓缓地坐在了万姓皇帝身侧。 明溪扶着南泱缓缓起了身子,亦是坐在了一旁,面上没得丝毫表情,眸色冷然地瞅着吓得面色一片苍白的秦婉怡。 只见秦婉怡面上尽是惶恐神色,她抬眸望向那俊美的男子,低低地唤道,“皇上,臣妾……” 皇帝冰冷的目光扫了她一眼,面上神情依旧漠然,薄唇微启,吐出了两个字来—— “跪下。” 秦婉怡生生一惊,立时便弯了膝盖跪伏在地,浑身止不住地抖。 万皓冉修长的指尖抚着白玉扳指,眉宇微蹙,眸子却没再看她,只淡淡道,“你方才嚣张得很,如今这副样子是做给朕看?你方才同淑婕妤说的话,一字不差地给朕重复一遍。” 南泱面容淡漠地端起桌上的毛尖,抿了抿,茶香在唇齿间弥漫开,她眸子微抬望向皇帝,唇角挑起一丝笑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二更。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49章 风雨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秦婉怡跪在冰凉的地上,被皇帝话语中的冰凉冻得打了个寒颤,她美眸含泪,抬头望向高坐在上的玄衣男子,泪珠子便滑落了下来。 “皇上,臣妾并不是有意冒犯淑婕妤的,皇上饶了臣妾这一回吧……” “饶你一回?”万皓冉清冷的眸子睨了她一眼,一阵沉吟,又缓缓道,“你方才言辞凌厉盛气凌人,如今倒晓得讨饶了?” “……”秦婉怡眼中的泪似是断了线一般,万分委屈道,“今日晨间,淑婕妤命明溪姑姑掌了臣妾三记耳光……臣妾从小到大从未挨过打,方才口不择言伤了淑婕妤,也实在是因为臣妾心中太过委屈……” 言及此出,她哽咽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一阵抽泣。 万姓皇帝冰凉的眸子冷冷地瞅着她,江璃蓉心头一番思量,便端起一个笑来,望向万皓冉,柔声道,“皇上别生气了,秦采女年纪小,到底也才刚入宫,况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 他面上的容色仍旧冰冷,耳畔又传来许茹茜的声音,道,“是啊皇上,黎妃姐姐说的有理,臣妾见秦采女字字恳切发自肺腑,想来也是知错了的。” 万姓皇帝的眸子微转,望向了那容色淡漠的女子,只见她手中握着茶盏,眼色如水般沉寂,瞧不出在想什么,便又望向泪流不止的秦婉怡,冷声道,“黎妃同笙贵嫔都在为你说情,可今日之事,你冒犯的是淑婕妤,若她不饶你,朕定会严惩。” 此言甫一落地,殿中众人的目光便朝南泱那方看了过去,皆是观望着。 秦婉怡心思微动,立时便抬起泪眼望向坐在一旁的南泱,泣道,“南姐姐,妹妹今日多次冒犯,还望姐姐大人大量,原谅妹妹吧……”语毕又是垂泪,真是我见犹怜。 南泱漠然的双眸朝她看了一眼,神色仍旧平静,好半晌方才将手中的茶盏放回了桌上,沉声开口,道,“我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既然你已知错,我也没有紧咬不放的道理。” 秦婉怡闻言一喜,正欲开口,却又听见南泱淡漠的声音,“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规矩不成方圆,秦采女今日的言行,罚是一定要罚的。” 万姓皇帝清冷的眸子望着她,薄唇一翻开合,又道,“依着淑婕妤的意思,该怎么罚秦采女?” “……”南泱秀眉微蹙,似是在思索,半晌后方才又望向那皇帝,沉声道,“回皇上,臣妾以为,秦采女今日犯下过错的原因有二,其一是不大熟识宫规,若能将宫中戒律抄写百卷,便定能牢记不忘,”说罢她微顿,又道,“其二便是采女年纪尚小,心性太过浮躁,若能将佛家典籍《十善业道经》抄诵百卷,对秦采女也是件益事。” “……”秦婉怡心头顿时气结,却仍只是垂着头抹着泪,没有做声。 “唔,”万皓冉一阵思忖,微微颔首,淡淡道,“你这主意不错。”说罢又望向秦婉怡,眼中的神色却仍旧冷然,道,“方才淑婕妤的话,你可听清了?” “……”秦婉怡心中愤恨不已,面上却仍旧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柔弱神态,抽泣着叩首回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别谢朕,”皇帝微微摇头,“你应谢淑婕妤。” 秦婉怡咬了咬唇,复又朝着南泱叩首,一字一顿道,“臣妾……谢过淑婕妤。” 南泱唇角勾起一丝不经意的淡笑,她目光漠然地望着跪伏在自己身前的秦婉怡,复又望向面色极为难看的江璃蓉同许茹茜,缓缓地张了张口,徐徐道,“秦采女不必客气。” 移开同南泱对视的目光,许茹茜眼神之中掠过一丝狠色,朝江璃蓉对望了一眼,黎妃细长的眼儿微眯,面上的神色亦是莫名。 从翰瑄宫中出来,已过了巳时,正是该用午膳的时候。 许茹茜扶着隆起的肚子,同万姓皇帝一道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南泱田晨曦等人。 “皇上,去臣妾宫中用午膳吧。”她面上浮起一丝笑来,朝万皓冉柔声道。 “不了,”万姓皇帝朝她微微一笑,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沉声道,“今日你好好在宫中休养,朕明日会来看你。” “……”许茹茜面上的笑容一滞,却也不一瞬,她复又笑道,“皇上近来颇为劳累,定要保重龙体。” “朕知道。”皇帝朝她低低地道。 “那臣妾先告退了。”许茹茜朝他轻声道,待他颔首过后,方才旋过了身子,扶了碧儿的手臂朝着凝锦斋的方向缓缓地行去。 江路德眼风一转便上前了几步,躬着身子恭恭敬敬地问皇帝,“皇上,今日在何处用午膳?” “……”万皓冉略微思索,清冷的眸子望了一眼南泱。 南泱微挑的杏眸对上那人清冷的眉眼,面上朝他勾起一丝浅笑,本就艳丽的五官便愈加明媚动人。 他移开眼,朝江路德沉沉道,“去兰陵宫吧,把田婕妤也叫上。” “是。”江路德恭恭敬敬地应声。 身后那清冷微寒的男子声线传了过来,许茹茜脚下的步子骤停,面容霎时便冷沉了下去,连着手心都冰凉了一片。 碧儿蹙眉,唤了声,“娘娘,怎么了?” “……”许茹茜唇角勾起一丝苦笑,摇了摇头道,又继续提步前行,忽地一阵秋风吹起,竟是教她冷得生生一抖,她朝着碧儿靠得更紧了些,沉声道,“碧儿,本宫有些冷,咱们走快些。” “……”碧儿眸子微动,望着她落寞的神色,心头浮起一阵不忍,应道,“娘娘,皇上明日就会来看您的。” “明日……”她合了合眸子,叹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说罢她抬眸望了望周遭,却见路旁的树枝被秋风吹得东倒西歪,俨然一副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 兰陵宫中的午膳,素来是以丰盛量足闻名的。这一点,和姚敏敏身上的“吃货”属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是以,当田婕妤瞠目结舌地望着满桌的菜肴时,她的额角流下了一滴冷汗,半晌方才干干道,“从前倒不晓得,原来你宫里的伙食这么好。” 万姓皇帝目光依旧凉凉的,他淡淡地望了一眼一旁笑得很尴尬的南泱,淡淡道,“从前倒不晓得,原来你这么能吃。” 南泱一阵嘿嘿的干笑,沉声道,“吃得多才能长肉。” 这番话听到了田晨曦的耳中,却教她的容色整个阴沉了几分,她半眯着眸子细细地打望了一番南泱纤细的身段儿,声音有几分沉闷,“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肉,怕是都长别人身上去了吧?” “……”南泱被她的话一噎,只觉印堂一阵黑,眼风儿扫了一眼一旁端坐着的皇帝,只见那人面色倒是很淡定,遂干咳了几声,沉声道,“田婕妤,吃饭的时候不要讲这么冷的笑话。” 万姓皇帝面容仍旧淡漠,眼底却隐隐地含了几分笑意,在一旁侍候的明溪亦是抿了抿嘴,觉着自己憋笑憋得胃疼。 不消多时三人便用完了午膳,田晨曦朝着外先的天色望了一眼,脑中蓦地便记起了一档子事,面上便隐隐浮起一丝焦急之色来,朝万姓皇帝道,“皇上,臣妾能否先告退?” “……”万皓冉清冷的眸子望着她,道,“怎么了?” “回皇上,”田晨曦面上的神情有几分微窘,沉声回道,“前些日子皇上不是着江公公送了只猫儿来么?臣妾今早走得匆忙,忘记给它喂食了。” “不过是喂食,你何必亲自回宫?”皇帝英挺的眉宇微微蹙起,又道。 “皇上有所不知,”田晨曦仍是垂着头,回道,“那猫儿认人得很,除了臣妾喂的东西,旁人的是一概不吃的。” 闻言,他方才微微颔首,道,“去吧。” “臣妾告退。”田晨曦微微屈膝,朝着他见了个礼,便离去了。 明溪恭恭敬敬地朝皇帝福了福身子,也随之退了出去,顺手便合上了殿门。 万皓冉清寒的目光望着田晨曦远去的背影,唇畔勾起一丝浅笑来,声音低沉,“她似乎很喜欢那只猫儿。” “这是自然。”南泱面上亦浮起一抹笑,心头却生出几丝感叹,缓缓道,“但凡是皇上你赐的,田婕妤都很喜欢。” 声音分明是平静淡然的,语气却隐隐有几分异样,皇帝回眸望向她,定定地瞅了她半晌,方才缓缓道出一句话,“今日翰瑄宫中,秦采女对你道出那般的话来,朕原以为你会让朕严惩。” “……”南泱低低笑了起来,“仔细想来,她说的本也没什么不对,我在这天下人眼中,也确是臭名昭著。” 万皓冉淡淡地望着她,久久没再开口,两人一时间又是一阵静默,南泱垂着眼帘望着脚下的绣履,觉着他二人之间似乎时常会陷入这样的沉默。 好半晌,皇帝清冷的声音才在她耳侧响起,声音平淡极轻,却像是每个字都能敲击到她的心底一般。 “南泱,朕要问你一件事。” 她微微颔首,“皇上请问。” “……”皇帝张了张口,正欲说话,外先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江路德喘着粗气在外先叫门—— “皇上——” 万皓冉的眉头蹙起,冷声道,“发生了何事?” 江路德推开了大门,跪伏在地上,满头大汗淋漓,不停地喘着气,道,“灵越帝姬……帝姬她……”。 “帝姬怎么了?”他的目光霎时间一片冰冷,声音极低沉。 一道闪电蓦地划破了天际,南泱望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惊雷忽作,不时便飘起了大雨,她蹙眉,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耳边又传来江路德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帝姬她、帝姬她甍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三更。。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50章 悲痛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瓢泼大雨倾洒而下,天际惊雷滚滚,整个陌阳皇宫笼罩在一片雨幕中。 皇帝同南泱等人赶到寒波湖畔时,一眼望便望见了身披蓑衣的周雪松,而他的身前,有一副小小的身子直直地躺在倾盆大雨之中,身旁跪了数名宫娥太监,他们的衣裳被雨水尽数打湿,面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南泱怔了怔,脚下的步子一步一顿地挪向那处,却见小帝姬紧紧闭着双眼,小脸没有半分血色,躺在寒波湖畔的草地上,眉头甚至都还紧紧地蹙着,表情似是极为痛苦,面容连同露出袖口的小手都呈现微微的浮肿之态。 “周御医……”她深吸一口气,望向周雪松,想要稳住自己的声音不发颤,话一出口却是破碎得连不成句,“帝姬她、她可还有救……” 云靴踏地的声音有几分缓慢,待望见那躺在地上的小身躯,万皓冉面上的容色已漠然得几近死一般沉寂,他动了动眸子,抬起眼,亦是望向周雪松,眼神深处却掩着厚重得无法散开的悲哀之色。 周雪松面上一片愧色,他屈膝跪地,朝着皇帝深深的叩首,却始终未曾说过一句话。 南泱只觉胸口深深一痛,两行泪水便顺着面颊滑了下来。 “……”万皓冉深吸一口气合了合眸子,紧蹙着眉头说了一句话,声音低得几乎教人听不清,“帝姬……是怎么回事?” 跪伏在雨中的一个太监抹了一把脸,埋着头朝皇帝回道,声音里头亦是强压着哭腔,“回皇上……奴才方才路经寒波湖时,便见着灵越帝姬在水中,立时便跳下湖将帝姬捞了起来……可是那时帝姬已经……” 小太监再也说不出话,只将头埋得更深,只双肩隐隐抽动着。 正在此时,一个人影却忽地从一旁跌跌撞撞地跑了来,那女子一身华贵宫装早已被雨水淋湿,发髻凌乱淌着水,整个人狼狈不已,她空洞的双眸在四下一番寻找,待望见灵越的身躯时,她目光一怔,半晌又发出了一声极为凄厉的尖叫―― “灵越!” 说罢便扑了过去,却生生被草地上的枯枝绊了一跤,重重地跌在了地上,然而她却根本不管不顾,挣扎着便朝着那小小的身躯爬了过去,一把将帝姬小小的身躯抱进了怀里,死死地搂着。 “灵越?灵越?”韩昭仪的面容有几分痴然,她紧紧地抱着怀中冰冷的小身躯,口中不住地呢喃着,“灵越,你怎么这么调皮?躺在地上会着凉的啊!乖,以后不要乱跑了,再也别乱跑了……” 南泱被眼前这一幕生生一震,只觉一阵极大的悲哀将自己席卷,她抬起右手死死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却似断了线一般不住落下,田晨曦低低地叹出一口气,面上又滑过几行泪来。 “灵越,灵越,你怎么不理母妃?”倾盆的大雨之中,韩昭仪抱着帝姬的尸身轻轻地摇晃着,好似在哄她睡觉一般,口中仍是呢喃,“乖,快起来,好不好?母妃给你讲故事,给你讲好多故事,你不是最爱听故事了么?” “娘娘!” 一个宫娥举着伞朝着这方高声唤了一句,接着便脚下一阵疾奔来到了韩昭仪身旁,将伞举起,为雨中的母女两人遮蔽了一时的风雨。 “娘娘,帝姬她……”宫娥抬眸望了一眼她怀中的灵越,双眸蓦地惊瞪,接着便哭了起来。 “嘘……”韩昭仪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声音极轻地道,“帝姬睡着了,我的孩子睡着了,别吵醒她。” “娘娘您别这样,别这样……”宫娥见到她这般模样,心中只觉痛不欲生,抱着她大哭道,“帝姬已经去了!已经去了!” “住口!”她面上蓦地变得格外狰狞,朝那宫娥尖声喝道,“谁给你的胆子诅咒帝姬!诅咒我的孩子!” “娘娘……”宫娥抱着她,抽泣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逝者已矣,您让帝姬安息吧,让帝姬安息吧……” “……” 韩昭仪的眸子微微一动,似是如梦初醒一般,她呆呆地望着怀中那已然失去所有生气的小身躯,终于悲痛欲绝地嚎啕大哭起来。 南泱死死地咬住下唇,直至唇色都泛起了一丝青白,别过脸去不忍再看,手死死地握着明溪同田晨曦的手。 随后赶到的黎妃一行人亦是立在远处定定地望着,面上亦是有几分动容,复又拿起绢帕拭了拭鼻子。 短短的半刻钟,却像是过了数年一般久,万姓皇帝冷漠得教人心寒的声音缓缓地响起,“帝姬……是如何落水的?” 跪伏在地的宫人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却没有人回话。 韩昭仪仍抱着帝姬的尸身哭得撕心裂肺,天上的雨下得更大,仿佛感受到了她莫大的悲痛一般。 皇帝的双手负于身后紧紧成拳,用力到骨节泛起了一丝青色,他强压着心头那铺天盖地涌来的痛意,面上仍是冷漠至极,“没有人知道?” “……”众宫人额头紧贴着草地,被那野草刺得有些生疼。 “江路德。”万皓冉声音冷硬如冰,沉声道。 “奴才在。”江路德上前一步,躬身应道。 “传朕的旨意,”他目光冰凉如霜,声音里头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今日但凡接触过帝姬的宫人,除韩昭仪外,一律凌迟处死。” “……”江路德心头一惊,却仍是沉沉地应道,“是。” 皇帝脚下的步子动了动,朝着韩昭仪缓缓地走了过去,江路德连忙撑着伞要给他遮雨,却被那人狠狠地踹到了一旁。 玄色的衣角映入眼帘,韩昭仪的眸子微动,接着便徐徐抬起红肿空洞的眼,望向那人沉寂如冰的俊容,雨水冲刷过他的面庞,水滴顺着他的睫毛滴滴落下。 “皇上……”她张了张口,嗓音已嘶哑得有些难听。 “……”浑身湿透的皇帝徐徐蹲下了身子,修长干净的右手缓缓抬起,轻柔地抚过她怀中灵越的小脸,却只感到了刺骨的冷,一股痛意缓缓冲破了重重伪装,漫上了他清冷的眼。 他的孩子,又这么没了。 极尽痛苦地合上双眸,他良久没有任何动作,面容被冰凉的雨水冲刷着,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其它。 江路德忍着方才被踹倒的痛楚,撑着伞来到那玄色身影的身旁,抹了抹面上纵横的泪迹,颤声道,“奴才求皇上,千万保重龙体……” 深吸一口气,万皓冉方才缓缓张开了双眸,站起了身子,望向天际,沉声道,“灵越帝姬,追封为锦华长公主,谥号德安。” “……”韩昭仪的面上只有一片死灰,她动了动唇,低声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额角又是一阵刺痛,他蹙起眉头抬手揉了揉,云靴一动便朝着皇宫的一方头也不回地走去。 南泱望了一眼万姓皇帝孤独的背影,只觉此时的他竟有几分可怜无助,她从未在他的脸上瞧见过那样的表情,悲痛到几欲死去。 那道殃及池鱼的残暴圣旨,那追封的名号同赐予的谥号,也许便是他身为一个父亲,唯一能为小帝姬做的了吧。 而身为一个母亲,一个在宫中生存的女人,子嗣便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与支柱,如今,韩昭仪成了这后宫之中最可怜的人。 她低低地叹气,感叹世事的无常,也感叹皇家的不幸,皇室中人的无可奈何。 忽地肩头一暖,南泱回头去望,便见田晨曦纤细的右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肩头,望着,缓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莫要太难过了。” “……”南泱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望向那哭得几近晕厥的韩昭仪,叹道,“这番话,你该对她说。” “……”田晨曦的双眼微红,闻言亦是望向韩昭仪,轻声道,“这番话,我恰恰最不该对她说,换做旁人,我尚且能劝一句节哀,但若是对一个母亲,便是说了节哀,又有什么用呢?她的痛她的悲,不是我们这些旁人能体会的。” “……”田晨曦的话说得极有道理,南泱微微颔首,便又听见她道,“不过,帝姬落水一事,着实是有些不寻常,按理说,寒波湖同韩昭仪的流霜阁相距最远,帝姬不过三岁的孩童,怎么可能失足落到这寒波湖来?” “现在追究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南泱的眼帘微微掩下,声音里头亦是混着悲酸,沉声道,“帝姬已去了,再回不来了。” “……”田晨曦只一阵叹息。 南泱心思微动,脚下便朝着韩昭仪的方向走了过去,明溪则连忙撑伞跟上。 青绿的草儿被雨水冲刷得弯了腰,她踏着寸寸青草行至韩昭仪面前,缓缓蹲下了身子,轻声道,“昭仪。” “……”韩昭仪空洞的瞳孔里映入南泱的脸,却并没有说话。 南泱伸手覆上她冰冷的手,眸子望向她怀中的灵越,含泪朝她微微一笑,缓缓道,“昭仪,只有你好好活下去,帝姬在天之灵,才会安息。”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51章 情生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灵越帝姬下葬那日仍旧是下着倾盆的雨。 南泱立在窗户前,眼睛里头却沾着几丝阴骛。 今年秋天的雨水实在太多,直下得整个皇宫都有几分压抑,临近冬日的时节,万物都有些蔫,宫里的日子仍旧照常过。 小帝姬逝世,皇帝同韩昭仪到底是生父生母,一时间自是没法儿从悲痛里头走出来,而宫中的其它人却不同,许茹茜的肚子愈发大,身子重得连宫门都甚少出,众嫔妃关心的便不再是帝姬溺水身亡。 正出神地想事情,身后的门却被推了开,明溪的声音便传过来,“娘娘,江路德方才来过了,说是今夜咱们宫里掌灯。” 南泱眼也不抬,眉头轻蹙,背对着身后入门的人说道,“知道了。” 明溪瞧着她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忍,便上前几步又道,“娘娘,帝姬的事您就别想了,今晚皇上要来,见着您这副模样,他心头就更不是味儿了。” “……”她合了合眼叹出口气,便望向明溪徐徐道,“灵越帝姬那样聪明伶俐的孩子,便这么无缘无故地没了,若说是她自己跑到了寒波湖落了水,我是不信的。” “不信又能如何呢?”明溪道,“皇上处死了那日与帝姬有所接触的所有宫人,不也没查出个什么来?” “我只是可怜那孩子才那么小,便成了这里的一缕亡魂,她才三岁。”话说到这里,南泱心头又是一阵痛楚。 “娘娘,”明溪叹息着走到她跟前,伸手握住她的手,沉声道,“皇上再过会儿子便要来了,奴婢服侍您沐浴吧。” 戌时许,皇帝的身影果然便出现在了兰陵宫门前,江路德打着灯笼躬身在前头领路,拂子一扬便高声地呼了句“皇上驾到”。 万皓冉的眉目之间隐隐透着几丝疲态,清冷的眸子里头布满了血丝,自帝姬溺水那日起,已是连着数晚未曾睡得个好觉。 南泱着了睡袍便迈出了寝殿,一眼望见那个玄色的身影,便垂了眸子恭恭敬敬地朝他见礼,声音淡漠,“臣妾参见皇上。” “平身。”万姓皇帝今日似乎很是疲累,他随意地摆手,便绕过南泱踏入了内殿,衣衫带起一阵风来,便有酒香隐隐飘出。 南泱望了一眼内殿,又去瞧江路德,声音压得极低,“皇上今日饮酒了?为何他面色那般难看?” “回娘娘,”江路德仍旧躬着身子,低低道,“您还是自个儿问皇上吧,咱们这些奴才的怎么能晓得。” “……”南泱闻言便摆了摆手,接着便旋过身子朝内殿走去,江路德同明溪则朝着恭恭敬敬地行礼,接着方才低着头缓缓退了出去。 寝殿的灯火有些暗淡,整个屋子显得阴沉沉的,她望了一眼,只见一个身量颀长的人端端地立在殿中的一方,却是整个陷在烛火的阴影里,教人看不真切。 她心头略微思索,脚下的步子动了动便要去将烛火点亮些,可手还没碰着火折子,皇帝却沉声开了口,语调里头透着几丝古怪。 “就这么暗着吧,太亮了有些晃眼睛。” 闻言,南泱手上的动作一滞,心头生出几丝不解,却仍是放下了火折子,迟疑了瞬,又朝着那人影缓缓走了过去,就在距离那人约莫三步远的地方,他却又说话了,“要说什么话,你就在那儿说吧,别再近了。” “……”南泱整个人立时便定在了原地,今日这人真真是太奇怪了,一言一行都教人有些弄不明白,倒是教她心头生出了几分隐隐的不安。 “皇上,你怎么了?”她试探着开口问了一句,眉头微微地拧起一个结。 “……”那头半天没有反应,暗沉的阴影里头,那人的身子缓缓动了动,好半晌叹出口气来,语调仍是沉闷,道,“今日事多,有些乏了。” “既然乏了就早些休息,”她心中隐隐地便明白了些,也不再多问,只是柔声朝他道,“臣妾伺候皇上更衣吧。” 那人又是一阵沉吟,好半晌方才应了句“也好”,这才徐徐地从阴影里头走了出来,南泱这才瞧见,他的神态很是疲惫,眼瞳血丝萦绕泛着微红,整个人瞧上去很是有几分憔悴。 她动了动身子上前几步,便嗅见那人身上的酒气,万皓冉目光淡漠地望着一处,任她将自己的外袍脱去,只着了一件中衣便坐到了床榻上,她的头垂着,所有的表情都被长长的青丝遮掩,手上又动了动,便为他脱去了云靴,这才缓缓直起了身子。 他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身子微动便上了床榻躺了下去,头朝里,始终未曾有过一句言语。 南泱瞅了万皓冉半晌,方才也脱了绣履上了床,放下了床帐,掀开锦被躺进被窝,翻了个身子侧卧着,两人皆是背对着对方没有说话。 帝姬的死对他的打击有多大,她可以想象,只是如今这情形,他不愿多说,她自也不会多问。 一阵难耐的沉默过后,南泱听见枕旁的人低声地到了一句话,“灵越的小名,叫做欢儿。” 他语调平静,状似带着微醺的浅醉,分明是很不经意的一句话,却直直地敲入南泱心底,她的眸子动了动,没有出声,只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她出生不久时,不似其它孩子总是哭闹,她很爱笑,脸蛋儿上有两个小酒窝,很是可爱讨喜……”万皓冉背对着南泱,清冷的眸子因着上脑的酒劲有了一丝迷离,微微地合着,薄唇轻启,似是带着几分笑意,又道,“朕很喜欢她,她是朕的第一个帝姬,朕的第一个孩子。” 他的语气之中流露出浓浓的宠溺,她从来不晓得他竟也能有如此亲切的一面,一时间有些怔,缓缓地翻过身子望着他的背影,心头有些微堵。 “她足岁的那年,朕当着众人的面说过,待她年满十五及了笄,便封她为长公主,赐封号锦华,朕要她锦衣玉食,一生荣华。”说罢他微微顿了顿,声音更为低沉,“当年的承诺,如今却提前了这么多年便兑现。” “……”南泱被他话语中深切的悲哀所动,只觉眼眶一湿,便有一行水顺着面颊没入了枕巾。 万皓冉微醺的眸子缓缓挣了开,里头已是一片赤红,他动了动身子,便将头深深地埋进南泱温热的颈窝,鼻尖尽是她沐浴后的淡雅体香,只觉心中的悲楚似是淡去了几分。 “皇室的悲哀便是如此,朕对不住灵越,也对不住韩昭仪,”南泱只觉颈项传来一阵湿热,心中蓦地便涌起一股不忍,双手缓缓地抬了起来,轻轻地放在皇帝的肩上,又听见他的声音似是有了几分哽咽,沉声道,“天下是朕的,可朕也是天下的……” 她放在他肩上的手缓缓收紧,只觉心中一痛,话一出口,连声音都不似平日的淡漠,柔声道,“皇上,你醉了,早些休息吧。” “南泱……”皇帝伏在她的颈间,忽地唤了声。 “怎么了?”她眼角噙着一丝泪光,声音仍旧轻柔,轻声应他。 “若三年前的你便是如今这样子,兴许一切就都会不同。”他脑子晕沉沉的,口中含糊不清地问道。 “……”南泱双眸微动,半晌方才低低地应道,“也许吧。” “朕要问你一个问题……”他唇角勾起一个淡笑,只觉脑子愈发地沉重,话到最后,声音却已低得教人听不见,便在她的怀中沉沉地睡了过去,呼吸渐渐均匀起来。 “……”南泱的右手抚过皇帝的发,被他身上混着酒香的龙涎笼罩着,只觉脑子都有些晕晕然,睨了一眼窗外,只见外头的夜已深沉,她心头轻叹着缓缓合上了双眸。 窗外月色照入,榻上的两人相拥而眠,枕上的发丝纠缠在一起,竟是出奇的和谐美好。 翌日清晨,南泱头一回没人叫唤就醒了。 她睁着双眸打望了一番身旁,果不其然,皇帝又一次没了影儿,那人晨间总是气得很早,至于早到什么程度,南泱觉着,可能只有打鸣的鸡能同他一比。 只是,若把堂堂一国之君拿去跟打鸣的鸡比,似乎又有些不大妥当,她揉了揉额角,脑中一番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 方此时,明溪姑姑推开门进了来,端着面盆朝她缓声道,“娘娘,昨日皇上饮了些酒,您没受累吧?” 南泱被明溪这番很内涵的话问得一愣,半晌方才反应过来她指的“受累”是什么意思,面上立时便有几分尴尬,又道,“未曾。” 明溪这才颔首,上前扶着她坐了起来,又道,“皇上昨晚的样子也忒吓人了,奴婢起初还担心娘娘,现在看您这样子,才安心了些。” 南泱张了张口,昨晚皇帝的样子确实吓人,却不是明溪想的那种方式,她想同明溪说道说道,又觉得不知从哪里说起,便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明溪从柜子里头取出一件儿镜花绫披帛,替她穿了起来,边穿边说,“对了娘娘,大清早田婕妤身边的莫儿姑娘便到咱们宫里来了。” 南泱疑惑道,“来咱们宫里做什么?” “也真是奇怪,”明溪蹙眉,心头也很是不解,“说是田婕妤常穿的一件儿霞影流仙裙不见了,翻遍了斜阳居也没见着,婕妤便以为是落在咱们宫里了,结果寻了半天也没寻见。” 南泱闻言亦是蹙眉,好端端的怎么会一件儿衣裳不见了?若是寻常的小贼偷东西,一件儿衣裳也值不了钱,便道,“她宫中可还有其它东西失窃?” 明溪却是摇头,“并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的第二更。 晚上就不更文了,要开始存新文的稿了,八月初就可以看新文啦!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52章 猫误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深秋时节的清晨,露重霜浓,整个皇宫中被一层薄雾笼着,枯黄的叶在秋风的肆虐下被席卷了漫天,枫树林的枫叶却火红了一片,远远望去似火一般妖娆惹眼,偶尔落下一片来,便像是地上盛开了红莲。 笙贵嫔腹中的皇嗣已有七八个月大,她的身子极重,腹部高高地隆起,加之孕期腿部的水肿,致使她走路都有几分吃力,须得有人扶着才能走稳妥。 南泱是在枫树林碰见许茹茜的。 彼时,她正同怀抱大白的田晨曦一道慢悠悠地散步闲扯,远远地便望见了挺着大肚子被碧儿搀扶着的许茹茜,而在她身旁还跟着一个面容娟秀的小姑娘,她目光微动,脑中细细地回忆了一番,方才记起,这是同秦采女一道入宫的袁宝林。 思及此,南泱面上的笑意便淡了许多,却仍是和田晨曦一道迎着走了过去。 “……”许茹茜渐显圆润的脸庞扯出一丝笑来,笑得很是客气,见南泱朝自己走来,便道,“两位婕妤同本宫还真是有缘。” 待走得近了,南泱便同田晨曦一道屈膝,朝着她沉沉道,“臣妾给笙贵嫔请安。” “不必多礼。”许茹茜声音极轻,缓声道。 “谢娘娘。”二人这才直起了身子站定。 袁宝林一番思量,此前已有了秦婉怡的前车之鉴在那儿摆着,她自然便晓得了这个淑婕妤的厉害,是以她面上端起一副恭恭敬敬的神态,屈膝见礼,沉声道,“臣妾参见淑婕妤,参见田婕妤。” “袁宝林平身,”南泱朝她露出一个淡笑,又那眼细细地打望了一番许茹茜挺着的大肚子,笑道,“贵嫔娘娘这是往何处去啊?” “这段时日本宫一直在宫中养胎,闷得发慌,今日恰逢袁宝林来探视,便让她陪本宫出来走走。”许茹茜的手温柔地抚着高隆的腹部,笑容里头却夹杂了几丝挑衅的意味,又道,“不过话说回来,这几个月来宫中众嫔妃里头,淑婕妤承的雨露是最多的,怎么婕妤的肚子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可是身子有哪里不适?” 南泱的容色微冷,又听见她道,“若真是身子不适,便应尽早请御医来诊治,否则耽误了繁衍皇嗣,可就是婕妤的罪过了。” “贵嫔娘娘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南泱面容仍旧平静淡漠,抬了抬眼直直地望向许茹茜,声音出口略凉,“近几个月来,北狄屡犯边境,皇上日夜忧心国事,娘娘这么拐着弯儿地说皇上雨露不均,怕是有些不妥吧。” 田晨曦抚着大白,圆眼儿朝南泱望了一眼,嘴角便勾起一丝笑来。这个许茹茜还真是不自量力,同南家大小姐耍嘴皮子,这不是自找没趣么。 果然,笙贵嫔的面色瞬时难看了几分,沉声道,“你别同本宫耍这种把戏,本宫何时说皇上雨露不均了?” 南泱的面容仍旧平静,理所当然道,“话是娘娘您自己说的,臣妾不过是替娘娘您重新复述一遍。” “你……”许茹茜被气得脸色铁青,袁秋华却忽地开了口,面上端着一丝笑,朝她道,“娘娘您别动怒,仔细身子才是要紧的。近日国事繁重,皇上虽忙却也没忘了娘娘,臣妾大前天儿便见内务府送了一件儿金缕衣到娘娘宫里,可羡慕死人了。” 许茹茜听了这番话,心中的怒气便平息了不少,抬了眼望向袁秋华,语气里头有几分炫耀的意味,道,“那金缕衣是定壤进贡的贡品,天下间只此一件。” “所以啊,娘娘您才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物,”说罢微顿,袁秋华的眸子不着痕迹地望了南泱一眼,又笑道,“皇上待娘娘的这份儿好,旁人可是羡慕不来的,也不过只能逞逞嘴上功夫罢了。” 两人一唱一和旁若无人地唱着双簧,南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顿觉再同这两个女人纠缠下去并没有什么意思,便给田晨曦递了个眼神,两人一道福□子,便又冷声道,“贵嫔娘娘,臣妾同田婕妤约了林常在同游寒波湖,先告退了。” 许茹茜张了张了张口,正欲说话,却望见远处两位美人正款款地走了过来,一个雍容端庄,一个明艳动人,正是黎妃同秦婉怡。 她面上扯起一个笑来,望着南泱缓缓道,“游湖嘛,也不急于一时,待你二人向黎妃娘娘请过安,她自会让你二人离去。” “……”南泱同田晨曦相视一眼,不知为何心中便升起了一丝不安,只听得一阵四平八稳的绣履踏地的声音缓缓传来,随后江璃蓉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在耳畔。 “哟,真是热闹,”黎妃细长的眉眼扫过南泱田晨曦,朱唇微扬望向身旁的秦婉怡,笑道,“本宫就说走这条道儿吧,若是听你的话走了敬月轩那条路,不是就凑不成这份儿热闹了?” 秦婉怡的模样很是恭敬,朝着黎妃恭恭敬敬地道,“娘娘自然有先见之名,臣妾如何能与娘娘比。” 南泱与田晨曦复又朝着黎妃见了个礼,齐声道,“臣妾参见黎妃娘娘。” “都是自家姐妹,淑婕妤田婕妤不必多礼。”黎妃面上挂着素来的端庄笑容,朝她二人沉声道。 “谢娘娘。”二人复又立直了身子,垂下头没再说话。 黎妃细长的眸子一动,望向许茹茜,面上立时便浮起了几丝关切的神色,柔声道,“笙贵嫔怎么出宫了?本宫记得皇上着御医叮嘱过妹妹,临盆前,应在宫中好生养胎才是。” 许茹茜面上含着笑,回道,“臣妾多谢娘娘关心。” 正值此时,握在田晨曦怀中多时的大白却打了个哈欠,肥滚滚的身躯在她怀里动了动,发出一声细细的叫唤来。 江璃蓉这才瞧见了窝在田晨曦怀里的白猫儿,朝田晨曦走近了几步,笑道,“这猫儿是田婕妤养的?” “回娘娘,”田晨曦抱着大白,垂头应道,“正是。” “瞧这模样还真是讨喜得紧,”她伸出右手,抚过大白背上光滑柔软的毛发,轻柔地抚着,又问道,“这是什么猫?生得这般漂亮。” “是番邦进贡的波斯猫。”她又应。 “波斯猫?”黎妃挑了挑眉,手上仍是轻轻抚着猫儿的背脊,又道,“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只名贵的小东西?” “回娘娘,”田晨曦的声音很是低沉,面上没得丝毫的表情,应道,“是前些日子皇上着江公公送到臣妾宫中的。” 黎妃闻言微微颔首,眸子里头却滑过一丝诡异的笑意,戴着精致护甲的无名指同小指不着痕迹地曲了起来,暗暗使力,那尖锐的护甲便朝着大白背上扎了下去。 “喵――” 凄厉的猫叫乍起,田晨曦面上一惊,便见怀中的大白猛地便挣脱她的禁锢扑了出去,浑身的毛发倒竖,龇着嘴露出一口利牙,紧接着便朝许茹茜的方向扑了过去。 见此情形,许茹茜早已吓得花容失色,面上一片苍白,正要往边上躲,却奈何腹部高隆,教她的动作迟缓了不只半点,大白猫又是一声凄厉的猫叫,便要扑到她的脸上。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大白猫却是朝着许茹茜身旁的袁秋华扑了过去,袁秋华一声尖叫,脚下一滑便跌在了地上,腹部却将好硌在一块尖锐的石子上,她一声痛呼,只觉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直痛得她满头都是簌簌的冷汗。 南泱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然而大白猫却并没有就此作罢,而是回过头便朝又朝着田晨曦扑来,她心头一惊,下意识地便朝着那猫儿扑了上去,想要按住已然有些失常的大白,田晨曦却是一把便将她推了开。 眼前一道凌厉的风拂过,猫爪抓挠的疼痛便从右边脸颊传了来。 她怔怔地抬起手,摸着自己的右脸,有温热的鲜血渗出。 南泱的唇微微张着,瞳孔蓦地惊瞪,只见三道深深的伤痕横在田晨曦白璧无瑕的面颊上,正缓缓地朝外淌着血。 终于回过神来的几个宫娥这才记起跌在地上的袁宝林,连忙蹲下了身子要去将她搀扶起来,袁秋华面色一片惨白,腹部的疼痛几乎要将她吞噬,她张了张口,吐出几个字,“我、我腹部疼得厉害……” 一个年级稍长的宫娥面上一滞,立时便觉出了几分不对头,探手往袁秋华的裙下一摸,只觉满手的湿润温热,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拿出了手,竟全是鲜红的血水。 “不好了!不好了!”宫娥面色大变,惊呼道,“袁小主的裙子下面全是血!怕是滑胎了!” 众人皆是一阵愕然,黎妃上前几步,神色之中隐隐地透着几分惊慌,却仍是强自镇定了下来,沉了声儿厉声道,“嚷什么!快传御医!”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花花求收藏。。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53章 心死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秦婉怡持着绢帕捂嘴哭着,“这可真是造了什么孽啊……”说罢又抬了抬眼狠狠地朝身旁的几个宫人瞪去,“没听见黎妃娘娘的话儿么!快去御医院传御医!将袁宝林送回翡棠阁好生安顿着!” 一时间所有宫人方才回了神,几个内监眼神上一番来往,便沉了身子抬起面色苍白的袁秋华,朝翡棠阁的方向一路小跑,黎妃的面色异常难看,冷声道,“将那该死的猫捉了!带到翡棠阁来!”接着扶了秦婉怡的手便也朝翡棠阁走去。 许茹茜惊魂初定,捂着心口一阵微喘,半晌方才扶了碧儿的手朝田晨曦与南泱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田晨曦,冷笑道,“好,真是好!袁宝林腹中的皇嗣若是没能保住,田婕妤便烧柱高香,祈祷皇上能顾念旧情吧!” 说罢也是头也不回地望翡棠阁走,竟没有一人关心田婕妤脸上的伤势。 田晨曦面上的伤口仍然汩汩地淌着血,身旁的莫儿拿着素白的绢帕去给她揩拭,却将绢帕全都染红,急得直哭道,“娘娘,这可怎么办才好……” “别哭了!”南泱眼风冷冷一扫,朝莫儿喝道,复又看向田晨曦,道,“你这脸上伤得不轻,若是留了疤……” “哼,”田晨曦却是一声冷笑,眼底的神色冰凉得骇人,“你方才不也看见了,谁会关心我的脸?她们心中想的,可不仅仅是让我毁容这么简单!” “……”南泱心中焦急不已,心念一转又记起了一桩事,沉道,“今日大白是怎么了?它平日里不是最温顺么?如何会闯下那样的大祸……” “……”田晨曦却是摇头,沉声应道,“我也不晓得。” 这时明溪却也开了口,蹙着眉头朝二人道,“两位主子,奴婢方才见严平喜往广陵宫的方向去了,怕是去请皇上了。” 田晨曦闻言一阵胸闷,怒极反笑道,“她当然要去请皇上,若是皇上不来,我如何死得成!” 南泱紧蹙着眉头望着她,低声道,“净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说罢又望了一眼田晨曦的伤势,语气便又软了下来,“索性等皇上召见,不如咱们自己去翡棠阁候着吧,况且……你这脸上的伤也需要医治。” 田晨曦的眼帘垂了下去,微微颔了首,几人这才站起了身子往翡棠阁走去。 莫儿的脸色惨白一片,一路上口中都在念叨,“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袁宝林腹中的皇嗣可千万别出事……” 莫儿念叨了一路的祷告却并没有获得菩萨的怜悯,袁秋华腹中的孩子还是滑了。 田晨曦伤口的血迹已然干涸凝固,同南泱一道立在寝殿的一方,两人的目光都似冰一般的冷。 皇帝面色阴沉地坐在床榻边上,眼神阴骛冰凉,袁宝林面色惨白,躺在床上不住地淌泪,万分悲戚地抬眸望向他,哭道,“臣妾还未察觉腹中怀了骨肉,如今才晓得,他却已经没了……是臣妾没用,没能保住皇上的龙嗣,是臣妾没用……”说着便一阵哽咽,哭得更厉害。 “……”万皓冉眼中冰凉一片,望着她的泪颜,声音极是低沉,“你还年轻,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袁秋华却别过了脸,不再言语,只默默地垂泪。 黎妃一双美眸通红,朝袁秋华哽咽道,“妹妹不要太过伤心了,此事同你本没什么相干,如何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害你滑胎的贼人……” 万皓冉被黎妃口中的“贼人”二字所动,面上的容色霎时更冷,声音低沉得教人生畏,他抬眸扫了一眼江璃蓉,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回皇上……”黎妃拿着绢帕拭了拭眼角的泪,抽泣道,“臣妾今日同几位妹妹在枫叶林偶遇,田婕妤怀中的猫儿却忽地发难,朝袁宝林扑了过去,宝林躲闪不及便跌倒在地,她腹中的孩子便……”话及此处,江璃蓉又是一阵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万皓冉清冷的眸子微微合起,眉目之间满是疲累,蹙眉道,“田婕妤何在?” 南泱心头一惊,侧眸朝田晨曦望了一眼,只见她面上的容色仍旧平常,缓缓上前几步走到榻前,沉声道,“臣妾在。” 皇帝神色间透着寒意,朝田晨曦望了一眼,又道,“朕记得西域的波斯猫温顺,怎会无缘无故地发难?” 然而还未等田晨曦开口,黎妃却抢先一步说道,“回皇上,那猫儿现今就在此处,臣妾记得宋志和御医是擅长这方面的,不如让宋御医察看一番?” 南泱朝江璃蓉望了一眼,心中便升起了一股子不祥的预感,接着又听见万皓冉的声音凉凉地传来,道了句“也好”。 黎妃闻言微微颔首,便朝一旁抱着大白的内监使了个眼色,那内监立时将猫儿抱到了几位御医跟前,宋御医是个年长的老者,他抚了抚白须便上前一步,朝那内监道,“劳烦公公将这猫儿放到桌上。” “是。”内监应声,便又将猫儿抱着来到了殿中的红木桌前,那大白一阵挣扎,内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它制住,牢牢地按在桌上,口中又道,“御医当心些,这猫儿浑着呢!” 南泱心头焦灼不堪,蹙着眉定定地打望着,便见宋御医伸出手,翻了翻大白猫的眼皮,又掰开它的猫嘴,细细地打望了一番,面上便有了一丝了然,神色却又隐隐浮上一丝疑惑。 “……”皇帝冷然的眸子望着他,问道,“宋御医,这猫儿可有何不妥?” “……”宋御医的面上有些难色,迟疑了半晌方才躬身朝万皓冉,恭敬道,“回皇上,微臣方才观了此猫的眼、口、鼻,只见它双眼赤红,口中鼻中皆有涕泗流出,若微臣没有推断错,便是被喂食了兽药所致。” 南泱的双眸蓦地惊瞪,连忙去看田晨曦,却见田晨曦的面上亦是有几分愕然,双眸怔怔地望着一处。 宋志和的话甫一落地,万皓冉那厢却陷入了一阵沉默,一室之内刹那间冷若寒冬,众人皆是垂着头,不敢发出半分声响。 床榻之上的袁秋华却忽地开了口,望向田晨曦哭泣恨声道,“臣妾进宫时日尚短,不知是哪里得罪了田婕妤,婕妤竟如此来害臣妾!” 秦婉怡亦是抹着泪附和,“袁宝林性情温婉,本是最和善的,如今却遭如此大罪!田婕妤好狠的心!可怜宝林腹中的皇嗣还未出世,便……” 南泱一声冷笑,硬生生打断秦婉怡,道,“田婕妤此前根本不知袁宝林腹中孕有皇嗣,哪里有加害她的道理?” 万皓冉的眸子仍是垂着,没有做声。 许茹茜心头一番思量,便朝着他万分委屈地泣道,“皇上,今日臣妾与袁宝林相邻而站,只差半分,如今躺在这儿的,便是臣妾了……”话音未落亦是泣不成声。 南泱心头一片冰凉,帝姬之死已教皇帝痛不欲生,如今又来了袁宝林小产这一出,她着实无法想象这个皇帝在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么思量着,她咬了咬牙膝盖一弯跪了地,朝万姓皇帝沉声道,“皇上,臣妾愿以性命担保,田婕妤绝不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还望皇上明察!” 好半晌,仿佛是过了千百年那么久,皇帝方才抬起盛满寒霜的眸子,望向田晨曦,薄唇微启,吐出一句话来,“朕记得你说过,那猫儿除了你喂食的东西,旁人的一概不会吃。” 从始至终,田晨曦的面容都极为淡漠,听闻了他的这番话,她方才缓缓抬起眸子,望向那个她爱慕了一生的男子,声音极轻,问道,“若臣妾说不是,皇上会信么?” 万皓冉合了合眸子,修长干净的手抚过白玉扳指,一阵沉吟,复又沉声道,“你着实叫朕失望。” 深秋的天儿本就透着冷,然而此时,万姓皇帝的一句话却教田晨曦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从指间直直地便凉透了五脏六腑。 “江路德。”皇帝薄唇微微开合,低低地唤了一声。 “奴才在。”江路德猫着腰上前一步,恭敬应道。 “拟朕的旨意,”骨节干净分明的指节揉着睛明穴,额角似隐有青筋爆起,沉声道,“婕妤田氏,言行无状,蛇蝎心肠,着降为选侍,幽禁斜阳居,无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可探视。” 南泱顿觉心底深处涌上一股极大的悲凉,她怔怔地望着田晨曦,却见她漠然的面上忽地浮起一个笑来,那笑容映衬着她颊上的三道伤痕,竟有一种别样的凄美。 见她这般凄惶模样,南泱哪里按捺得住,立时便跪着挪动几步,与田晨曦跪在了一起,开口道,“皇上……” 万皓冉却忽地睁开眸子望向她,目光冰凉,语气森冷如雪,沉声道,“谁若再敢说情,一律同罪论处!” 南泱心中一痛便有泪流出,后宫众人本就嫉妒田晨曦的荣宠,见她出了事,多是幸灾乐祸,如今皇帝又说了这样的话,更不会有人替她说话,思及此,南泱愈发愤然,又想起前些时日失窃的霞影流仙裙,顿时便恍然大悟,张了张口正要说话,手却被田晨曦死死地按在了宽大袖袍下。 她泪眼一抬望向田晨曦,自然晓得她是怕牵累自己,不禁更是难过,只觉那只按着自己的手冰凉得刺骨,而田晨曦的眼底却只剩了一片死寂。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54章 暗胎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皇帝留在了翡棠阁,陪伴刚刚经历过丧子之痛的袁秋华。 天边挂着一轮艳阳,明晃晃的阳光直直地照射下来,分明是这样多事的日子,阳光却格外好,颇有几分讽刺的意味。 田晨曦身后跟着四个押解她回宫的御林军,她面上仍是如死水一般沉静,右颊伤痕的痛楚被心底的痛楚尽数掩去,竟是丝毫感觉也没了似的,忽地身后传来一声呼喊,她半眯着眸子回头去看,却见南泱正疾步朝她追了过来。 “……”南泱本欲劝慰她几句,然而待走近她时,却见她面上格外的平静,忽地又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了,半晌方才徐徐道,“此事你是遭奸人陷害,便先安心在宫里养伤,我定想法子救你出来。” 田晨曦却摇了摇头,望着她良久,声音极轻地道,“南泱,你可曾听过一句话,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南泱双眸微动,深吸了一口气握住她冰凉的双手,定定道,“众目睽睽之下,皇上若不惩治你,也难以服众,你千万要想开些,过了这道坎儿,一切就都会回到从前了。” “是么?”田晨曦忽地笑了,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南泱,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一切真的会回到从前么?” 南泱望见田晨曦眼底散不开的失望悲戚,心中一阵不忍,终是不易察觉地移开了目光,看着别处没有再说话。 今次万皓冉的那番言行同作为,可谓是凉薄绝情到极点,早已令田晨曦的心死了,如何还能回得去?她当然晓得,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一句话罢了。 田晨曦见她如此,唇角又勾起一丝苦笑,轻声道,“皇上薄情,我早便知道,说到底也只怪我自己太不知天高地厚,竟会奢望皇上心中待我……会有几分不同。” “……”她语调淡漠却透着深沉的悲哀,直听得南泱鼻头又是一酸,她深吸一口气,方才稳了稳心神,沉声道,“无论如何,今日之事我定会为你弄个清楚明白。” 田晨曦闻言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仰了仰头,朝天边的艳阳望了一眼,眯着眼道,“今日的阳光真漂亮,我已经好久没见过这样美的阳光了。” 说罢便提步朝着斜阳居的方向缓缓行了过去,南泱望着她的背影良久,方才听见明溪朝她缓声道,“娘娘,咱们回宫吧。” 她微微颔首,复又回眸望了一眼身后的翡棠阁,里头隐隐传出袁秋华的悲戚哭啼同万皓冉的柔声抚慰,竟教她的额头隐隐有些生疼,合了合眸子便扶了明溪的手,朝兰陵宫头也不回地走去。 明溪端着南泱的手臂,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后宫中人都晓得您同田婕妤交好,此事皇上难免不会疑心到娘娘您头上来,您自当万分小心才是。” 南泱点头,复又冷笑道,“今天是晨曦,明儿怕是就该我了,如今她们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打望着,巴不得我一并获了罪被幽禁才好!” “娘娘……”明溪蹙了眉头,亦是苦恼万分,“今日之事我们都晓得田婕妤是被陷害,可又有什么法子呢?”说罢微顿,又望着她道,“娘娘不如择个日子,去和皇上好生说道说道?” 南泱却摇头,“越是这时候越说不得,皇上前些日子才痛失爱女,如今袁宝林小产,他又失了个孩子,更是怒火攻心,我若是捡这时候去说情,只会越描越黑。” 明溪被她的话一提点,脑中忽地便觉出了几分不对头,朝她疑惑道,“娘娘,方才奴婢听周御医说,袁宝林腹中的孩子已有两个月的光景,可这段时日北狄屡犯,皇上踏足后宫的时日本就不多,便是来了也大多是宿在翰瑄宫和咱们宫里,照理说……袁宝林应是甚少承欢才是,便是承了,也绝不会多过两回。” “……”南泱垂着眼眸细细地思量了一番,心头便生出了个想法,又朝周遭一番打望,见四下无人,方才压低了声音朝明溪道,“明溪,你去找敬事房的公公打探打探,问问皇上上上个月可曾翻过袁秋华的牌子,若是翻了,又是哪个日子翻的。”说着又捋下了手腕上的镯子,递给明溪,“将这个赏给他,叮嘱他不可告诉任何人,否则定叫他不好看。” 明溪伸手将那翡翠镯子接过来,应声道,“是。” 她略微沉吟,又问道,“明溪,宫中诸位嫔妃的月事,可是有记载的?” 明溪道,“此事事关皇室血脉,自然有记载。” 南泱点点头,又朝她吩咐,“今晚将周雪松传来,让他将月事记载簿带上,若是旁人问起,你只说我身子不适,请周御医来号平安脉。” 明溪眸子定定地瞅着南泱,朝她道,“娘娘放心,奴婢定会将此事办得妥帖。”说罢又朝四下打望了一番,脚下便疾步朝敬事房的方向行了过去。 南泱低低叹出一口气,便朝身后跟着的宫娥太监低低道,“回宫吧。” 用过晚膳天已黑了,北方的深秋已像极了初冬,夜风吹得呼呼响,整个皇宫里头除了风声,没有其它任何声音,寂寥得有些吓人。 明溪领着周雪松进门已是戌时,她朝着那倚在窗边的身影轻轻地唤了声,“娘娘,周御医来了。” 南泱这才回过神,裹了裹身上的外袍回过眼,只见周雪松恭恭敬敬地垂着头,立在内殿的桌子旁,朝她福了身子道,“微臣参见淑婕妤。” 她面上浮起一个浅浅的笑来,缓声道,“大人无需多礼,”接着又望向明溪,朝她道,“给周大人看茶,要最好的龙井。” 明溪垂着头应了声“是”,接着便踏出了内殿,不时便呈上一盏上好的西湖龙井来。 周雪松复又垂着头恭敬道,“微臣谢娘娘。” “大人真是太客气了,”她莲步轻移便坐到了椅子上,端起桌上的燕窝粥抿了一口,只觉香甜滑浓,很是可口,接着又颇随意地指了指身旁的椅子,朝周雪松道,“大人不必拘礼,坐。” 周雪松又应了声“是”,这才坐在了南泱旁边的红木椅上。 “大人,想来明溪姑姑应是同你说清楚了,”她将手中的瓷碗放到了桌上,口中轻描淡写道,“我请大人带的东西,不知大人可带了?” 周雪松这才从衣袍里头摸出一本小册子,恭恭敬敬地呈给她,道,“回娘娘,您要的东西都在这本册子里头记着呢。” 南泱脸上勾起一个笑来,拿起绢帕拭了拭嘴,戴着精致护甲的右手便将那册子接了过来,翻开一番查找,忽地杏眼微挑,“袁秋华”这三个字便映入了眼。 “娘娘,后宫众位嫔妃的月事都在这册子上头,每两个月记载一次,应当算是详尽了。”周雪松沉声道。 南泱细细浏览了一番,眸子微微眯起,道,“袁小主的信期是每月的初三到初六?” “回娘娘,”周雪松朝她回道,“袁宝林的信期素来规律。” “……”她秀眉一扬,便望向了明溪,问道,“明溪,敬事房那边儿是怎么说?” “……”明溪一怔,显是未料到她会当着周雪松的面儿问自己这件事,一时间竟有些愕然,没搭腔,周雪松的心头亦是一颤,有些不知所措。 “不打紧,”南泱朝周雪松望了一眼,又笑道,“周御医是自己人,你只管如实说。” “……是。”明溪这才颔首,回道,“敬事房的韩公公说,上上个月,皇上确是翻过一次袁宝林的牌子,是初八那天。” 初八? 南泱嘴角一扬,面上便勾起一抹冷笑来,双眸一凛怒声道,“初六月事才完,初八承欢,这就能怀上孩子?袁秋华当宫中的众人都是傻子么!” 明溪见她恼怒,便上前朝她低声道,“娘娘,如今物证确凿,咱们即刻就拿着这本册子去见皇上,那贱人敢背着皇上与人私通,可是杀头的死罪!” “……” 南泱的眼神冷得如冰霜一般,她眸子半眯,缓声道,“她若死了,顶多便是教黎妃伤点元气,于我们而言并没什么太大的好处。”说罢,她又是一笑,眸子里滑过一丝狠戾,“相反,我要她活,我要她活着帮我救出晨曦。” 明溪被她的一番话弄了糊涂,半晌没想明白,便道,“奴婢不明白。” 南泱举起手中的册子,冷声道,“明溪,你说说,是与人私通的罪过大,还是帮衬着黎妃陷害晨曦的罪过大?” “帮衬黎妃陷害田主子,顶好落个被禁足降位的下场,与人私通却只有死路一条,自然是与人私通的罪过大……”明溪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心中一番思量,便隐隐想通了几分,眼中的疑云亦是消散了许多。 南泱朝她一笑,问道,“明白了?” 明溪颔首,低声道,“娘娘想用这个把柄,威逼袁宝林反咬黎妃。” “这么个把柄,若不好好利用,不是浪费了么?”她唇角的笑容隐隐透着几丝狠戾,眼风一转又扫向周雪松,笑道,“周大人,此事过后,还得劳烦大人帮我一个小忙。” “……”周雪松额上的冷汗涔涔落下,心中一番计较,面上却恭敬道,“微臣愿听娘娘差遣。” 南泱的面上仍旧笑着,话一出口却是冷得堪比寒冬的北风,“周大人,我知道你为人正直,自然不屑那些下三滥的害人手段,其实我也不屑。只是如今这情势,我若不害人,人便要害我,且会害得我死无葬身之地。况且……” 周雪松的头埋得更低,只觉背脊钻入了一道冷风,直直地吹进了心窝。 南泱朝他靠近了几分,朝他附耳笑道,“周大人也想笙贵嫔平安无事吧?” 他蓦地便站起了身子,膝盖一弯便跪伏在地,朝南泱深深叩首,沉声道,“微臣定为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南泱唇角浮起一丝笑来——怎么从前没发现,原来她也可以这样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周是考试周,更文没法像前段时间一日两三更,水货会尽量日更!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55章 若即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一连三日,皇帝都留在翡棠阁中,袁秋华的身子仍旧虚弱,自然不能侍寝,却令同住翡棠阁的秦婉怡捡了便宜,万皓冉已翻了她三晚的牌子。 翰瑄宫近日又紧闭了宫门,每逢这时,宫中的人便晓得,那是黎妃的头痛又犯了。只是今年入秋以来,她的头痛似乎是发得太频繁了些。 袅袅的烟雾缓缓从炉鼎里头升起,价格不菲的安神檀香似乎已杯水车薪,夜晚同午睡十分,黎妃仍旧时常被生生痛醒。 这一次,额角的疼痛似乎尤为厉害,江璃蓉眉头紧蹙翻了个身子,一把便将身旁的鸳鸯枕扔了出去,撩开床帐喊道,“月琳姑姑!月琳姑姑!” 月琳是敬事房新派到翰瑄宫的掌事姑姑,在宫中也有了一些年头,过去是在广陵宫当差的,是皇帝御前的人,而将月琳指派到翰瑄宫,自然也是皇帝的意思,是以黎妃待她很是客气,从不直呼其姓名,而是尊称一句姑姑。 闻见了从寝殿内阁传来的叫唤,月琳撩开帷帐便疾步走了进去,只见黎妃的面色很是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便捡起被她仍在地上的枕头,蹙眉道,“娘娘的头痛又犯了?” 江璃蓉微微颔首,着了里衣便下了床,口中闷闷道,“这段日子疼得格外厉害,过去从来没有过。”说着便朝窗外走去,却见外头已是夕阳西下,天儿已渐渐打黑了。 月琳连忙捞过挂在一旁的外袍给她披上,又拿绢帕替她拭了拭额角的汗水,关切道,“娘娘,您这么一直痛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奴婢去请御医吧。” “不必了,”江璃蓉微微摇头,徐徐道,“都是多年的老毛病了,心事一多便会疼,待心头的事少了,自然也就好了。” “……”月琳闻言一阵沉默,亦正是此时,风却刮了起来,透过半开的窗户钻了进来,她又朝黎妃望了一眼,方才又道,“娘娘,起风了,这么一直站着怕是会着凉,去贵妃榻上歇着吧。” 江璃蓉一阵沉吟,终是微微颔首,挪了步子便又走到了贵妃榻前,然而还未待她落座,严平喜的声音便从宫门外传了进来—— “笙贵嫔到——” 黎妃心念微动,面上的容色一沉,立时便强忍住额角传来的阵痛,装作若无其事地倚在贵妃榻上,双眸微微合着,好似假寐一般慵懒。 只听“吱嘎”一声,许茹茜挺着大肚子一脚便踹开了翰瑄宫的寝殿宫门,清丽的面上盛满了怒火,美眸一动,见黎妃那般慵懒惬意的姿态,心头更是无名火起,唇畔勾起一个冷笑,嘲道,“黎妃娘娘好悠闲哪!” 江璃蓉慢悠悠地睁开细长的眼儿朝许茹茜望了望,面上亦是笑,漫不经心地回道,“怎么了笙贵嫔?本宫瞧你的样子,怎么有几分兴师问罪的调调?” “……”许茹茜容色更恼,然而还未待她开口,黎妃便又续道,“挺着肚子就别发这么大的火儿,若是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 许茹茜心头被黎妃的这番话所动,顾念起腹中的皇嗣,便强压下了几分怒意,朝身旁的碧儿望了一眼,道,“本宫同黎妃娘娘说说话,你出去候着。” “是。”碧儿恭恭敬敬地应声,接着便退出了寝殿。 江璃蓉亦是朝着月琳瞧了一眼,月琳姑姑是何等伶俐之人,自然便晓得了黎妃的意思,亦是朝她同许茹茜微微屈膝,从寝殿里头退了出去,顺手便带上了宫门。 沉重的宫门开启又合上。 许茹茜腹部高隆,她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撑着自己的后腰,望着黎妃的容色极冷,端详了她好半晌,方才嘲弄道,“黎妃娘娘,那日枫树林中的事,是你搞的鬼吧!” 江璃蓉面容一滞,不过却也只是刹那,复又定定地望向许茹茜,朝她笑道,“贵嫔妹妹这话可真是莫名其妙,那日之事不是早已有交代了么?妹妹这样冤枉到本宫头上,怕是不大合适。” “冤枉?”许茹茜仿佛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忽地便低低笑了起来,接着便抬起眸子死死地望着她,冷声道,“兽药是你喂那只猫儿吃的,那日引它发难的也是你!南泱和田晨曦没瞧见,我却瞧得真真切切!你用护甲刺那猫儿,以为我是瞎子么?若当时我的身旁没有袁秋华,只怕如今滑胎的就是我了!江璃蓉,你好毒的心肠!” “贵嫔妹妹,你这可就误会姐姐了,”江璃蓉心中一滞,面上却浮起了一丝无辜的神色,缓缓从贵妃榻上站起了身子,朝许茹茜徐徐走去,边走边说道,“此番姐姐不过是想让田晨曦吃些苦头,可从未想过要害妹妹你。” “没想害我?”许茹茜又是一声冷笑,讥道,“畜牲撒起泼来,什么都干得出,多亏了老天垂怜,我才能躲过一劫……黎妃!我警告你,别再往我背后捅刀子,如今我腹中的皇嗣才是皇上最紧心的,惹恼了我,大不了玉石俱焚!” “哟哟哟,”江璃蓉唏嘘,望着许茹茜盛怒的娇容,叹道,“妹妹何必这么生气?你腹中的皇嗣不是好好的么?再者说,如今皇上已对田晨曦失望透顶,她破相获罪,还被禁了足,难道不是贵嫔妹妹希望的么?” “……”闻言,许茹茜心头的怒气隐隐便消减了大半,她深吸一口气,抬眸望向黎妃,“如今田晨曦失势,南泱孤立无援,正是对付她的好时机,娘娘可有何打算?” “暂且按兵不动,”江璃蓉细长的眸子微眯,沉声道,“南泱比田晨曦狡诈,若是没得完全的计策,绝不可冒然对她下手,否则被她翻出了老底儿来,救出了田晨曦,咱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即便是将田晨曦救出来又如何?”许茹茜唇角一勾,挑起一个讥笑来,“她的脸成了那副样子,还指望起势?” 江璃蓉心头却忽地记起了另一桩事,她一阵沉吟,缓缓道,“皇上今晚,还是留在翡棠阁?” “……”许茹茜的眼帘垂了下去,沉声道,“袁宝林才小产,皇上陪陪她,也无可厚非。”说罢她微顿,又去望黎妃,叹道,“娘娘的计策虽扳倒了田晨曦,却也害了袁宝林,她着实无辜。” 黎妃沉默半晌,方才抬起头瞧了一眼外先的天,只见夕阳西下,泣血一般凄美,徐徐道,“她今日依附我二人,难保日后不会起异心,后宫之中,哪儿来所谓的‘无辜’。” 然而皇帝今夜却并没有留宿在翡棠阁,而是翻了淑婕妤的牌子。 彼时明溪将将扶着南泱躺下,正欲放下床帐,江路德吊着嗓子的声音便从外先传了进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 南泱一掀被子坐了起来,有些愕然,望着明溪怔怔道,“明溪,方才我是不是听错什么了?” 这么晚的时辰,那人怎么还会来她宫里? “回娘娘,”明溪面上却是一笑,朝她柔声道,“您没听错,是皇上来了。” 话音方落,云靴踏地的沉稳脚步声便由远及近了,南泱仍是有几分愣,一双眼儿直勾勾地盯着内殿的帷帐,直到那墨青色的帷帐被人外先撩起,露出一张极是清冷俊美的脸来,皇帝的眉宇间仍是有几分疲态,望着她的表情,低低道,“近来,你怎么总是这副傻样子?” 南泱方才回过神,立时便察觉了自己方才的失态,连忙下了床朝他见礼,“臣妾参见皇上。” “平身。”万皓冉朝她随意道,接着便上前几步坐上了床榻,从眉目间的神色来看,应很是疲累了。 明溪垂着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将寝殿的宫门轻轻合上。 南泱这才施施然起了身,见他满脸的疲态,便上前几步,替他宽了外衫,边道,“皇上今晚怎么到臣妾这儿来了,可是又有什么烦心的事?” 万皓冉沉默了半晌,待她替他宽完了衣衫,方才拥着她一道躺在床上,在她耳边沉声道了句,“还是原先那些伤脑筋的事,不提也罢。” “……”南泱闻言便不再追问,眸子微动,思量了半晌,复又轻声试探道,“袁宝林好些了么?” “……”那人一双铁臂只紧紧地搂着她,半晌都没说话,就在南泱心中有些不安的时候,他方才开口,声音仍旧低沉,“身子慢慢调理着,也便好起来了,却还是一样伤心。” 南泱闻言,心头一阵冷笑,面上却浮起一丝关切的神色,朝他恳切道,“既然如此,皇上就多陪陪她,有皇上陪着,她心头便会好过些。” “唔,”万皓冉朝她应了一声,喉间便又溢出了一阵醇厚的低笑,取笑她道,“你何时变得这么贤惠大方了?” 南泱捶了一把他的胸膛,抬眸望进那人清冷之中夹杂了几分笑意的眼,朝他翻了个白眼,嗔道,“我明明一直这么贤惠大方好么?” 万皓冉抱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南泱只见头顶一黑,便有密集的吻落了下来,他的呼吸渐渐沉重起来,嗓音也透着几分微微的沙哑,“很不好。”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56章 胁迫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翡棠阁中弥漫了数日的药草味儿淡了些许,将养了月余,袁秋华的身子渐渐好起来,面色也终于好了几分,已经能被人扶着下地走几步,人也不再那样憔悴。 “贺大人,”袁秋华披散着青丝倚在床头,面上浮起一抹虚弱的笑意,缓缓道,“我这身子不中用,这段时日有劳大人了。” “微臣奉皇上与黎妃娘娘之命照看小主,自当尽心竭力。”贺启伦垂着头,沉沉道了句,接着便站起了身子,挎起药箱,恭敬道,“小主,微臣明日再来为小主请脉,先告退了。” “贺大人请留步……”袁秋华朝他唤了一声,复又抬眼望向一旁随侍的宫娥,轻声道,“云芙,将我的翠金簪子取来,赠予大人。” 小宫娥应了声“是”,便转过身子,从首饰奁里头取出一把碧玉鎏金的簪子,递给贺启伦。 贺启伦双手接过簪子,自然晓得这是宫中的规矩,便也没作推辞,只端着簪子又朝袁秋华福了福身,恭敬道,“微臣谢过小主,微臣告退。”接着方才旋过身子踏出了翡棠阁的内殿,大步离去。 云芙朝贺启伦的背影望了一眼,撇嘴道,“小姐,那翠金簪子可是太夫人留给您的,您怎么就送给贺御医了?” “你方才唤我什么?”袁秋华眸子冷冷望了她一眼,沉声道。 “……”云芙立时便察觉到自己的失言,连忙跪地,焦急道,“奴婢失言,还望小主恕罪。” “……”袁秋华见她那副可怜模样,心中也不忍再责骂,只低低叹了口气,朝她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在这皇宫里,该懂的道理必须懂,该守的规矩也必须守,否则出了岔子,谁也救不了你。” “奴婢知错了……”云芙跪伏在地上,细声道,“多谢小主教诲。” 她方才徐徐摆手,朝云芙道,“地上凉,别跪着了,起来吧。” 云芙又扣了一回首,恭恭敬敬地道,“谢小主。”这才从地上缓缓站起了身子,垂着头微微抖着,没再多言,瞧着却很是可怜。 袁秋华又是一声叹气,悲戚道,“那翠金簪子确是太夫人留给我的,只是除了那簪子,咱们还有什么拿得出手?”说罢她勾起一丝苦笑,又道,“且不说淑婕妤黎妃,便是秦采女,也是太常寺寺卿的千金……宫里那些娘娘,哪个不是家世显赫?贺启伦伺候了她们那么些年,收的打赏还能少不成?这翠金簪子虽是我家中极珍贵的宝贝,只怕还入不得人家的眼!” “……”云芙心中一酸,便抬起眼望向她,心疼道,“小主……” “瞧我,真是病糊涂了,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她失笑,微微摇头,复又朝云芙道,“你出去吧,我想睡会儿。” “……是。”云芙恭恭敬敬地应声,接着便退了出去,然而刚刚推开寝殿的宫门,她眼风儿一扫便瞥见了一个高挑美人正朝着这方走来,不禁一惊,忙又回过身推门进了寝殿。 袁秋华的眸子将将合上,便闻见云芙急促的脚步声,掀了被子斥道,“我不是让你出去么?” “小主……”云芙面上的神情说不出来的古怪,憋出几个字来,“淑婕妤来咱们宫里了!” “什么?”她微微一怔,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儿叫唤―― “淑婕妤驾到――” 时隔数日,南泱再见到袁秋华时,她的面色已比滑胎那日好了许多,终于有了几分血色,整个人看上去气色尚可,足见这月余来,皇帝对她费的心思。 南泱面上端着一丝淡笑,扶了明溪的手提步迈过高高的门槛,望着病榻上的苍白美人,柔声道,“袁宝林的气色好了许多,终于能让人放心了。” 袁秋华心中一阵疑惑,面上却也含着笑,动了动身子便要下床,口中恳切道,“不知淑婕妤驾到,未有远迎,还望娘娘恕罪。” 南泱径自走到红木椅前坐了下来,杏眸一挑便朝袁秋华道,“宝林大病未愈,还需好好调养,行礼就免了吧。”说罢眸子又望向立在一旁的云芙,吩咐道,“快,将你家小主扶回榻上歇着。” “是。”云芙颔首应声,上前几步便扶过袁秋华的手臂,她这才倚在床头,朝南泱恭敬道,“臣妾谢娘娘恩典。”接着又睨了一眼云芙,沉声道,“去给淑婕妤上茶。” 云芙颔首应声,半晌过后便端来一盏庐山云雾,恭恭敬敬地呈放在南泱身前,接着便立在了一旁。 南泱面上的容色平淡,左手端起茶盏,右手揭起差盖拂了拂面儿上的茶叶,镂空鎏金的护甲闪着细腻的光泽,缓声道,“上回枫叶林中宝林遭了重创,我心中一直挂念,奈何前些日子你精神不大好,便一直没来看望,昨儿个听周御医说你已能下地,今日我便来了。” “……”袁秋华心头一声冷哼,南泱同田晨曦是一路的,她自然晓得这人此番来探望自己,必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心中更是悲愤交集,可她脸上却仍是笑得温婉,柔声道,“臣妾多谢娘娘关心。” “宝林不必谢我,”南泱抿了一口茶,又道,“都是自家姐妹,你出了那样的事,谁心头都不好过。” “……”袁秋华眼底隐隐浮起一抹痛色,沉声回道,“一切都是臣妾的命罢了,怨不得旁人。” 闻言,南泱垂了眸子一番思量,便抬眼朝一旁侍候的宫娥望了一眼,只见那小姑娘的衣衫色泽暗沉,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便开口,道,“明溪,前儿敬事房是不是送来了几匹衣服料子?” 明溪沉声应她,“回娘娘,是五匹上好的彩锦。” “那几个花色我不大喜欢,”她声音轻柔,又吩咐明溪道,“你将这姑娘领去咱们宫里选选,看看有没有她喜欢的,若是有喜欢的,便做成锦裙给她送来。” 云芙一听是彩锦,那可是连摸都没摸过的名贵布料,心头登时一喜,连忙跪地叩首,“奴婢谢娘娘恩典!谢娘娘恩典!” 明溪心头瞬时了然,自家主子这是在支开这小宫娥,便颔首,道,“是。”接着又望向那小宫娥,笑得温柔,“姑娘随我来吧。” 云芙脚下的步子正要动,却忽地记起了什么,便朝榻上的袁秋华望了一眼,支支吾吾道,“小主,奴婢……” “去吧,”袁秋华脑子不笨,自然明白南泱是什么意图,便摆摆手,道,“你这丫头真是放了道台了,淑婕妤待你这般好,回头儿定要好好谢谢娘娘,早去早回。” 云芙心头一喜,应了声“是”,便跟着明溪踏出了宫门,明溪朝四下里一番打望,见并无他人,复又望向殿中的南泱,朝她不着痕迹地颔首,待南泱一个眼神回了她,方才又合上了宫门。 殿中这时只余了南泱同袁宝林二人,袁秋华端起床头的燕窝鸽子汤抿了一口,略微沉吟,方才开口道,“不知娘娘支走臣妾的丫鬟,是想同臣妾说什么?” 南泱眼帘微微垂着,浓长的眼睫掩下,遮去她所有眼色,好半晌,她方才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桌上,杏眸抬起直直望向袁秋华,开门见山便是一句―― “袁宝林,你滑掉的孩子不是龙种吧?” “哗啦”一声,名贵的红釉菱花瓷碎了一地,里头的汤也洒了一地。 袁秋华的眼中略过一丝惶恐,好半晌方才缓过神来,朝南泱厉声道,“娘娘说出这种话来污蔑臣妾,就不怕臣妾告诉皇上么?” 南泱却是一笑,直视她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慌之色,缓缓从怀中拿出了一本册子来,边朝她走去,边轻声道,“袁宝林,我手上拿的便是你的月事册子,你说你要告诉皇上?好,我大可与你同去,顺便还会将此物呈给皇上过目!” “……”袁秋华本就苍白的脸色霎时惨白如尸,深秋的天儿,她的浑身却都被冷汗湿透,心中一急便要下床去抢南泱手中的册子,南泱身子一闪便躲了开,袁秋华生生摔倒在地,她满脸的惊惶之色,抬起头望着南泱,急得哭起来,“娘娘,臣妾求你……别告诉皇上,放过臣妾吧……” 南泱居高临下地俯视她,面上的容色极冷,“放过你?身为嫔妃却与人私通,这等死罪如何能饶!” “不、不……”袁秋华趴在地上痛哭起来,“娘娘,臣妾一家都指望着臣妾呢,都指望着臣妾,娘娘您发发慈悲,放过臣妾吧……” “那你告诉我……”南泱冷眼瞧着她的泪颜,杏眸微眯,问道,“孩子的爹是谁?是御医?还是御前侍卫?可是贼人强迫于你?” “……”袁秋华泣不成声,伏在地上不住地抽泣,“我与他是两情相悦,娘娘您放过他吧,放过他……”忽地又抬起头来,望着南泱,恳切道,“只要娘娘能放过臣妾这一回,臣妾愿为娘娘做任何事!求您了娘娘……” 南泱双眸微动,缓缓地朝她俯下了身子,朝她附耳道,“要放过你,可以,只要你去告诉皇上,枫叶林之事,是黎妃与你串通一气,陷害了田婕妤,你想想,是陷害嫔妃罪大,还是与人私通要命!” “……” 袁秋华的眸子蓦地惊瞪,惊哭道,“可是、可是那样,岂非是要臣妾陷害黎妃娘娘?” “陷害?”南泱嗤笑一声,仿佛是听了天大的笑话,望着她讥讽道,“宝林怕是还不知道吧,黎妃给那只波斯猫下药,本就是要利用你们陷害田婕妤……”说着她微顿,朝袁秋华靠得更近,声音极是轻柔,“你,秦婉怡,笙贵嫔,还有她身边的所有嫔妃,都不过是她的棋子罢了,你以为江璃蓉会真心庇佑你们么?” “你说什么……” “你腹中的孩子,不过是一条被殃及的池鱼罢了,袁秋华,你以为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中,投靠了黎妃便能有好日子过么?”南泱朝她嫣然一笑,分外动人,“自古来,都是狡兔死走狗烹,你可曾想过,待扳倒了田婕妤,扳倒了我,再扳倒许茹茜,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袁秋华脑子一懵,双肩一跨,顿觉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尽了一般,忽地却又大笑起来,如癫似狂,“黎妃,黎妃!”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花花~ 请问有木有长评啊~~~~~ 求个长评可好~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57章 削发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北狄战事愈发紧急起来,一连十日,万皓冉都在广陵宫的议事厅里头,同内阁大臣们商讨军情,从未与后宫的任何嫔妃见过面。 期间,黎妃忧心皇帝的身体,曾带着亲手做的桂花糕去广陵宫探望过一次,那满载了她心意的糕点倒是稳稳当当地送到了皇帝案上,人却被万皓冉着江路德打发了回去,一面儿也没捞着见。 彼时,明溪在兰陵宫中朝南泱说道了一番,笑得直不起腰来,“娘娘您可没瞧见,黎妃的脸色多难看,可惜了她那么美的一张脸蛋儿,都气黑了!” 南泱倚着软榻面上也是笑,嘲道,“如今北狄军情告急,那皇帝愁得头都大了,她到底还是蠢,否则也不会这时候跑去献殷勤,无外乎这么个结果。” 明溪亦是颔首,面上含着一丝讥诮,“便让江璃蓉再得瑟得瑟,她也嚣张不了多少时候了。” 南泱唇角挑起丝笑容来,朝明溪望了一眼,沉声道,“着人去观望着,皇上的云靴只要一踏出广陵宫,我就要即刻知道。” 正说话间,一个方脸的小太监却忽地叩了叩门。 “咚咚”的敲门时响起,南泱眉头微蹙,朝明溪疑惑道,“去看看。” 明溪微微颔首,脚下一动便朝着宫门走去,“吱呀”一声将大门拉了开,门口却是立着一个身量不大高的方脸小太监,正朝她笑得一脸恳切,唤道,“明溪姑姑。” “小李子?”明溪盯着他的脸瞧了半天儿,方才记起这么个名字,是宫里一个杂役内监,不禁微微凝眉,有几分莫名其妙。 南泱见明溪半天没回话儿,不禁也是不解,复朝着宫门口扬声问了句,“明溪,怎么了?方才是谁在叫门?” “是宫里的小李子。”明溪高声应了她一句。 小李子?那是谁?南泱怔了怔,眉头微拧思量了半晌,仍是朝明溪道,“让他进来吧。” 闻言,明溪便朝小李子使了个眼色,小李子眼珠子一转,便堆着满脸的笑容,跟在明溪身后进了寝宫,穿过外室的帷帐,便见南泱正微垂了眸子倚在软榻上。 “奴才叩见娘娘。”小李子朝着南泱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沉声呼道。 “平身吧。”南泱淡淡道。 “谢娘娘!”他方才直起身子立在一旁,神色极是恭敬。 南泱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风儿微微一转,睨了他一眼,只觉这小太监似是有几分眼熟,心中一番回忆,方才望着他开口道,“我见过你,织锦宫走水那日,是你拾起的火折子?你叫李松……李松什么来着?” “回娘娘,奴才叫李松盛,”李松盛面上的笑容五分恭敬五分诚挚,恰到好处,又道,“都说贵人多忘事,可娘娘却还记得奴才,这是奴才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这番话李松盛说得好听,南泱自然也受用,便端起一个笑望着他,问他道,“你今日求见,是为何事?” “回娘娘,”李松盛猫着腰杆儿,恭敬道,“奴才知道娘娘近日忧心着田主子的事,特意留心着斜阳居,今日,奴才瞧见莫儿姑娘在宫门口求了御林军许久,不消一会儿,敬事房便送去了一把大剪子,奴才觉着有些不妥,特来禀告娘娘。” “大剪子?”南泱心头一惊——莫非田晨曦一个想不开,竟是想……不对,若是她起了那样的念头,用什么法子不是一个死,偏生要兴师动众地求一把大剪子,不像是她的性子,可那日她的眼神分明透着绝望跟死寂…… 如是一想,方才松懈的心又紧了起来,南泱几番思索,终是抬起头,朝李松盛道,“小李子,此番你做得很好,我定不会亏待了你,你只管继续观望着斜阳居,随时跟我禀报。” “是,奴才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李松盛又行了个礼,沉沉朝南泱道。 “……”南泱微微颔首,便道,“你去吧。” “是。”说罢,李松盛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宫门重新开启又合起的声音传来,南泱的身子一动,便从榻上下来,朝明溪焦急道,“她好端端的要大剪子做什么?如今皇帝又下了旨,不许任何人探望,可真真急死个人了!” 明溪心头也是万分焦灼,却仍是安抚她道,“娘娘您别自己吓自己了,田主子不会那么想不开,你放宽心。” “不行,”南泱急得来回踱步,心头终究是拿定了主意,沉声道,“拖不得了!我即刻便要带着袁秋华去见万皓冉。” 明溪一怔,朝她蹙眉道,“娘娘,如今这节骨眼儿上,皇上是不会见您的。” “见不了也要去见,”她杏眸微眯,心思微动,又道,“你去跟小李子说,让他盯紧了斜阳居,若是办妥了这件事,赶明儿我就去同皇上进言,将他提了做兰陵宫的掌事太监。” “是。”明溪恭敬应声。 南泱眼中一抹厉色闪过——江璃蓉,你逍遥快活的日子到头了! 广陵宫宫门紧闭,南泱同袁秋华果不其然被拦在了宫门口,江路德面上端着笑,长长的拂子却横着挡在二人身前。 “江公公,”南泱心急如焚,面上却仍是挂着一丝得体的笑容,客气道,“此番,我同袁宝林确有要事禀告皇上,还望公公代为通传。” 江路德在宫中多年,早已混成了人|精,闻言也仍是笑,口中却朝南泱二人道,“娘娘,小主,并非奴才同您二位过不去,着实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皇上说了,不见任何人——”说罢他微顿,声音沉了沉,又续道,“包括娘娘在内。” 南泱蹙眉,朝一旁的袁宝林望了一眼,袁秋华被她的眼神唬了一跳,立时便扯起个笑来,朝江路德道,“江公公,我同淑婕妤着实有极为要紧的事要同皇上说,还望公公可怜我大病初愈,若是在这儿站久了,身子也吃不住。” “是啊江公公,”南泱上前几步,语气虽是平和却字字强硬,朝他道,“宝林前些时日方才失了个孩子元气大伤,如今若是跟这宫门口立久了,身子出了差池,您也不好向皇上交代啊。” 袁秋华面上的容色还有几分苍白,瞧着很有几分楚楚可怜,加之南泱的一番说辞,江路德眼珠微转,一番利弊权衡,方才躬了身子,朝二人道,“娘娘,小主稍候,奴才这就去禀报皇上。” “有劳公公。” 眼瞧着江路德的背影消失在广陵宫深处,南泱的眼眸中滑过一丝狠色,护甲深深刺破了掌心——此番成与不成,就在此一举了。 江路德侍奉皇帝多年,自然懂得拿捏分寸,是以,在他踏入宫门半柱香过后,南泱同袁秋华便得了传召的旨意。 袁秋华的眼中流出一丝怯懦,南泱觉出了几分,便冷眼朝她望去,压低了声音朝她附耳道,“袁小主,此番田婕妤若有了好歹,你便与她一道去陪葬。” 她立时便吓得浑身一抖,面色更为惨白。 广陵宫的议事厅,端肃之中透着几丝古朴霸气,一张一弛尽显皇家天威,而万皓冉则高坐在议案台的主位上头,一身玄色长袍,眸色清冷地望着入宫的两人,面上容色隐隐有几分憔悴之态。 南泱抬眼朝那人望去,只见那双眼里布满了血丝,想是许多天没睡好所致,心中微酸,然而膝盖却弯了下去,同身旁的袁秋华齐道,“臣妾参见皇上。” “……”皇帝略微沉吟,缓缓开口,眸子定定地望着南泱,问道,“江公公说你二人有要事启奏,是何事?” “回皇上,”南泱垂着臻首狠狠地咬着下唇,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忽地抬头望向他,一字一顿道,“臣妾要为田选侍叫屈!” “叫屈?”万皓冉的俊秀的眉宇微微蹙起,他清冷的眸子微动,瞥了一眼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袁秋华,又朝南泱沉声问道,“可是为那日袁宝林小产一事?” “……”南泱闻言,亦是朝袁秋华睨了一眼,狠声道,“那日之事的真相如何,便要问袁宝林了!” 万皓冉抚着白玉扳指,忽觉多日的疲累涌上脑,便合起眸子唤了句,“袁宝林。” 袁秋华吓得又是一抖,垂着头颤声应道,“臣、臣妾在。” “那日的真相如何,你且说来——”他语调淡漠,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又缓缓续了一句,“朕要实话。” “是、是。”袁秋华颤着声儿应道,心头一阵翻江倒海,好半晌,她方才咬了咬牙,急出了泪来,膝盖一弯便跪伏在地,哭诉道,“回皇上!给西域波斯猫喂兽药的人是黎妃娘娘!那日枫叶林中引波斯猫发难的,亦是黎妃娘娘!她着斜阳居的内监偷了田选侍的衣裙,那衣裙上头沾着人的味儿,这才骗过了那猫儿……田选侍从头到尾什么都不晓得,她是无辜的,是被黎妃陷害的!” 话音方落,一室之内静如死水。 南泱垂着头立在一旁,冷汗早已将背上的衣衫尽数打湿。 万皓冉合着的眸子缓缓挣了开,眼眸之中霎时浮起一丝阴骛,容色极冷,他身子微动,一阵衣衫窸窣的声响过后,便立起了身子。 云靴及地的声音渐行渐近,袁秋华吓得抖如糠筛,忽地便听闻头顶上方传来一道极是冷肃的男子声线,“抬起头来。” “……”她不敢违令,便缓缓抬起了头,盈满泪水的眸子望向那双森冷如冰的眸子。 “……”万皓冉居高临下,声音极冷,“你既早已晓得,为何如今才说出实情?” “臣、臣妾一时鬼迷了心窍,被黎妃妖言所获……”袁秋华一味地流泪,悲戚道,“臣妾不敢奢求皇上原谅,只愿皇上能还田选侍一个清白……” “你同黎妃竟敢愚弄朕?”万皓冉阴骛的眼眸半眯,声音极轻,却透着森森寒意。 “皇上……” 袁宝林的一番话还未出口,便觉一道劲风拂来,左颊传来一阵剧痛,她被那极大的力道打得跌坐在地上,口角破了皮,却仍是捂着脸不住地哭着。 南泱心头挂念着田晨曦,自然焦急万分,张了张口正要说话,江路德的声音却从外头传了进来—— “皇上,奴才有事起奏!” 万皓冉一把将桌上的茶盏全部扫到地上摔得粉碎,额角青筋暴起,已是怒不可遏,喝道,“那就给朕滚进来!” 江路德这才跌跌撞撞地进了议事厅,跪伏在地上满头的汗,抖着声儿道,“启禀皇上,田选侍在斜阳居中——削发为尼了。” 脑中紧绷了多日的弦,在刹那间被扯断。 南泱怔怔地微张着口,只觉脑子里头瞬时一片空白,“嗡”,顿觉身子一软便失去了只觉。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花花!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58章 离伤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破碎的画面在眼前飞快地掠过。 一切都如同浮光掠影,她看不真切,也听不真切,只隐约记得皇帝的盛怒,袁秋华的哭诉,还有江路德的那一句――“田选侍在斜阳居中,削发为尼了。” “不――” 南泱是被噩梦惊醒的。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了身子,浑身都被冷汗浸湿得粘腻,抬眼一番打望,却见自己已在兰陵宫的寝殿里头。 听见了里头传来的惊呼,明溪一撩帷帐便疾步走了进来,见南泱面容漠然微怔,抿了抿唇,朝她走近几步,试探着道,“娘娘?” 忽地,广陵宫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回涌上心头,她只觉心中升起一股痛楚,痛得她几乎要死去一般――方才种种,竟然并不是梦! “明溪,”她心头一急,赤红着双目望着明溪,问道,“晨曦呢?你们田主子呢?” “回娘娘……”明溪移开她的目光,眼底泛起红来,声音有些低哑,沉道,“田主子自然是在斜阳居里头。” “我要去看看她。”南泱咬着唇,包着泪硬是不让流出,一掀锦被便下了床,脚下的步子急匆匆往宫门的方向走。 谁料明溪却是一把将她的双臂捉住,眸子里头的泪意再也忍不住,膝盖一弯便跪伏在地,声音竟已是哽咽不已,“娘娘您别去了,田主子将头发都剪了,向皇上请旨出宫,即日便去昭慈寺清修聊度余生,皇上本是不允要去见她,可田主子心意已决又以死相迫,皇上也无可奈何……方才江路德去传了旨意,说是皇上已经准了田主子出宫为尼。” “你说什么?”她脚下一软几乎站立不稳。 “娘娘……”明溪流泪唤她,双臂死死地扶着她虚软的身子。 眼中的泪如决堤一般顺着面颊滑落,那股剜心般的感受重重袭来,痛得她几欲死去,南泱的声音出口,已是泣不成声,“只差一步了……只差一步了啊晨曦!你为何不愿等我,我说过要救你,你为何不等我!” “娘娘……”明溪亦是赤红着眼不住淌泪,扶着她的身子泣道,“此番田主子受此大冤,皇上又如此绝情,早已令她心灰意冷,您从前也说过,田主子这样的女子,本就不适合在这个深宫……如今这情形,黎妃就等着您倒下,您千万要保重身子……” “江璃蓉……”她赤红的眼中尽是恨意,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江璃蓉!” 明溪扶着她双臂的手力道极大,箍得她生疼,她合着双眸死死捂着心口,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生生将泪止住。 半晌过后,南泱睁开眸子,苍白的唇微微张启,声音却沙哑得厉害,“我同晨曦姐妹一场,如今她要出宫,此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我定要去送她一程。” 明溪见她已冷静了几分,方才含泪微微颔首,缓缓松开了手臂,南泱又是深吸一口气,拿绢帕将面上的泪痕拭了干净,方才扶了明溪的手提步迈出了宫门。 一百单八颗佛珠相串,圈圈缠绕在素白纤细的指节上头,檀木厚重的色泽将那只手衬得更加苍白凄冷,眼前袅袅的三炷香烟升起,如梦又似幻。 南泱再见田晨曦时,她已是一身禅裙,禅帽一角露出光洁如玉的额头,面上的容色淡漠得像是苍茫的雪地,白皑皑一片干净得吓人,再寻不得一丝多的神色。 莫儿手中正拾掇着一些衣物用度,容色很是憔悴,双眸里头尽是通红的血丝,一眼瞥见那抹锦绣身影,竟是生生一惊,这才想起这处偌大的斜阳居已经只剩了她同两三个忠心的宫娥,自然再没有内监会在宫外通报。 “奴婢参见淑婕妤!”她屈膝,恭恭敬敬地朝南泱见了个礼。 她却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明溪朝前走近几步,扯了扯莫儿的衣角,给她递了眼色,莫儿微微颔首,便同明溪一道退出了内殿,又回身将门缓缓地扣上。 身后宫门沉重地闭合,望着眼前那一身禅装的背影,南泱的眸子里头尽是痛意,她脚下的步子动了动,却没有上前,唇亦动了动,却没有发声。 一阵极是难堪的静默,南泱听见田晨曦沉静如死灰的声音响起,轻飘飘滑入她的耳朵,“淑婕妤是来送贫尼最后一程的么?” 南泱心中一痛,刀绞一般,开口道,“晨曦……” 田晨曦却打断她,头也不回道,“贫尼法号无忧。” “……”南泱一滞,心口堵得教她喘不过气,憋了许久的泪倾泻而出,泣道,“你为何不愿等我最后一刻,只差一步我便能救你出去,光复你婕妤之尊位!” 南泱一番话落地,田晨曦那厢却陷入了良久的静默。 忽地,她的身子动了动,从地上站起了身子,手中仍旧缠绕着檀珠,右颊三道结痂的深痕将那张原本娇美的容颜毁尽,她回眸望向南泱,面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却是嘲讽一笑,冷声重复道,“婕妤之尊位?” “……”南泱没有说话,只死死地望着她。 “……”田晨曦见她沉默,打望她许久,复又徐徐道,“我心中所思,所念,所想,所恋,从来不是高居尊位。” “我明白,”南泱眼角又滑落一行泪来,心头似是有了几分慌乱,朝她走近几步,恳切道,“晨曦,皇上已经知道了那日枫叶林的实情,他不会再怪你,只要你愿意,他还会像从前一样待你的。” “是么?”田晨曦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叹道,“只可惜,我却没法儿像从前那样待皇上了。” 南泱被她嘴角的苦笑刺痛了眼,唇微动,又道,“你真的能对他如此绝情么?” 此番话一出,田晨曦死寂了多日的眼中终于是浮起了一丝不同的情绪,她浓长的眼睫微动,眸子里头便沾染上了一丝丝水雾,望向南泱,缓缓道,“南泱,你知道么?若我不对皇上有过那样深的情爱,便不会落得今日的伤情,绝情。” “……”南泱双眸微动,定定地望着她。 “我真正对皇上动情,是三年前的那个冬日,那晚北风吹着,很冷很冷,雪下得很大。”田晨曦的目光渐渐变得深远悠长,唇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脚下的步子微动,便朝窗扉走去,声音轻浅,“我带着莫儿在漫天的雪地里戏耍,同她掷雪球,皇上却将好路经,那雪球便打在了他身上。” 话及此处,田晨曦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又道,“那时我才十六岁,正是天真的年纪,自然是吓坏了,我原想跪下来求皇上原谅,却因衣物太繁重,在雪地里跌了个跟头沾了一身白皑皑的雪,狼狈得可笑……”说罢她低低笑了起来,感慨道,“皇上啊,他是这天下间最风流潇洒的男子,从那日起,我便晓得自己再没有退路,他是我的夫君,亦是这宫中所有女人的夫君啊……” “……”南泱被她话语中的凄楚所触动,心头蓦地便升起了一股悲凉与同情,望着她沉声道,“可是皇上待你与她们不同,他心头是有你的。” “……”田晨曦面上的笑容苦涩悲酸,嘲道,“从前我也是这么以为的,我也以为他待我会不同,我明晓得他是那样薄情的男子,却仍旧天真地以为他心中会待我不同!”微微一顿,田晨曦深吸口气,眼中的泪便簌簌地流了下来,“只是,那日翡棠阁中,他的不信与绝情却教我明白――他终究只是皇上,而不是我的夫君,我终究只是他的臣妾,却不是他的妻……他待我好,只是因为他愿意宠我罢了,而并非因为喜欢我爱我……” 南泱心头一酸别过了头去,不忍再直视田晨曦眼中的悲哀,她方才所言,皆是表明此时自己的一副心肠俱已冷了个透彻,她还能劝些什么呢?不过枉然。 霎时间,南泱只觉心中有万般滋味无以言表,难受得厉害。 寝殿中静寂得过分,偶尔有夜宿的寒鸦凄凉地叫一声,宿在残枝上,风扫过枯叶沙沙作响。月光倾泻在透过窗棂落在地上,亦打在田晨曦印着伤痕的面颊,衬得她的面容愈加惨白悲切,一如她伤痕累累的心。 田晨曦一阵沉吟,复又缓缓抬起头,望向南泱,声音极是轻柔,“南泱,我同你相交的时日不多,却很是投缘,虽然,我晓得你起初拉拢我的目的并不单纯,但我感受得出,你确是这宫里唯一一个真心待我好的人……”说罢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方才又续道,“无论如何,谢谢你。” 南泱鼻头更酸,眼中的泪流得更厉害,心中悲恨交加,那情感几乎将她淹没,她声音沙哑得有些难听,却字字诛心,“今次江璃蓉害你到如此境地,我必叫她永不翻身!” 田晨曦闻言却只是一笑,又朝她行了个佛礼,手中的佛珠泛着几丝幽幽的光泽,接着方又旋过身子,在木雕佛像前的蒲团上跪下,不再开口。 南泱又望着她的背影良久,终是只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田晨曦斩断了三千烦恼丝遁入空门,可这后宫的尔虞我诈翻云覆雨,何时才是个尽头呢?或许,永远没有尽头吧。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花花。。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59章 暂安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田晨曦离宫之日仍旧是艳阳天,她眉眼之间淡漠平和,仿佛是真的了断了一切牵挂。 失宠的嫔妃是没有资格从陌阳皇宫的政正宫门进出的,是以,荣宠一时的田晨曦离开时,也是走的侧门。 南泱定定地立在窄小的侧宫门前,耳中传来嘀嗒的马蹄混着车轮转动的声响,那辆载着无数痴恨纠缠的马车便渐行渐远了,孤零零的。 明溪上前扶过她的手,沉声道,“娘娘,咱们回宫吧。” “……”南泱抬头望了一眼天际的艳阳,和翡棠阁中皇帝伤透田晨曦的日子一般无二,不禁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略微苦涩的笑容来,“她曾说,已许久未曾见过这样的阳光,今后在昭慈寺,她定能时常看到了吧。” 明溪朝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柔声道,“一定能的。” 南泱低低叹出一口气,脑中又记起了另一桩事来,又朝明溪问道,“皇上处置黎妃的旨意什么时候能下来?” 明溪应她,“回娘娘,奴婢方才见江路德端着绫锦往翰瑄宫的方向去了。” 闻言,她挑起一抹冷笑,“那咱们可得去凑份儿热闹。” 翰瑄宫的宫门仍旧紧闭,寂寞梧桐飘下片片枯零的落叶,满院的清秋尽锁,道不出的凄清寂寥。 今日的黎妃格外美丽。 她周身雍容,妆容精致冶艳,一袭青缎掐花对襟外裳,将她端庄的芙蓉面衬得尤为可人,她面无表情地坐在高位上头,伸手端起桌上的粉彩花蝶纹茶盏,抿了一口。 宫门“吱嘎”的声响传来,她眼也不抬,便闻见月琳的声音响起,“娘娘,江公公端了皇上的圣旨来。” 细长的美眸微动,江璃蓉的面上仍旧平静,只淡淡道,“知道了。” 月琳的眉眼之中隐隐有些忧色,抬眸望向宫门的方向,却见江路德已手执明黄锦缎踏入了宫门,高声扬道,“圣旨到——” 宫娥太监们面面相觑,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仍旧是手脚麻利地聚集到一处,跪伏在地。 后宫中能惊动皇上对嫔妃拟下圣旨的事,左不过也就两桩,晋封或是降位,而前段时日,皇上也并没表露过要晋封娘娘的意思,此番江路德端着圣旨来宣,似乎有些古怪。 月琳蹙了眉头,又朝内殿里头的黎妃望了一眼,只见江璃蓉浓密纤长的眼睫一阵细微的颤动,眸中的神色被尽数掩下,却没有什么动作,不禁开口催促道,“娘娘,江公公在等着您呢。” 江璃蓉将手上的茶盏稳稳地搁在了桌上,方才徐徐抬起眸子望向满面忧色的月琳,声音极低,“月琳姑姑,扶本宫去接旨吧。” 闻言,月琳便上前扶过她纤细冰凉的手,朝院中走去。 一番衣衫窸窣的响动,江璃蓉便稳稳地跪在了地上,挺直着背脊臻首微垂。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黎妃江氏,协理六宫以来,屡兴后宫争宠之风,言行不一,有悖妇德,废黜其妃位,着降为答应,褫夺封号,择日迁出翰瑄宫,钦此——”江路德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字字诛心,说罢将圣旨合起,递给江璃蓉,沉声道,“江小主,接旨吧。” “小主”二字深深刺痛江璃蓉,她猛地抬起头望向江路德,双眸里头写满了震惊同愤恨,“本宫做错了什么?皇上竟如此待本宫?” 江路德的脸上却带着几分讽刺同不屑,斜眼望着她,缓缓道,“小主这话得去问皇上,咱们这些做奴才的怎么能晓得皇上的意思?奴才只是来奉命来传旨的,小主还是紧着把旨接了,奴才好回去复命。” “不、不……”江璃蓉身子一软跪坐了下去,双眸里头惊惶不已却仍是死死等着江路德,声音出口几近变调,“皇上现今在何处?皇上在何处?本宫即刻就要见皇上!要见皇上!” 江路德的面色浮起一丝不耐同厌恶,续道,“皇上如今忧心着北狄的战事,怕是没工夫见小主,小主还是别为难奴才了,快领旨吧!” 江璃蓉仍是没有伸手接旨,江路德的面上更是难看,心头正有几分恼火,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道明丽动人的女声,笑盈盈道,“江答应怕是还有些事没想明白,江公公也不必紧着这一时催促答应,待我开导答应一番,兴许她就想明白了。” 江璃蓉被那道声音激得猛一抬头,果不其然,来者一副天人之姿,眉间红莲妖冶盛放,正笑颜盈盈地望着自己,不是南泱是谁? 江路德回过身子,一眼望见南泱,便恭恭敬敬地躬了身子,道,“奴才参见淑婕妤。” 南泱却仍旧是笑,“江公公不必多礼。” 江路德道了句“谢娘娘恩典”,方才又直起了身子,南泱脚下一动,朝他靠近了几分,压低了声音道,“江公公,答应不肯接旨,你便先将这圣旨寄放在我这里,你只管安心回去复命,”说罢眸子微动,望了一眼正狠狠瞪着自己的江璃蓉,续道,“待我开导开导,她会接旨的。” 江路德闻言,眉头微微一蹙,面上亦随之浮起一丝难色,道,“娘娘,这恐怕会有些不妥,若是她在皇上跟前儿参奴才几句……” 南泱面上的笑意更甚,唏嘘道,“公公在宫中这么多年了,怎么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如今皇上厌恶透了她,哪里还会见她?” 乖觉如江路德,自然霎时便想了通透,是以他将手中的圣旨恭恭敬敬地呈给南泱,道,“那就有劳娘娘了,奴才先回广陵宫复命了。” 她颔首,朝明溪使了眼色,“明溪,去送送江公公。” 明溪立时会意,便上前几步,朝江路德笑道,“公公慢走。”说着便偷偷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金锭子,塞到了他手中,江路德掂了掂,便笑着道了句,“娘娘真是客气。”说罢方才缓缓离去。 明溪朝月琳使了个眼色,月琳心思何等玲珑,自然一眼便明白其中端倪,复又朝身后的宫娥内监望了一望,宫人们便纷纷四散而去,整个翰瑄宫的庭院里头便只余下南泱同江璃蓉二人。 江璃蓉从地上站起了身子,面上神色冷若冰霜,望着南泱,恨声道,“翰瑄宫容不得你,给本宫滚出去!” 南泱闻言一笑,将手中的锦缎递给明溪,便回过了身子望向仍旧跪伏在地的江璃蓉,唇角一勾,嘲道,“本宫?小主怕是忘了吧,皇上已下了旨将你谪为答应,还褫夺了你的封号,你如今再自称本宫,怕是不妥吧。” 江璃蓉心头一番思索,立时便怒极,一张芙蓉面在刹那间变得狰狞,“皇上与本宫夫妻三载有余,怎会无缘无故如此对本宫?定是你在皇上跟前儿说了什么!定是你!” “小主错了,”南泱面上的笑容淡去,杏眼瞥向她的可怖嘴脸,淡漠道,“并不是我,而是袁宝林。” “……”江璃蓉面上一滞,万分讶然,“袁秋华?” “你使出那样下作的手段陷害晨曦,还害得袁秋华滑胎,试问她身为一个母亲,怎么还能够容你?”南泱面色的容色极冷,声音亦没有丝毫温度。 听了南泱的一席话,江璃蓉忽地却笑了,半晌方才又咬牙切齿骂道,“凭她那样的出身,若不是本宫,她哪里能得皇上垂怜!本宫并非有意害她小产,她却听了你的教唆来反本宫我一口,真是个忘恩负义的贱人!不中用的东西!” 南泱冷眼瞧她半晌,只觉今日她妆容精心艳丽无双,却更衬得此情此景悲凉讽刺,又道,“江璃蓉,你虽总是挂着一副‘贤妃’的皮囊,却心如蛇蝎狠毒无比,也无怪乎如今你落得这样的田地。”说罢她微顿,又是一阵轻笑,“答应?那可是比当日诤良人的位分都低得多呢,还被褫夺了封号,这般的奇耻大辱啊……可见皇上心中有多厌恶你!” 江璃蓉被她的话深深刺痛,眸中便有泪流出,望着南泱的眼神憎恶万分,“我今日这种种,哪里及得上前皇后你的分毫?当年你命御医在我的汤药里下药,药没了我的孩子……从那时候,我便明白了,若我不够狠不够毒,便只会成为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南泱的杏眸微眯,看着她良久,方才又叹道,“你只是恨我,又何苦去害那些无辜的人?匹夫无罪。” “匹夫无罪,但怀璧其罪!”江璃蓉心中的悲痛夹杂着口中的苦笑横溢而出,“但凡这后宫的女人,有哪一个担得起所谓的‘无辜’之名?今日非我敌者,明日呢?后日呢?谁能料想到今后的事!若不先下手为强,只怕今后尸骨无存!” “……”南泱低低叹出一口气,沉声道,“今日种种,终究都是你作茧自缚自作自受,怨不得任何人,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便不再与她多言,只唤来了明溪,扶过她的手踏出了翰瑄宫的宫门。 “呵呵呵——” 望着南泱的背影,江璃蓉的喉间忽而溢出一声低笑,她唇角扬起,语调却极是阴厉,道,“南泱,你以为你真的能扳倒我么?你怕是还不知道吧,昨日我兄长已奉命远征北狄,官拜御狄先锋!你以为皇上真的会弃我不顾么?待我兄长凯旋归朝,你的死期便到了!” 又是一阵猖狂笑声,直到宫门重重合起方才被隔绝,南泱扶着明溪的手,一步一步走得缓慢沉稳,一眼也没再回头望过。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花花~!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60章 冬至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随着冬日的邻近,宫里的纷争随着田晨曦出宫,江璃蓉谪位这两桩大事渐渐恢复了几分平静,然,北狄与大万的战火却愈演愈烈,这令素来国力鼎盛无往不利的万朝子民,第一次感受到了烽火狼烟的可怕。 这已是开战以来第三次增补兵役。征兵的懿旨上虽只写着“战事告急”寥寥四字,然而每个人的心中都明白,原先的士兵若非伤亡惨重,朝廷是不会轻易下令增补的,这“告急”急到什么程度,可以想见。 广陵宫已灯火通明了一天一夜,宫娥们端着膳食一动不动地立在宫外,皇帝已经一天未进一粒米了。 江路德急得浑身是汗,支着拂子朝议事厅里头望了一眼,心头焦急不已,忽地,一阵瓷器被大力掷到地上碎裂的声音传出,他吓得一个激灵,便连同着身旁的众位宫人纷纷跪了地。 议事厅中的内阁大臣们亦是伏在地上瑟瑟抖着,大气也不敢出,好半晌,头顶上方才传来一道仿佛压抑着无穷怒火的清冷声线—— “着八百里快马,替朕带一道口谕去雁门关,告诉席北舟,如果他一年之内不能将北狄的胡人赶出朕的疆土,就提头来见。” 众人的头埋得更低,只抖着声儿应了声“是”。 万皓冉盛满怒意的眸子冷冷扫过几个大臣,终是不耐地挥手,吐出三个言简意赅的字来,“都滚吧。” 几人又是深深叩首,这才从地上站起了身子,猫着腰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议事厅霎时间冷寂下来,他缓缓合眸叹出一口气来,呼出的白烟在半空中袅袅散去。 这是万朝立国三百余年来的最惨重的一次战役,该死的胡人。 …… 立冬已至,敬事房将过冬的衣物按着一定的量度,给各个宫送了去,而今年最好的一批苏绣,则全都送到了兰陵宫。 韩德扬了扬拂子,朝那抹高挑瘦削的人影笑着,恭敬道,“娘娘,这是今年新到的苏绣,奴才已命人照着娘娘的身量尺寸,悉数制成了锦缎小袄子,请娘娘过目。” 南泱披着一身月白色的狐狸毛披风,手中捂着个温热的汤婆子,面带一丝难色道,“有劳韩公公了,只是苏绣珍贵,今次全都送到了我这儿来,其它宫的娘娘小主若晓得了,怕是要恼我了。” 韩德却仍是笑,躬身回道,“回娘娘,历来这些衣物用度的发放,都是由中宫娘娘一手安排,只如今中宫之位尚缺,是以奴才便去请示了皇上,将苏绣都送到您这儿,可都是皇上的意思。” 中宫便是皇后,却因顾念着她曾是废后,便避开了这个称谓,南泱心头一笑,这皇宫里哪里有不聪明的人,口中便道,“原来如此,既是皇上意思,那劳烦公公替我好生谢谢皇上的厚爱。” “……”韩德又是一个躬身,恭敬道,“奴才告退。” 南泱微微颔首,明溪立时便上前几步,从怀中掏出了个翠玉坠子递到了韩德手中,笑道,“这是娘娘的一点心意,还望公公笑纳。” 他双手将坠子接过,复又朝着南泱行了个礼,“奴才多谢娘娘赏赐。”接着方才旋过身子,大步迈出了兰陵宫的宫门。 望着韩德等人远去的身影,南泱面上的笑意却渐渐淡了几分,明溪眼风不经意地一瞥,见她面色有异,便轻声道,“娘娘,您怎么了?” 她秀眉微蹙,额间的红莲亦随之皱起,忧心道,“皇上待我如此好,这批苏绣竟连凝锦斋都没分得一匹,许茹茜可是已近临盆的人……如此风头,并不是桩好事。” 明溪闻言也是一声轻叹,柔声安慰她道,“娘娘,黎妃同笙贵嫔交好,她失势,许茹茜受些牵累是难免的。况且,如今宫里谁不知您宠冠六宫,旁人眼红是不可避免的,您就别想太多了。” 南泱耳中听入“宠冠六宫”四字,心中不禁一滞。 是啊,诤妃,黎妃,都已经被她一一铲除,许茹茜也因着黎妃之事被皇帝冷落,尽管腹中的皇嗣临产,皇帝都甚少去探望,她过去的敌人似乎都倒下了,她自然成了笑到最后的人,可是曾经交好的许茹茜与她反目,晨曦也惨遭毁容,心灰意冷出宫为尼,葬送了太多的人命人心,代价着实太大。 况且后宫中从来不缺女人,江璃蓉那句话说得很对,今日不是敌人,那明日呢?后日呢?如今的一切都不过是暂时的安稳罢了。 为了活,为了活得安稳,她也必须学会先下手为强。 思及此,心中又升起一股悲凉,她低低地叹了口气,北风平地吹起,直冷得她打了个寒颤,怀中的汤婆子也似乎没了温度似的,冷得瘆人。 明溪眉眼中浮起一丝心疼不忍,轻声道,“娘娘,起风了,咱们进屋吧。” 南泱抬眼望向身旁清丽柔婉的女子,心底不禁一暖,唇角便又勾起一丝笑意,还好,明溪还在,这个永远待她如亲姐妹的人还在她身旁,真好。 …… 皇帝踏出广陵宫的议事厅时,正是传晚膳的时辰。 江路德伸长着脖子一番打望,一眼瞧见那抹夜色里格外突兀的月白身影,朝着身后端着晚膳的宫娥内监一个招手,脚下步子一动便领着几人躬着身子小跑过去,恭敬道,“皇上,该用晚膳了。” 清冷如潭的眸子扫了一眼江路德,皇帝沉沉道了句,“去兰陵宫用吧。”说罢便朝着兰陵宫的方向大步走去。 江路德一愣,方才疾步追了过去,口中高声呼道,“摆驾兰陵宫——” “皇上驾到——” 彼时江路德的声音从外先溜入南泱的耳朵时,她正喝着热乎乎的紫薯银耳汤,立时便被口中的汤汁呛了个结实。 明溪立时上前几步替她抚了抚背,关切道,“娘娘您慢点儿。” 咳了好一阵,南泱方才缓过气来,拿绢帕擦了嘴,便站起了身子要去迎驾,口中又朝明溪责怪道,“明溪,皇上今晚要过来,你怎地不告诉我一声?” 明溪却是俏脸微苦,扶着她的手臂有几分委屈道,“娘娘,奴婢也不晓得皇上会过来,江公公今日也没来。” 出得殿门,南泱一眼便望见那抹颀长挺拔的身影,在如墨的夜色当中,那人一袭月白色的袍子很是扯眼,着实令人想不注意都难。 “臣妾参见皇上。”她朝着他微微福身,柔声道。 万皓冉阴骛多日的眸子在望见那张脸时,终于多了几分柔色,他上前执了南泱的手便带着她往殿中走,口中道,“这些虚礼就先免了,朕饿了,你宫里又备了哪些好东西?” 南泱温柔的手被他拉着,只觉这人的手冰冷刺骨,又听闻他这么一问,心中难免就生出一个猜测来——这人突发奇想要来她这儿,该不会是馋她宫里的吃食了吧。 却仍是笑盈盈地一一回他,“有银杏芋泥,盐水鸭,吉祥豆腐,芹菜鱼丝,嫩肉丸子,蒸笼牛肉和紫薯银耳汤,都是些寻常的玩意儿,皇上应是早吃厌了。” 万皓冉睨她一眼,淡淡道,“这么大晚上的,你宫里伙食倒开得好。” 南泱被他嫌弃的眼神一噎,顿觉几分尴尬,面上却仍是脸皮很厚地回他,“冬天来了,臣妾正紧着日子囤肉,好过冬。” 此言一出,身后的明溪江路德以及一众宫人皆是抿了抿唇,硬生生憋住笑。 皇帝却没再说话,只眼底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用膳的整个过程倒是很平静,皇帝并没再开口道出些嘲笑她的话,南泱自然也是埋着头一声不发地吃饭,俗话说吃饭比天大,她吃得尤其专心致志。 用过晚膳皇帝在寝殿当中看了会儿折子,接着便拥着南泱上了榻,一番雨云后,已是将近戌时三刻。 南泱双眸微合枕着皇帝的手臂,乌黑的长发扫过他的面颊,有几分酥麻,他抚过她一头柔顺的青丝,眼色极是深沉,忽地开口道,“田婕妤之事,你还怪朕么?” 那带着她无尽遗憾痛楚的名讳被提及,南泱合着的眸子瞬时张开,却只定定地望着床帐的一角,半晌没有说话。 万皓冉见她这副模样,臂上微微使力将她抱得更紧,南泱被他箍得微微发痛,只好垂着眼帘低声应道,“不怪了。” “说谎。”他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却望见她眼底的微红,心中莫名的有些微酸,半晌复又叹息道,“那日朕确是气急……只是她确是太想不开,竟将一头的发都剪了,朕见她凄绝,也是不得已——朕心中,也不好过。” “……”南泱深吸一口气,抬眼直直望进他深寂的眸子,轻声道,“皇上,您是皇上,所做的任何事都不会有错,何必同臣妾解释呢?” 被她这么一问,万皓冉的面色有几分异样,霎时移开同她对视的眸子,只略微低头,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低低道,“朕只是不大想让你伤心。” 朕只是不大想让你伤心。 南泱心中忽地浮起微微苦涩,眼底似乎有泪意要倾泻而出,直教她心头升起几分惊恐,双手微动,迟疑了一瞬,方才轻柔地环上那人结实有力的腰身。 皇帝的唇落在她的发上,低沉沙哑的声音仿佛带着无尽的叹息,柔声朝她道,“夜深了,睡吧。” 南泱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胸膛,鼻尖萦绕着他身上好闻的龙涎气息,竟是觉得有刹那的安心,半晌方才缓缓合上眸子,两道泪却顺着面颊悄悄滑落。 晨曦,我必不会步你后尘。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花花~第三卷开始啦~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61章 荣宠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原本盛势的黎妃笙贵嫔,一个谪为了答应,一个受其牵连失宠,后宫的风云变幻,都不过在一夜之间。 兰陵宫却正是一派蒸蒸日上的好景象。 前些时日,皇帝偶然提及要给南泱派个持重有分寸的老内监来做掌事太监,小李子便因着淑婕妤的一句谏言而攀了高枝,从杂役小太监跃居为兰陵宫掌事内监。 闻说此事的宫娥内监们无一不是唏嘘感叹,一则叹那李松盛走了大运,二则亦叹道,淑婕妤果然盛宠。 手中长长的拂子横在臂间,内监一袭墨青服饰头顶高帽,方脸大眼,正是李松盛。 他端端地立在兰陵宫宫门口,背脊挺得从没有过的直,忽而便见远方行来了几个人,约莫四五个,走在前头的人一袭蜜合色披风,发上梳着垂坠髻,面容明媚动人,眉眼间却隐含了几丝不安忧色。 李松盛认出来人,眼珠微动心头一番思量,便扬了拂子朝共门内高声道―― “秦采女到――” 彼时南泱正捂着汤婆子靠在贵妃榻上假寐,明溪甫一闻见李松盛的声音,便蹙了蹙眉,朝她道,“娘娘,她来干什么?” 南泱却只是一笑,眼也不睁,“两座大靠山都相继倾覆,自然会惊动山下的无数草木虫兽,秦婉怡不笨,自然晓得,自己若再不转舵只会受牵连,良禽择木而栖嘛,这句古话难道你没听过么?” 明溪动了动唇,正要说话,眼风儿却瞄见不速之客已提步迈过了门槛,立时便垂了眸子立到了一旁。 秦婉怡的面上堆起几分灿烂的笑容,膝盖一屈便朝着南泱恭恭敬敬地见了个礼,沉声道,“臣妾参见淑婕妤,娘娘万福金安。” 南泱徐徐睁开眼儿朝那美人儿望了望,唇角挑起一个淡淡的笑来,慵懒道,“这回的礼数倒是周到了。” 听了这句话,秦婉怡面上的笑容便是一滞,却又在瞬间便恢复如常,屈着膝盖又道,“上回之事臣妾痛定思痛,早已幡然,真得多谢娘娘的教诲。” 南泱心头一声冷哼,面上却又浮起一丝不解之色,朝秦婉怡疑惑道,“哎?采女何不起来回话?” 秦婉怡垂着臻首,语调里头仍是恭敬有礼,又回道,“回娘娘,臣妾并未得娘娘准允,自然不敢起身。”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今时哪里能同往日。 南泱身子动了动,便从贵妃榻上下了地,口中颇为随意地道,“行了,别老是弯着膝盖,若是将采女累着了,可是我的罪过。” 明溪见她要起身,便连忙上前扶了她的手臂,又伸手探了探她怀中汤婆子的温度,已有些凉了,复又恭恭敬敬地将汤婆子取走,转身踏出了内殿。 秦婉怡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僵硬了,却仍是垂着头道,“臣妾谢娘娘恩典。”说罢方才站起了身子,垂着头立在殿中央,南泱杏眸扫过她,又笑道,“采女别老是站着,坐吧。” 秦婉怡又见了个礼,道了声谢方才缓缓坐在了一旁的红木椅子上,心中很是忐忑,抬了抬眼朝那面上一派大定的人望了望,神情有几分焦灼。 南泱的容色仍旧风轻云淡,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镶嵌着翠玉鎏着金粉的护甲几乎晃花秦婉怡的眼,好半晌,方才低低道,“采女有什么话便说吧。” “……”她咬了咬唇,眼珠子轱辘地转了几圈,方才含着丝不大中看的笑,轻声细语道,“娘娘,臣妾今日是专程来登门致歉的。” 过了那般久才来登门致歉?南泱将手中的茶盏轻轻往桌上一搁,秀眉微扬故作疑惑道,“致歉?采女的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秦婉怡又是咬唇,接着便有几分惊慌地抬起头望向她,解释道,“那日御花园外,臣妾言语上冒犯了娘娘,着实是受了黎妃……受了江答应的教唆!臣妾委实是无心,还望娘娘您大人大量,原谅臣妾吧……”说罢便垂了眸子,竟淌出几行泪水来。 望着秦婉怡的泪容,她眸子一挑,沉声又道,“可我却记得,采女当日义正言辞道无人教唆,只说是我南泱臭名昭著。” 秦采女被她话语中的阴厉所惊,吓得跪伏在地,哭诉道,“娘娘,道出那般恶毒言语实非臣妾本意,全是受那毒妇江璃蓉所迫啊!娘娘明察啊,明察啊……” 南泱却是看向了窗外,冬日的暖阳最是难得,阳光隔着一方窗棂斜斜的透进来,地砖上便硌上几道深深浅浅的树影。 今日的阳光极好,晨曦一定又是欢喜的吧。她唇角勾起一丝淡笑,声音出口极其轻柔,字字句句却格外冰凉,“秦采女今日到我这兰陵宫致歉,无非是怕我在皇上跟前儿说道些你的不是,对不对?” 秦婉怡被她一番话语惊了惊,隔着重重泪雾抬眼望向她,却没有回话。 南泱也没等她开口,眸子只定定地凝视着窗外的阳光,低声道,“你跪安吧,我累了。”说着便朝帷帐外呼道,“明溪?” 便有一道清丽的女子声线应了一句,明溪一手端着换了滚水的汤婆子,一手撩开帷帐走了进来,将汤婆子递给她,恭敬道,“娘娘有何吩咐?” 南泱伸手将汤婆子捂到怀中,只觉一阵暖意袭来,复又眼也不抬道,“送送秦采女。” 秦婉怡眼见她下了逐客令,更是焦急,又朝着她猛磕两回头,道,“娘娘,臣妾往时被黎妃所蛊,如今已大彻大悟,愿为娘娘尽忠效力啊娘娘!” 南泱面上却浮起一丝嫌恶,身子一动便在明溪的搀扶下躺上了贵妃榻,侧过身子面朝里地卧着,不再理会秦婉怡。 “娘娘……”秦婉怡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明溪却面容漠然地朝她道,“娘娘要午睡了,小主先回宫吧。” 她眸子里头划过一抹晦暗,方才缓缓站起来转过身踏出了兰陵宫的内殿。 待秦婉怡离去后,明溪方才撩开帷帐又进了内殿,见南泱却已是坐了起来,眸子里头有一片凉意,沉声道,“江璃蓉和许茹茜不过才失势,便这么急着寻下家,实在可怜可悲又可恨。” “娘娘,”明溪望着她,沉声道,“方才她央求您的时候,言辞可是恳切得很” “……”南泱一声冷笑,“今日她能背叛黎妃和许茹茜,难保明日不会背叛我,养这么一条不忠心的狗在身旁,着实令人难以心安。” 明溪闻言微微颔首,又道,“那娘娘的意思……是对她置之不理?” 南泱却摇头,眸中滑过一丝狠戾,“非我同类,其心必异。心思如此复杂歹毒的女人,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只能除去。” 明溪一番思索,眸子微动,朝她道,“娘娘所虑极是。” 方此时,江路德吊着的嗓音却从兰陵宫外先扬了进来,呼道―― “圣旨到――淑婕妤接旨!” 南泱杏眼里头掠过一抹惊异,朝明溪望了一眼,明溪自然也是一头雾水,见此情形她微微沉吟,便道,“将我的披风取来。” 明溪闻言颔首,从一旁将品竹色的狐毛披风给她系上,待穿戴妥帖,南泱方才一把扶了明溪的手踏出了内殿的宫门,见江路德早已手持明黄锦缎立在外先,身后还跟着数名宫娥内监,手上捧着托盘,呈放着诸多珍奇物什。 南泱心念一转,便在明溪的搀扶下屈膝跪了地,低眉垂首。 江路德面上含着一丝笑意,将手中的明黄锦缎一展,高声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淑婕妤南氏,温顺淑静,贤良敦厚,朕心甚慰,特晋封其为嫔,本月十五行册封大典,钦此――”说罢便将锦缎合起,双手呈给南泱。 江路德宣完这番话,不紧一阵唏嘘――此情此景,何其熟悉。同当年在凤仪宫中,他朝南泱宣读废后的懿旨时的情景极为相似。 只是今时早已不同往时,当年是废,如今却是晋。 南泱的眸子微动,复又深深叩首,低声道,“臣妾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接着方才在明溪的搀扶下款款起身,从江路德手中接过了那道圣旨。 江路德眼珠子一转,便道,“奴才恭喜淑嫔娘娘。” “……”南泱却是朝他微微含首,沉声道,“还未行册封大典,公公称我一声‘淑嫔娘娘’,我着实受不起。” 江路德却仍旧是笑,朝南泱走近几步,声音却压低了几分,道,“以娘娘如今的盛势,莫说是封嫔,即便是重登后位,也不过是日子的长短罢了。” 接着还未待南泱开口,江路德又朝着身后的众名宫人挥了挥手,那些举着托盘的宫人便鱼贯而入,将那些稀罕玩意儿送进了兰陵宫。 南泱侧眸望了望,又朝江路德疑惑道,“这些是……” “这些都是皇上赏给娘娘您的,”江路德说着便又躬身朝她见了个礼,道,“奴才还得回宫复命,便先告退了。” 她略颔首,“有劳公公。” 望着江路德远去的背影,南泱低了眸子望了一眼手中的那段明黄,竟是觉得很有几分刺眼,身后跪着的一众宫人却是齐齐地开了口,高声道――“奴才(奴婢)恭贺娘娘大喜!” 她浓长的眼睫微动――当日皇帝赐她“淑”字封号时,便是要她温顺淑静,限量敦厚,如今晋她为嫔,也是如此一说。 于她果真算是大喜。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花花。。 PS:明天放假一天哦~后天中午见哦亲爱的们~ 还有就是新文大纲已经基本确定了~好开心~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62章 毒心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冬风吹得很是猖狂。 锦被里头捂着一个灌了滚水的汤婆子,许茹茜腹部高隆,睁着无神的双眸躺在床榻上,那温烫的汤婆子竟也似毫无温度一般,她只觉得冷,透着五脏六腑的冷。 合了合眸子,她唇微启,唤道,“碧儿,碧儿――” 端着一个簸箕盛了些许碎碳的小宫娥小跑着进了内殿,撩开帘子便望向床榻,问道,“怎么了娘娘?” 她伸手扶着肚子,看样子似乎是要起身,碧儿见状连忙将手中的簸箕往地上一放,疾步上前搀着她,很是艰难地将她扶坐起来,拿起一个绣枕靠在她的背后。 许茹茜的眸子仍旧没有丝毫神采,语调淡漠道,“将火炉子生起来,本宫冷。” “……”碧儿终极还是年幼单纯,她蹙了蹙眉,疑惑道,“娘娘的被子里不是放着一个汤婆子么?那里头的水是奴婢方才才换上的,应该不会冷啊。” 她闻言,面上却是浮起了一抹厉色,朝碧儿瞪了一眼,呵道,“本宫让你做什么你只照做便是,问那么多做什么?”说罢微顿,挑起一个冷笑来,声音更加冰冷,“怎么?如今皇上不来凝锦斋了,就连你们这些奴才也敢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碧儿被她话语里头的狠戾生生一惊,吓得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娘娘您别恼,奴婢照做便是,照做便是!”说完便又狠狠磕了个头,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端起那半簸箕碎碳便往火炉子里头添,霎时间火焰烧得更旺,烘得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 碧儿蹲在炉子旁添着炭火,一张小脸儿被烤得通红一片,额角尽是细密的汗珠子,却仍是不住地将簸箕里头的碎碳往火炉子里头放。 火焰跳跃得极是耀眼,分明是那样炽热的温度,为何她还是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只有冷,冷得她浑身都在刺痛。 身子的凉意教许茹茜无比恼怒,只觉胸中有无尽的悲凉同愤怒,她死死地咬紧嘴唇,本就毫无血色的唇变得更加惨白,她抄起床头的青瓷茶盏便朝火炉子扔了过去,口中破开骂道,“把这不中用的炉子给本宫扔了!敬事房的那些太监是干什么吃的!竟送这么个破炉子来本宫这儿,本宫再不济也是他们的主子!都是些见风使舵的狗奴才!” 碧儿眼见着茶盏朝自己这方掷来,心头生生一惊,下意识地便要往一旁躲,心慌意乱间左手便被火炉子给烫了,她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痛呼,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便从左手背上传来,直疼到了心口似的。 闻见碧儿的痛呼,许茹茜一阵愕然,脑子似乎清明了几分一般,心中立时便升起一丝不忍,身子一动便要吃力地下床榻,口中忧心道,“你的手怎么了?快给本宫看看……” 碧儿见状更是一惊,也顾不上手上的伤痛,立起身子便朝她走去,一把扶过她的双臂,面上强扯出一个笑来,“回娘娘,奴婢皮糙肉厚,不碍事的……” 许茹茜面上挂着忧色一把扯过碧儿的左手,却见那手背上便起了一大片红肿水泡,很是狰狞,她心中一痛眼中便浮起一丝水雾,道,“对不起……对不起……”说着便抬头望向碧儿,小心翼翼声道,“全是水泡子……很疼吧?” 碧儿却只是摇头,朝她笑着,“回娘娘,奴婢不疼,一点儿都不疼,真的。” 她心中万分悲苦,眼中的泪也流得更厉害,握着碧儿的手,垂眸泣道,“我并非有意伤你的……皇上已经许久未曾来看过我了,碧儿,他已经好久没来过了,从前他再生气也不会不理我的,他真的不喜欢我了……” 见她哭得那样可怜,碧儿心中也是酸涩不已,鼻头一红便柔声道,“娘娘说的什么胡话,皇上怎么会不喜欢娘娘呢?娘娘腹中还怀着皇上的皇嗣呢,皇上最疼的就是娘娘了。” “不,不是的……”她悲戚不已,只觉心口的痛楚如若刀割,摇头道,“皇上从前的确疼我爱我,只可惜一切早已变了,”脑中蓦地浮起那张妖娆的容颜,她满腔的苦涩又在瞬间化为了浓浓的恨意,“如今皇上的眼里心里,都全是南泱!全是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碧儿感受到了她浑身的颤抖,眼中亦是流出两行泪水,将她拥入怀中,抚着她的发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待娘娘腹中的皇嗣出生,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许茹茜哭得更厉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我究竟哪里比不上南泱,皇上为何负我,为何负我啊!” 碧儿将她冷得像冰的身躯抱得更紧,泣道“娘娘您别伤心了,仔细您的身子,别伤心了……” 许茹茜只觉的心中的痛似乎已蔓延而出,痛扯了她的四肢,也痛彻她的心肺,忽地,那阵痛楚却似乎传到了腹部,绞痛便一阵阵袭来。 她额间泌出了涔涔冷汗,面色更加惨白,双手用力地抓着碧儿的衣袍,半晌方才从苍白的唇齿间逼出了一句话来。 “碧儿,我的腹部好痛,好痛……” 碧儿见她斯般模样,当下便惊呼道,“不好,娘娘方才动了胎气,如今怕是要生了!”说罢便扶着许茹茜躺下了身子,这才大步朝宫门外跑去,焦急大呼道,“娘娘要生了!快去请皇上和御医来!” “淑婕妤到――” 南泱是在黄昏的时候赶到凝锦斋的。 整个偌大的宫闱里头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年长的嬷嬷们和御医均被皇帝一道旨意传进了凝锦斋,宫娥太监们更是穿梭如鱼。 南泱杏眸一扫,一眼便望见了那抹负手而立的俊伟身影,她扯了扯嘴角扯起一个端庄识体的笑容,方才信步走过去,朝皇帝恭恭敬敬地见了个礼,沉声道,“臣妾参见皇上。” 万皓冉清冷的眸子朝她望了一眼,薄唇道了句“起来吧”,便又回过了眸子没再搭理南泱。 她望见他眼中压抑得深沉的阴骛,心中升起一丝不解,面上却仍是柔声道,“谢皇上。”说罢方才款款起身,立在了一旁,没再开口,眸子却朝四下里打望了起来。 忽地,一抹墨青色的身影映入南泱的眼,她又朝万姓皇帝望了一眼,见他仍是背着身子,似乎并没注意自己,方才缓步踏出了内殿。 “江公公。”她开口,唤了一句。 “……”江路德正训斥着几个宫娥,被人一叫方才回过了神来,见是南泱,连忙垂下了眼恭敬道,“奴才参见娘娘。” 南泱侧了侧眸子,朝四下里一番打望,见周遭并没有人注意她这方,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江公公,我见皇上的脸色有些不妥,公公可知是怎么回事?” 江路德面色一滞,沉吟了半晌,方才叹了口气,低声回道,“娘娘有所不知,这都两个时辰了,贵嫔娘娘腹中的皇嗣还是没有露头,奴才听那些个老嬷嬷说,贵嫔娘娘的胎位不正――”说罢微顿,朝南泱附耳,声音压得更低,“有些要难产的迹象啊。” 难产? 南泱的眸子里头浮起一道惊色,心头亦是猛地一震,接着便又听得江路德朝她恭敬道,“奴才告退。” 她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双眸微怔,立在原地半晌没有任何动作。 明溪见她如此模样,眸中划过一丝狠色,心头一番思量便朝她走近几步,低声道,“娘娘,女人产子,和阎王殿本就只隔了一层布,若是许茹茜真的就此去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双手在身侧不自觉地紧紧捏成了拳头,尖锐的护甲将柔嫩的掌心刺出了一个深深的窝子,她的眸子里头神色极是复杂,半晌没有言语。 “娘娘,”明溪又朝她近了一步,沉声又道,“许茹茜几次三番要害您和田主子,您万不可对她心慈手软,若是今次她活了下来,再诞下一个皇子,只怕娘娘今后又不好过了。” 是啊,许茹茜为了借她的手除掉诤妃,曾不惜在她的宫中纵火,害晨曦落水,将已然疯癫的唐梦雪带到御花园行刺自己……留下她,终究是一个祸根。 双眸沉沉合起,她听见自己极为平静的声音,说道,“你可有何法子,教她去的神不知鬼不觉?” 明溪见她下了决心,心头终于是舒了一口气,应道,“娘娘,奴婢早已为娘娘谋划多时,待奴婢近了许茹茜的床榻,届时只需您在皇上跟前儿的一句谏言,便算是大功告成。” “……”南泱的秀眉拧起一个结来,好半晌方才沉声道,“万事小心。” 明溪微微颔首,接着便提步朝忙做一团的凝锦斋寝殿走去,南泱侧了侧眸,望着明溪纤细的身影消逝在往来不绝的人流之中,心中低低地叹出了一口气。 周雪松,你曾求我庇佑许茹茜,可是这森冷的深宫中,谁又能来庇佑我?如今种种,你怨不得任何人,只能怪她太不明事。 风微微吹起,将她的披风吹得飞扬起来,南泱缓缓合起眸子,将眸子里快要溢出眼眶的泪珠子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其实她们骂的一点错都没有,她确实毒如蛇蝎。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63章 香魂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明溪的面容很是淡漠,她脚下的步子不急不缓,来到寝殿的床榻边儿上,耳边的人声更是嘈杂鼎沸。 “娘娘用力啊!用力!再使把劲儿!” 床榻上的许茹茜面色已迫近惨白,分娩的剧痛令她几欲死去,几个老嬷嬷同御医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入耳朵,她听不大真切,只隐约听见“用力”两个字,便又是奋力地一个使劲,口中咬着的檀木棍子上头已经沾上了点点血迹。 腹中的胎儿却仍是未露头,她身子一软,神智便有了几分模糊。 明溪上前几步,脸上瞬时便挂上了万分的焦急,朝那正帮着许茹茜接生的老嬷嬷道,“杜嬷嬷。” 明溪从前便是前皇后身旁的随侍姑姑,执掌凤仪中宫,宫中的所有宫人都要对她礼让上几分,是以杜老嬷嬷一眼便将她认了出来,面容立时端起了几分恭敬,客气道,“是明溪姑姑啊。” 明溪蹙着眉头微微颔首,朝床榻上那叫得撕心裂肺的苍白美人望了一眼,只见许茹茜的嗓子已经完全嘶哑,双目似也有了几分涣散,复又望向杜嬷嬷,神色间尽是关切,压低了声音道,“嬷嬷,我方才听几个宫娥说,贵嫔娘娘的胎位不大妥当?” 另几个老嬷嬷记得满头大汗,口中又朝许茹茜高声喊道,“娘娘再用力啊!用力!” 杜嬷嬷长叹出一口气来,便将明溪唤道了一旁,低声道,“贵嫔娘娘的胎位不正,这都两个多时辰了,皇嗣还未露头,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明溪清丽的眸子微微眯起,心头一番思量,便抬眼定定地望向杜嬷嬷,沉声道,“嬷嬷在陌阳皇宫中当了几十年的差,早已是宫里的老人了,连当今的圣上都是您一手接生的,往时,宫中嫔妃生产遇着这样的情况,都是怎么做的?” 杜嬷嬷眸子微动,眼瞳里头滑过一抹异色,低声道,“姑姑的意思是……” 明溪见她已有所了然,声音便不再那么低沉,柔上了几分,又道,“这般大的事情,咱们这些做奴才的怎能定夺?自然要请皇上的圣意。” 杜嬷嬷蹙了蹙眉,又朝床榻上那似乎又厥过去的女人望了一眼,好半晌方才重重地颔首,叹道,“姑姑说的是,待我去同唐大人知会一声。”说罢便旋过身子,撩开了帷帐踏出了寝殿的内阁。 接着便听见帷帐外头传来嬷嬷低沉的嗓音,“唐大人……” 之后的言语便再听不清,应是二人附耳的话,不多时便又听见唐御医的声音响起,似是有几分慨叹般,低低道,“也罢,此事事关重大,待我去请示皇上。” 明溪回过身子,面上的容色又是一派的忧色,朝着身旁一个经过的宫娥厉声吩咐道,“贵嫔娘娘又晕过去了,快去取些生姜片来!若是娘娘出了什么差池,可仔细你们的脑袋!” 小宫娥吓得连连称是,接着便小跑着出了寝殿。 待姜片取来,几个年长的嬷嬷便硬生生地掰开了许茹茜的唇齿,将姜片塞了进去,复又使劲地掐着她的人中,她的眸子这才徐徐地睁了开来。 明溪目光冰冷地望向榻上已然渐渐恢复清醒的女子,眸子里头却隐隐浮起一丝叹惋。 …… 南泱直挺挺地立在凝锦斋的大殿中,面容上头是一片漠然,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抬眼去望时,却见是如今御医院的掌事御医,唐梦雪的兄长唐益之。 唐益之面上挂着一丝焦灼,他上前几步,经过南泱时朝她略微躬身,便算见了个礼,接着便朝着万姓皇帝恭敬地躬身,沉声道,“皇上。” 万皓冉头也不回,声音略微沙哑,“笙贵嫔还没诞下皇嗣么?” 唐益之的头埋得更低,额上的汗水留得更厉害,嗓音有几分微微地颤抖,回道,“回皇上,贵嫔娘娘的胎位不正,怕是难以母子平安……微臣斗胆,请皇上示下,若是迫不得已,是保皇嗣,还是保娘娘?” 唐益之的一番话落地,皇帝那头却陷入了一阵死一般的沉默,他眼色沉寂晦暗,面容淡漠得很是骇人,教人瞧不见丝毫的情感。 南泱脑中忽地忆起明溪的话――届时,只需娘娘在皇上跟前儿的一句谏言即可。 胸口忽地涌上一股莫名的痛楚,她的双手一寸一寸将收紧,深吸一口气,眼风一转,却是朝着唐益之说的,语调里头夹杂了几分责备,心头却有深深苦涩。 “大人,皇嗣攸关江山社稷黎明百姓,自是重中之重,可贵嫔娘娘也是皇上的心头肉,您这不是为难皇上么?” 唐益之却仍是垂着头,无奈道,“眼下十万火急,微臣若非实在迫不得已,断不可出此下策啊。” 南泱咬了咬牙,终是下定了决心,眼中却是真真的含了几分泪意,拿起绢帕拭着鼻头,小声抽泣了起来,似是自言自语道,“这可如何是好?前些时日袁宝林才遭江答应所害,失了孩子……” 她的这番“自语”却是深深刺入了皇帝的心口,她当然晓得许茹茜同江璃蓉交好,依着万姓皇帝多疑的心性,如何能容她? 果不其然,万皓冉眸子里头霎时一片森寒,薄唇微启,吐出三个字正腔圆的字眼来―― “保皇嗣。” 不知为何,许茹茜分明痛得要晕厥过去,什么都听不清看不清,却硬是将这三个轻飘飘的字眼听了个真真切切,瞬时间便有剜心之痛将她整个地席卷。 胸口痛得像有什么即将要迸发开来,心如同坠入腊月的湖水中,那彻骨寒冷激得她整个身子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如若秋风中枯枝的残叶。 那样痛,痛得几乎蒙住了呼吸,仿佛刀绞一般,利剑深深地在她的肺腑中抽刺,身下的痛楚仿佛也更加厉害,仿佛有道道洪流在她的四肢间来回激荡,就连骨节都要寸寸裂开一般,几乎能听到“咯吱”碎裂的声响。 “娘娘用力啊!用力!再使把劲儿啊!” 耳旁仍有人不住地在催促着她,猛地――那折磨了她许久的痛楚终于渐渐地消散了下去,一道婴孩的啼哭便生生灌入了她的双耳。 “生了!娘娘生了!是个小皇子!小皇子!”几位老嬷嬷喜极而泣,高声喊着。 皇上……皇上…… 她只觉脑子愈发地迷糊,喉头莫名地便涌起了一股子腥甜。 那年二八芳华,碧海沉音阁外的初遇,只那一眼,她便倾尽了她的一生,而她的这一生……终究却只换来了一句――保皇嗣! 喉间的腥甜愈发地浓郁起来,眼皮亦是更加地沉重,忆起宫中三载时光的这诸多事,许茹茜忽地想笑,然而唇方才张开,便有殷红的血水顺着嘴角流出,竟将她惨白的唇色染得格外妖娆。 皇嗣是权力与地位的象征,是江山与荣耀,而她许茹茜不过是他众多女人的一个,有什么可以怨的呢? 可是情字当头,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倾心相付,教她怎能不怨不恨!皇上……皇上! 唇角泛起抹笑,携着深浓的苦涩同几丝如释重负的慨叹,许茹茜终是缓缓地,缓缓地合上了双眸。 “啊……贵嫔娘娘!娘娘!” 耳畔似乎有人不住地呼唤她,她却再不想将眸子睁开――后宫的薄情与背叛,阴谋与杀戮,还有什么值得人留恋呢? 没有了,再没有了。 许茹茜脑子沉重至极,模模糊糊地却记起了许多事,支离破碎的过往如走马灯一般在她脑中闪过,最终停留在多年前的那个春日,那样干净简单,纯白一片。 满林子的梨花开得极美,那人一袭月白色长袍,清雅得如同泼墨画中的仙,偶经她奏笙之地,她惊惶不已,怯生生地回视那副清冷含笑的眉眼―― “回皇上,臣妾姓许,是杜将军的义女,名茹茜。” …… 凝锦斋的大殿里头正是一片喜气,杜嬷嬷正抱着啼哭不已的小皇子柔声地哄慰。 宫人齐刷刷地跪伏在地,高声道,“恭贺皇上喜得皇子!” 万皓冉素来淡漠的面容亦是含着几分笑容,眸子里头掩不住的喜色,正是此时,江路德却撩开帷帐从寝殿出了来。 只见他面色略沉,疾步行至皇帝身前,跪伏在地,声音压得极低,道,“皇上,笙贵嫔――去了。” 一宫之间霎时沉寂一片,南泱一震,心头蓦地便升起莫大的痛楚,垂着头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几乎要将唇咬出血来。 皇帝的面容亦是一滞,眸子里头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悲楚,沉吟半晌,方才沉声道,“着朕的懿旨,追封笙贵嫔为贵妃,赐谥号恭仁,风光大葬。” “奴才遵旨。”江路德又是一个叩首,方才缓缓地立起了身子,转身又踏入了寝殿,里头隐隐地便传出了宫娥们压抑得厉害的痛哭。 小皇子仍是不住地啼哭着,一张小脸都哭得通红了一片,杜嬷嬷抱着他不住地晃来晃去,哄着慰着,眸子里头亦是含上了几分泪意。 可怜皇子还这么小,一出生竟就没了母妃,着实可怜。 南泱双目赤红,定定地望着那襁褓中的小娃娃,心头尽是愧怍同悲酸,少顷,她深吸一口气,望向那抹挺拔的身影,眸中有强忍的泪意,道,“皇上,小皇子刚出生,贵嫔便驾鹤仙去……臣妾愿抚育皇子长大成人,以慰贵嫔娘娘在天之灵。”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一章的时候心里很不好受 感觉笙贵嫔其实挺可怜的。唉。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64章 长子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南泱的这番话,便像是往一潭死水里头扔进了一粒石子,惊起了片片波澜,宫中的众人都有几分错愕,纷纷拿眼去望她。 一时间诸多目光汇聚在了自己身上,猜测,钦佩,还有轻蔑……南泱的背脊挺得很直,面容肃然神色淡漠,眼中只有一片坦荡无畏。 万皓冉清冷阴骛的眸子朝她看了过去,薄唇紧抿着,面上的神色阴晴不明,教人摸不透也猜不着,只定定地望进她的双目。 南泱毫无所惧地迎视皇帝的眼,又道,“皇上,臣妾如今尚无子嗣,若将皇子交予臣妾抚育,臣妾必会待皇子视如己出,百般疼爱。” 他一阵沉吟,半晌方才徐徐地开口,声音很是低沉,“淑婕妤能如此大度,着实是难得,你性子温厚贤良,自然能当皇子的母亲,何况你已开了这个口,朕自然没什么意见。” 性子温厚贤良? 南泱眼睫微闪,自然晓得皇帝当着众人的面儿道出这番夸赞话来,是要给她体面为她好,心中难免又是一阵堵,少顷方才屈了膝盖,恭敬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皇帝闻言微微颔首,心中一番思索,清冷的眼眸仍是望着她,开口道,“不过,皇子的生母是笙贵妃,你如今婕妤的身份,似有些不妥当。” 此言一出,众人便又是一愣,心道皇上起先还夸赞淑婕妤来着,这会儿话语中又提及皇子生母身份,如此反复,着实是君心叵测。 南泱的面容亦是一滞,这人竟提起了笙“贵妃”…… 略微思索,她心头便是一个冷笑,是啊,她南泱不过一个婕妤,许茹茜虽已故却已是贵妃,相较而言,她的身份自然不够尊贵,自然是不够资格做皇子的母亲。 所以说,万皓冉的骨子里头还是仇恨着她的吧,无论曾多么温存缱绻,都不过是他二人间的逢场作戏吧。 思及此,南泱的眼色瞬时冰冷,她身子动了动,正欲屈膝收回自己方才的言辞,那人却先他一步说了话,声音仍旧漠然,“江路德?” “奴才在。”乍一从皇帝口中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江路德立时便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上前一步,躬着腰杆儿应道。 “……”万皓冉清冷的眼眸终于从南泱的面上移开,睨着江路德,“朕记得前些时日着你去兰陵宫宣了旨,要将淑婕妤晋为……晋为什么来着?” “回皇上,”江路德恭恭敬敬地回话,“圣旨上头写的,是将淑婕妤晋为‘嫔’。” “唔……”皇帝闻言,眉心微拧,蹙眉一阵思索,俄而方才又道,“再拟一次朕的懿旨,将淑婕妤晋为‘妃’吧,本月十五是个吉日,就还是那天行册封大典。” 这番说辞经由万皓冉的口,如此风轻云淡理所当然地道出,却是生生将所有人都震了震――万朝后宫嫔妃阶位虽不多,等级划分却极是严明,由一个婕妤直接晋封为妃,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着实是莫大的体面殊荣。 南泱亦是被惊了惊,眸子有些怔忡,不着痕迹地朝一旁的明溪望了一眼,却见明溪的神色也颇为讶然。 江路德倒是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的,他眼珠子一转,便高声应了,“是,奴才遵旨。” 南泱亦是随之反应了过来,膝盖一弯便跪伏在地,朝着万姓皇帝深深叩首,声音沉稳字字有力,“臣妾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皓冉略透着寒意的眸子望着她,薄唇微启,又徐徐道出一番话来,“今后你便是皇子的母妃,自当好生教养皇子长大成人,文韬武略,恭孝仁善,缺一不可,”他说罢微顿,清冷的眼微眯,声音亦是低了下去,“而最应教导皇子的,你知道是什么么?” 明溪的心口一紧,额角便泌出了几滴冷汗,忐忑不已地望向自家主子。 “……”南泱的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教人看不清她面上的容色,心沉了沉,眸子微动,一字一顿地回道,“忠君爱国。” 皇帝眸子微微开合,对她的回答甚为满意,修长的指尖抚过白玉扳指,方才望着跪伏在地的女子,道,“起来吧。” “谢皇上。” 南泱说罢方才缓缓站起身子,垂着头立在了一侧,不再言语。 万姓皇帝面上凝色稍释,眸子一动又朝一旁被抱在杜嬷嬷怀中的小皇子望了一眼,道,“将皇子交给淑妃。” 杜嬷嬷闻言,恭敬应道,“是。”说罢身子一动,便抱着南泱走了过去,将怀中不住啼哭着的小娃娃交给了她。 她小心翼翼地将小皇子接了过来,只见怀中的小娃娃整个脸都皱巴巴的,就像个小包子,眼睛尚紧紧闭着,小嘴不住地啼哭着,满脸都红彤彤一片。 万皓冉清冷的眸子扫视过整个宫闱,声音出口尽是不容置疑的威严,“从今日起,皇长子便是淑妃的儿子。” 话音甫落,宫内的众人便纷纷跪了地,高声朝南泱道,“恭贺娘娘喜得皇子。” 南泱望着眼前跪了一片的人,心头便是一震,胸口涌出一股子难以言表的微妙滋味,她垂了垂眸子眼,定定地望着怀中小小软软的奶娃娃,有些微怔―― 从今往后,这就是她南泱的孩子。 从今往后,她便是大万朝皇长子的母亲,淑妃娘娘。 …… 回到兰陵宫已是月上枝头的时辰,凄冷的冬风穿梭在宫中,风声呼啸,像极了厉鬼的阴森哭嚎。 小皇子仍是不住地啼哭,跟着回宫的还有南泱才挑出来的乳母,乳母名叫素慧,十九的年纪,容貌秀丽,身子生得白净结实,一双胸脯亦是沉甸甸的,南泱抱着小皇子摇来摇去地哄着,口中朝那乳母道,“素慧,你快去安顿安顿,沐浴净身完便赶紧过来,皇子饿得厉害。” 素慧挎着包袱恭恭敬敬地应声,回道,“是,娘娘。” 明溪唤来一个宫娥,将素慧领到她跟前,道,“茗丹,这是皇子的乳母,你带她去沐浴,为她拾掇间空屋子出来。” 乍一听闻自己能有一间自己的屋子,不必同其它宫娥挤大通铺,素慧心头很高兴,面上笑得很是憨厚,朝明溪不住地道,“多谢明溪姑姑。” 明溪的眉眼却极是淡漠,“你不用谢我,这都是娘娘的意思。”说罢便转过了身子朝宫门走了过去,不再理她。 素慧面上依旧挂着那副憨憨的笑容,跟在那领路的茗丹身后,笑呵呵道,“这位姐姐,咱们娘娘长得真好看,心肠也好,真是菩萨一样的人物。” 即便自己也只是个宫娥,在一个新来的面前,茗丹也摆起了几分老人的姿态,她瞪了素慧一眼,没好气道,“我说你这人,话可真多,我可告诉你,在宫里话多可不是好多,少说话多做事。” 素慧连忙点头,“姐姐说的是。” 茗丹贯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见素慧老实,心头也就生了几分好感,便又道,“咱们娘娘的心地确实不差,待我们这些奴才也好,只要你用心替娘娘办事,别做出些不要命的事来,好儿多着呢。” 素慧心眼儿直,听得有几分云里雾里,不解道,“啥是不要命的事儿啊?” 茗丹脑中忽地又浮现了数月前太和山的一幕,背脊便出了一阵冷汗,神色忽地有几分不自然,半晌方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吃里扒外。” …… 明溪将灌着开水的汤婆子塞入了锦被,回身朝梳妆台前的女子柔声道,“娘娘,夜深了,快休息了吧。” 镜中的人妙颜无双,南泱怔怔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只觉一阵发冷,凝锦斋中许茹茜的凄厉叫声依稀又在耳旁回响起来,忽地便问出了一句话来――“她去得痛苦么?” 明溪显是一愣,俄而便反应过来她话中所指,手上的动作一僵,好半晌方才沉重地颔首,低声叹道,“生产中的妇人最受不得刺激,皇上一句‘保皇嗣’方一道出,她便呕了血,去了。” “……”南泱心口一阵窒息,双眸紧紧合起,话音出口竟是破碎得不成句子,似乎压抑得极为厉害,“过去她虽百般对不起我,临了之时,终归还是我对不起她了。” 明溪见她面上的苦涩,心中一阵不忍,脚下的步子动了动,便行至她身侧,柔声道,“宫中之事,谁又能真的对得起谁呢?娘娘,如今您是皇长子的母妃,又是合宫唯一一个妃位的娘娘,该高兴才是。” “……”南泱眸子微微睁开,眼底泛着微红,终究也只是唏嘘一声,缓缓将头偎进了明溪的怀中,沉声道,“替她将皇子养育成人,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明溪温柔地抚过她的发,面上含着个浅浅的笑容,“娘娘别想了,早些歇下吧,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南泱略微沉吟,方才颔首,扶了明溪的手站起了身子,在床榻上躺了下来,眸子缓缓合起,心中却是一声长叹。 许茹茜,若有来生,切记下辈子绝不要再入这深宫。 作者有话要说:tt求个霸王票神马的可好。。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65章 淑妃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许茹茜的葬礼办得格外风光,曾经在万朝后宫盛宠了一时的笙贵妃,终究还是归为了一抔黄土,被安葬在了妃陵之中。 陌阳皇宫得来了几日难得的平静,随着北狄战火的愈烧愈烈,南泱封妃的册封大典如期而至,举国上下都注目着这桩事,朝臣们议论纷纷,远在荒城的南氏一族,是时候重回陌阳了。 因为万朝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罪臣封妃的先例,南氏的大小姐是开国第一位。 …… 冬日的清晨仍旧是寒风侵肌,枯叶被风吹了漫天,又打着旋儿地落回地面,皇宫中的其它宫闱皆是大门紧闭,而此时,兰陵宫却已是陷入了一片忙碌。 宫娥内监们手中捧着物什来往地穿梭着。 “砰”一声响,一个小太监便撞上了一个宫娥,那宫娥手中捧着的珠花头饰便落了一地,她脸色登时一变,指着小太监便骂道,“我说你这人,走路不长的眼么?”说着便蹲下了身子将一地的珠花簪子重新往托盘里头放。 小太监自知闯祸,连忙堆起一副笑脸,一同蹲□子捡着,赔笑道,“姐姐莫怪,方才走路光顾着看姐姐的俏脸去了……色迷了心窍,这才撞上了姐姐,是我该打。” 宫娥一双眸子白了他一眼,嗔道,“油嘴滑舌的,没个正经!”接着便端着托盘站起身子,又朝小太监道,“今儿个是咱娘娘大喜的日子,你千万小心着点儿,若是再撞翻什么东西,可仔细你的皮!” 小太监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点头如捣蒜,“是是,姐姐教训的是!” 两人一番交谈间,一道清丽之中略透这几丝催促的女子声线便从内殿里头传了出来——“青苗?青苗?我让你去取的珠花呢?” 名唤青苗的宫娥心头一慌,连忙高声应道,“来了来了明溪姑姑!”紧接着又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那小太监一眼,“回头儿再跟你算账!”说罢方才一路小跑着捧着珠花钻进了内殿里头。 明溪听见了脚步声,便蹙着眉头去望青苗,语气里头夹杂了几分责备同不满,“你这丫头,手脚真是越发不麻利了。” 青苗小脸儿一皱,觉着很是委屈,正要开口解释,明溪却又朝她挥了挥手,吩咐道,“去重新烧些热水来,娘娘的汤婆子快凉了,顺便去提醒素慧,小皇子该喂奶了。”说完便捧着一盘子的珠花头饰走到了梳妆台前。 “娘娘,珠花取来了,您看看吧。” 闻言,端坐在镜前的女子回过头来,只见她一袭绛色的长礼袍,里里外外共有十二层衫子,额间的红莲极尽妖娆,朱唇嫣红,更是衬得那张本就天香国色的容颜华贵逼人。 南泱的眸子随意地瞄了一眼明溪手中样式繁多的名贵头饰,漫不经心道,“这些事你懂得比我多,你拿主意吧。” 明溪一笑,朝她道,“册封大典这种大事,奴婢怎么能为娘娘拿主意?还是娘娘您自己选吧。” 她拗不过明溪,无奈之下便侧了眸子,指着那柄金累丝嵌宝牡丹鬓钗,轻声道,“就那个吧。” 明溪闻言便颔首,道了声“是”,接着便将那金丝嵌玉的鬓钗取了出来,上前几步,细细地为南泱戴上,她手上的动作万分小心谨慎,口中却是朝南泱笑道,“娘娘,从今日起,你对自己的称呼要是再不改改,可就不合规矩了。” 南泱眸子一动,眼色便沉了下去,好半晌方才开口道,“便是在你面前,也得做出那副模样么?” “……” 她的一番话甫一落地,明溪手上的动作便戛然而止,面容一滞,怔怔地望了她良久,望见她眸底的悲凉,心头忽地就苦涩起来,张了张口,声音透着几分沙哑,“自然不必……方才是奴婢失言,今后娘娘愿意如何便如何。” 南泱唇畔却浮起一抹苦笑来,不再说话,只静默地望着镜中妆容精致的女人,直到明溪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说道,“娘娘,时辰差不多了。”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一轮旭日缓缓从东边升了起来,挂在天际,斜斜地倾洒下几丝阳光倒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复又动了动身子,在明溪的搀扶下缓缓站起了身子,容色一派的淡漠,朱唇微启,沉声漠然道—— “扶本宫往奉天殿。” …… 奉天殿是万朝历代皇帝朝会早朝的大殿,位于陌阳皇宫的正中央,占地之大,规模之宏伟,修筑之精良,均堪称当世一奇。 上座的宝椅,云龙雕花繁复,髹涂金漆,华贵至极,万姓皇帝一袭玄色纹龙的礼袍,冕旒的层层掩映,将那双清冷得几乎森寒的眸子挡在了珠帘之后,一张生得极是凉薄的唇微抿着,端坐在上首。 殿中所立,有六宫嫔妃,亦有群臣百官,内宫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江路德手持一卷明黄锦缎,立在万皓冉边上。 忽地,殿外一声高亢的宦官声音传来,声调微扬略尖—— “淑婕妤到!” 万双眼睛,在刹那间往殿门的方向望了过去,殿外的阳光很是耀眼,几乎晃花了众人的双眸,一个高挑端庄的身影,踏着寸寸金光,在身旁秀丽宫娥搀扶下,缓缓提步迈过了奉天殿极高的门槛,一步一步地踏入了奉天大殿。 来人眉眼如画,额间红莲妖娆天成,端的是何等绝色倾国。南泱的背脊笔直,脚下的步子亦是不急不缓,身旁明溪行得谨慎,她却格外淡然,双眸直直地望向端坐在上位的一国之君,眼色之中便含上了几丝温柔的笑意,更是衬得一张容颜愈发娇艳明媚。 诸百官与后宫众人均是被眼前的情景震了震心神——此情此景,此人此貌此风华,实在是太熟悉,竟与三载前南氏千金封后的一幕,完美无瑕地重合。 脑中忽地浮现起三年前的那一幕,万皓冉的心头仿佛是被什么重重地击了一下,当年他迎娶她为后,她的神色竟与今时今日格外相似,连那副眉眼间的笑意都如出一辙一般。 他望着她,竟然移不开眼。 人群极为默契地朝两旁退去,空出中央一条宽敞的大道来,明溪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一旁,南泱立在奉天殿的正中,双手端与腹前,面上的容色端庄持重,含着一丝笑,眸子里夹杂了一丝戏谑看着君王。 万皓冉在霎时间回过了神来,心头竟是有一份微微的窘意,面上却仍是一派的漠然,身子一动便靠在了宝椅上头,朝一旁的内监低声道,“宣旨。” “是。”江路德躬着腰杆儿朝他恭恭敬敬地应声,接着便站直了身子,手中拂子一扬,高声道,“南泱接旨!” 此言一出,殿中的众人皆是在瞬间便屈了膝盖,和南泱一道跪下了身子。 “婕妤南氏,肃雍德茂,温懿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周旋法度,有柔婉之行,既表於天资,有恭俭之仪,可施於嫔则,朕常有鉴悉,每垂赏叹,册为正二品妃,封号‘淑’,授金册,协理六宫之权,钦此——” 江路德语调平稳微扬,从口中呼出的白气圈圈袅袅,道出的话语字字落地,也字字落入众人心间。 南泱垂下了眼帘,朝高坐在上的君王深深叩首,额头与冰凉的地面相触,声线清丽,不急不缓,“臣妾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罢,她话音方落,便闻见殿中的群臣嫔妃亦是随之高声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泱眼帘仍垂着,双手缓缓举起,平摊到高过头顶的位置,低眉垂首,容色极是柔顺,江路德从一旁的托盘上恭恭敬敬地捧起金册,那册子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点点金灿灿的光芒,和着明黄圣旨一道,呈放在了南泱素白的手掌心中。 金册同锦缎皆是透着微凉,加之现今又是冬日,她温热的掌心被冷得微微发颤,双手却仍是举得平平稳稳。 皇帝目光冷然地望着殿下跪了一片的众人,薄唇微微开合,低声道,“平身。” “谢皇上——” 南泱动了动身子,明溪上前几步,扶过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搀扶了起来,又替她理了理衣裙,接着复又退到了一旁,南泱仍是低垂着头,没有什么动作。 万皓冉深邃的眸子被珠帘层层遮掩,教人望不清他面上的容色,修长的指节习惯性地抚着玉扳指,静静地观望了南泱良久,方才又徐徐道出一番话来。 “今日,朕赐你正二品金册,授你协理六宫之权,是看重你淑静温厚,望你今后端静纯良克娴内则,为六宫之表率。” 闻言,南泱的面色仍旧平静,只恭敬回道,“皇上如此看重臣妾,是臣妾之幸,臣妾定会谨遵皇上教诲。” 皇帝微微颔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事一般,朝着殿下的诸人缓缓道,“长皇子还未起名,朕思量了几日也没想出个好名字来,各位爱卿均是学富五车的高才,不如替朕出出主意,淑妃难得能与诸位见上一面,她是皇子的母妃,也好做个参考。” 万皓冉一番话落地,朝臣百官均是一阵愕然,接着便蹙起眉头细细地思量起来,整个大殿一片寂静无声。 半晌没有人说话,皇帝清冷的眸子朝一位年长的官员望了望,道,“邱大人,你是崇文馆的十八学士之首,博古通今才高八斗,可有什么好建议?” 邱大人捋了捋长须,从百官里头缓缓走出来,立在殿中,恭敬回话,“回皇上,依着字辈,皇子应是‘澍’字辈的,只是为长皇子起名,事关重大,老臣才粗学浅,不敢多言。” 万皓冉又望向另一个容貌清秀的年轻官员,道,“齐道庭,你是今年举试的状元,亦是博洽多闻之辈,你以为呢?” 齐状元的眉头微拧,上前几步亦是躬身,恭敬回道,“回皇上,邱大人尚且缄口,微臣更是不敢妄言。” 一时之间,奉天殿之中便更是鸦雀无声。 皇帝静默良久,清寒的眉眼微动,又道,“淑妃,你说呢。” 乍然从那人口中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南泱生生一惊,心头一番细细的思量,接着便躬了身,朝万皓冉恭敬回道,“回皇上,臣妾的才学只算识得几个字,哪里敢为皇子起名。” 他却目光灼灼,唇角勾着一丝饶有兴味的笑意,沉声道,“若朕非要你说呢?” 南泱心头沉了沉,长皇子是这人的长子,自古长子为尊,极有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太子,未来的万岁爷,古人认为人名能左右人一生前途,是以起名之事极为重要,思及此,她咬咬唇,自然晓得万姓皇帝是在刁难自己。 她心思转得飞快,一个念头闪过,好半晌方才沉声回道,“若皇上执意要臣妾说,臣妾以为,‘澍人’二字尚可。” “澍仁?”万皓冉蹙了蹙眉,重复了一句。 “回皇上,是人臣的人。”南泱垂了眸,声音四平八稳回他,“澍与树谐音,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望皇子长大后,能为我朝一代栋梁。” 奉天殿又是一阵沉寂,少顷,崇文馆大学士上前几步,捋了捋长须,叹道,“淑妃娘娘蕙质兰心,我等望之不及。” 皇帝静默良久,定定地注视着南泱,她的头仍是微微垂着,殿外的阳光极好,那人端立在殿中央,背光而立,教人看不清她面上的容色,只隐约能望清她尖俏的下颔轮廓。 分明隔得那样近,为何,却似乎又咫尺千里。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花花求霸王票→_→ 评论那么少!收藏也不涨!泪奔中== 无花无更新!!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66章 罚跪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南泱封妃后的第九日,雁门关终于传来了开战以来的第一回捷报,定昭王率三万精兵击退北狄大军,使其退军五十里,并夺回了被胡人掠去的七座边境城池,加之长皇子满月将至,一时间,凝重了多时的陌阳城总算添了几丝喜气。 冬日更深,天儿也愈发地冷,宫中的嫔妃们几乎足不出户,除却每日必行的一桩事以外―― 到兰陵宫请安。 殿中火炉子燃得很是旺,手握协理六宫大权的淑妃娘娘端坐在殿中上位,面容淡漠,纤长的眼睫微垂着,缓缓伸手端起桌上的青釉瓷茶盏,揭起茶盖子拂了拂,朱唇微微抿了一口,宝蓝鎏金的护甲精致华美。 入口的茶水清香馥郁,温热的暖流滑过周身,驱散了不少寒气,大清早便被明溪拎出被窝的南泱弯了弯唇,顿觉神清气爽,又拿绢帕试了试嘴,边将茶盏往红木桌上放,边眼也不抬地轻声道,“往后不必这样早,冬日愈渐深了,天儿也亮得晚,你们一个个皆是皇上的心头肉,若是一个不慎在路上滑了跤子,届时皇上责怪下来,本宫不好交代。” 殿中早已坐了许多人,众女皆是埋着头,容色柔顺恭敬,听闻上座之人道出这番话,便不约而同地齐声应道,“是,臣妾谨遵娘娘教诲。” 南泱微微颔首,杏眼状似漫不经心地扫过在座的众人,唇角便不着痕迹地勾起一丝冷笑来,垂了眸子端详了一番指尖的精致护甲,淡淡道,“江答应呢?本宫怎么没瞧见她。” 在场的嫔妃中有在宫中呆了数个年头的,如莲才人熙昭仪,也有今年方才入宫的袁秋华秦婉怡等人,淑妃此言一出,殿中诸人皆是一愣,心中便升起无穷感叹来,后宫之中,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风水轮流转。 想当初,南后被废,江璃蓉高居妃位,手掌中宫凤印,暂代皇后协理六宫之事,在后宫之中呼风唤雨权势滔天,如今还不到一年的光景,便被褫夺了封号谪为答应,真真讽刺。 一宫之间静谧得紧,没有一个人说话。 红木椅子上头早垫上了柔软暖和的狐狸毛,南泱动了动身子,斜倚上椅背,半晌没有听见人回话,便动了动眸子,望向一个将头埋得格外深的艳丽美人,徐徐道,“秦采女,江答应现今住在曼音阁里头,若是本宫没记错,曼音阁同你的翡棠阁离得很近,你可晓得她今日为何没来给本宫请安?” 淑妃轻飘飘的话语滑进秦婉怡的耳,她便被生生惊了惊,面孔上浮起一丝惶恐之色,惴惴道,“回娘娘,臣妾平日里和江答应并没有来往,她为何没来请安,臣妾着实不知。” 见她面容惊慌,一副急于将江璃蓉撇得一干二净的模样,南泱心头对她更是不屑,面上却仍是淡然,朝她一笑,关切道,“本宫不过是随口问问,采女的面色怎么这样难看,可是身子不大爽快?” 秦婉怡的俏脸面色苍白,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极难看的笑容,恭敬道,“回娘娘,臣妾并无大碍,不过是因着昨夜风大雷声也响,没睡好罢了。” 南泱心头一声冷笑,面上却还是笑,又道,“夜里若睡不好,便宣御医来瞧瞧,本宫往时也有这个毛病,后来周御医开了个方子,本宫服了几帖便好了,那药方子现今也还留着,你若需要,直接去问明溪姑姑拿便是。” 秦采女垂着臻首,沉声应道,“多谢娘娘。” 她闻言便不再理秦婉怡,侧了侧眸子朝明溪吩咐道,“明溪,你让李松盛去曼音阁瞧瞧,江答应今日没来请安,别是病了才好,若是她身子无碍,便请她来兰陵宫坐坐。” 明溪垂着眸子恭恭敬敬地应声,“是,娘娘。”说罢便旋过身子,拉开宫门踏了出去。 南泱又朝端坐着的数位嫔妃打望了一番,忽地,一个已有许久未曾见过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已故的锦华长公主的母妃,韩昭仪。 这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整个人消瘦了整整一圈,精神似乎仍旧不大好,原本秀美的容颜仿佛是枯零多日的花,目光有几分空洞,眼底深处仍旧有着淡淡的悲戚。 见韩昭仪这般模样,南泱的心头有几分酸涩,心思微动,便朝一旁随侍的宫娥沉声道,“让素慧将皇子抱来。” 小宫娥应了声,便一撩帷帐钻入了内殿,不多时,素慧便抱着一个明黄襁褓缓缓走了出来,双臂摇晃着怀中的娃娃,朝南泱道,“娘娘。” 南泱抬眸朝她望去,伸手便将小皇子接了过来,问道,“小皇子昨晚还闹腾么?” 素慧小心翼翼地将小皇子递到她怀中,闻言便笑盈盈回道,“回娘娘,皇子昨晚早早便歇下了,并没怎么闹腾,只是二更天的时候醒过一次,奴婢给皇子喂了些奶,他便又睡下了,直到天明才醒。” 南泱闻言颔首,小皇子一张小脸肉嘟嘟的很是可爱,圆溜溜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她,她面上笑着,逗了逗襁褓中的奶娃娃,眼也不抬地朝素慧道,“你下去吧。” 素慧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便退了下去。 手臂摇着,南泱朝小娃娃皱了皱鼻子,小皇子便被她滑稽的模样逗笑了,小小的手掌便伸了出来,在空中挥舞着,小嘴里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很是可爱。 “韩昭仪,”南泱眸子微动,抱着小皇子望向韩昭仪,轻声道,“过来瞧瞧小皇子吧,皇子出生那日你不在,可还没瞧过吧?” 乍一听那人唤自己,韩昭仪的眼中略过几丝讶然,容色亦很是惊异,迟疑了半晌,方才缓缓站起身子,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明黄襁褓里头包着一个小小的娃娃,那娃娃生着一张粉嘟嘟的小脸,眼睛大大圆圆,模样极是讨喜,到底是一个父亲,小皇子同灵越小时候,很有几分相像,她眸子一动,鼻子便是一酸,眼中似乎有泪意要倾泻而出。 南泱见她眸子闪烁,心头很是动容,将怀中的襁褓递给她,笑道,“来,抱抱小皇子。” “……”韩昭仪怔怔地望着她,见她目光诚挚,方才缓缓地抬起双手,格外小心翼翼地从南泱手上将小皇子接了过来,抱在了怀中。 小皇子眨了眨圆溜溜的黑眼睛,小手挥了挥,定定地瞧着韩昭仪,忽地咧开了一张小嘴,绽开了一张大大的笑脸。 灵越小时候也是这样爱笑,也是这样爱笑……两行泪顺着面颊滑落,韩昭仪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眸子里头尽是怜爱,抱着小皇子柔声地哄着,轻轻地摇晃着。 见此情形,南泱思量了半晌,缓缓开口,道,“看来小皇子很喜欢昭仪。”说罢微顿,又道,“昭仪今后若是有空,便常来兰陵宫吧。” 韩昭仪心头重重一震,好半晌方才抬起满是泪光的眸子,望向她,哽咽着低声回道,“臣妾……谢娘娘垂怜。” “昭仪言重了,”南泱淡淡一笑,轻声道,“本宫既是皇子的母妃,自然全心为皇子着想,今后多的是向你讨教的时候。” 两人正说着话,明溪却推开了宫门,从外先踏了进来,缓步行至南泱身侧,俯□子朝她附耳道,“娘娘,李公公把江答应‘请’来了。” 南泱眸中的眼色霎时间冷了下去,微微颔首,望向殿中众位嫔妃时,面上仍是含着笑,道,“时候也差不多了,都回去歇着吧,皇子该喂奶了。” 闻言,韩昭仪便将皇子交给她,便同众位嫔妃一道屈了膝盖,朝她见礼,齐齐恭敬道,“臣妾告退。” 南泱轻柔地摇着怀中的襁褓,微微颔首。 众女的绣履将将迈过兰陵宫殿门的门槛,便闻见兰陵宫掌事太监李松盛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江答应到!” 话音方落,便见一个容貌端庄秀雅的女子缓缓踏入了宫门,一袭藕荷色的披风在冬风之中微微飞扬起来,青丝微微飞舞,容色沉冷如冰,正是江璃蓉。 在望见那个人影的瞬间,秦婉怡同袁秋华的花容便纷纷失了色,脚下的步子更急更快,头也埋得更低,生怕被江璃蓉瞧见一般。 江璃蓉细长的眉眼微动,便定定地挡住了袁秋华的去路,眼神如利刃一般刺向袁秋华,只惊得她生生打了个寒颤,更是心虚,只略微屈了屈膝,便绕过她逃也似地出了兰陵宫。 望着两人惶恐不安的背影,江璃蓉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挺直着背脊迈过门槛,踏入了内殿,眸子一转便望见了那个端坐在上位的慵懒身影。 南泱怀中抱着小皇子,似笑非笑地望着入殿的美人,朱唇微启,笑道,“江答应在宫中的时日不短了,怎地,连行礼都不会了?” 江璃蓉胸中一滞,满腔的恨意无处宣泄,心中权衡半晌,方才万分不情愿地屈了屈膝,道,“娘娘万福金安。” “平身。”南泱动了动身子,捏了捏小皇子肉嘟嘟的小脸,似笑非笑地望向江璃蓉,又道,“江答应好大的架子,若是本宫不着人去‘请’,你还真就不会来……不过细细想来,如今要你来给本宫请安,倒着实为难了你――曾经的‘黎妃’娘娘!” “你!”江璃蓉被她一激,浑身都气得微微颤抖,眸子却不经意瞄见了她怀中的襁褓,面上便浮起一丝不屑,挑了挑一双细长的柳眉,讽刺道,“如今,合宫里都说你宅心仁厚,不计前嫌地养育笙贵嫔的儿子,可我却瞧得清楚明白――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南泱合了合眸子,并没开口反驳,面上仍是含着一丝笑,定定地望着江璃蓉。 江璃蓉亦是冷眼望着她,续道,“许茹茜才刚死,尸骨未寒,你便抢了她的孩子,借着‘皇长子母妃’的名攀上了‘淑妃’之位――南泱,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便晓得你是多歹毒的人,如今看来,我果真没看错你。” 一阵静默之后,南泱忽而却笑了,话一出口,声音却很是淡漠,“如今本宫是妃,你只是答应,竟敢这么跟本宫说话,着实目中无人。”说罢微顿,朝江璃蓉望了一眼,声音便沉了下去,又道,“去兰陵宫外跪着吧,如无本宫旨意,不得起身。” 南泱的一席话落地,江璃蓉有几分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南泱的容色森冷至极,声音冷得如同腊月的湖水,定定地望着江璃蓉的眼,一字一句重复道,“江答应,本宫命你去兰陵宫外罚跪思过,如无本宫旨意,不得起身。”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求评论求霸王票~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67章 敌寡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江璃蓉一张如画的妙颜却在瞬间变得有几分狰狞,伸手指着南泱,咬牙切齿,“南泱,你竟敢……” 南泱却生生将她打断,手上仍是温柔地拍着怀中的襁褓,眸子冷得像是冰,“本宫有何不敢?本宫高居妃位,而你如今的位分不过是合宫里最低下的答应,却出言不逊目无本宫,罚你跪已算给足了你面子。” 江璃蓉指着南泱的手抖了起来,声音森寒道,“好,好!今日淑妃娘娘施予我的种种,来日必定加倍奉还!” 她却只望着一旁,目不斜视,淡漠道,“江答应,请吧。” 江璃蓉忿忿转身,大步流星地迈出了殿门,拉开兰陵宫的宫门踏了出去,复又回过身子,眸子死死地瞪着门匾上的三个大字,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双手在身侧紧紧握成了拳,终是缓缓地屈了膝盖,朝着正宫门跪下了身子。 双膝触地,冰一样的地面传来阵阵凉意,经由膝盖往上弥漫,瞬间便冷透了她整个身子,江璃蓉的背脊挺得笔直,眸子死死地注视着前方,寒冬的天儿,冬风恣意地吹着,她冷得打了几个寒颤,却仍是咬死了牙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兰陵宫的地界儿素来清净,平日里本是鲜少有嫔妃宫人经过,是以南泱罚江璃蓉在宫外,亦不过是想小惩大诫,并没想要怎么羞辱她,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今日偏偏便有几个今年新入宫的三个小主要往翡棠阁去,便路经了此地。 “哎?你们瞧,那跪在兰陵宫门前儿的人是谁啊?” 一个眼角生着一颗泪痣的秀丽女子指着兰陵宫的方向惊道,闻此一说,与她同行的两个女子便也顺着她的手指望了过去,其中一个身上罩着浅粉色的女子定定地望着那道背影,只觉万分眼熟,不禁蹙了眉细细思索起来。 “啊……”她张口一声惊呼,道,“那不是黎妃么?” 鹅黄披风的女子走在两人的中间,是大理寺寺卿林振平的小女儿,名为林长欢,殿试那日被皇帝封了个选侍,她的容貌是三人中最好的,瓜子脸上生着一双狭长的凤眼,她朝江璃蓉那方瞄了瞄,眼中便浮起一丝轻蔑,扬了声儿道,“也不知是犯了什么事,竟被新封的淑妃娘娘罚在宫门口跪着,好歹也是入宫四年的人了,怎么还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林姐姐说的是,”生着泪痣的那个女子家世不如林长欢,父亲只是滋安的一个教头,如今的位分也不如她,只是个答应,姓何,单名一个姝字,听了林长欢的话,便连忙应道,面上浮起一丝刻意地讨好,亦是万分不屑地朝江璃蓉望了一眼,嗤道,“入宫的年头久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和咱们一样。” 浅粉色披风的女子名为程玉妆,听闻二人话说得难听,面色却便沉了下去。 程玉妆的父亲是在江璃蓉的父亲户部侍郎手下当差的,两家平素里也有些往来,当初她入宫时,娘亲便曾嘱咐她日后可攀附黎妃,然而待她进了宫,才发现宫中局势极为复杂,黎妃同前皇后水火不容,举朝上下谁人不知南氏的手段,程玉妆是个聪明人,并未即刻投靠黎妃,而是静静观望着后宫形势,此番黎妃失势,南泱封妃,她庆幸之余却又有几分怜悯。 张了张口,她压低了声音道,“二位姐姐,咱们快走吧,过会儿子秦采女和袁宝林该等急了。” 林长欢睨了她一眼,眸子里头的眼色并不好看,讥道,“程采女,瞧你这样子像是瘆的慌,你怕什么?”说着一双凤眼又瞥了瞥江璃蓉,续道,“她如今落魄如丧家犬,有什么可怕的?” 程玉妆的面容却仍是平静,闻言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默默地垂着头。 林长欢定定地瞧着江璃蓉孤寂落寞的背影,眼中浮起一丝冷笑来,接着方才漫不经心地道,“也罢,再瞧也瞧不出什么名堂,走吧。” 三人这才又提步朝着翡棠阁的方向行去,程玉妆回了回头,朝江璃蓉望了一眼,眉目间隐隐有几丝同情的神色。 三个女人的一番高谈阔论,就像一把利剑一般深深刺入江璃蓉的心口,她的背脊僵硬笔直,心头气得要呕出血来,双手成拳,用力到骨节都在咯吱作响—— 南泱——南泱! 方此时,明溪却上前几步,来到江璃蓉身旁,如今她虽被贬,却到底是主子,明溪很明白这个理儿,是以容色很是恭敬,“小主,淑妃娘娘着奴婢来问小主,可知道自己今日的错了?” 江璃蓉气得发怔,面上却是一丝不露,只咬着牙沉声道了句,“臣妾……知错。” 明溪自是将方才的种种都瞧进了眼里,她又望了江璃蓉半晌,接着便迈过门槛进了内殿,南泱正斜躺在贵妃榻上假寐,闻见了脚步声,眼也不睁道,“江答应怎么说?” 明溪立在她身侧,回道,“江答应说,知错了。” “唔……”南泱微微颔首,眉宇间呈现出几分满意的神色,合着眸子淡淡道,“既然知错了,便打发她回曼音阁吧,天儿冷,老跟这儿跪着也不是个事儿,教旁人瞧见了,可要说本宫太苛责了。” 明溪却没有动,南泱的眸子这才徐徐地张开,朝明溪望了一眼,见她的神色有几分古怪,便疑惑道,“怎么了?” “……”明溪一阵迟疑,终于缓缓开口,道,“娘娘,方才江答应在宫门外罚跪,教今年新入宫的三个小主瞧见了,好是一顿奚落。” 闻言,她的秀眉微微地蹙起,沉吟了半晌,低低叹出一口气来,“本宫其实无意羞辱她,如今却……也罢,她本就恨本宫入骨,如今这恨再添几分,也不打紧……罢了,去打发她回宫吧,”说罢微顿,只觉今日脑子有几分沉,心中忽地记起一桩事来,神色便凝重起来,又朝明溪问道,“许茹茜去后,周雪松那边可有何反应?” 明溪却是摇头,眸子里头也有一层霜色,“回娘娘,自笙贵嫔难产后,奴婢便不曾见过周大人了。” “我兄长已奉命远征北狄,官拜御狄先锋!” 江璃蓉狰狞的笑声又在耳旁回荡起来,南泱浓密的长睫微闪,长呼出一口气,揉了揉略微酸疼的额角,又记起雁门关告捷,便微眯了眸子吩咐明溪道,“将周御医宣来,就说本宫身子不大爽快,请他来看看。” “是。” …… 周雪松来时已是午后,天阴沉沉的一片,瞧不见半分的阳光,只有风呼呼地垂着,冷得人伸不出手。 “微臣参见淑妃娘娘。”他挎着药箱子朝南泱恭恭敬敬地弯了腰,沉声道。 “……”南泱从软榻上支起身子,眸色淡漠地朝他望了望,只见周雪松的脸色极差,下颔上甚至多了些许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瞧上去清瘦了许多,分外憔悴,心头不禁一声长叹,摆了摆手低声道,“大人平身吧。” 周雪松躬着身子谢了恩,这才立起身子,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眸,望向南泱,恭敬问道,“请问娘娘是哪里不适?” 南泱却没有回答,只瞅了他半晌,方才道,“周大人,虽然这番话不该对你说,但本宫还是望你节哀,皇嗣攸关江山社稷,你怨不得皇上。” 周雪松的神色骤然一僵,眸子愣愣的,好半晌,唇角便浮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回道,“娘娘言重了,她是贵嫔,是皇上的女人,那日之事谁都无力回天,微臣不怨皇上,也不敢怨皇上……一切,都是命罢了。” 望见周雪松眉眼之中强忍的悲痛,南泱一阵唏嘘,这个男人爱了一生的女人,心中装着的都全是另一个人,何苦呢? “她此一生,能有你如此真心相待,也不枉然,周大人,你有情有义,端正耿直,是这合宫里难得的好人。”她心头翻江倒海的愧怍同不安,面上却仍旧含着一丝浅得几乎瞧不见的笑容,朝周雪松沉沉道。 他却只是合了合眸子,心间的苦楚几乎要将他淹没,躬着身子应道,“娘娘此言,微臣愧不敢当。” 南泱摆了摆手,叹道,“自复生的这一年来,本宫记忆全失,全凭大人同明溪一路陪伴扶持,才有今日,你的这份恩情,本宫必是不会忘记的。” 周雪松埋着头,沉沉道,“娘娘所言,微臣惶恐不已,能为娘娘效忠尽心,是微臣的福分,万万当不起娘娘‘恩情’二字。” 她心思一转,唇角微微扬起,便挑起一个清淡的笑容来,声音轻上了几分,道,“本宫曾拿笙贵嫔胁迫过大人,如今尘归尘土归土,大人今后不必再为本宫做任何事了。” 周雪松面容浮起一抹讶然,眸子愣愣地抬起,望着南泱。 她的眸子里头却盈上了几丝泪意,眼底微红道,“只可惜了茹茜,她还那样年轻,小皇子还那样小,一出生便没了母妃……若当初不曾被江氏牵连,皇上那日也便不会……”说着便哽咽起来,言辞恳切,泪珠子便簌簌地落了下去。 此言一出,加之南泱泪颜悲戚,周雪松的眸子里头便在瞬间盈上了几分痛意,那痛意席卷四肢百骸,又化为了深浓的恨意,只垂着头死死地望着地面。 南泱的眸子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他的面色,自然晓得许茹茜在这人心中有多重要,她眸子里头的泪流得更厉害,愤然道,“若非受江氏的挑唆,茹茜也不至此般境地……” 周雪松眼中的神色悲痛欲绝,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有力,道,“微臣愿继续为娘娘效命,不死不休。” 明溪的眼眸微动,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意图,然而南泱眼底的悲楚同辛酸却是真真切切的,她低低叹出一声气,宫中众生,终究都是身不由己。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放假一天哦~ ~下一章是皇帝娘娘感情戏哦~ 黑黑,期待么???╮(╯。╰)╭ 花花呢??? 评论呢??? 求长评好么?? 求霸王票好么!!!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68章 丹青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亥时的梆子且刚敲过,整个陌阳皇宫静谧得有些骇人,一丝蝉鸣鸟叫都没有,唯有冬风呼啸地吹着,天儿愈渐地冷了。 流霜阁的寝殿里还亮着灯,一个年轻的宫娥推开寝殿的宫门,望见跪在蒲团上的憔悴背影,心中一阵发酸,轻声道,“娘娘,夜深了,奴婢服侍您歇了吧。” 韩宓贞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双眸微微合着,檀木珠子缠绕在纤细素白的手上,眼也不睁地低声道,“如兰,你先睡吧,不必管我。” 如兰的眸子从她的身上移开,望了望案上供着的灵位,上面刻着“锦华长公主”,心头涌起的苦楚更甚,强自忍了忍,却还是没将已到嘴边的话给咽回去,带着哭腔道,“娘娘,您成日以泪洗面,憔悴得不成样子……皇上已经许久不曾来过咱们宫里了,您让帝姬的在天之灵如何安息?” 闭起的双目瞬间睁开,韩宓贞的眼瞳里布满了血丝,声音出口很是平静,一派的波澜不惊,“皇上要去哪个宫,要临幸哪个嫔妃,都是皇上的事,我无权过问。” 如兰咬了咬唇,眼圈泛起红,流着泪跪下了身子,朝她高声泣道,“娘娘,帝姬去得蹊跷,您心头分明是晓得的,却为何不去查不去追究,难道您真的想让帝姬枉死么!” 这番言语便像是一把离弦之箭,尖锐的箭头深深扎进她的心间,直痛得她整个心都开始淌血,眉眼之中一片悲戚,泪便顺着面颊流了下来,望着案上的灵位,无奈而悲酸,“你以为我不想去查去追究么?我是灵越的母妃,天底下有哪个母亲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枉死!可我韩氏一无家世二无容貌,又不得皇上宠爱,能晋为昭仪,全不过是仰仗着诞下了帝姬,如今……”话及此处,她已泣不成声,只觉一颗心痛得要裂开一般,“如今帝姬去了,皇上心中便更不在意我了,我早已一无所有,拿什么去为我的孩子沉冤报仇!你以为我不痛么!我不恨么!” 最后几句话,韩宓贞几乎是嘶喊出来的,仿佛是压抑了许久的悲愤在顷刻间爆发了出来,灵越无辜枉死,她身为母亲,满腔的痛与恨哪里是旁人能懂的,可她不过是宫里平平无奇毫不得宠的一个女人,能有什么法子,能有什么法子! 思及此,韩宓贞更觉悲苦,泪流得更加厉害,从案上将帝姬的牌位取了下来,搂在怀里抱得死死的。 如兰见她如此哀痛,心中也更不是滋味,流着泪将她抱紧,眸子里头却滑过几丝狠色,道,“娘娘,谁说咱们没有法子?只要您下得了这份儿决心,法子多的是!” 韩宓贞一怔,抬起满是泪迹的脸来,定定地望着如兰,蹙着眉头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娘娘,今日在兰陵宫,淑妃不是让您时常去她宫里走动么?”如兰抬起袖子拭去了面上的泪痕,压低了声音朝她道。 “淑妃?”韩宓贞的眸子微微一动,心思转了转,望着如兰震惊万分,道,“你是要我……要我去依附南泱?” 如兰朝她重重颔首,沉声道,“如今这后宫里头,最得宠的是淑妃,位分最高权势最大的也是淑妃,只要她能助您,一切就都好办。” 韩宓贞的眸光微闪,似是有几分迟疑,“可淑妃未必会帮我,我们素来没什么来往,于她而言,帮我也没什么好处可得。” “不,”如兰温热的手覆上她冰冷的手,眸子死死地望着她,一字一句道,“淑妃会帮您。” 韩宓贞见她神色灼灼,却蹙了一双柳眉,“你为何会这么说?” “……”如兰的眸子仍是定定地望着韩宓贞,沉声应她道,“那日寒波湖畔,她是唯一一个在帝姬去后安慰了您的人,今日兰陵宫中,她又着您时常去陪伴皇子,可见她心头对娘娘,是有万分的同情。” “……”韩昭仪的眸子微微地垂了下去,没有搭腔。 “娘娘,”如兰的手缓缓抚过她怀中冰冷的灵牌,朱红的双唇微微开合,道出的话语听在韩宓贞的耳中,便如阿鼻地狱的魔魇之语,竟有几分蛊惑人心的意味,“淑妃能在短短的一年当中便俘获圣心,让皇上不再追究她过去所犯的滔天大罪,还相继扳倒了黎诤二妃和许茹茜,心计手段可见一斑,定能为您查出害了帝姬的贼人。” 韩宓贞眸子微微眯起,仍是迟疑,轻声道,“你方才也说了,淑妃的心计手段极高明,若是今后,她要对我……” 如兰却生生打断她,微微一笑道,“娘娘大可放心,如今这宫里,淑妃虽大权在握却无臂膀相佐,宫中的女人那样多,新人旧人数不胜数,谁能保证自己屹立不倒?您若此时向她投诚,她必是求之不得。再者说……”如兰的手覆上她冰凉的面颊,眉眼间尽是心疼,缓声道,“娘娘,您已然入宫四年了,难道还看不明白么?其实什么都是虚的,在这深宫里头,只有得到皇上的恩宠和权力,人才能活得像个‘人’。” 韩宓贞浓长的眼睫掩了下去,教人望不清她面上的容色,只一双捧着灵牌的素手缓缓地收紧,用力到骨节都泛起了丝丝青白―― 是啊,在这个陌阳皇宫里,只有皇上的恩宠和权力,才能让她为孩子报仇,才能让她活得像个真正的人! …… 月儿早已爬上了柳梢头,兰陵宫的气氛有些微妙。 荣宠鼎盛的淑妃娘娘斜斜地倚在贵妃榻上熟睡着,她睡颜恬静安详,天生起菱的唇角似是挂了几分浅浅的笑意。 而距离贵妃榻约莫十步远的书案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文房四宝,内宫大太监江路德正猫着腰专心致志地研磨,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提着一支紫毫,在徽墨里头蘸了蘸,笔尖便又落到了宣纸上头。 万皓冉清冷的眸子时不时朝那正熟睡的女子望上一眼,提着笔的手却极为熟练地在宣纸上描画着,笔直修长的身子微微躬着,神情格外专注。 明溪蹑手蹑脚地推开虚掩的宫门,尽管动作已极轻柔,却还是发出了一道轻微的“吱呀”声。 皇帝俊秀的眉宇微蹙,冰冷的眸子便朝门口瞪了过去,直惊得明溪差点打翻手中捧着的茶盏,背上的衣衫便被冷汗尽数打湿了。 清冷的眸子又朝贵妃榻望了望,见南泱仍是睡得熟,方才又朝明溪递了个眼色,示意她放下东西推下去,明溪早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也不敢再耽搁,轻手轻脚地将茶盏搁在了书案上,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一室之内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少顷,万皓冉便放下了手中的紫毫,垂了眸子细细地端详了一番案上的宣纸,又觉着似乎是少了些什么,便又提起笔,添了些东西,这才眼也不抬地朝江路德挥了挥手。 江路德躬着身子见了个礼,便猫着腰杆儿退出了宫门,顺带极为小心翼翼地将宫门给合了起来。 云靴微动,皇帝缓缓在贵妃榻前立了身子,眸色沉寂得望不见底,定定地望着榻上的人良久,方才俯□子将她抱了起来,朝床榻走去。 南泱秀眉微蹙,额间的红莲亦随之皱起,她眼睫微闪,这才缓缓地睁开了双眸,不甚清明的眼瞳里头映入一双清寒深沉的眼眸来,她眨了眨眼,定定地同那双眼睛对视了半晌,认出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万皓冉,不禁又是一愣,皇帝怎么会出现在她的宫里,怎么会没人通报没人将她叫醒呢? 于是她又得出了一个结论―― 看来,是自己在做梦。 思及此,南泱面上的神情又舒缓了几分,复又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准备继续同周公相会。 短短一会儿的时间里,她面上的神情转换了许多种,瞧着又蠢又呆,万皓冉盯了她半晌,觉着有几分好笑,心头却又起了几分捉弄她的念头,便板起了脸,沉声冷冷吐出一句话来――“你没在做梦。” 将将合拢的眸子在刹那间睁开,瞪得如牛铃一般大,南泱面上的神色骤然一滞,灵台忽地就有了十分的清明,再朝四处望了望,顿觉窘迫得无地自容,万分惊讶道,“皇上?您怎么来了?” 万皓冉凉凉地睨了她一眼,淡淡道,“朕走来的。” 南泱呛了呛――皇上您不知道自己不适合讲冷笑话么……她的脸黑了一半,又问道,“那皇上您是何时来的?” 皇帝分外淡定地睁眼说瞎话,“半刻钟前吧。” 半刻钟前……南泱沉吟了半晌,心中稍微平复了一瞬,心中升起了些不满,声若蚊蚋地嘀咕了句,“怎么也不着人通传一声。” 万皓冉清冷的眼朝她望了望,“你有什么意见么?” 南泱抬起一张俏脸,朝他笑得很是端庄得体,“回皇上,没有。” 他的眼底滑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容色仍是极为淡漠,手上一动便将她轻柔地放在了床榻上,南泱支起身子,有几分尴尬,压低了声音道,“臣妾还未沐浴……” 万皓冉的面上却很是淡定,伸手便将她的衣带结子扯开,沉声道,“朕也没有,过会儿子一起洗就好了……唔,你推朕做什么?” 那人冰凉的指尖滑过南泱白皙如玉的肩头,她双颊蓦地就红了,伸手推着他,咕哝道,“皇上,臣妾还是习惯先沐浴……” 万皓冉放下了床帐,南泱还想说话,可唇齿间却再发不出一行完整的词句来。 …… 翌日清晨,皇帝仍是早早地便去上早朝,南泱醒来时枕边已经空无一人了。 身子仍有羞人的酸软传来,她动了动身子便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正在此时,明溪便撩开帷帐缓步走了进来,朝她笑道,“娘娘,今日您起得真早。” 南泱仍是有几分倦意,只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便坐在榻上发起呆来。 明溪将洗漱的面盆放下后,眸子不经意地一瞥,便瞧见了书案上头放着的一张宣纸,便拿起来一番细细地观望,眸子里头便浮起十分的赞叹,道,“皇上的丹青描得真好,同娘娘简直一模一样。” 闻言,南泱一愣,“什么丹青?” 明溪便拿着那幅画朝她走了过去,边走边笑道,“昨晚上皇上来的时候见娘娘睡着了,便不让通传,奴婢进来给皇上送过一次茶,便瞧见皇上正在给娘娘描丹青呢。” “……”她眸子动了动,又问道,“皇上昨个夜里是什么时辰来的?” 明溪回她,“娘娘您睡下没多久便来了,约莫是戌时过一刻。” 南泱的心头一震,又去望明溪手上的宣纸,道,“拿给本宫看看。” 明溪便将手中的画递了过去,她双手接过,只见宣纸上头画着一个懒睡不起的美人,芙蓉如面柳如眉,那副丹青作得惟妙惟肖,将自己熟睡的模样分毫不差地描画了下来。 南泱的眸子里头滑过一丝异色,又见丹青边上似乎还有几行小字,便不自觉地念了出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心中像是被什么重重一击,她莫名生出几丝慌乱,青葱般的指尖缓缓抚过手中的丹青,眉头紧紧蹙起。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69章 游湖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女儿家的心事一旦被拨撩起来,便很难平复下去,南泱自也不会例外,虽然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受这般大的触动。 人心往往是最古怪的,平日里压抑掩藏得极好的东西,像是破开了一道微妙的口子,但凡冒出分毫的头绪,便能肆无忌惮地愈冒愈多,似一只张牙舞爪的恶兽,教她又惊又怕,却又夹杂着几丝莫名其妙的窃喜……窃喜? 她生生一震,被脑子里头窜起的两个字唬了一跳,觉着自己一定是着了疯魔,甩了甩头想将那诡异的念头抛开。 可是……分明是那样冷脸狠心的一个人,竟会为她描下丹青,还写下那样两句话,她虽好强盛势,好歹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难免会有些浮想联翩。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这句话虽是文言却并不难懂,南泱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山上有树木,树木有枝丫,这些都是人们知道的事情啊,而我喜欢着你,就好比这些平常的事情,那么的明显,可是唯独你却不知道。 双颊蓦地浮起几丝红晕,越想越觉着臊,她捂了捂心口,重重合起眸子,要将那翻浪起滔的思绪压了下去,那双冷冽的眸子却像是在捉弄她,不时便要冒出来那么几次,教她生烦了,所幸仰头倒在了牙床上头,揣起个绣枕便压在了脸上。 不该的,分明是不该的,他不该,她更不该。 明溪揣着汤婆子推开宫门的时候,便望见了这样一幕,自家那位人前儿持重端庄得很的娘娘,此时此刻正毫无形象可言地仰躺在榻上,还抱着个绣花枕头压在面上,怎么瞧怎么滑稽,又有些俏生生的可爱。 “娘娘,方才江公公来过了。”明溪将汤婆子递给她,又将她怀中已有些凉的那个换了出来,随意道。 “……”绣花枕头被移开了一小半儿,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杏眼,她再三平复心情,尽量平静地回明溪,“哦?他来做什么?皇上夜里要过来么?” 声音愈渐地弱,嘴巴里提起这两个字,脑子里便跟着浮起那张脸,南泱有些恼,双颊烫得跟被火烤似的,绣花枕头底下遮着的那张脸早已红得让人想发笑。 明溪狐疑地瞧她一眼,神色有几分古怪,道,“娘娘您很期待皇上过来么?” 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猫儿,她想也不想张口就道,“哪儿可能,巴不得他永远别来才好呢。” 有些不对劲。明溪微微蹙了眉,细细地端详了一番自家的主子,今日着实是太古怪了,自打晨间娘娘看了那副丹青,便成了这个模样,实在是不寻常。她眸子一动,开口道,“娘娘,奴婢今日瞧您有些不对头,难道……” “江路德来宫里做什么?”她从牙床上坐起了身子,垂着眼帘低低问道,面容在瞬间淡漠如初,红潮也褪了下去,仿佛方才种种都是种错觉一般。 明溪心头有些微异,面上还是很平常,恭敬道,“皇上起了游湖的兴致,让娘娘您明日跟着一道去,太明湖寒气重,皇上着江公公来传话,请您多穿些衣裳。” 游湖?大冬天儿的游什么湖……南泱有些不能理解,“大冬天儿的湖水还没结冰么?他怎么那么有闲情逸致,北狄战事不是还紧急着么?” 明溪无奈,“这个时候湖水还未结冰的,娘娘,既然皇上都传了口谕来了,这桩事便算是定了,皇上什么意思您也没法儿改变,皇上的话就是圣旨就是天,您顺其自然吧。” 是啊,他的意思谁能改变呢?明溪的这番话她不是不明白,道理都是懂的,南泱长叹出一口气来,胸口有些烦闷。 她只是不大想见他而已,没有理由,就只是单纯地不想。 明溪方才要问什么呢?罢了也不需要去晓得,便这样吧,兴许人家只是起了兴致便题了两行字,过了头便忘了,只有她神叨叨地惦记大半天,跟个傻子似的。 “皇上安排了哪些人同去?”揉了揉额角,南泱随口问了句。 “回娘娘,”明溪的神色仍是淡然的,眸子里头却有几分不同寻常的颜色,沉声回道,“起先照着江公公的说法,合宫里只请了您同去。” “……”她垂下眸子,浓密的眼睫交合微闪,在那张白璧似的脸上打下一圈儿淡淡的阴影,随意地摆了摆手,仿佛很是淡然,“知道了,你出去吧,本宫要睡会儿。” 明溪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却见她已经脱了绣履翻身上了榻,面朝里地躺着,便又悻悻将话咽回了肚子,屈了膝盖退了出去。 身后宫门合上的声音响起,南泱睁着双眸静静地侧卧在牙床上。 那人的皇位是在血水里泡出来的,弑兄登基,休妻迎娶南泱,三年卧薪尝胆忍辱负重,最终将南家基业毁于一旦,寡情狠心之至,她知道得清清楚楚。凭她此时的修为,似乎还不足以与他周旋,若非他有意无意的纵容包庇,她这一路走来会更加艰辛。 说不定当初的决定本就是错的,她费尽心机得到了他的皇宠,一步步爬上妃位,却也似乎再脱不开身,后宫险恶人心叵测她明白,只是,同万皓冉打交道,只怕会让她死得更快。 互相招惹了,种下了因,便要咽得下这后果,仍旧是那句话,谁先认真谁便输了。深吸一口气,一阵倦意忽地袭来,她眸子微微合起,便睡了过去。 …… 太明湖是皇宫北边儿的一处大湖,寒冬之中那抹碧澄显得尤为柔美妖娆,又有些恰到好处的庄严,淡雅朦胧,一丝微风不起的时候像是一面打磨极好的明镜,起风之时又是微波荡漾,同天际一线浑然一体。 倒是一块未被冬日侵扰的圣地。 一袭玄色的身影端立在一叶舳舻的船头上,身条笔直,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一双眸子眼波明灭虚虚实实,映入一个蜜合色的人。 南泱扶着明溪的手缓步上前,面上端着一抹识体的笑容,略微福身,恭敬见了个礼,“臣妾参见皇上。” 他目光淡淡的,朝她打量了一番,见她裹得厚实,瞧着几分笨拙,便有些想发笑,面孔却还是漠然的,“你倒是听话,让你穿厚实点便把自己裹成了粽子。” 南泱被他的话噎了下,还未待她答话,那人便伸出了只修长干净的右手,径自牵起她的手将她带了起来,哂了一眼她身旁的明溪等人,吩咐道,“你的人便不必跟来了。” 她一滞,却仍是不动声色地回过眸子,朝明溪道,“天儿冷,你带着他们回宫吧。” 明溪的面色却不大好看,支吾了一瞬,想开口说些什么,便听见一道清冷之中夹杂了几丝戏谑的男子声音响起,“别做出这副模样,朕吃不了你家主子。” 明溪心中一番思量,朝万皓冉恭恭敬敬福身,又朝南泱微微颔首,微笑道,“娘娘,奴婢就在此处候着便是,您去吧。” 多的话也说不了了,皇帝已经拉着南泱的手提步迈上了舳舻小舟,弯腰便坐进了小舱,雕工精细的窗扉洞开,将外头的湖光水色尽收眼底。 柔嫩温热的手掌握在宽大微凉的掌心里头,显得小而精致,嫩嫩糯糯的软。 南泱被万皓冉拉着手,心头竟有些微微的窘意,面上却是一丝不露的淡定,心一横便泰然了――拉着便拉着吧,又不会少块肉不是。 可是渐渐地,她便觉着有几分不对劲了――牵手也便算了,在她的手掌心画圈算怎么回事儿?逗弄她好玩儿还是怎么着?斜眼乜皇帝,却见那人面容一副淡然得快要入定的模样,神情格外专注地望着窗外,似乎是真的在欣赏风景,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在。 南泱有些尴尬,兴许只是人家下意识的动作也未可知,没准儿不是有心的。 手心酥酥麻麻的痒,挠心窝子似的,教她浑身都起鸡皮疙瘩,想抽挥手却又觉着不妥,半晌方才低低地开口,声量压得极小,“皇上,臣妾能把手抽回来么?不大舒坦……” 万皓冉仔细想了想,“不能。” 她杏眼儿忽地瞪大,有些惊愕,“为什么?” 他哦了一声,表情格外的正经严肃,“朕觉着舒坦……唔,你不舒坦么?那朕反着画吧,或者你不喜欢圈儿?那不如画四四方方的。” 她只能干笑,甚至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神情却是一副泫然欲泣,悻悻道,“皇上,您金尊玉贵的人物,臣妾着实消受不起啊。” 皇帝朝她睨了一眼,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正儿八经问她,“或者你不喜欢手心?朕也可以换个地方。” 淑妃娘娘被呛到了,忽然就觉得很无力――皇上您还能更无耻一些么? 她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却见那人忽地朝她倾了过来,当即一懵,有些不知所措,只怔怔地望着那张如玉的面容越来越近,他眼中的神色深得吓人,定定地望进她眼底。 没由来的一丝慌乱,眼前的男人周身透着股子非比寻常的危险气息,本能令人害怕,南泱甚至想跳起来往外跑,然而外头四周全是水她也没地儿下脚啊。 正胡思乱想着,那人却蓦地停了下来,她胸腔里头擂鼓大作,觉着呼吸有几分困难。 唇与唇之间,相隔不过一指。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戏第二发!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70章 敏敏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年轻的女孩子在这种情况下总是羞赧的,饶是人前多凌厉的人,都会换个模样,南泱被他定定地瞧着,那样好看的脸就在咫尺,她瞬间窘得手足无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似的,只使劲儿地绞着罗裙,手心里全是汗水。 清冷微寒的眼将她的小动作一丝不落地收入眼底,那样娇弱而美好,仿佛碰一下便会消失,她挺直着腰杆儿坐着,分明已经慌乱得像只小鹿,神情却还是倨傲的,教他有些想发笑。 “你在想什么?” 薄薄的唇微微开合,道出一句话来,呼出的气息喷在她朱润的唇上,教她整个人都有些微颤,熟悉的极淡的清茶味儿窜进了她的鼻子,她有些晃神,脑子瞬间就浆糊了,半晌也反应不过来。 这人方才嘴巴动了,是说了话吧,说的什么来着……南泱面上的淡然有几分挂不住了,侧了侧头便想移开他的目光。 冬日的天儿,她身上裹得厚实,温热的体温将周身的淡淡的幽香熏得热乎乎的,他本只是想逗弄她一番,然而这会儿靠得太近,鼻尖萦绕着她淡淡的体香味儿,竟有些心猿意马起来,眸色便更深了。 她侧着脸,白玉般的肤色泛着微红,粉透透的,脖颈的线条流畅优美,怎么瞧怎么勾人,他干净修长的手伸了出来,轻柔地捏住她小巧尖俏的下颔,将她的脸掰正,对着自己。 南泱眼底的羞臊被他看了个真切,这模样他从未在她这里见过,活脱一个未出阁的少女似的,他低低笑了笑,声音低沉得像是浓酒,“你很怕朕么?” 这回她听清了,微微摇头,尽皆全力地稳着心尖儿不发颤,刻意之中又有倔强,那样不肯示弱,“并没有。” “不老实。” 话音方落,南泱便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张微凉的唇印上了她的,她浑身都是一颤抖,心头很是恼火――分明不是黄花大闺女,同这人再亲密的事也都做过了,怎么这会儿倒格外不自在起来……又或者,是太过自在了? 万皓冉的眸子微眯,见她有些分心,便动了齿,南泱娇嫩的唇被咬得痛了,连忙合起眸子不再胡思乱想,他的舌灵活如若蛇,撬开她的樱唇贝齿,加深了这个吻,在她的口中攻城略地,教她略微地喘起来。 她口中的滋味带着股子甜糯,尝起来像蜜糖,他不喜欢甜食,却格外喜欢她的唇。手微动,他搂上她的腰部,臃肿肿的全是衣物,布料下头的纤腰不盈一握,脑子里头忽地记起许多画面,这细细的小腰杆儿款款动起来是要人命的销魂…… 他将她抱得更紧,脑子一热便将手往她腰腹下头探去。 南泱一滞,觉出这人有几分动情了,青天白日的还在船上,如何使得呢!她慌得什么都忘了,连忙去推他,挣扎着从挣脱出来,胆战心惊地往舱外瞄,万幸的是那厚重的布帘遮得严实,这才放心几分心,红着一张俏脸,动了唇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复又懊恼地垂下头,面上一片羞红。 其实按理说,她是个现代人,思想观念什么的都该比古人奔放得多才对,然而,眼前这位古人却是个例外,简直是登徒子中的翘楚,直教她望而生畏不可企及。 登徒子中的翘楚正含着几丝笑意望着她,见那张俏脸红得要滴血,更是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坐在她对面打量她。 吃了人豆腐还这么没脸没皮的,怎么倒像是她做了坏事似的,这人知道“臊”字怎么写么?南泱恼了,有些气呼呼,却又不好发作,“皇上今日果真是邀臣妾来游湖的么?” 万皓冉很严肃地颔首,一副理所当然的嘴脸,“不然呢?” 南泱败了,再不想多说什么,转过脸去不理他。那人却饶有兴味地打量她,见惯了她盛气凌人的模样,这会儿耍起小性子倒也别有一番风情,好歹也只是才刚双十的姑娘,总归少不得小女儿心性。 矮案上摆着酒壶和杯子,他手上一动便提起酒壶斟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推到她跟前儿,笑道,“这是你喜欢的。” 南泱的鼻子贯是灵,举着杯子一闻便嗅出了是桂花酿,有些微怔……脑子里忽地就记起了许多事,那日石榴林里头她喝得大醉,在这人跟前失了仪态,不正是喝的桂花酿么,那时候她和许茹茜还是好姐妹,晨曦同她还不熟络…… 如今不过几个月的光景,田晨曦出宫了,许茹茜也死了,世事变化着实无常。低低地叹出口气,心底忽然闷得不是味儿,她举起酒杯朝他敬了敬,沉声道,“好酒好风光,臣妾先干为敬。”说罢仰头将杯中酒饮了干净。 他眼也不眨地见着她饮下一杯酒,接着方才将自己的酒喝下。 桂花酿一壶又一壶,两人似乎是海量,江路德猫着腰杆儿又送了一壶进舱里,神色间似是有些微讶,抬眸朝天际瞅了瞅,已经擦黑了。 “公公,皇上和娘娘在里头都待了三个时辰了,晚膳也没用,这……”一个小太监靠了过来,凑在他跟前儿低声念叨。 江路德一双狐狸样的眸子睨了他一眼,又朝舱里望了望,终是叹出口气,“候着吧。” 正说着话儿,里头传出一道冷冽的男子声线,似是已有了些微的醺,语调已经不是太清明了,“江路德。” “奴才在。”他弯着身子恭敬道。 “朕同娘娘去船尾吹吹风,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接近。”那声音又道。 “……”江路德弓着腰肝儿蹙了蹙眉,两个主子都有些微醺了,在船尾上头吹风,似乎有些不大妥当,可他只是个奴才,再有道理也不能说话,便应道,“是。” 天儿已经暗了下来,两人坐在船尾的板子上,一人拎着一壶酒,两个宫中的主子,竟也有几分江湖儿女快意恩仇的调调。 南泱提着酒壶灌了一口,唇角含着丝笑容,白日里光太亮了,什么都看得透彻,其实并不好,天黑了什么都瞧不清楚,才能让人感到几分安全,就好比清醒不如醉着一个道理,尤其是她面对他的时候,更是醒不如醉。 酒有几分上了头,平日里再端庄持重的人话也会变多,每处宫殿都掌上了灯火,晦暗的光映照入太明湖,万皓冉素来冷冽的眸子已经不那么清明,灯火的暗光盛入那双总是阴骛的眼,竟是让人觉得有些温暖,南泱歪着脑袋打量他半晌,没头没脑就是一句,“你的眼睛真好看。” 他朝她瞅了瞅,只见南泱的双颊有些醺出来的微红,一双眸子晶亮亮的,应该是有些醉了。 “我是不是该说谢谢?” 南泱脑子有些模糊,并没察觉这人没有自称朕,只是朝他点点头,“应该啊,这是传统美德。” 传统美德?万皓冉俊秀的眉微蹙,倒是个奇怪的说法儿,有点意思,便应她,“谢谢。” 她满意了,又豪饮一口桂花酿,眸子朝四下里一番打望,忽而又笑了,吃吃道,“我不喜欢晚上,因为我会怕黑……”说着自己又“噗嗤”一声笑了,“很丢人是吧,你可不许笑我。” 天不怕地不怕的南家大小姐,篡位弑君的事都敢做了,竟然会怕黑?他深邃的眸子瞧着她,没有说话。 “万皓冉,”她偏着头望向他,神情专注而诚挚,“能和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么?”能长成这么副冷硬如石的心肠,童年该多阴暗啊……她单手支着下巴,乌溜溜的眼睛扑闪着看着他,期待得很。 这是什么古怪的癖好?对他儿时这么好奇么?皇帝微微蹙眉,她应该不知道,曾经也有他宠爱过的宫妃问过这个问题,都教他赐了杖毙。 也许是酒过三巡有了些醉意,也许是觉着此时的南泱对自己构不成什么威胁,或者又是别的什么缘由,他忽地不那么反感提及那段过往了。 “……”他喝了一口酒,香醇的滋味在唇齿间漫开,面容平静波澜不惊,“我的母妃是宫里的一个小才人,位分低,出身也低,我又是个垫窝儿,自然不得父皇喜爱。其实我自小过得并不像个皇子,穿三个皇子穿剩的,用的也是。记得有一回我见三个兄长一人一个大风筝在天上放着,好看极了,便去问我母妃要,她却只是一味地哭……”说罢他微顿,浓长的眼睫掩下来,教人望不见他眼中的神色,“我便去找那几个兄长,想同他们一道放风筝,大皇子是皇后的儿子,他骂我是低贱种……都是七八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我推了他一把擦破了他的胳膊,他哭闹不休告到了皇后那里――我母妃替我挨了二十记杖责,她身子本就弱,就此落下了病根,隔年便去了。以往还有母妃护着我,母妃去后,我便一直是一个人,身旁就只有一个江路德,他是忠心的奴才,陪着我长大,陪着我一步步走到今天。” 从前只晓得这人是四皇子,金尊玉贵的身份,竟有这样悲酸的过往……南泱微微发怔,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心头有些闷闷的。 他面容仍旧漠然,教人瞧不出一丝一毫的不自在,南泱心中却不是味儿,鼻头竟有些发酸。 “……”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他朝她望了望,忽问道,“一直知道你姓南单名一个泱字,却从不晓得你的小字,你小字叫什么?” 小字? 南泱有些愣,望着那人在灯下似乎格外温暖的眼,心头忽地窜起一个念头来,手心都有些出汗,朱唇微启,小心翼翼地吐出两个压得极低的字眼――“敏敏。” 像是偷了什么极为珍贵的宝贝一般,她没由来的心悸,忐忑又不安,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说出这两个,只有一个念头在脑中不住地告诉她――她希望从他口里能叫出这两个字。 她希望一切无关于南泱,仅仅只是敏敏,姚敏敏。 万皓冉却对她的心思丝毫不知,眸子定定地望着一处,薄唇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道,“是个好字。”接下来便再没了下文。 她心头有些小小的失落,转念又觉得自己的失落很可笑,莫名其妙,随之仰头便倒在了板子上,夜色漆黑黑一片,眼皮也沉重起来,她打了个哈欠缓缓合上了眸子。 边上的人半天没再说话,他方才侧过眸子去望她,却见她合着眸子在板上躺着,似乎是睡着的模样。 饮了好些酒,该是醉了睡着了吧。他也仰躺下去,头枕着手臂望着天。 他朝她望了望,这丫头的酒量并不好,况且醉酒的人一旦入了睡,轻易是不会醒的。 心头似乎有石头放了下来,他的眼眶湿润起来,动作极轻微也极小心翼翼,缓缓将熟睡的她抱进怀中。 幼年时的点点滴滴,是他挥之不去的魔魇,身在高位,九五之尊又如何?他只恨不能将人的记忆深深剜除。 很多事他没有对她提,譬如宫娥内监的冷嘲热讽,宫妃们的欺凌侮辱,一个堂堂的皇子,本该多体面尊贵的身份,却活得像个奴才。然而多的也没必要让她知道,南家金玉一般养大的小姐,哪里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悲苦。 他眸子微微开合,似乎是有水珠子滚落了下去,他心头一惊,连忙去看南泱,却见她仍是合着双眸睡得熟,那滴珠子落在了她的额间。 万皓冉抬起宽袖替她拭去,又将她裹进了披风里头抱着。 女儿家的闺字,轻易不能告诉人,也不能被人唤,她的闺字是敏敏,那样妙的一个字,敏捷通达,倒是和她极相称。 “敏敏。”他合了合眸子,唇角挂着个淡淡的笑,极轻微地吐出两个字。 南泱在他的披风下面睁开双眼,眸中有无尽的苦涩。 作者有话要说:写感情戏其实一点都不费脑子,很好写 要是大家喜欢的话我会加很多感情戏呢~ 你们看着开心我也写着省力嘿嘿~ ps:如果以为皇上和娘娘的发展就这样顺利下去你就太小看作者君的变态思维了=。=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71章 买卖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南方的雨水贯是多,尤其是春夏天,豪雨哗啦啦地像是雨箭,北方则不同,而北方的朔冬则更不同,往往是干冷,只有风凛冽地吹,一丝多的露水味道也嗅不见。 可是近日却碰着个难得的雨天,淅淅沥沥的雨串子往下落着,雨势虽不怎么凶猛,却也连着下了两日,天际始终压得低低的,整个陌阳皇宫似是泡在了雨水里头,压抑得人心头喘不过气。 雨下得像是帘幕,南泱倚着窗朝外看着,似是神出,甚至连明溪推门进来的声音都没听见,只一味地想着心事。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合了眸子。 这么着对谁都不是好事,她同那个人之间什么样的感情都能有,唯独不能生情,这是后宫的大忌,那么多鲜血淋漓的例子摆在那儿,她不该,也不能。万皓冉的心思深不可测,她琢磨不透,指不定正被人家算计着,就这样吧!那晚的点点滴滴都让它过去,当做一场荒诞的梦就好,醒过便忘了吧。 明溪连着唤了几声,还不见南泱有什么反应,不禁蹙了眉,将声量拔得更高,“娘娘?娘娘!” 被唬了一跳,她方才回过神来,转过头却见明溪正忧心忡忡地望着自己,看来是进来好一会儿了,心头不禁有些尴尬,然而面上却是一派的淡然,眼中的所有神色尽皆掩了干净,沉声道,“怎么了?” 明溪定定地望着她,见她恢复如常便也没再多做深究,只垂着头恭恭敬敬地回道,“娘娘,韩昭仪来了,现下正在殿里候着呢。” 韩昭仪?南泱微微挑眉,有些微讶,“好端端的她来做什么?” 明溪也微微摇头,思量了下又道,“上回娘娘不是着她时常来看望皇子么?想是来瞧皇子的吧。” 她这才记起这桩事来,颔首道,“她倒是有心。”说罢便扶过明溪的手踏出了寝殿,撩开帷帐便瞧见一个端坐着的身影,清瘦憔悴,一袭品竹色的软烟罗披风像是挂在她身上,被风一吹便能飞起来似的,神色有些不安,也有些焦灼,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南泱将她面上的不自然收入眼底,心头略微思索,看样子这个韩昭仪来寻她的意图不是那么简单,脸上却一丝不露,含笑便朝韩宓贞走了过去,笑盈盈道,“昭仪是来瞧小皇子的么?” 韩宓贞有些出神,这会儿听见南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方才回过魂儿,连忙站起了身子,有些惊惶的模样,弯下膝盖便朝她见礼,垂首万分恭敬,“臣妾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她的笑容不减,被明溪扶着在主位上坐了下来,“昭仪不必多礼,坐下吧。”说着又瞧了眼明溪,道,“给昭仪看茶,顺道儿让素慧将皇子抱过来。” 明溪道了声是便退了下去,韩宓贞坐在椅子上头,面上的容色仍旧有几分忐忑,时不时那眼去瞄身旁立着的宫娥,南泱将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拿起桌上摆着的绿豆酥咬了一口,细细咀嚼起来,清甜的味道却丝毫不腻人,明溪的手艺是越发好了。 少顷,明溪便端着茶盏进了殿,将茶盏呈到韩宓贞身前,为她斟上一杯,又福了福身,退到了一旁。素慧这时也抱着小皇子进了屋,奶娃娃在她怀里很安静乖巧,不哭也不闹的,她上前几步朝南泱屈膝见礼,“娘娘。” 南泱伸手捏了捏小皇子的小脸,便将他接过来抱着,随口道,“天儿愈发地冷了,小皇子年幼体弱,更得万分仔细地伺候着,知道么?” 素慧颔首,应承她道,“奴婢知道了,娘娘您放心,奴婢一定会将小皇子养得白白胖胖结结实实,长成个壮小牛……” 哪里有将皇子比作小牛的?素慧憨傻呆愣,整个兰陵宫上下都晓得,只是此番却是有些出格了,明溪的面色有些难看,咳嗽了几声示意她别再往下说,又朝她瞪了眼,素慧立时住了口,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嗫嚅着道,“奴婢失言了,请娘娘责罚。” 南泱倒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眸子仍是笑盈盈地望着小皇子,“这有什么可责罚的,皇子若真是长成个小壮牛,本宫高兴还来不及。行了,你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伺候了。” 素慧心头长舒一口气,如获大赦般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怀中抱着小皇子来回晃着,南泱的眸子朝韩宓贞望了一眼,笑道,“宫里的奴才不不会说话儿,教昭仪看笑话了。” 韩宓贞垂着头,扯了扯面皮挤出个笑,“小皇子的乳母是个老实人,哪里有‘笑话’之说呢。” 她微微颔首,轻笑道,“老实人好,老实人的心眼儿实在不会使坏,虽然嘴笨了些,到底心思耿直,总是好的――”说着便定定地瞧着韩宓贞,续道,“昭仪说呢?” 韩宓贞垂着眼帘点头,“娘娘说的极是。” 接着两人都没再开口,南泱垂眸逗弄着怀中的小娃娃,伸出个手指给他,小皇子便伸出小小的手掌将她的手指握住,仿佛是得到了宝贝一般爱不释手,她面上笑意不减,心头的心思转得飞快,表面上瞧却什么也瞧不出来。 韩宓贞有些急了,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开口,有些焦躁,忽地衣角被扯得动了动,她回眸一看,却见如兰正定定地看着自己,不住地给自己使着眼色示意她开口,韩宓贞咬了咬牙,终于是下了决心,猛地抬起头来望向南泱,开口道,“娘娘,臣妾今次来,除了看望小皇子外,还有件事……要求娘娘。” 终于开口了。 南泱的眸子微动,便将小皇子交给了明溪,淡淡道,“你去将皇子抱给素慧。” 明溪自是伶俐,转念便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便小心翼翼地将皇子接了过来,恭敬应了声是,转身踏出了大殿,韩宓贞见此情形,便抬眸朝如兰看了一眼,道,“如兰,你也去外先候着吧。” 如兰微微颔首,便随着明溪一道退了出去,顺道反手带上了宫门,“砰”的一道沉闷声响在耳畔响起,韩宓贞惊得抖了抖,心头竟生出一种似要踏上什么不归路一般的念头,直教她背上的衫子都给冷汗打湿了。 窗外的雨水淅淅沥沥,连带着屋里的气氛都有些压抑,南泱靠着狐狸毛斜坐着,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眼神清漠,声音平稳而淡然,“此处只有你同本宫两人,昭仪有什么话,大可放放心心地说。” 韩宓贞一滞,胸中有个声音不住地阻止着自己,她隐隐有种预感――若是今日开了口,便要万劫不复,后宫纷争便会纷至沓来,将来想要抽身便是难比登天了。然而灵越冰凉的体温似乎还在她怀中,那样可怜的小脸……她是去了天还是下了地呢?照着她们家乡的说法,三岁的孩童夭折了是不能投胎的,那她如今过得是多苦多悲! 心口一痛,她忽地站起了身子,朝着南泱跪了下去,南泱一愣,显是没料到韩昭仪会这样,不禁有些错愕,正要说话,韩宓贞却先她一步开了口,泪如滂沱。 “淑妃娘娘,灵越帝姬走得不明不白,臣妾想查明真相还她一个公道,可奈何人微言轻……娘娘您是菩萨心肠的一个人,若是您能助臣妾一把,臣妾今后万死不辞报答娘娘的大恩!”说罢便重重地磕了个头,呜咽不已,“臣妾求您了,求您了!” 南泱的身形一僵,动了动身子便站起来,弯下腰去扶韩宓贞,口里不住道,“昭仪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咱们坐着好好说就是。” 韩宓贞死死握住她的手,用力得南泱生疼,她抬起脸来早已满是泪痕,泣不成声,“娘娘若不答应,臣妾宁愿跪死在此处!” 她模样凄惶悲戚,南泱心中生出几丝恻隐,垂着眼帘一番思索,灵越帝姬死得冤枉,合宫里都是知道的,韩宓贞是帝姬的生母,自然更悲苦,她方才一番言语,是桩送上门儿的买卖,她替她为帝姬昭雪,她为她做事,巩固她在宫中的地位,细细想来,她并不吃亏。 只是……韩宓贞在宫中并不得宠,能坐上昭仪这个位子也全是因了灵越帝姬,如今帝姬去了,她的仰仗也便没了,如此一个既无后台又无皇恩的人,无论是为帝姬昭雪,还是将来为她做事,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那么,若答应了她,这是否就意味着,自己首先要做的――便是将这个女人送上皇帝的龙床? 她眸子一动,双手在身侧紧紧地握成拳,长长的指甲刺破掌心,传来尖锐的痛。 “娘娘……可怜天下父母心,求您了!”韩宓贞又朝她重重地叩首,声音凄厉悲戚动人肺腑。 自己在迟疑什么?纠结什么?这桩买卖怎么算也不会亏,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如今她身居高位却孤立无援,身旁一个能帮衬的人都没有,将来若有个好歹,要翻身便难了,韩宓贞性子柔顺又没什么心计,是个好控制的老实女人,又是自己送上门儿来的,正好为她所用,自己为何要犹豫?帝王的爱虚无缥缈,那样多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只有巩固自己在宫中的地位,一步步将根基扎入万朝后宫的每一个角落,才能盘根错节,屹立不倒。 脑中蓦地记起那双在暗光下带着几分温暖的眼睛,南泱深深叹了一口气,微微合起的眸子眼眶有略微的湿润,却又很快风干消失不见,徐徐颔首,声音低沉。 “……本宫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花花 求!霸!王!票!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72章 荷灯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澍人皇长子的满月酒如期而至。 合宫里筹备了数日,敬事房和司礼监都早已忙成一锅粥,大红的请帖派发了下去,朝中从三品往上的大臣们都受了邀。如今这万家天下是万皓冉掌权,廉政节俭是他的光荣美德,众位臣工平日里鲜少有这样的机会给自家的万岁爷送礼,是以,这难得的一次机会大家都很用功,绞尽了脑汁――长皇子的满月酒,送些什么好呢? 后宫同前朝也差不了多少,澍人皇长子是皇帝唯一的儿子,母妃又是荣宠盛极的南泱,嫔妃们自然不敢怠慢这桩事,须晓得稍有不慎得罪了淑妃,那可是皇上心头肉样的人物,岂不是嫌命长了么。 众人忧愁着怎么在贺礼上下功夫讨好皇上和淑妃娘娘,而淑妃娘娘也在愁,不过同众人愁的却不是一桩事。 “娘娘,韩昭仪来了。” 梳妆镜前的女子侧了侧眸,朝身后望去,便瞧见了一个素静高洁的妙人――韩宓贞身上着了一条湘水裙,月牙白的披风及身,施了脂粉的面容却不显妖冶,只是比往常更多了些红润,朱唇上点着浅浅一点绛红,呼出的气息将团领上的狐狸毛吹拂得动了动,端庄而不失灵动清雅。 南泱动了动眸子,果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韩宓贞的容貌其实并不算差,只是平日里并不精于打扮,往往不得要领,一袭素白却能将她周身的淡雅气质衬得恰到好处。 万皓冉中意淡雅美人,最喜好的颜色是月牙白,虽不曾有人同南泱说起,她却不知为何,就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臣妾参见娘娘。”韩宓贞屈膝,垂着头朝南泱恭恭敬敬地见礼。 明溪正在为她绾发,她的头微垂,朝韩宓贞摆了摆手,又记起些什么,便问道,“本宫同你交代的事情,你办得如何了?” 韩宓贞容色柔顺,朝她点头道,“回娘娘,您吩咐下来的,臣妾全都一一准备了。” 闻言,南泱微微颔首,抬眼望向窗外,天终于是放晴了,有稀疏的黄昏光影透了进来,打在她白璧无瑕的面容,她的眼波明灭意味不明,沉吟了会儿,又道,“今日该怎么做,本宫将法子都告诉你了,成与不成在此一举,还是得靠你自己。” 韩宓贞浓长的眼睫微颤,垂着眸子沉声道,“娘娘,您待臣妾的好臣妾都记在了心里,往后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 南泱却没由来的感到烦闷,不耐道,“行了,再多的感谢话,等成了之后再说也不迟,您去殿里候着吧,本宫要更衣了。” 见她忽地有些不耐烦,韩宓贞胆子小,更是不明就里,愣了一瞬方才恭恭敬敬地颔首,朝她福了福身便带着如兰旋身,撩开帷帐退了出去。 明溪将南泱的神色望进眼里,心中一动,一面为她绾发一面道,“娘娘,韩昭仪是个实在人,用她比用其它女人强,况且您不是也一直觉得小帝姬去得冤枉么?一举两得的事儿,您何必同自己过不去。” 是啊,韩宓贞的心眼儿少又听话,不会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拉拢来做帮衬是再好不过,况且她只是出于一个母亲的心,想为自己的女儿沉冤昭雪,也并没有要争宠什么的想法。其实明溪说的所有道理南泱都懂,她心思比谁都细,怎么可能不懂? 可心头就是迈不过这道坎儿――将另一个女人亲手往皇帝床上送,她就是觉得不痛快,不是和自己过不去,而是单纯觉得有些难受。 从前没有过,教她不自在,也说不清是哪里不自在。 “……”额角有些痛,她伸出手揉了揉,蹙着眉合着眼道,“你不必多言了,本宫都明白。” 明溪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也有些不好受,手上的动作轻柔而小心,将双凤胜华和白玉笄固定在她的发间,口里又道,“娘娘,这种事心头想通了也便过了,宫里的日子不就是这样么,您这么剔透的一个人,是不消奴婢多说的……娘娘,您看这样成么?” “……”南泱的眸子缓缓睁开,只见镜中的女子明眸皓齿,梳着繁复华丽的鸾凤凌云髻,金凤华胜格外耀眼,是何等的国色,只那一双眉间却仿佛凝了一汪淡淡愁水。 心头的烦躁更厉害了,她别过头,容色却仍旧漠然,沉声道了句,“再瞧也瞧不出一朵花儿来,妆成什么样儿也没什么打紧。” 明溪心头幽幽叹了一声气,转过身子取来一件儿绛朱披风为她系上,南泱立起身子,面容平静得有些不寻常,“皇子呢?” 话音方落,素慧便抱着皇子进了内殿,面上挂着个笑,朝她福身,边将皇子往南泱怀里递过去边道,“娘娘您今日可真好看,明媚动人的。” 她从素慧手里接过奶娃娃,心头却觉着很有几分讽刺――今日的正角儿可另有其人,自己再好看又如何,她的一身艳丽装束,也不过是为他人的淡雅作陪衬罢了。 …… 冬日的黄昏,寒波湖上斜斜地倾洒着点点余辉,平铺开来像是一层金灿灿的薄纱,迷迷蒙蒙的,有几分美人如花隔云端的美。 南泱扶了明溪的手,身后还跟着抱着小皇子的乳母素慧,一行人穿过湖上的回廊往龙泽亭走,韩宓贞却并没有同来。 待行至距大亭还有五十步远的时候,便隐约瞧见了一个人影来,挺拔得像是一棵青松,玄色的披风在风中微微地扬起一角,南泱远远地望见了,不禁有些微讶,心道这人平素里都好“压轴登场”这一口,这回怎么那么早便来了。 转过一个回廊的弯角,那人便直挺挺地立在了身前,身后的一众宫人早已跪伏在了地上,南泱垂着臻首不想看他,敛下眼屈膝沉声道,“臣妾参见皇上。” 万皓冉的身量颀长,足足高出南泱一个头来,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道,“平身。” “谢皇上。”南泱垂着头,又淡淡道,“外头风大,臣妾先带澍人皇子进去了。”说罢站起了身子绕过他直直往前走。 她一副对他躲之不及的模样,教他心头升起股子不快来,伸手就一把捉住南泱的胳膊,眼中的神色有些阴冷,“朕许你进去了么?” 南泱身形一顿,手臂上的那只手力道极大,握得她整个胳膊都有些痛,她的面上仍旧淡漠得像是死水,回过身子,恭恭敬敬道,“臣妾要带皇子进亭子里去,还望皇上恩准。” 恩准? 无名火蓦地窜起,因为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和脸上那副同他划清界限的神情,万皓冉气得发怔,压低了声音在她耳旁道,“朕不恩准呢?” 眸子终于抬了起来,南泱有些无奈,瞥了一眼他拉着自己的手,这个点儿四处都是人,拉拉扯扯总归不好,况且这尊大佛跟这儿杵着,怕是没人敢进去了,便道,“那臣妾不进去就是了,这人来人往的,皇上您先放手。” 万皓冉抬眼朝四下里望了望,时候也不算早了,远处已远远能瞧见些着官服的朝臣,微微蹙眉,也不再说话,只拉着南泱便往门口带,南泱没料到这人脚下的步子会突然懂,身形一个不稳,猝不及防便朝着他扑了过去。 他显然也没反应过来,便见一个馨香的身子朝自己扑了过来,双臂下意识地张开将她稳稳接住,睨了她一眼,声音凉凉的,“这人来人往的,爱妃不必急着投怀送抱。” 周遭的众人将这一幕看尽眼中,不禁感叹,皇上同娘娘真是恩爱啊恩爱。 南泱一卡,瞬间有些欲哭无泪,连忙从他怀里站直身子,整了整仪容,面上有些恼色却又不好发作,只屈膝闷闷道,“臣妾失仪,请皇上恕罪。” 她的模样有些小憋屈,万皓冉的眸子里头噙着一丝笑意,顿觉心情大好,方才的不快一扫而光,拉过南泱便踏进了龙泽亭。 皇长子的满月酒是也算皇室的家宴,总不过先客套几句,什么“澍人皇子前途无可限量”,“长皇子将来一定是我朝一代栋梁”云云,接着再吃吃喝喝,观赏些取乐的助兴歌舞,并没什么太大的意思。 南泱坐在万皓冉左方下首的位置上,有些心不在焉,不时朝外先张望上几眼,暗忖着时辰差不多了。 心头愈发不是滋味儿起来。 没多时,外头便喧闹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龙泽亭里头的臣子嫔妃们也听见了外头的响动,皆是疑惑,皇帝高坐在上位,蹙眉将江路德招来,道,“外头闹得慌,怎么了?” 江路德猫着腰道,“回皇上,奴才不知。” “……”他指了指亭外,“去看看。” “是。” 明溪为她夹起一块糖醋里脊,放到她的雨花瓷碗里,南泱执筷夹起来放进嘴里,分明能甜进人心坎儿的味道,却教她嚼出了杏仁儿的苦涩。 少顷,江路德猫着腰杆儿进了亭子,行至万姓皇帝身侧,恭恭敬敬地俯身道,“回皇上,外头不知是何人放了荷花灯,在寒波湖上飘了一大片儿,好看极了。” 万皓冉的眉宇微微蹙起,眸子里却浮起几丝兴味来,“哦?朕许久未曾见过那玩意儿了,还飘了一大片儿?看看去。” 说罢便站起了身子,朝亭外走去,众人见他起身自然不敢再坐着,纷纷跟在身后出了亭子大门儿。南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缓缓起身跟着一道走了出去。 深沉的夜色之中,寒波湖上头飘着数以百计的荷花灯,粉色的花灯在湖面上漂浮,花心的烛火几乎要将整个湖面都给照亮,多雨之后的夜,月亮遥遥地挂在天际,月华如水倾泻下来,同荷花灯的烛火遥相辉映,美得像是仙境瑶池。 有好奇之人人捞起来一只花灯,却见花灯里头放着一张枫叶笺,写着“愿锦华长公主在天之灵,庇佑长皇子一生安康”,那笺上的字迹娟秀,一笔一划,看得出写字之人极为用心。 忽地,人群里有人咋呼了一声,“瞧,那边有人!” 众人的目光便顺着望了过去,只见一抹月白色的纤细身影正俯身在湖边,小心翼翼地将一盏荷花灯放进了水中,接着又缓缓跪下了身子,始终背对着所有人。 万皓冉眼中的神色深寂,朝着那个背影走近了几步,只见那女子跪在湖边,双手合于胸前,似乎是在虔诚祈祷,便沉沉开口,“何人在此?” 那背影似乎是被吓着了,忽地回过头来,一张姝丽的清秀面容映入了众人的眼,湖中有万千荷灯,天上悬着一轮明月,月色烛光交相辉映,那张容颜竟像是入了画一般。 “韩昭仪?”有宫妃认出了那人,竟惊呼出了口。 万皓冉俊秀的眉宇蹙起,拧起一个结来,问道,“你在此处做什么?” 韩宓贞面上的神色极为惶恐,此情此景却极为惹人怜爱,她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字字恳切,细声答,“回皇上,臣妾正在放花灯祈福,臣妾希望锦华长公主的在天之灵,能庇佑长皇子,庇佑皇上。” 念及灵越,他叹出一口气,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你有心了。” 韩宓贞的头微微垂着,眸中盈着泪光,在月色下楚楚动人,“臣妾只盼望皇长子能平安长大,皇上能福寿安康,便是臣妾最大的福分。” “皇上,今日是澍人的满月,昭仪这份贺礼着实用心,臣妾亦为之动容。” 身后传来一道清丽平淡的女子声线,他侧过眸子,只见南泱缓步朝他走了过来,面上挂着一丝风轻云淡的浅笑。 心头忽地有了几分了然,万皓冉的眸色在刹那间阴冷下去。 韩昭仪这样的人,如何能想出这样一个计谋来邀宠?他的容色沉冷如冰霜,唇紧紧抿起,胸口气得有些闷痛。 满湖的荷灯,韩昭仪的每一字,每一句,一颦一笑,尽皆是出自她的手笔吧。 南泱垂着眸子,月色下她的眼帘掩去了眼底的所有心事,教人看不出分毫。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求花求霸王票啊~~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73章 暗流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干净修长的手在身后紧紧握成了拳,手背青筋爆起,万皓冉只觉胸口堵得紧,压着巨石一般难受,面上却一丝不露地淡漠。 后宫之争他从来都心知肚明,别的女人都是勾心斗角地把他往自己宫里拉,她倒好,想方设法儿地把他往别人怀里推,究竟把他当什么了? 心头的怒气滔天一样地涌,他半眯了一双眸子定定地瞧着她,“韩昭仪此番用心良苦,淑妃说说――朕怎么赏她好?” 用心良苦这四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面上的容色陈冷如冰,江路德伺候了他二十七,对这人的脾性早已了解了七八分,此时在边儿上立着几乎要打起摆子来――皇帝这是发了大怒了。 南泱的眸子掩得低低的,仿佛丝毫未觉他话语中的不对劲,仍旧一副漠不关己的神态,缓缓道,“回皇上,昭仪待皇上和长皇子的这份儿心着实难能可贵,皇上要怎么赏,臣妾无权过问。” 无权过问,好,好得很! 他唇角一勾怒极反笑,一把将韩宓贞拉进怀里,韩昭仪被吓了一跳,她隐约能觉察出皇上同淑妃间的古怪,而此时这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搂了自己,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她双颊蓦地便红了。 “江路德。”他眸子死死地望着她,满目的冰霜。 江路德上前几步弯腰应他,竭力稳着声音不发抖,“奴才在。” 他冷然地望着南泱,薄唇微启,徐徐吐出一句话来,“今儿晚上朕翻韩昭仪的牌子,流霜阁掌灯。” “……”江路德有些迟疑,今日是长皇子的满月,淑妃娘娘是母妃,按着道理也该宿在她那处,更何况……他思量了半晌,试探道,“皇上,您今儿晨间才吩咐过奴才,夜里歇在兰陵宫的。” 朔冬的北风极冷,然而万皓冉面容的寒意比冬风更甚,“再让朕从你的嘴里听见一个字,朕割了你的舌头。” 江路德双脚一软便跪了下去,匍在地上瑟瑟抖着,“奴才多言了,是奴才该死,皇上您息怒……” 南泱的眼睫掩得低低的,面容仍旧淡漠平静,万皓冉冷冽的眼从她面上移开,手下一动便将怀中的韩宓贞抱了起来,韩宓贞反应不及一声娇呼,两只胳膊下意识地环上他的颈子,双颊绯红一片。 他回过冷肃的眸子望向身后早已呆愣的一众人,沉声道,“朕乏了,都散了吧。”说罢便抱着韩宓贞大步朝着流霜阁走去,再也没有回头望过南泱一眼。 人群渐渐散去,南泱却仍然直愣愣地立在寒波湖畔,冬日的天儿,临水而立,湖风夹杂了丝丝水汽,吹拂在面上更是冷,她手上一动便将胳膊举起环抱在一起――怎么会这样冷,像是凉透到心底一般。 兰陵宫的一众宫人站得远远儿的,谁也不敢上前,只面面相觑相顾无言,小皇子多时未进过餐早已饿得厉害,在素慧怀里哭起来,婴孩的啼哭声响起,更衬得这夜凄冷。 明溪脚下的步子微动,朝她走过去,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站定,并没再靠前,眸子里头尽是不忍,沉声道,“娘娘,夜里风大天凉,咱们回宫吧。” 那瘦弱孤零的背影动也不动,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般。 明溪又朝前走了几步,绕到了她的身前,拧着眉低声道,“娘娘,今日韩昭仪的事成了,您原该高兴才是的。” 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闪烁,她终于抬起眼,瞳孔里遍布的尽是赤红的血丝,唇微扬勾起一丝苦笑,是啊,韩宓贞照着自己的交代一步步走完了所有棋,极为用心,皇帝也去了流霜阁了,难道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结果么? 原该高兴的。 可是心头堵得人喘不过气,万皓冉抱着韩宓贞走了,韩昭仪在他怀里那样娇羞无限,分明她是谋划一切的人,如今事成了,反倒立在湖边儿吹冷风,一副被抛被弃的落魄姿态。她也不想将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可是心头像是被无形的手给揪住一般,很有些难受,她高兴不起来,也笑不出来。 明溪直直地望着她现今的模样,沉吟良久,眸中神色意味不明,低低道,“娘娘,您是不是对皇上动情了?” 南泱抬起头看了一眼夜空,明月遥遥地悬在天际,玉盘一样美好。 她低低叹出一口气,转过身子,在月光的映射下朝兰陵宫缓缓走去,背影单薄而孤寂,却终究没有回答明溪的话。 今夜是满月,只可惜,唯有月是圆的罢了。 …… 韩宓贞的得宠不过一夕之间。 澍人皇长子的满月宴过后,寂寥冷寂多日的流霜阁仿佛在一夜之间活了过来。晋封的诏书是在次日下来的:昭仪韩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可堪为婕妤,以昭贤德之范。 皇帝心中还怄着气,连着一个月没再踏足过兰陵宫,宫中的诸嫔妃也是难得的消停了数日,合宫里清净了数日,然而南泱心头却晓得,这些平静安泰都不过是表象,后宫的这汪水,永远都有暗流涌动。 殿中摆着个青铜雕凤的路子,热炭滚滚地烧得通红,檀香炉的之中有熏香袅袅升起。 近日里南泱的胃口愈发不佳起来,午膳没吃几口便停了筷子,一阵倦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正要起身,便听见李松盛的声音从宫门口传了过来―― “韩婕妤到。” 接着便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扶着宫娥的手踏入了殿门,自打复了宠,韩宓贞的气色便一天比一天好,渐渐也有几分容光焕发的姿态,她面上端着一个恭敬的笑容,朝南泱福身,低低道,“臣妾参见淑妃娘娘。” 南泱被明溪扶着坐在了上位的椅子上头,漫不经心地睨了她一眼,随意地摆了摆手,“不必多礼,婕妤坐下吧。” “谢娘娘。”韩宓贞又屈了屈膝,这才立起身子,身旁随侍的如兰便上前几步,将她领上的系带松开,替她褪下了披风,她方才徐徐坐下了身子。 韩宓贞为人贯是忠厚,尽管如今荣宠加身,却没有半分的骄矜之态,对着南泱仍是极为恭敬,一则南泱的位分仍旧高她,二则也是感念南泱对她的恩德。 南泱捂着汤婆子,朝她望了一眼,笑道,“往时婕妤的气色总是不大好,如今神采奕奕的,本宫瞧着也是宽慰,总算能放心了。” 韩宓贞垂着头,神色仍旧极为恭敬,“都是托皇上同娘娘的洪福,臣妾有今日全是仰仗着娘娘的大恩。” “……”她唇畔衔着一抹不咸不淡的笑,声音淡漠疏离,“你也不用紧着谢本宫,本宫虽为你出了主意,到底也是你自己争气,皇子满月那晚你做得很好,天时地利人和,也是你的好运气。” “臣妾哪里有什么好运气,全都是托娘娘的福罢了。”韩宓贞的眼帘垂得低低的,低声道。 客套了这许多话,南泱有些不耐了,接过明溪奉上的茶盏便抿了一口,镶嵌着朱玉的护甲随着小指翘起个漂亮的弧度,典雅而高贵,不再同她绕弯子,沉声道,“婕妤同本宫是姐妹的情谊,在本宫跟前儿不消拘谨,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韩宓贞一滞,思量了半晌方抬起头,朝南泱望去,张口欲言,却又瞄了眼她身旁的明溪,似乎有些迟疑的模样。 南泱心头瞬时了然,便慢慢悠悠地放下茶盏,“明溪是本宫的心腹,婕妤不必有什么忌讳。” 她这才微微颔首,双眸直直地望着南泱,里头似是有某种乞求,“娘娘,帝姬仙去也有数月了,臣妾冒昧一问……若要查出害了帝姬落水的贼人,娘娘心中可有何打算么?” 闻言,南泱却是微微蹙眉,这桩事她也曾思量过多时,那日帝姬落水溺毙,万姓皇帝一怒之下杀了她身旁的所有伺候的宫人,事情又过了这么久,如今再想去查更是难上加难。 可她既然答应了韩宓贞,自然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思量半晌,她微微凝眉,朝身旁的明溪望了一眼,道,“你有什么法子么?” 明溪一双柳眉深深蹙起,却是摇头,“那日帝姬落水,皇上下旨凌迟所有伺候帝姬的宫人,照理说那般的重刑,便是死人嘴里也能吐出东西来,可却仍旧什么也没问出来,如今帝姬已仙逝数月,再要追究只怕更不好办。” 闻说此言,韩宓贞心头便凉了半截,心头一酸便禁不住低泣起来,拿着绢帕捂脸,抽泣着哭道,“我可怜的孩子,你走得太冤了,我的灵越……” 如兰心头不忍,眼圈儿也跟着红了,上前便轻抚上她孱弱的肩,劝慰道,“娘娘,您节哀吧,否则帝姬在天之灵难安啊……” “哪里有什么在天之灵!”韩宓贞的情绪蓦地激动起来,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听起来凄厉而悲怆,掩面泣道,“三岁的孩子夭折,是上不得天也入不得地的,只能做个孤苦的小鬼儿,游荡于世间罢了……” 孤苦的小鬼儿? 南泱脑中有一道灵光蓦地闪过――古时之人极敬鬼神,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辙呢?当即心下一喜,她忽地抬眸望向明溪,眼中有晶亮的光彩, “办法有了!” 此言一出,韩宓贞的哭声便是一滞,隔着朦胧的泪颜去望她,抽泣着问,“娘娘您有主意了?” 南泱朝她看了一眼,沉声道,“在宫里能对帝姬下毒手的也只有那些个女人,做贼之人无不心虚,遑论女人胆子更小,帝姬之死蹊跷,化为索命厉鬼冤魂也不是没可能的。” 明溪定定地瞧着她,蹙眉道,“娘娘,可帝姬并未化为索命的厉鬼……” “这个再好办不过。”她的眸子微微眯起,声音略微低沉,吐出的每个字眼去格外清晰有力,“没有鬼,咱们便造出些鬼来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花花~ 霸王票霸王票~ 么么哒~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74章 赏梅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今日晨间,北国迎来了一场小雪。 天将将透出几分光亮,兰陵宫的掌事公公便已跑遍了大半个后宫。 “奴才给袁小主请安,给秦小主请安。” 翡棠阁的院子里头,李松盛正微微地垂着头,身子象征性地躬下,托着拂子朝身前立着的两位美人低低道。 袁秋华的眸子里头掠过一丝不快,跟前儿这个奴才着实不敬,行礼行得这么不规不矩,显是一副没将她们放在眼里的姿态,然而心头不悦归不悦,她的面上还是端着一丝笑意,客客气气道,“李公公多礼了。” 论脑子智慧,秦婉怡则大不如袁氏,她心头的不悦不满全写在了脸上,朝李松盛斜乜了一眼,漫不经心道,“不知李公公这么早登门,是为何事啊?” 李松盛朝她微微一笑,臂上横着的拂子在风中微微飞扬,“二位小主,淑妃娘娘前些时日偶经寒梅园儿,见里头的梅花开得极美,特邀宫中的诸位娘娘小主今日申时许到寒梅园来,赏梅小聚。” 秦婉怡的面色更难看,动了动唇刚想说话,袁秋华却先她一步开了口,面上的笑容和气得很,“有劳公公了,烦您回去回禀娘娘,就说我二人定会准点儿赴会。” 李松盛扯了扯面皮,朝她略微躬身,拱手道,“那奴才就先告退了。”说罢便旋过身子头也不回地迈出了翡棠阁的宫门,头也不回。 待那墨青色的身影从视线里头消失,秦婉怡方才一把将手中的汤婆子摔到地上,气得咬牙切齿,骂道,“不过一个底下没把儿的奴才,有什么可神气的!跟咱们面前儿摆起谱儿了?咱们好歹也是主子!淑妃也便算了,竟连她的奴才都敢小瞧咱们!” 秦氏的性子骄纵,袁秋华一贯晓得,此时见她这么一通发脾气,只低低叹了口气,朝她望了一眼,无奈道,“你也别气了,李松盛是谁?那可是兰陵宫的掌事太监,淑妃跟前儿的红人,咱们在他眼里只是些再小不过的人物罢了。” 秦婉怡瞪她一眼,没好气道,“再小的人物也是人物!他不过是个不男不女的奴才,凭什么!” “……”袁秋华睨了她一眼,也不再想同她多说,只兀自旋过身子回了自己屋。 …… 明溪取来一袭翠纹织锦羽缎斗篷,披在南泱身上,又细细地为她系上结带,边觑着她的面色边试探道,“娘娘,皇上贯是醉心风雅事的,算算日子,您同皇上也有个把月没见过面了……” 南泱微垂着眼帘,眼也不抬地打断她,“你想说什么?” 明溪悻悻,低低道了句,“今儿个赏梅您怎么没请皇上?” “不想请。” 明溪一滞,被这个堵得哑口无言,还待说话,却见她面容漠然地理了理衣衫,捂着汤婆子朝殿门走了过去,便拿了伞小跑着跟了上去。 时值梅花盛放的时节,寒梅园中早已是媚色无边,整个院子里尽是微微梅花色,映衬着白皑皑的雪,更是别有一番风情姿态。 隔了老远便能隐约瞧见园子里的情景,园中已候了许多人,稀稀疏疏的雪花飘落着,明溪撑着伞走在南泱身旁,便听见身旁的人朱唇微启,道,“李松盛,合宫里的各位娘娘小主,你都上门去请了么?” 闻言,李松盛弯了腰身便朝她恭敬回道,“回娘娘,奴才跑遍了整个宫里,娘娘小主们没有说不来的,唯有曼音阁的那位,称身子不适,将奴才给拒了。” 南泱唇角勾起个冷笑来,“看来上回罚跪还是没能让她长些记性,一个答应的身份还将自己捧得高高在上,未免太不聪明。” 言谈间,一行人便已经走到了寒梅园的门口。 南泱不想见万皓冉,然而老天偏不随人愿。 只见远处那立在韩宓贞身旁的男子,穿着一件月白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缀着一枚白玉佩,披了一件白色大麾,雪白狐狸毛夹杂着雪花在风中飞扬起一角,身量颀长挺拔,周身不怒自威。 那人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她,面上的容色极为淡漠,眼波明灭,虚虚实实。 南泱面上的神色瞬时有些僵硬,少顷又反应过来,这人应是虽韩宓贞一道来的。思量着,她抿了抿唇,这才信步走过去朝他福身,垂着眸子恭敬道,“臣妾参见皇上。” 数日未见,她似乎更瘦了些,双颊有了些微的凹陷,面色也不大红润。 万皓冉垂着眸子打量她,半晌方才移开模样,声音清寒,“起来吧。” “谢皇上。”她这才施施然起身,立直了身子,与此同时,万皓冉身后的一众嫔妃便朝她恭恭敬敬地屈膝见礼,她道了声平身便不再说话,只垂着头立在一旁,至始至终也没再朝皇帝看一眼。 南泱的这副模样被万皓冉收入眼底,他眼底的阴骛更重了,薄唇紧抿着,瞧着有些倨傲,更多的还是森寒,本就是大冬天儿,立在他身旁的韩宓贞觉得更冷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但凡是稍微有点心眼儿的都能瞧出来,众宫妃彼此打望了一眼,均是不明所以。 明溪立在一旁,只觉汗都要滴下来,今日赏梅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自家主子这副模样,简直是成心惹万岁爷生气,这不是添堵么。 寒梅园里诡异的沉寂,众人没有一个敢说话,甚至连喘气儿的声音也极轻微。 方此时,外头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便见一个内监小跑着入了园子,朝着皇帝便跪了下去。 万皓冉的眸色阴冷冰凉,朝他望了一眼,“有何事?” 内监的头埋得低低的,恭敬道,“回皇上,江大人和刘大人入宫了,说是有要事禀告皇上,现下正在广陵宫议事厅里候着呢。” 他俊秀的眉宇微蹙,沉吟了半晌,脚下一动便大步迈出了寒梅园,江路德见状,忙带着身后一众宫人追了出去。 “臣妾恭送皇上。”南泱跟着众女一道福身,朝那人的背影恭敬道了句,这才缓缓站起了身子,神色间已恢复如常。 她唇角含了一抹笑来,目光扫视过众人,语调四平八稳,“方才有皇上在,咱们便是有君臣之分,拘谨些也不打紧,这会儿皇上走了,咱们便是自家姐妹,就别这么拘泥了。”说着眸子一动,望向韩宓贞,细细打量半晌,面上挂起了一丝忧色,关切道,“韩婕妤的面色不大好看,可是身子不适?” 韩宓贞低垂着头,恭敬应她,“回娘娘,臣妾并无大碍,不过是……”说着言语便有了几分哽咽,声音也愈发低了下去,“不过是近日夜里总梦见长公主,心中想念罢了。” 南泱面上几分动容,声音也柔了几分,安慰道,“帝姬仙去已经多时了,你也当仔细身子,节哀才好。” “娘娘,您有所不知……”韩宓贞说着便流下泪来,声泪俱下,拿起绢帕拭了拭眼角的泪水,方才又续道,“若是梦见帝姬状如寻常也便罢了,可梦中……帝姬偏生是沉水后的模样,双眼里还流着血水,极是可怜。” 众嫔妃皆是被她话中的言语唬了一跳,韩宓贞是灵越的母亲,自然觉得是可怜,然而这番话听入众人耳中,再在脑中一想,只觉几分森寒骇人,皆是生生打了个冷颤。 南泱也是一副大惊的模样,捂着心口蹙眉,“当真?” 韩宓贞抹着泪哭诉,“臣妾不敢期满娘娘。” 她半眯着眸子一副心悸的容状,声音低沉似是自语,道,“这可真真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会梦见帝姬流血泪呢……” 众女也是听得心惊肉跳,只觉手臂上的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又听见一道清丽的女子声线传来,声音低沉又有些阴森,“娘娘,奴婢曾听家乡年长的老人说起过,他们管这叫‘托梦’,奴婢暗忖着,韩主子会梦见帝姬泣血泪,莫不是帝姬有什么心愿未了?” 南泱面上骇然失色,捂了捂心口正要说话,韩婕妤却已经抢先一步开了口,讶然道,“明溪姑姑,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帝姬当真是有心愿未了?” 明溪朝四下里打望了一番,声音低低的,似乎有些胆怯,回道,“娘娘,这些也是奴婢听人家说的……不过,世间的鬼神之事,谁说得准呢。” 此言甫落,韩宓贞一愣,竟是哭得更厉害了,直哭得泣不成声,声音嘶哑道,“想来也假不了,否则又怎会夜夜都梦见呢……帝姬每日入臣妾梦中,都会拉着臣妾的手,说自己死得冤枉,死不瞑目!还说要化为厉鬼回来报仇雪恨!” “砰”―― 一道重物落地的声线突地响起,众人循着声线望去,原来是袁秋华怀中捂着的汤婆子落了地。 她的面色早已一片惨白,扯了扯脸皮朝南泱福身,声音出口竟也有几分发颤,“娘娘,臣妾失仪,还望娘娘恕罪。” 南泱一双杏眸微微眯起,心头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不碍事。” “谢娘娘。”袁秋华这才立直了身子,她身旁随侍的宫娥已将汤婆子捡了起来,恭敬地呈给她,她接过汤婆子捂进披风,神色间尽是一片掩不住的惊惶。 “……”南泱将她面上的神色一丝不落地看进眼中,面上皮笑肉不笑道,“也罢,宝林的胆子小,咱们不说这个了。” 韩宓贞的双手在身侧紧紧攥紧,只觉腊月的寒冬也及不上心底的凉。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75章 真相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今夜无月,漫天尽是黑压压的乌云,已过亥时,陌阳宫的大多宫闱都灭了烛火,唯有翡棠阁中还燃着一盏微弱的烛灯,火光摇曳着,在墙壁上头映出一个人影。 “云芙,世上真的有鬼神么?” 冷不丁儿的,身后忽地穿来这么一句话,宫娥的身子一僵。深更半夜的,没由来的冒出这么一句,任谁听了都会心里发毛,她咽了口口水,回过头,面上挤出个笑来,“小主,您别胡思乱想了,早些歇下吧。” 袁秋华的面容苍白,锦被里的汤婆子滚热,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只觉得浑身透着一丝阴冷,抖着声儿再次追问,“赶紧告诉我――世上究竟有没有鬼神?” “鬼神”二字,她说得尤其小声,眸子里闪烁着某种莫名的惊恐,苍白的面容在昏暗的灯火中显得十分诡异。 云芙被她的模样唬住了,立在原地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嗫嚅了好一会儿,方才回道,“小主,您是不是被韩婕妤的话给吓住了,今儿寒梅园里,她说的话确实有些吓人,您也别往心里去,帝姬就算要回来,也找不着咱们头上啊。” “……”她的神色之间浮起一丝惊惶来,一把捉住了云芙的双手,死死地握住,颤声道,“你的意思是说……帝姬、帝姬真的会回来么?” 袁秋华的力道极大,将云芙双手箍得生疼,她痛得拧起眉头,挣扎着要将双手抽回来,回道,“小主,您弄痛奴婢了,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您别胡思乱想了,赶紧歇下吧。” 她却仿若未闻,仍是死死握着云芙的手,剧烈地摇晃她,面上一片慌乱,“帝姬为什么要回来?她已经死了那么久了,为什么还要再回来?为什么?为什么!” “小主您别这样,您别吓奴婢……”云芙被她这副模样吓得不轻,死命地挣脱着自己的双手,拔高了嗓门,几乎是嘶喊地唤了一句――“宝林小主!” 手上死死禁锢着自己的力道终于放了开,云芙连忙朝后退了两步,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已是青红一片,心头又惊又怕,半晌方才抬起满是怯意的眸子,怯生生地望向坐在牙床上的袁秋华。 “小主……” 袁秋华终于平静了几分,她的眸子里头很是空洞,又呆坐了好半晌,方才抬起手揉了揉眉间,无力地摆手,“行了,夜深了,你下去吧。” 闻听此言,云芙当即如获大赦,朝她福了福身便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宫门被重重合起,她抬起满是血丝的眸子朝四下里一番打望,偌大的寝殿只点了一盏烛火,烛光极为昏暗,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可怖起来。 月白的中衣早已被冷汗湿透,一道夜风吹起,直冷得她缩了缩脖子,抬眼去望,却见是窗户大开。她蹙了蹙眉,掀开锦被着了绣履,提着烛火便要去合窗。 忽地!一种诡异的声响却从窗外传了进来,极像水滴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袁秋华心头一惊,再也不敢往前一步。 窗外的夜风吹得极大,仿佛是鬼哭狼嚎,那道诡异的水滴声却愈发地清晰起来,间或夹杂着隐隐约约的哭声,她侧耳细听,竟是一个孩童的啼哭! “呜呜呜……” 哭声凄厉悲哀,袁秋华吓得几乎要打起摆子,举着烛台的手亦是颤抖得厉害,她惨白着一张脸,深深吸了一口气,“谁、谁在那里?” 那道声音却仍旧是哭,没有回答,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几分心情,将声量拔高了几分,呵斥道,“是谁在那儿装神弄鬼!若教我逮住,定要你好看!” 那道哭声仍是不住传来,少顷后便有一道稚嫩的孩童声音紧随而来,飘渺得像是不属于人间。 “宝林小主不记得我了?”那声音稚嫩却凄凉,伴随着呜咽,在寂静的夜里幽幽响起,教人毛骨悚然,“宝林小主不记得我了?” 一字一句几乎都砸在心间,袁秋华的面色惨白如尸,手中的烛台都要教她抖落在地上,瞳孔蓦地惊瞪,捂着口颤声道,“你、你……你是灵越帝姬?” “呜呜呜……”那声音哭得愈发凄厉,问她道,“小主为什么要杀灵越,阴间真冷啊,小主下来陪灵越好不好……” “不不不!”袁秋华朝后退了三步,忽地膝盖一弯便跪在了地上,朝窗口不住地叩首,惊惶不已,惶恐万分道,“我没有想杀你!帝姬,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杀你!我绝没想到他会如此狠心,竟将你沉溺在寒波湖里啊……” 身后的宫门在顷刻间被人蓦地撞了开,传来阵阵脚步声,一道森冷端凝如磐石一般的女子声线在身后冷冷响起―― “袁秋华,你好大的胆子!” 她大惊失色,面上满是惊慌泪痕,回身望去,却见殿门处已立了许多的人,领头之高挑女子披着绛朱色的金丝软烟罗,在如墨的夜色之中极为醒目,那人容色冰冷,微扬的双眸之中森寒如冰霜,额间红莲妖冶无双。 “南泱……”她面容写满了不敢置信,低低地喃出了这个名字。 立在南泱身旁的韩宓贞早已泣不成声,一双眼中满盈的尽是无垠的恨意同哀绝,她上前几步,两道狠狠的耳光刮在袁秋华的面上,颤着手指着她,痛骂道,“你这个蛇蝎毒妇!灵越还那样小……你怎么下得去手,她才三岁啊!袁秋华,你的良心让狗啃了么!” 韩宓贞下手的力道极重,袁秋华的嘴角破了皮,一行血水顺着伤处流了下来,她捂着脸跌坐在地上,扫视过殿门口的众人,方才恍然大悟,自己这是中了南泱的诡计! “……”她眸子里泪光闪烁,抬眸死死地望着南泱,狠声道,“淑妃,你竟算计我?” 南泱居高临下,面容极是淡漠,杏眸朝她斜斜地乜了一眼,声音冷寒如冰,没有丝毫的感情,“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若非今日寒梅园中你露出马脚,本宫也没法儿摆你这一道。” “……”袁秋华的眸中显出几分癫狂神色,嘶声道,“那、那灵越帝姬的鬼魂又是……” 亦是此时,明溪从宫门外缓步踏了进来,面上挂着一丝冷笑,她行至南泱身侧,微微启唇,朝袁秋华徐徐道,“宝林小主不记得我了?” 竟分分明明是稚嫩的孩童声! 袁秋华双肩蓦地一垮,眸中唯余下一片死灰,忽地却又仰头笑了起来,“南泱,南泱,没想到我最终还是栽在了你的手里!” 南泱的眸子微微眯起,唇角挑起个笑来,定定地望着袁秋华,唇微张,却是朝立在身旁的女人柔声道,“此番你做得很好,本宫定会好好赏你。” 那女人将头垂得低低的,眸色忽明忽暗极为闪烁,听南泱这么说,只缩着脖子微微颔首,低声道,“臣妾为娘娘尽忠,本是分内之事,哪里敢要赏赐。” 此道声音甫一入耳,袁秋华的头蓦地抬起,死死地望向那一身鹅黄宫装的艳丽女子,声音出口破碎不堪,双手的掌心早已被指甲深深刺破,鲜血淋漓。 哈!她怎么会这样蠢,翡棠阁中竟能让南泱的人出入自由,同她怎会干系! 袁秋华抬起满是殷红血水的手指着那艳丽女子,鲜血滴落在地上,似是绽出了朵朵娇花,她死命嘶喊道,“秦婉怡!枉我将你视作姐妹!你竟为了依附淑妃,害我到斯般境地!” 秦婉怡躲闪着她满是恨意的目光,望向别处,声音出口似是有几分怯懦心虚,低低道,“你蛇蝎心肠,若非淑妃娘娘提点,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你害死帝姬,终究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什么姐妹,什么感情,在这宫里,谁能与谁真的有关联,不过都是各取所需罢了!袁秋华心底已是一片冰凉。 “帝姬是怎么死的?若你老实招了,本宫便替你将这桩事瞒下来,不会牵连你的家人,若你不招,本宫即刻便移驾广陵宫,请皇上来发落。”南泱漠然地望着她,沉声道。 家人? 原已空洞的眸子在瞬间闪了闪,袁秋华沉默了半晌,终于再也忍不住地痛哭出声,泣道,“帝姬撞见我同他私会,我担心东窗事发,便着他使些手段威胁灵越莫要乱说话……谁知、谁知!他竟失手将帝姬给淹死了……我真的是无心的,我从没想过要杀帝姬,帝姬只是那样小的孩子……我怎知道他竟能杀了帝姬!我无心的……无心的啊!” 韩宓贞靠在如兰怀中,几乎要哭得晕厥过去,闻听此言更是悲愤不堪,抬手又是一巴掌狠狠地掴在袁秋华左颊,悲痛欲绝,“你怎会如此歹毒!我恨不得、我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将你这贱人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袁秋华一袭月白的里衣被掌上的血水染得斑驳不堪,狼狈而凄楚,只捂着脸不住哭泣着,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向南泱爬了过去,捉着那绛色披风的衣角哀求道,“娘娘,臣妾求求您,不要牵累臣妾的家人,他们都是无辜的……他们都是无辜的……”说罢便伏在地上重重地磕头,一下又一下,额头都被磕破,“求您了!求您了!” “……”南泱重重地合眼,深吸一口气,再也不想在此处多呆一刻,只扶过明溪的手大步踏出了寝殿的宫门,背着众人沉声道,“本宫允诺的事情不会反悔。至于那个叫刘彦东的侍卫,本宫已着人将他乱棍打死,你紧着上路吧,兴许黄泉路上,还能追得上他。” 袁秋华一身的污浊,原本清秀可人的面庞泪痕交错,早已是狼狈不堪,心头忽地觉得过往的种种那样可笑,便仰头大笑起来。 深冬的寒风凄冷无比,袁秋华的笑声在身后回荡不绝,南泱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朝一旁的明溪靠拢,眸中一片苍凉。 “明溪……我又杀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少年们是不是都看盗文去了,心都碎成炒年糕了。。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76章 盛怒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袁宝林失手打翻了寝殿中的灯烛,葬身于大火。 至少在广陵宫中,秦婉怡跪伏在高坐于主位的万皓冉身前,是这么哭诉的。她神情悲切至极,双眸红肿得像是两颗大核桃,哭得凄凄惨惨殷殷切切,仿佛是痛失了至亲。 现下正是方过一更天,万皓冉的神色极是疲乏,骨节纤长的右手捏着眉心,低低道,“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会说没就没了,秦采女,朕要听实话。” “回皇上,臣妾在睡梦中听见外头闹得慌,便起身查看,谁知方一拉开宫门,便听见内监来报,宫中的主寝殿走了大水,宝林已经……袁姐姐待人是最和蔼的,自臣妾入宫以来,便一直与她互相照拂,”她以绢帕掩面,抽泣得几乎要厥过去,“在臣妾心中,她便是臣妾的亲姐姐,如今她这么一走……”话及此处,竟是泣得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南泱端坐在万皓冉的身旁,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皇帝的脸色,面上的一双杏眸里头便盈上点点泪光,浓密的眼睫沾着晶莹的水珠子,凄婉道,“采女,逝者已矣,任谁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你自当节哀,千万得仔细身子啊。” “……”秦婉怡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听闻南泱的言语,便抬起眸子望向她,哽咽道,“臣妾多谢娘娘体恤。” 之后便是一阵静默,万皓冉的眸子微合着,俊秀的眉心蹙起一个结,始终不发一言,整个宫室便都静了下去,秦婉怡的抽泣也逐渐弱了下去,宫娥内监随侍在侧,均是深埋着头,大气不闻。 良久,一道端凝却冷漠如冰的男子声线方才响起,淡然得像是谈论今日的天气,“打发些人为她置办场风光的丧事,葬入妃陵吧,她曾有过身孕,虽未诞下皇嗣却也有过苦劳,追封为……贵嫔。” 一旁的江路德猫着腰上前几步,沉声道,“是。” 南泱的眸子低低地垂着,烛火的暗光在她的面颊上投下两圈淡淡的阴影,有几分迷蒙的美好。 果真是分毫也不出她所料,袁秋华的死于万皓冉而言,根本就是无关痛痒,秦婉怡的话漏洞百出,他却仍旧只作未闻,又或许他知道事有蹊跷,却不愿追究?这锦绣绮丽的深宫之中,富丽堂皇风平浪静,暗地里有多少丑事和残忍,谁会不知道,不过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他的冷清与凉薄,宫中无人不知,而他方才的一句“朕要实话”,便已经是这个帝王能赐予袁氏的,最后的悲悯。 唇角勾起个自嘲的笑容,南泱只觉心中有无尽的悲凉,宫中的所有女人,终究都还是要倚仗这个男人的宠爱来过活,即便没有爱,宠也是必须的。 于旁人是,而于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只有得到足够的宠爱,才能让她在这杀机四伏的深宫里好好活下去。 思及此,她只觉浑身的气力都被抽了个干干净净,深吸一口气,又合了合眸子,复又施施然起身,跪伏在了地上,抬眼含着几分泪意望向身旁的俊伟男子,柔声泣道,“皇上,您授臣妾协理六宫之权,如今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是臣妾失职,还望皇上责罚。” 南泱生得极美,当之无愧是后宫的第一绝色,此时眸中含泪,盈盈一抹凄婉,更平添几分楚楚动人,万皓冉侧眸朝她望去,一阵沉吟,半晌又叹出一口气来,伸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沉声道,“这桩事如何也怪不到你身上,你何必这样自责。” 他的掌心难得的温暖,执着她冰凉的手,她缓缓站起身子,却仍是垂着头哭泣,犹如梨花带雨,眨了眨眼,又有几滴泪珠落了下来,将好便打在他的手背上。 她的泪温热,仿是滴落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心中仿佛被什么狠狠一动,收手便将她揽入怀中,声音温柔,带着丝丝暖意,“此事莫说同你不相干,便是同你有什么牵扯,朕也会护着你,别怕。” 此言落地,南泱浑身皆是一震,眸中的惊色一闪而过,仍是伏在他怀中嘤嘤抽泣。 秦婉怡同韩宓贞相视一眼,皆是各怀心事,明溪见南泱总算是肯主动跟皇上和好,心头暗自长吁一口气。 众嫔妃在一旁则呆成了木鸡――从未有人想到,人前那样盛气凌人的淑妃竟会如此温婉娇柔,更没有人见过皇帝如此温情动人的模样。 不约而同地侧目,不约而同地起身告退,再没有人想在此处多呆一刻,江路德一路将众位嫔妃送出了宫门儿,程玉妆走在最后头,眸子不住地朝宫内张望,压低了声音问江路德,“公公,皇上什么时候回落沙阁?” 江路德唇角勾起个笑容,朝她俯身道,“小主,皇上今儿夜里不回您的落沙阁了。” 程玉妆的一双美眸浮起几丝惊愕,追问道,“不回了?可是、可是皇上今晚翻的我的牌子啊……” “小主,您方才也瞧见了,”他朝广陵宫努努嘴,沉声道,“今儿个皇上会宿在广陵宫,有淑妃娘娘侍奉,小主不必挂心,您是聪明人,凡事不用奴才说得太透,请回吧。” 说着便朝她比了个请的手势,程玉妆的面上浮起一丝不甘,却又不好发作,只闷闷不乐地回过身子,朝远处自己的居所走去。 “淑妃真是太过分了,”扶着她手臂的小宫娥忿忿道,“仗着自己得宠,竟然硬生生将皇上从小主的床上拽下去,世间哪儿有这样的道理啊……” “住口!”程玉妆冷着脸呵斥了一声。 小宫娥被她唬住了,又有几分委屈,嗫嚅道,“奴婢又没有说错……” 程玉妆咬了咬下唇,回眸朝身后灯火通明的宫闱深深望了一眼,心中似有万道江流奔涌。 …… 明黄的床帐上绣着五爪金龙,华贵而雍容,帐外有隐隐约约的烛光照入,昏暗之中又透出几分旖旎暧昧。 锦被下的胴体不着寸缕,南泱面朝里地侧卧着,双眸微微合着,分明疲累却没有丝毫的睡意――后宫之中,就连床笫之事都是有讲究的,一张枕席,便能了结君王与嫔妃间的许多事,这是一桩默契的买卖,两人心知肚明,却从没有说穿的道理。 思及此,她心头暗自叹出一口气,有几分怜悯起自己。 “今日之事,朕希望,再没有第二回。” 忽地,身后传来一道冰凉的男子声线,清明无分毫倦态,直教她的心直直沉进了谷底,好半晌,方才淡淡回道,“臣妾不懂皇上的话。” 她的装傻充愣将他的怒气整个儿地挑起,万皓冉恼羞成怒,一个翻身便将双手撑在她绣枕的两旁,墨玉般深邃迷滂的眸子死死地望着她。 他的身形高大俊挺,带来浓重至极的压迫感,南泱被唬了一跳,眼前的那双眸子漆黑如夜,却又似乎缀满璀璨星华,瞳孔中映出她的面孔,清晰而明艳。 真是讽刺,眼为心窗,万皓冉这样冷清寡意的人,却拥有天下间最美的眼睛。南泱抿了抿唇,将头偏到了一旁。 他却捏着她的下颔将她的脸掰了回来,眸色极是阴冷,薄唇微启,吐出一句冰凉的话语。“看着朕的眼睛,再说一次。” 心中分明慌乱了,面上却丝毫不肯示弱,南泱的下巴微微扬起,直直地望着那双似要摄人心魂的墨色眼瞳,神情淡漠而平静,一字一句道,“臣妾不懂皇上的话。” 还在对他说谎,该死的竟然还在说谎! “闭嘴!”胸口的恼怒再也无法按捺不住,他死死地扣住她柔若无骨的两只皓腕,几乎是从牙缝里将话语挤出,“朕记得曾经便警告过你,别在朕的面前耍你的那些小把戏!” “……”他将她的手箍得生疼,南泱紧紧蹙眉,忍着腕上的痛楚,沉声道,“皇上您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明白,您弄痛臣妾了……” 他薄唇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阴骛着一双眼地望着她,“痛么?痛就对了,否则你永远学不乖。” 感受到了他的盛怒,一阵细微的惧意从心底深处升起,腕上的疼痛不断地加剧,她痛得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好痛,他要将她的手捏碎了…… “你自诩手段高明,骗得过旁人,以为朕也看不明白么?从诤妃到今天的袁氏,哪一个不是你的棋子,从始至终,你要的朕都给了,你算计谁朕都能罔若未闻,可是今日!你竟算计到了朕的头上!” 他的字字句句深深砸在南泱心底,她双眸微动,眼中有掩不住的惊慌,亦是此时,她感到胃部隐隐传来一丝丝的异样。 胸口的怒气让万皓冉难以抑制,他嘴角的讥笑携着浓浓的讽刺,嘲弄道,“南泱,你以为自己能一步步走到今天是凭什么?如果你不知道,那朕来告诉你,不是因为你聪明,也不是因为你机关算尽,而是朕一直宠着你护着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 胃里突如其来一阵翻江倒海,她面色一变,使劲全身力气将他推到了一旁,伏在床边剧烈干呕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能不能求个霸王票,呜呜呜。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77章 闻喜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清冷的雪光透过抽纱窗帘,是一种极淡的青色,像是上好钧窑瓷薄薄的釉色,又像是十七八的月色,落下一地十五六的月色似的雪白痕迹,虽是冷寂的色彩,反倒映得殿中比外头敞亮许多 南泱着了月白中衣躺在牙床上,面色苍白如纸,胃里的恶心感终于平复了几分,她抬了抬眸子,却将巧见着周雪松挎着药箱子迈进宫门。 “微臣参见皇上,参见淑妃娘娘。”他福身,朝着万皓冉同南泱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皇帝立在床畔,颀长挺拔的身影几乎遮去大半烛光,一双眸子眼波明灭,在烛火下虚虚实实,他乜了一眼周雪松,伸手指了指牙床,声音低沉却隐隐带着几丝关切,“娘娘身子不舒坦,你去瞅瞅是什么缘由。” “是。”周御医抱拳领旨,脚下的步子一动便朝牙床走了过去,南泱在明溪的搀扶缓缓坐起身子,一旁的宫娥连忙取过狐毛披风盖在她孱弱的肩头,她面上浮起一丝虚弱的笑,朝周雪松微微颔首,“有劳了,周大人。” 周雪松打开药箱,从里头拿出了一方雪色的冰丝绢帕,躬身道,“娘娘,您的右手。” 她迟疑了一瞬,却还是将手伸了出去,明溪小心翼翼地为她卷起袖口,一圈青紫泛红的印记便映入了宫中众人的眼。 南泱生出几丝窘迫,将脸别了过去,明溪望见她腕上的青紫印痕,心头惊了惊,略微一忖便觉出了几分端倪,面上仍旧如常,周雪松亦是装作什么也没瞧见,只将绢帕轻轻覆上了她带伤的手腕处。 雪腕上的青紫几乎能刺痛他的双眼,万皓冉一张薄唇紧紧抿起,心头忽地升起了几分懊恼,方才也确实是气急了,她那样娇嫩柔弱的身子,他如何舍得下那样重的手。 腕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绢帕敷上去便有沁人的凉意袭来,倒似是减轻了几分痛意,南泱略微松了一口气,忽地又溢出一声痛呼。 “啊……” 万皓冉只觉整个心都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揪住,面色森冷扫了一眼周雪松,“下手这么不知轻重,没瞧见娘娘疼得厉害么?” 明溪立在一旁几乎要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了——下手不知轻重的是皇上您好么…… 周御医战战兢兢地颔首,手上的动作更是轻柔,生怕再将南泱弄疼,扣着那只细细的手腕半晌,面上便浮起了喜色,明溪将他面上的神情分毫不落地收入眼底,略微思量,眼中亦立时便透出了欣喜。 万皓冉朝他哂了一眼,沉声道,“娘娘的身子出了什么毛病?” 周雪松脚下一动,便朝着他跪伏在地,声量略拔高了几分,喜道,“微臣恭贺皇上,恭贺娘娘!娘娘的脉象之中,有圆珠跃动,正是喜脉啊!” 明溪闻言喜不自胜,几乎要流出泪来,立时便同宫中的一众宫人一道跪了地,高声道,“恭贺皇上,恭贺娘娘!” 脑子蓦地便只剩了一片空白,南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愣愣地望着跪伏了一地的宫人,半晌也反应不过来。 万皓冉的眸中有异色滑过,喜脉?这么说…… 南泱怀孕了,怀了他的孩子? 心头被什么重重地击中,甚至连心脏的律动都漏了一拍,紧随而来的却是要将整个人都淹没的喜悦,整个胸腔几乎都要被什么溢满,没由来的狂喜,连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会这样高兴,面上浮起掩不住的笑意,他的双眸微动,浓长的眼睫闪闪熠熠,大步上前一把将她从牙床上抱了起来。 南泱被惊了一大跳,连忙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瞬间面红耳赤,嗔道,“皇上您干什么?这么多人瞧着呢!” 他满面皆是春|色笑影,愈发显得神姿高彻,“瞧便瞧吧,朕乐意让人瞧!” 从未见过这人这样高兴,南泱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双颊红得似火烧云,在他耳畔低声嗫嚅道,“你没脸没皮惯了,自然不打紧,可我脸皮薄。” 周雪松朝江路德同明溪望了一眼,三人便悄然地站起了身子,领着一种宫人往外退,宫门被轻轻合上,将外头的风雪尽皆阻挡。 南泱羞窘至极,粉透的嫣红从面颊一路蔓延到了耳根脖颈,愈发娇俏可爱,他俯身吻上她娇小的耳珠,呢喃道,“敏敏,你有了咱们的孩子,你可知道我有多高兴么?” 耳垂的酥麻让她浑身颤栗,他没有自称朕,她心底涌起一阵浓浓的暖意,又觉万分不好意思,只躲着他的唇羞怯道,“你先把我放下来,好不好?” 见她羞赧成这样,万皓冉喉间溢出一阵醇厚的低笑,便抱着她旋身坐上了牙床,南泱动了动身子就要从他腿上下去,他却将她扣得死死的,声音极是低沉蛊惑,“别动。” 南泱被他话语中的旖旎唬住了,当真就不敢再动,沉吟了半晌便回头望着他,轻声道,“我腹中的又不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你高兴成这样,教不明白的人瞅了去,还以为这是你头一回当父皇。” 他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声音低柔又透着些微沙哑,“不一样。” 她的眼帘垂得低低的,心头莫名的欣喜,低声问他,“有什么不一样?” “这个孩子的母亲是你,”他的呢喃近在耳旁,低沉沙哑,又似浓酒香烈醉人,呼出的气息温热,薄薄地喷在她的耳垂,“朕的敏敏。” 敏敏……他竟还记得这个名字。 眼眶蓦地湿了,她眼中流出两行泪来,定定地望着他温暖璀璨的双眸,沉声道,“我一定会平安地为你生下这个孩子。” 他伸手拭去她腮边的泪水,带着剥茧的指尖抚过她柔嫩的颊,眼色深沉如幽潭,“一定会的。” 心中甜滋滋的像是吃了三月的蜜糖,南泱破涕为笑偎进他怀中,伸手绕起他的发丝,如墨的色泽同她白皙的指尖形成极为强烈的对比,却又格外和谐,“你喜欢皇子还是帝姬?” 他认真思考了一瞬,“都差不多吧。” “差不多?”她蓦地抬起头,气呼呼道,“你以为是挑萝卜呢?” 她懊恼的模样很讨喜,挑萝卜?有这么比喻的么?他失笑道,“我可不喜欢萝卜,不过你要是真能生出来,也算你的本事。” 南泱这回是真的恼了,手肘狠狠撞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有你这么开玩笑么?我可是很有原则的人!” 他几乎笑弯了腰,又伸手捏捏她的脸蛋儿,边笑边道,“皇子帝姬都好,都是我的孩子,模样一定都没得挑。” 南泱气呼呼地转过脸去不看他,见过没脸没皮的,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得亏是在笑,要是换作正常说话,怕是要把自己夸成一朵花儿去。 万皓冉笑了好一会儿方才止住,脑中忽地记起了什么,便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双手,那青青紫紫的印记在白皙的手腕上格外狰狞,显得异常突兀,眸中划过一丝心疼,他张了张口,低声道,“很疼吧。” 她重重颔首,瘪嘴道,“你下手忒黑了。” 他垂着眸子打望南泱那副理直气壮的小嘴脸,挑眉狠狠掴了两下她的臀,道,“疼了才能长记性,以后还敢不敢了?” 脸唰地红透,南泱又气又恼又羞,挣扎着便从他身上滚了下去,抬脚就朝他踹了过去,“世上竟还有这么无耻的人,今儿个我算是见着了!” …… 兰陵宫的淑妃娘娘怀了身孕,这个消息经由一众宫人的口,在一夜之间便传遍了陌阳皇宫。 “哗啦”一声脆响,一个粉彩瓷花瓶儿便被大力地扔出了曼音阁寝殿的宫门,碎了一地的残屑。 月琳被吓了一跳,眸色瞬间便暗了下去,叹了一声气,方才提步迈过了门槛,撩开帷帐入了内阁,沉声唤道,“小主,该用膳了。” 江璃蓉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双手一寸寸收紧,尖锐的指甲深深刺破掌心,狠声道,“听说那个姓南的贱人怀了皇上的龙种?” 月琳低眉,沉声回她是。 “砰”—— 又是一套青瓷茶具被掀翻在地碎成了片儿,心中的悲恨无以复加,江璃蓉眸中尽是悲楚恨意,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为什么老天会如此厚待那个毒妇?美貌、家世、皇上的宠爱,甚至如今还有了子嗣!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为什么!” 眼眶里头滑落了两行辛酸泪水,江璃蓉只觉浑身都没了力气,退了几步便跌坐在了椅子上,垂下眸子哭泣起来。 她的哭声悲切,月琳心头一阵不忍,思量一瞬便上前道,“小主,您别难过了,这宫里从没有谁能荣宠不衰。” “……”闻言,江璃蓉缓缓抬起了头,望向了窗外漫天飘零的雪花,细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沉声道,“你说得对。后宫的女人,有哪一个能荣宠不衰?唐梦雪如是,许茹茜如是,我如是,南泱也当如是!” 月琳抿了抿唇,又道,“小主,奴婢伺候了皇上多年,皇上生性凉薄冷清,淑妃得意不了多长时日的。眼下天寒地冻的,你可得万分仔细身子才是。” 她的眸子微动,望向了月琳,忽而唇角浮起一丝苦笑,声音低沉道,“月琳姑姑,你本是广陵宫的掌事,皇上御前的人,如今跟了我,却落得这样潦倒下场,真是委屈你了。” 月琳心中一动,正要说话,却听见严平喜的声音从外头高亢传来—— “程采女到——” 江璃蓉的秀眉微蹙,眸子微微眯起,有几分疑惑,“程采女?那是谁?” 月琳低声回她,“小主,是程大人的幺女,程玉妆。”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花花,求霸王票~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78章 惊梦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时值腊月间,雪一下就是好几天的光景,渐渐地便堆积了起来,陌阳宫中的树木枝桠挂满了冰晶雪条,整个皇城银装素裹,原本碧瓦飞甍的檐牙也积了雪色,远远望去是白茫茫的一片。 炉子里的碎碳烧得通红,热气将整个宫闱蒸得暖烘烘的。 南泱越发嗜睡起来,十二个时辰里竟有一半的光景都在榻上,明溪端着一个粉彩青釉瓷碗蹑手蹑脚地推开宫门,撩开厚重的帷帐,轻声唤道,“娘娘?娘娘?” 迷迷糊糊听到一阵呼喊,她的眸子悠悠睁开,惺忪的杏眸带着几丝倦意朝明溪望过去,见她手中捧着个瓷碗,浓重的药味儿四散,瞌睡便醒了大半,蹙眉道,“明溪,你手里捧着的是什么?” 明溪面上扬起一个浅笑,朝她回道,“娘娘,这是周大人给您新配的安胎药。” “新配的?”她疑惑道。 “……”明溪颔首,接着便将药碗搁到了桌上,伸手去扶她,又道,“娘娘您腹中的皇子是头一胎,皇上心疼您害喜害得厉害,便请周御医另给您新配了个方子,加了几味缓解孕吐的药。” 南泱闻言又瞅了瞅那桌上的药碗,面色霎时便难看了几分,抬眸望着明溪恳切道,“怎么嗅着更苦了,能不吃么?” 宫门外头却传来一阵醇厚低沉的男子笑声,“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良药苦口这个道理你没听过么?” 不消想也知道来人是谁,明溪已经面朝宫门,屈膝跪了下去,南泱懒懒地抬眸,便见门口走进来个高挺伟岸的男子,一身玄色绣龙的长袍,十二串旒珠遮挡去眼角眉梢,只那一张薄唇挂着一丝掩不住的笑意。 这身打扮,这个时辰,看来是刚下朝便过来了,南泱心底悄然生出几丝莫名的欢欣,动了动身子便从牙床上坐了起来,着了绣履微微福身,恭敬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圣安。” 万皓冉大步上前牵着她的手将她扶起来,俊眉微蹙,语调里头有些责备的意味,“如今你是有身子的人,这些虚礼就一概免了。”说罢便回头乜着江路德,声音却冷硬了,“朕记得昨个儿差你来兰陵宫传了口谕。” 江路德弯着腰杆儿,委屈回道,“回皇上,奴才昨个儿确确实实将您的口谕跟娘娘说过了啊……” 近日南泱懒得很,窝在榻上早睡糊涂了,经他这么一说方才记起这桩事,面上便有几分尴尬,忙道,“江公公昨日确实来过,是臣妾忘了,皇上不要责难江公公,都是臣妾记性不好。” 万皓冉的容色这才缓和下去,挥了挥手便朝一屋子的宫人沉声道,“朕同娘娘说会儿话,都退吧。” “是。”众人恭恭敬敬地应声,接着便纷纷退出了殿门,明溪走在最后头,不着痕迹地朝南泱望了一眼,南泱心思一转便会意,朝她微微颔首,她方才旋身迈过门槛,轻手轻脚合上宫门。 近日来,南泱怀着孩子不能侍寝,皇帝却仍是每日都会来兰陵宫,大多是傍晚时分过来陪她用晚膳,却从没有像今日这样早的。 她替他解开披风,取下冕旒,思量了一瞬便半开玩笑道,“皇上今日来得真早,臣妾懒睡不起的模样全教您瞧了去,皇上该不是故意的吧。” 万皓冉却只是笑,牵着她的手扶着她缓缓坐在垫了狐狸毛的红木椅上,伸手抚上她尚且平坦的小腹,声音柔润低沉,“朕不过是想你们了。” 他的声音低沉又透着几分沙哑,很是中听,那句“你们”更是教南泱微微红了脸,侧过头低声道,“皇上每日都来,臣妾倒是欣然,只怕宫中的其它娘娘小主们得不高兴了。” 他半眯了眼,伸手捏着她的粉颊,又沉声道,“朕不喜欢你这么大方。”说罢便探手将桌上的药汁端了起来,有几分无奈的意味,道,“这么大个人不仅怕黑,还怕苦,朕也真是服你了。” 闻言,她睨了那药碗一眼,冲他悻悻地笑,“皇上,臣妾能不喝么?” 他望着她期待的眼神,笑得和风霁月,“不能。” 她的小脸瞬间皱巴成一坨包子,仍旧不死心,“其实过会儿将这碗药偷偷倒花盆儿里,明溪不会发现,神不知鬼不觉,您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权当臣妾已经喝了,要是您不忍心倒掉周大人的一片心意,臣妾可以自己动手的。” 这是什么逻辑?偷偷倒花盆儿里还要他权当不知道?还自己动手?万皓冉心头略微思忖了一番,剑眉微挑,斜斜地睨着她,“你往时都这么干的?” 她点头如捣蒜,正儿八经道,“绝对不会教人发现,臣妾百试不厌屡试不爽!” 话音方落,万皓冉一把将她的手扯了过来,摊开,掴了一下那只粉白的手掌,沉声道,“百试不厌?”又掴一下,“屡试不爽?”接着又是狠狠的一下,“赶明儿朕专程派个人来盯着你吃药,能让人省点儿心不?” 南泱恹恹,支支吾吾道,“再不然放点儿糖,臣妾还是可以接受。” 他面无表情地将药碗望她跟前一推,指了指,“喝了。” 双肩蓦地一跨,她犹犹豫豫了半晌,终是把心一横,端起了药碗,也不用勺,就着碗沿便咕咚咕咚地往下咽,万皓冉瞅着她那副从容就义的模样,顿觉又好气又好笑。 一碗汤药下肚,南泱瞬间被苦成狗,眉头紧蹙,酸溜溜道,“周大人不愧是医中高手,真是配得一手好‘良药’。” 万皓冉垂着眸子望着她,汤药温热,南泱朱润的唇瓣儿红彤彤一片,似乎是在待人采撷似的,他眼神一暗,道,“有这么难以下咽?朕尝尝。” 她没反应过来,正要说话却见他已经欺了上来,伟岸的身躯带来一阵压迫感,她张了张口还没吐出一个字,他便已咽下她的惊呼。 软嫩的唇舌之中带着浓浓的苦涩,却又夹杂丝丝药香,他汲取着她口中的药汁,仿佛荒漠中干渴已久的旅人,南泱被他吻得呼吸都不畅起来,脑子一阵浑浑噩噩,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抱上了妆蟒绣堆的雕花牙床。 牙床铺着温软的紫貂皮,南泱当即大惊,连忙推搡着他一双宽肩,移开唇呼道,“皇上,臣妾有着身子呢!” 万皓冉清冷的眉眼泛起笑意,抵着她的唇喃喃道,“朕也没想做什么,你不要想歪了。” 南泱抽了抽嘴角,心道您老人家都跑我床上来了,想歪的是你好么,是多饥渴! 他俯望着她面上的羞恼,又是一阵低笑,忽地记起了什么事情,垂着眸子定定地望着她,道,“腿上好些了么?” 怀孕以来她的小腿便有些水肿,这也是她成天跟榻上窝着的原因,南泱眸子微动,回道,“周大人调理得用心,臣妾已经好了许多了。” 万皓冉唔了一声,便撑起双臂起了身,坐在床榻边上,一把扯过锦被盖上了她的双腿,手却伸了进去,撩开她的裙角便浮上了她光洁如玉的小腿。 指尖微微一抚,他的眉头便拧起了一个结。 果然,已不似从前的纤细,而是微微地浮肿起来。 南泱被那微凉的指尖激得浑身战栗,羞红着一张俏脸低声道,“皇上您……”说着便要将腿缩回来。 他的手掌生着一层薄茧,骨节纤长而有力,清冷的眸子朝她望了过去,“别动。” 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她当真就不敢再动,臊得无地自容一般,支吾道,“皇上您干什么啊?” 万皓冉温柔地揉|捏着她的小腿,头微微地垂着,声音低柔,“朕只是帮你揉揉腿,女人怀着身孕最辛苦。” 寝殿里头没有开窗,也没有点烛火,光线略微昏暗,他浓长的睫微掩,高挺的鼻骨在面颊上投着淡淡的阴影,竟让人觉得温润起来。 南泱半撑着手肘望着他,羞窘不已,心头却觉得无比甜蜜,然而此时,脑中却忽地又记起了明溪曾提醒的事来,她眼色蓦地暗了下去,面上的羞窘却不减分毫,柔声道,“皇上,臣妾怀着身子,什么时候能将臣妾的母亲请进宫陪伴呢?” 宫妃怀孕时,可以将宫外家中的女眷接进宫陪伴,这是明溪告诉她的,此番她道出这番话,看似不经意,却大有文章。 南相一家全都被流放到了荒城,南泱的母亲自然也在荒城,如今她荣宠极盛,明溪早已提醒过她,要趁此时机为南家谋划,虽说如今皇帝对她格外宠爱,然而毕竟是身处深宫,帝王的宠幸能延续到几时皆是未知数,身家背景才是真正的筹码。 南泱的话音方落,万皓冉手上的动作便是一滞,她心头一惊,心头便如擂鼓大作,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那人的眸子微垂着,少顷便继续为她捏腿,沉声道,“除夕的时候请老人家进宫吧,”说罢微顿,面上的神色愈发地意味不明起来,“荒城是穷山恶水之地,南相同夫人的年纪都大了,朕明日便下旨,让南府迁回陌阳。” 闻说此言,南泱心头一喜,微微垂首恭敬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他的目光却沾染了一丝冷意,伸手挑起她的下颔,淡淡道,“朕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你放心,只要你对朕无二心,朕可以立时便复你父亲的位,不过朕要把丑话说在前头,无论是谁,但凡动摇我大万社稷之根本,下场都只有一个。” 皇帝的神色疏离而冷漠,字字句句看似恩泽无边,实际却暗藏杀机,南泱心头浮起几丝苦涩,终究他是一个帝王,自然会有帝王的权谋决断,阴冷狠绝。 终究,他是一个帝王,只是一个帝王,只是她的“皇上”。 唇畔挑起一个笑,她眸中的神色亦随之冷了下去,望着他低低道,“臣妾明白。” 万皓冉定定地望着南泱。 这一年以来,她对他的字字句句,一颦一笑,会不会都是为了利用他为南相复位?会不会……都是她精心算计着的。 万浩然只觉胸腔忽地一阵闷堵,没由来的心慌烦躁,然而他的面上却仍旧淡漠如水,缓缓从牙床上站起了身子,沉声道,“你好好将养吧。”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迈出了寝殿大门。 眼眶之中有水汽弥漫,南泱合了合眼,便有两行水珠滑落,她听见自己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的声音,“臣妾……恭送皇上。”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79章 战捷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好容易放晴了一个晌午的天,到了午后又落起了雪,雪沫子仍旧漫天飞舞着,在眼前混沌萦绕成障眼的轻纱。 这日是腊月十三。 历时数月,逼近年关的当口儿,北狄的战事终于渐渐平息了下去,定昭王班师回朝了,陌阳城门大开,长街两旁尽是攒动的人头,妇孺们翘首以盼,男人们终于回来了,打了胜仗凯旋而归,一家人终于能坐在一起吃年夜饭。 席北舟头戴花翎盔,一袭明光铠甲及身,威武似天神下凡,这是大万真真正正的战神,神祇一般的存在,在黎民百姓心中有无人可撼动的地位。 战事大捷,皇帝的心情格外舒畅,参战的士兵均是大肆褒奖,将帅之臣更是加官进爵,且下旨在龙泽亭大摆庆功宴,为元帅以及先锋等接风洗尘。 这个消息是在午后传入的六宫,彼时,南泱正捂着手炉倚在贵妃榻上假寐,合着眸子凉声道,“加官进爵?江璃蓉的兄长被晋为了什么?” 秦婉怡捂着汤婆子坐在红木椅上,惴惴道,“回娘娘,臣妾听说,江城是晋为了正二品的大将军。” “哦?”她闻言勾了勾唇角,半开玩笑道,“儿子和老子的官儿一样大了,江家出了个这么个儿郎,也算是福气不浅。” 秦婉怡的面色却丝毫不及南泱自如,一双美眸之中透出几分忐忑的神色,嗫嚅了半晌,方才试探着开口道,“娘娘,江氏如今光耀满门,至于曼音阁的那位,复位怕也只是朝夕之事……” 秦氏曾是黎妃手下的人,后来见二虎相争,江璃蓉败了,她便对江氏落井下石以朝南泱示好,甚至不惜出卖称姐道妹的袁秋华,如今眼看着江璃蓉就要再度起势,自然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南泱自然对这个女人的腌臜心思了如指掌,她心头一声冷笑,面上却仍旧平静无波,眸子徐徐睁开,瞥了一眼秦婉怡面上的焦灼,笑道,“秦采女,当初江氏长子官拜御狄先锋,你便应该料到有这一天。江璃蓉起势是迟早的事,你若怕了,大可登门去向她谢罪,江答应宅心仁厚,想来也不会太为难你,本宫不会怪你的。” 秦婉怡闻言大惊,自然晓得如今的自己早已是江璃蓉除之而后快的眼中刺,若她复位,自然没有放过自己的道理,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倚仗着淑妃这棵大树还可能有一线生机,否则怕是死无全尸! 她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子,屈膝跪了下去,诚惶诚恐道,“娘娘,臣妾心中感念娘娘恩德,早已决意为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万万不敢有倒戈的念头啊!”说罢便狠狠朝南泱磕了三个头。 韩宓贞眼中浮起几丝嫌恶,抱着澍人摇晃着,见怀中的小皇子已然睡熟,便唤来了素慧将他抱了进去,又望着秦氏冷声道,“采女若当真一心效忠娘娘,方才便不该多嘴,娘娘心中自会有定夺,何须你来提醒?” 秦婉怡低垂着臻首,怯懦道,“韩婕妤教训的是,臣妾知错了。” 躺了许久,南泱动了动身子要从榻上起来,明溪连忙上前扶了她的左臂,她缓缓站起身子,面上容色淡漠如斯,朝地上的女人望了一眼,不耐道,“这么冷的天儿,老跪着有什么意思?没的教人瞧了去,还以为是本宫罚了采女。” “臣妾谢娘娘恩典。”秦婉怡又叩了一回首,方才缓缓从地上站起了身子。见榻上的那位已经起了身,连忙上前几步要去扶她的右臂。 南泱不着痕迹地推开她的手,皮笑肉不笑地朝她望了一眼,道,“时候不早了,秦采女回去歇着吧,”说罢便将右手伸了出去,窗外雪光清冷,绛色鎏金的护甲折射出道道流丽光泽,续道,“在榻上窝了大半天儿了,韩婕妤,陪本宫出去走走。” 韩宓贞柔顺道了声是,接着便起身扶过那只纤细素白的右手,眸子却状似颇不经意地扫了秦婉怡一眼,眼神之中尽是不屑同讥讽。 秦婉怡的手硬生生僵在半空,面上的神色青青白白,南泱却已经朝宫外走了过去,边走边看也不看她,轻描淡写道,“你跪安吧。” 她咬了咬唇,缓缓福□子,眸中滑过一丝狠戾,垂首低低道,“臣妾恭送淑妃娘娘,恭送韩婕妤。” 雪渐渐地小了几分,整个皇宫白皑皑一片,莽莽苍苍,随侍的宫娥撑开了遮雪的大盖,南泱缓步朝前走着,明溪同韩宓贞一左一右地扶着她的手臂。 明溪沉吟半晌,低声朝她道,“娘娘,那个秦婉怡是个墙头草,心思又毒辣,为了博得您的信任,不惜害死自己的姐妹,将这样的人留在身旁,奴婢以为不妥。” 韩宓贞面上一派的赞同,颔首附声道,“明溪姑姑所言极是,秦氏歹毒,娘娘若要用她,可得千万三思。” 她面上却很是淡然,听二人一番言论,唇角一勾便扬起个浅笑,“你们说的,本宫又怎会不明白,这样的人不除难以安心,只是如今江城封了大将军,想也用不了多久,江璃蓉便会复位,留着秦采女还有些用处。” “娘娘既然有了打算,奴婢也便放心了。”明溪眸中浮起几丝释然,又想起了什么,笑道,“奴婢今日听江路德说,传令老爷回陌阳复职的诏书已经下去了,俸禄爵位都同过去一样,仍旧是一品的大员丞相。难得皇上能既往不咎,娘娘如今这么得宠,腹中又有皇嗣傍身,曼音阁的那个便是复了位分,也撼动不得您分毫。” 南泱面上却没有什么喜色,皇帝已经连着几日未曾踏足过兰陵宫。 那日她同皇帝提了这桩事,他虽满口允诺,然而心思剔透如她,自然能从他的神情言谈间觉出几分端倪——万皓冉生性极为多疑,此番是又对她生出嫌隙了。 “皇上昨日歇在婕妤宫里的吧?”她侧了侧眸,朝韩宓贞望了一眼。 韩宓贞闻言微微颔首,面上浮起几丝忧色,思量了一瞬又道,“这段日子以来,皇上大多时候都陪着娘娘,也只是昨晚歇在臣妾宫里罢了。” 南泱见她面色有几分惊惶,皮笑肉不笑道,“皇上正值壮年,血气方刚,如今本宫腹中怀有身孕不能侍寝,婕妤能替本宫侍奉皇上,这是好事。” 韩宓贞的头垂得极低,恳切道,“臣妾能重拾圣眷,全是仰仗娘娘的恩泽,合宫里谁瞧不出来皇上对娘娘的宠爱,这可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她定定地望着韩宓贞半晌,眸子微动便笑了起来,笑道,“本宫也没说什么,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臣妾只是希望娘娘明白臣妾的心意,”韩宓贞心头一沉,恭敬道,“臣妾绝没有要同娘娘争宠的念头,若是哪日生了这样的念头,便教臣妾天打雷劈。” “好了好了,”南泱轻柔地抚上韩宓贞的细嫩的手背,笑得极为温婉,“你的得宠本就是本宫的意思,本宫怎么会怪你?可千万别再说这种话,伤了咱们姐妹的和气可不好。” 韩宓贞重重颔首,“臣妾谨遵娘娘教诲。” 三人一番言谈间,不知不觉便已经走到了御花园,远处渐渐行来了一群人,跟着的宫娥内监不提,走在前头的两道身影均是挺拔笔直如若青松,左方的男子一身月白曳撒玉带束腰,披着鹤氅,如墨的青丝松松挽起,脑后别着一枝墨玉簪。右方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玄色长袍,身形威武而壮实。 南泱心头一沉,有几分懊恼——不过是逛个御花园,竟也能遇上这两尊大佛。 两个光华璀璨的男子已缓缓走来,身旁的明溪同韩宓贞已福下了身子,连同身后跟着的一众宫人也跪了地,齐声恭敬道,“奴婢(奴才)参见皇上,参见席王爷。” 她微微含首,朝两人虚虚地屈了屈膝,柔婉道,“臣妾恭请皇上圣安。”说着便站直了身子,朝那玄衣男子微微点头,客气道,“席王爷有礼。” 又有许久未见,她眉宇间的妩媚娇婉更浓,莞尔一笑间,似平生无数风情,周遭有细雪纷飞,她一身绛色的披风映在白雪清冷的雪光中,更显绮丽,仍旧明艳绝伦不可方物。 只是如今,这个他爱了数年的女子,已嫁作了他人妇。 席北舟的面上没有丝毫表情,淡淡地抱拳回礼,“淑妃娘娘有礼。” 万皓冉的眸色却有些凉意,上前几步替她拢了拢脖颈处的披风,尤为自然地将她揽入鹤氅里头抱着,沉声道,“外头又是风又是雪,没事儿出来瞎转悠什么?朕不是叮嘱过你好好在宫中将养么,都是要当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这样顽劣。” 南泱眨了眨眼,怎么这人今日这样奇怪?为什么有种在做给谁看的感觉…… 她鼻尖萦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气息,义正言辞道,“臣妾成天在宫里窝着,再不出来走走,怕是要憋出病来。” 怀中人的笑容娇俏明丽,万皓冉清冷的眉眼盈上几分笑意,禁不住低头啄了一口她红艳艳的唇,宠溺道,“好好,你说的都有理。” 二人的亲昵调笑旁若无人,皇帝的宠溺,她眉目间的婉柔,俨然一副寻常人家的夫妻模样,席北舟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只觉胸腔似有什么生生裂开,拉扯得格外疼痛。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花花~ 求霸王票求长评~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80章 指婚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近酉时许,天际飘了许久的雪才算真正停歇了下来。 晚间龙泽亭有宴饮,宫中诸妃少不得又是一番春秋比色,明溪的神情分外专注,细细地为南泱绾发,她坐在梳妆镜前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只定定地望着镜子出神。 “娘娘,”明溪将金步摇斜斜地簪上她的发髻,缀上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低低笑道,“奴婢许久未曾为您梳过朝阳五凤髻了,手有些生,你瞧瞧成么?” 南泱哦了一声,淡淡道,“你觉着好就好。” 见她反应这样淡漠,明溪便察觉了几分不对劲,微微凝眉,心头略微思量了一番,试探道,“娘娘还在烦心江璃蓉的事么?” 南泱唇角浮起一个浅笑,侧眸望向明溪,淡淡笑道,“本宫身边的人,若论妥帖知心,再无人能与你明溪同日而语,只是这一回,你却没能说对。” 明溪亦是笑,柔声道,“是奴婢愚钝了。奴婢只是觉着,眼下除了江氏,着实也想不出其它事能使娘娘忧心了。” 南泱闻言却没再说话,眸子微动便垂下了眼帘。 是她的错觉么?今日御花园中,席北舟面上虽淡漠如斯,但她总是觉得,那人看自己的眼神有几分不寻常。 难道……这个定昭王爷对前皇后,还有未了的余情? 明溪见她不说话,也不催促,只耐心地等着,南泱沉吟了良久,半晌才抬眸望向明溪,沉声问道,“明溪,你过去曾说过席北舟同我有过一段往事,那你可晓得,如今他王府上可有夫人或嫔妾?” “娘娘怎么忽然问起这桩事?”明溪有几分疑惑,思量了半晌又答,“若是奴婢没有记错,席王爷现今尚未婚配,至于府上有没有嫔妾,就不得而知了。” 南泱的眸色仍是有几分晦暗,低声道,“皇上多疑,始终疑心着本宫同定昭王间有所瓜葛,我觉得,今日御花园中,皇上对我那样亲昵,是为了试探席王爷。” 明溪一惊,“若真如娘娘所言,那就不好了。” 她颔首,叹道,“这个节骨眼儿上,江璃蓉复位在即,绝不能让她逮着任何机会咬上来,她如今恨我早已入骨,若是教她拿这桩事摆一道,可不是闹着玩儿。” “……”明溪定定望着她,“那娘娘心中,可有对策了?” 南泱杏眸微微眯起,声音低沉微凉,“皇上既然疑心,那我便消了他的疑心。” 明溪仍旧不解,摇摇头,“奴婢不明白。” “……”她莞尔一笑,“明溪,你贯是个‘百事通’,前朝后宫之事没有哪件你不晓得,我问你,当今朝中可有哪位名门的千金到了适婚的年岁,且还未许人家的?” 明溪一阵细细地思索,少顷便开口,为难道,“娘娘,这您可问倒奴婢了,奴婢在宫中多年,若是那些个大事还好,奴婢尚且能对您说个一二,至于哪家小姐还未结亲,可就真的不知道了。” 南泱嗒嗒,有几分懊恼,明溪又问,“娘娘您问这个做什么?” “席王爷早已过了适婚之龄,我有意在今日的接风宴上对皇上提上几句,让皇上给他指门婚事,如此一来,兴许能让皇上打消疑虑。”她道。 闻言,明溪又是一阵思量,忽地灵光一闪,拍手呼道,“奴婢这会儿倒是记起一个人来!” 南泱侧眸望她,“是谁?” 明溪微微笑道,“娘娘您失了记忆自然记不得,夫人的兄长,也就是您的舅舅曹大人官拜从一品九门提督,府上的三小姐是嫡出的幺女,算着年岁,应是十六七的年纪,还未许配人家。” 她心头一喜,笑道,“若是自己人,就更好了,我今夜便去同皇上说道,请他为我的堂妹和定昭王爷赐婚。” 两人正说着话儿,一个宫娥却迈着碎步进了寝殿,屈膝恭敬道,“娘娘,江公公求见。” 南泱眼中神色微微一滞,面上却没得什么表情,淡淡道,“请他进来。” “是。”宫娥复又恭敬地退了出去。 俄而,便有一位头戴高帽身着墨青绣袍的内监提步迈了进来,面上含着一丝微笑,拂子一横便朝南泱福身道,“奴才参见淑妃娘娘,娘娘万福。” 南泱扶了明溪的手从杌子上缓缓起身,唇角挂着个淡笑,虚虚朝他扶了扶,道,“公公不必多礼,平身吧。”说着便坐上了贵妃榻。 “奴才谢娘娘恩典。”江路德这才又直起身子。 南泱从明溪手里接过青瓷茶盅呷了一口,不着痕迹地朝江路德望了望,笑道,“不知公公来兰陵宫,是有何事?” 江路德面上揣着笑,身子微微弓着,恭敬回道,“回娘娘的话,奴才遵皇上旨意,特来晓谕六宫,复江答应‘黎妃’之位。” 此言落地,明溪的眼中略过一丝异样,侧眸望南泱,却见她面容仍旧漠然,将茶盅徐徐递给明溪,微笑道,“本宫知道了,有劳公公。” “奴才告退。”江路德又朝她见了个礼,这才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那人前脚刚一走,明溪容色当即大变,愤愤不平道,“早便料到会有这一天,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南泱的神情却仍是淡淡的,“来便来了吧,既来之则安之,只要皇上的心还在本宫身上,黎妃就翻不了天。” …… 宫中四处都是积雪,绣履覆上去便能将枯枝踩得呲呲作响,人行过处便留下浅浅深深的几行鞋印,蜿蜿蜒蜒一路绵延到寒波湖。 天将将暗下来,龙泽亭的大殿之中却已经坐了许多人,南泱扶了明溪的手款款入殿,行至殿中央处便虚虚一福身,朝上座的男子柔声道,“臣妾参见皇上。” 皇帝一袭玄色绣龙的礼袍,面容被旒珠层层掩盖,薄唇微微开合道出一句话,“你有身孕,不宜久站,入座吧。” 那人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清寒,嗓音却似乎又夹杂笑意,可见心情大好。南泱含笑颔首,接着便有朝臣嫔妃起身朝她见礼,“淑妃娘娘万福。” 她微笑以应,复又行至花梨椅前,明溪手上一动便替她解下了妆缎狐肷褶子大氅,方才徐徐坐了下去,此时便又闻见殿外江路德的声音高亢传入―― “黎妃娘娘到――” 宫中众嫔妃的面色闻言俱是一变,探目望去,只见殿门口进来了一个妙人,头梳涵烟芙蓉髻,斜插镶嵌珍珠的碧玉步摇,身上披着织锦镶毛斗篷,一双细长凤眼,两弯柳叶眉,身量苗条,体态端庄,粉面含春威不露,盛装锦绣,美不胜收。 南泱的眸子微微掩下,端起热茶抿了一口。 江璃蓉在月琳的搀扶下翩翩入殿,朝皇帝恭恭敬敬地福身,朱唇微启,声音柔媚却不失端庄,“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圣安。” “平身吧,”万皓冉垂眸望着殿中的美人,又道,“朕有段日子未曾见你了,你怎么清瘦了不少。” 黎妃闻言,盈盈一双美目里头便含了三分泪意,楚楚可怜,道,“臣妾心中思念着皇上,消瘦些是必然。”语调又多了几份委屈,“如今臣妾陋颜,怕是入不得皇上的眼了。” “成日就知道胡思乱想。”万皓冉淡淡道,指了指南泱身旁的位子,到,“入座吧。” 江璃蓉微微福身,“谢皇上。”说罢便提步行至了南泱身旁,月琳上前替她解下斗篷,又将手炉恭恭敬敬地递给她,江璃蓉复又缓缓地坐了下去。 “淑妃姐姐,好久不见啊。”她细长的眼儿微动,望向南泱,扯了扯嘴角,眉目间尽是一派嘲讽,“本宫听闻娘娘腹中有了好消息,原想去贺喜姐姐来着,谁知近日身子不佳,还望淑妃娘娘不要介怀。” “黎妃妹妹言重了。”南泱亦是含笑望着她,淡淡道,“咱们都是自家姐妹,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本宫瞧着妹妹确是清瘦了不少,赶明儿本宫着人给妹妹送些雪参灵芝过去,反正留在兰陵宫,本宫一个人也用不完。” 江璃蓉勾了勾唇,冷笑道,“姐姐的好意,妹妹心领了,只是那些个玩意儿都是皇上赏给姐姐的,姐姐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南泱动了动正要说话,皇帝低沉的声音却响起了。 “江大人,此番大败北狄,令郎功不可没,”说罢微顿,万皓冉含笑望向江河源身旁的青年男子,举了举手中酒樽,白玉扳指在通明的烛火下闪着点点光泽,沉声笑道,“江城,朕敬你一杯。” 江城闻言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举起手中的酒樽,道,“常言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臣为国尽忠,为圣上尽忠,本是分内之事――”说着便高举手中酒樽,“应是臣敬皇上,臣先干为敬!”说罢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万皓冉朗声一笑,“江大将军果然是豪爽之人,朕也干了!” 南泱默默垂眸,又听他低低一笑,沉声道,“定昭王此番又立大功,你想要什么恩赐,尽管说出来,但凡朕有,朕一定赏你。” 席北舟闻言微微抬首,朝皇帝抱拳回道,“回皇上,臣不要赏赐。”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皆是一静,众人面面相觑,有几分摸不着头脑,从来没有哪个人敢给赏赐还不要的,这不是驳皇上的面子么。 殿中的温度骤然低了几分,万皓冉的眸色忽地一暗,气氛瞬间便僵了起来,南泱觎着皇帝的面色,见他薄唇微微抿起,是有几分恼意了,当下便轻声笑道,“皇上,臣妾倒有个主意。” 群臣嫔妃的目光便汇了过来,皇帝淡淡睨着她,“什么主意?” 南泱笑道,“回皇上,定昭王爷至今尚未娶妻,皇上既要恩赏王爷,何不为王爷指一门婚事?” 此言甫一道出,席北舟的眸子便蓦地微眯,朝南泱望了过去――指婚?她竟然要皇帝为他指婚? 心中泛起微微苦涩,他自嘲一笑,如今她已是皇帝的宠妃,将他视作毫不相干的人,开口请皇帝为他指婚,也算是一片好心,人家早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他又何苦再作践自己? 万皓冉微微挑眉,定定望着南泱良久,只见她眼中神色恳切,无半分的勉强之色,心中一阵沉吟,方道,“是个好主意。你心中可有何时的王妃人选?” 南泱面上笑意不减,柔声道,“九门提督曹大人府上有一嫡出的千金,如今正是十六七的妙龄,嫁与席王爷为妻,正合适不过。” 皇帝闻言略微思量,又抬眼望向席北舟,面上含笑,声音却透着分分冷硬,“淑妃娘娘为定昭王考虑得周到,朕也以为,曹氏千金与你相配极为合适,不知席王爷意下如何?” 席北舟唇角勾起个漠然的笑,略微垂首,沉声道,“淑妃娘娘既然如此关心臣的婚事,臣又怎好拒绝。臣――谨遵皇上旨意。”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花花~! 求霸王票啦啦啦~!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81章 使节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万皓冉的烟波明灭,透着几分虚虚实实的迷离,他定定地望着席北舟半晌,唇角忽而扬起一抹笑来,淡淡道,“今日曹大人有公务在身,没来赴宴,朕明日便同他知会,择个良成吉日,为你同曹氏千金完婚。” 席北舟的头仍旧微垂着,恭敬回道,“臣遵旨。” 江大将军不知这两人间的恩怨纠葛,闻言只是朗声一笑,朝席北舟举杯贺道,“有皇上指婚,淑妃娘娘做媒,王爷这门姻缘真乃天赐啊!”说着又朝身后的一众朝臣高声道,“恭贺席王爷大喜,咱们一同敬王爷一杯如何?” 此言方落,龙泽亭中的群臣当即便举杯起身,面上皆是带着灿烂笑意,朝席北舟喜道,“吾等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席北舟心底的微苦,面上却分毫不露,探手举起案上酒樽,徐徐起身,回头朝众臣道,“席某此番承蒙皇上同淑妃娘娘厚爱,着实大喜,多谢诸位同僚!”说罢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王爷真是海量啊!” 众人谈笑附和,殿中一时一片喜气。 口中说着自己大喜,然而他骗得过所有人,却唯独骗不过自己,心底的苦涩愈发地浓烈,他唇角含着一丝苦笑,指了指案上酒樽,吩咐道,“倒酒。” 一旁随侍的内监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又为他将酒樽斟满。 明溪立在南泱身侧,眸子却始终定定地望着那伟岸的身影,将他的强颜欢笑同眸中暗藏的悲凉尽收眼底,终是低低地叹出一口气。 酒有时确实是个好东西,醉了便能暂时忘却一切烦扰,然而待酒醒之时,只怕又会更加忧愁。 万皓冉的眸中沾着几丝冷色,侧目望向端坐在左方下首的南泱,却见她微微垂着头,面色无丝毫一样,极是淡然自若,又朝席北舟望了一眼,眼中便掠过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淑妃姐姐果真下得一手好棋,改日若有机会,本宫定要来好好赏学赏学。” 耳畔骤然传来一道清丽低沉的女子声线,南泱唇畔扬起个浅笑,侧眸望向身旁的含笑的盛装丽人,淡淡道,“黎妃妹妹谬赞了,若论琴棋书画,合宫里无人能出笙贵嫔之右,本宫同她比,便只能自惭形秽。”说罢微顿,唇角的笑容绽得更盛,压低了声音道,“只可惜,贵嫔妹妹福薄了些。” 江璃蓉心思剔透玲珑,又怎会没有听出她话语中的玄机,这个南泱,分明是在拿许茹茜的下场威胁她! 黎妃一声冷笑,低低叹息道,“只怕不是笙贵嫔福薄,而是淑妃姐姐手段太高明。” 两人一番唇枪舌剑,韩宓贞在一旁听得浑身都冒起了冷汗,怀中的澍人不知为何忽地啼哭起来,她微微蹙眉,连忙摇晃着襁褓柔声哄慰起来。 澍人皇子啼哭不休,殿中的众人闻见哭声便都朝着韩宓贞那方望了过去,整个大殿立时便静了下来。 江璃蓉心思微动,看向韩宓贞怀中的婴儿,笑盈盈柔声道,“韩婕妤,你怀中抱着的可是笙贵嫔的皇长子?” 这番话黎妃的音量并不大,却又将好能让殿中的人听得清清楚楚,众人的面色当即一变,笙贵嫔仙去后,澍人皇长子便是淑妃南泱,此事天下间无人不知,黎妃当众道出这么一句话,除了找淑妃的茬,众人想不出其它缘由。 众嫔妃面面相觑,皆是屏息掩声。往时淑妃得宠,六宫之中无人能与之抗衡,而今江家大郎立下战功大捷归巢,江氏光耀满门,后宫中的江家女儿自然也当荣光无限,所以黎妃复位之事,众人丝毫不惊讶。 淑黎二妃水火不容,后宫中人尽皆知,今后三宫六院又将无宁日。 韩宓贞垂着臻首,声音出口不卑不亢却也字字有力,朝江璃蓉恭敬回道,“回黎妃娘娘,臣妾怀中所抱,并非笙贵嫔的皇长子,而是淑妃娘娘的皇长子。” 闻言,江璃蓉的面色倏然微变,却也不过一瞬,转而又是一阵懊丧的神情,笑道,“瞧本宫这记性。”说罢又抬眼望向南泱,道,“姐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南泱冷眼望着她,皮笑肉不笑道,“皇长子是皇上的孩子,宫中嫔妃皆是庶母,照理说皇长子也当尊妹妹一句‘黎母妃’才是。” 皇帝冷眼乜着两个女人,动了动唇正要说话,殿外却忽地想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复又纷纷抬眼望去,却见一个内监疾步入了大殿。 内监跪伏在地,埋着头恭敬道,“奴才叩见皇上。” 万皓冉淡淡瞥了内监一眼,淡淡道,“有何事?” “回皇上,北狄使者在殿外求见!” 此言一出,整个殿中当即一片哗然,众人骇然大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南泱的眸中亦是掠过一丝惊色,探手举起茶盏又抿了一口,便见朝臣中有个生满络腮胡的武将大汉抱拳站起了身。 “皇上,北狄同我大万势如水火,两军战事方休便派出使者,恐防有诈,望皇上下旨拒见!” 立时又有一个文臣站起了身,恭敬道,“皇上,我大万素是礼仪之邦,若将来使拒之不见,恐怕不妥。” “臣随席王爷南征北伐多年,那北狄自古乃蛮夷不化之地,夷人茹毛饮血,同他们哪里需要讲什么礼节!”那武将一声冷哼,嗤道,“百无一用是书生,依臣看,还真是一点儿都没说错。” “你!”那文弱臣工旋即便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二人吵得厉害,南泱抬眸望向王座,只见万皓冉微微合着眸子,修长的指节捏着眉心,白玉扳指在烛光下色泽极为光洁,好半晌方才缓缓道,“二位爱卿不必争了,将那来使宣进来。” “皇上!”那武将面色一变,还要说话却被皇帝的眼神给住了口。 万皓冉的眸子清寒冷冽,望着他淡淡道,“胡大人,朕自有定夺,你不必再言。” 姓胡的臣工面上尽是不甘,终是忿忿道了句是。 那通传的内监便又退了出去,少顷,众人便见殿外进来了一个三个身形高大强壮的男子。 南泱侧目细细地打量了那三人一番,但见那几个来使均是清一色髡发,妥其两髦,衣物是尚好的动物皮毛同绸缎,左襟左掩。 三人朝高坐的皇帝屈膝跪了下去,扬声道,“参见万朝皇上。” 万皓冉眸子微眯,沉声道,“使节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平身吧。” “谢皇上。” 三人复又徐徐站起身子,中间那个来使的五官较另两个要柔和许多,他朝皇帝微微一笑,躬身道,“皇上,此番我们远道而来,是代表我们北狄的国君前来同大万议和。” 此言一出,殿中又是一片哗然,万皓冉闻言却只是微微一笑,抚着玉扳指挑眉道,“议和?” 那使节面上含着一丝恭敬的笑容,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书柬,双手呈着朝他道,“国君,这封议和信是我们皇上亲手所书,请国君过目。” 万皓冉使了个眼色,一旁随侍的江路德立时便弯着腰杆儿上前,从那男子手中双手接过书柬,又恭恭敬敬地呈递给他。 殿中极为沉静,臣工嫔妃皆是默不作声大气不闻,唯有纸张翻动的声响,半晌,皇帝看完了书柬,左眉微微一挑,朝那使节道,“朕素闻华察尔八公主是托罗国君最宠爱的女儿,竟也舍得送来和亲?” 和亲? 南泱眸光微变,浓长的眼睫微微闪动,众嫔妃的反应也同她差不多,却仍旧只垂着头静静地听着。 那使节躬着身,恭敬道,“皇上,华察尔公主是我们北狄最美的雪莲花,此次议和,我们国君有十万分的诚意,诚望能同大万朝永休战火,结同盟之好。” 北狄同大万征战多年,两国子民均是深受其害,尤其是此次战役,双方将士均死伤惨烈,边境城池的百姓每逢战争便是流离失所民不聊生,男人们去三十万,却往往只有六成能活着回来,即便回了家,也大多落得瘸的瘸残的残。 若能永休战乱…… 皇帝沉吟良久,终是微微蹙眉,沉声道,“替朕告诉北狄的国君,这门亲事朕应了。” “砰”—— 一声脆响乍起,殿中的众人顺着声响望了过去,却见是淑妃不慎打翻了茶盏,万皓冉的眸中隐隐有几丝晦涩的情绪,沉声道,“怎么这样不小心。” 南泱眸中浮起丝丝冰寒冷霜,面上却笑得温婉,柔声道,“臣妾失仪了,还望皇上恕罪。” 明溪一眼瞥见她右手背一片通红,便一把拉起她的手,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您的手被烫着了,疼吧?” 南泱却只是微微摇头,声音波澜不惊没有丝毫起伏,“本宫不疼,一点儿也不疼。” …… 晚宴毕时已是月上枝头的时辰,南泱扶了明溪的手徐徐踏出龙泽亭,冬日的夜风忽起,直冷得她浑身都打了个寒颤。 明溪眉目间有几分忧色,摊手替她拢了拢斗篷,沉声道,“娘娘,咱们回宫吧。” 前方那道高挺笔直的身影在夜色中极为醒目,黎妃一张芙蓉面上笑靥如花,亲昵地挽着皇帝的臂弯,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隔得太远她却听不清,只偶尔能瞧见江璃蓉掩面而笑。 韩宓贞从后面跟了上来,将怀中熟睡的澍人递给素慧,朝南泱问道,“娘娘,今夜皇上歇在何处?” 她面上勾起一个冷笑,淡淡嘲道,“除了翰瑄宫,还能是哪儿?” “……”韩宓贞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将巧瞅见皇帝同黎妃携手而去,心头一阵怅然若失,唇角浮起一个苦笑,“今后宫里又要不安宁了。” 南泱却没有说话,只径自扶了明溪的手朝兰陵宫的方向缓步走去,明溪抿了抿唇,低低道,“娘娘,您没事吧?” 她仰头望了一眼如墨的夜空,嘲道,“今夜,这宫里有很多人要无眠了。”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花花 求霸王票~ 第三卷结束了~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82章 心结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除夕翻眼便到。 寒冬腊月的天儿,风里都夹杂着冰渣子,雪茫茫地砌成小山堆,整个陌阳格外地喜气洋洋,寻常百姓人家贴门神,剪年画,宫中最忙的却是御膳房,夜里的晚宴是守岁饭,可怠慢不得。 因着前些时日吹了夜风,南泱染了风寒,浑身都没什么气力,加之孕期心中烦闷,成日都卧在榻上不愿起,前日还拒了守岁宴。明溪端着周雪松配置的汤药进了寝殿,将药碗放到了桌上,又朝榻上望了一眼,只幽幽叹出口气便退了出去。 素慧抱着小皇子立在外头,压低着声音道,“姑姑,娘娘好些了么?” 明溪蹙着眉头颔首,“还是老样子。”说罢微顿,又叹道,“黎妃再度起势,皇上这些日子都宿在翰瑄宫里头,加上北狄公主的事,娘娘心中怎么能好受呢。” 素慧闻言也只能叹息,思量了少顷,又埋怨道,“往日咱们这儿是整个宫里最热闹的,如今娘娘这样消沉,皇上不来,从前抢着献殷勤的嫔妃更不用说,咱们这儿清冷多了。” “最教人不理解的是前日皇上午后分明来过一回,”明溪面上一派的忧色,朝寝殿望了一眼,续道,“娘娘却只说身子不适,竟将皇上给拒之门外了。” “娘娘这样怎么行呢?”素慧抱着澍人摇来晃去,忧心忡忡道,“按理说,如今皇上复了南老爷的职,前些时日还加封了南夫人诰命,娘娘腹中又有皇嗣,正是该最得意的时候,娘娘反倒……” 南泱睁着双眸定定地望着床帐一角,将门外两人的谈论一字不露地听了个清楚,她动了动手,从绣枕下面摸出一快玉佩来,窗外的雪光映射进来,衬得那翠玉的色泽愈发通透而柔润。 唇角勾起一丝自嘲般的笑容,她将玉佩重新放回了枕下。 素慧的话一点也没说错,如今南相复职,南夫人加封诰命,自己腹中又有皇嗣,正是该最得意的时候才对。不是早将一切都看开了么?那她又何苦这样为难自己呢? 她重重合眸,眼角便有两行泪水滑落,没入绣枕。 和亲之事有利于国之大业,她理解,却始终过不了心中这道坎——她腹中正怀着万皓冉的孩子,正经受着十月怀胎带来的折磨与煎熬,而她的男人却要在这时候迎娶别国的公主,这难道不是天下间最讽刺的事么?他是一个帝王,心中怀揣天下江山,怀揣黎民百姓,他有他的大局与抱负,那她呢? 她只是一个女人,虽然已渐渐适应这个时代的一夫多妻,骨子里却仍旧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女性,她没办法说服自己坦然接受这个如此残酷的事实。 心中有莫名的痛楚开始弥漫,渐渐地便游走上全身,侵袭到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她微微地蜷起身体,仿佛这样能减轻分毫。 双手不经意地抚过小腹,那里虽平坦如初,却已孕育了一个鲜活的生命,这是她的孩子,她姚敏敏的孩子,她的孩子生在帝王家,注定要经历后宫的尔虞我诈皇室的争权夺利,或许,终有一日会消陨在这后宫的腥风血雨中…… 双眸蓦地惊瞪,她的双手死死收握成拳——不,不能让她的孩子消陨! 黎妃如今是那样的春风得意,她的死敌还活得那样好,她必须振作起来才能保住这个孩子,只有拥有一个位高受宠的母妃,她的孩子才能在后宫中平安地长大,否则也只会落得像灵越帝姬一样的下场! 所以,一切都别再想了,别再想帝王的爱情,也别再想心底那莫名的痛楚,她如今要做的,是在这后宫中好好地活下去,继续与所有威胁她地位的女人斗下去,不死不休。 南泱抬起手背,拭去面上的泪痕,张了张唇,多日不曾开口,声音已是沙哑得有些难听,“明溪?” 立在寝殿门外的明溪立时便推门而入,恭恭敬敬地行至床榻前,朝她柔声道,“娘娘有何吩咐?” 她面上早已恢复一派的淡然,“扶本宫起来。” 明溪闻言大喜,立时便上前扶过她的手臂,南泱就着明溪的手徐徐坐起了身子,侧眸望了一眼窗外的天际,沉声道,“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了?” 明溪柔声应她,“回娘娘,方过申时。” 她沉吟半晌又问,“今晚的守岁宴仍是在龙泽亭么?” “娘娘,守岁宴是皇室的家宴,历来都是在长仪殿办的。”明溪道。 南泱微微颔首,又在明溪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子,挪动脚步走到梳妆台前坐定,抬眸定定地望向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女人五官仍旧精致美艳,容色却是苍白而憔悴,往日顾盼生情的双眸也仿似沾染了灰雾,哪里还寻得见半分的妖娆色。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苦笑,她伸手抚上右颊,这样的憔悴,或许正是她所需要的。 明溪心头一番思索,终是低声试探道,“娘娘,今晚的守岁宴您会去么?” 闻听此言,南泱面上的笑容在刹那间变得明媚,“当然要去,为何不去?皇上数日未曾见过本宫,也该想念了。”说罢微顿,伸出青葱如玉的右手,淡淡道,“明溪,替本宫将蔻丹卸了。” “是,娘娘。” …… 今日是除夕,韩宓贞为灵越供了香火便扶了如兰的手匆匆往兰陵宫去了,方行至御花园处,便远远瞧见了一个素色高挑的纤细身影,当即便低眉顺目地福身,恭敬道,“臣妾参见淑妃娘娘。” 南泱面上端起一个笑来,随意道,“婕妤请起。” 她应了声谢方才又起身,眸色里头隐隐有几分担忧,上前扶过南泱的右臂道,“前些时日听闻娘娘染了风寒,要来探望却未得见娘娘一面,着实教臣妾焦急。” 南泱淡淡一笑,“你有心了。不过是些小毛病,周御医医术高明,几副药下去便大好了。” 韩宓贞闻言稍稍宽心,又细细地打望她一番,蹙眉道,“娘娘面色不大好看,憔悴得很,当真大好了?” 若面容不憔悴,如何让皇帝我见犹怜?南泱心头一声冷笑,面上却仍旧平静,沉声道,“近日夜里雪大,没怎么睡好。”说罢微顿,侧眸定定地望向韩宓贞,笑道,“皇上夜夜临幸黎妃,婕妤近日……怕是也没睡好吧?” 韩宓贞蹙眉一笑,却并没有回话,南泱面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也不再开口,两人便一路无言往长仪殿去。 长仪殿位于皇宫的北方,比邻着广陵宫同寿和殿,雕梁画栋,一派的富丽堂皇,候在殿门口的内监远远望见行来的两个丽人,便高声地唤道,“淑妃娘娘到,韩婕妤到——” 闻言,江璃蓉的面色掠过一丝阴骛,悄然侧眸望朝主位上的男子打望了一番,却见万皓冉的神色亦是一片的冷沉,只半眯着眸子定定地望着殿门口。 少顷,便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入了长仪殿,南泱一袭月白色的素底鹤氅,发髻松松挽就,只簪着一支碧玉钗,唇色同面容一般苍白,眉宇间隐隐萦着几分病倦,憔悴之余却又有几分孱弱的美态。 “臣妾参见皇上。”她虚虚地福身,垂首恭敬道。 皇帝薄唇微启,淡淡道,“入座吧。” “谢皇上。” 明溪上前替她解下鹤氅,南泱方才在黎妃身旁缓缓落座,江璃蓉朝她望了望,面上浮起几分关切的神色,道,“本宫前些时日听闻淑妃姐姐染了风寒,连皇上去探视也没见得姐姐一面,原以为姐姐病得不轻,今夜不会来了呢。” 黎妃这席话音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将好能教主位上的人听得清楚,万皓冉对她的小心思心知肚明,嘴里却鬼使神差地问道,“朕那日前去探视你,你何故避之不及见?” 他问完这番话,眸子便定定地望着南泱,眉目间的神色一片复杂,心头竟有个古怪的念想,十分渴望从她口中听到某个答案。 然而南泱却只是微微一笑,带着几分淡然与疏离,“回皇上,臣妾前日正病得厉害,病态难堪,着实不宜面圣,还望皇上恕罪。” 心头莫名的失落,面上却仍旧是漠然的,他淡淡哦了一声,“你有着身孕,自当好好将养。” 有着身孕……这似乎是近来她最常从他口中听到的一句话了。在这个男人心中,最重要的自然永远是他的皇嗣,她也曾单纯地以为自己和他的其它女人不同,如今想来是那样可笑。 南泱眸中滑过一丝悲楚,却也不过是一瞬,俄而便沉声回道,“臣妾谢皇上关心。” 守岁宴的佳肴丰盛,一向对吃食热衷的南泱却没怎么动过筷子,皇帝微微蹙眉,她坐在黎妃身旁,江璃蓉面色红润容颜娇丽,更衬得南泱憔悴羸弱。 清瘦了一圈儿,双颊都有几分凹陷下去,不过几日的光景,她怎会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万皓冉蹙着眉一阵沉吟,朝一旁招了招手,江路德立时便玩这腰杆儿靠近几分,恭敬道,“皇上有何吩咐?” “今晚去兰陵宫吧。” 此言落地,黎妃的花容蓦地有几分失色,咬了咬唇,面上浮起个端庄的笑容,望向万皓冉,柔声提醒道,“皇上,您昨晚答应了臣妾,要和臣妾一同守岁的。” 皇帝的面上却浮起几分不耐,侧眸望向她,沉声道,“朕从来不需要谁来教朕做事。” 话语沉冷如冰,直激得黎妃心头一沉,她面上的神色骤然一片铁青,侧眸皮笑肉不笑地望向南泱,压低了声音道,“那就请姐姐好生伺候皇上了。” 南泱但笑不语,心中却有微微苦涩。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花花 求霸王票~!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83章 装醉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依着大万的风俗,除夕的守岁宴有辞旧迎新之意,也有对过去一年的赠别之情,故而要慢慢吃,时辰短了是不行的,若是换了寻常百姓家,便是通宵达旦也是有的。 是以,晚宴毕已是亥时许,席间皇帝饮了不少的酒,走起路来有些摇摇晃晃,江路德和几个内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尊佛送进了龙辇,明溪扶着南泱走出长仪殿,替她打了轿帘,一行浩浩荡荡的人马复往兰陵宫去。 皇帝一身的酒气,看样子是醉得不轻,明溪撩开轿子帘,朝她压低了声音道,“娘娘,今儿个皇上醉了酒,您又有着身子,若是……” 南泱微微颔首,朝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待皇帝消停了,你扶我去侧寝殿歇息。” 江路德同另一个内监一人一边将皇帝扶上牙床,猫着腰正要为他除靴子,却被万皓冉一脚踹开,他微合的眸子有几分迷离,从榻上坐起身子,含糊不清道,“淑妃呢?让她来。” 江路德心头有些为难,如今万岁爷醉成这样,娘娘又怀着身孕,若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好?遂沉声道,“皇上,您醉了,奴才服侍您歇了吧……” 皇帝却勃然大怒,赤红着眸子咆哮道,“朕的话你听不明白还是怎么?朕说让淑妃来!”说罢一把将榻上搁着的玉如意撂到地上摔得粉碎。 一室的宫人被这阵仗吓得魂飞魄散,当即便跪了下去,江路德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没了辙,只得退出去请南泱。 “娘娘,伺候皇上本是奴才的分内事,您如今又有身子,奴才原是不该来求您的,”江路德哭丧着脸,躬着身子求道,“可皇上不让奴才伺候,只说让您去,奴才着实没辙了,只得来请您啊。” 闻言,明溪面色骤然一沉,朝寝殿打望了一眼,复又低声道,“公公您也是知道的,现下皇上醉得厉害,若是手上没个轻重伤了娘娘,咱们如何担待得起?” 江路德紧皱着眉头,正要说话,南泱却面无表情地开口了。 “不碍事。”说罢微顿,她侧过眸子去望明溪,吩咐道,“你去打些温水送进去,然后就出来吧,本宫来照顾皇上。” 明溪心中仍旧有所顾虑,见她主意已定却又不好再多言,只闷声应了句是,复又旋过身子踏了出去。 江路德自是不住地感激,“奴才多谢娘娘体恤,多谢娘娘体恤。” 南泱没再搭理他,径自撩开帷帐朝寝殿走去,床榻边上跪了一地的宫人,浑身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她低低叹了一口气,沉声道,“行了,都退下吧。” 几个宫娥内监当即如获大赦,方才纷纷退了出去,少顷,明溪便端着琉璃盆推门进来了,忧心忡忡地朝南泱望了一眼,她却只朝她使了个眼色,明溪无奈,只得退出寝殿合上宫门。 南泱朝牙床走去,只见皇帝的冕旒已经除了,此时他正垂着头坐在床沿上,额间的碎发垂落下来,衬着殿中不甚明亮的烛火,竟显出几分了柔和,她又上前几步,低声唤道,“皇上?” 那人没有应声,她微微蹙眉,醉酒之人头脑不清醒,莫不是睡着了?思及此,她便不再喊他,起身试了试水温,复从温水里捞起面巾拧干,正要转身却被人从身后猛地紧紧搂住,她大惊失色,正要喊人却又嗅见浓烈的酒气,那人埋在她的颈间,含糊不清地嘟囔道,“好香……” 他的身量本就挺拔颀长,今日又着的是玄龙礼袍,则更显高大,南泱虽高挑却是一副小骨架,此时那人几乎将浑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似要将她整个揉进身体里一般。 南泱被这股重量压得有些喘不过气,转过身子扶起万皓冉的手臂,使尽全力带着他往床榻走,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了,只边走边吃力道,“你醉了就紧着歇了吧,别折腾人了,乖……” 他的眸子仍旧微微合着,口里又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一句,“上回……朕来看你、你你为什么不见朕?” 身旁的人似有千斤重,南泱搬得十分费力,此时乍听他这么一问,不禁微微一滞,侧眸望了一眼万皓冉,却见他满面的微红,双眸极为迷离,便道,“因为臣妾病了啊。” 说罢便将他扶上了床榻,南泱长嘘一口气,歇了一阵儿又拿起面巾要去给他揩脸。 万皓冉却忽地轻笑起来,合着双眸声音极轻,几乎教人听不真切,“是因为朕应了北狄的和亲之事,朕要娶华察尔公主,你怨朕。” 南泱心头一沉,手上的动作也随之骤然一顿,显然,她将这番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然而却也只是一瞬,眸子微微敛下,少顷又沉声道,“社稷为重,两国休战是天大的喜事,臣妾心中只有欣喜,绝无半分怨怼。” 皇帝却没有应声,只合着眸子不再言语,呼吸渐渐沉重起来。 是睡着了吧。 南泱替他揩拭完脸面双手,复又俯□子替他除去云靴,将他的双腿搬上牙床,又扯过锦被替他盖上,拾掇完一切已是半夜,她掩口打了个哈欠,顿觉一阵倦意袭来,便又回过身子朝外走。 “朕其实有太多无可奈何。” 背后蓦地传来一道清冷微寒的男子声线,极是清醒。南泱大惊,身形也猛然一滞,回眸望去,却见皇帝躺在榻上静静地望着自己,一双沉寂的眸子深若幽潭,清明无半分醉意。 南泱方才恍然,这人根本没有喝醉,方才种种醉态,全是他装出来的。 眸子微动,她的眼帘垂了下去,神色间已又是一派的淡漠疏离,心底有几分微涩,沉声道,“凡天下人,都尽皆有自己的烦扰。皇上有皇上的无奈,臣妾又何尝没有。” 她面上的漠然几乎能刺痛双眸,心头堵得教人烦闷,他又道,“朕记得曾经同你说过一句话。” 南泱没有应声,只默默不语。 “……”万皓冉唇角勾起一个苦涩的笑意,自嘲道,“天下是朕的,朕也是这天下的。” 话音落地,便又是一阵难耐的沉静,好半晌,南泱方才缓缓开口,福身道,“夜深了,皇上早些歇了吧,臣妾告退。”说罢便兀自转过身子撩开帷帐,正要迈腿却又听见他的声音从身后滑入耳朵。 “北狄和亲一行明日便会抵临陌阳。” 这句话从他的口中道出,下头压着无限的无奈同悲酸,然而他的面色是那样随意淡漠,仿佛这只是一桩再自然不过的事,声音平静无波极为沉稳。 南泱回首朝他勾了勾嘴角,挑起个无谓的笑容,“臣妾告退。”身后的帷帐重重放下,将内外完全隔绝开来。 腹部传来丝丝异样,她探手抚上去,只觉胸口似被针扎一般,闷闷地痛楚虽不强烈,却绵绵不绝,似斩不断的江流奔腾不息,眸中忽地涌起一阵泪意,她面上滑过两行水流,拉开寝殿的宫门却见明溪正提着灯立在门口。 明溪紧紧蹙眉,望着她的泪迹道,“娘娘,时候不早了,早些歇下吧,旁的都别再想了。” 别再想了,是的,别再想了。她扶过明溪的手迈出宫门,抬眸望了一眼天际,却见今晚竟是一轮满月。 南泱坐在梳妆镜前,任明溪为她拆卸发饰珠钗,忽道,“明溪,这偌大的兰陵宫只住着我一个人,似乎有些空荡了,我琢磨着,将韩宓贞请过来同住。” 明溪手上的动作不停,笑道,“这宫里的娘娘小主们,都不愿同人住在一处,娘娘倒是大方。” “不是我大方。”她淡淡道,“待我腹中的皇嗣出生,宫里就有两个孩子要顾看,韩宓贞喜欢皇长子,将澍人交予她照看,我是放心的。” 明溪颔首,“娘娘所虑极是,”说着便扶着南泱起身,服侍着她躺下又道,“若是韩主子同娘娘住在一起,今后也能有个照应。” 脑中忽地记起了什么,她又道,“前些日子敬事房不是送了些苏合香来么?明日给流霜阁送些过去吧。” “是。”明溪应道,“娘娘还真是什么都能想到韩婕妤。” 南泱却蹙了眉,沉声叹道,“黎妃复位来势汹汹,如今我身边又只有她和秦婉怡,秦氏自不必提,至于韩宓贞……她既然忠心,我也断不能薄待了她。更何况还有个未曾谋面的北狄公主……”说罢微顿,唇角忽而勾起个寡淡的笑容来,又道,“明溪,北狄的公主明日便要来了,你可曾听说过那个华察尔公主?” 明溪眸色微动,思量了一番又抬眼看向她,回道,“娘娘,奴婢听闻,这个华察尔公主是北狄国君最宠爱的八女儿,据说骑射剑术无一不精。” “你说,北狄的公主嫁给大万的皇帝,会被封成什么?”她问道。 “别国公主出嫁到他国,若是嫁与皇子便是正妃,嫁与皇上的话……”明溪微微摇头,道,“从前不曾有过这样的先例,奴婢也不清楚。” “嫁与皇子是正妃,想来封的位分也不会低哪儿去了。”她沉声道,忽而一阵倦意袭来,不禁打了个哈欠。 明溪伸手抚过她的发,柔声道,“今日事多烦累,娘娘快睡了吧。”说罢便放下了床帐。 烛火的暗光被尽皆遮挡,南泱复才缓缓合上双眸。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花花~ 呼呼=。=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84章 云涌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连绵了多日的大雪终于停歇下来,云蒸霞蔚,天际仿佛是铺开了十丈软红,云层透着丝丝金光,太阳遥遥地从东边儿升了起来。 北狄的国力虽不及大万鼎盛,却也是富庶之都,和亲的车队一路绵延了十来里,公主的御辇行在中间,高大的白马头顶红绸,后有数十车的陪嫁嫁妆,珍宝璀璨琳琅满目,前有数十轻骑引路,最前方的那人身形极是高大威猛,貂裘左衽,五官风流璀璨夺目,眉眼仿佛天生含了几分笑意。 车窗的帘幕被人从里头撩开,探出一张清秀动人的小脸,阿夕朝外头的天色张望了一眼,复又放下窗帘,喜道,“公主,万国的雪停了,外头的天真好看,又红又蓝的。” 在御辇里伺候的另个侍女名为阿灿,她取来一个角樽,从牛皮水囊里头倒出了一些清水,不满地嘟囔道,“再好看又如何,能和家乡比么?咱们这辈子怕是也回不了北狄了,想起来都难过。听说万国的皇帝后宫的妃子多如牛毛,要是咱们公主受了委屈怎么办?”说着便将角樽递给一旁的盛装美人,叹了口气道,“公主,喝点水吧。” 华察尔将角樽接过来喝了一口,漫不经心道,“本公主倒不怕受委屈,我既然答应了父王嫁过来,就绝没有让自己受欺负的理儿,”说着又思索了一番,蹙眉续道,“听说当今万国的皇帝最宠爱的女人是淑妃,你们可曾听说过这个女人?” 阿夕啊了一声,凑过去接口道,“公主,奴婢曾听三王子说起过,这个淑妃是万国丞相的女儿,曾经是皇后来着。万国的皇帝有几年身子不好,成日卧在病榻上,她便曾垂帘执政,执掌过万国的朝纲三年,后来不知怎地又成了个妃子。” 华察尔咬了咬唇,疑惑道,“照你这么说……这个女人很厉害了?” 阿夕点点头,“应该是这样子,公主您想,换成个不厉害的哪儿有那能耐去执政啊。” “哼,”华察尔却只是一声嗤笑,下巴微微扬起,面上尽是一派的骄矜,“会执政有什么了不起?她会骑射么?会摔跤么?中原女人还不都是那个样子,风大点儿都能吹跑四五个,柔柔弱弱的能有什么厉害?” 阿灿在一旁不住附和,道,“就是,中原的女人都跟棉花条儿似的,全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货色,哪儿能跟咱们北狄人比。” 阿夕细细想了想,又说,“奴婢还听说,那淑妃是万国一等一的美人儿,将那皇帝迷得晕头转向的。” 闻言,华察尔面色微变,一旁的阿灿瞅见了,连忙开口应声。 “美人?能有多漂亮?”阿灿在一旁用手肘撞她,不屑道,“再美能比公主漂亮么?咱们的华察尔公主是世上最尊贵美丽的女人,我说你的脑子能不能顺溜点儿,怎么净说些惹公主不爱听的话呢?将来那万国的后宫,就是咱们公主的天下,知道不知道?” 阿夕的脑子不如阿灿精,做起事来也不如阿灿麻利应手,说的话更不如阿灿中听,阿灿知道自家公主是国君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明珠,自幼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性子又好强,在宫里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国君事事宠着,王后也处处顺着,哪里听得惯那些话。 阿灿这番话说得中听,华察尔心里稍稍舒坦了几分,却愈发觉得阿夕嘴笨,翻了个白眼倚在了靠座上,睨着阿夕吩咐道,“阿夕,你去外头问问柯罗哥哥,还有多久能到。” 阿夕傻乎乎地应了,接着便撩开车帘走了下去,跨上匹骏马便朝着前头的数十轻骑追赶上去。 “……”华察尔蹙着眉头使劲跺了跺脚,用北狄话暗暗骂了几声,复又冷声道,“夸得那女人像个仙女儿似的,本公主既然嫁给了皇帝就不会让他宠其它女人,谁敢和本公主争宠,本公主就杀了谁!” 阿灿笑盈盈地替她抚着背,轻声道,“公主您也别生气,阿夕嘴笨您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男人嘛,都是喜新厌旧的,公主貌若天仙,等万朝的国君见了您,奴婢向您保证,他眼里绝对再装不下其他女人。” “……” 华察尔想了想,也觉确是这个理儿,心头立时便舒坦多了,唇角勾起个笑来,自得道,“你说得对,男人嘛,哪个不喜新厌旧。” 阿夕追上了前头的一行玄衣人,收了收马缰,偏过头朝领头的男子恭敬道,“柯罗殿下,公主让奴婢来问问您,还有多久能到陌阳?” 柯罗三王子唇角勾起个笑来,举起鞭子指了指前方,眉眼之中似夹杂几分散漫慵懒,漫不经心道,“喏,前面就是了。” 阿夕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座巍峨宏伟的城池正于三里外庄严伫立于天地苍茫之间。 …… “婕妤,你瞧,外头雪停了。” 南泱捂着汤婆子倚在贵妃榻上,望着窗外低声道。 韩宓贞怀中抱着澍人,闻言便朝着她的目光瞧了过去,但见压抑了多日的天际竟似破开了一道口子,层层金光照射过云团倾泻向大地,远处那座座碧瓦飞甍的宫闱在阳光下愈显庄严端华。 “是啊,雪停了。”她唇角含着一丝笑,温婉道,“今儿个是初一,又是新的一年了。” 南泱的面色淡淡的,闻言只是微微颔首,沉声道,“又是一年了。这一年里头发生了太多事,竟让本宫觉得像过了许多年。” 韩宓贞听出她字里行间的沉闷,思索了半晌又朝她道,“娘娘,过去的事总会过去,人终究是要往前看的。”说罢微顿,笑道,“娘娘腹中的皇嗣正一天天长大,还有七个来月就要出生了吧?” 她闻言也是一笑,不自觉抚上腹部,柔声道,“已经三个半月了。”脑中忽地又记起了一个人来,不禁又道,“婕妤,本宫近日,怎么都没瞧见过秦采女,她莫不是又投奔黎妃去了吧?” 韩宓贞微微思量,复又沉声应道,“她前两日倒是来过臣妾宫里,坐了没多久也便走了,至于投奔黎妃……想是不能的,便是她有这份儿心,黎妃也不会再用她。”说着微微停顿,又道,“不过说起黎妃,臣妾近日,倒是瞧见和程采女时常去翰瑄宫。” “程采女?”南泱双眸微动,心头便明了几分,道,“如今黎妃起势,有嫔妃依附也不足为奇。至于秦婉怡,你我皆疏远她,想来她也不愿再过来讨人嫌了吧。” 二人正闲谈间,宫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循声望去,只见李松盛已经疾步踏入了殿内,身子一弯便朝两人行礼,“奴才参见淑妃娘娘,参见韩婕妤。” 南泱见他气息不稳,额角又遍布汗水,不禁蹙眉,疑惑道,“李公公,出了何事,你为何如此匆忙?” 李松盛的头埋得低低的,沉声道,“主子,翡棠阁宫里的宫娥来报,说是秦采女今早忽地发了疯,现今正在宫里骂骂咧咧地砸东西,宫里的宫人不敢惊动皇上,这才来报娘娘。” “什么?” 南泱同韩宓贞齐声惊呼道,两人面色皆是瞬间大变。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能忽地就疯了呢?”韩宓贞从红木椅子上忽地站起身,蹙眉道,“她前两日还来过我宫里,李公公,你会不会听错了?” 李松盛垂着头恭恭敬敬回道,“韩主子,奴才就是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谎报这等大事,翡棠阁的宫娥说得清楚明白,奴才断没有听错。” 南泱身子一动,明溪赶忙俯□去扶她,她扶着明溪的手从贵妃榻上做起身子,边着绣履边道,“此事太蹊跷了,李松盛,你即刻去御医院将周大人请到翡棠阁去,只说采女身子有些不适,多的一概别提,明溪,快备轿,本宫要去看看。” 韩宓贞将怀中的澍人抱给了素慧,面上尽是一片忧色,明溪取来了鹤氅披在南泱身上,一行人便步履匆忙往翡棠阁赶去。 “砰”的一声脆响,五彩青瓷花瓶儿便落到了月台上,摔得粉碎。 “娘娘小心。”明溪将南泱往身后护了护,众人均是眉头紧蹙,骂骂咧咧的凄厉尖叫不住地传出来。 “害死你的不是我!不是我!你来找我做什么!冤有头债有主……滚,你给我滚!” 南泱同韩宓贞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两人的面色都不好看,思量了一瞬复又提步迈进去,落脚之处全是玉器瓷器的碎片屑子,内殿里头的尖利声音仍旧疯狂地嘶喊着。 “不要杀我!不是我害死你的!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整个翡棠阁早已是人仰马翻,宫中的宫人均是忙成了一锅粥,李松盛走在前头撩开内殿的帷帐,南泱等人方才走了进去。 目之所及尽是满目的狼狈疮痍,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浑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赤着脚举着一个茶盅,惊恐万分地瞪着眼前,仿佛眼前真的立着一个人一般,哭喊道,“你别来找我,别来找我……不是我害死你的,真的不是我……” 南泱的面色煞为难看,她朝一旁的高瘦男子使了个眼色,道,“周大人,你去看看,秦采女怎么了。” 周雪松抱拳领命,挎着药箱便朝秦婉怡靠近几步,连着唤了几声小主,秦氏却仿佛毫无所闻,仍是缩在地上不住地发抖,口里直嚷着别杀我别杀我云云。 周雪松眉头深锁,朝一旁跪在地上的宫娥道,“小主是何时变成这个样子的?” 一旁的宫娥吓得不轻,边哭边道,“回大人,小主这段日子偶尔会在屋子里自言自语,却也只是少时候,奴婢也没放在心上,直到今日……今日天还未亮,小主砸了宫里的花瓶儿,便一直这副模样了……” 闻言,周雪松心头一番思索,便起身,在宫里的一片狼藉里头寻找着什么,忽地,他弯腰从散落了一地的果点里头拾起一粒果子,剥开细细嗅了嗅,便又朝南泱道,“娘娘,依臣看,秦采女是患了失心疯。” 南泱闻言一惊,“失心疯?” 他颔首,将手中的果子呈给南泱,道,“娘娘,此物状貌同寻常无花果极为相似,却并非无花果,而是疯人果。秦采女误食疯人果,便患上了失心疯。” 韩宓贞面色凝重,道,“娘娘,秦采女如何处置?” 她眸子微微眯起,这桩事不消想也能猜到是何人所为,叹了一声气,沉声道,“成了这副模样,侍奉皇上是不能够了,关进月陨宫去吧。” 说罢便欲旋身离去,方此时,消停了半晌的秦婉怡却又惊乍乍地尖叫道——“袁秋华,害死你的分明是南泱!你找她去啊!找她去啊!” 此言一出,合宫俱是一阵寂静。 明溪心头一沉,朝南泱靠拢几分,附耳道,“娘娘,这疯妇嘴上没门儿,”说罢微顿,声音亦阴冷了几分,“保不准儿哪天教黎妃逮了去,留着恐是个祸害。” 明溪的话说得极有道理,如今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秦婉怡若是抖出什么来,教江璃蓉逮了她的把柄,今后可就难办了。 南泱的眸子微微眯起,思量了半晌,脚下的步子微动便朝着李松盛走近了几步,压低了声音朝他道,“李公公,传本宫的旨意晓谕六宫,秦采女罹患失心疯,又吃坏了东西哑了嗓子,不可再侍奉皇上,即日迁入月陨宫。” 李松盛何等乖觉,心思微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躬身,沉声道,“娘娘放心,奴才定会将此事办得妥妥帖帖。” 从翡棠阁出来已近午时,方才出了那么一茬儿,南泱的心情有几分不畅快始终没说话,韩宓贞亦一路无言,方行至寒波湖畔便见江路德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奴才给淑妃娘娘请安,给韩婕妤请安。”他恭恭敬敬地福身,道。 南泱有些不耐,道,“江公公有何事?” 江路德面上端着个笑,沉声道,“娘娘,奴才奉皇上的旨意,特来晓谕六宫,晋封为和亲公主华察尔为永和皇贵妃。”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85章 觐见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北狄的和亲一行千里而来,除却和亲的正角儿八公主外,还有三王子柯罗送嫁,可谓是声势浩大气派如山。 华察尔入宫便被封为皇贵妃,赐封号永和,在万朝后宫是仅次于中宫皇后的位分,如今皇后之位尚缺,便是真正的后宫独大,赐居的长春宫亦是仅次于凤仪宫的华伟宫阁。 前些时日南泱朝皇帝递了要将韩宓贞安排来与自己同住的折子,皇帝的朱红便批了下来已示准允。次日如兰同流霜阁的掌事内监便拾掇好主子的衣物用具,随着韩宓贞一道搬进了兰陵宫。 这日的阳光极好,温暖和煦的日晖普照大地,整个陌阳宫似笼上了一层淡淡金辉,庄华而贵雅。 小皇子已近半岁,身量长了不少,小身子也沉了许多,素慧抱着已有些吃力,韩宓贞在一旁看得直笑,伸出双手道,“瞧你累得够呛,把皇子给我吧,你腾个手休息休息。” “世间哪儿有累着主子让自己清闲的道理,”素慧不依,摇头道,“小皇子虽说沉了不少,但奴婢这把力气还是有的,不劳韩主子费心。” “听你这话儿说的,”韩宓贞又笑了笑,“有什么费心不费心的,我乐意抱着小皇子还不成么?” 素慧却还是有些迟疑,支吾了半晌也没道出个所以然,抱着皇子进退两难,只得抬起眼可怜巴巴地去望自家的正经主子,南泱倚在贵妃榻上轻笑了一声,淡淡道,“既然韩主子都不嫌累,你就别推脱了。” 闻言,素慧方才应了声是,便将怀中的澍人递给了韩宓贞。 韩宓贞接过小皇子笑嘻嘻地逗弄一番,脑中似是有记起了什么事,便疑惑道,“娘娘,北狄公主入宫也有七八天了,照理说,在册封皇贵妃的诏书下来的第二天,便该宣召六宫的嫔妃去长春宫觐见,怎么到今日都没动静?” 南泱面上却仍旧淡淡的,沉声道,“该来的总会来,急什么。如今她入宫不久,又是异国的公主,宫中的礼数规矩自然不大明白,待摸清了门路再宣召也不是不能。” 近日她小腿的浮肿愈发严重起来,明溪正蹲着身子替她捏腿,闻言微微颔首,笑道,“娘娘所言极是。北狄的公主现今是合宫里唯一一个皇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有几千几万双眼睛盯着,若将来在规矩礼数上出了什么差错,丢的可是北狄的脸。” 韩宓贞眉宇间沾上几分忧色,又道,“臣妾听闻北狄人行事霸道,只望新封的贵妃娘娘心肠良善些,今后宫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个几分。” 南泱却没有搭腔,又是一阵倦意袭来,便合上眸子沉沉睡去,暗道近段时日,她似乎犯困得愈发厉害起来。 接下来的几日亦是一阵平静,南泱的肚子渐渐显形,身子一重更是不愿出门,江璃蓉也难得的没来寻麻烦,只偶尔能从韩宓贞口里听说新贵妃成了皇帝龙床上的新宠,敬事房的彤史上,永和皇贵妃这五个字几乎要占据整整一页的篇幅。 对此,淑妃娘娘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只随意地唔了一声,倒是素慧心直口快,在一旁忿忿地道了句,“皇上也真是的,咱们娘娘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腹中怀的可是皇上的龙种啊!万岁爷非但不来探视,还每日都宠幸永和贵妃,太过分了。” 此言一出,一室之内倏然一寂。 南泱眉头蹙起,合着的眸子缓缓地睁了开,右手微微抬起,鎏金的朱色护甲色泽极为流丽,指着素慧口里沉声道,“明溪,给本宫掌嘴。” 素慧面上一派的惊惶,明溪沉声应了句是,眸色之中有几分责备同无奈,走近几步,扬手便狠狠一巴掌掴在了素慧白净的面上,力道又狠又重,带起一阵清脆的声响。 素慧被这一耳光打得懵了,半晌才晓得跪地讨饶,伏在地上不住泣道,“娘娘,奴婢失言奴婢失言,还望娘娘饶了奴婢……” 韩宓贞侧眸望了她一眼,只觉泪眼婆娑十分可怜,沉吟了半晌,便抬起眸子望向南泱,斟酌着词句,道,“娘娘,素慧虽口不择言,可心眼儿到底是好的,也是向着娘娘的。” 南泱暗自嗟叹一声,蹙眉冷声道,“本宫说过多少回,什么事能置喙,什么事不能,你已不是头回犯了,日后若再记不住,今后也不用在兰陵宫伺候,没的在外头乱说了话,教人戳本宫脊梁骨,给本宫扣个管教不力的罪名。” 素慧仍是慌张张地哭,边哭边磕头,“奴婢知错,求娘娘饶过奴婢吧,奴婢今后再也不敢了。” 她面上浮起几分不耐,摆手道,“起来吧。”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素慧面色一喜,又叩了好几回头才从地上站起来。 说了许多话,南泱本就是孕期,心情原就不畅快,此时更是烦闷,倦意也更重,挥退了内殿的一众人便又躺下了。脑中忽地记起了不日前万皓冉说的那番话,复又长叹出一声气。 宣召的懿旨,是在翌日辰时许传遍的六宫。 明溪伺候着南泱洗漱梳妆,待要为她系披风时却被她叫住了。 南泱睨了一眼明溪手中的绛色鹤氅,淡淡道,“今日头回见皇贵妃,这件儿鹤氅合适么?” 明溪心思到底还是剔透,立时便顿悟过来,连忙将手中的鹤氅放了回去,另换了一袭蜜合色的斗篷出来,南泱拿眼一望,这才微微颔首。穿戴妥帖后便扶了明溪的手乘上轿子往长春宫去。 长春宫究竟是后宫仅逊于凤仪宫的寝宫,雕梁画栋极尽奢丽,远远便能瞧见宫门口立着一个威武高大的人影,身着万朝后宫的内监衣饰。明溪细细一瞧,却觉此人生得极为面生,五官粗犷并不似中原人的精细,心头略微思忖便明白了几分。 她撩开轿窗帘子,朝南泱怒了努嘴,轻声道,“娘娘,您瞧。” 南泱闻言循声望去,瞧了瞧心中便有了个底。思虑自己是初到异乡,连宫中的宫人都用的自己人,想是怕遭人安插眼线,小心谨慎至斯,可见这个华察尔皇贵妃不是等闲人物。 宫门口的内监张望了一眼,脑子里头迅速回忆一遍前些时日熟记的三宫六院各嫔妃画像,见来人生得美艳非凡,姿容国色,眉间又烙红莲,当即便顿悟,朝宫内高声道,“淑妃到——” 从未谋过面的内监竟能刹那间便认出自己,看来是将后宫里的情势都摸透彻了,难怪前段日子不急着宣召觐见,这个华察尔不是盏省油的灯。 南泱眸子微微眯起,登时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扶了明溪的手面上端起个浅淡适度的笑容,提步迈过了长春宫的门槛。 华察尔还未露面,偌大的殿内早已坐了许多的嫔妃,多数宫妃皆是聪明的,着装淡雅不显张扬,却仍旧有两三个色泽明丽鲜艳的主儿。黎妃周身上下一袭淡雅品竹,端坐在右方的第一个花梨木椅子上,端庄而清丽。 南泱入殿,众宫妃旋即起身朝她行礼,她含着个淡笑应了,明溪复又替她除下斗篷,她便徐徐在左方的第一个位置上坐定。 江璃蓉皮笑肉不笑地望她一眼,道,“有些日子没见姐姐了,怎么姐姐清瘦了不少。” 南泱淡漠地回望她,“近日本宫孕吐厉害,食不知味自然会瘦。”说罢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黎妃,扯出个冷笑,“哪里能同黎妃娘娘的清闲比。” 黎妃面色微变,还待张口却听一道内监的声音传来—— “永和皇贵妃到——” 此言方落,南泱的面色便骤然微变,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从内殿里头缓缓走出一个女子来,十七八的年纪,周身华贵如众星捧月。 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动人心魄的妩媚与凌厉,鼻骨高挺笔直,不似中原女子的小巧,体态纤秾合度,肌肤欺霜赛雪细腻无比,指若削葱根,面若含朱丹。万缕青丝梳成华丽繁复的百鸟朝凰髻,以赤金步摇同红宝石簪钗装点,丽质天成,光彩耀目。 身上的衣物却是万朝后宫的女眷打扮,着了一袭赭黄镶领杏色底子簇状印花交领长袄同月白色乳烟缎攒珠绣鞋,更是衬得她华贵美丽不可逼视。 南泱心头暗叹,好一个北狄第一美女,果真名不虚传。思索着便同众女一道站起了身子,口里呼道,“臣妾参见永和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华察尔扶着阿灿的手慢条斯理地踏入内殿,一双美眸扫过殿中众人,一眼便定格在一个面容格外妖娆美艳的女子身上,不禁多看了两眼,又见她额间有红莲胎记,心头瞬时明了几分。 听闻众女屈膝行礼,华察尔只淡淡唔了一声,唇角挑起个不冷不热的笑容,望向南泱,淡淡道,“这位就是淑妃吧。” 华察尔的汉语说得流利,比外头那个内监倒是好了太多,南泱如是一想,面色却甚是恭敬,垂首回道,“回皇贵妃娘娘,臣妾正是。” “淑妃,”华察尔的眸色冷了几分,声音亦冷硬下去,“所有嫔妃都朝本宫屈膝见礼,你的膝盖却连弯也不弯,未免太目无本宫。” 南泱面色却仍旧漠然,沉声回道,“回皇贵妃娘娘,臣妾腹中怀有皇嗣,身子沉重不便行礼,万岁爷数日前便曾晓谕六宫,免臣妾一切礼数——还望皇贵妃体谅。” 华察尔却只是冷冷一笑,嗤道,“晓谕六宫?却没晓谕到本宫的长春宫来,本宫没有接到皇上的圣旨自然不能听信你的一面之词——”说罢微顿,眸子微转复又望向一旁,漫不经心道,“淑妃,你再行一回礼吧。” 明溪心头暗呼一声不妙,这个皇贵妃竟一来便刁难上了主子,好大的一个下马威,这分明是要拿主子开刀,好让合宫里的嫔妃都去忌惮她。 南泱却仍旧没什么动作,华察尔见她迟迟不行礼,当即便有了几分恼意,“淑妃,这是本宫的旨意,你敢抗旨?” “回皇贵妃娘娘,”她眸子微微抬起,毫无所惧地迎视华察尔的目光,朱唇微启,一字一顿道,“臣妾是不敢抗皇上的旨。” 当着这样多的嫔妃,华察尔的面子霎时便有几分挂不住,她自幼娇生惯养,金尊玉贵的八公主,哪里有人这样不恭地对她说过话,一张如画的面容霎时恼羞成怒,她咬了咬唇,扬手便狠狠的一个耳光掴在了南泱的左颊上。 “啪”——的一声脆响,合宫里刹那间一片沉静,众宫人一时都呆了几分,讷讷地反应不过来。 左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楚,南泱的眸中狠戾之色乍现,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抬起头正要说话,却闻殿外传入一道端醇的男子声线,夹杂着怒意与嘲讽,阴冷如冰雪。 “朕的后宫总是这样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花~ 求霸王票~ ~~嘿嘿嘿~~~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86章 凤印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殿外骤然传入这道声音,殿中众女的面色皆是一变,接着便又听见外头传来江路德的声音,“皇上驾到――” 华察尔眸子微眯,镶嵌了珠饰的睫毛一阵微微颤动,侧眸去望时便见一个一身月白锦袍的高个儿男人走了进来,面容如玉脸色阴冷,深邃的眸子之中隐含三分怒意。 八公主心中微微一沉,咬了咬唇思量一瞬,便同众嫔妃一道屈膝给皇帝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圣安。” 皇贵妃那一巴掌又狠又重,南泱左颊通红一片,直挺挺地立在大殿里头,深吸一口气垂下臻首,掩去里头的怒意同狠戾,朝皇帝低低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华察尔面上扬起抹明媚动人的笑容,朝万皓冉走近几步,笑盈盈便要去上前挽他的手臂,声音柔软而清亮道,“皇上今日要来怎么也不跟臣妾知会一声。” 万皓冉眸中恼色不减,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一双柔荑,脚下云靴动了动,行至南泱的身前,只见她微微垂着头,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细嫩的左颊泛着微微红肿,隐隐还能瞧出几道纤细的指印,胸中的怒火霎时燃得更烈,冷声道,“不知淑妃如何惹恼了公主?” 皇帝的字里行间透着浓浓的不加掩饰的怒意,华察尔的面色微变,却也只是一瞬,转而便又是一派的傲岸骄矜,理所当然道,“臣妾的位分在淑妃之上,她觐见臣妾却不给臣妾行觐见之礼,还出言不恭目无臣妾,臣妾不过是给她个教训小惩大诫……”说罢微微一顿,扬了扬下巴看向万皓冉,眸中无丝毫惧意,笑道,“皇上难道认为臣妾错了?” 万皓冉一张薄唇紧抿,眼波明灭意味不明,半晌没有说话。 明溪在一旁暗暗嗟叹,这个皇贵妃仰仗着自己是北狄公主,入宫数日又接连承宠,便恃宠而骄目中无人,正是吃定了皇帝会看在她娘家的份儿上给她脸面护她周全,着实可恶。 黎妃默不作声,心头却有几分暗喜,华察尔风光入宫,晋封皇贵妃赐封号永和,娘家又是北狄皇室,尊贵至极后宫之中莫能匹敌,她原还有几分忧心这个皇贵妃将来会是自己的大敌,现下看来,她同南泱的梁子已经结下,今后倒还能成自己对付南泱的大助力。 宫中一派的静谧,韩宓贞额角沁出了丝丝汗珠,心头如擂鼓大作,不时悄然去望南泱,却见她垂着头仍旧没什么反应。 殿中之人各怀心思,良久,皇帝清冷的眸子淡淡望向永和贵妃,声音出口寒冽似冬,“淑妃身怀有孕,免去一切礼数是朕下的旨。” 华察尔的眸子微微掩下,神情之间霎时含上几分委屈,柔声回道,“臣妾入宫的时日不长,并不晓得皇上曾有过这样的懿旨,若早知道,就算淑妃对臣妾不恭不敬,臣妾也不会为难她的。” 合宫里的众嫔妃心头同时一滞,方才南泱分明已将所有事都说了个清楚,分明是她存心刁难,如今竟硬生生装出这副毫不知情的可怜态,着实可笑。 南泱勾了勾唇挑起个冷笑,这个华察尔放在二十一世纪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还真是一流,正思量着,万皓冉的声音却又从头顶上方传来。 “淑妃,你怎么说?” 她怎么说? 她还能怎么说?南泱心头冷笑了一声,这个可是北狄来的和亲公主,就算事事都是自己占理又如何,他难道还能帮她训斥那个公主一顿不成? 南泱的容色淡漠如死水,抬眼望向万皓冉眸色极为复杂的眼,声音亦是极为平静,沉声问道,“皇上想让臣妾说什么?” 她语调中的讥讽与无奈太过刺耳,如根根锋利的银针刺入胸腔深处,直从心口疼遍了五脏六腑,是啊,想让她说什么呢?说自己受了委屈吃了亏,然后呢?他能做什么?和亲之事攸关国之社稷,攸关千万黎民百姓,大万从不怕战争,怕的是战争带来的百姓疾苦。华察尔是北狄的公主,抵临陌阳不过数十日,绝动不得。 生平头一回有这样的无力感。 眼前的这个女人怀着他的孩子,是他心中唯一柔软温暖的存在,此时她的左颊赤红,昭示着方才华察尔那一记耳光有多重多疼,然而她的眼神又是那样淡漠平静,仿佛早已对他的无可奈何心知肚明。 为了大计,一切都只能忍下去,这是他身为一国之君务必做的。 皇帝的眸子微微合起,思量了半晌方才又沉声道,“近来,后宫屡生争端风波,三宫六院不得安宁,中宫后位尚缺,凤印无人执掌,朕思来想去,倒是有了个主意。” 此言一出,众嫔妃皆是面面相觑,一众宫人亦是埋着头大气不敢出。 “江路德。”万皓冉沉声道。 “奴才在。”江路德躬着身子上前几步,垂着头恭敬道。 “这样吧,”他淡淡道,“明日便将中宫凤印送去兰陵宫吧,今后由淑妃暂代皇后行统辖六宫之权。” 南泱一时有些怔忡,半晌也没反应过来,明溪心头一喜,见她吃吃没有谢恩,便扯了扯她的袖口,小声道,“娘娘,快谢恩啊!” 她这才回过神,面上的神色倏地复杂起来,虚虚地见了个礼,心思微动又朝皇帝沉声道,“承蒙皇上抬爱,臣妾受宠若惊,只是……”她微微一顿,眼风儿一转望向了早已面色铁青的华察尔,笑道,“只是凤印向来由合宫位分最高的娘娘执掌,永和皇贵妃位分在臣妾之上,臣妾怎么敢僭越呢。” 华察尔美眸微微眯起,双手在袖口下死死地握成了拳头。 万皓冉哦了一声,“永和皇贵妃入宫时日尚短,对宫中诸事难免不大了解,若要掌印也须假以时日。”说罢微顿,俊秀的眉宇微微拧起个漂亮的结,沉吟道,“你方才说‘僭越’,朕以为公主知书达礼温厚敦良,必不会介怀此事,公主说呢?” 皇贵妃的面色极为难看,想开口又不知从何说,只闷闷垂着头应道,“皇上已有定夺,臣妾一切听皇上安排。” 南泱扯了扯唇角,不咸不淡道,“臣妾多谢皇上恩典,多谢皇贵妃体恤。” …… 戌时许,天际遥遥地升上一轮玉盘似的明月,清辉倾泻,垂挂在树梢,映衬着地上的青白雪光,折射出道道清丽色泽。风声里头间或能听到滴滴答答的水滴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南泱枕着绣枕细细地听了半晌,忽道,“外头滴滴答答的,真好听,想是雪化了吧。” 明溪坐在床畔抚过她的鬓角,微微一笑,朝她道,“是啊娘娘,又要开春了。”说着眸中又夹杂了几丝忧虑,细细望着她的左颊道,“娘娘,今日那个皇贵妃有意刁难您,今后恐怕也不会消停。” 她闻言却没什么反应,面上仍是淡淡的,“我在宫中已树敌太多,不怕多她一个。今日皇帝将凤印交予我执掌,华察尔同江璃蓉的脸都气青了,让我说,何必呢?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安安生生地过太平日子不好么?” “宫里的女人不一样,娘娘,她们想让自己好过,就只能让别人不好过。她们不想为难自己,就只能为难别人,人都是自私的。”明溪说着微微一顿,想了想又道,“如今皇贵妃风头正盛,但说到底,皇上还是护着娘娘的。那凤印交予娘娘也算是给永和妃一个威慑,今后娘娘手中凤印,她便不敢再仗着自己位分高作威作福。” 闻听此言,南泱的面色微变,沉吟半晌又道,“皇帝的心思我看不透,也不愿去看透,一切都随他去吧。” 明溪兀自想着自己的事情,竟没觉察出她的异样,又叹了声气道,“如今一切都好起来了,至少有凤印您手里,往后娘娘做什么事顾忌也都能少些――”说着又想起了什么,她的眸色微动,声音亦压低了几分,“娘娘,您说皇上今后可能复您的后位么?” 南泱闻言却是笑了笑,“明溪,从前我总说你脑子好,这桩事怎么反倒糊涂起来了。在皇帝心中没有任何东西能比江山社稷更紧要,当初我南家动摇了他大万根基,如今他复了父亲的职,自然便不会册立我为皇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万皓冉那样的人,更是如此。” 明溪幽幽叹息,又道,“是奴婢愚钝了。如今宫里的情势又复杂起来了,奴婢只盼着娘娘能平安诞下皇嗣,旁的也暂时不想了。” 宫里的情势何时安生过? 她一路走来扳倒了太多也杀了太多,却还是有无数的女人入宫承宠。后宫就像一个光鲜亮丽的沙场,表面永远绮丽锦绣,实则波涛诡谲杀机四伏,每一个如花的美人都曾风光一时,最终在后宫的杀戮争斗中或成或败,败者香消玉殒或是在月陨宫度过余生,胜者其实又能好到哪里去? 争斗无休无止,宫里的女人个个都巴不得扳倒了别人自己获宠,和她当年身处的娱乐圈如出一辙,残酷而现实。然而在这样的险境之中,偏偏还有一个皇帝不时要来搅乱一池春水! 思及此,南泱顿觉疲惫不堪,身心俱累,挥退了明溪便翻过身缓缓合上了眸子。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花,求霸王票~ 么么哒~!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87章 情迹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初五便是立春,立春过后,陌阳城中的冰雪相继融化,冰封了数日的城池渐渐被初春的阳光捂暖,御花园里头有少数的花儿已经开了,宫中又活了过来,死气沉沉许久的御花园又有了一些闲逛谈天的嫔妃。 北方的冬日最是寒冷,整个冬天都裹着厚厚的棉衣和御寒的披风斗篷,如今天气回暖,宫妃们的衣物也轻便鲜艳了不少,整个后宫正是一派大好春光。 开春之后后宫中的事物极多,诸如为三宫六院分发缝制新装的布料等等,如今凤印在南泱手中握着,照理说,平时分管这些事物的敬事房同司礼监都该来请示南泱,然而这段最该忙碌的日子里,兰陵宫却并没有来过什么人。 对此,南泱倒没怎么在意,而是关心上了另一桩事——缝制小兜衣。 说起针线活,正牌儿的前皇后会不会她不清楚,总之她自己是全然不通的。前些时日她偶然撞见韩宓贞正在缝制什么东西,心中好奇便问了几句,韩婕妤便笑着答她,“娘娘腹中的皇嗣还有五个多月便要出生,臣妾是皇嗣的庶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想做件小兜衣,也是臣妾的一份心意。” 闻言,南泱有几分感动,也有几分惭愧——人家一个庶母都这样积极,自己这个实打实的生母若是没个表示,似乎也说不大过去。后来便腆着脸皮向韩宓贞讨教了些做针线活的法子,自己也动起了手。 这日用过晚膳,南泱正挺着肚子窝在贵妃榻上做小兜衣,明溪端着安胎药便推门走了进来,拿眼一望,只见自家主子神情分外专注,不禁笑了起来,打趣儿道,“娘娘从前从来不沾女红,如今拿着绣花针,竟还真有那么几分样子。” 南泱闻言也只是淡淡笑了笑,嗔道,“你这丫头胆子愈发大了,竟知道取笑我了。” 明溪将手中的青瓷药碗呈给她,“娘娘这可就冤枉奴婢了。奴婢哪儿敢取笑娘娘,分明是夸赞娘娘贤惠。” “贫嘴。”南泱笑瞪了她一眼,接过药碗却不急着喝,脑中想起了一件事来,不禁蹙眉问道,“明溪,近日长春宫里的那位没什么动静,黎妃也太安静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头。” “回娘娘,您有所不知。”明溪说罢微顿,面色变得慎重起来,脚下一动便行至窗前,探头朝四下打望了一番,复又将窗扉合了起来,这才又回过头朝她道,“娘娘,华察尔将她的兄长柯罗三王子接入宫了。” “什么?”她大惊,骇然道,“那个柯罗是男子又是北狄的王子,这怎么行呢?” 明溪的神情有几分无可奈何,望着她叹道,“皇贵妃前段时日成日里哭闹不休,说是思念家乡思念得紧,非得让兄长入宫相伴数日才肯罢休,皇上龙颜大怒自然不允,可北狄的国君又修了一封书柬过来,说什么公主年纪不大又是头一回离开故国,希望皇上体恤公主……北狄的皇帝都出面了,皇上若再不肯便是驳北狄的面子,无奈之下只得应允柯罗入宫小住一个月。” 南泱心头细细思量了一番,复冷笑几声,嘲讽道,“刚刚入宫的时候分明还好好儿的,如今记起来思念家乡了?看来北狄此行和亲,目的不单纯哪。” “可不是。依奴婢看,那个三王子分明是入宫来探虚实的。”明溪愤愤道。 “……”她揉了揉眉心,顿觉脑子有些酸胀,叹道,“罢了罢了,这些国家大事不是你我能置喙的。皇帝既然坐了这个位置,这些事便该他来忧心,今后少跟长春宫那位打交道便是。” 明溪颔首,正要说话却又听见外头传来李松盛的声音,声调高亢尾音绵长—— “皇上驾到——” 南泱微微一怔,心底有些错愕,皇帝这段时日大多都在陪伴新入宫的华察尔,已经许久没有来过兰陵宫,今儿个是怎么了? 一个玄色锦袍的高个儿男人却已经走了进来,殿中的烛火不甚明亮,半案的火光映照在那人如玉的面容上,有几分不甚真实的迷离之态。 明溪垂下眸子恭恭敬敬地朝他见礼,呼道,“皇上万福圣安。” 万皓冉深寂的眸子里头夹杂了点点血丝,眉宇之间有几分疲累之态,他抬起眼望向南泱,见她面色怔忡,有几分呆呆傻傻的模样,心头郁结了多日的气闷终于有了稍许缓解,俊秀的眉头却蹙了起来,淡淡道,“又忘记怎么请安了?” 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南泱有几分懊恼,连忙站起身子虚虚福了福,声音之中透着几分莫名的低沉,道,“臣妾参见皇上。” 明溪早已退了出去合上了寝殿门,皇帝的眼眸将南泱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了一遭,眉头蹙得很深,语调里头有几分责备的意味,“看来周雪松的医术大不如前,朕着令他好生为你安胎,你却越来越清瘦。” 她的眼帘掩下,眸子里头却莫名其妙涌起一阵泪意,垂着头沉声道,“臣妾听闻,华察尔公主近日心情不爽快,皇上竟没陪着公主?” 南泱的话语之中含着浓烈的醋意,她自己虽未察觉,万皓冉却听了个明明白白,心头的烦闷在顷刻间一扫而光,他喉间溢出一阵低沉醇厚的低笑,上前几步捏起她的下巴,清漠的眼中满是宠溺的笑意,低低道,“吃醋了?” 这算什么? 他这段日子一直陪着那个新入宫的貌美公主,连着一个多月都没再踏足过她的兰陵宫,如今华察尔心情不好伺候不了他,他便又回过头来找她了,还做出这副亲昵调笑的姿态,真是让人倒胃口! 她偏了偏头,将下巴挣脱了他的指尖,侧过眸子望向别处,声音冷得如若寒冬的冰霜,“臣妾怀着身孕不能侍寝,韩婕妤就在西间,皇上自去寻她吧,臣妾要休息了。” 闻言,万皓冉的神色亦在顷刻间冷了下去,声音也冷硬了几分,“淑妃,朕警告你,不要触怒朕。” 心头有千万个声音在咆哮,告诉她不能触怒这个人,这个人是皇帝,他是君王是天子,他左右天下所有人的命运主宰众生的生死,自己唯一该做的事情便是千方百计讨得他的欢心获得他的宠爱,而不是纠结些幼稚女儿家的小心思……是啊,不是早就告诫过自己了么?不是早就下定决心了么? 可心底那份要将她撕开的疼痛在叫嚣,她没办法在他眼前笑靥如花,没办法在他眼前扮演一个贤徳的淑妃娘娘! “臣妾说错了什么么?”她冷冷回过眼,同他的眼对视,望见他眼底压抑至极的怒火,理智在竭尽全力地将她往回拉,然而话到嘴边早已收不住,“于皇上而言,臣妾同韩婕妤又有什么不同呢?或者臣妾换种说法——合宫的所有女人于皇上而言,难道会有什么不同么?” 此言落地,万皓冉只觉胸腔那股压抑了多时的怒火在瞬间迸裂而出,他眼中的阴冷几乎能将人吞噬,右手一动便捉起南泱的手腕,从牙缝里头挤出几个字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脑子轰的一热,南泱的理智在瞬间丧失殆尽,她死命地挣扎起来,冷嘲热讽地低咆道,“我当然知道!我倒要问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心情好了便赏几口冷饭,难道还要我对你摇尾乞怜感恩戴德么!万皓冉,你把我南泱当成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娼妇么!” “娼妇”二字出口时,她浑身都在颤抖,像极了一头受伤呜咽的小兽。泪水在眼眶里头不住地打旋,她却咬紧了牙不让泪流出来,倔强得让人心疼。 他的额角青筋暴起,彰示着他心中的愤怒已升华到极致,却始终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两人僵持了良久,万皓冉捉住南泱的那只手却忽地松了,她身子一软退了几步,这才终于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的痛楚,脑子也在刹那间清醒了几分,想起自己方才道出的那些话,一字一句皆是杀头的死罪…… 背脊忽地一阵发麻,恐惧一点一滴地爬上了心头,眼中的泪水也忽地落了下来,一滴接着一滴,像是停不下来一般。 万皓冉的神情却平静了下来,他静静地望着她半晌,半晌叹出口气,脚下的步子动了动,朝她走进几步。 她却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朝后退了几步。 他微微蹙眉,沉声道,“躲什么?” 心中的委屈像是找打了一个宣泄处,泪水竟越流越多越流越急,她垂着头站得笔直,时不时抬起肩膀蹭着面上的泪痕,他将她的所有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满腔的怒火都变成了心疼与无奈,他伸出双手将她揽进怀里,略微笨拙地拍她的背,声音极是轻柔。 “别哭了,是朕不好。” 南泱哭得更厉害,委屈得像个小姑娘,伏在他怀里哽咽道,“这段日子我瘦了许多,是因为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害喜吐出来了,我甚少出门,是因为我的腿已经肿胀得走路都困难,这些你全都不知道。” 他沉默良久,将头埋在她的发间低低道,“是朕委屈你了。” 她的双眸肿得像两颗大核桃,脑中忽地记起了一桩事来,又抬起头隔着迷蒙的水雾望向他,沉声道,“你很喜欢华察尔公主么?” 他挑了挑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吸了吸鼻子,嗡声沙哑道,“北狄派公主来和亲,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皇帝的眼中忽地滑过一丝阴骛,手臂略收将她搂得更紧,轻轻咬了咬她小巧朱润的耳垂,低低道,“凡事有朕,你只需将咱们的孩子好好生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求花花,求评论,求霸王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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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而又懊恼起来,这人怎么能这样过分,好端端的做什么突然来找她?难道是闲得无聊了又来拿她寻开心,最重要的是……自己怎么能这样没骨气,分明憋屈了那么长时日,如今怎么能因为这个皇帝的几句安慰话就妥协了呢? 越想越觉得愤懑,南泱咬了咬下唇,侧眸瞪了万皓冉一眼,冷声道,“皇上要是没什么事,就请回吧,臣妾要休息了。” 说着便躺了下去,面朝里不再理他。 皇帝半撑着头望着她的后脑勺,眸子微微眯起。 他们成婚近五年,过去他一点也不了解她,他一直以为,她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美丽,强势而聪慧,甚至要从他手中谋夺天下。他对她的心思心知肚明,却从来不露声色,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将自己伪装成天下间最愚笨的草包皇子,迎娶南氏千金,借南泱之手除去三位兄长,登上大宝,每日佯装饮下她送来的毒药,佯装辗转病榻三年,他筹谋了整整三载时间,才将南后这颗大树生生扳倒。他斩断她的所有根基,折断她的羽翼,甚至亲手了结她的性命,直至她咽气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放下心。 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重新活了过来,当那两个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太监跪伏在地上告诉他,南后在破棺中死而复生时,他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那刻的感受――震惊、恼怒……以及一丝莫名的欣喜。 世间若无南泱,他着实会少许多乐趣。南泱是一个浑身上下充满骄傲与野心的女人,然而如今她已一无所有,他忽地生出一个念头,若是有朝一日,她会主动谄媚,祈求他的恩宠与眷顾,为了他与其他女人勾心斗角,这会是多么残忍而有趣的一件事。 所以他让她成为了后宫众多美色之一,然而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南泱成了在他算计之外的一件事。 她全身上下棱角锋利,聪慧而强韧,骨子里却也如寻常姑娘家一样,会撒娇会耍小脾气,开心了会笑伤心了会哭,她赌气的时候很难掩藏住自己的情绪,譬如此刻。 万皓冉无声地勾起一个笑,从背后轻柔地环抱住她,很明显地感受到南泱的瘦弱的身子微微颤了颤。 他将头埋在她的后颈窝,沉声道,“你赌气的时候会让我有一种狠狠抱你的冲动。” 怀中的娇躯猛地一震,他眸中滑过一丝笑意,双手将她抱得更紧。 南泱沉吟了半晌,忽地回过头望向他,双眸微红,道,“别以为说些好听的话就能哄得人不生气,我可是脾气很大的人。” 他嗯了一声,顺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抱着,嗓音低沉而微微沙哑,道,“好听话?我什么时候说了。” 她不自觉地嘟了嘟嘴,伸手打了他一下,闷闷地嘟囔道,“其实你就是个无赖。” 他点头,吻着她的头顶道,“是,我是无赖。” 脑中忽地又想起了那日华察尔的那道耳光,想起这副温暖宽厚的胸膛曾经让那个女人躺过,甚至……甚至或许他同华察尔也曾这样亲昵温柔地说过话,她忽地胸闷起来。 嫉妒是世间最大的毒药,但凡沾染上半分便能蚀骨销魂,南泱双手紧紧成拳,低声道,“你同其它娘娘小主也曾如此过吧。” 不是问句。 她的语气淡漠而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事实,万皓冉心头蓦地一紧,将她搂抱得更紧,半晌方才沉声回道,“若我说不曾,你信么?” 答案分明不言而喻。 南泱唇角挑起一抹苦笑,却没有回答他,只伏在他怀中淡淡道,“宫里的女人这样多,是非也这样多,你不觉得累么?” 此言一出,万皓冉那厢陷入了一阵良久的沉默,他半晌没有言语。 南泱窝在皇帝怀里,他身上永远都带着淡淡的龙涎气息,她闻着闻着便有了困意,眼皮渐渐也沉重起来,她打了个哈欠便合上了眸子,头脑晕乎乎的,忽而听见他的声音隐隐约约从耳畔传来,带着几分宠溺的笑意,柔声道,“困了?” 她连颔首的力气都没了,只略微动了动眼皮唔了一声,唇瓣传来一阵微凉的触感,是他微冷的唇覆了上来,她挣扎着抬起眼皮,在他的唇舌下咕哝道,“别闹我……” 他趁势将舌头伸了进去,卷住她的小舌反复□□吸吮,气息灼热逐渐起来,她口里溢出一声痛呼,含糊道,“疼……” 他复又放轻了力道,气息愈发地粗重,忘情地吻着她的唇,南泱的瞌睡醒了大半,推着他的双肩挣扎着移开唇,无奈道,“身孕。” 这两个字犹如兜头淋下来一桶凉水,皇帝身形蓦地一僵,有几分懊恼的意味,脑子一热,竟差点儿就将这桩事给忘了,半晌方才道,“敏敏,我觉得很难受。” 他的语调暧昧沙哑,甚至还有几分撒娇的意味,南泱胸腔里头如擂鼓一般,轰的从头红到了脚趾头,嗫嚅了半晌方才低低道,“哪儿难受……” 皇帝的手掌炽热,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便往一处地方带,隔着衣物将她微凉的手覆了上去,蹙眉抵着她的额头,合着眸子低低道,“这里。” 南泱像是被火烧着了一般缩回手,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沉默了良久方才吐出一句话来,“韩婕妤就在西间呢。” 他的眸子缓缓地睁开,眉头皱得更深,“南泱,我突然发现一件事,你最大的本事不是别的,是惹我生气。” 她有些无语,无奈道,“那不然呢?” 皇帝清冷的眼眸微微眯起,一阵沉吟又道,“我还是睡觉吧。”说罢便闭上了眸子,不再说话。 南泱被他的这句话震惊得无以复加,干咳了两声道,“……你就这么睡了?” 他眼也不睁凉凉道,“或者你想做点别的什么?” “皇上您想多了想多了。”她干笑着摆摆手,“如此良辰美景不睡觉着实是可惜了,皇上您慢睡。” 万皓冉哼了一声,伸手扯过她压进怀里,南泱本就困了,在他怀里拱了拱找到个舒服的位置便沉沉睡了过去,呼吸逐渐便均匀起来。 他合着眸子艰难地强迫自己入睡,顿觉自己一定是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求给评论和霸王票呢~ 最近掉收藏好严重呢,打滚求安慰【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黑黑,姑娘们七夕怎么过的呢~ 水货君在水货夫人家看电视看了一天==。。 OTZ。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89章第 偶遇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初春的清晨尚有几分轻寒料峭,淅淅沥沥的春雨从天际不住滴落,细润如酥,窗外的柳条抽了新枝,在雨水与微风中轻微拂动摇曳。 一觉醒来已是天大明。 南泱从牙床上徐徐坐起了身子,皇帝一如既往地早早离去,她合着眼揉了揉眉心,张口唤了一声明溪,少顷便有一个一身青绿宫裙的清秀女子撩开帷帐走了进来。 “娘娘。”明溪面上挂着一丝浅笑朝她唤了一声。 耳畔传来滴滴答答的雨声,她循声望向窗外,微微蹙眉道,“什么时候下起的雨?” 明溪略微想了想,回道,“昨晚子时许。” 子时?南泱的眉头蹙得更深,自怀孕以来她的精神一直不好,睡眠极浅,很容易便被一些细微的响动给惊醒,雨从子时开始下,那么多个时辰她竟然丝毫未察觉,倒着实是件怪事。 明溪这时也想起了这桩事,又细细打望了一番南泱的脸色,笑道,“平日,娘娘夜里总是时不时惊醒,昨夜皇上来了,娘娘睡得还好吧。” 似乎……确是如此。 其实从许久以前便是这样了,但凡有那个皇帝陪在身旁,她夜里总是能睡得比平日好,万皓冉连着月余不曾来过,她这段日子以来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念及此处,南泱有几分嗒嗒若失,心头暗啐了自己一声没出息,面上却仍是淡漠而平静,望了一眼明溪道,“时辰也不早了,扶我起了吧。” 明溪闻言应了声是,便上前扶着她起了身,南泱一手扶着腹部一手支着后腰,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一番梳洗过后已是辰时三刻,今日的早膳是小米粥和几样小菜,南泱极为难得的吃了一小碗粥,明溪在一旁笑盈盈道,“今儿可真难得,娘娘胃口比平日好得多。” 南泱也觉得有几分奇怪,咬着筷子狐疑道,“是啊,怎么会呢。” 明溪思索了一番,心道自家主子这一个多月来心情很不愉悦,吃也吃不好睡也不睡不好,自从昨夜皇上来过之后便……她微微一怔,心有瞬时明白了几分,转而又觉几分无奈。 如今这情形看来,主子对皇帝是真的动情了,然而自古帝王皆薄情,皇帝的心思深不可测,任谁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只盼着今后他能不负娘娘才好。 南泱对明溪的心思丝毫不知,脑子里却琢磨着另一桩事,沉声道,“这段时日太古怪了,华察尔要陪着她的兄长不来找麻烦,那黎妃呢?她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不寻常。” 明溪这才回过神来,闻言亦是微微凝眉,细细思量了一瞬,回道,“奴婢也觉得有几分古怪。不过娘娘,黎妃消停,您才能省省心,这样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娘娘如今只消好好养胎。” 她微微颔首,忽地又想起了什么,道,“明溪,前些时日我便叮嘱过你,送入兰陵宫的吃食汤药全要你同周雪松过目,你没有忘记吧?” “事关重大,奴婢断不敢忘。”明溪正色道。 自南泱有孕以来,不时便有嫔妃们送来养胎的药材与滋养的补品,身在后宫,南泱对此分外小心谨慎,听闻明溪的话后复又放下心来,“如此便好,你同周御医都是我最信任的人,将此事交予你们,我是放心的。” 正说话间,外头却进来了一个小宫娥,垂着头朝她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道,“娘娘。” “什么事?” 小宫娥又道,“娘娘,韩婕妤来了。” 南泱微微颔首,“请她进来。” 小宫娥复又退了出去,俄而便有一个一袭品竹色湘妃罗裙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韩宓贞上前几步微微屈膝,恭敬地行了个礼,道,“臣妾给淑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瞧你,这么客气做什么。”南泱面上端起个笑来,倚在红木椅上道,“快起来,坐吧。” “谢娘娘。” 韩宓贞言罢方才徐徐起身,在南泱身旁坐了下来,眼风忽地瞥见她放在一旁做了小半儿的兜衣,便拿起来细细端详起来,面上浮起几分微讶的神色,道,“娘娘这兜衣的针线做得真好。” 南泱闻言只淡淡一笑,道,“本宫不过是个半路出家的和尚,针线活也都是跟你学的,婕妤真是谬赞了。” 韩宓贞却摇头,笑道,“娘娘蕙质兰心,初次做女红便有此造诣,臣妾是真的佩服。” 两人又是一番家长里短的闲聊,外头的雨已经停了,韩宓贞便笑道,“雨后初晴,臣妾陪娘娘出去走走吧。” 南泱心想自己已经许久未曾踏出过兰陵宫,又见外头天色已经放晴,阳光透着云缝渗出,很有几分惬意,便微微颔首,韩宓贞同明溪便上前一左一右扶过她的手臂缓缓踏出了兰陵宫的宫门。 初春的时节,宫中还未见繁花似锦,多数花儿皆只将将结出花骨朵,却别有一番含羞带怯的韵味。南泱的腿仍旧浮肿,脚下的步子也缓慢,忽道,“席王爷的婚事如何了?” 明溪微微一滞,半晌方才反应过来,回道,“皇上已经下旨赐了婚,下月初七为席王爷和表小姐完婚。” 闻言,南泱便不再说话,只略微颔首,又沉默地行了会儿子,再抬头时却见已经走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中立着数人,领头的女子五官明艳动人,一身绛色织金镂空边儿的描花裙极为华贵,衬得她益发雍容美丽,她正侧着头同身旁的一个女子说着话儿,面上的笑容灿烂明丽。 南泱心头一沉,眸子微微眯起便停住了脚步,心道还真是说不得,说什么遇什么,竟一撞便撞见两尊瘟神,江璃蓉的动作比她想的还要快,难怪近来没来找她麻烦,原来忙着去拉拢皇贵妃了。 然而想要打道回府却已经来不及了,那美艳女子已经朝她这边望了过来。南泱身材高挑,一眼便能被人从人堆里瞅见,很显然,那女子已经看见了她,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挑眉扬声道,“真是巧得很哪,本宫同淑妃真是有缘。” 韩宓贞微微蹙眉,暗道一声出门不利,便随着南泱一道走了过去。 南泱扯了扯嘴角挑起个笑,虚虚福身道,“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 韩宓贞屈膝恭敬道,“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参加黎妃娘娘。” 江璃蓉一双细长的眸子上下打量了南泱一番,忽而微微蹙眉作出一副关切的神情,声音轻柔道,“淑妃姐姐怎么清瘦了这么多?” “还真是,”华察尔闻言亦是呀了一声,上前绕着南泱转了一圈儿,话语中含着几分讥讽道,“该不会是这段时日皇上都陪着本宫没去兰陵宫看你,淑妃心里不痛快吧?” 南泱面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沉声应道,“皇贵妃说笑了,皇上昨个儿夜里才歇在了臣妾的兰陵宫,”说罢微顿,抬眸直直地望向华察尔一双明艳的眼,勾了勾唇角,“您不知道么?” 华察尔面色倏地一变,侧眸望了一眼黎妃,江璃蓉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只悻悻移开了目光,她眼眸微眯,浓密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忽而又笑了笑,说,“也是,毕竟肚子里还怀着一个,皇上自然要来看你。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么――不看僧面看佛面。” 她微微一笑,颔首道,“看来娘娘对中原很了解。” 闻言,华察尔的面上浮起几分骄矜之色,下巴微微抬起,自傲道,“那是自然,本宫自幼便习汉书识汉字说汉语。” 此言一出,南泱眸光微闪。一个北狄的公主,自幼便学汉文化,这怎么也说不过去,看来北狄的国君还真是为这桩和亲筹谋了很长时日。她心头一声冷笑,面上却仍旧平常,笑道,“皇上喜好风雅事,好乐好诗,娘娘如此聪慧,想来也是知道的吧。” “自然知道。”华察尔又是一笑,“本宫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南泱面上的笑容变得意味不明,望着她淡淡道,“娘娘才貌双全,可是旁人羡慕不来的。”说罢微顿,侧眸望了一眼江璃蓉,皮笑肉不笑道,“不过娘娘,臣妾奉告您一句话,可千万擦亮了眼睛识人,切莫教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利用了。” 黎妃面色大变,瞪着南泱怒道,“淑妃,你什么意思?” 南泱的神情有几分无辜,轻声道,“臣妾不过是念及皇贵妃初到我大万,年纪又不大,不过想提醒皇贵妃而已。黎妃娘娘这么紧张做什么?” 华察尔微微蹙眉,侧眸望了一眼江璃蓉,又回望向南泱,沉声道,“本宫不用谁来提醒。” 南泱哦了一声,笑盈盈道,“臣妾给娘娘讲个故事吧,说是从前有个人,到外地做了笔买卖,挣了三百两银子。他想:这三百两银子放在家里太不安全,就找来一个大瓦罐,埋在了自己家的地里。第二天醒来,觉得这样还是不够安全,于是他找了块木板,在上面写上:此地无银三百两。然后,把木板插在了埋下瓦罐的地方。”说罢微顿,又道,“娘娘,您知道这是什么故事么?” “……”华察尔心头微沉,镶嵌着珠玉的眼睫微微颤动,沉声道,“此地无银三百两?” 黎妃心头一急,连忙道,“娘娘,臣妾……” 正是此时,一道低沉而夹杂着浓浓异域口音的男子声线却传了过来,声线动人,仿若自含三分笑意。 “华察尔,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这道嗓音极是陌生,南泱微微蹙眉,抬眸望去,却见一个威武挺拔的高个儿男人从远处慢吞吞地走了过来,满目的戏谑笑意,五官深邃容颜俊美,肤色微微黝黑,身着左衽锦裘,如墨的发丝松松地捆着垂在左肩,不是中原人的模样。 华察尔忽地笑起来,回过眸子扬声道,“哥哥。” 闻言,众女的面色皆是一滞,南泱有几分懊恼,一个外族的王子竟然在万朝的后宫闲逛,委实太不懂规矩了,当即便虚虚福身,朝华察尔道,“臣妾告退。”韩宓贞同黎妃亦是纷纷屈膝朝华察尔见礼,说罢便离去。 “那是谁?”柯罗指了指南泱的背影,问道。 “能在后宫出现的女人还能是谁?”华察尔低低道,“那个是淑妃。” 柯罗的眼中忽地浮起某种热切,目光定定地望着那道背影,扶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大万的皇帝真有福气,竟然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噗,求花花求评论~ 求霸王票~求长评~ 打滚求打滚求~ PS:宝贝们收藏一下水货的专栏吧~开新文可以增加积分呢~么么哒!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090章 出宫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因着前些日子在御花园中偶遇了北狄的三王子,南泱又是连着半个来月不曾出过兰陵宫的大门,成日卧在榻上缝制兜衣,期间皇帝也来过好几回,都是晚膳的时辰过来,陪她用完晚膳便离去,行色匆匆。 南泱知道他是去长春宫,却也从不多说多问。北狄和亲之事远远没有想的那么简单,她深居后宫尚且觉出了不对劲,更遑论万皓冉。 明溪将将从外头回来,脚下的步子匆忙,面色也有几分凝重,推开寝殿的宫门便踏了进去,南泱听见声音抬起头,望向她道,“打探得如何了?” “娘娘,长春宫里的宫人都是北狄人,奴婢去敬事房打听了一番,带回来了一个人。”明溪说罢微顿,声音低了下去,道,“娘娘要不要即刻见见他?” 南泱微微蹙眉,“是什么人?” “回娘娘,是广陵宫的小廖子,他是江路德的徒弟,平日也伺候万岁爷,皇上几回临幸皇贵妃,都是他值夜。”明溪压低了声音道。 她闻言微微颔首,说,“叫他进来。” 明溪哎了一声,旋身朝宫门走去,外头正立着一个埋着头的小内监,她便道,“娘娘叫你进去。” 说罢便领着他进了寝殿,明溪走在后头谨慎地四下看了看,拉过房门扣得死死的。南泱抬起眸子细细一番打望,却见这个小廖子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模样生得清秀白净,眉眼之中透着股子机灵劲儿,他朝她恭恭敬敬地见了个礼,声音尚有几分少年的青涩,道,“奴才参见淑妃娘娘。” 她嗯了一声,倚在榻上淡淡瞧着他,道,“起来吧。” “谢娘娘。”小廖子说罢便直起了身子,恭敬地立在一旁。 南泱心头略微思索,面上便挂起一丝笑容来,柔声道,“本宫听说,你是江公公的徒弟?” “回娘娘,奴才七岁入宫便一直在敬事房当差,后来十一岁的时候才跟着江公公。”小廖子恭敬答。 “嗯,”南泱含笑微微颔首,道,“江公公是掌印大太监,他能收你做徒弟,想必你也不是个等闲人。” “娘娘这可就是谬赞了,”小廖子的头埋得更低,又说,“奴才能承蒙师父错爱,诚如今日得娘娘召见一般,都是奴才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小廖子的嘴甜,模样也清秀讨喜,南泱自然受用,笑了笑便道,“你很机灵,本宫今日召你来,是有些话要问问你,你大可说假话或三缄其口,本宫不会强迫你。” 小廖子埋着头,思量了半晌方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知娘娘要问奴才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南泱动了动身子,扶着肚子换了个姿势,慵懒道,“本宫知道,皇上几回临幸皇贵妃都是你值夜,想来你也出入过长春宫多回了。今次不过想问问你,皇贵妃可有什么奇怪之处?” 此言一出,小廖子浑身皆是一震,额角的汗水便顺着面颊流了下来――他入宫七年,自然晓得后宫嫔妃之间的明争暗斗,只是如今却着实为难,淑妃如今身怀皇嗣又极为受宠,合宫里人人皆知,自然不能得罪,但皇贵妃亦是合宫位分最高的娘娘,两座大山哪边儿倒了都能轻而易举碾死自己,这可如何是好? 南泱见他迟疑,也不恼怒,只是抚着腹部轻声道,“你不用害怕,本宫是个讲道理的人,你好好想想再回话吧。” 心头翻江倒海地思量了一番,小廖子忽地跪下了身子,朝南泱狠狠磕了两回头,沉声道,“奴才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娘娘……奴才不晓得什么是奇怪之处,只知道……只知道皇贵妃娘娘,确是有些不同寻常。” 南泱眸子半眯起,微微一笑,又道,“继续说。” 小廖子忽地变得面红耳赤起来,声音也小了许多,半晌方才支支吾吾地道出了一番话来。 明溪闻言双颊亦是一热,羞臊得紧,南泱干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半晌方才沉声道,“行了,你退吧,今日之事不可对任何人提及。明溪,赏三两银子给廖公公。” 小廖子心头一喜,笑盈盈地不住道,“奴才谢娘娘赏!”明溪从怀中取出三两银子递给他,他方才千恩万谢地离去了。 待小廖子离去后,明溪方才恨恨道,“堂堂一国的公主,竟然会些下三滥不入流的媚术,真是丢死人了。” 南泱合着眸子揉了揉眉心,“华察尔是北狄的公主,却自幼习汉书,像是早料到她会出嫁到大万和亲一般,这其中有许多疑点,她生得貌美,诗词歌赋均通晓,还会媚术,这很难让人不联想到些其它东西,皇帝心思比你我缜密,必然早觉出些端倪了。” “皇上不是沉迷美色之人,若觉出了蹊跷,又怎会还每日往长春宫跑?”明溪疑惑道,“奴婢越来越糊涂了。” “……”南泱蹙着眉细细思索了一番,亦是未果,又道,“算了,这份儿心让他操去。” 明溪闻言颔首,也不再多言,见南泱打了个哈欠,知道她有午睡的习惯,便道,“娘娘,奴婢扶您去睡会儿吧。” 她点点头,扶过明溪的手便上了牙床,侧过身子面朝里地卧着,徐徐合上了眸子。 将将伺候主子躺下,江路德便来了兰陵宫,知会了皇帝今晚要来用晚膳后便又离去,明溪侧眸望了一眼天色,突然记起来,今日是花灯节。 …… 南泱是被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给扰醒的,将将从睡梦中醒过来,她还有几分迷糊,嘟囔了几句便翻了个身继续睡。那阵酥酥麻麻的触感又随之缠了上来,她拗不过,只好万分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皇帝一张俊颜近在咫尺,正笑盈盈地望着她。 这回瞌睡算是完全醒了,她惊了一大跳,磕磕巴巴道,“皇上您怎么来了?” 万皓冉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双颊,颔首道,“不错,这段日子果然胖了些,手感都好些了。” 她一把打开他的双手,又朝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却见这人今日着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便装,腰间挂着一枚玉坠子,整个人愈发丰神俊朗玉树临风,不禁蹙眉道,“皇上,大晚上的,您穿得这么花枝招展,真的好么?” 皇帝的脸黑了黑,挑眉道,“赶紧起来用膳,今儿个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南泱咦了一声,还要说话却已经被他一把从床上抱了起来,万皓冉蹙了蹙眉,掂了掂手上的重量,不悦道,“你肚子里不是有一个么?怎么还是这样轻。” 她嘴角微微抽搐,心道肚子里那个才几斤几两啊我去…… 两人用过晚膳正是近戌时,万皓冉拿巾栉掖了掖嘴,朝她扔过去一件墨青色的袍子,眼也不抬道,“换上。” 南泱将袍子拾起来理开瞅了瞅,惊道,“这不是男子的衣袍么?” 皇帝看也不看她,只面无表情道,“朕的。” “……”她抚了抚额,沉吟了半晌道,“为什么臣妾要换皇上的衣服?” 他这才终于抬眼望向南泱,神情严肃而认真,很了然地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换……” 南泱点头如捣蒜。 “要朕替你换?”皇帝补充道。 “……” 一番拾掇打扮之后,挺着肚子的南泱已经全然认不出自己还是个女人了――只见镜子里头的人清瘦高挑,身上挂着一件宽大的墨绿锦袍,头上还戴着一顶大万朝文人圈子里很是流行的布帽,怎么看怎么滑稽。 明溪同江路德在一旁捂着嘴硬生生憋住笑,万皓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很满意地点头,“不错。” 南泱表示很无奈,不明白这个皇帝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心道这身行头再举个幡子都能去市集上算命了,她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又听见皇帝冷着嗓子问江路德,“都安排妥当了么?” 江路德闻言,眼底的笑意在刹那间掩了下去,躬身恭敬道,“回皇上,奴才已照着您的吩咐施派下去了。” 万皓冉微微颔首,又道,“着令席北舟同江城明日午后入宫觐见,朕在广陵宫候着。” “是。”江路德又道。 一切吩咐妥当,皇帝将手中的画着泼墨山水的描金折扇一打,放在胸前徐徐地摇,朝南泱颇随意道,“走吧。” 她仍旧很茫然,半晌反应不过来,讷讷道,“去哪儿啊?” 明溪在一旁哭笑不得,自家主子平日精明得很,怎么这会儿子倒犯起了傻了,便悄然扯了扯她的衣袖,朝她附耳道,“娘娘,您今儿是怎么了,这么这会儿还瞧不出来么?皇上要您扮作男装,要带您出宫啊。” 南泱微怔,“出宫?” 明溪笑盈盈地颔首,又道,“今儿是花灯节。” 出宫的马车早已候在了兰陵宫外头,赶车的两个车夫生得威武高大,虽穿着寻常富贵人家小厮的衣裳,却浑身上下都透着几分肃杀之气,南泱心头暗忖,这两人怕是安排在皇帝身旁护他周全的侍卫。 明溪上前几步打起车帘,皇帝长腿一跨便上了车,身旁的宫娥搀扶着南泱,她小心翼翼地提腿踩在杌子上,正要往车上迈,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眼前。 她愣了愣,皇帝微微蹙眉,声音清冷,道,“傻愣着做什么?” 南泱一阵窘迫,方才将手放在了那只宽大微凉的掌心里头,躬身坐进了马车里。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花,求评论呢~ 求霸王票~ 嘤嘤~ 求收藏专栏~包养水货君吧~ PS:千恩万谢送霸王票的亲们~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91章 灯会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车上垫着厚厚的狐狸毛垫子,温温软软,马车的颠簸也便随之小了许多。南泱扶着腹部倚在车榻上,掀开车窗的帘幕往外看了看,却见一轮明月已经升了上来,遥遥地悬挂在柳树的树梢处,洒下一地皎白的月色。 马车内只有一盏灯烛,烛火半暗的火光映照着皇帝的半边脸,带着几分迟重的金色。他的眸子望着窗外,漆墨一般的瞳里映入了点点烛光,闪动着一丝灵动的金辉。 她愣愣地望着他,月白色的锦袍将万皓冉衬得温雅而柔润,不似平日的凌厉冷肃,脸色也是柔和的,她这么想着想着双颊便微微红了。 脑子里忽地蹦出一句话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他仍旧定定地注视着车窗外,薄唇微动,淡淡道,“闲得没事就撩开帘子赏月吧,窗外的月光兴许比朕好看。” 南泱一滞,有几分愕然……他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来着? 万皓冉见她仍旧定定地望着自己,不禁微微蹙眉,侧过眸子睨向她,又道,“如果你实在想盯着朕看,那就看吧。”说罢便又转过眼望向窗外,不再搭理南泱。 她细细咀嚼了一番这厮方才的话,半晌才反应过来,登时有些哭笑不得,从前只晓得这人的属性是变态,殊不知原来还有个属性――是自恋。她瘪瘪嘴不再看他,心头暗骂了一句。 出了宫门再往前一段儿便是陌阳城的市集,赶车的车夫“吁”了一声收了马缰,又掀开帘子朝里头唤了一声,“公子,到了。” 南泱还没反应过来这声“公子”叫的是谁,便听见身旁的男人嗯了一声,又听见他问,“热闹么?” 那车夫闻言笑了笑,恭恭敬敬地回道,“公子,今儿是花灯节,自然热闹得很。” 万皓冉微微颔首,接着便动身下了车,南泱见他下了车连忙也站起身子往车帘外去,打车帘的车夫见她怀着身孕动作笨重,想上前扶一把,思索了一瞬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心道这可是淑妃娘娘,皇上的心头肉,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去扶啊。 南泱挺着肚子,想要自己踩在杌子上下车也不是不能够,只是有些危险,她有些懊恼,抬起美眸瞪了那尊不动如山的大佛一眼,不满道,“你就不会来扶我一下么?” 此言一出,两个车夫均是浑身一个激灵。万岁爷的性格举朝上下谁不知道,那可是出了名儿的心狠手辣冷血无情,淑妃娘娘虽得宠……也不能出言就使唤爷啊。再拿眼去望皇帝,却见他的面上虽仍旧清冷却并没有恼意,身子动了动便朝她走近几步,伸出手扶过她的手臂,冷哼了一声,道,“你面子倒是大。” 不知为何,出了陌阳宫,南泱似乎整个人都轻松惬意了不少,又听见旁人叫他公子,便像是真不把他当皇帝,而是个寻常人家的贵公子一般,闻言便白了他一眼,边小心翼翼地下车便道,“有本事下回你来怀,我也这么伺候你。” 两个小车夫几乎要打起摆子来,冷汗都差点流到了地上。 万皓冉微微愣了愣,半天在反应过来这丫头说的话,顿时有几分气结,在市集口又不好发作,只干咳了两声,侧眸瞪了一眼两个车夫,道,“远远儿跟着。” 两人恭敬地躬身应道,“是。” 市集上人声鼎沸喧哗,南泱顺着望过去,只见长长的街道上尽是提着花灯的行人,两旁是摆着摊卖花灯的小贩,整个陌阳城尽皆笼罩在一片璀璨的花灯中。 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走出陌阳皇宫。 唇角的笑容压抑不住,她望着市集上来来往往的百姓,兴奋地扯了扯身旁男人的袖子,说道,“真是太热闹了!” 万皓冉垂了垂眸子望了一眼她扯着自己袖口的小手,挑了挑眉,看得出她是真的很欢欣,否则也不可能在大街上跟他动手动脚拉拉扯扯。轻轻挑起一个笑来,揽过她的肩膀转眼便没入了来往穿梭的人流之中。 市集上有许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过每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便是人人手上都会提一个花灯。 大万的花灯节有两个说法,一则便是若是在花灯节的当晚放一盏花灯,在花灯上写下心愿,便能心想事成,二则便是市集上尚未婚配的年轻男女,若是姑娘看上了哪个少年郎,便含羞带怯地给他递过去一盏花灯,若少年有意,便在姑娘的花灯上题一行字,若无意,便将花灯送还给姑娘。 万皓冉的容貌俊美器宇轩昂,任是放在哪个人堆里都能被人一眼瞧见,手持折扇身着月白锦袍,俨然一副富贵人家的公子模样,然而气质却又是清冷的,教人不敢接近,是以霎时间,市集上的姑娘们个个团扇掩面,娇羞无限,只望着他羞怯地笑,愣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给他递花灯。 南泱左顾右盼,瞅见什么都觉得稀奇,自然没注意到那些大姑娘的反应,直到一位身着飞鸟描花锦裙的姑娘手持一盏花灯款款走来。 那姑娘容貌生得清秀美丽,面上飞着两朵红云,一手持着团扇遮着半张芙蓉面,一手将花灯朝万皓冉递过去,万皓冉面上含着一丝温雅的笑意,婉言谢绝了姑娘的好意,那姑娘也不恼,只是有些尴尬地离去了。 南泱狐疑地望了他一眼,指了指那姑娘的背影,小声道,“她把花灯给你做什么?” 他哦了一声,给她讲了讲大万花灯节的习俗,最后打了个总结,正经道,“因为她看上我了。” 其实皇帝的这句说的是实话,然而他那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别扭,南泱有些汗颜,悻悻笑了几声便不再理他。 一路上不时有姑娘提着花灯走过来,想把自己的花灯送给万皓冉,均是被他一一回拒,自然破碎了一地的少女心,南泱拿手肘撞了撞他,建议道,“我瞅着那些姑娘长得也不错,娶了回宫也不是不能够,你怎么都不考虑一下。” 万皓冉面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淡淡道,“你喜欢?那你带回去吧。” 南泱被这番话堵了堵,瞬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亦正是此时,街边儿有个叫卖花灯的小贩却朝他们吆喝起来,笑呵呵道,“两位公子,来选两个花灯吧!我这儿的花灯是整条街最便宜最好的!” 她的眼睛亮了亮,朝那花灯摊儿走过去,笑盈盈地问,“你这花灯怎么卖的?” 小贩满脸都是笑容,回道,“三文钱一个。” 南泱在还是姚敏敏的时候,是个杀价砍价的高手,听了小贩的话,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道,“老板,买两个给我们算五文钱吧,您人这么好一定会答应的是吧?” 小贩有些为难,挠了挠脑袋迟疑道,“公子,这是小本儿买卖,您……” 一个银锭子却已经放在了他面前,小贩和南泱均是一愣,顺着那只修长干净的手朝上望,瞧见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万皓冉淡淡道,“不用找了。”说罢便随手拿起两个花灯,将其中一个递给南泱,扯过她便走了。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有几分无可奈何的意味,“买个花灯还讲价还价,你不嫌丢人,我嫌。” “……”南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旁边儿跟着的是皇帝,财大气粗不是任何人能比的,也没有回话,只拿着花灯自顾自地往前走。 小贩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捧起那银锭子,半晌才反应过来,拍了一下脑门儿忙不迭地喊道,“公子!两位公子!你们拿错了!那是鸳鸯灯!” 然而市集上人头攒动,哪里还能瞧得见那两个人的身影。 两人提着花灯在街上慢慢悠悠地闲逛,一旁不时有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南泱很是狐疑,便竖尖了耳朵细细地听了听―― “两个大男人提着鸳鸯灯走在一路,真是恶心人。” “唉,两个小伙子模样都挺好,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哎呀妈呀,我活这么大可算见着一回断袖了!” …… 南泱一滞,低下头瞅了一眼自己的花灯,又瞅了一眼万皓冉手中提着的,登时心头一窘――两只花灯上头分别画着一只鸳和鸯,可不就是一对儿么? 她抚了抚额,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我说,你拿成鸳鸯灯了。” 万皓冉闻言低头瞧了瞧他们俩手中提着的花灯,哦了一声,很是淡定,手中的描金折扇几乎炫花了人的眼,“所以呢?” “……”她无奈,半晌方才低低道,“找个地方把灯扔了吧。” 于是又是一路闲逛,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城北的一株大树下,只见那株大树树身极是粗壮,树冠枝繁叶茂参天蔽日,上头挂着数盏花灯,在初春的夜风中摇摇曳曳很是美丽。 南泱上前几步,笑道,“就挂在这棵树上头吧。” 万皓冉闻言,抬眸望了望那颗大树,眼中忽地浮起一丝莫名的情绪,徐徐道,“这棵是姻缘树。”说罢微顿,他脚下步子一动,朝那棵大树走近了几步,眸子并不看她,淡淡续道,“传说,将心仪之人的名字写在花灯上,再将花灯挂在这棵树上,便能同心上人长相厮守。” 南泱微微蹙眉,心头有些疑惑,“你自幼深居皇宫,怎么对民间的这些事这么了解?” 万皓冉唇角微扬,勾起一丝浅笑,戏谑道,“谁让我是最不学无术的皇子呢。” 这番话他说得格外轻巧,她却能隐隐听出他语调中的淡淡自嘲,心头登时一堵,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 万皓冉的神情没有丝毫异样,轻轻击了两回掌,南泱正不解,却见一道人影忽地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周身玄黑蒙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躬身沉声道,“公子有何吩咐?” “去弄支笔来,”说罢微顿,又道,“我只要紫毫。” 那黑衣人恭敬应了声是,便身形一动不见了踪影,南泱心头微微思忖,便明白了几分,皇帝是九五之尊,今次忽地心血来潮待她出宫游玩,定是安排了许多人在暗中保护。 两人无言地等了少顷,那黑衣人便回来了,手中还捧着一枝蘸了墨的紫毫,恭敬地呈给他。 万皓冉接过紫毫笔也没说什么,只兀自在花灯的灯罩上写了起来,南泱抿了抿唇,匆匆一瞥,只隐隐瞧见两个字,似乎写的是……敏敏? 她心头一烫,顿觉双颊都跟着绯红起来。然而还没待她细看,他却已经轻轻一跃将花灯挂在了树梢,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紫毫递给她,说,“写吧。” 南泱接过紫毫却迟迟没有落笔,她心头纠结了良久,方才咬着笔杆儿支支吾吾地问出一句话,“……方才花灯上,你写的是谁的名字?” 万皓冉微微一笑,眉眼间隐隐透着几分柔润笑意,“你不是看见了么?” 她咬了咬下唇,硬着头皮道,“我、我没看清。” 他喉间溢出一阵低笑,俯身啄了一下她绯红粉嫩的左颊,笑道,“那你慢慢猜吧。”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花花~ 求霸王票~ 姑娘们也给水货君补上七夕礼物嘛~么么哒~ 扭动扭动,求收藏专栏哦~ PS:最近JJ抽风,760660亲的评论被系统自动删掉了。。。OTZ,好忧桑我去。。。摸摸头 好难过,评论寥寥无几,收藏也不动,真心觉得自己好失败== 可能真的写得不好看吧,唉。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第92章 邀约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南泱瘪了瘪嘴,闷闷地不再搭腔,手上握着紫毫却也不往花灯上题字,皇帝含着淡淡的微笑垂着眸子望着她,挑眉道,“怎么不写?” “……”她将手中的紫毫还到他手里,又将花灯递给他,侧过头沉声道,“我没有心上人,自然不能写什么,你替我挂上去吧。” 万皓冉哦了一声,面上的神情仍旧平静而淡然,接过她的花灯,提起紫毫便在那上面写起来,南泱瞅见后一阵气急败坏,跺着脚去抢他手中的笔,然而又半天够不着,口里便急道,“你往上面乱写些什么?世上怎么能有你这样的无赖?还给我不许乱写!” 他面无表情地提着紫毫,在南泱的花灯上写下自己的名讳,然后垂下眸子望着她,很认真地说,“我是无赖你第一天知道么,你不是一直管我叫无赖。” “你……”她双颊涨得通红,又羞又恼,朱唇动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半个字来,最后只愤愤咬咬唇,终于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气得转过身气呼呼道,“你也知道自己是无赖么?亏你还是一国之君呢,能不能有点廉耻心。” 皇帝却只作未闻,脚尖点地轻轻跃起,将手中的花灯挂在了树梢上,扑了扑手又将折扇打开徐徐摇起来,眸子里含着几分笑意定定瞧着她,低声道,“生气了?” 南泱仍旧背对着他,气呼呼地没有说话,正是此时,远处却有一对夫妇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她朝那二人望去,却见那是一双年轻的小夫妻,均是一身粗布麻衣,女子的身材娇小,腹部高高隆起,应是快要临盆了,扶着女子的是他的男人,身子骨结实而高大,肤色黑黑的,面容生得憨厚老实,笑起来便露出一口白牙。 男人手中拎着一盏花灯,扶着妻子缓缓走到姻缘树旁边,笑呵呵地朝她道,“娘子,你等等我。” 那女人面上的笑容很是灿烂,扶着肚子微微点头。 他们的花灯是往天上放飞的那种,花灯的灯罩下方悬挂着一个小竹篮,上面有小半截蜡烛,类似于孔明灯,他将花灯放到了地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便准备将蜡烛点燃。 放飞花灯用以祈福,照着皇帝方才告诉她的习俗,是要将自己的心愿写在灯罩上的,南泱立在那女人,见那盏花灯上头什么字也没有写,不禁有些奇怪,侧眸问道,“这位姐姐,你们的花灯上怎么什么都没写?” 女人闻言转过头打量了一番身旁立着的两个人,只见二人均是容貌出挑气度不凡,身上的衣物面料她叫不出名字,却也能瞧得出是极好的料子,便以为是富贵人家的两个少爷。 女人是个粗人,平日里从未与这等尊贵的人物打过交道,见南泱竟主动和自己说话,不禁有些窘迫,腼腆地笑了笑,说道,“我和我男人都没读过书,字也认得不多,也就懒得写了,总归是份儿心意,有没有字儿都不打紧。” 南泱闻言微微颔首,又垂下眸子去瞧她的肚子,又道,“姐姐腹中的麟儿,得有七八个月了吧?” 女人的脸上浮起几分暖心的笑容,点点头嗯了一声,又说,“都快九个月了呢。” 两人一番闲聊,孔明花灯已经慢慢悠悠地升上了天际,渐渐化作夜色中的一点光亮,男人走了回来,脸上仍旧是一副憨憨的笑容,乐呵呵地对妻子道,“娘子,花灯放上去了,夜里风大,咱们回去吧。” 女人微微点头,又朝南泱笑了笑,这才扶过丈夫的手徐徐转身离去。 南泱定定地望着两人的背影良久,万皓冉朝她走近几步,垂下眸子淡淡瞅着她,见她眼神之中闪熠着几分莫名的光彩,不禁蹙眉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她的唇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眸子望着远处,眼神之中透着几丝难得的宁静祥和,柔声续道,“天下间有千般万般求而不得的事,其实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也许才是最可贵的。” 他的眼中眸色微沉,声音亦是凉了几分,“你羡慕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又何尝不在羡慕你,世人都是如此,七情六欲贪得无厌,永远都不会真正满足,你不该有这种想法。” 南泱侧过眸子望向他,话到嘴边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只略微叹了一口气,摇头失笑道,“我也真是的,和你说这些做什么,明知道你不会懂。” 万皓冉闻言,俊秀的眉宇又拧起一个结,定定瞧了她半晌,沉声道,“你曾经为了那个地方,倾注了所有心血――”他抬起描金扇指着远处的陌阳宫,皇城恢弘的轮廓在如墨的夜色中若隐若现。 她闻言一阵轻笑,抬起眸子望向他,目光极为坦然,毫不避讳道,“此一时彼一时。” 皇帝的眸子微微眯起,沉吟了半晌,忽而又低声道,“若有朝一日,你有机会离开陌阳宫,你会怎么做?” 浓长的眼睫微微颤动,南泱心头蓦地一沉。 离开陌阳宫,就意味着能远离后宫的阴谋与杀戮,这一年多来,深宫的血腥几乎将她的所有本性掩埋,她竭尽全力扮演着前皇后,为了生存下去,她硬生生强迫自己变成真正的“南泱”,一路走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她杀了太多人,双手早已沾满鲜血。 陌阳皇宫是世上最金碧辉煌的囚笼,囚禁着无数美丽的女人,也葬送了无数青春与香魂,若能永远离开…… 皇帝从她眼中看到了浓烈至极的向往与憧憬,他薄唇紧抿,心头猛地窜起一股怒意,他手上一动狠狠捏住南泱的下颔,微微使力强迫她抬起头同他对视,声音森冷如寒雪,唇角挑起一个冷笑,“你的眼睛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他眼中的冰霜冷得她浑身一个激灵,下颔处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她微微启唇,颤声道,“你弄痛我了。” “痛么?”万皓冉定定地望着她,忽而却又笑了,薄唇微微开合,吐出一行冰凉的字句,“我告诉你,此一生,你都不会有这个机会。” 南泱抬起双手掰开他钳住她下巴的手,朝后退了几步。皇帝每回发起怒来都会跟着发一回疯,她何等聪慧,自然知道此时断不能再激怒他,便望向别处沉声道,“我什么话都不曾说过,也没有想过要离开陌阳宫。” 岂料这番解释的话语却如同火上浇油,万皓冉额角青筋突地跳起,他又朝她走近几步,有一丝细微的惧意爬上了心头,南泱出于本能地朝后退去,直到后背传来一股冰凉的触感,她才知道已经退无可退。 皇帝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眸中几乎能喷出火来,沉声一字一顿道,“我最讨厌谁对我撒谎。” 呵,这是什么道理? 他是皇帝,坐拥锦绣江山,后宫有三千红颜佳丽,多少女人为了这个男人争得头破血流,后宫之中有哪一场腥风血雨不是因他而起?她是一个现代人,如今却要每日都活在阴谋诡计当中,随时都要担心下一刻会不会身首异处,难道自己不该想要逃离皇宫么? “万皓冉,”她眼中滑过几行泪水,死死瞪着他问道,“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所有女人为你而活?你的后宫每天会死多少人你知道么?冷宫里的女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又知道么?” 他清冷的眸子半眯起,却没有说话。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南泱冷冷一笑,泪珠子顺着面颊滚落下来,滴入衣袍里头,化成深色的一点。 心头分明愤怒到极点,然而望着她的泪水,他却该死的一句重话也没法说出来,迟疑不过一瞬,他抬起手拭去她面上的泪,叹了口气终于妥协,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有几分无可奈何,道,“你为什么总要惹我生气。” 南泱挣扎着推搡他,眼里的泪水却流得更厉害,口里却硬声道,“你别碰我。” 她腹中怀着身孕,他也不敢闹出什么大动静,只得松开手。 没见过这么喜怒无常的人,扇完一巴掌再给颗糖,当真觉得她好欺负没脾气么? 南泱气得咬牙切齿,瞪着眼前的男人半晌,忽地拉起他的右手便狠狠咬了下去,万皓冉猝不及防口中溢出一声痛呼,好不容易抽回手,便见手臂上烙着两排小小圆圆的压印,正往外冒着血丝。 “你上辈子是狗么?”他眉头蹙得更深,恼道。 南泱哼了一声,皓齿上头沾着点点血水,抬起衣袖拭了拭嘴,沉声道,“这也是跟你学的――不疼不会长记性,看你以后还敢欺负人,再有下回我给你咬掉一块肉下来,你信不信?” 她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直看得他气结,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好一会儿方才吐出一句话,“你胆儿也真够肥。” 南泱朝他嫣然一笑,“过奖过奖,”说着又朝他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又道,“公子,咱们到别处去逛吧。” 万皓冉冷哼了一声,这才放下长袖遮住牙印,瞪了她一眼方才旋身朝市集的另一条街巷走去,知道她腿不方便,他走得也缓慢,她埋着小步徐徐跟上去,侧过眸子望了一眼他冷沉沉的脸色,正欲开口,却见一个高大威猛的壮汉朝他们走了过来。 南泱微微蹙眉,只见这汉子身上穿的是寻常百姓衣物,面容却生得极是粗犷,怎么看不像个中原人。 那壮汉上前几步,躬身抱拳行了个礼,沉声道,“两位公子,我家少主想请二位喝杯酒。” 方才还不能肯定,然而一开口便漏了陷儿。这人的汉语说得不算差,却仍旧夹杂着异域腔调。南泱微微思忖,朝身旁的男人压低了声音道,“是北狄人。” 不光是北狄人,而且还是北狄三殿下的家犬,方才隔着老远他便瞧见了。 万皓冉心思微动,面上便端起一个浅淡疏离的笑来,声音清润,“少主盛情难却,我自然不能推辞,不知你家少主现在何处?” 那壮汉闻言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南泱顺着那人的手指望了过去,面色霎时一变――门外立着数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穿着清凉的女子,门匾上镂着三个漆金大字“怡红院”,竟是一处青楼! 皇帝的眸色滑过一抹阴冷,却也只是一瞬,转而便淡淡道,“劳烦阁下前面引路。” 南泱心头大惊,抬起眸子不可置信地瞪着他――这人莫不是疯了吧?堂堂一国之君出入花街柳巷,这若是传出去还怎么得了?当即扯了扯他的袖子,正要说话却见皇帝竖起一个食指在唇间,朝她微微摇头。 见此,她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那北狄人已经朝着怡红院过去了,万皓冉面上神色意味不明,眸色深冷若渊,带着南泱缓缓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花,求评论~ 求霸王票~求收藏作者专栏啦~! 么么哒~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93章 9布局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怡红院是陌阳城最大的青楼,在大万的文人骚客圈子里头,提起这处青楼,便不得不说起著名的“三香”―― 茶香。 酒香。 美人香。 前两者其实都是次要,最令人流恋的,还是怡红院的美人,环肥燕瘦,妖艳清丽,各色各样的活色生香,可谓琳琅满目。酒肆里男人们的话题永远离不开怡红院的女人:红缨姑娘遍体生香,行过之处皆是芬芳醉人;今年的花魁是怡红院的芙嫣姑娘,被一个江北的盐商以三千两银子买下了初|夜;莺歌姑娘在床上可叫一个浪,一把水蛇腰管叫人欲|仙|欲|死…… 南泱跟在皇帝的身旁,徐徐来到怡红院的大门前,门口立着的几个女子见有客上门,当即迎了上去,见其中一人身量颀长,身形挺拔笔直,面若冠玉眸若星辰,另一人身形较为瘦弱,容貌却极美,比女人还娇媚上几分,两个都是天人之姿,众女不禁都有些脸红心跳起来,却也没人敢上前。 其中有一个胆大的朝南泱靠了上去,一只柔荑抚上南泱的左颊,娇笑道,“哟,这个小哥儿细皮嫩肉的,生得好俊哪。” 南泱嗅见一阵浓烈的脂粉味,胃里登时泛起了江海,却咬着牙将那股恶心感压了下去,正要开口,却听见一道阴沉的男子声音从身旁传来,言简意赅,只有一个字,“滚。” 那女子被皇帝周身的凌厉气势震了震,悻悻笑了笑便退了开,其余女子见状则更是不敢上前。 门内却有一个高个儿的俊美男人迎了出来,身着万朝的男子锦袍,玉带束腰,玉坠子悬在腰际,长发捆着垂在左肩,面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声线风流含笑,道,“真是自讨没趣,这些庸脂俗粉哪里入得了我贵客的眼,”说罢侧过眸子望向一旁的老鸨,“将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叫来。” 南泱认得这个人,正是在御花园中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柯罗三王子。 柯罗面上的笑容分毫不减,朝万皓冉笑道,“承蒙公子如此赏脸,在下不胜感激。” 万皓冉面上挂着个不咸不淡的笑,“少主客气了。” “在下的雅间在二楼,还请公子移驾。”说罢,柯罗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一旁候着的一个侍从便上前引路,皇帝面上淡淡的,脚下步子微动便朝里走去。 南泱迈开腿跟了过去,恰巧柯罗也往前走,二人的手肘便碰了碰,她微微蹙眉,停下了步子,沉声道,“您先走吧。” 柯罗却忽地俯下了身,在她耳旁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沉声暧昧道,“你身上的味道,是我闻过的女人里最香的。” 这个王子话语中的轻浮将南泱心头的怒火“噌”地点燃,她抬起眼怒视着他,冷声道,“少主自重。” 他却忽地笑起来,直起身子抚着下巴大方地盯着她,痞痞道,“我怎么不自重了?” 她更是恼怒,动了动唇正要说话,皇帝却已经回过头蹙眉望向了她,沉声道,“愣在那儿干什么?” 南泱侧过眸子死死瞪了瞪柯罗,挑眉冷冷一笑,道,“少主,茅坑里点灯的事儿可不要轻易做。”说罢方才提步离去。 柯罗心头一阵疑惑,思量了半晌未果,侧过头望向一旁的侍从,百思不得其解道,“什么是茅坑里点灯?” 侍从也是一脸茫然地摇头,“属下不知。” 一旁路过了一个添茶水的小厮,偶然听见了这句话,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肩头的抹布扯下来拭了拭桌子,边拭边笑道,“我说客官,茅坑里点灯,可不就是找死么?” 此言一出,一众女人均是捂着嘴笑了起来,柯罗一张脸气得黑了大半,恼怒不已却又不好发作,只得狠狠咬了咬牙拂袖上了二楼。 …… 往怡红院溜一遭,银子便是流水一样的花,二楼的雅间更是不得了,通常只有些达官显贵才能付得起价,是以二楼要清净许多。 南泱跟在皇帝身旁进了房门,却见里头竖着一个大屏风,四面白屏上分别画着梅兰竹菊,且有悠扬动听的琴声从一方珠帘后头徐徐传出,她定睛一瞧,隐隐能望见一个一身月白色的身影正在抚琴。 自古便有言,花看水影,竹看月影,美人看帘影。隔着帘望美人,正有几分望而不清的朦胧之美。 这样的用心,看来,这个怡红院能当得起陌阳第一青楼的称号,也不是浪得虚名。 两人在紫檀木椅子上徐徐落座,一旁随侍的仆从立时便上前为二人将酒杯斟满,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南泱望了一眼见是柯罗,面色倏地一沉,侧过脸没有说话,心头却在打鼓――这个雅间里里外外都是北狄人,皇帝如此冒然前来着实让她惊讶,虽此次出宫他安排了侍卫暗中保护,可若是这个王子生了歹心要对他下杀手,远水恐怕也救不了近火。 万皓冉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樽抿了一口,眸子状似颇不经意地打望了一眼窗户的位置,大约五步远。 柯罗笑盈盈地在楠木嵌螺钿云腿细牙桌旁坐下,望着皇帝道,“这是我头一回到万国来,万国果真是人杰地灵,山美水美――”说罢微顿,眸子亮晶晶地望向南泱,又续道,“人也美。” 这人的目光炽热,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欲念,南泱眸子一凛,右手蓦地收紧成拳,咬紧了牙关才能克制住起身狠狠掴那厮一巴掌的冲动,一只微凉宽大的手掌却在桌下覆上了她的手背。 她眸子微动,扫了一眼身旁的皇帝,却见万皓冉面上仍旧没有丝毫表情。 南泱冷静了下来,虽然不知道皇帝究竟想干什么,但是她明白这个时候不能轻举妄动。 “咦?”柯罗探头望了一眼屋外,蹙眉道,“我要的姑娘呢?怎么还没来?” 正说着,房门便被人从外头给推了开,一个涂脂抹粉的妇人扭着细腰走了进来,南泱细细瞧了瞧,却见这个妇人的年纪约莫有三十五六,一张浓妆艳抹的面容风韵犹存,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美态,她面上堆砌着满满的笑容,笑呵呵道,“这位爷别急啊,芙嫣姑娘和红缨姑娘这不是来了么?” 说罢便有两个纤细的美人款款走了进来,芙蓉如面柳如眉,气质清雅出尘,举止优雅,哪里有半分风尘女子的姿态,竟像是名门大户的千金小姐。 一股子淡淡的幽香钻入了鼻子,南泱道,“好别致的香味。” 万皓冉摇了摇描金扇,轻笑道,“怡红院的红缨姑娘天赋异禀,遍体生香。” 闻言,她狐疑地望了他一眼,微微挑眉――怎么这人很了解的模样,他对这地方很熟络么? 柯罗却朗声笑了起来,“素闻当年的四殿下风流不羁,今次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皇帝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 红缨和芙嫣信步走了过来,三王子抬起眸子打望了两人一番,复又笑眯眯地望向万皓冉,问道,“不知此等姿色可入得了公子的眼?” 万皓冉面上的笑容不减,吐出了两个,“尚可。” 柯罗抚掌而笑,叹道,“身旁有国色侍奉,也难怪公子瞧不上寻常美人儿。”说罢,他微微一顿,面上的笑容有几分神秘莫测起来,幽幽道,“不过今日我既邀了公子来,便不会让公子扫兴而归。” 说着便举起酒樽慢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道,“柔然,还不过来。” 悠扬的琴音戛然而止,南泱朝着那方望了过去,却见抚琴的白衣女子徐徐地起了身,撩开珠帘缓步走了出来,她微微一滞。 那张面容眉眼如画,一颦一笑皆有万种风情,然而后宫美女如云,再美的女人南泱也见过,令她震惊的是……这个女人的眉目神情竟同自己有三分相似! 显然,皇帝亦是微讶,眉宇几不可察地蹙了蹙,抿着唇没有说话。 柔然面容温婉,微微福身笑道,“见过公子。” 笑起来更像。南泱抿了抿唇,侧眸望向柯罗,不知这个王子弄来个长相同她相似的女人是意欲何为。 柯罗举着酒樽斜斜倚着,闲闲自得道,“柔然,这个公子是我的贵客,你可要使出浑身解数伺候公子,明白了么?” 柔然低眉顺目道,“柔然明白。” 他闻言笑了笑,又望向皇帝,低声暧昧道,“公子,柔然床上功夫好得很,您会喜欢的。” 此言一出,南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几乎要将手里的酒杯扔到那厮脸上去――让一个妓|女侍奉堂堂大万的天子,也亏得他能想出来。这样的荒唐事,任谁也听不下去! 当即便要愤然而起,万皓冉的手却将她死死地按住,她侧过眸子望向他,却见他眼中神色意味不明,望着柯罗淡淡笑道,“少主如此盛情难却,我自当笑纳。” “你……”南泱气急,张了张口想说话,却被皇帝生生打断,他望向她,神色沉冷,“时候不早了,随行的车夫就在市集口,他们会送你回去。”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这人脑子浆糊了么?出入青楼酒肆,还要去和一个青楼女人共度春宵,他怎么能做出这样荒唐淫|乱的事来?她死死瞪着他,紧蹙着眉头凑向他的耳畔,压低了声音道,“此事若传出去天下人会怎么看你,你疯了么?” 万皓冉淡淡望着她,眼波明灭,半晌方才抬高了音量笑道,“我是天子,天下人也都只是我的子民而已。” “你……” 柯罗唇角勾起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站起身朝南泱走近几步,低声道,“我送你出去吧。”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了句不必,说罢便站起身拂袖而去。柯罗回过头望了眼柔然,道,“好好伺候公子。”言毕便旋身悠然迈着步子踱出了房门,门口立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他眼风一转朝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个北狄人便微微颔首。 房门徐徐合上,万皓冉眼中的神色骤然冷了下去,指尖不自觉地抚了抚玉扳指。 南泱独自一人行走在繁华喧闹的长街上,垂着头面无表情,忽地,眼前出现了一双狄人的金靴,她神色冷下去,眼也不抬沉声道,“滚开。” 金靴的主人笑了起来,嗓音低醇微哑,笑道,“是谁告诉我中原的女人温婉柔顺的,你的脾气比我们北狄的女人还烈。” 她冷笑,不愿同这人多说一句,绕过他便继续往市集口走,柯罗却跟了上去,淡淡道,“皇帝让你回宫就乖乖回去么?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这番话像是重重地击在了南泱的心口,她神色骤然一滞,脚下的步子也停了下来。 “你的皇帝陛下心中没有你,否则也不会留下你风流快活。”他面上含笑望着她,沉声道,“他不是一个贤明的君主,自然配不上你这样的美人。” 此言一出,脑中的诸多疑云似乎都在渐渐清晰起来,她半眯着眸子细细思量起来,忽而就隐约明白了几分皇帝这段时日以及今夜的所作所为,这是皇帝的布局,她自然没有搅局的道理。 稳了稳心神,南泱侧过眸子乜着柯罗,面无表情道,“你说完了么?我要回宫了。” 言罢便旋过身子径直朝市集口走去,柯罗这回没再拦住她,只若有所思地静静望着她的背影,唇角挑起个笑来。 不必急于一时,再过不了多久,这片土地上的山水美人,就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花,求评论,求霸王票~~ 还有收藏作者专栏啊少年们~!么么哒! TT ps:九月一日开新文哦,姑娘们~记得收藏啦!么么哒! 用电脑的妹纸请戳此图: 用手机的妹纸可以戳进水货专栏哦~《秦太妃传》~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章94章 禁足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北狄的三王子是在花灯节的第二天离开的陌阳宫,率和亲一行返回千里之外的北狄。 而也是自花灯节那日回宫后,皇帝便已连着两个多月未曾上过早朝,每晚皆是宿在长春宫,同皇贵妃夜夜笙歌。全国各州的折子在奉天殿里堆积如山,几位内阁大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长春宫外顶着倾盆大雨跪上了两天两夜,也未能见上皇帝一面。 春日已接近尾声,春末近夏的时节雨水最多,南泱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倚在贵妃榻上,望着窗外的雨幕出神,却见今日又是阴雨霏霏。 明溪推开宫门走了进来,面色有几分苍白,她上前几步行至南泱身侧,朝她恭敬道,“娘娘,江公公来了,现今正在殿外候着呢,说是即刻要见您。” 她闻言微微蹙眉,可真是件难得的稀奇事,皇帝许久不来,江路德来做什么?然而思量也只是一瞬,她淡淡嗯了一声,又道,“让他进来吧。” 明溪沉声应了句是,接着便旋身拉开宫门,朝外头候着的江路德道,“公公请进。” 江路德脚下的步子极快,猫着腰便提步迈过门槛进了寝殿,一眼望见南泱,便朝她躬身道,“奴才参见淑妃娘娘。” 南泱随意地摆了摆手,见他满头的淋漓大汗神色急促,又微微笑道,“公公素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今次不知是出了什么事,让公公这样焦急。” 闻言,江路德抬起袖口拭了拭额角的汗珠,咬了咬牙蓦地便跪下了身子,朝南泱叩首颤着声儿道,“娘娘,出大事了!” 甫听此言,南泱心头便沉了沉,凝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回娘娘,皇上连着两个半月不曾早朝,几位大人跪了两天两夜也未得皇上召见,方才邱大人取下乌纱帽闯入长春宫,痛斥皇上昏庸无道……”江路德的声音愈发地小,隐隐透着几分哭腔,深吸了一口气,又道,“皇上大发雷霆,要诛邱大人九族,说是且任大人骂去,明日午时便推去斩首示众……” “邱大人?”南泱生生一惊,坐起身子忙问道,“可是崇文馆的十八学士之首邱修远老大人?” 江路德颔首,将头埋在地上抖声道,“正是!同行的南丞相气急攻心,在长春宫里头呕了血,将将才被送回南府,御医们都赶过去了。娘娘,奴才求您了,您快去长春宫劝劝皇上吧,邱大人杀不得啊。” “什么……” 南泱身子一软,顿觉浑身的气力都被抽走了大半。她曾听明溪说过,邱修远是顾命大臣,对朝廷忠心耿耿,是难得的贤臣忠臣,大万朝的民间有一句俗语,武有定昭文有南邱,当年他为除去南泱将南相革职,北狄趁虚而入以致去年战火连天。他是疯了么?杀了邱修远岂非是硬生生砍断他自己的臂膀? 明溪亦是焦急万分,如今皇帝被北狄的妖女迷得神魂颠倒,要诛邱大人九族还将南丞相气得呕血,怕是连神智都不清醒了,江路德这时候来请娘娘去劝谏,不是将主子往火坑里推么? “娘娘,此事非同小可,皇上现下正在气头上,您不能去啊。”她朝南泱急道,说罢眼风一转,望向跪在地上的掌印大太监,怒道,“江公公,娘娘是后宫的女眷,不可参政,若是惹恼了皇上可怎么好?” “娘娘,合宫里只有您同皇上最亲近,奴才也是迫不得已才来求您,娘娘您开开恩哪……”江路德跪伏在地上哭诉道。 “别吵了!” 南泱沉声喝道,两人这才悻悻住了口,她垂下眸子细细思量了一番,明溪的话不无道理,自古后宫议政便是大罪,只是如今江路德既然找上了门,那就是真的走投无路,况且如今她腹中有皇嗣傍身,皇帝再如何生气顶好也就是降她的位分,不会动她一根汗毛的。 “明溪,备轿,去长春宫。”她沉声吩咐道。 “娘娘……” “本宫的话你听不明白么?”南泱的神色微沉,声音亦冷硬下去。 明溪见她坚决,也不好再劝,只咬了咬下唇转身朝外走去。 几个宫人顶着细雨抬着轿子往长春宫去,明溪跟在一旁一个劲儿地敦促慢着些。南泱挺着大肚子很有几分吃不住那份颠簸,所幸如今已经七个月有余,胎已经稳了。 宫人们落了轿,明溪打起轿帘便扶过南泱的手,将她小心翼翼地扶下来,一旁的宫娥撑起油伞为她遮雨。南泱远远便听见了一阵老者的沧桑嗓音,隐隐能听出那人语气愤怒,话语多是什么“愧对先帝愧对列祖列宗”、“荒淫无道国之将亡”云云。 南泱蹙眉,行至宫门口便瞧见邱大人立在宫门里头,对着寝殿痛斥着,地上隐隐还能瞧见一滩鲜红的血水,她心头一急,朝长春宫门口立着的内监沉命令道,“去通传,告诉皇上本宫求见。” 那宫人唇角一勾,望着南泱皮笑肉不笑道,“皇上有旨,今儿个谁也不见,淑妃娘娘请回吧。” “……”南泱冷笑,朝他走近几步,沉声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这么跟本宫说话?掌嘴!” 明溪应了一声是,便走上前去,那北狄的内监生得高大威武,却被南泱眸中的阴冷惊了惊,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有一道火辣辣的痛感从左颊传上心头。明溪下手的力道极重,连着赏了那内监三道耳光才停下。 南泱冷眼睨着那内监,半米着眸子道,“本宫如今暂代皇后行统辖六宫之权,要你死你便活不成――还不滚进去通传。” 那内监这才捂着脸龇牙咧嘴地跑进了长春宫,直直朝寝殿奔过去。 宫门外头一派的人仰马翻天地变色,长春宫中却是一派春意盎然,舞姬款款摆动着杨柳腰,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华察尔倚在皇帝身畔娇笑不已。 “皇上,娘娘。”内监跪在了地上,唤道。 “没眼色的东西,”华察尔美眸一凛,沉声喝道,“谁许你进来的?” 身材高大壮实的内监缩在地上瑟瑟抖着,皇帝清冷的眸子中隐隐带着几丝迷离,随意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朕记得告诉过你,不见任何人。” “回皇上,淑妃娘娘在外头,说是一定要见皇上。” 万皓冉面上仍旧淡漠,沉声道,“不见。” 内监道了声是,正要退出去,却被华察尔叫住了,“慢着。”她眸子微动,望向皇帝笑道,“皇上,淑妃的身子不便,既然都来了,您就见她一面吧。” 万皓冉伸手抬起她尖俏的下颔,将她拉得更近,呼出的气息喷在她的唇畔,笑道,“听你的。” 皇贵妃眸子睨了一眼内监,整个人都倚在皇帝的身上,随意道,“传她进来吧。” “是。” 南泱迈步踏入宫门,抬眸望向声音已经沙哑的邱修远,道,“邱大人,何苦为难自己。” 邱修远抬眼一看,见是南泱,便抱了抱拳,见了个礼道,“老臣参见淑妃娘娘。”说罢便直起身子,哀道,“老臣若不将皇上骂醒,便愧对先帝啊!” 她面色微微一滞,只得扶着腰无奈地朝内殿里头走去,明溪扶着她的手臂,一个宫娥上前撩开帷帐,南泱便踏进了长春宫的内殿。 虽早已耳闻,然而当双眼真真切切目睹的时候,她心中仍是一震,掩下眼帘道,“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贵妃娘娘。” 皇帝怀中搂着华察尔,看也不看她,只淡淡嗯了一声,目光流转在舞姬妖娆的身段儿上,漫不经心道,“你来做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将满腔的怒火压下去,沉声道,“臣妾听闻,皇上要处死邱大人。”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他仍旧不看她,张口咬住华察尔喂过来的果子,咀嚼着又道,“朕已经下了旨明日午时处死邱修远。” 南泱的眸子微动,定定地望着他,眼神冰冷如霜,沉声道,“皇上,您不能处死邱大人。” 此言落地,皇帝的眼眸终于淡淡望向了南泱,同她的眼睛对视半晌,冷笑道,“淑妃,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无权过问朕的任何事。” 难道之前自己的所有猜测都是错的?他根本对北狄人的狼子野心毫无所查?可是怎么可能呢?花灯节那晚的所有事都犹在眼前,他那样谨慎小心的人,怎么可能大意到此地步? 她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说那日是一个局,会不会这段时日的种种也是一个局呢?都是他的计策手段?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她永远都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邱大人出言冒犯了皇上,是他不对,可是他对皇上一片忠心天地可鉴,皇上怎么能处死一个忠臣?”她眉头紧蹙,沉声道。 “朕已经说了――”皇帝的神色骤然冷硬下去,望着她的目光极为森寒,沉声道,“你无权过问。” 华察尔唇角一勾挑起一抹笑来,小手抚上皇帝的胸膛柔声道,“皇上消消气,臣妾从前听闻,淑妃娘娘曾经也是执掌过朝政的,如今想要过问这些前朝之事,也能理解不是。” 明溪抬眼死死瞪着华察尔。这番话听似为南泱开脱,实则却是步步杀机,皇帝本就疑心重,今次经由这个女人一提醒,难免又会对主子生出疑心,真是好狠毒的心肠! 皇帝的薄唇紧抿,半晌没有做声,南泱望着他沉声又道,“臣妾只是希望皇上三思而行。” “够了。” 万皓冉冷声道,神色间有几分疲累之态,他伸手捏了捏眉心的睛明穴,思量了半晌,低低道,“淑妃言行无度,不知进退,从今日起,禁足于兰陵宫,无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南泱浓长的眼睫微微闪动,眸子死死地望着皇帝的眼,面上挑起一个冷笑,淡淡回道,“臣妾遵旨。”说罢便旋过身径自走了出去。 明溪狠狠咬了咬牙,微微福身便朝跟着南泱一道走了出去。 江路德长长叹出一口气,心道这回可真是回天乏术了。 皇帝面上没得丝毫表情,微微合起眸子沉声道,“该起舞的该奏乐的,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花,求评论~ 求霸王票~ 求收藏作者专栏哦~! 真是写得越来越累了,不是水货矫情,是真的觉得好心酸==。 剧情有崩么,以前一直冒泡的姑娘们都不在了,觉得好难过TT玻璃心伤不起。 星辰你在哪儿啊呜呜呜。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临第95章 临盆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夏日渐浓,午后时分,太阳火辣辣地挂在头顶。阵阵蝉噪声不绝于耳,柳树的枝条恹恹地垂落下来,芭蕉叶上沾着昨夜一场骤雨余下的水珠子,兰陵宫的宫门紧锁着,皇帝的禁足令下来已经过去了月余。 南泱腹中的皇嗣已近临盆,加之天气炎热,心情便更是烦闷,在贵妃榻上翻了个身便蹙眉道,“将外头的蝉全都捉了去,如今这大夏天儿的本就热,嚷得人更心烦!” 明溪知道主子心中不好受,闻言也只是沉沉应了句是,便撩开帷帐走了出去,吩咐了几个内监将树上的蝉清理清理。 万皓冉禁足了南泱,往时门槛都要被踏烂的兰陵宫霎时间变得冷清寂寥,与南泱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韩宓贞也受了牵累,同样是连着许多时日没再见过皇帝一面。如今合宫里皇贵妃的盛势无人能及,皇帝荒废朝政,成日呆在长春宫同华察尔厮混,朝野内外流言四起。 明溪长叹出一口气,正要往里走,眸子却又瞧见韩宓贞抱着澍人皇子缓缓走了过来,便停住步子,朝她微微福身道,“奴婢参见韩婕妤。” 韩宓贞的脸色不大好看,上前几步将怀中的澍人抱给素慧,又抬眼望了望寝殿,压低了声音道,“姑姑,娘娘今日进下东西了么?” 明溪蹙着眉徐徐颔首,叹道,“今儿个算好的,午膳的时候奴婢伺候娘娘用了些粥点,虽说不多,但总算能勉强吃些了。” 韩宓贞闻言稍稍放心,低声愤懑道,“皇上也不知是怎么了,前些时日斩了邱修远大学士,已闹得举国上下怨声载道,又连着几个月没上过早朝,前朝不安,咱们后宫也好过不了多少。” “可不是么,”明溪眼中闪动着几分不安,望着寝殿的方向徐徐道,“娘娘临盆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皇上非但不闻不问,还禁了娘娘的足,天底下怎能有这样的道理?” 韩宓贞伸手拍拍明溪的手背,宽慰道,“姑姑莫要太忧心了。万幸皇上准允了周大人每日来号脉,娘娘虽日夜烦闷,身子到底还是康健的,待皇嗣出生,皇上就是再生气也会来看娘娘的。” 明溪闻言,心中稍稍释然几分,抬眸望向韩宓贞,见她眼中神色关切并不想是装出来的,不免又生出几分感动。当初韩宓贞依附主子,自己还曾疑心过她会不会如当初的笙嫔一样背叛主子,然而此番娘娘落难,她受了牵连却仍旧对娘娘不离不弃,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她能感念着娘娘的恩德至今忠心不变,可见心眼儿是真的实在。 思及此,她望向韩氏的目光便也柔和了几分,“韩主子,您要不要进去看看娘娘,方才娘娘在午睡,这会儿已经醒了。” 韩宓贞微微颔首,明溪便领着她往寝殿走去,撩开帷帐比了个请的手势,她便提步迈了进去,眸子微转,便见贵妃榻上斜倚着一个面容清瘦的身影,腹部高高隆起,整个人形容憔悴。 “臣妾参见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她屈膝,恭敬道。 南泱闻言眼也不抬,淡淡笑了笑,半开玩笑回她,“什么万福金安的,本宫如今落魄潦倒,你也不必拘这些虚礼了,起来坐吧。”说罢便望向明溪,半开玩笑地吩咐道,“去瞧瞧我这儿还有什么好茶叶,给婕妤泡上。” 明溪应了句是便退了出去。韩宓贞扶着如兰的手徐徐在红木椅上落座,面上挂着丝笑容望向南泱,柔声道,“娘娘说笑了,三宫六院里就数娘娘这儿的珍奇玩意儿最多。” 往时南泱盛宠,无论哪个臣子国的贡品送入了宫,敬事房便都会先送到兰陵宫来,让她最先挑选。思及此,她唇角勾起个冷笑,韩宓贞那番倒说的不假,不过也只是往时罢了,如今她怀有身孕被皇帝禁足,这样的奇耻大辱从来没有嫔妃受过。宫里的奴才都是看皇帝脸色行事,皇帝宠谁便巴结谁,如今自己已然失宠,自然不会有人再来理会。 她侧过眸子淡淡望了眼韩宓贞,徐徐道,“当初本宫将你接来同住,是想着今后咱们能互相照应,如今倒是连累你了。” 韩宓贞面色微变,正色回道,“娘娘说这话,是将臣妾看做什么人了?臣妾有今日,全是娘娘一手栽培提拔,无论娘娘荣辱,臣妾都会永远追随娘娘左右。” “本宫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她摆摆手,面上有几分不耐的神色,不愿再提这个,想了想又道,“近日天儿大,你仔细着身子别中暑。周雪松说本宫肚子里这位见光的日子就是这十来天了,你同明溪帮本宫张罗着,到时候寻几个手上功夫好些的老嬷嬷来。” 自古女人生产便是过鬼门关,当初她能借着许茹茜生产将她置于死地,保不准儿也能有人这么对自己,若是接生婆这关没把好,恐怕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韩宓贞在宫中多年,自然晓得其中利害,闻言颔首,回道,“娘娘放心,臣妾同明溪姑姑已经将接生的嬷嬷寻好了,都是宫里的老人,手上过的皇子公主多得很,必不会出什么岔子。” 南泱点点头,“如此便好。”说着微顿,眸子里隐隐浮起几分凄楚的神色,幽幽叹道,“本宫往时待人也算和善,想来也没同人结什么仇,旁人本宫倒不担心,只是黎妃同华察尔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二人又正得意,本宫不得不防。” 明溪端着茶盏徐徐走了进来,将青瓷茶盅放到了韩宓贞跟前儿,又朝南泱道,“娘娘,周大人来为您号平安脉了。” “周大人倒是尽心。”韩宓贞微微一笑。 南泱淡淡嗯了一声,“请他进来。” 少顷,便见一个瘦高白净男子身着官服挎着药箱缓缓走了进来。周雪松微微躬身,朝南泱同韩宓贞恭敬道,“臣参见淑妃娘娘,参见韩婕妤。” “……”南泱微微点头,“周大人不必多礼,御医院同兰陵宫距得远,大热的天儿难为你这样每天跑,本宫心头过意不去得很。” 周雪松躬身缓缓道,“臣奉皇上之命照看娘娘同皇嗣,娘娘此言着实令臣受宠若惊。”说罢便直起身子,从药箱里取出素色的绢帕,缓缓搭在了南泱的左手手腕上,俯低了身子为她把脉。 过了会儿子,他便缓缓站直身子,明溪定定地望着他面上的神色,道,“周大人,娘娘的身子无碍吧?” 周雪松微微抱拳,回道,“娘娘玉体安康,只隐有几分气血不足,娘娘正是孕期不宜用药,平日里多食些滋补气血的汤品即可。娘娘临盆在即,定要万分小心谨慎,臣这段时日都宿在御医院,以备娘娘不时之需。臣告退。” 南泱心头微动,颔首笑道,“周大人你有心了。”接着又望向明溪,朝她使了个眼色,沉声道,“去送送周大人。” 明溪应了句是,便撩开帷帐将周雪松送出了寝殿,韩宓贞望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面上浮起几分笑容,朝南泱笑盈盈道,“娘娘腹中皇嗣有周大人悉心照料,臣妾也能放心了。” 一阵倦意袭来,南泱张口打了声哈欠,淡淡道,“皇上只是禁了本宫的足,认真说,也干不了你什么事,你也不用成日在宫里守着。时候也不早了,本宫要睡会儿,你跪安吧。” 韩宓贞闻言便起身,屈膝福了福,道了句告退,接着便扶过如兰的手旋身离去。 寝殿里霎时又恢复了一派冷寂,南泱躺在贵妃榻上怔怔地望着窗外,外头的阳光炫目得几乎刺眼。就连蝉鸣的声音也消失了,想是宫里的内监将蝉都捉了,然而蝉鸣声弱了下去,四周却安静得让人害怕。 呵,这样的冷清寂寥啊。 皇帝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她眉间拧起一个结,直觉告诉她,这些事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简单,他那样的人岂会轻易被一个异族的公主蛊惑以致荒废朝政?难道……她眸子微微一动,难道是他刻意所为么? 转念又觉得不大可能,因为若是万皓冉可以所为,他便不会真的将邱修远斩首示众才对。 脑子里愈发地混乱,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合上眸子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然而下一刻,她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头传了过来,明溪的声音中夹杂着丝丝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 “娘娘!娘娘不好了!” 她的眸子倏地睁开,手肘撑着软榻艰难地坐起来,只见明溪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满目的焦灼与不安。她眉头深锁,沉声道,“出了什么事,你这样慌张。” “娘娘……”明溪的声音几乎微微颤抖着,沉声道,“江家父子弹劾席王爷拥兵自重意欲谋反,皇上已经下了旨,将席王爷革职查办,关入宗人府!” “你说什么?”南泱惊呼,怔怔道,“席北舟怎会谋反?江城为何要污蔑他?对了……皇帝不是多日未曾批过奏折了么?弹劾的折子是怎么被他看见的!” 明溪双目赤红语调哽咽,抽泣道,“是皇贵妃,她不知从哪里得了那封折子,呈给了皇上……” “他杀了邱修远,如今又关了席北舟,若此时北狄来犯谁来御敌……”南泱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死命道,“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 什么狗屁和亲永休战火,都是北狄人的诡计!送来一个妖女迷惑圣心,借皇帝的手除去大万的顶梁重臣,再伺机出兵来犯,难怪去年同北狄之战,江城一去北狄便节节败退,江家父子叛国投敌……万皓冉竟然没觉察出来么?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不行,我要去见皇帝,我要去告诉他……” 南泱忽地从贵妃榻上站起了身子,腹部却突然袭来一阵剧痛,她面色一片惨白,口中溢出一声痛呼。 明溪大惊,连忙去扶她,焦急万分道,“娘娘您怎么了……”眼风一瞥,不禁骇然失色,朝着外头惊惶地呼道,“去请周御医,去请周御医!娘娘的羊水破了!” “他不能办席北舟,不能……”南泱死咬着下唇双眸一片赤红――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花花,求霸王票 好无力==。。。啊啊啊,心塞啊。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第96章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痛,这样的痛,似乎要将她的身体活活撕裂成两半。 南泱浑身皆是汗水,发丝上沾着汗珠,黏腻腻地贴在额角上,明溪在一旁死死地握着她的手,眼中尽是关切焦急。几个围在牙床边上的老嬷嬷亦是急得满头大汗,不住地在她耳旁道,“娘娘,使劲儿啊!再加把劲儿!” 她迷迷糊糊地听见了众人的呼喊,咬紧了口中的木棍又是一个使力,不行……不行,太痛了,痛得她想要死去。仿佛有千万把尖刀在刺穿身体,又仿佛是活生生断裂了几十根骨头,老天,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痛苦残忍的事! “啊……”南泱只觉浑身软得没有一丝力气,脑子也愈发昏沉起来。 明溪在一旁瞧着,见她双眸泛起了迷离,心头便是一沉,侧过眸子便望向周雪松,急道,“周大人,娘娘身上没劲儿了,快要晕过去了!” “快,赶紧把这个给娘娘含上。”周雪松手中捧着一个瓷碗,里头盛着几片生姜,快步上前递给明溪。明溪动作麻利地取出一片生姜,取下了南泱咬着的木棍,将生姜片放进了她口中。 唇舌间传来一阵辛辣,直呛得她咳嗽了几声,脑子也立时清醒过来,霎时间,那阵钻心裂肺的痛楚便又极为清晰地席卷了全身。南泱口中溢出一声痛呼,有气无力道,“怎么会这样痛,明溪,我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就像当初的许茹茜一样……” 明溪眼中一阵湿润,握紧了她的手沉声道,“娘娘,快别胡说。” 几个老嬷嬷在一旁急得直抹汗,高声呼道,“娘娘,这个节骨眼儿上您别说话了,赶紧用力啊!” 南泱却只觉得浑身痛得厉害,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唇角勾起一丝苦笑,因果轮回,欠了别人的债终究是要还的,当初她害得许茹茜难产而死,如今怕是轮到自己了吧……她害了那么多人,杀了那么多人,报应啊。 韩宓贞望见了她眼中的消沉,心头一紧,上前几步便握紧了她的另一只手,含泪沉声道,“娘娘,您腹中的皇嗣还没有出生,他还没有睁眼看过您呢……您不能倒下,绝不能啊娘娘!” 皇嗣……她眸子微动――是啊,她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她不能就这样死了,她还不能死!念及此处,南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握得明溪同韩宓贞生疼,骨节青白一片,卯足了仅剩的气力使了一把劲儿,耳畔终于传来了一阵婴孩儿的啼哭声。 “出来了!生了!娘娘生了!”几个老嬷嬷喜极而泣,抬起袖口擦了擦眼角,高声呼道。 韩宓贞同明溪大喜,心头悬着的石头总算放了下来。 南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了个干净,面上的容色一片惨白,下腹处折磨了近两个时辰的疼痛终于消减了几分。过了好半晌,她方才有了几分气力,探手抚了抚已经平坦的小腹,张了张口,声音沙哑得有些难听,低低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婴儿已经被清洗了干净,躺在明黄的襁褓里不住地啼哭,老嬷嬷朝她笑盈盈道,“娘娘,是个小皇子,咱们的二皇子出生了。” 皇子…… 她眼中闪了闪,虚弱地朝着那襁褓伸出双手,柔声道,“给我看看。” 老嬷嬷沉声应了句是,便将怀中的襁褓小心翼翼放在了她的枕畔,南泱侧过眼细细地望着她的小皇子,那样的脆弱渺小,整个身子红彤彤的,脸上皱巴成一片,连眼睛都还没睁开,怎么瞧怎么丑。 她蹙眉,有些失望地低低道,“我的儿子怎么会这样丑。” 韩宓贞被她的这番话逗笑了,捂着嘴回她,“娘娘这是什么话,刚出生的娃儿不都这个样儿么?哪儿有一出生就和天仙似的。” 明溪也在一旁点头附和。这时,方才为南泱接生的老嬷嬷也笑了起来,朝她道,“就是,娘娘和皇上都是仙玉一样的人物,二皇子哪儿能丑不是。” 此言一出,明溪的心头便是一沉,侧过眸子打望了一番南泱,果不其然,她眼中的神色已经黯淡了下去,沉吟了好半晌,方才沉声问出了一句话来,“皇上没来么?” 韩宓贞同明溪相视一眼,面上的神色有些难看,迟迟没有回话。俄而,明溪扯了扯嘴角勾起一个笑,作出一副自责的神态,嗔道,“都怪奴婢,奴婢忙着这头便忘了那头,奴婢这就差人去请皇上。”说着便要撩开寝殿的帷帐往外走。 南泱的声音却从身后传了过来,冰凉不带丝毫温度,“去请?去哪儿请?长春宫么?”说罢她唇畔挑起一个冷笑,淡淡道,“罢了,皇上如今美人在怀,哪里还顾得上我。” “……” 韩宓贞抿了抿唇,望了一眼明溪,却见她也是满面的愁容不知所措。 南泱面上却已经平静下来,她伸出食指递到小皇子的小手旁,那小娃娃咿咿呀呀了几声,两只小手便将她的手指握住抓在了掌心。她笑起来,动了动身子从床榻上半坐起来,靠在床畔将小皇子抱进了怀里。 她俯身轻柔地吻了吻小皇子的脸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的母性气息,柔声轻轻道,“乖乖,我是你的母妃,以后我叫你小团子好不好?” …… 是夜,月朗星疏。广陵宫中一派地灯火通明,烛台半暗的火光映照出一个人来,淡淡的金色笼罩着他的侧脸,有几分跳动的烛光映在他眼中,清漠之中隐隐有几分焦灼。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江路德猫着腰走了过来。 “怎么样了?”他侧过眸子沉声道。 “回皇上,淑妃娘娘诞下了一个皇子,母子平安。”江路德应道。 母子平安……悬在心口的巨石总算是落了地,他心中长吁一口气,脑中紧绷了多时的弦松了松,伸手捏了捏眉心,又道,“你出宫一趟到江府去,就说黎妃娘娘身子抱恙,请江夫人和几个小姐都入宫陪伴。” “是。”江路德眸子微动,复又恭敬地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南泱平安地生下了皇子,心中的那份顾念与牵挂总算是尽皆消散。万皓冉漠然地抚了抚指间的玉扳指,薄唇微启,吐出一句话来,“出来。” 此言方落,立时便有几个跨刀的侍卫从暗处提步走了出来,屈起单膝跪地,抱拳恭敬道,“微臣在。” “前些日子定昭王截下了江府的一只信鸽,江河源密谋北狄的三皇子,明晚子时逼宫。”他动了动身子,一撩衣袍坐在了红木椅上,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微微蹙眉道,“果真是按捺不住了。” “如今朝野内外都以为皇上沉迷美色不理朝政,北狄必定掉以轻心。”其中一人沉声应道。 他唔了一声,右手食指指节有规律地敲着桌面,沉声道,“北狄人的脑子贯是不经用,略施小计便能令他们深信不疑。对了,邱大人和他的家眷可安置妥帖了?” “回皇上,微臣已照着您的吩咐将大人安置在了陌阳郊外的一处农院,绝无第三人知晓。” 皇帝微微颔首,神色间隐隐透着几分疲累,他倚在椅背上沉思了少顷,又道,“成与不成皆在明日,你们好好下去好好准备吧。替朕跟席王爷说一声,这桩事委屈他了。” 几个侍卫沉声应了句是,复又提步从暗道退了出去。 南泱是头一胎生产,必定是痛极了吧。一想到她那样柔弱的身体竟要经受那样大的折磨,他便心如刀绞。然而他不能去陪着她,连看一眼也不能。北狄同江氏父子密谋造反,华察尔每日都会与柯罗飞鸽传书,他必须将戏做足做全,绝不能教任何人起疑。 快了,再等他一日,只需一日。他沉沉地合起眸子,眉间拧起一个结,半晌方才起身往宫外走去,立在宫门口的小太监埋着头低低道,“皇上要去长春宫么?” 他淡淡嗯了一声,接着便提步往长春宫走去,月白色的颀长身影缓缓消失在了深浓的夜色中。 华察尔早已在长春宫的殿外等了多时,一眼望见那人从夜色中缓缓走来,眼中立时浮上几分欣喜的笑意,微微福身柔声道,“臣妾参见皇上。” 万皓冉眸子里挂着几分心疼不舍,一把上前执了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沉声道,“夜里风大,你在外面做什么,手这样冷,若是受了风寒可怎么好。” 华察尔心头一暖,望着他的目光亦愈发柔和起来,隐隐藏着几分不忍,又道,“臣妾多谢皇上关心。” 两人复又携手一同往殿内走。她侧着眼望了望身旁的男人,心中百味陈杂微微酸楚――兄长明日便要动手了,借江家父子的手攻下陌阳宫,北狄便能不伤一兵一卒吞下大万……分明是这样好的事,为何她心里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皇帝见她面上有些心不在焉,不禁微微蹙眉,称身道,“爱妃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好看,可是身子不适?” 她这才回过神来,扯唇笑起来,“回皇上,臣妾没有哪里不适。” 真是个漂亮的女人。尤其是笑起来,仿佛能将整个宫室都衬得活过来一般明艳动人,真是可惜了,明日子时一过,他便不会再留她了。 万皓冉细细地打望着华察尔,她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侧过头娇嗔道,“皇上,您老是盯着臣妾看做什么?” 他面上勾起一丝浅笑,俯身吻上她的唇,嗓音沙哑低沉道,“你的父皇能将你嫁给朕,是朕的福气。” 华察尔眸子微微一闪,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目光,身子一动依进他怀中,面上的笑容有几分不自然,沉声道,“皇上待臣妾真好。” “……”他脸上的笑容淡淡的,修长白净的指尖缓缓抚过她的云鬓,眼中的神色迷离之中隐隐夹杂几丝阴冷,望着远处连绵的山脉在夜色中的轮廓,沉声道,“傻瓜,朕不待你好,还能待谁好呢。” 华察尔眼中忽地一阵湿润,缓缓合上眸子,眼中滑落两行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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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她不能慌,这个时候绝不能慌乱。心头飞快地思索起来,她稳住声音不发抖,尖锐的指甲深深刺破掌心,面上却沉沉道,“带上小皇子和澍人,咱们往月陨宫去。” 是了!月陨宫阴森冷寂,兴许能躲过一劫! 经由她这么一说,如兰心头登时一喜,然而下一刻却又想起了一桩事来,低声道,“可是娘娘,小皇子同皇长子皆是不满周岁的婴孩儿,啼哭起来便没完没了,这……” “啪”的一道耳光狠狠地打在了她的左颊,如兰一怔,捂着面颊怔怔地望着自家主子,“娘娘……” “该死的蹄子,小皇子同皇长子都是淑妃娘娘的孩子,你方才那番话是个什么意思!”韩宓贞横眉冷目破口大骂,指着她怒道,“你这贪生怕死忘恩负义的东西,可见平日是我太待见了你!” “娘娘,奴婢万万不敢有其它意思,娘娘您饶了奴婢吧……”如兰吓得哭起来,连忙跪在地上不住磕头讨饶,浑身上下不住颤抖。 韩宓贞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道,“我非要好好教训你不可!”说罢便又是一巴掌打在如兰面上。 “闹腾什么!” 南泱冷眼瞧着眼前的这出闹剧,面无表情道,“不想死便按本宫说的做,不要命的本宫也绝不拦着,尽管闹腾!” 方此时,一阵略显凌乱的脚步声却远远地传了过来,在深寂的夜色中格外刺耳突兀。众人俱是生生一惊,韩宓贞一张脸刷白一片,南泱浑身皆是冷汗,背脊却仍旧挺得笔直,死死握着明溪的手,心头早已满是惊惶。 一众人渐渐近了,一个内监领头走在最前头,步履匆匆。南泱半眯着眼睛远远一瞧,却见来人是江路德,心头立时长舒一口气。 “奴才参见二位娘娘。”情况紧急,江路德已然来不及做足礼数,还未待南泱开口询问,便抬眼望向她,沉声道,“娘娘,江城父子密谋北狄逼宫作乱,皇上已派了重兵守卫兰陵宫,必保宫中众人安危无虞。” 明溪眸子微动,半晌反应不过来,怔怔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惊道,“皇上这些时日来的种种都是故意为之?亲近北狄公主,装作不理政事,皇上是想瓮中捉鳖一举扫平乱党?” “姑姑是个聪明人,凡事自然也看得清楚明白。皇上心头挂念着娘娘的安慰,还望娘娘千万要保重身子。”江路德淡淡笑道。 眼眶蓦地一湿,鼻头酸得厉害,南泱动了动上前一步,抿了抿唇强自镇定道,“劳烦公公替本宫谢过皇上……”说着微微停顿,声音低了几分,垂着头续道,“也请皇上万事小心。” “……”江路德闻言微微一笑,沉声道,“皇上心中最记挂的是娘娘,还请娘娘千万保重。只要今晚一过,就什么都好了。” 南泱死命咬着下唇颔首,“有劳公公。” 江路德复又旋过身子匆匆地去了,一众人望着那道背影心头俱是感慨万千,明溪心头欢欣万分,握着主子的手沉声道,“这些日子都是咱们错怪皇上了。这个节骨眼儿上还能记着派重兵把守兰陵宫,娘娘,可见皇上心里仍是记挂您的啊。” 她埋着头嗯了一声,几滴凉凉的水珠子落了下来滴在手背上。南泱吸了吸鼻子,再抬起头来神色已经是一片平静,唇角挂着一丝笑,又道,“皇上的心眼儿最多,谁能知道他的心思。” 韩宓贞也是喜极而泣,拿着绢帕拭了拭眼角,笑道,“娘娘,这是天大的喜事。待皇上平定了乱党,也必不会放过华察尔同黎妃这两个毒妇,那两个死敌一除,今后就太平了。” “是啊,”如兰亦是在一旁笑盈盈附和道,“只要华察尔同江氏倒台,合宫里便再没任何女人敢跟淑妃娘娘争宠。” 几人正说着话,却听见里屋传来一阵金属落地的哐啷声,紧随而来一道惊慌失措的女子呼喊,“不好了!皇子不见了!小皇子不见了!”接着便见素慧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满头的大汗焦急不堪。 “什么……”南泱怔忡道。 “娘娘……”素慧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慌道,“奴婢方才见小皇子醒了,便去打了些热水要给小皇子揩脸,哪知一进屋——小皇子便不见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她赤红着眼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人,脚步不稳地冲进了南间,却见殿中只摆着一个空空如也的小床,哪里还有小团子的身影!身子骤然一软,她跌坐在了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小团子,小团子不见了,她的孩子不见了!可怎么会这样,才一转眼的功夫…… 明溪俯□要将她扶起来,边焦急道,“娘娘,地上凉,您先起来,别着急,咱们四处找找看……” “我怎么可能不急!小皇子才多大!难不成还能自己飞了!”南泱嘶声喊道,忽地眼风一瞥,竟瞧见寝宫的窗户大开,心头大惊,声音出口已经变了调,“怕是被反贼掳走了,那些贼子丧心病狂,小团子岂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她慌得什么都忘了,什么冷静镇定都见鬼去吧,那可是她的亲骨肉啊!南泱一边流泪一边从地上爬起来往外头跑,一群人连忙去拦,然而这个时候,一个母亲发起了横便是十头牛也拉不住,南泱的这副身子骨习过武,浑身的气力更是不小,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哪里挡得住,没多时她便挣脱开几人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宫外守着一圈的侍卫,见她跑了出来先是一愣,接着便伸手去拦,“娘娘,如今宫中生乱,皇上有旨,宫中任何人都不能踏出宫门。” 南泱狠狠一记耳光掴在那侍卫脸上,趁着那人不备便一把抽出了他佩在腰际的长剑横在脖颈间,咬着牙死命哽咽道,“二皇子丢了,本宫要去找皇子,谁敢拦本宫!” 众人皆是大惊,见状自然便不敢再拦,只得无可奈何地朝后退,南泱将剑放了下来提在手中,提步便消失在了浓稠的夜色中。明溪急急从后头追了出来,却被几个侍卫生生拦下,双眸赤红了一片,心头焦急万分—— 这桩事处处都透着古怪,然而娘娘此时却早已急昏头了,这可怎么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希望不防盗,姑娘们可以自发订阅正版呢,谢谢!么么哒! 求花花,求霸王票,求长评~! 另外:姑娘们,水货来做个小调查,大家喜不喜欢非正统的宅斗宫斗文,新文的目前设定是会比较偏轻松和宠,前期宅斗后期宫斗,但是都不是太正统的那种,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呢囧。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9章8章 新章 已更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整个皇宫早已乱作一团,宫娥内监们逃也似地跑着,漫无目的地奔走,心头的恐惧将所有人席卷,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挺过今晚。乱臣贼子逼宫,能被侍卫们顾及上的除了皇帝便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娘娘,位分低一些的嫔妃尚且命途未知,更何况他们这些奴才。 这样的大乱子过去不曾有过,可众人都心知肚明,今夜若是皇帝胜了,便能镇压乱贼清平乱党,然而若是皇帝败了,这个江山便会易主,便要换人来坐。然而无论是哪一方得胜,于宫娥内监们而言都没什么分别――奴才们的性命贱如蝼蚁,跟本不会有任何人去顾及。 乱党已经尽数涌入了宫中,几个宫闱已经遭了难,丧心病狂的贼人一脸狞笑,手起刀落见人便杀,见着稍有姿色地宫娥便二话不说地凌虐,一些性子烈的女人挣扎不休打翻了灯油,熊熊的大火便烧起来,渐渐漫上了半边天。 火光,尖叫,惊慌四散的人群。眼前的一切都与梦中的场景一一重合。南泱神色怔忡地走在宫道上,奔命的宫人时不时便会撞到她,然而却没有任何人理会。这个节骨眼儿上哪里还分得清主子和奴才,高低贵贱再这个时候都是苍白的,唯有一条命最紧要。 小团子,小团子…… 她赤红着眼四处乱跑,心头从未有过的惊慌,平素里恢弘富丽的陌阳宫此时骇人狰狞如人间地狱,她一把拉过身旁的一个小太监,问道,“你见着二皇子了么?” 小太监却是一脸惊慌地摇头,一把挣脱开她的手往宫门的方向跑。 南泱眼中的泪水不住地流,她又扯过另一个人,发疯似地摇晃他问道,“你见过二皇子么?见过么!” “没见过,奴婢真没见过……”小宫娥年纪不大,心头本就慌乱,见她这副样子更是被吓得不轻,一边挣扎一边好心道,“娘娘,您不能再往前去了,前头是奉天殿,乱党都在那儿呢!赶紧走吧!” “乱党……”南泱脑子瞬时懵了――难道、难道是要用她的儿子要挟皇帝?小团子,她的小团子还那么小,如何能受得了这份苦!她抬起袖口抹着眼泪,松开了拽着宫娥的手,提着长剑便往奉天殿的方向疾步奔过去…… “娘娘!娘娘!”小宫娥见她不听劝告不禁一急,张口唤了好几声。 一个与她相熟的内监上前来扯了扯她的袖子,急得直跳脚,“香玲,这个时候你还管得了旁人?快逃命吧,赶紧走!淑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儿的,快走啊!”说着便一把拉起她的手臂将她往侧宫门那方拖。 香玲咬了咬牙,终是转身随着人群往宫门的那方涌去。 南泱手中紧紧握着剑,脚下的步子急急地往奉天殿赶,边跑便拿手背揩拭面上的泪水。 若说心头不怕是不可能的,她不过一个弱质女流,这样的境况莫说经历,便是拍戏也没过遇见过,她慌极了也乱极了,然而一想到自己的孩子生死未卜,南泱便觉整个人都要炸开一般,从前便听闻北狄人茹毛饮血手段残忍,会怎么对待她的孩子呢?小团子,她的小团子才出生两天啊! 前方忽地响起一阵马蹄声,在夜色之中让她望不清来人,只能依稀听见两个男人大声地说这话,似乎是在交谈,然而那两人说的话她却听不明白,待她反应过来那是北狄语时却已经迟了。马背上的男人一袭黑衣蒙着半张面,忽地俯□一把将扣住她的腰际,南泱右手一痛不由地松了开,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脸,手中的长剑便“哐当”一声落了地。 腰上的那只手臂极为结实有力,猛地将她凌空捞起来,南泱一阵痛呼下一刻便已经趴在了男人的马背上,她挣扎起来破口大骂,“北狄狗贼,你好大的胆子!” 两个北狄人相视一眼,又用北狄语说了几句,南泱听不懂,却更是心慌,挣扎得更是激烈,一脚揣在了那个男人的腿上。那蒙面的黑衣人口里溢出一声痛呼,当即恼了,伸手狠狠扼住她的脖子,口齿不甚清楚地吐出几句汉语,“若不是三殿下说留你有用,我一刀宰了你!” 三殿下?柯罗? 心头的恐惧与慌乱升华到了极致,南泱将尖锐的指甲深深扎破掌心,疼痛令脑子稍微冷静了几分,她稳了稳神,又道,“你们的王子为什么派你们来捉我?二皇子呢?你们将二皇子也捉来了么!” “问那么多做什么?马上你就知道了。”北狄男人说着便狠狠夹了夹马腹,扯着马缰调转了马头,马儿长长地嘶鸣了一声,复又朝着奉天殿的方向狂奔过去。 …… 奉天殿前开阔的空地上立着密密麻麻的黑衣人,领头之人端坐在高高的马背上,一身暗金色的左衽锦裘。四面八方全是大万的弓箭手,一个个全都高举着弓弩对准了中间的黑衣人。 汉白玉砌成的月台上端端地坐着一个男人,面上含着一丝寡淡的笑容,修长白净的指节扶着下巴,沉声道,“叛国通敌,朕很好奇,江家父子,谁给你们这样大的胆子,嗯?” 江河源同江城早已被眼前的一切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的人同北狄人已经汇合,分明已经杀入了皇宫直逼奉天殿,还差一步便能夺下万皓冉的项上人头,谁知半道上竟然杀出了早已入狱的席北舟,一众席氏的几千弓箭手将他们团团包围! 皇帝竟然早已有所察觉?可是怎么可能……北狄的公主不是对他下了药么?他不是已经神志不清甚至还杀了邱修远么?怎么可能…… 江城脑门儿上的冷汗簌簌地往下流着,他提着长剑退了几步,望了一眼马背上的男人,颤声道,“三殿下,现在该怎么办?” 柯罗面上的神色极是阴冷,闻言却并没有理会江城,而是直直地望着大万的皇帝,嗓音之中透着万分的不甘,“我究竟是哪里算漏了一步……” “不,柯罗,其实你很聪明。”万皓冉的嗓音微微清冷,唇角挂着个浅笑,抚着玉扳指低低道,“朕能知道你们的计谋,还多亏了八公主。” “华察尔?”柯罗愕然,不可置信道,“是华察尔出卖了北狄?” 皇帝却只但笑不语。 江路德立在一旁垂着头,心中却暗叹皇帝果真够狠够绝情。永和皇贵妃今日午后便被赐了白绫,北狄的女人性子刚烈,她不肯伏法,还是几个内监捉住她的手脚将她活活勒死的。皇帝如今却又故意让众人以为是华察尔出卖北狄,教她死后都落不得一个好名儿,着实教人心惊胆寒。 “华察尔……”柯罗气得浑身发抖,双眸蓦地一片赤红,死死望着皇帝道,“这些时日,你同华察尔串通一气演了一出好戏引得我自投罗网,席北舟没有入狱,恐怕那个大学士也没死吧……她究竟受了你哪般蛊惑!你们中原人果真诡计多端!” 皇帝的耐心已经快要消耗光了,他神色间有几分疲累,习惯性地伸手揉了揉睛明穴,动了动身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侧过眸子望了一眼身旁的江路德,道,“朕最近眼睛不大舒坦,江公公,你看着办吧,朕先去看看淑妃,没的见了血光更头疼。”说着又微微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对了江大人,你的夫人和几个女儿已经上路了,你和令郎也赶紧去吧,黄泉路上兴许能搭个伴儿。” 江河源同江城目眦欲裂,心中霎时悲痛欲绝。 万皓冉面上的笑容带着淡淡的讥诮,脚下的步子微动,正欲离去,却听见柯罗放肆地大笑起来,“万皓冉,你大可放心地离去,不过可别后悔!” 皇帝的身形骤然一滞,侧过眸子冷冷地望向柯罗。 南泱才生产完,身子还万分虚弱,哪里经得住马背上的颠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下腹也传来一阵阵隐痛,她捂了捂腹部,死命咬着唇不发出任何声音。抬起眼朝前方望了望,却见奉天殿的空地前立了许许多多的人。 黑衣男人高高地收起马缰,吁了一声,他翻身下马,将已经浑身无力的南泱一把从马背上扯了下来扔到了地上,抱拳朝柯罗道,“三殿下,淑妃带来了。” 被人重重地仍在冷硬的青石地上,南泱浑身每一处都在叫嚣着剧痛,她绾起的发披散了下来,嘴角也被摔破了皮,剧烈的痛楚令她不由地蜷起身子瑟瑟抖起来,看起来极为狼狈。 柯罗面上挂着一丝讥笑,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南泱,又抬起眼望向立在奉天殿月台上的男人,低低嘲讽道,“胜败都乃兵家常事,我从来都不是输不起的人,有淑妃娘娘这样的美人儿陪葬,也算是值了。” 皇帝的瞳孔蓦地收缩,眼睛死死地望向地上的女人。她捂着腹部缩在地上,浑身不住地抖着,如墨的发丝凌乱地披散下来,他望不清她的脸,然而那单薄得几乎能让风吹走的身子却足以令他心痛如绞。 胸腔中的怒火蓦地燃起,他攥紧了双手也克制不住恼怒,狠狠一脚将一旁的江路德踹倒在了地上,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来,“告诉朕,娘娘怎么会在这儿!” 江路德被皇帝吓得打起摆子,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回道,“奴才、奴才不知……” 南泱咳了几声,虚弱地抬起眼望了望前方,模模糊糊地瞧见一个挺拔如松的人影,她半眯了眼细细一番打望,认出那人是万姓的皇帝。 方才两人的对话她听得一字不漏,心头早已沉进了谷底……中计了,她中计了……北狄人用计将她引出兰陵宫,就是为了用她来挟持皇帝!呵……可是为什么会想到用她来挟持皇帝呢?在万皓冉的心目中没有任何事能比江山更重要,她算什么东西? 忽而笑起来,南泱毫无血色的唇微微开合,沉声道,“柯罗,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皇帝怎么可能因为我放了你?” 柯罗的眸子一凛,翻身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一把将瘦弱不堪地南泱从地上拉了起来抱进怀里,冷笑着掰过她的下巴,阴沉道,“是么?”说着便一把将马鞍上挂着的弯刀抽了出来,眼风一转望向了月台上的男人,笑道,“大万的皇帝,你看好了!” 说罢,他的刀尖一挑,将南泱襟口的衣衫给挑了开,露出衣襟下头白皙如玉的肌理和精致突出的锁骨。南泱尖叫了一声,抬起手便要遮住领口,柯罗唇角的笑容几近疯狂,他将她的双手扣得更紧,俯□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体香,沉声笑起来,“真美。” 万皓冉目眦欲裂,骨骼参差作响,声音前所未有的森寒,眸光中杀意毕现,“柯罗,你若再敢碰她一下,朕挥师踏平你北狄!” 三殿下笑得更张狂,弯刀慢慢悠悠地滑上她白皙修长的脖颈,啧啧道,“这样漂亮的脖子,真是舍不得下刀。”他眸子一动望向皇帝,挑了挑眉,“我数到三,你若不肯放行,我便杀了她。” 纵虎归山这样的事是绝不能做的,她当然知道。南泱赤红着眼扫了扫四周,里里外外五层弓箭手,绝对能将她射成一个刺猬。 照着以往那些剧的戏路,这个时候,一个合格的女主就应该声嘶力竭地朝皇帝大喊,“别管我,快放箭!”然而真的轮到自己身上,她却只有一个念头――她想看看,皇帝究竟会怎么做?他敢在花灯上写她的名字,他心里不是喜欢她么?有多喜欢,现在就可以证明给她看看啊。 南泱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双眸定定地望着万皓冉,身后的柯罗却已经开始数起来,“一。” 隔着重重弓箭手,他远远地望着她。 这只是一个女人,他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过是一个女人。虽然她和其它嫔妃不同,但到底也只是一个女人。北狄的三王子是兵家的奇才,行军打仗造诣极高,北狄养着这样一头虎狼,对大万绝对是不同忽视的威胁。杀了这个王子,北狄便如断一臂,他绝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绝不能……他额角青筋爆起,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不停地警告自己不能走错一步。 “二。” 柯罗薄唇微启,吐出一个数字,手上的弯刀朝南泱的颈项凑近了几分,凉凉地贴上她的皮肉,手上微微使力,一道鲜红的口子便滑了开,隐隐朝外渗出血水。 疼痛从脖颈处传来,南泱一副心肠几乎要冷透。距离死亡如此之近,她忽然想到了许多事。当年那场泥石流没能让她死透,让她借着南泱的身体活了这么久,怎么算都是她赚了,一点儿也没亏。可是心里的难过无与伦比,她果然没有看错万皓冉,他不会为了她放过柯罗,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永远都是江山如画。 呵…… 她唇角勾起一丝苦笑,隔着蒙蒙地泪雾遥望着皇帝。 “三――”柯罗眼中蓦地滑过一抹阴狠,握着弯刀的右手微微一动,南泱缓缓合上了眸子,与此同时,一道清冷的男子声线骤然响起来―― “朕放你走。” 大万的所有将士几乎都是一愣,皆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然而侧过眼望向他们的皇帝时,却见万皓冉的神色如常,然而细细看却能瞧见他眼中竟然有几分惶恐。 “皇上――”江路德骇然大惊,试探地唤道。 “朕放你一个人走,”皇帝的声音冰凉不带丝毫温度,定定望着柯罗,沉声道,“你放开她。” 作者有话要说:姑娘们,新文求收藏啦~! 喜欢的姑娘们戳进来收藏一下吧~! 男主是大奸宦~ PS:本文原创网独家发表,盗文的人,我本来不想骂你,在JJ的作者里面我的脾气真的算是又软又好捏的烂好人了!!!!!!!请你出门右拐不送==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99章 坠坠崖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南泱的眸子蓦然睁开,又听见柯罗在耳旁笑起来,笑声洋洋得意肆无忌惮,忽地又在她耳畔吹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真是有趣。” “卑鄙无耻,”她咬紧了牙关愤然欲死,“猪狗不如!” 柯罗却满脸的毫不在意,身子一动便抱着南泱翻身上了马,南泱心头一惊,急道,“放开我!” “急什么?”他扯起唇角笑了笑,眸子闲闲地望向远处的皇帝,低低道,“万国的皇帝,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临时改变主意?待我出了陌阳城我自会放了淑妃娘娘,你若放心不下,”他眼中闪过某种奇异的光彩,续道,“可以跟着一道来。” “三殿下……”皇帝怒不可遏,强自压下心头澎湃汹涌的怒火沉声道,“朕奉劝你不要得寸进尺。” 柯罗一手扣着南泱的双手一手扯着马缰,面上的笑容不减反增,饶有兴味地打望着万皓冉面上的懊恼,又道,“你若担心自己的安危,大可不跟来,不过我告诉你,若除你之外多出一个人,”他说罢微顿,右手忽地扼住南泱的脖颈,沉声道,“我还是会杀了她。” 万皓冉心头蓦地一沉,江路德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连忙跪伏在地上道,“皇上,城郊地势险恶,北狄人极有可能设有埋伏,您不能去啊!” 南泱恨得咬牙切齿,下腹的疼痛愈发地剧烈起来,她面上一片惨白,冷嘲,“北狄人都如你这般言而无信么?难怪从来赢不了大万。” 柯罗却并没有理会她,径自扯过马缰便朝着宫门那方策鞭而去。江河源同江城见他离去,当即吓得面无人色,嘶声道,“三殿下,别扔下我同父亲……” 万皓冉心头从未有过的焦灼不安,身子一动便翻身上了一旁骑兵的马,江路德大惊失色,跪伏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死命道,“皇上若要去,便从奴才的尸体上踏过去!” 皇帝眸色一冷,居高临下沉声道,“起开,朕没那么容易死。” “皇上……”江路德已经带上了几分哭腔,一下下地将额头往坚硬的青石地上撞,愣是没有让开一步。 他蹙眉,一扯马缰便从江路德一旁绕了过去,紧追着柯罗奔了过去,江路德在后头跌跌撞撞地追过去,脚下一滑便摔倒在了地上。皇上这是怎么了……此行凶多吉少他难道不晓得么!江公公趴在地上老泪纵横,又听见风中远远传来皇帝是声音,冷漠而森寒―― “一个不留。” 此言方落,千万枝利箭便齐齐地从四面八方朝着奉天殿的中央方向射了过去,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血流成河。 …… 两匹奔驰的骏马一前一后疾命地狂奔着,南泱的神志已经有些模糊,脑中忽地又记起了小团子,登时又清醒了几分,揪着柯罗的襟口咬牙道,“我的孩子呢?二皇子呢!你把我的孩子怎么了!” 柯罗的眼中透着尖利的光,冷嘲道,“不过几天大的婴孩儿,我怎么会对他动手。” “什么……”那她的小团子呢?小团子呢! “我只是给了那个叫素慧的宫女一包药粉,吸了能让人沉沉睡过去,”柯罗笑起来,眉眼间萦绕着几丝嘲弄,“你不用担心,你的儿子只是被她藏了起来,我没有动他。” 素慧……她竟然背叛了自己……南泱唯有死死咬紧了下唇才能让自己的身体不抖。原来自己也是他们棋局里的一颗棋子,柯罗先是利用小团子将自己引出了兰陵宫,又利用自己要挟了皇帝,那么……她眸子蓦地惊瞪――此时他要皇帝随他出宫,岂不是…… 脑子蓦地想起了那个梦,万皓冉冰凉的身体和凝固的鲜血,以及那把匕首……不能,她不能让他死!她浑身一震,挣扎着朝身后疯狂嘶喊道,“别再跟过来!是圈套!是北狄人的圈套!他们有埋伏!万皓冉你听见没有!” 柯罗眸子一凛,伸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南泱,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带你回北狄,只是你不要惹恼了我!” “……”她被他扼得呼吸有些困难,伸出双手死死地抓住柯罗,眼中透出浓烈的恨意。 耳畔尽是呼啸的风声,他只隐隐听到前方传来南泱断断续续的呼喊,却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心头更是焦急不堪,她才生产完,怎么能经受得住这样的折磨! 少顷,一前一后的两匹骏马已经相继入了城郊的树林。天际悬着一轮半弦月,微凉的月光隐隐绰绰地照落下来,树林中多是参天的古木,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月色艰难地从繁茂的枝叶间寻见几丝缝隙透射而出,周遭的景物很是黯淡,教人望不大真切。 地上全是潮湿腐烂的树叶同枯枝,整个林子里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柯罗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身子一动从马上翻下来,伸手将已经虚弱不堪地南泱扛上了肩头,朝林子深处跑去。 万皓冉勒紧了马缰,清漠的眼中隐隐透着几丝焦虑。 这个林子很大,尽头处是一处万丈高的悬崖,若北狄人埋伏在林中,敌暗我明,他着实很难脱身。他翻身下了马,将悬在马鞍上的佩剑取下来握在手中,缓缓提步迈入了树林,眸子不着痕迹地朝四周细细打望起来。 忽地,一阵几不可察的声响传入了他的耳中,他眸子微动,细细侧耳听了起来。 脚步声,而且人数不少。 唇角挑起一丝冷笑――看来北狄人这回还真是下了血本,是非要取他的性命不可。正思量着,几道黑色的人影忽地从左右窜了出来,手持利剑招招凌厉,他侧身避开接着便抽出了长剑。 …… 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昏过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南泱终于模模糊糊地睁开双眼,脑子里混沌一片,她挣扎着坐起身子,侧眸望了一番四周。 却见自己已经出了树林,此时正躺在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上,柯罗正立在不远处擦拭着他的弯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已经醒了过来。南泱动了动身子,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下腹处的疼痛已经接近麻木,她低头看了看衣裙,已经被血水全打湿了。 脑子一阵晕眩,她伸手揉了揉额角,接着便听见柯罗的声音传来,“别乱走,你身后十步远就是悬崖。” 闻言,南泱惊了惊,不自觉地朝前走了几步,忽地又想起皇帝来,又急道,“皇帝呢!” 柯罗抬起眼皮睨了她一眼,朝她徐徐走近,皮笑肉不笑道,“我还真是低估了万皓冉。” 她身子一动想要躲开柯罗,却被他一把擒住了手腕拉进了怀里,她气急,使出全身气力地挣扎,边骂道,“你这发情的公狗,你们北狄的女人是都死光了么!” 发情的公狗?柯罗挑了挑眉,却也没有生气,只低低地嘘了一声,轻声道,“别吵了,你裙子上全是血,再闹腾恐怕连命都要丢了,我可舍不得。” 她冷笑一声,“与其受你的侮辱,我还不如死!” “你……”柯罗挑眉,正要说话,却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从树林的方向传了过来,南泱拿眼去望,却见里头缓缓走出来一个男人,周身的玄色衣袍已经有几处被挂破了口子,原本白璧无瑕的面容上也挂了伤,汩汩地渗出血水。 他的神色很是疲累,柯罗埋伏在城郊的全是北狄一等一的高手,方才长达一个时辰的缠斗几乎已经耗去了他大半精力。皇帝手中的长剑上沾着鲜红的血水,顺着剑尖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没入枯叶腐枝之中消失不见。 柯罗抚掌而笑,叹道,“了不起。以前我只知道席北舟的武功了得,没想到皇帝竟然也不容小觑。” 万皓冉的面上没有丝毫表情,抬起剑指向柯罗,声音出口已经很是沙哑,“朕再说一次,放了她。” “……”柯罗面上的笑容更甚,扼着南泱修长的脖子狞笑道,“万皓冉,多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了,你应该知道我引你来此处的目的。” “哦?”皇帝挑眉,淡淡笑道,“你想要朕的性命?” “不要相信他!”南泱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挣扎着嘶喊道。 “没错。”柯罗右手一收,将她的脖子扼得更紧,“你只能用自己的命来换她的命,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 万皓冉的眼中异常平静,面容淡漠如斯,连一刻的迟疑也没有,他微启薄唇,沉声道,“不用考虑了。”右手的五指微微展开,手中的长剑便落在了地上,南泱顿觉胸腔都要被撕裂开,又听见他的声音四平八稳地从远处传来,“放了她,你想要朕怎么死?” “哈哈哈……” 柯罗放声大笑起来,“你竟然真的愿意为了她去死?” “你疯了么!谁他妈要你来救!”南泱口不择言,眼泪鼻涕一股脑地流下来,死命地挣扎,声嘶力竭,“你的江山你的天下你都不管了么!万皓冉你给我滚,滚!” 柯罗狠狠一巴掌打在她的右颊,“住口!”接着又将弯刀抵在了她的咽喉处,冷笑着望向皇帝,缓缓道,“跪下来,求我。” 南泱听见柯罗的声音如是道。 他眼中的愤怒几乎要喷涌而出,然而那柄寒光闪闪的利刃就在她的脖颈上,让他无法忽视,此时此刻,他的心中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救她! 她满脸的泪迹混合着灰尘,长长的发上全是枯叶,锦裙被血水染红了大片,狼狈得让他不忍去看,心口的疼痛像是要将人生生吞进去,所有的骄傲似乎都在顷刻间被抽离了脑子。 他亏欠她得实在太多。 “不……不要……”南泱闭上眼睛,滚滚的泪水泛滥成灾。 深夜的狂风席卷起满地的落叶,呼呼地在耳畔垂着,那声沉闷的声响那样刺耳,几乎要将耳膜洞穿撕破,轰轰隆隆! 他是一国之君,天之骄子,比世上的任何人都要尊贵骄傲,脑海中忽地浮现出第一次见他的情景,这个人运筹帷幄执掌天下大权,他怎么会下跪,怎么能下跪! 柯罗的笑声肆意而张狂,这时,从树林中零零星星地走出来七八个黑衣人,其余人都死了,他们的运气还算好,捡回一条命只是受了些伤。此时乍见万国的皇帝跪在三殿□前,不禁都是一愣。 三殿下捏着南泱的脸蛋儿狂笑道,“你想让他怎么死?被活活打死好不好?”接着便指挥着一众黑衣人一拥而上。 “你走啊……他们拦不住你的,你快走啊……”南泱双眸红肿不堪,沙哑地嘶喊道。 拳头如雨点一般砸在身上,万皓冉的背脊僵硬得挺直,这样的屈辱他从未受过,可是相比这样的折磨,他更不愿她受到伤害,生平第一次这样不计后果,然而他却没有后悔。 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嘴角流出一行殷红的血水,一个高壮的北狄大汉狠狠一脚揣在他的背脊上,万皓冉倒了下去,又有几个北狄人狠笑着狠狠地踩踏他的左臂,他的口里闷闷地哼了一声,南泱听见一阵骨骼断裂的脆响。 “不!不要……”她痛苦地合上眸子,不忍再看也不忍再听。 “万国的皇帝,”柯罗嗤笑了一声,在她耳畔低声道,“看看他的样子,像不像一条丧家之犬。” “……” 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自己中计落入了北狄人手中,他就不会承受这样的侮辱……南泱眼中的泪水早已干涸,她心念微动,缓缓睁开了眸子,眼睛漠然地直视着前方,淡淡道,“别再折磨他了,让我亲手了结他吧。” 柯罗挑了挑眉笑道,“这样也好。”接着便缓缓放开了南泱,将手中的弯刀递给了她。 当初他曾经亲手杀了她,现在她要亲手杀了他么?万皓冉脑子晕沉沉地抬眼望向她,见她眼中透着一股他从未见过的绝决与毅然,心头登时一沉。 她想干什么……他眸子微微一动。 南泱抬起袖口拭了拭脸,回过眸子朝柯罗莞尔一笑,朝他走近几步,柔声道,“三殿下,你真的会带我去北狄么?” “当然。”柯罗伸手拂去她腮边的泪迹,笑道,“只要你听话。” 唇角挑起个淡笑,她蓦地将手中的弯刀往柯罗的左胸刺下去,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柯罗眼中滑过几分嘲讽,“我早料到你会如此,别白费心机了。” “是么?”她面上的笑容无比明艳,“那接下来你料到了么?” 柯罗一怔,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觉一股力道朝他狠狠撞了过来,他猝不及防地朝后连连退去,这才惊觉后头几步远便是悬崖峭壁,然而想要收脚却已经来不及了。这一撞拼尽了南泱的所有力气,她双眸一片赤红,原本就是想要和他同归于尽! 南泱原本往下坠落着,却被人硬生生地拉住了手腕,与此同时,柯罗也捉住了她的右腿。她抬眼,却见万皓冉正艰难地用右手拉着自己,眸子里一片赤红。 “不许松手!”他低低地咆哮,心口的惶恐不安几乎教他窒息。 他身上受了重伤,单手承受两个人的重量自然吃不消,一旁的北狄人见三王子还吊在南泱的腿上,连忙要上前去帮忙。南泱眼中忽地浮起几分凄楚的神色,深吸一口气笑道,“宫里的素慧是内奸,将二皇子藏起来了……”她稳了稳心神将眼中的泪意吞下去,又道,“我们的孩子叫小团子,好好将他养大成人。” “……”他的眉头紧锁,眸子一片赤红地低咆,“南泱,你敢!” 纤细的五指一分分地松了开,最终从他汗湿的掌心里滑了出去,皇帝疯狂地嘶喊她的名字,远远地望见那道纤细的身影落了下去,渐渐化成夜色中的一个点,崖底下传来一阵沉闷的水浪声。 “敏敏!”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花,求霸王票~! 求长评~ 打滚打滚~!【可怜望 PS:希望亲们可以赏赐一个霸王票或者长评鼓励一下啊~ 下一卷剧情极度狗血,请姑娘们慎重开启,=。= 盗文的JP你赢了,大拇指。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100章 平0静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尧城距离陌阳有数十里,这里民风淳朴,老老少少都是憨厚老实的。想看最新文字无弹窗章节?快来阅读网吧,记住地址.www.xiaoshuomM.com!男人女人们过着日出而作日日落而息的平凡日子。四月的天儿,天气将将回暖,还落着冬末近春的雨水。 小河边上立着一个高挑却瘦弱的女人,挽着裤脚踩在刚刚化了雪的河水中,水温仍旧冰凉刺骨。天上的雨点子渐渐大了,她手上的动作也越发麻利起来,侧过头望了一眼脚边的平石板,上头还堆着一小摞衣物。岸上不远的地方隔着一个大木盆子,里头装着大半盆清洗过的。 女人的模样原该极漂亮,只可惜,她的左边额角有一道又长又深的疤痕直入发际,触目惊心,显然,她是从阎王殿里滚过一遭的人。一张花容月貌便被那道狰狞的疤痕硬生生地毁了。 远远的土路上走来一个梳着双辫子的姑娘,十七八岁的年纪,模样并不是多出众,眉眼间却极是灵动,透着几分年轻的朝气。她撑着伞走过来,站在岸上远远地望着女人,眉头拧起来,喊道,“阿敏,我给你留了饭,过会儿再来洗吧。” 叫阿敏的女人闻言抬了抬头,朝那少女笑了笑,一下一下地用洗衣棍打着衣裳,回道,“也没多少了,过会子便回来,你别等我了,先回去吧。” 少女瘪瘪嘴,蹲下来拨弄起木盆里的衣物,脸上霎时便通红起来,怒道,“这不是桃儿和柳儿的衣服么?你凭什么帮她们洗?” 女人无谓地笑了笑,望了眼少女,笑道,“我的好青如,就别恼了。反正都是洗,洗谁的不都一样?” “就挑准了你好欺负!”心头的火蹭蹭地往上冒,少女气不打一处来。 女人是三年前被她和府上的何嬷嬷从河边救起来的。那日天上下着大雨,她一身的血迹晕倒在河畔,自己和嬷嬷便将她救回了姚府。好一番照料,人算是醒了,却一问三不知,什么也记不起了,问她名字,只说隐隐记得一个敏字,便只好叫她阿敏。 姚府的主人姚道原是尧城的知县爷,姚夫人吃斋念佛宅心仁厚,见她孤苦可怜便将她收下做了个杂活丫鬟。 大夫说女人的脑子受了伤,刚刚救活时恐怕还是生产完不久,在冷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今后想要再有孩子是难了。青如心头很是同情她,看阿敏的年纪也不大,也就是二十出头。生过孩子都不打紧,总会有些乡野人愿意娶她,不过,难有子嗣这个病根儿落下了,将来要嫁人可就不好说了。 望着女人的目光不由地更加柔和,叹道,“也真是拿你没办法,像你这么软柿子好欺负,今后还不得被人骑头上去?”说着便晚起裤脚和袖子下了水,拎起一件儿衣裳洗起来。 阿敏知道青如贯是个刀子嘴豆腐心,面上浮起一个憨憨的傻笑,“姚府里都是好人,谁会欺负我啊。” 青如嗤了一声,“好人?”说着将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拎起来凑到她眼前,没好气道,“好人能让你帮着洗衣?大家都是丫鬟,伺候主子也便算了,没的还得去伺候她们,凭什么!” 青如这番话说得一半对一半错,虽然都是丫鬟,桃儿柳儿都是在前院儿伺候的,平日里的活计是给主子端茶送水,都是些体面活。她们却不同,她们是后院儿的杂活丫鬟,成日不是浣衣便是烧火,连见主子一面都难,譬如说她吧,进府三年了,从来都没见过姚知县,如何能一样呢?然而青如此时正是气头上,阿敏没将这番话说出来。 两人都是手脚麻利的人,一小摞衣裳不消半会儿便洗完了。阿敏抬起衣袖擦了擦额角,端起木盆子上了岸,随意地甩了甩脚上的水,便趿拉上了放在一旁的布鞋。 青如垂着眼细细地瞧着她的双足,不由皱了皱眉。阿敏的那张脸若没有被毁容,恐怕便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了。低低又道,“阿敏,你一身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说着又噗嗤一声笑起来,打趣道,“哎,我以前听说过,南丞相的嫡女生得极为貌美,额头上也有一个胎记,你爹该不会是南丞相吧?” 南家小姐?她蹙眉,这个名号儿她可不陌生。到姚府三年,后院儿的丫鬟都是睡通铺,都是一群姑娘家,夜里一聊起来便没完没了。她也曾听她们说起过,说这个南大小姐曾是皇后,还曾垂帘执政,后来又不知怎地被废了后,成了当今万岁爷最宠爱的淑妃…… 思及此,她失笑,渐渐地越笑越大声,捂着嘴道,“照你这么说,我不就是娘娘了,我男人不就是皇上?” “可不一定啊!”青如双眼亮晶晶地凑过去,蹭了蹭她的肩膀,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笑道,“娘娘今后回了宫,可不要忘了咱们同床共枕的情谊啊!” “连皇家的事也敢吡哒,你这妮子真是嫌命长了。”阿敏点了点青如的脑门儿,笑嗔了一句。 两人有说有笑地抱着一盆儿衣物朝姚府走去,天边的夕阳渐渐地落了山,细雨也渐渐停了下来。初春的嫩芽儿从土里冒出了个尖尖,北国境内终于开春了。 ****** 纱幔如雾,麝馥香暖,袅袅的乌沉香从炉子里头升起来,宫室之内一派的旖旎暧昧。明黄的帷帐内纠缠着量具赤|裸的躯体,紧密地交缠在一起,娇|喘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寒冬将将翻过去,宫室内的火热却犹如盛夏。 忽地,女人一声尖叫从牙床上滚了下来,白皙丰盈的身子未着寸缕,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一脚踢下了床榻。狼狈不堪地跪伏在地上,一双美眸盈满了恐惧不安。 “滚出去。” 男人的声音冰凉之中透着怒意,仿佛是极度压抑着内心的狂躁。 “皇上,臣妾……”美丽的女人抱着衣物遮挡在胸前,花容失色,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男人硬生生地打断。 “听不懂朕的话?”他的话语低沉,却隐隐透着几分杀意,“还想你想躺着出去?” 女人被惊呆了,连衣物也来不及穿便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寝宫。撩开帷帐便望见了垂着头候在外头的掌印太监,江路德垂着头目不斜视,朝她微微福身,“小主慢走。” 女人面上一阵羞愤,埋下头便走了出去。 江路德朝重重帷帐内望了望,心头暗暗叹了一声气。自打淑妃娘娘仙去后,皇帝的性情便大变了。过去他虽生性凉薄寡情,面儿上好歹也是温雅如玉的模样,然而如今,他骨子里的暴戾与残忍却暴露无遗。合宫里没有再没有任何嫔妃能够博得皇帝的欢心。 南泱这个名字成了整个皇宫的禁忌,再没有任何人敢轻易提及。 他已经三年没在皇帝脸上瞧见过笑了。纵使是对着念南二皇子,他也不曾有过一丝笑容。 唉。江公公叹了口气。 怎么会这样冷? 万皓冉近乎痛苦地咬紧牙关,扯过锦被裹住自己冰凉彻骨的身体,浑身都在轻微地颤抖。三年来,他从未睡过一个好觉,每晚不是被噩梦惊醒,便是被生生冷醒――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 他双手死死地攥紧成拳,几乎是瑟缩在牙床上,骨骼被握得参差作响。御医院那群废物越来越没用了,什么药都用过,什么法子都试过,依然不能治好他的病,周雪松说,这是心病。 他浑身的颤抖越发地剧烈,宫室内的地龙烧得极旺,暖烘烘一片,能将人烤出汗,他却只感受到钻心的冷,仿佛是冷透了骨血和五脏六腑。 一群该死的废物……为什么不跟着她一起去陪葬?为什么!或者说,天下人都应该跟着她一起死了才是……包括他自己。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他闭着眼痛苦地呢喃着,浑身蜷缩成一团。整整三年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寻遍了整个崖底,却只见到了柯罗的尸首。那时,他心里存下了一丝侥幸,或许……或许她没死呢?于是又暗中派人在大万境内四处暗中寻找,仍是一无所获。 御医院的那群废物告诉他,她才生产完,身子已经极度虚弱,能支撑那么久全凭意志,又从那么高地上摔下去,不可能活。 刚刚燃起的希望又再度被毫不留情地浇灭,他心中的悲痛没有任何人能离家。 可是怎么会这样痛呢……心头仿佛被刀子硬生生剜除了一块,这是为什么?不是没有见过她死,曾经海誓他亲手了结的她的性命。如今心底这份痛究竟是为什么? 皇帝的神色有几分恍然,昏暗的烛火映照着他的眼,竟有几分晶莹的水光,他伸手覆上眼,掌心瞬时便是一片湿润。 其实心里一直是爱着她的吧,怎么过去从来不知道呢?世间的许多事往往就是这样讽刺,过去一直是他亏欠南泱,如今她竟然就这么死了。 “其实你才是最残忍的。”他勾了勾唇,莫名地苦笑。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君扭动着求收藏~ 小贵妃VS大督主,萌萌哒。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1011章 迁离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尧城知县姚大人这回的考绩被朝廷评了个上优,升迁的明旨已经下来,从七品官升为了从五品,任职的地方在燕州,是大万同北狄的交界地带。虽说往年那一带的日子不大太平,但近年却已经好了许多。 北狄已经消停了整整三年,燕州的子民也终于过了几年安稳舒坦的好日子。想到此处,原本还忧扰着的姚夫人心头稍稍放心了几分,便也没多做耽搁,便将府里的一众下人唤到了一处知会了这桩事。 姚府的下人妈子多是本地人,少有愿意离开家乡远赴燕州的。不愿同去的,姚夫人便命了管家分了些金银财务下去,也算是个安顿费。愿意同去的便收拾上行囊同姚大人一家坐上大船,先走水路后走陆路,前前后后约莫半个来月的光景。 这一日,阿敏的眼眶红红的。后院儿的几个姑娘嬷嬷都是平日里同吃同住,三年下来若说没有感情是什么不可能的,然而又能怎么样呢?红袖和红缨都是尧城人,家里有瘫在床上的老父亲,还有一个不满五岁的弟弟要养活,自然不能抛下亲人不管。何嬷嬷年岁大了经不起舟车劳顿,也要留下来。阿敏心头舍不得,却也没辙,万幸的是青如也是孑然一身要跟着姚大人一家同去,她心头这才稍稍安慰几分。 想她孤苦无依,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晓得,留在尧城也不是个办法,能跟在青如身边是最好。而且姚府一家待人和善,在姚府做杂活也不失为一个谋生的好出路。 这一日阿敏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被青如唤醒,说是要出发了。她揉了揉睡眼从通铺上爬起来,转过身便要去收拾床铺。 青如在一旁打水洗脸,瞥见她的举动不禁笑起来,“我说阿敏,你怎么这么傻?今天就要去燕州了,这个宅子以后就废了,你拾掇那么干净做什么?” 阿敏愣了愣,低头细细地想了想……唔,似乎是这么个道理。她有些不好意思,取过搭在木架子上的布巾便去打了盆热水,将面巾放了进去拧干,麻利地在脸上揩起来。 像她们这样的粗使丫头,平日里没什么可梳妆打扮的。就算要出远门,也只是换上身干净点儿的衣服再在发髻上插一柄木头簪子。两个人跨上包袱回头望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通铺,整个后院儿里其实就只剩下她们俩了,别的人昨儿便回家了。 好歹是住了三年的地方,临走之时阿敏有些舍不得,来来回回磨蹭了好半天。青如瞧着她的样子直发笑,拉过她的手臂道,“有什么好瞧的?跟这儿住了三年了,这个屋子哪儿有眼子你都晓得了吧。咱们是去燕州,那儿虽然是边境但是也是个大地方,听说不时还能瞧见兰阿人,”说到这里,青如有些兴奋,眼睛里晶光闪闪,拽着阿敏道,“她们说兰阿人的眼睛是蓝色的,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呢!” 阿敏看了她一眼,并不像是多感兴趣的样子,只兀自喃喃道,“怪舍不得的。” 青如啐了她一口,“你真是个傻子啊,这地方有什么舍不得的?又破又旧,到了燕州可是新宅子!”说着又开始憧憬起来,抚着下巴笑呵呵道,“到了燕州夫人便要去买新丫鬟和婆子了,咱们俩好歹也是府上的老人,没准儿还能被分到前院儿去伺候娇客。” “……”阿敏却只是低低说,“我不大想去伺候人。” “为什么啊?”青如有些不可置信,这人看来是真的摔坏脑子了,放着体面活不做还想天天劈柴浣衣不成? 她朝青如微微笑了笑,“我习惯做这些粗活了。” 这番话她说得很实诚,青如却听得有几分辛酸,阿敏过去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身份她一概不知,但富家小姐是跑不了的,没准儿还是个显贵人家的千金。刚刚进姚府时什么活都不会干,自己没少嫌弃她,手把手地教,她也就一点一滴地学,不到两个月就什么粗活都能干了。 她拉过阿敏的手瞧了瞧,果然,那双原本娇嫩如花的双手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茧子,虽说不大明显,却也不再那样青葱。 低低地叹出一口气,青如拍了拍她的肩膀,正想说话,却听见前院儿林嬷嬷的声音从屋子外头传了进来,带着几分催促和不满―― “你们两个磨叽什么呢?老爷夫人都等着呢!” “哎――”青如扯着嗓子回了一句,“就来了!”说罢便拉着阿敏往外头走,反手甩上了破旧的木门。 初春的天气,风还是冷的。刚过晌午,上半天还红艳艳的天就落起了雨点子,淅淅沥沥的雨水如利箭一般直直地射向延河。这条运河,据说是当初南后执政时开辟的。 阿敏坐在船舱的一个角落里倚着船窗朝外看着,外头的雨势愈发地大起来,落在延河的河水里哩哩啦啦的响。 大夫说自己从很高的地方摔了下来,伤了脑子。不仅不记得过去的事,记性也变得差起来,往往前些日子还记得的事,过几天便忘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阿敏是傻子。青如总是这样说她,她也从来不生气,虽然不再记得过去的所有事,但是现在的日子平静而安稳,也没什么不好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受的伤,青如曾经吓唬她,说一定是过去她做了什么坏事得罪了人,是被仇人给害的。 她心里有些打鼓――难道自己以前真的是个坏人?想着想着不禁又笑起来,静静地望着远处渐渐远去的起伏山丘还有陌阳城,她心里没由来的释然。 就这样活着吧,就这样过完这辈子,真的挺好的。 ******* 然而安泰的日子似乎总是好景不长,姚大人上任不到三个月,便传来了一个消息,又要打仗了。 然而此次挑起事端的却不是北狄,而是惯来好和的大万。 北狄的三王子逝世三年,大万的皇帝却在此时才挥军而下,延国、兰阿分别位于西南,东北响应,同时攻打北狄,意欲将之瓜分吞下。彼时,北狄的老皇帝已经病重逝世,太子登基即位,正是新旧势力交替的时刻,人心涣散本就混乱,遇此惊|变,立时手忙脚乱慌不择已。 皇帝从阴影中稍稍缓过了神,已经没日没夜地谋划了数日,江路德望了一眼案上不曾动过的晚膳,低低叹了一口气。陌阳宫已经像是一个死城,过去热闹非凡的三宫六院也仿佛沉睡了过去,整个皇城安静得让人害怕。 “二皇子今日做了些什么?”这是皇帝每日都会问他的一句话。 “回皇上,”江路德的头埋得极低,伺候得愈发小心谨慎,“殿下今日习了两幅字帖。” 万皓冉微微合了合眸子,终于将眸子从北狄的地图上移了开,骨节修长的指节捏了捏眉心,神色极是疲累不堪。薄唇微启,吐出一句话,“去传席北舟入宫,朕要亲征北狄,必让狄土寸草不留。” 江路德面色大变,却也不敢多言,只沉沉应了句是。 南泱死了,皇帝似乎也疯了。 当大万的皇帝要御驾亲征踏平北狄皇都的消息传出时,列国几乎都为之震惊。 万皓冉率领精兵十万朝千里之外的北狄而去,在两国交界的燕州郊外扎下了大营。这个消息是在十日之后传进的姚府,姚道原登时惊得连乌纱帽都落在了地上。 皇上御驾亲征,都到了燕州门口,他身为地方官自然要去接风洗尘一番,便亲自到大营中,预备迎皇帝入城为他大摆酒宴,岂料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差点丢了老命,只得又悻悻地黯然离去。 又要打仗了。举国的人们均是怨声载道,谁也不喜欢战争,战争意味着屠杀,死亡,和分离。而其中又以燕州的怨声最大,往时战役一起,遭难的便是他们,刚刚搬来燕州没多少日子的姚家人更是苦不堪言。 原想着老爷总算升了官儿,从七品升到了从五品,还欣喜来着,这回可好,又打起了仗,可别连身家性命都丢了才好。 “按我说,咱们的皇上也真是吃饱了撑的,”青如一边揉面一边愤愤道,“和和气气的多好?做什么非要打仗呢?劳民伤财的,真是可恶。” 还在烧火的阿敏听见这番话,站起身子忙不迭地去捂她的嘴,紧张道,“你不要命了?皇上哪儿是咱们能说道的!” 青如愤愤不平地将她的手掰下来,眼风一转扫了一眼厨房外头,“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别人,又不会传到皇帝耳朵里。更何况我说几句怎么了?说几句还能杀了我不成?” 阿敏翻了个白眼,也不愿再同她争执,只闷闷地低下了头不再说话,坐在了杌子上继续烧火。 青如悻悻地瞅着她,知道她是生气了。 这人就是这德性,生了气既不骂人也不发火,就是摆着臭脸给你瞧,真是怎么看怎么欠抽。她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堆着笑腆着脸凑上去,乐呵道,“好阿敏,我错了,你别生气……” 阿敏经不住她再三地缠闹,瞥了她一眼,闷闷地哼了一声。 青如裂开嘴笑起来,知道她消了气,抱紧了她笑眯眯道,“好了好了,下回我再也不乱说话了成不?敏敏。” 她一怔,“你叫我什么?” 青如有些不明所以,“敏敏啊。” 脑子里霎时痛起来,与此同时一张若隐若现的轮廓忽地浮现出来。阿敏口中溢出了一声痛呼,神色骤然变得痛苦难耐。 为什么头这么痛……好痛,脑海深处,似乎也有一个人,这么叫过自己……但是那个人是谁呢?是谁呢? 愈是往深处想,头愈是痛。 青如急了,焦急万分道,“阿敏你没事儿吧?怎么了?” 渐渐的,那阵疼痛平静了下去。她缓缓张开眼,额头还有一丝方才疼出来的冷汗,蹙眉朝青如道,“今后别再那样叫我了,听得头疼。” 青如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心头一阵嘀咕,面儿上却只微微颔首算是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求评论,求收藏新文,求霸王票,求安慰== 心都碎了。。。 来来来,我来提一个问题。。有多少人是把男主的名字读成(wan皓冉的。。) 噗,来说一下,男主叫mo(四声)皓冉。。 大万(mo)。。。OTZ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102章 重重逢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燕州这个地方并不大,但是由于处于大万、北狄、兰阿和大延的交界地带,平日里南来北往的行脚商有很多,在燕州城做点儿小生意是不难的。 说起来,青如也是一个身世可怜的人。 她是在八岁那年被嗜赌如命的爹卖入的姚府,签下了卖身契,一辈子都要做姚府的奴仆。她所谓的父亲拿女儿换了一天的赌资,自从那之后,她便暗暗在心中发誓,从此与他再无瓜葛,恩断义绝一刀两断。 青如虽身在姚府为奴,心头却始终巴望着有朝一日能将自己赎回自由身,在外面能找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嫁了,一家人或者开家小庄铺或者种点地,生个孩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然而美好的向往终归只是向往,现实往往残酷。从前她孑然一身,如今凭空多出来一个阿敏,她自然不能放着阿敏这个脑子简单的傻姐姐不管。单凭她与阿敏每月的月例,想要为她们俩赎身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青如的脑子灵光,盘算来盘算去,便有了去市集上卖烧饼的主意。 她们是粗使丫头,每日虽起早贪黑,真正忙活的却也只是晌午和午后,不像前院儿的丫头得时时伺候着主子。青如心头细细地打算着,若是自己每日清晨时分去烧饼上卖些烧饼,赶在晌午前回府是完全能够的。 她将这个主意跟阿敏商量了一番,两人合计之后便去求了姚夫人。刘氏心善,倒也没怎么为难两个女人,只交代了不可耽误平日府里的活计。 这日天没亮,阿敏和青如便爬了起来,收拾了一番后便推着简陋的家什,从姚府的侧门儿里走了出去。这日的天气还算是好的,一扫往日的阴沉,天际竟然透出了许久不见的霞光。 两人将将摆上摊便有过路的行人来买饼,青如笑盈盈地和路人聊起来,手上的动作却很是娴熟,麻利地和面,下油,抹上佐料,少顷,一个香喷喷的葱油饼便出了锅。路人给了一文钱拿过烧饼便走了,阿敏站起身子将那文钱收进有些破旧的钱袋子里,接着便继续坐在杌子上出神。 青如没有管她,只笑容满面地吆喝起来,“香喷喷的烧饼啊,大婶儿来个烧饼不?素的一文钱一个,肉的两文。” 阿敏看着青如忙忙碌碌的身影,觉得有几分羡慕。 人和人有时候真是不一样啊,她不爱说话,也不爱笑,脸上有一道骇人的伤疤,还有一个奇怪的胎记在额头上,在府里很少有人会主动搭理她。青如却不同了,她性子活泼,逢人便笑,嘴甜会说话,就连后院儿新来的管事嬷嬷都喜欢她,不像自己。 青如说只要攒够了钱,她们便离开姚府,寻个老实男人嫁了再好好过本分日子。 阿敏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青如是黄花闺女,自己却应该是已经嫁过人了的吧,否则大夫怎么会说自己生过孩子呢?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动容,心底透着几分暖――其实她并不是孤苦无依的,至少在这个世上她还有一个孩子,虽然她不知道那个孩子是谁,现在在哪儿,但是有着这样一个念想和牵挂也是好的。 至少能让她活得有些盼头。 兴许是知道了要打仗的消息,平日里热闹的大街上行人并不太多,今天的生意并不是太好,从开始摆摊到现在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了,然而阿敏的旧钱袋子里却只装着十五文钱。 青如有些懊丧,面上嗒嗒若失,扶着酸软的腰杆儿哎哟了一声,皱着眉头道,“真是累死了,背也疼,腰也酸,这个活儿够累人的。” 阿敏扶着她在一旁的杌子上坐下来,“你先歇会儿,我来做饼,回去给你揉揉。”说罢便站起了身子,挽起粗麻衣裳的袖子,从带来的水壶里倒出了清水洗了洗手,接着便开始揉面。 急骤的马蹄声突然从城门那边传了过来。 宁静的晨间被那惊心动魄的铁蹄声划破,街上的人们一点也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出于习惯性地往街道两旁靠拢,自发地空出中间一条道儿来,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地往铁蹄声传来的方向看。 大清早的,怎么会有急促的马蹄声呢?人们很疑惑,伸长了脖子往城门的方向瞧。 阿敏也听见了那阵响彻云霄般的声音,不禁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往那边看,眸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仅仅只是出于看热闹的心理而已。杌子上的青如嗖地站起身子朝街道那边儿走过去,嘴里还念念有词,“什么人啊,这么威风……” 旭日照射下,数十匹战骑如潮浪一般从南边的城门涌了进来。青如远远地看着,领头的男人身形挺拔骑在高大的黑马上,花翎头盔覆面,一身的明光铠甲反射着日光,灼烫了人的眸子。容貌被挡在铁皮面具后头,只露出一双森冷如雪的眼。 燕州城的百姓这辈子也没见过那样的人,挺括威武得像是天上的神灵,不禁都有些呆滞。 然而正是这个当口,趁着所有人都在看热闹,一个贼眉鼠眼的猥琐男人却瞄见了烧饼摊上摆着的旧钱袋,悄悄地摸了过去,一把抓起钱袋便开始跑。 阿敏先是一愣,接着急得大喊起来――“捉住那个小贼!捉住他!” 然而这时候街上的人都只顾着看热闹,谁能理会她呢?她立时更急,挤开人群便朝着那个小贼追了过去,青如这才瞧见这厢发生的事情,慌道,“你别乱跑啊!” 小贼显是个惯偷,脚下麻溜得很,一溜烟地便窜到了街对面儿去,阿敏急得满头大汗,连忙也跟着往对面冲,却被路边的一个小石子给绊倒在了地上。人群里爆发出几声惊呼,眼看着铁骑逼近过来,却没有任何人愿意去拉她一把。 阿敏也并没有奢望会有人帮自己,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直觉告诉她,如果自己不躲开,那些战骑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踏着她奔过去,哪怕将她踩成肉酱。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旁的一个人高马大的米铺老板总算有些良心发现,伸出手便将她硬生生地拖离了长街中央。与此同时,数十匹战马如疾风一般奔驰而过。 她心惊肉跳半天回不过神……只差一点,刚才只差那么一点自己就要死了……果然不出她所料,那群人不会停下来,他们只会踩着她的尸体飞驰过去。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一行战骑驰过一长段路后,为首的那个天神般的男人却突然举起了左手,身后的一众骑兵立时勒紧了马缰停了下来。一时之间,战马的嘶鸣生生扯遍了这个长街。 人们心头打起了鼓,如果说方才看热闹时,是好奇多过害怕,那么此刻的心情便只有惊惧了。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这群人会突然停下来,方才那个女人的境遇大家都看在眼里,可见他们是多么冷血无情。 为首的男人调转了马头,身后的一众战骑在瞬间让出了中间的通道。高大的骏马穿过其中,马蹄声滴滴答答极有规律,轻轻地踱到了青如和阿敏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个女人。 男人翻身下马,将头上的花翎盔取了下来,露出一张眉目似画的俊脸,仿佛阳光照在身上都能发光似的。青如这辈子也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像是谪仙又像是一块美玉,瞬时间呼吸一滞。 他脚下的步子一动,朝她们走近了几步,一双清冷的瞳孔蓦地收缩起来,又在顷刻间盈满复杂的情绪,震惊,狂喜与狐疑,好半晌,那双凉薄的唇里方才吐出了四个字,声音几乎都在颤抖,极是轻微,甚至有几分小心翼翼,仿佛害怕一不小心就会打碎这美好的梦境。 “……真的是你。” 青如被这个男人的行径唬了一跳,心里分明惶恐不安到了极点,为了保护傻傻软弱的阿敏,她的面上却依旧装出了一副硬气的神情,伸出双手阿敏护到自己的身后,望着男人道,“你是谁?大清早的想干什么?”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云里雾里,只轻轻推开青如的手,朝男人走近了几步,眉宇间微微蹙起,望着他道,“你认识我?” 是她,真的是她,这个他刻进了骨头烙进了血液的女人,就是化成了灰他也能将她一眼认出来――南泱! 他细细地望着她。 额际有一道蜿蜒狰狞的伤痕,额角尽是汗水,长长的发丝已经不如当年那样如墨柔滑,像是一堆杂草一般堆在脑后,穿着粗麻衣裳,挽起的袖子下露出一双沾满了白色面粉的手。 心头蓦地一紧,他喉头不住地滚动,脑子几乎要扎裂开,缓缓抬起双手,就在要触碰到她的瞬间被她躲了开。 阿敏眼中有几丝警惕,望着眼前陌生的男人,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花,求评论,求收藏新文~ 求安慰。。。求霸王票 tt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1013章 入营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阿敏被漂亮男人强行扛上了战马,她吓懵了,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恐惧,这个男人浑身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她出于本能地害怕。她挣扎起来,疯狂地挣扎,嘴里不住说,“爷,您先撒开我,有什么话您撒开我好好说……” 这什么情况?大白天的还兴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青如又气又急,跳着脚大声地尖叫,“抢人啦!强盗头子来抢人啦!”说着便冲上去死命地拉扯着男人的铠甲,阿敏已经被炕上马背,她急得什么都顾不上了,拽着那男人又是踢又是打,破口骂起来,“你是什么人?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抢女人?我们都是本分人,哪里招惹过你!” 阿敏也急得直哭,眼瞧着青如这样,心头更是怕。方才都瞧见了的,这群人压根儿没人性,什么事儿干不出来?那漂亮男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她这样抓扯指不定吃什么亏呢!又挣扎着伸手去拉青如,“你别管我了,快回府里吧,告诉老爷……” 告诉老爷又如何呢?这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等闲人物,这男人一身戎装生得威风凛凛,没准儿是个什么将军,她算个什么?姚府里的杂活丫鬟,老爷凭什么救她啊? 想着更觉得绝望,不禁哭得更厉害,眼泪鼻涕一股脑地往下流,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漂亮的凶男人已经扯着马缰跨上了马背,他的神色有些复杂,心里乱得像一团麻,不耐烦地踹了一脚青如,沉声道,“滚开。”接着便将阿敏从马背上捞起来坐正,死死抱进怀里。 男人的身上有一种好闻的香味。大户人家的贵公子都会用香料香薰,她是晓得的,平日里给府里的小爷们洗衣裳时她就能闻到,只是还从没闻过他身上这样的,淡淡的,却偏生能通过鼻子钻进人的心坎儿似的。 挠心窝子般,吸进去觉得温暖,又觉得安心…… 她蓦地一震,狠狠甩了甩头,心头骂了自己几十遍――没脸没皮的东西,脑子里都在想什么?真是太久没男人了还是怎么?竟然能对着个陌生男人生出这样的念头,真是无耻! 青如还在一边儿不停地哭闹。 集市上的人渐渐地都在往他们这方靠拢过来,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这样的事儿放哪儿都说不过去。然而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一句,别说出言制止了,就是连小声议论都是不敢的―― 这位爷方才那阵仗早就把所有人的腿吓软了,招惹他,想是活到头了。 阿敏哭得可怜兮兮的,满脸的泪水,心里害怕也不敢闹出什么大动静,只呜呜地抬起朦胧的泪颜望向那男人,有些委屈地咕哝说,“爷,您要带我去哪儿都成,只是别扔下青如,咱们俩死都得在一起。” 死都得在一起? 万皓冉被这番话弄得一滞,总算从发现她还活着的狂喜里头舒缓了过来,不由垂下一双渊渊的眸子细细地打量怀中瑟瑟发抖的瘦弱女人。 她眼中的陌生与恐惧不像是装出来的,那份儿懦弱与可怜也很真切,直瞧得他心口一紧,莫名地痛起来――这些年来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这样破旧的衣裳布鞋和满面的面粉灰子,想是极清贫的吧? 愈想愈难受,他将她抱得紧紧的,仿佛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见了,定定看着她,“你真不记得我了?” 阿敏抬起手背抹着泪,却将更多的面粉抹倒了脸上。 这个漂亮男人浑身上下的物什没一样她见过,弄脏了一样她都赔不起,所以她很小心翼翼,拿唯一干净点的手肘子抵着他的胸膛,同他隔开了一段儿距离,支吾着认真说,“真不认识……”说着又继续祈求,“带青如一起吧,别管是去哪儿,要带我就带着她,求您了!” 他将她的小动作全部看进了眼里,登时心痛得无以复加――她曾是多么骄傲金贵的人…… 万皓冉将她抵在胸口的手肘子拂开,将她搂得更紧,语调里头有几分恼意说,“隔那么远做什么?” 阿敏被他的这个举动弄得一头雾水――自己稀罕他的衣裳还有错了? 她的模样呆呆的,小脸上跟个花猫似的,万皓冉有些无可奈何,伸手抚上她干枯的发。 看来这三年来,她同那个叫青如的情谊不浅,若是自己不依她的要求,指不定还要哭成什么样儿。俊秀的眉头微微蹙起,他有些不耐烦地望了一眼身后随行的人,执着马鞭的手随意地指了指哭得稀里哗啦的青如,“将她也带上。” “是。”身后的将士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句,便探手将青如捞起来放在了马背上。 “哎哎哎――”青如一阵天旋地转便被扛到了马背上,她大惊失色,惊乍乍地叫唤起来,朝着那漂亮男人挺拔的背影高声喊道,“我说!你们到底是谁啊?要把我和阿敏带到哪儿去!” 万皓冉清冷的眼中略过一丝不耐,沉声道,“被让我再听到她的声音。” “什么?你……”青如眼睛蓦地瞪大,然而下一句话却说不出来了,和她共乘一匹战马的男人已经往她嘴里塞了一团破布。 见着这样的情形,阿敏又急了,挣扎起来着急道,“青如,别这样对她……” 他将她捞回来,垂着眼沉声道,“老实点儿。” 这句话夹杂着一种莫名的威胁,阿敏霎时蔫了,动了动嘴却仍旧不敢说出些什么,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她的这个样子却意外地取悦了万皓冉,他喉间溢出一阵低低的笑声,也不管这会儿有多少人围观,俯□啄了啄她殷红的小嘴。她羞得双脸通红,又羞又气道,“您……您别动手动脚的啊。” 他笑起来,心情愉悦得很,扬起马鞭便朝朝着城门的方向奔了出去。 数十匹战骑复又匆匆地去了,扬起了满街的灰尘,不消片刻便全部没了踪影。行人们纷纷面面相觑,甚至有些怀疑方才的种种是自己在做梦,然而回过头看看那烧饼摊,滚滚的油还在锅里翻滚着,又显示着方才一切是真的发生过。 将士们骑在马背上心里很无语――他们的皇上似乎完全忘记进城的目的是去知会燕州知州了。 ****** 这是一片黄沙与百草相杂的空旷平野,数十个一组的玄色营帐像暗夜里的彼岸花,开在这片贫瘠的土壤上,有些突兀,又诡异地和谐。将士们练兵的声音以及战马的嘶鸣声被初春的风捎过来,撕破苍隆,透着十分的肃杀之气。 阿敏,也就是失去了记忆的南泱立在万皓冉的帅帐中央,默默地低垂着头,望着脚下厚厚的毯子,心中一片茫然。 青如和她一道被带来了这处军营,却并没有和她一起被带进这个营帐……那她现在是去哪儿了呢?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她心里很担心,抬起眼偷偷看了看坐在眼前的男人。 他正温柔地摩挲着拇指上的大扳指。那种质地的玩意儿她偶然见过一回,是通铺里一个姐妹拿出来给她们看的,说是她家的传家宝,值钱得很,似乎是叫……叫白玉。 万皓冉定定地注视着她,忽地叹出一口气,站起身朝她走近几步,在距离她一步远的地方站定。 她懦懦地抬了抬眼,双手绞着粗布衣裳的一角,小声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将我捉来?” 这个男人不消想也能看得出是个大官儿,方才她都瞧过了,这处军营里最大最漂亮的就是这处营帐,显然他是这里的头头,恐怕真的是个大将军之类的。想到这里,她心里卡了卡,忽然记起来曾经听青如说过的一个人,那个人被称作大万的战神……叫什么来着?席北舟? 想到这里,她吓得浑身出了冷汗――自己怎么能和他扯上干系呢?难道真的是像青如说的…… “你……”她动了动唇,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话来,“你和我是仇家么?” 漂亮的男人摇了摇头,伸手拉起她的双手,低下头定定地看着她,说,“我不是你的仇家。” “……”那就好那就好,她抚着胸口吁出一口气。 “我是你的夫君。”他认真地补充道。 “……”她彻底傻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万皓冉缓缓地伸手,轻柔地抚上她的左颊,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心疼,柔声道,“你都不记得了?” 阿敏点点头,有些不可置信,想了想又试探地问道,“你不会认错人了吧?” 也不能怪她不相信这番话啊,像他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是她的夫君呢?其它的暂且不说,便单是她这样的容貌……阿敏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朝后缩了缩,躲开了他漂亮修长的手。 第一次,她为自己残缺的容貌感到自卑。 她的这个举动却像是一把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他的心上,提醒着他过去对她的所有亏欠,他赌气般地捉住她的手将她拉得更近,紧紧贴着她的身体道,“你怕什么?你为什么怕我?” “我……”阿敏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地说,“我手上脏,脸上还有伤疤……” 心口收紧得要将他窒息,他将她禁锢得死死的,确定她不能再躲开之后,垂下眼望着她一字一句道,“从今往后,再也不许躲开我,知道么?” 她愣了愣,被他的淫威所迫,委屈地点点头。 他笑起来,突然有些喜欢这样子的南泱,浑身上下一点儿也没有锋芒,简单得近乎傻气,像是一张白纸。 他眸子微微一动,或许永远想不起来也是好的吧。 她就不会记得过去的所有事,包括他对她的一切伤害。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花,求评论 求收藏新文~! 么么哒~!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104章 夫夫人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眼前的男人生得好看,连拧起眉头都是一道风景。他微微皱着眉像是在思索,一双铁臂却仍是将她抱得紧紧的,仿佛生怕她跑了似的。 阿敏脸红红的,心里想着,也许这个男人不是在诓自己呢?毕竟像他这样有权有势的大人物,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呢?她只是一个毁了容的杂活丫鬟,过着啃酸萝卜下硬馍馍的日子,她实在想不出来他图她什么。 他真的是她夫君么……她心口紧了紧,趁着男人还在想事情的空当,悄悄地抬眼打量他。这个人有一副极漂亮的五官,尤其那双眼睛,深邃而沉静,当他专注地望着她,便能让人生出一种那双眼睛里从此只会有她的感觉。 想着想着,阿敏的双颊更加红扑扑,仿佛是捡到了什么大宝贝,有种小小的窃喜,唇边不禁微微扬起来,傻笑不已。 这个表情将好被回过神来的万皓冉看进眼里。 他被她这个傻乎乎的神态逗笑了,修长微凉的指节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子,俯身拿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沉声道,“笑什么?一副傻样子。” 尽管已经相信了两人是夫妻,这个举动仍是令她手忙脚乱。 阿敏手上全是面粉,脸上也是,而看看眼前的这个男人呢?他周身上下干净得不染纤尘,连束起的发也是一丝不苟,可见这人平素里多么爱洁。她不好意思,躲闪着他道,“我手上脏,脸上也是,会把你也弄脏的。” 她小心翼翼又有几分自卑的神情让万皓冉无奈又心酸,“我怎么会嫌你脏,你怎么会这样想?” 这番话从万皓冉嘴里说出来,分明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听在阿敏耳朵里却像是天下间最好听的情话。她脸皮薄,双颊红得更厉害,险险要滴出血一样,万分窘迫地道,“那个……那个,过去的事儿我都不记得了……”说着她便拿可怜兮兮的小眼神瞅着他,用眼神传达着她没说出口的话,希望他能理解―― 所以咱们不用一来就又搂又抱的,可以循序渐进啊循序渐进。 万皓冉打量着她的神情,半晌,他做出很理解很了然的样子,哦了一声,很善解人意地回她,“所以你要好好我帮你好好回忆?” “……” 阿敏无语了,很想扶额,究竟是她传达有误还是他理解有误啊……咽了口口水又急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咱们又搂又抱的恐怕……” “不够深入?”他恍然大悟地补充。 “……”什么跟什么啊?阿敏懵了,一张红艳艳的唇微微张着,模样又呆又傻,看起来像个软绵绵的包子。 明明已经容貌残破,明明已经不是当年那样的国色天香,她仍旧可以轻而易举地引燃他身体的欲望。万皓冉的眼神蓦地深了,一旦你全心全意地念着一个人爱着一个人,她的什么模样在你眼里都是美好的,什么举动都是可爱的,所以此时的阿敏蠢蠢的小模样拨撩得他几乎疼痛起来。 ……不能太急。 他合了合眸子,将内心的燥热压下去。 对于现在的南泱而言,他们今天才头一回见面,虽然已经妥协地接受了他们是夫妻的事实,但毕竟不能一股脑把她往床上扔。否则,照着这丫头现在的性子,恐怕羞愤得去跳河都有可能。 “你怎么了?不舒服么?要我去帮你找大夫么?” 那张红艳艳的小嘴还在一张一合地喋喋不休,万皓冉喉头一处一声懊丧的低吟,忽地便一把放开了她――不能再离那么近了,不然他真会将她抗上榻。 阿敏被他这个举动弄得一头雾水,正要开腔,却瞧见漂亮男人说话了,他干咳着清了清嗓子,声音沉得低低的,“来人。” 营帐被人从外头撩开,进来了一个兵士模样的人,开口说话的声音却是细声细气的,恭敬地埋着头应道,“奴才在。” “去准备些热水……”万皓冉说着微微一顿,斟酌着接下来的这个词句,他一阵思量,续道,“夫人要沐浴。” 兵士打扮的随侍内监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沉沉应了个是,接着便又恭敬地退了出去。 夫人…… 这两个字像是一颗小种子,在她心里落了地生了根,慢慢长出一棵小树苗来。阿敏偷偷抿嘴笑,当初要姚府里,姚夫人便是她们丫鬟眼中的神明,人人都用心伺候着不敢得罪。未曾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一个“夫人”,而且她的“老爷”还这样年轻俊美呢。 这么想着,她忽然脑子一白惊叫了一声,“我跟着你走了,那姚府怎么办呢?” “姚府?”万皓冉疑惑地重复这两个字。 阿敏点点头,上前几步,忘了自己手上还站着面粉灰,抓着他的衣角焦急道,“是啊,我和青如的卖身契都在姚府里呢!” 卖身契? 他的脸在顷刻间沉了下去,眼中霎时间萦绕上一层阴骛――原来这三年来,她竟然在给人当使唤丫鬟!真是岂有此理!他倒要看看,是哪户人家这么不要命,敢使唤堂堂大万的淑妃! 万皓冉心头盛怒,望着她的眼神却仍旧温和,柔声道,“告诉我,是哪个姚府?” 哪个姚府?阿敏挠挠头,难道还有别的姚府么?蹙眉嘀咕道,“就是姚府啊,姚大人府里。” 姚大人?燕州只有一个姚大人。他顿时反应过来,眼中拂过一丝森冷,恰是此时,帅帐的帷帐却便聊开了。阿敏眨眨眼,看着一群兵士模样的人鱼贯而入,手中均捧着一个漆金的大盆子,里头盛着满满的清水,腾腾地往上冒着热气。 这群人有条不紊,将漆金盆子里的热水往一个半人高的大浴桶里倒,不时,一个硕大的浴桶便装满了热水。又有几个捧着簸箕的兵士进来,阿敏好奇地细细望了望,却见簸箕里头装着殷红的花瓣儿,空气里也弥漫上一股淡淡的清香。兵士们将花瓣儿均匀地在浴桶的水面上铺撒开,复又纷纷退了出去。 她笑了笑,沉声道,“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人就是讲究,沐个浴也这么多讲究。” 他对她的这番话有些不满,纠正她道,“不是‘你们’,是‘我们’。” 她哦了一声。 “水备上了,洗吧。”他随意地指了指浴桶,朝她道。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满手的面粉,浑身还有股子葱油饼的气味儿,她也很想好好洗洗。只是……她拿眼望着眼前挺拔的男人,这个人完全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啊,难道要自己在他面前宽衣解带然后沐浴么? 阿敏立时做出个牙疼的表情――她可不愿意呢!不由试探道,“那个……我沐浴的话,你一定得在这里么?” 万皓冉一副闲闲的样子,身子一动便坐在了一旁铺着虎皮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脸上很理所当然的表情,点头道,“嗯,一定得在。” “……”阿敏一滞,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好半天,她不动,他也不动,脸上笑盈盈地看着她,一副“你要磨蹭多久我都陪你耗着”的姿态。 唉!反正都是夫妻,人家都不嫌弃自己毁了容,自己这么扭扭捏捏地倒显得矫情了。阿敏这么安慰着自己,牙一咬心一狠,一副豁出去的神情,抬起手开始解衣带。 万皓冉笑起来,她妥协又委屈的神情实在是有趣极了,渐渐地越小越大声,站起身伸手揉了揉她杂乱的发,宠溺道,“逗你玩儿的,我出去会儿。”说着又想起了什么,很好心地提醒她,“不过你可得洗快点儿,回头儿我进来了要是撞见什么,你可就不能怪我了。” 她一惊,当着被他这番话唬住了,连忙背过身麻利地开始解衣服带子。他含着笑旋过身子,几步撩开帷帐走了出去。 脸上温润的笑容在刹那间褪下去,一张薄唇紧抿着,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那个叫青如的女人呢?”他徐徐地抚着玉扳指,沉声道。 “回皇上,”一旁的兵士头埋得低低的,神色极是恭敬,小心谨慎地回道,“在那边儿绑着呢。”说着便指了指一旁拴马的地方。 万皓冉的眉头微微皱起来,那个女人是她的朋友,这么着仿佛不妥。他微微思索起来,沉吟半晌,又道,“将那女人带到胡将军帐里,松了绑,朕要问些事情。” “是。” ****** 青如被人狠狠地扔进了一个大帐子,帐子里头铺着厚厚的毛毯,所以摔在地上也不是那么痛。她慢慢地爬起来,揉着被麻绳勒红的手腕,环顾了一番四周。 这应该是一个头头的帐子。 她从墙上挂着的一副地图这么判断,这群人是当兵的,否则也不能将她和阿敏带到军营里来。可是为什么呢?她们都是小老百姓,平白无故地让人捉了来,怎么也想不通……对了!她眼神蓦地一闪――阿敏!她被那个凶男人带走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她那么傻不拉几的,又不太会说话,万一得罪了人怎么办? 越想越慌,青如再也按捺不住了,脚下一动便往营帐的门口冲过去。 正是此时,帷帐却被人从外先撩开了,她定睛一看,见外头走进来一个挺拔高大的男人,面若冠玉神色阴冷,正漠然地望着自己。 “你和淑妃娘娘是怎么认识的?” 她听见那个男人薄唇里吐出一行冰凉的字句。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花,求评论,求霸王票~ 啊哈哈哈 ps:每天写督主真是写得荡漾啊~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105章 沐 浴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听了男人的这句话,青如整个在顷刻间呆了――这人方才说什么?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是谁,他在说什么,自己哪里认识什么淑妃娘娘。 “爷,”青如不自觉地朝后面退了几步,讶然回道,“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我只是姚府的促使丫鬟,哪里能认识什么娘娘……” 说着却忽地住了口,她眼睛里急速地掠过一抹不可置信――淑妃,淑妃!难道是……不不,怎么可能!被自己和何嬷嬷救回来的阿敏难道是……当今圣上的最宠爱的淑妃?她猛地抬起头望进男人的眼睛。 万皓冉漠然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注意到她脸上的恍然与不可置信,他的反应极为冷淡,只径自迈开步子走到了上席坐下。又等了好半会儿,那个叫青如的女人仍旧没有什么反应,他有些不耐烦了,清冷的眼定定地看向她,沉声道,“方才我问你的话,你没有听见?” 这道声音将她飞远的思绪拉了回来,青如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朝男人的方向走近了几步,颤声说,“您是说……和我一起的阿敏,是淑妃娘娘?丞相大人的千金――淑妃娘娘?”话到收尾处几乎已经变了调子,听起来很有几分可笑。 万皓冉的表情不置可否,见女人总算是开了窍,脸上的神色淡淡的,嗯了一声又道,“现在你告诉我,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这三年来,她又是怎么过的,为什么她如今会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说罢微微一顿,眼中的神色骤然冷下去几分,补充了一句,“若是让我知道你说了半句假话,你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日出。” 男人的声音温润,透着几分清寒,分明是那样平淡的口吻和漠然的语调,青如却被惊得抖了抖。她咬了咬下唇克制住自己的发抖的双手,深吸一口气,再次说服自己阿敏是淑妃的事实,徐徐道,“我不敢骗爷。阿敏是三年前我和府上的一个老嬷嬷救起来的。那时候她一身的血,脸上也被刮了好一条长口子,请来的大夫说她摔伤了脑子,所以才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三年来她一直和我住在姚府,咱们都是姚府后院儿的丫鬟。” 万皓冉面无表情地望着一处,似是神出,骨节修长的指慢条斯理地摩挲着白玉扳指。待青如说完,他微微颔首,重新将目光投落在她身上,“姚府……”他微微蹙眉,抬起右手捏了捏眉心,“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男人指使人的姿态和口吻很是理所应当,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青如是个杂活丫鬟,在姚府里早就是被人指使惯了的,可她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人使唤起人来这样随性挑达,她微怔,点头应了个是便撩开帐门退了出去。 营帐外头立着四个手持铁戟的兵士,一身的戎装威风凛凛。青如从前就只是个市井小民,哪里见识过这阵仗。她心头有些畏惧,缩手缩脚地往外头走,远处行来一个高个儿的男人,身上的甲胄也和士兵不同,应该是个有官职的,他朝她微微笑了笑,低声道,“姑娘请随我来。”说罢比了个请的手势。 青如怯怯地点了点头,跟在男人后面去了。 她心里的疑惑多得快要溢出来,见身前的男人似乎不像旁的人那样冷冰冰,至少还会笑,便试探地朝他道,“官爷,方才问我话的爷究竟是谁啊?”说着又想了想,压低了声音又道,“该是陌阳来的大官儿吧?” 除了这个她也想不出其它的了,毕竟能和宫里的娘娘扯上干系,大官是跑不了的。 高个儿的男人闻言只是一笑,他是皇帝的亲卫韩征,此时听了这女人的话觉得有些滑稽。只以为是个大官儿便吓成这样,若是告诉她实情呢?然而没有主子的旨意,他们没有一个人敢乱说话,遂只沉声回她,“过些日子姑娘就知道了。” 青如有些失望,淡淡哦了一声,接着便听见那男人又说,“姑娘今后就住在这里面了,有什么需要的同我说便是。” 她闻言抬首,只见眼前是一座营帐,那男人撩开帐门,她便走了进去。只见这处营帐虽然不及方才那个宽敞气派,但也干净整洁,最重要的是……竟然只有一张铺着动物皮毛的床榻!她一怔,问道,“今后……我便一个住在这儿了么?” 韩征点头,对她那番话有一些误解,便道,“姑娘若还需要些伺候的人,我会向主子说的。” 青如骇人,连忙摆手,“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能住在这里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了,还敢让人伺候么?恐怕今后会折寿的吧!想着又道,“官爷,您去忙吧,您不用管我的。” 韩征闻言也没再多说,转过身子撩开帐门出去了。 望着那人的背影,青如长吁了一口气,心头莫名有些雀跃,蹑手蹑脚地走到软榻上坐了下去,稀罕地东摸西摸,隐隐有些欣喜――想不到阿敏竟然真的是宫里的娘娘,自己能被这样对待,想也是沾了阿敏的光了! 思及此,她又莫名失落起来,阿敏是宫里的娘娘,也就意味着她要回陌阳的皇宫里去了,恐 怕将来都不能再和她见面了吧。青如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来,仰躺在软榻上瞪着营帐顶。原以为今后有了这么个傻姐姐,她便不用再孤零零了,现下怕是不能够了。 唉。阿敏的脑子不好使,傻乎乎的记性也差,以后回了皇宫,她会很快忘记自己的吧。 青如瘪瘪嘴,有些失落地想着,眼眶渐渐湿起来。 ****** 从来没有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中洗过身子,阿敏觉得很开心,泡在浴桶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偶尔将口鼻浮出水面换一口气。 已经开春了,天气早就暖和了。可是营帐里却热得厉害,蒸笼似的能将人烤出大汗。也正是因为地龙烧得太暖,浴桶里的水也半天没有褪温。这口浴桶高且宽,阿敏泡在里面甚至可以来回倒腾,她觉得从没有过的适意,捧着花瓣儿东撒西撒地玩儿着。 万皓冉进入帐中时将好瞅见这样一幕。南泱背对着他,背部的肌肤仍旧光洁如玉,在水汽的蒸腾下泛着微微的粉红,她正在撒花瓣儿,显然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处理完事情回来了。他眼神蓦地变得幽深,薄唇浮起一个笑来,饶有兴味地朝她走过去,脚步极度轻微。 阿敏没有听到脚步声,然而却仿佛是意识到了落在背上的目光,她唬了一跳,在水中猛地转过身子,将好撞进一双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睛里。她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拿双手遮挡住胸前,双颊羞红一片,皱着眉有些委屈道,“你……你怎么不声不响就进来了?” 万皓冉双手撑着桶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脸上一副无辜又手上的神情,“哪有不声不响,是你沐浴太专注没注意到我。” 她眉头皱得更深,显然很怀疑这人这句话是不是真的。下一刻又忽然反应了过来,羞恼着将身体背过他,这人究竟怎么回事?虽说是夫妻也不能偷看人洗澡啊!又道,“我就好了,有什么话等我穿上衣服再说。” 背后的人很配合地嗯了一声,“好。” “……”她心里稍稍放松了几分,呼出一口气来,“那你转过去,或者蒙上眼睛也行,我要起来了。” “唔,”他在她身后应承着,“已经转过去了。” 闻听此言,阿敏便也没再多想,双手撑上浴桶的边沿便准备起身。然而正是此时,一阵水浪声却从身后传来,背后的水流传来股子极为压迫的感觉,她心口一滞,又羞又恼正要开口,背部却贴上来一具滚烫的胸膛。 她羞窘得快要厥过去,浑身都开始颤抖,仿佛呼吸都被带走了一般。 男人精装赤条的身躯紧紧贴着她曼妙美好的曲线,当那只微凉的游移着的大手抚上她的纤细的踝骨,阿敏终于发出了声音,小到了几点,怯懦极了,“我、我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蒸腾的水汽中有灼热的呼吸,暖热的花香,还有身后男人挟着迫人欲望的浓郁麝香。阿敏心口紧了紧,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逃开,然而背后的男人却将她禁锢得死死的,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贴着她的耳畔说,“我是你的阿冉。” “阿冉……”她眸子微微一动,正是这愣神的当口儿,他却突地侵入了她温软的身体。阿敏口里溢出一声几乎痛苦的呻吟,呼吸也逐渐紊乱起来…… 他身上的香味有一种淡淡的熟悉感,隐隐约约地飘在她迷糊的脑子深处。 万皓冉压抑着自己,尽量缓慢而轻柔,紧蹙着眉头吻上她的后颈,耐心地引导道,“敏敏,乖,放松些……” ――――我们要河蟹哦也――――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花花,求霸王票呢~! 8.27上午10点准时开新文~姑娘们捧捧场哦~喜欢的话就收藏一下吧~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0106章 四月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四月的陌阳,风中还残留着寒冬的料峭。正值万物复苏的节气,连大雁也从南方飞了回来,排列成一个人字,从天际滑过,不留一丝痕迹。过了午后开始落点子,酥润的春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打湿了将将出土的新芽,也惊醒了仿佛沉睡数年的皇城。 “啪啦”一声脆响,一个粉釉花瓷茶盅落在地上碎成了屑子,一旁侍候着的宫娥连忙蹙着眉头拉过那只微红的手,焦急道,“娘娘,烫着了吧?”说罢又转过头望向屋里的几个内监,沉声喝道,“没眼色的奴才,还不传御医,想让娘娘疼死么?” 几个内监闻言,忙不迭地颔首应是,接着便跑出了宫门,朝着御医院的方向奔过去。 “你说什么……”贤妃的眼中盈满的尽是惊讶同不可置信,她顾不得右手被滚水烫过的疼痛,倏地从红木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了动唇,“淑妃娘娘还活着?她没有死……还活着?” 江路德微微垂着头,朝她颔首,恭敬回道,“回贤妃娘娘的话,正是,皇上不日前已在燕州寻见了淑妃娘娘。” 浓密的长睫微微颤动着,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 整整三年了。所有人都以为南泱已经死了,可是事实却是她还活着。真是上苍垂怜啊,从那样高的山崖上落下去,竟然还好好地活了下来!她合了合眸子,说服着自己接受南泱没死的事实,抬起头望向江路德,面上恢复了几丝平静,沉声道,“行了,本宫知道了,有劳江公公。” 江路德俯着身子道了句告退,接着便旋身踏出了兰陵宫的宫门。 兰陵宫如今的主位已经是这个贤妃娘娘了,曾经的韩婕妤,灵越帝姬的生母,那个合宫里最可怜的女人。当年淑妃坠崖身亡,皇上始终不愿接受她已故去的事实,也一直未曾追封她谥号。 淑妃膝下的皇长子同二皇子孤苦无依,韩宓贞在宫中已经多年,又同淑妃交好,皇帝便将两个孩子都过到了她名下。因而韩宓贞便被晋封为了妃,尊号为贤。 江路德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当中,韩宓贞眸子微动,抬起眼望向身旁的如兰,颤声道,“如兰,方才本宫是不是听错了?江路德说……南泱还活着,她还活着、她没死……他是这样说的么?真是这样说的么?” 如兰的眼中隐隐闪着几丝异样,望着她回道,“娘娘,您没听错。江公公说了,皇上已经在燕州寻见了淑妃,淑妃娘娘没死,她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 “……” 淑妃没死,她真的没死……韩宓贞抿了抿唇,神色竟有几分慌乱起来。本该极高兴的事,为何她心头会惶恐多过欣喜?南泱是她的恩人,为她报了弑女之仇,替她谋得了皇恩荣宠,同自己情同姐妹,甚至还住在了一个屋檐下,知道了她没死,这不该是天大的喜事么!可是她为何如此不安,这份不安是从何而来? 韩宓贞攥紧了绢帕捂住心口,脸色有几分苍白。 如兰观望着她面上的神色,沉吟道,“娘娘,淑妃若是回了宫,恐怕于您不是件好事啊。” 韩宓贞侧过美眸狠狠剜一眼如兰,厉声喝道,“淑妃娘娘待本宫如同姐妹,她能平安回宫是本宫求之不得的事!” 口里虽这么说着,她心头却是惶惶不安的。 当年合宫里的人都以为淑妃已经死了,皇上念及皇长子同二皇子年幼,这才将澍人和念南都过到了她膝下……可是如今南泱还活着,这两个孩子必是要还回去的吧……她眸子猛地一动,心中涌起一阵浓烈的不舍,自己一手拉扯大的两个儿子,马上就要离开她了。 如兰叹了一声气,蹙着眉头劝道,“娘娘,淑妃一回宫,凭着皇上对她的那份儿恩宠,两个小皇子必是要还给她的。当初您正是凭着两个皇子才熬来了‘贤妃’这个头衔儿。”说着,她又微微一顿,伸手缓缓抚上韩宓贞孱弱的肩,“娘娘,您在宫中守了整整七年哪,几千个日日夜夜都是怎么挺过来的,如今好容易得来了这一切,待淑妃一回宫,就全要拱手让出去了――您心里就不难受么?” 这番话像是说进了韩宓贞心坎儿里,她咬着下唇心头凄惶一片。 不难受?怎么可能呢?七年的时光,她将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全部耗在了这个又深又冷的陌阳宫里,如今坐上贤妃这个位置,其中有多少心酸泪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老天真是有太多的不公,南泱从出生起便是天之骄女,美貌,家世,才情,皇上的宠爱,她样样都有。而自己呢?仰人鼻息地过了半辈子,眼看着到了出头的日子,却又要被打入谷底了! 耳旁,如兰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自古以来,后宫之中都是母凭子贵,”话及此处,如兰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如今皇上就只有两个皇子,将来等皇上龙御归天,二位皇子中必有一位会登上大宝继承大统,届时,娘娘您可就贵为太后啊。”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她撑着额幽幽叹出一口气,神色之间有几分疲累,“待淑妃回宫,两个皇子便都要还给她的。” “那若是淑妃回不了宫呢?”如兰忽地问出这么一句。 韩宓贞被唬了一大跳,抬眼死死地望着如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兰只定定地望着她,没有答话。 心头霎时间明了几分,韩宓贞只觉腿都软了下来,蹙着眉头沉声道,“荒唐!你怎么能生出那样的念想来?” “娘娘!”如兰面上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您的心肠这样软,怎么能成事呢!淑妃一回宫,两个皇子还回了去,您就只有个‘贤妃’壳子什么都没了,您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奴婢心心念念都是为您着想,为您好啊!” 她也知道啊,如兰是自小伺候在自己身旁的,自然事事都在为她着想。可……可那样的事怎么能做呢?淑妃于她有大恩,从来没做过一件对不住自己的事,如今好容易大难逃生,她怎么能对她下毒手! 当即摇头,“不行,再怎么,本宫也不能做那样的恶毒事。” 如兰不死心,急得汗都流出来,“娘娘,您忘了帝姬是怎么死了的么?您还想过回几年前的日子么,遭人白眼受人欺凌,被其它嫔妃骑到头顶上来!淑妃回宫之后也许会念着旧情照拂您,可事过境迁人心谁说得准?您赌的是她还念着您的好,那万一她不念呢?您这是拿万去赌一,可万万不能啊。” “……” 韩宓贞死咬着下唇重重合眸,好半晌,终于缓缓道,“你有什么主意么?” ****** 四月快过去了,春天的味道总算浓起来,燕州郊外的百草地也愈发茂盛,渐渐及人高。燕儿衔着新泥筑巢,树梢处不时传下来几声雏鸟的鸣叫,是稚嫩的,清脆的,又是美好的。 阿敏又想起了自己那个从未蒙面的孩子。 她曾经问过阿冉,他告诉她,他们的孩子是个很可爱的男娃儿,三岁的年纪便已经读完了《千字文》、《三字经》以及一部分《尚书》。阿敏不大懂他说的那些书籍,只能听出自己的这个孩子很聪明。 想必也有一双和他父亲一样漂亮的眼睛吧。 想到那双眼睛,阿敏双颊蓦地红起来。说起来,他至今都没告诉自己他叫什么名字呢,也没有说过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她暗暗猜测他是陌阳城的大官儿,问军营里的其它人,也全是一问三不知的,一副很神秘的样子。 阿敏支着下巴坐在一棵老树底下,几百步之外便驻军营帐,她抱着双膝歪过头看远处的天,白云同蔚蓝的穹窿缠绵在一处,有几分惬意的美态。唇角不禁弯起一个弧,笑起来。 “一个人跑出来,也不叫个人跟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背后传来一个清冷的男人声音,她听见了,脸上的笑容一滞,连忙站起身子拍拍衣裳,转过身子朝来人走过去。瞧见那人眉宇间似乎有些疲惫,她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一些,“今天天气挺好,在营帐里有些闷,我出来走走。” 阿敏说这番话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似乎很怕惹他生气。 万皓冉莞尔一笑,拉过她的双手将她带进怀里抱着,沉声道,“今后出来都得让人跟着,听见了么?” 打仗了,这一带并不太平,若是遇上了敌军夜袭大营,他必须保证她的安危无虞。 她点点头,想了想又说,“连自己走走也不行么?在很近的地方走走呢?” “不行,”他一刻也没有犹豫,摇头道,“只要我没在你身旁,你就必须得有个人跟着。” 见他这样坚决,阿敏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顺从地点点头,“我记住了。” 万皓冉笑起来,清寒的眸子望向了远方北狄的国土,眼中滑过一线奇异的流光,伸出右手指向远处,柔声道,“你喜欢那儿么?” “那儿是哪儿?”她表情很茫然,讷讷地问。 “……”他被她呆呆的样子逗笑了,缓声道,“那个地方现在的名字叫北狄。”说罢微微一顿,垂下眼定定地望着怀中这个糊里糊涂的女人,薄唇微启,吐出一句话来,“我将这个地方送给你好不好?” 那么大片地方也能送人?阿敏一阵愕然,隐隐明白了几分,又像是什么都不明白,见他那双漂亮温暖的眼睛正直直地望着自己,也不好说其它的,微微颔首,有些妥协地应道,“你说好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花,求评论,求霸王票~ 求长评啦~! 求关注新文呢~打滚求,打滚求~!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107章 梦 醒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阿敏再一次见到青如,是一夜骤雨后的太阳天。 这一天,风中飘落着泥土的气息,一夜的倾盆大雨,连天都被洗得更加蓝,澄澈得像映在天上的水面。距离燕州军营数里之外有一片金黄的油菜田,红杏柳绿梨白,如同氤氲的轻雾盘绕在 田间河山。乱红也被雨水冲刷而过,萎了一地的残艳。 “夫人,爷说了,您不能走远。” 闻言,正要提步往前走的阿敏停住了步子,侧过头望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兵士。他们的模样都很白净,比军营里其它男人的皮肤细腻,声音也比别人温柔尖细,是他指派在她身旁随她出行的守卫。 军营里全是些男人,他原本还想施派几个兵士来伺候她的起居饮食,却被阿敏态度强硬的拒绝了。这对她而言实在是太难接受了,不管过去是什么样,她好歹也做了三年的丫鬟,从来都是自己伺候别人,哪里有被人伺候的道理呢? 更何况军营里都是男人,哪里有让一群男人来顾看的?她连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当时万皓冉对她提及时,她将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阿敏难得这样坚持一件事,他也便也不再强迫。 燕州的大营似乎只有她一个女人……不对,还有青如啊。 阿敏挫败地叹了声气。 说起来,已经有将近一个月都没见过青如了呢,也不知道她被安顿在了哪里。燕州的军营大得吓人,每一处营帐从外观上看都一模一样,稍微不熟路的人在里头绕一遭,准摸不着北。阿敏的记性差,记什么都容易忘,平日里也不敢乱走,也曾经不止一次地问阿冉青如在哪儿,都被他含糊其辞地带过去了。 她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他似乎不想让她再见青如。 可是为什么呢?想到这一点,阿敏觉得很不理解也很懊丧,青如是自己的恩人啊!在姚府的三年里,青如一直都待他很好,是天底下待她最好的人。青如曾经说过,她们是铁打的关系,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就是死也不能分开的。 “……”想到这一点,阿敏眼眶有些湿,望着远处的树梢上飞过去几只鸟儿,心头第一次有了一种迷茫。 过去的三年中,她一直以为自己今后的一辈子会那样过,和青如一起攒钱,从姚府里赎回自己的卖身契,脱离奴仆的身份做一个安安分分的小老百姓。可是那个男人的出现打乱了所有,她知道了自己原来也曾是一个身份高贵的人,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既然是夫妻,她自然要永远跟着自己的男人。 他曾经告诉她,等打完了仗,便带着她回到他们原本的生活里去。可是什么才是他们原本的生活呢?她对他一无所知,就连唯一知道的一个名字都是残缺的,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呢?她很迷茫。 正想着事,身后却忽地传来了一道略微迟疑的女子声线,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与试探,唤出了两个字――“……阿敏?” 这个声音是那样熟悉,带着太多虽不美好却难忘温暖的记忆,她蓦地转过身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一身青绿裙装的年轻少女。不算出挑的五官,却有一双灵动鲜活的眉眼,正站在远处的油菜田旁怔怔地看着自己。 “……”她嘴角裂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小跑着朝那少女跑过去,边欣喜地唤道,“青如!” 听见了这个声音,青如才有几分回过神,也终于确定眼前的这个女人真的是她视为姐姐的人,和自己朝夕相处了整整三年时光的阿敏。 她有几分呆滞。午后的阳光极好,金色的光辉炽耀耀地铺洒着大地,阿敏一身的月白织锦描花裙在阳光下几乎能发出光来。她微微眯了眯眼,有些难以置信,不过一个月的光景,一个人竟然能有这样大的变化。 又或许……是她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青如几乎不敢相信,不过是长长的刘海遮去了左边额角的伤痕,阿敏的模样竟然能这样脱胎换骨。 她有一双妩媚的杏眼,随意的一个眼神便能让人读出千万种风情,高挺的鼻骨不似南方女子的小巧,微微起伏线条优美。她拥有无懈可击的五官,原来遮掩过额角的疤痕,她的模样竟然这样不可方物。 果真是和自己猜测得一样,青如突地有几分苦涩。是了,自己怎么能忘记呢?她是南泱啊,南丞相的掌上明珠,被人称为大万第一美女的女人。她不是阿敏,她叫南泱,高高在上的身份,国色天香的容貌,自己根本连仰望她的资格都没有吧…… 阿敏已经跑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随性的兵士,她的脑子简单,并没有看出青如脸上并没有她预想的欣喜,只是径自拉过青如的手,含着泪道,“这些日子你好么?多久没见了,你都不晓得我多挂念你。” 挂念? 青如的神色有些复杂,移开同她对视的眼,右手捕捉痕迹地拂开她的手,望向了别处,“民女怎么敢让淑妃娘娘挂念?娘娘这么说,可真是折煞了民女。” 这番话像是往波澜不惊的湖面投入了一堆乱石,在刹那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阿敏先是一阵愕然,愣愣地看着青如拂开了自己的双手,又听闻她口里说出了那样奇奇怪怪的一番话,不禁急得都要哭出来――这是怎么了?青如怎么好像很陌生的样子,她过去不是这样的啊?她们不是姐妹不是亲人么?什么淑妃什么娘娘?她听说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当即急切道,“你在说什么呢青如,什么淑妃,我怎么一点都不明白……” “……”青如憋着泪水望向她,沉声道,“当初民女能救起娘娘,是民女同您的缘分,等仗打完了,娘娘就要和皇上回宫了吧……”说到这里,她一阵哽咽,几乎要说不出话来,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又继续道,“民女原也想过,若能陪在您身边一辈子是再好不过的,可是……像民女这样的乡野丫头,恐怕连陌阳宫都进不了的吧。” 陌阳宫?那不是大万的皇宫么?青如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什么和皇上一起回宫?她在说什么? 阿敏一头雾水越听越混乱,紧蹙着眉头捉住她的手,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什么民女什么娘娘,你不要这样奇怪好不好?怎么还和皇上扯上干系了?” 这一回,青如听出了一些不对劲,又细细地瞧了瞧阿敏脸上的神情,迷茫而不知所措。她一阵愕然――难道这人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么? “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么?”青如急了,一急之下也就忘了什么尊称不尊称了,朝她道,“你还以为自己是姚府的粗使丫鬟么?你也真是够傻的,整个军营里全都知道,你是三年前失踪的淑妃娘娘,当朝一品大员南丞相的嫡女南泱啊!” “嗡”的一声,阿敏脑子登时一片空白,微张着口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怔怔地望着青如,半天也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她一张俏脸一片惨白,不可置信道,“我是、我是南泱?” 青如点点头,忽然觉得讽刺,当初在河畔洗衣时的一句戏言,竟然被她一语成真。又有几分无奈道,“不然你以为每天夜里和你同床共枕的男人是谁?当初我曾告诉过你,这一回和北狄打仗是万岁爷御驾亲征,你该不会忘了吧?” “……” 浑身一软,她几乎要站不住了。 什么……什么?阿冉是皇帝……他竟然是皇帝?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刹那间裂开了一条口子,先是细细的一条,渐渐,那条裂纹愈发地大起来,有许多让她脑子痛得要炸裂开的东西在顷刻间汹涌而出! 脑子痛得要裂开,她痛苦地抱住头蹲下了身子,浑身都疼得颤抖起来…… “你怎么了?”青如见状顿时急了,上千扶着她的肩膀焦急道。 “我头好痛……” 忽地,眼前一阵漆黑,她知觉身子一软便坠入了深深的迷梦中。 …… “姚敏敏,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不过一个二线货还敢在我这里耍清高,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南泱,你记住,你此一生,都别想斗过朕。” “儿女情长这种事,既不适合你,也不适合我。” “南泱!本宫要杀了你!” “为什么?你要篡夺他的皇位,谋害他的皇嗣,他竟然会喜欢上你?他怎么能喜欢上你!我恨你!南泱,我恨你!” “虽然你拉拢我另有目的,但你是这个皇宫里唯一一个真心待我的人。” “你的闺字是什么?” “……敏敏。” “不许松手!南泱,你敢!” “我们的孩子叫小团子,将他好好养大成人……” …… 梦中太多支离破碎的画面,交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地禁锢起来。神思在骤然间清明了一片,太多被遗忘的东西,在刹那间回来了。 “万皓冉……”她在昏迷中叫出了一个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花,求评论,求霸王票呢~! 文章已经接近尾声,大家可以点播番外啦~! 提供帝后谋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08 痴缠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南泱已经记不起来了。等醒来,外头已是夜凉如水。空气中有乌沉木的香气,营帐外头隐隐传进来阵阵虫鸣蛙唱。身上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光了,连挪动一下双腿都很费劲。 她半张着眼躺在软榻上,动了动右手,覆上了额头。掌心传来的温度有些过于温热,似乎是有些发烧了。 难怪……她低低叹出一口气,自己的脑子晕晕沉沉的,想是受了凉吧。 脑子里忽地记起青如的脸,她眸子微动,过往三年的记忆便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姚府,青如,何嬷嬷,浣衣烧火劈柴……心头涌上一股隐隐的恐惧,她趿拉上绣鞋下了床,脚步一动便来到了铜镜前。 那张镜子里头映出了一张人脸,娇艳明丽,眉宇间却似乎多了几分岁月的沧桑。南泱的眸子动了动,极其缓慢地抬起右手,徐徐将额角的发往上撩开——只见一道蜿蜒狰狞的疤痕直直地深入发际,像是一条恶心的蜈蚣盘在那如玉般光洁白皙的机理上。 她微微蹙眉——前皇后这张脸就这么被自己毁了,真是太可惜了。 正打望着镜中,帐门却被人从外头撩了开,一阵沉稳之中又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南泱从铜镜里头看到一个男人。一身的戎装铠甲,仍是那张俊雅温润的脸,眉宇间比三年前更多了几分阴骛与杀伐之气。 万皓冉也望着镜中的女人,他清冷的眸子半眯起,脸上的神色若有所思。几乎一瞬间,他便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头。她的眉眼间与往日不同了,仿佛在一夜之间褪去了所有的懵懂无知,平添几多凌厉与锋芒。 “回来了?”她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象牙篦子梳起长发,眼帘微垂,眼中的神色却是凉的。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步子微动,缓缓走到虎皮椅上坐下,径自倒了一杯清茶抿了一口,半带试探地徐徐道,“今天陪同你出营的几个人,我都杀了。那个叫青如的,我也关起来了。” 这番话他说得格外轻描淡写,仿佛是在谈论今天外头的天气。 南泱眸子里头微微一闪,手上的动作也是一滞,却也不过是一瞬间。她侧过眼望向他,面上挂着笑容,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方才道,“你不必试我,我其实并没有打算隐瞒你,我什么都记起来了——皇上。” 果然。 她记起来了,什么都记起来了,记起了他是皇帝,也记起了她是南泱,记起了他们曾经的所有爱恨纠葛。心头隐隐窜起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然而万皓冉的神色却是那样的淡然而沉冷。 他勾起唇扯出一个笑来,“朕估摸着,要拿下北狄,还需三个月的时间。朕想过了,你不用陪着朕,朕会着令江路德,明日便从陌阳启程来迎你回宫。” 心中有一个预感,不能等到同北狄的战争结束了,她什么都记起来了,不再是那个只会事事依赖自己顺从自己的阿敏。如果再拖下去,他不敢去预想今后会有什么样的变数。他的直觉告诉她,将她送回皇宫,是最好的办法。 闻言,南泱从杌子上徐徐站起了身子,朝万皓冉走近几步,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皇上,臣妾想求您一件事。” “你什么都不用说,因为朕什么都不会答应你。” 隐隐猜到了她想求自己什么事,万皓冉没由来地害怕,他竟然如此害怕听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蓦地从虎皮椅上站起了身,逃也似地朝外头走,边走边道,“朕还有事,你先睡了吧,这几日不要出门,等江路德来了,朕会派人护送你们回陌阳宫。” 说罢,他撩开了门帐,然而左腿将将迈出去,背后却传来了她的声音,有几分无奈而凄楚的味道,“放了我吧。” 她的语调平稳却坦然,像是一柄尖刀硬生生刺进了他的胸腔。万皓冉猛地回过身,死死地望着她,声音冰冷一字一句道,“淑妃,朕记得提醒过你,不要惹朕生气。”他的语调强势而阴沉,内里却夹杂了无尽的恐惧与慌乱,尽管他的面容是那样冷漠。 南泱却只是望着他苦笑,“何苦呢皇上?” 离开皇宫的这三年,虽然过得辛苦,她的心却是安宁的,那是陌阳宫的杀戮与血腥不能带给她的。她是一个现代人,骨子里对自由的向往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能比,她憎恶那个阴森冰冷的皇城,那里虽富丽堂皇,却充斥着无数的冤魂与鲜血,宫里的女人永远都是新颜换旧颜,勾心斗角无穷无尽,她斗累了,也斗怕了。 “就当我死了吧,就当南泱已经死在了三年前,”她的双眸渐渐浮起一丝水汽,“你就当没有在燕州见过我吧。” “可你没有死!”他回身望着她道,双眸赤红了一片,“南泱,你知道么?当我在燕州城的集市上看到你,我便知道,这是天意。” 是的,这是天意,是老天将她还给他的,命中注定他们会永远纠缠在一起,谁也无法改变。 “回到陌阳又能如何呢?”她的声音极轻,静静地望着他,眼中有一层薄薄蒙蒙的雾,“继续回到皇宫做回你的淑妃娘娘么?你的皇宫当中有那么多的如花美眷,新人旧人那样多,我真的累了,好累。你后宫是一个天下最华丽的囚笼,宫里的每个女人都为你生为你死,那里的阴谋杀戮永远不会消散。” 他看见了她眼中的坚决与疲累,心头突地涌上一股莫大的悲凉,动了动唇,却没有说出任何字来。他无法反驳,其实她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他是皇帝,一国之君,后宫前朝之间的关联又是那样微妙,很多时候他身不由己。 皇帝微微合起眸子,口中有微微苦涩的滋味,他脚下的步子微动,缓缓走到了她的身前,伸手握住她瘦弱的双肩,沉声道,“南泱,我知道过去对你有千般万般的亏欠,是我对不起你……”他微微一顿,又道,“听话,先回去,等仗打完了我回宫,便即刻复你皇后之位,今后……” 她冷冷一笑,硬生生打断他,“今后在皇后的位置上继续和宫里的女人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直到死么?”眼中有泪滑落,她抬眼定定看着他,“万皓冉,不要这么自私,我讨厌后宫的那些女人讨厌后宫的阴谋诡计也讨厌你这个皇帝,我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回你的皇宫了。你喜欢我什么?这张脸么?可是现在这张脸已经毁了,你行行好,放了我吧。” 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她知道这三年来他是怎么过的么?他对她的一片真心痴守竟然换来这样伤人的一番话!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伤害他!该死! “住口!”他近乎暴躁地低咆,伸手将她抱紧,双臂将她箍得死死的,力道大得要将人揉碎,“你七年前就嫁给我了,你是我的夫人,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这一辈子也别想逃开我!” “你别忘了当初曾经亲手杀了我!”她死命地挣扎起来,“你杀过我,也救过我,咱们早就两清了!” “什么狗屁两清!谁告诉你两清了?”他勾起唇,冷哼了一声,狠狠扣住她的双手怒极反笑,“你们南家一家的命都是我给的,几百条人命你还得清么!南泱,南府上上下下的人命你可以不管不顾,那你的儿子呢?你连他都不顾了么?” 儿子…… 她眸子微动,挣扎的动作也在骤然间停了下来。儿子……她的小团子?是啊!怎么会忘了小团子呢?她的小团子是万皓冉的儿子,生在帝王家,生在腥风血雨的皇宫里,如果没有母亲的庇佑要如何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天哪,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她的决心在顷刻间崩塌得一塌糊涂…… 她是一个母亲啊,怎么能不管自己的孩子呢? 眼中强忍了多时的泪水汹涌而出,她哭起来,无助得像个孩子,直教他的心都疼得揪扯起来,然而他的面上却仍旧是冷漠的,望着她的泪颜,冷声道,“如果你不和我回宫,我就将你的儿子送去敌国做质子。” 脑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南泱猛然抬起眼瞪着他,颤声不可置信道,“……万皓冉,你疯了?小团子也是你的儿子!是你的亲儿子!”他怎么能卑鄙无耻到这样的地步,竟然用他们的孩子来威胁她! “又如何?”他眼中隐隐能看见几分赤红,面上的笑容苦涩而悲酸,他话语出口,有几分自嘲的意味,“你若不信,可以试试。” “畜生!你这个畜生!”她从他眼中看到了近乎疯狂的色泽,她骇然大惊——他是认真的!如果自己不乖乖听话,他完全做得出那样的事情!胸口的愤怒几乎迸射而出,她口不择言地痛骂,“天下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父亲,你枉为人父!你不配做小团子的父亲!我恨你!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恨你!” 他死命将她往怀里按,任凭她在怀中疯狂地厮打自己,心中忽然觉得悲凉,他是一国之君,竟然要用这样的方式留住自己爱的人,多么可悲。 缓缓将唇印上她的鬓角,眼眶里滑出一滴晶莹的水珠。 “那你就恨吧。”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花花,求霸王票~ 快要 166阅读网 109 惊|变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对燕州的人们来说,这个夜晚是一个异常少见的多云之日。浓重的铅云在夜空中缓缓漂浮,皓月的光芒从云层的缝隙里隐隐约约地流现而出。没有星星,也没有风,整个燕州城寂静得如同死去,只能隐隐听见远处的官道上传来阵阵哒哒马蹄声。 江路德一行奉皇命从陌阳千里迢迢而来,带来的都是大内侍卫中一等一的高手,马不停蹄昼夜兼程,总算在十日后赶到了燕州军营。从陌阳到燕州,先水路而后陆路,不少侍卫没有坐过船,在船舻上晕得一塌糊涂,到了燕州大营却连丝毫喘息的机会都没捞着,皇帝一道圣旨便又下来了——即刻护送淑妃娘娘启程回宫。 玄色的营帐被人从外头撩开,青如唬了一跳,抬起眼看,却见走进来一个一身明光甲的高个儿男人,他一张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漠然地扫了她一眼,沉声吩咐道,“江公公来了,扶娘娘出去吧。” 青如打小便是个老实本分的小老百姓,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儿也就是姚道原了,皇帝周身的凌厉气势又哪里是寻常人招架得住的,她闻言点点头,细声道,“是,皇上。” 万皓冉清冷的眼状似不经意地瞥过那个背对着他坐在杌子上的女人,眸子里滑过几丝悲凉,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最终也只是放下营帐旋身走了出去。 见皇帝走了,青如仿佛是长吁了一口气一般,侧过头看向南泱,只见她面上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死寂,几乎再也寻不见一丝生气一般,不禁叹道,“娘娘,宫里来人接您回去了,奴婢扶你起来吧。”说着也不等南泱答话,便径自去搀她的手。 南泱一把推开青如,回过头望着她,“不要叫我娘娘,我不是什么娘娘,你也不是奴婢。” 将自己安排在阿敏身边做个丫鬟,是皇帝的意思,她有什么办法?青如有些无可奈何,却也只好顺着她道,“是是,你不是娘娘我不是奴婢,可是阿敏,接你回宫的人都来了,你就这么干耗着也不是个办法,惹恼了皇上吃亏的可是你自己。”尽管她不晓得皇帝和阿敏之间究竟有什么隔阂,可是这些日子她感受得出,那个皇帝再如何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对阿敏可是真真的好。阿敏动不动便对着皇帝甩脸色,他也从来不对她发火,要不是亲眼见了,青如打死也不信一个皇帝能对一个妃子纵容到这个地步。 不禁又道,“你说你,和皇上置什么气呢?你们都是金贵人儿,寻常百姓家的道理可能不明白。你是皇上明媒正娶的皇后,照着民间的说法你们二人就是夫妻。夫妻之间最要紧的还是一个互相包容,床头打架床尾和,还能有隔夜仇么?” 听了这么一番话,南泱顿时有些无语,听起来貌似是这么个道理,可是怎么想也不对劲。她和万皓冉不是寻常夫妻,他们二人之间的情仇多得很,哪里是寻常人家的夫妻能比拟的?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交叉着双手蹙眉道,“算了,和你说了你也不懂。其实说出来也可笑,我自己都觉得滑稽,我说我不能接受皇帝有其他女人你信么?” 说完,南泱定定地望着青如。 青如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极是微妙,想笑又不敢笑。这人莫不是吃错药了吧?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天底下最寻常的事情了么,更何况还是皇帝啊,那可是天底下头灯尊贵的男人啊!憋了好半晌,青如挠了挠下巴,才又道,“你这也太奇怪了,我说阿敏,你的男人别说他是皇帝,就算他只是个普通人,娶妻纳妾都是平常事。你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呢?” 果然……南泱叹出一声气,古代女人的奴性啊,在这个时代,女人们根本没有一夫一妻的概念,在她们眼里男人是天是地是一切,一个男人拥有很多女人是世上再平常不过的事。可是这根本不公平!她是一个现代人,当初能下定决心在后宫中谋生谋情地活下去,全凭着自己待万皓冉不过一个陌生人,无情无伤,他娶再多女人也碍不着她的事。 可现在呢?她没有办法做到无动于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人在陌阳宫中左拥右抱,今天临幸这个小主明天临幸那个嫔妃,她根本不敢想象自己的结局,会像田晨曦还是许茹茜…… “……”她伸手撑着额,紧锁着眉头道,“你不懂。”说完又抬起眼看向青如,歪着头道,“青如,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有朝一日,这个时代会改变,每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女人,做到真正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她听过的最美好的憧憬了吧。青如眨眨眼,忽而笑起来,朝她道,“所以说你是千金小姐我只是个乡下丫头,咱们连想的东西都不一样。这样的事别说想,我连做梦都没有梦到过,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眼中闪烁起一丝丝异样的光泽,“或许也是挺好的吧。” 南泱微微一笑,眼中却略带几分苦涩。 她这一生恐怕是守不到这一天了,等回到陌阳,回到皇宫,她就又要过上和那些女人们勾心斗角的日子。整整三年了啊,后宫之中只怕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当年的诤妃、笙嫔、黎妃都在后宫的战火纷飞中香消玉殒了,那么现在又轮到谁占尽陌阳春光了呢?都没有什么分别吧,风水轮流转,祸福依次而来罢了。 “好了,我扶你过去吧。”青如朝她笑笑,站起身扶过她的左臂。 南泱缓缓起身,忽而想到了什么,望向青如的眼神有几分不忍,“青如,你都想好了么?真的要和我一起回宫么?皇宫之中的尔虞我诈波涛诡谲,万不是你所能想象的。” “我已经决定了。”她轻轻笑起来。这一生,自己最渴望的便是亲人,好不容易有了阿敏这个姐姐,就绝对不会轻易离开她。进宫是一条前途晦暗的路,一旦踏上去便再不能回头,她会畏惧也会胆怯,却绝不会后悔。“今后如何,就看我自己的造化吧。越贱的命其实越硬,老天爷也不会收我。” 眼眶蓦地一湿,南泱抿唇,反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日,必保你一生周全。” 青如含泪点点头,伸手撩开营帐,两人却都是一愣——皇帝面色莫名地立在帐子外头,目光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轮廓,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能隐约判断出他在这儿站了有一会儿了。 南泱眸子一动,这人什么时候过来的,或者说……他压根儿没走? “……”青如朝皇帝福身,“参见皇上。” 万皓冉侧过眸子望向南泱,她的容色却已经沉冷下去了,眼睛望着别处,始终也没有看他。见此情形,他也没有生气,只是开口叮嘱青如,声音透着一丝莫名的沙哑,“燕州到陌阳,路途遥远,娘娘身子不好,你好好伺候,务必尽心尽力,不得有半点怠慢。” “是,奴婢遵旨。”青如垂着头甚是恭敬道。 南泱望了一眼头顶的天色,漆黑如墨,连一点星光也寻不见,心头不禁冷笑了一声。恐生变数,竟然这样急匆匆地就要将自己送走么?她缓缓道,“交代了这么久,皇上就不怕臣妾趁着夜黑风高半路上跑了?” 已经习惯了她的冷嘲热讽,闻言,万皓冉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眼中却透出几分复杂的神色,双瞳之中隐隐可见些许血丝,他上前几步,抬起双手却又一滞,终究还是没有碰到她便又放了下来,沉声道,“你乖一点,朕向你保证,今后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 南泱冷冷勾唇,一言不发地迈开步子朝不远处恭候多时的车辇走去,头也不回。青如见状很是尴尬,霎有几分进退维艰,最终也只得朝皇帝福福身朝南泱小跑着追过去。 望着她的背影,万皓冉缓缓吐出一口气——送走了她,他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抬眼望了一眼天色,将近子时了。前些日子探子来报,苟延残喘的北狄大军预备破釜沉舟,今晚子时三刻夜袭燕州大营,他必须保证她的安全。 一生一世一双人? 脑中忽地又记起从她口中说出的这七个字,万皓冉微微垂首笑了一声,真是一个新鲜的说法。他细细思索了一番,营中的篝火映入那双清冷的眼,似乎也将他的双眸映衬得温暖起来,他望向远处徐徐离去的车队,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 车轴转动的声音在黑夜里异常地刺耳,南泱倚在车窗旁看着外头一望无垠的百草地,右手摩挲着雕工繁复而精致的菱纹。 忽地,食指的指腹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南泱痛呼了一声,青如连忙凑过来拿起她的手,只见她的右手食指被划破了一道细细的口子,正往外冒着汩汩的血水。青如一惊,连忙用绢帕将她的食指包起来,蹙眉道,“怎么这样不当心呢?” 南泱也微微蹙眉——怎么有些心神不宁的,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她撩开车帘朝外看,燕州的大营已经很远了,只能依稀看见点点灯火在黑夜中闪烁,忽地,一阵格外急促的马蹄声从后头追赶上来,渐渐逼近,南泱半眯着眸子望过去。待又近了些方才看清,那是一个身上带着血迹的男人,身上穿着大万的兵士服,似乎已经极为虚弱,从马上坠了下来,惊起遍地灰尘。 所有人都骇然大惊,江路德紧皱起眉头——今晚北狄大军要袭营的事他是知道的,难道! 他被心中的这个猜测吓得丢了魂,连忙下了马,南泱同青如也从车辇上走了下来,急急忙忙朝那坠马的兵士走过去,只见那人的腹部肩部都有箭伤,几个侍卫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南泱上前几步,问道,“你可是从燕州大营而来?发生了什么事?” 那兵士有气无力地张开眼,道出一句话,“北狄大军夜袭大营,皇上受了重伤……”说罢便晕了过去。 “……” 脑子里霎时一阵晕眩,南泱的脚下一软险些滑下去,双唇颤动着道,“受了重伤?我得回去,我得立刻回去……” 江路德大惊,连忙跪在了她身前,哭道,“娘娘,皇上早知今夜会有变数,特命奴才连夜将您带离,娘娘万万不可再回去,否则就枉费皇上的一片心啊!娘娘!”说罢便连磕了三回头。 “他早知北狄会夜袭大营?”南泱赤红着眼,声音出口已近变调,死命道,“皇上受了重伤!你没有听到么?江公公,本宫命你即刻回营支援,你不是带了这么多的高手么!去支援啊!” “皇上有命,无论发生任何事,务必将娘娘安全护送出燕州,过了燕州便是昌河……”江路德跪伏在地上哽咽道,“皇上说了,席王爷的大军便驻守在昌河,娘娘只要到了昌河便安全了。娘娘别急,席王爷的援军几日前就出发了,马上就要到了!” “狗屁!”南泱近乎咆哮地怒喝,“远水救不了近火,马上是多久?皇上已经受了重伤了你没听到么?”说罢一脚揣在江路德肩上,“你让不让!你若不让,本宫即刻咬舌自尽!” “娘娘!”江路德泪流满面,抬起头惊慌道,“万万使不得啊娘娘!” “我数到三。”她面容如冰,冷声道,“一!” “……” “二!” 江路德咬咬牙,悲泣着让到了一旁,南泱咬着下唇道,“多谢公公。”说罢便不顾青如的阻拦一把跨上了一匹白马,朝着火光滔天的燕州大营疾奔了回去。 “公公,咱们……”一个侍卫试探着道。 “愣着干什么?”江路德抬起袖子擦了一把脸,喝道,“还不跟着回营!”说罢,一行人马便有调转了马头赶了回去。 青如急得直跺脚,忽地却又觉出了一丝古怪——不对劲啊,皇上既然下定决心要让阿敏离开燕州,又怎么会派一个负伤的士兵过来报信呢? 作者有话要说:抱头,今天迟了,对不起对不起…… 囧,可能这几天都要下午才能更文了呢,木有存稿了。。 接近尾声写起来都有些舍不得呢,囧 166阅读网 110 这不是结局= =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高大的白马在如墨的夜色中疾驰着,马蹄惊起了遍地尘埃,南泱微微伏低着身子左手死死拽着马缰,说起来也真是幸运,当年她有一场古装的骑马戏不能用替身,为此硬生生被前男友经纪人安排去马场学了半个月的骑马。如今,总算能派上些用场了。 “驾!” 她右手扬起马鞭打在白马身上,马匹被疼得一阵长鸣,跑得愈发快起来。此时的南泱心急如焚,根本顾不上其它了,皇帝受了重伤……她忽然觉得很无助,眼眶里不住地流出泪水来,她也顾不得去擦,只是骑在马背上呜咽着。跟着他回宫,她难过得快要死了一样,可是如果他死了,她怕是一刻也活不下的吧! 怎么这样傻呢?北狄人要偷袭,还硬要把她送走,这算什么?大不了一起死就是了,她已经是鬼门关前走过两次的人了,难道还怕死不成么!天底下再没有比他更自私的人了,怎么能这样狠心地把她送走呢?如果今夜他出了什么事……胸口紧起来,涌上一股股莫大的恐惧,南泱只觉夜愈发地寒冷,她打了个冷战,双眸死死地瞪着已经愈来愈近的燕州大营。 有许多的营帐已经被大火吞噬了,滔天的火光熊熊燃烧,似乎能漫上云阙一般,妖艳的红色弥漫了半边墨色的天际,两种对比极为鲜明的色泽是那样的艳烈而悲壮。两方将士手持兵器疯狂地厮杀着,鲜血不断地从身体的各个地方破涌而出,整个燕州大营四散着浓烈的血腥味,阵阵喊杀的声音已经沙哑,沾满血的脸孔与衣装染红了人眼,一个个士兵倒了下去,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消逝,尸体在军营中的各个角落堆积起来。 南泱急切地在攒动的人群中寻找万皓冉的身影,“吁——”她大力地朝后方拉扯马缰,白马的前蹄高高地扬起仰天嘶鸣了一声,南泱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 她四下张望了一番,瞧见一个瑟缩在营帐旁的大万兵士,正捂着左腰痛苦地呻|吟着。南泱蹙着眉头朝他走近过去蹲下来,只依稀能从沾着血的面孔分辨出这是一个少年,约莫十五六的年纪,眉眼间还有几分稚气未脱,他的腰部受了伤,血水从他的指缝间不住地涌出来。 心头升起一股不忍,她试探着唤他,“小兄弟,小兄弟?皇上呢?皇上是不是受了伤?” 那少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神思似乎已经不大清明了,望着她半天也没反应过来,只知道面前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不禁皱着眉虚弱道,“皇上在……”说着便缓缓举起沾满血水的右手指向了一个方向。 “他的伤……” 南泱动了动唇还想问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那张稚嫩的面孔已经合上了眸子,举起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她赤红着眼咬紧了下唇,一把将自己的随身带着的绢帕取了出来,轻柔地覆在了少年的面上,这才站起身朝着方才他指的方向奔过去。 四处都是流箭,她必须要极其小心才能躲过那一枝枝箭头上沾着剧毒的箭,厮杀的人群似乎已经全部集中在了军营北方的空旷地带。南泱的脸被滚滚浓烟熏脏了一片,她弯下腰从一个已经死去的兵士手里捡起一柄长剑,紧紧握在手中。 万皓冉……万皓冉…… 她急得直流泪,四处张望着试图寻找到他的身影,忽地,背后传来一阵不可置信的男子声线,疲惫的,震惊的,又仿佛是夹杂着盛怒——“谁让你回来的!” 南泱一震,猛地回过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眼眶里的泪水流得更加凶猛起来。他就站在离她十来步远的地方,一身的戎装铠甲已经沾满了鲜血,手中握着一柄长剑,鲜红的血水顺着尖锐的剑尖一滴滴地落在地上,诡艳得像是盛放的鸢尾。 她怎么会在这里? 万皓冉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叫嚣着怒火,该死!不是让江路德把她带走了么!怎么又会让她回来呢!北狄大军还没有被全数歼灭,这个地方四处都是流箭,她回来干什么?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居然让她跑回来了!气得全身上下都发起抖,他恼怒得想杀人,一剑刺向身旁意欲伺机偷袭自己的北狄人,朝着她怒喝,“你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过来!” 南泱这才回过神,胡乱地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朝着他跑过去。 “你哪里受了伤?”她顾不得他似乎要气疯的神情,在他身上胡乱地摸来摸去,心急如焚道,“军医怎么说,严重么?伤在哪里快让我看看!” 受伤?隐约觉出了一丝不对头,皇帝一把扣住她一双小手微微眯起眸子,沉声道,“谁告诉你朕受了伤?” 咦?她登时懵了,面上的容色骤然一滞,又记起了当时那个兵士有气无力的那番话,“北狄夜袭大营,皇上受了重伤”……她瞪大了一双眸子望着他,“北地大军夜袭大营,你受了重伤,不是你让人来告诉我的么?你没有受伤么?” “笑话。”万皓冉一边说着一边左手一动将她揽入怀里,反手持剑刺入从后方过来的北狄士兵的胸膛,看也不看她又道,“傻东西,你怎么这么好骗。”皇帝心思微动,多的暂时还不清楚,唯一能肯定的是有人想对她不利。不过眼下这情景还不能追究这件事,当务之急是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护好。 恰是此时,远方忽闻一阵号角声,数以万计的军士们身着银色戎装手持兵戟朝着燕州大营的方向疾驰而来,南泱心头一沉,有几分紧张地望向皇帝,“那是什么人?” 他的眸子微微眯起,薄唇勾起一个淡笑,缓声道,“是席北舟的援军。”说罢,他的眼中忽地透出一道道嗜血般的光芒,冷声道,“援军已至,全歼北狄!” 一大片的银色像是涌动的江河一般铺天盖地而来,刹那间便将燕州大营层层包围,北狄人已经溃不成军,眼下的局势其实已经大定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在今后的岁月中,北狄这个曾经称霸一时的王朝将永远在地图上消失。 一切似乎已经尘埃落定了。 南泱就立在皇帝的身旁,夜风拂动起她耳后的发丝和飘飘裙裾,她抬眼望向远处,只见不远处的山头上立着一个人影,他骑在威风凛凛的玄色战马背上,一身银色明光甲,在黑夜中异常醒目,恍惚间便能令人生出一种错觉,以为那是天上的神明。 席北舟来了,太好了,大万胜了,彻彻底底地胜了! 她几乎要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抬起手捂着嘴,连年的征战,令那样多的无辜百姓流离失所送掉性命,如今北狄灭了,意味着战争的结束,老百姓们可以安居乐业了。 万皓冉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他唇角含着笑意,侧过眸子望向南泱,然而眼风一瞥,却将好瞧见一支长箭朝着她的方向射了过来…… 脑子在那一瞬间似乎都是空白的,人在极度惊慌的情境下做的所有事都是依着本能而来。 当那支箭朝着她破风而来时,他分明可以把她推开,亦或是拂剑去挡,然而此时此刻,他都没有。身体的动作比他的脑子更快,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挡在了她的身前,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那一刻,连风都是静止的。 北狄人的冷箭沾着剧毒,七步之内人毙命,天下皆知,他同北狄交战多年,自然心知肚明。明明方式有很多,为什么偏偏选最笨的这一种呢?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然而似乎来不及了呢。 背心传来一阵剧痛,尖锐的箭头撕裂开皮肉的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他的身躯僵硬了一瞬。 北狄这个民族的制毒的本事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他的神志在刹那间便开始模糊了。 皇帝垂下眼望着南泱,她显然还什么都不知道,怔怔地抬起眼望着他。 为什么突然站到她面前来?刚才那声奇怪的声响又是怎么回事?她仰着头愣愣地望着他,直到那副高大挺拔顶天立地的身躯缓缓在她眼前倒了下去。 “……”一旁的军士们早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直到万皓冉倒下时才惊呼出口,“皇上!传军医来!军医呢!” 南泱喉头一阵滚动,浑身的力气在瞬间都被抽干净了,她双膝一软跪了下去,讷讷地抚上他苍白的面颊,颤声道,“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手忽地摸到了那柄毒箭,深深地刺在他的背心处,她被烫着了一般缩回手,掌心黏湿温润,她垂下眼去看,她的手上沾着的全是已经泛黑的毒血,是他的血…… 胸口仿佛空了一大块,冷冷地透着风,痛得她快要死过去。 “别怕……”她双手抖得像糠筛,周遭的人群喧闹得要炸开天,然而她却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她异常专注地望着那张苍白得像白纸一样的面孔,声音出口破碎得不成句子,“随军的医士马上就来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他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涌出好多泛黑的血,他的唇也变成了乌紫色,黑血顺着唇角一直往下流。 南泱哭起来,她的双手沾满了他吐出来的黑血,怎么办,怎么办……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前一刻还好好的呢,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呢……她哽咽着抱着他,“你想说什么都等到以后再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眼皮沉得仿佛灌了铅,他疲累不堪,却仍旧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抬起手抚上她的面颊,有气无力地说,“乖,闭上眼睛,别看,没事的,没事……” “什么别看?”她近乎孩子气地嚷嚷,泣不成声,“我再丑的样子你都看过了,你凭什么不让我看?” 五脏六腑都在剧烈地绞痛,刚刚说没事都是骗他的,隐隐知道自己似乎就要去了,万皓冉咬着牙死命扯出一个笑容来,低低道,“敏敏,我要死了,说些好听的话哄哄我。” 她将头深深埋在他逐渐冷下去的胸口,泪水浸湿了前襟的衣衫,哑声道,“……我不说,等你好了再听好不好,我求你了,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怎么这么傻……再不说他就听不见了。 喉头一甜,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又吐出了很多黑血,挣扎道,“到这个时候了你都要气我……”胸腔里灼烧一般的剧痛几乎要将他最后的力气抽走,他咳了几声又说,“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她哭得眼睛都肿起来,从来没有过的害怕,她死死地攥紧他的衣襟,仿佛这样就能永远将他留下来,哽咽道,“我喜欢你……” 他虚弱地笑了笑,似乎有几分捉弄的意味,“你喜欢我什么,说出来我听听。” 太累了,他只觉得脑子沉重得厉害,不禁缓缓地阖上了眸子。 “我喜欢你的眉毛,是这样……”她泪眼婆娑,伸手抚过他的眉。“我喜欢你的眼睛,是这样……”冰冷的手往下滑,抚过他的眼,“我喜欢你的唇,是这样……” 她俯下头,将唇印上那张已经没有丝毫温度的薄唇上,哭得撕心裂肺。 夜空中飞起了雨丝,数万将士垂下头,缓缓跪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花花,求霸王票~! ps:明天上午十点就会发表楔子内容~ 姑娘们记得去捧场哦~!爱shi你们了~!!么么哒么么哒~! 让督主大人带我们装x带我们飞~!! 166阅读网 111 病中(上)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燕州大营的气氛诡异至极,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帅帐前有医士们来来往往,个个神情肃穆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席北舟紧抿着唇,面具下只露出一双凝重的眼,朝几个兵士们吩咐着要采集的草药。他同北狄人打了这么些年的交道,对于怎么对付这种剧毒还算有些眉目。 隐隐能听见营帐外传来嘈杂的声音,南泱从昏迷中猛地醒过来,她有几分怔忡地看着营帐顶部。 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她脑子有些痛,不由伸手揉了揉眉心,指尖滑过面颊却触碰到了湿润,她抚上自己的双眸,触感是那样的浮肿……万皓冉!猛地想起来这桩事,她几乎是从榻上滚了下来,连绣鞋都来不及穿便要往帐门的方向冲。 万皓冉万皓冉万皓冉……她抬起右手捂住嘴,憋着哭撩开帐门,却一头撞上了一个正端着粥点往里头走的人。青如眼眶红红的,被她撞得一个趔趄,托盘上的粥碗也被打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她朝南泱扯了扯嘴角,“阿敏你醒了?” 南泱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其它,捉起青如的手臂摇晃,哭着追问,“皇上呢?皇上怎么样了?他是不是已经……” “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听我说!”青如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拔高了嗓门儿朝她喝道。披头散发脸上脏兮兮的,这女人现在这样子简直跟个疯婆子没两样,哪里能听得进去人话,非得先让她镇静下来不可。 南泱仿佛被唬住了,哽咽着止住哭,又重复地问,“皇上呢?” “医士们正在帅帐里头替皇上解毒。皇上真是福大命大,江公公身上带着宫里能解百毒的松花丸,皇上吃了以后虽不能完全解除毒性却也暂时保住了一条命。”青如定定地望着她,语气温柔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又道,“你先别着急,我现在就带你过去。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许吵也不许闹,皇上如今的处境很危险,你不能一急之下就坏事。” 闻言,她的眼中绽出了几分喜色,天哪,他还活着,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连忙点头,郑重道,“你放心,我只安安静静地守着,绝对不给医士们添乱。” 青如微微颔首,低头看了一眼她光裸着的一双脚,叹道,“先将鞋袜穿上吧。”待收拾妥当,方才拉着她走出帐门朝帅帐的方向走去。那个大帐前全是人,南泱脚下的步子又急又快,煞有赶着投胎的架势,她人高腿长,走起路来风一样快,青如跟得很有些吃力,却也没有多说。皇帝如今的情况还很危险,能不能挺过来还是未知,南泱心里担心得不行,她是能够理解的。 其实不只是南泱,皇帝的身家性命系于天下,如果今次皇帝没有捱过这一关,江山就要换人来坐了。这可真不是一件闹着玩儿的事情。 远远的便能瞧见席北舟立在帅帐外,神色忧忡,看到南泱走过来,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动了动正想说什么,她却已经绕过他进了营帐,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他这个人。青如朝他微微福身便跟着南泱走了进去,他有些尴尬,一旁的将士们瞧见他这般也是有些莫名。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席北舟沉下脸色,道,“方才我说的这些草药,都记下了么?” 将将撩开帐门便瞧见床榻边上围满了人,众人见她过来,纷纷揖手躬身朝她见礼。南泱扫了一眼人群,竭力将心头的焦急同悲切咽下去,沉声道,“平身,皇上情况如何了?” 医士们面面相觑,闻言脸上呈现出一种为难的神色,少顷,一个年长的老者上前一步朝她躬身,回道,“娘娘,皇上所中之毒暂未攻入心脉,眼下情形不算好也算不得太糟。” “什么是不算好也不算糟?你给本宫说这些有什么用?”南泱忽地急起来,伸出手指着立着一派的医者恨声道,“本宫告诉你们,若是治不好皇上,本宫管叫你们后悔来到这世上!”自从悬崖底下死里逃生,她生活在民间,一直都温吞恬静,已经甚少摆出这副模样了。若非真是心急如焚,她断不会摆起这个谱儿。 医官被她的气势吓住,登时也乱了方寸一般,一边儿抖着声儿应是,一边儿手足无措地忙碌起来。 青玉鼎里头烧着能安神的安息香,袅袅的烟雾升起来,后头便是铺着狐狸皮毛的床榻。皇帝就那样静静地躺在上面,身子微微斜侧,他的伤在背心,医士说不能压了伤口。那张俊美的面容惨白如纸,薄唇已经没有了乌紫颜色,而是白得吓人,呼吸单薄微弱得难以让人听见。 南泱只觉心都要碎了。 在她的记忆中,从没有见过皇帝这个模样,他一直都是那么的骄傲,往那儿直挺挺地一站,便是顶天立地的气魄。而此时他却那样无声无息地躺在病榻上,连呼吸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怎么能让她不揪心呢? 她眼中又流出泪来,走过去伏在床榻边上抚他的颊,冰凉毫无生气,柔声细腻地唤,“阿冉,阿冉……”她多么希望这只是他跟自己开的玩笑,过会子这个人就会从床上生龙活虎地坐起来戏谑地打趣她,他不是最喜欢逗她了么?因又道,“别闹了,快醒过来,你若是想吓我,那我这回是真的怕了,你醒过来好不好?” 然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皇帝仍旧紧紧闭着双眼,呼吸断断续续,看起来辛苦又可怜。南泱的视线一直是模糊的,抬起手背擦来擦去老是擦不干净,眼泪像是开了闸,滚滚滔滔永无止境似的。她一直哭,一旁的江路德瞅着实在不忍心,琢磨琢磨,走过去沉声道,“娘娘,这个节骨眼儿上您不能慌,北狄亡了,还有兰阿、柔然、大延诸国,那些蛮夷之族表里臣服,可若是被他们知道皇上出了这样的事,只怕会出大乱子的。” 南泱一怔,拿绢帕胡乱地在脸上揩拭一气,侧目看他,半晌都没有说话。 江路德见她半天没有反应,不禁叹气。若是换做平常,依着这位的脑子定是一点就透的,可是如今她心乱如麻,万岁爷还在生死关头徘徊,自己跟他分析再多她也想不明白。江公公咬咬牙,所幸将话都说了个明明白白,膝盖一弯便跪在了地上。 叩首道,“娘娘,奴才自知这番话是死罪,可也不得不说。万岁爷如今膝下只有两个小皇子,两位小主子都是娘娘所出,皆乃年幼小儿。若是将来真有变数,奴才以死相谏,望娘娘以大局为重,辅佐皇子继承大统。” 闻言,南泱身子一软,几乎就要瘫坐在地上…… 是啊,万皓冉是皇帝啊,是大万的一国之君,若是出了个好歹,保不准儿夷族人会趁虚而入。国不可一日无君,两个孩子都那样年幼,她自然要辅佐其中一个登基即位……可是、可是如若真有那一天,万皓冉死了,她怎么还能活得下去呢?愈想愈觉得惶惶然,南泱死咬着下唇沉声道,“我都省得了,皇上乃真龙天子,福泽绵长得很,必然逢凶化吉的。”说着微微一顿,又道,“传令三军,皇上中毒之事务必守口如瓶,不可走漏半点风声,至于陌阳……朝中有父亲和邱大人在,我是不担心的。” “是。”江路德揖手躬身,恭敬地答道,说罢便退了出去。 少顷,医官们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出去,就连青如也不在了,偌大的营帐中只剩下了她和皇帝两个人。南泱疲累不堪,将头枕在他冰冷的手背上,缓缓道,“政事这样复杂,你平日里累自己也便算了,可千万别将这么重的担子往我身上压。方才江公公的话你听见了么?若是听见了,你可千万别怪他,他也是为社稷思虑呢……”她将脸埋进他的手心,温热的泪水将他的掌心浸湿一片,抽泣道,“你不是最稀罕你的江山么,怎么能舍得下呢?两个皇子都还那样小,我又不懂什么,若是让我辅佐,指不定把你的大万治成什么样儿……所以你一定要醒过来……” 他仍旧毫无反应,南泱看着他惨白的脸,忍不住哭出声音来,哽咽说,“其实刚刚我都是骗你的,若你死了我必也不会独活,你的江山怎么样关我什么事,你以前老是怀疑我觊觎你的江山,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 “阿冉,你醒过来吧,”她哭得像个小孩子,眼泪鼻涕全都一股脑望他手上蹭,“你醒了以后,等到花灯节,咱们再偷偷溜出皇宫去放花灯,这回我一定亲自写我的花灯。其实上回我不是故意不写你的名儿,我只是怕自己字儿太丑在你跟前丢人,这回我一定不那么别扭了好不好,你醒过来吧阿冉,我跟你回宫,今后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咱们和和睦睦的再也不吵架,你醒过来好不好,求求你好不好……” 她越念叨越伤心,最后连话也说不完整,只一个劲儿地埋在他手心里哭。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迟了,我自扇耳光三百下谢罪~! 求评求霸王票啦~! 吼吼吼! 新文君求关注哦~!么么哒~! 166阅读网 112 此章含3K重复内容,订阅后请在章节下留言,会退钱呢。。囧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万皓冉仍旧没有睁开眼,却有一行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来,没入头底下的枕头消失不见。 他听到她说花灯节,只觉勾起了脑海深处藏得极深的一段回忆,短暂却美好,在那样多的苦涩与辛酸之中显得那么甜美。他们结为夫妻有整整七年的时光,然而这之中的绝大部分都是在蹉跎,猜忌,怀疑,憎恨,仇视,他们之间像是永远隔着鸿沟,跨不过也斩不断,竟然羁绊了这么些年。 他这一生都在阴谋当中度过,唯有那渺小的一段快乐时光,都有她的身影。她是他一生当中最重要的人,此时他可以听见她哭,哭得那么伤心无助,他多想抱着她柔声地安慰,他的敏敏看起来那么骄傲盛势,内心有多脆弱孩子气只有他知道。 她脸皮薄,偶尔会犯小迷糊,这些都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他将她视若珍宝,怎么也舍不得她这样哭。 然而他张不开口也发不出声音,头沉重得像是铅锤,直拖得他要坠进无穷的深渊。 他仿佛还能看见那道深渊里头伸出了无数带血的手,要拉着他堕入十八层地狱。他知道,这些都是报应,他杀了自己的三个兄长才登上皇位,这一路有多少腥风血雨多少刀下亡魂他根本数不清,现在他快要死了吧,因果轮回,欠下的孽债总要还的。 他罪孽深重,千刀万剐也不足惜。然而他又能听见她一声声地喊着自己的名字,她说“阿冉,我们回宫之后可以带小团子去吃尧城的包子,那家铺子里的王婶儿人可好了,吃包子还会给人讲好多好听的故事,小团子一定喜欢听的”,还说“咱们以后在皇宫里辟一处菜园子,里头种些青菜或者果子,有事儿没事儿就去翻翻土施施肥,强身又健体”,甚至说,“咱们还能豢些小猪仔,我在姚府里养过小猪,我手里长大的小猪都白白胖胖可爱得不得了呢”…… 他觉得好笑,这丫头把皇宫当成什么了,种菜养猪的。想着又觉得心疼,她是阀阅世家的千金,却在姚府做了三年的粗使丫鬟,说来说去都是他的错,是他无能,没能保护好她,才让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这些都是他亏欠她的,只可惜……不知道自己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去还。 忽地,喉咙一痒,万皓冉咳嗽起来,肺疼得像是在漏风,嗖嗖地冷风刮进去能冷到人的心坎儿里,他越咳越剧烈,喉头感受到了一阵腥甜,便哇地一声呕出了一大口血。他感到无比的凄惶,看来他的寿元就要到头了,真是何其悲酸,原以为今后能好好和她厮守在一起,却转眼就要天人永隔了…… 南泱疯狂地尖叫,声嘶力竭,“来人!快来人!来人哪!” 医士们踉踉跄跄地跑进来,也不顾上什么礼数,拿起皇帝的手腕便把起脉,脸上的神色愈发地凝重起来,南泱急得双目通红,恶狠狠地威胁,“本宫再说一次,若是万岁有个好歹,你们全都得陪葬!本宫说到做到!” 医官们被吓得打起摆子,连忙将上前将皇帝胸口的衣襟敞开,取出银针在火上烤了烤,在几处大穴上刺了进去,南泱捂着嘴立在一旁,如若直身腊月的湖水,一副心肠都冷了个透彻,青如不忍,含泪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抚,“别急,皇上不会有事的,你别急。” 别急别急,怎么可能不急!说的轻巧,她急得都快晕过去了! 南泱捂着嘴哽咽,眼睁睁看着医士从皇帝的胸膛几处拔|出银针,针头都是乌黑的,不禁吓得腿都软了,又听见几个医官交谈,“务必将皇上龙躬的毒血排出来,毒气郁结不散,药石惘然哪。” 她闻言一震,急迫道,“排毒血?怎么排?”她想起以前拍的古装戏,那都是老桥断了,要人对着伤处一股脑地将毒血吸出来,难道真有这样的法子么?不由又道,“要用口对着伤处吸么?” 那个医士蹙着眉摇头,“娘娘此言差矣,臣曾听闻,苗疆有一种喜好饮毒的蛊虫,如今万岁爷的情况不好,恐怕也只能……” “等蛊虫找来不知哪年哪月了。” 一道低沉沙哑的男人声音将医官的话打断,众人回头去看,却见是席北舟撩开了帐门走了进来,纷纷朝他见礼,唤他道,“席王爷。” 他嗯了一声,上前几步朝南泱垂着头微微躬身,“参见娘娘。” 南泱一门心思都在怎么救醒万皓冉这一头,此刻也无暇顾及其它,望着席北舟的眼神像是捉住了一根能救命的稻草,恳切地追问,“席王爷方才所言,可是已想到了救皇上法子了?” 席北舟觑着她面上的焦虑,心头微微苦涩,面上却淡然道,“臣同北狄打了十余年的交道,对于如何解此类毒也略微有些眉目。前日吩咐了几个手下去寻来几味药,将四碗水煎成半碗,每日三副,给皇上服下吧。” 她心头大喜,期待道,“皇上服下这些药是不是就能好了?” 然而席北舟却微微凝眉,“臣也说不准,照着过往的前例,凡中此毒的将士,服药后有活下来的,也有没得救的,全看个人造化。” 众人才燃起的大簇希望恹了恹,南泱心头思索了一阵,听席北舟这番话她大约是能明白几分了,照着现代的说法应该是体质决定能不能活下来。思及此,她又有些迷茫,若是服药后万皓冉还是没能醒过来怎么办呢……只能慢慢等了。 医士们拿着草药出去了,只留下青如同几个内监照看,南泱从青如手里接过温湿的面巾,伏在床榻前替他擦拭着沾了血水的嘴角,缓缓道,“你看你,平时不是最爱干净的么?竟吐得自己一身血。” 已经习惯没有任何回应了,南泱笑了笑,伸手抚上他的眉梢,“你还记不记得,四年前我死而复生,我忘记了过去的所有事,甚至连怎么给你见礼都忘了……照着地上就是砰砰砰三个响头,你当时肯定觉得好笑吧,怎么没笑出来呢?” 他的神思已经飘忽到了远处,这方却又像是牵着一根线,凭着那一丝丝的牵挂将他绑在了这里。他听到她的声音在耳旁絮絮叨叨,想要认真去听,却怎么也听不清楚,只能依稀听见几个字眼。 “还有那一回,”她伏在他的枕头边上静静地看着他,絮叨絮叨,“那时候晨曦还没有离宫,你们一起到我宫里来用膳,你当时还笑我吃得多来着,你忘了没?”说着她自己都笑起来,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为什么如今想起来却恍如昨日才发生,记忆太过鲜明深刻,让她不记清都难。 多希望日子永远不要往前翻,哪怕停留在那一刻也好。尽管有那么多的阴谋诡计勾心斗角,可到底他是活生生的! 南泱又开始流泪,伸出左手握住他的右手,沉声道,“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的,咱们之间怎么可能就这样了了。我也妥协了,只要你今后不要再娶些娘娘公主回宫,我就不和你置气了……阿冉,阿冉,你能听见我说话么?如果能,你碰碰我的手好不好?” 说完,她屏住呼吸提心吊胆地看着他的右手。 万皓冉只觉胸口和背心都痛得要将他撕裂,耳边却隐隐约约传来她的声音,他似乎能感受到她的担惊受怕,只觉心口扯得愈发疼痛,他没有办法安慰她,就只能拼着浑身的气力动了动指头,她的手小巧温暖,是他所能感受的唯一真真切切的东西。 南泱高兴得要飞起来,他听得见她的声音!谢天谢地,他的意识是清醒着的! 她扭过头看向青如,惊喜道,“皇上能听见我的声音,他能听见!” 青如也欢欣异常,朝她笑道,“皇上有上苍庇佑,必定平安无虞,阿敏,你快别担心了。” 正说着话,外头的内监端着一个粉彩药碗走了进来,浓烈的中药气味弥漫四溢。南泱一直讨厌药味,然而此时那碗药却仿佛是倾注了她的所有希望,她走过去将药碗接过来,舀起一勺往他紧闭着的唇送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闻到了一股极为难闻的味道,神思还是恍惚的,只是出于本能地咬紧牙关拒绝,急得她汗都流出来,像哄孩子一般地朝他道,“乖,这是能解毒的药,你喝了药就会好了,乖乖把药喝了好不好?” 然而那张薄唇还是闭得紧紧的。 青如有些焦急,看着她问,“娘娘,皇上喝不下药,怎么办?” 南泱沉吟半晌,忽地端起那碗药大饮了一口含在口中,她最怕苦,而这碗药不知是用什么药草煎出来的,苦得堪比黄连,她的脸皱成了一坨小小的包子,也顾及不上旁人了,掰过他的脸便将唇印上了他苍白冰冷的唇。 万皓冉感受到一只柔滑的小舌钻入了口中,随之便顺着拥入大量药汁,哭涩之中夹杂几丝甘美。 他知道是她的唇,眼角又滑下一行泪。这一回,南泱看见了,哭着吻去他眼角的泪,亲亲的左颊低声道,“我知道你疼你难受,乖,答应我一定要醒过来,万皓冉仍旧没有睁开眼,却有一行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来,没入头底下的枕头消失不见。 他听到她说花灯节,只觉勾起了脑海深处藏得极深的一段回忆,短暂却美好,在那样多的苦涩与辛酸之中显得那么甜美。他们结为夫妻有整整七年的时光,然而这之中的绝大部分都是在蹉跎,猜忌,怀疑,憎恨,仇视,他们之间像是永远隔着鸿沟,跨不过也斩不断,竟然羁绊了这么些年。 他这一生都在阴谋当中度过,唯有那渺小的一段快乐时光,都有她的身影。她是他一生当中最重要的人,此时他可以听见她哭,哭得那么伤心无助,他多想抱着她柔声地安慰,他的敏敏看起来那么骄傲盛势,内心有多脆弱孩子气只有他知道。 她脸皮薄,偶尔会犯小迷糊,这些都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他将她视若珍宝,怎么也舍不得她这样哭。 然而他张不开口也发不出声音,头沉重得像是铅锤,直拖得他要坠进无穷的深渊。 他仿佛还能看见那道深渊里头伸出了无数带血的手,要拉着他堕入十八层地狱。他知道,这些都是报应,他杀了自己的三个兄长才登上皇位,这一路有多少腥风血雨多少刀下亡魂他根本数不清,现在他快要死了吧,因果轮回,欠下的孽债总要还的。 他罪孽深重,千刀万剐也不足惜。然而他又能听见她一声声地喊着自己的名字,她说“阿冉,我们回宫之后可以带小团子去吃尧城的包子,那家铺子里的王婶儿人可好了,吃包子还会给人讲好多好听的故事,小团子一定喜欢听的”,还说“咱们以后在皇宫里辟一处菜园子,里头种些青菜或者果子,有事儿没事儿就去翻翻土施施肥,强身又健体”,甚至说,“咱们还能豢些小猪仔,我在姚府里养过小猪,我手里长大的小猪都白白胖胖可爱得不得了呢”…… 他觉得好笑,这丫头把皇宫当成什么了,种菜养猪的。想着又觉得心疼,她是阀阅世家的千金,却在姚府做了三年的粗使丫鬟,说来说去都是他的错,是他无能,没能保护好她,才让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这些都是他亏欠她的,只可惜……不知道自己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去还。 忽地,喉咙一痒,万皓冉咳嗽起来,肺疼得像是在漏风,嗖嗖地冷风刮进去能冷到人的心坎儿里,他越咳越剧烈,喉头感受到了一阵腥甜,便哇地一声呕出了一大口血。他感到无比的凄惶,看来他的寿元就要到头了,真是何其悲酸,原以为今后能好好和她厮守在一起,却转眼就要天人永隔了…… 南泱疯狂地尖叫,声嘶力竭,“来人!快来人!来人哪!” 医士们踉踉跄跄地跑进来,也不顾上什么礼数,拿起皇帝的手腕便把起脉,脸上的神色愈发地凝重起来,南泱急得双目通红,恶狠狠地威胁,“本宫再说一次,若是万岁有个好歹,你们全都得陪葬!本宫说到做到!” 医官们被吓得打起摆子,连忙将上前将皇帝胸口的衣襟敞开,取出银针在火上烤了烤,在几处大穴上刺了进去,南泱捂着嘴立在一旁,如若直身腊月的湖水,一副心肠都冷了个透彻,青如不忍,含泪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抚,“别急,皇上不会有事的,你别急。” 别急别急,怎么可能不急!说的轻巧,她急得都快晕过去了! 南泱捂着嘴哽咽,眼睁睁看着医士从皇帝的胸膛几处拔|出银针,针头都是乌黑的,不禁吓得腿都软了,又听见几个医官交谈,“务必将皇上龙躬的毒血排出来,毒气郁结不散,药石惘然哪。” 她闻言一震,急迫道,“排毒血?怎么排?”她想起以前拍的古装戏,那都是老桥断了,要人对着伤处一股脑地将毒血吸出来,难道真有这样的法子么?不由又道,“要用口对着伤处吸么?” 那个医士蹙着眉摇头,“娘娘此言差矣,臣曾听闻,苗疆有一种喜好饮毒的蛊虫,如今万岁爷的情况不好,恐怕也只能……” “等蛊虫找来不知哪年哪月了。” 一道低沉沙哑的男人声音将医官的话打断,众人回头去看,却见是席北舟撩开了帐门走了进来,纷纷朝他见礼,唤他道,“席王爷。” 他嗯了一声,上前几步朝南泱垂着头微微躬身,“参见娘娘。” 南泱一门心思都在怎么救醒万皓冉这一头,此刻也无暇顾及其它,望着席北舟的眼神像是捉住了一根能救命的稻草,恳切地追问,“席王爷方才所言,可是已想到了救皇上法子了?” 席北舟觑着她面上的焦虑,心头微微苦涩,面上却淡然道,“臣同北狄打了十余年的交道,对于如何解此类毒也略微有些眉目。前日吩咐了几个手下去寻来几味药,将四碗水煎成半碗,每日三副,给皇上服下吧。” 她心头大喜,期待道,“皇上服下这些药是不是就能好了?” 然而席北舟却微微凝眉,“臣也说不准,照着过往的前例,凡中此毒的将士,服药后有活下来的,也有没得救的,全看个人造化。” 众人才燃起的大簇希望恹了恹,南泱心头思索了一阵,听席北舟这番话她大约是能明白几分了,照着现代的说法应该是体质决定能不能活下来。思及此,她又有些迷茫,若是服药后万皓冉还是没能醒过来怎么办呢……只能慢慢等了。 医士们拿着草药出去了,只留下青如同几个内监照看,南泱从青如手里接过温湿的面巾,伏在床榻前替他擦拭着沾了血水的嘴角,缓缓道,“你看你,平时不是最爱干净的么?竟吐得自己一身血。” 已经习惯没有任何回应了,南泱笑了笑,伸手抚上他的眉梢,“你还记不记得,四年前我死而复生,我忘记了过去的所有事,甚至连怎么给你见礼都忘了……照着地上就是砰砰砰三个响头,你当时肯定觉得好笑吧,怎么没笑出来呢?” 他的神思已经飘忽到了远处,这方却又像是牵着一根线,凭着那一丝丝的牵挂将他绑在了这里。他听到她的声音在耳旁絮絮叨叨,想要认真去听,却怎么也听不清楚,只能依稀听见几个字眼。 “还有那一回,”她伏在他的枕头边上静静地看着他,絮叨絮叨,“那时候晨曦还没有离宫,你们一起到我宫里来用膳,你当时还笑我吃得多来着,你忘了没?”说着她自己都笑起来,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为什么如今想起来却恍如昨日才发生,记忆太过鲜明深刻,让她不记清都难。 多希望日子永远不要往前翻,哪怕停留在那一刻也好。尽管有那么多的阴谋诡计勾心斗角,可到底他是活生生的! 南泱又开始流泪,伸出左手握住他的右手,沉声道,“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的,咱们之间怎么可能就这样了了。我也妥协了,只要你今后不要再娶些娘娘公主回宫,我就不和你置气了……阿冉,阿冉,你能听见我说话么?如果能,你碰碰我的手好不好?” 说完,她屏住呼吸提心吊胆地看着他的右手。 万皓冉只觉胸口和背心都痛得要将他撕裂,耳边却隐隐约约传来她的声音,他似乎能感受到她的担惊受怕,只觉心口扯得愈发疼痛,他没有办法安慰她,就只能拼着浑身的气力动了动指头,她的手小巧温暖,是他所能感受的唯一真真切切的东西。 南泱高兴得要飞起来,他听得见她的声音!谢天谢地,他的意识是清醒着的! 她扭过头看向青如,惊喜道,“皇上能听见我的声音,他能听见!” 青如也欢欣异常,朝她笑道,“皇上有上苍庇佑,必定平安无虞,阿敏,你快别担心了。” 正说着话,外头的内监端着一个粉彩药碗走了进来,浓烈的中药气味弥漫四溢。南泱一直讨厌药味,然而此时那碗药却仿佛是倾注了她的所有希望,她走过去将药碗接过来,舀起一勺往他紧闭着的唇送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闻到了一股极为难闻的味道,神思还是恍惚的,只是出于本能地咬紧牙关拒绝,急得她汗都流出来,像哄孩子一般地朝他道,“乖,这是能解毒的药,你喝了药就会好了,乖乖把药喝了好不好?” 然而那张薄唇还是闭得紧紧的。 青如有些焦急,看着她问,“娘娘,皇上喝不下药,怎么办?” 南泱沉吟半晌,忽地端起那碗药大饮了一口含在口中,她最怕苦,而这碗药不知是用什么药草煎出来的,苦得堪比黄连,她的脸皱成了一坨小小的包子,也顾及不上旁人了,掰过他的脸便将唇印上了他苍白冰冷的唇。 万皓冉感受到一只柔滑的小舌钻入了口中,随之便顺着拥入大量药汁,哭涩之中夹杂几丝甘美。 他知道是她的唇,眼角又滑下一行泪。这一回,南泱看见了,哭着吻去他眼角的泪,亲亲他的左颊低声道,“我知道你疼你难受,乖,答应我一定要醒过来,今后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花花~! 求霸王票~ 166阅读网 113 脱险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皇帝病着,榻前缺不得人。连着昏迷了三天,期间还发了几回高烧,南泱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旁。 她知道他难受,他额头上全是虚汗,眉心蹙得紧紧的,必是疼极了吧。她多希望那只毒箭射中的是自己而不是他,如果可以,她愿意替他承受这一切的痛苦。 眼中又开始流泪,这些日子她总在哭,眼睛红肿得像是核桃,流的泪水比她这三年来都多,她伏在他床前一声声地喊他阿冉,抚着他的鬓角跟他说,“是我不好,我不该和你闹别扭惹你生气,可你也不能这么折磨我啊。” 那道漆黑的深渊仿佛又引力,叫嚣着的冤魂面目狰狞,拖拉着他往下头坠。万幸她始终拉着他的手,给予他支撑下去的力量,他的神思已经清明多了,已经可以听清她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说话。他觉得有些吵,她就像只小鸟,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不给他片刻的安宁。 看见皇帝的眉头又皱起来,南泱摸着他的眉梢说,“你是不是嫌我吵了?我知道你很累,你很想休息,可是不行,你不能睡下去,大万的百姓还在等你,小团子还在等你,我也还在等你,你不能睡,你得醒过来知道么?”泪水越流越汹涌,她伏在床榻边上哭,将头埋在臂弯里,哭了一会儿却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青如很是心疼,她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了,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她累了倦了,所以哭着也能睡过去。然而她的手却仍旧死死地握着万皓冉的左手,很是用力,没有一点的放松。青如慨叹,取过一件雪絮长披风搭在她的肩上。 “青如姑娘……”帐门撩开,从外头进来几个内监,青如侧目竖起一根食指在唇间,示意他们不要说话。阿敏好容易才睡下去,自然不能让人再吵醒,否则又不知要怎么折磨她自己。青如叹气,站起身领着几个内监出了帅帐。 宁神的安息香弥漫在帐中,有一种极淡雅的清香,钻入人的鼻子,到心坎儿,到四肢百骸。这些日子南泱的神经已经绷到了极致,在安息香的萦绕下沉沉睡了过去,呼吸平稳而规律。 又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子踩在棉花上的感觉总算轻了许多,他在黑暗中眯了眯眼,试着动了动手。指节轻微地动起来,他感到一阵狂喜,总算感受到了那么一丝丝的真切。他有些紧张,试着睁开眼,闭合了许久的眼皮张开,暗久了,被再微弱的光亮一照都觉得刺目。皇帝半眯着眼睛转了转脖子,望见枕头旁边伏着一个沉睡的女人。 她的小脸埋在臂弯,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瞅见一头乱蓬蓬的发。有些凌乱有些邋遢,没有梳发髻,也没有簪头花,只是简简单单地编了个大辫子。南泱的发多而长,梳成粗辫子是好大的一把,他眼中浮上心疼,她这些日子一定辛苦极了。 他虽然没有醒过来,脑子里却还是知道的。他听见她的声音从清润变得沙哑,夹杂着哭腔,渐渐成了公鸭子一般难听晦涩。她喜欢将脸埋进他的掌心,她的脸小巧精致,属于极为标准的巴掌脸,往他宽厚的手心儿里一埋便是好一阵儿,温热的泪水将他的手尽数打湿,还顺着手掌没入床榻。 他尝试着动动手臂,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手抬起来,轻轻柔柔地抚上她的发顶。 她很警觉,像是一只被惊醒的猫儿,猛地将头从手臂里头抬起来,一眼瞧见他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不禁一愣。 万皓冉在她的脸上细打量,她很是憔悴,形容消瘦,脸颊深深地凹陷进去,显得那双红肿的眼睛更大更吓人。左脸上印着一条红红的印子,是方才睡觉时硌上的,他微微凝眉——这个模样也太丑了,哪里和“美人”两个字巴得上半分干系,他见她呆愣愣的模样,动了动唇,试着说出几个字,“……不认识了?” 方才还说她嗓音难听,原来自己也好不了哪儿去。多时不曾开口,皇帝的声音沙哑干涩,听起来像破木琴弹出来的曲子。 这句话令南泱如梦初醒,她啊了一声,整个人瞬间从毛毯上蹦了起来,坐在床榻上认真地看着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分明是那样地盼着望着他醒,她觉得自己有好多的话要跟他说,可是当他真的醒过来,她却似乎不知道说什么了,呆呆地看着他半晌,颤声问道,“……你渴不渴?要不要我给你倒点水?”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边起身边拿袖子揩脸,从水壶里倒出一杯白水朝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半坐起身,将水杯递到他嘴唇边上。 万皓冉哭笑不得,又望见她殷殷的眼神,遂只好埋下头抿了一口水。 见他能喝下水,南泱觉得更欢喜了,捧着水杯又问,“你饿不饿?青如给熬了稠粥,你身子虚还吃不得其它的,我去让人给你送进来!”说罢便站起身要往营帐外头冲。 他的手将她的手牢牢地拉住,语调之中似乎有些无奈,虚弱地叹道,“我就想和你说说话。” 南泱眼里又包起一汪泪,她有些羞恼,觉得自己益发软弱没出息,动不动就要哭,实在变得不想自己,胡乱抬起袖子舞了舞脸,转过身重新做回床沿,认真地看着他,“好,你想说什么我都陪你说。” 他又微微咳嗽起来,她急忙拍他的背,好在这回咳嗽倒是没再呕血,只是轻微地干咳了几声。缓过气来,万皓冉半靠在枕头上专注地望着她,徐徐道,“我记得你几日前是不是说过,要和我回宫再不和我置气了?” “……”南泱一滞,这话她倒确实说过,不过这人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他觑着她面上的神情,微微挑眉继续问,“还说等下次花灯节,要和我再去放一回花灯,自个儿写我的名字?” “……”她被呛了呛,干笑了两声回道,“你、你听错了,我可没说过。” 他哦了一声,“那说喜欢我的人也不是你了?” 南泱是个姑娘家,听到他口里冒出这么两句没脸没皮的话,不禁耳朵都热起来。虽说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不假,可这么赤|裸裸地被他重复,她简直羞臊得语塞,支吾了好半晌才干咳道,“咱们还是继续说稠粥的问题吧。” 皇帝见她顾左右而言他,不由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捂着。这双手是这样温暖,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始终紧紧握着他的手,让他有勇气继续支撑下去,他心头极为动容,望着她沉声道,“南泱,你前些日子说的话我都记下了,不管你当不当真,我是当真了。” 被他这么专注深情地瞧着,南泱只觉得浑身都要烧起来,她脸皮薄耳根子软,最经不起他这个模样。女人有时候真的是奇怪,分明气到了极致,要死要活地说不肯原谅,可他重伤之时的模样她这辈子也忘不了,她知道自己放不下,又有些恼,垂着头苦涩道,“我知道你是皇帝,后宫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我既然逃不了也只能认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是一国之君,只要是你想要的,普天之下就没有我给不起的。”他的薄唇勾起一丝笑,“你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同样能给你。” “……”她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待回宫之后,我便下旨恩准后宫女眷离开陌阳宫。”他倚在床头望着远处,帐门被五月的风吹拂起一角,透出外头一方湛蓝的天,万里无云一片晴空,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又微微一笑定定看着她,“你说好不好?” 南泱眼眶一阵湿润,捂着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颤声道,“你是认真的?” “不然呢?”他脸上带起一抹挑达的笑容,戏谑道,“我都吊死在你这棵树上了,留着一大片林子又有什么用呢?” “那……”她仍是有些不敢相信,追问道,“那些女人出宫之后,你可有什么安排?” 皇帝清漠的眼半眯起,“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各安天命吧。” 这真是天底下最令人开心的事情了! 南泱雀跃异常,猛地将他紧紧抱住望他脸上狠亲一口,“你怎么就这么讨人喜呢?” 她的姿势生猛异常,直直拉扯到了他的伤处。万皓冉却丝毫不以为意,顺势将她搂住啄了一口那张红艳艳的小嘴,“我怎么就这么稀罕你呢?” 她很认真地思考起来,扶着下巴很正经地说,“因为我美丽动人吧。” “……”万皓冉非常自觉地忽略了这句话,脑子里却忽地想起了另一桩事,眼中的神色骤然冷下去,抱着她半眯着眸子道,“你还记不记得,北狄夜袭那日,有个人去给你通风报信?” 他不提她还给忘了呢!南泱细细一忖度,脸上也冷硬了几分,“看来是有人想害我。”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花花,求霸王票~! 求关注新文呢~!么么哒么么哒! 马上结文了~ 姑娘们,水货的新坑已经开始连载,大家可以去收藏了哦~ 新文君扭动着求收藏~ 166阅读网 114 114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那个半道上将南泱的车队截下来的士兵被扒了裤子一瞧,发现是个宫里来的内监。不消想,既然是宫中内监,那必然是跟着江路德一同出的宫,那么背后指使的也就一定是宫里人。 江路德细细打量这个奴才,却见是个新面孔,并不熟识,自然也不晓得他是哪个宫里的人。皇帝雷霆震怒,着令席北舟动用酷刑,银针从人指甲缝里刺进去,痛得那厮杀猪一样地嚎叫。到底是个没根儿的内监,那厮守不住针扎之苦咬出了一个人来—— 贤妃。 南泱闻言似乎有些惊讶,她在宫里多少年了,可从未听过贤妃这号人物,不由带着疑惑看向皇帝,却见他的面色很是复杂,眼中交织着震惊同愤怒,似乎是知道她想问什么,望着她道,“自你坠崖以后,朕念及两个皇子孤苦,便将他们继到了韩氏名下……” 听了皇帝的这番话,南泱的模样陡然一凛——韩氏?陌阳宫中的宫妃里只有一个姓韩的,竟然是……她? “你说的是……”她深深拧眉,声音极是轻微,“韩宓贞?” 皇帝的神色也不好看,只微微颔首。 南泱只觉舌尖咯咯地发颤,心中升起无尽的凄凉——果然,果然,后宫之中根本没有半分的情谊可言,深宫大院,人人都是自私的,韩宓贞出此下策要除去自己,恐怕是为了将两个皇子拴在自己身旁好借此巩固自己的地位。 贤妃,呵,她在陌阳宫中熬了七年的时光才爬到了那个位置,还是钻了自己坠崖一双皇子无依的空,想来也是极为可悲。只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过去懦弱无能,全靠依附自己才能一步步朝上攀,如今却变得这样心狠手辣全全不顾往日情分,着实可恶。 皇帝伸手握住她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双手,神色森冷如冰雪,侧眸睨一眼江路德,吩咐说,“如韩氏这样的歹毒,朕将两个皇子继于她膝下,可见是大错特错。”说罢,他略微沉吟,又道,“再过些日子朕同娘娘就要启程返陌阳,留着她也是徒添心烦。” 南泱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只一双眼睛冷得教人心寒。候在一旁的江路德打量皇帝的脸色,试探道,“依皇上的意思,是要将韩氏……” “杀了吧。”他语调平稳而淡漠,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是,奴才即刻便传旨回宫。”江路德躬着身朝皇帝揖手,接着便旋身退了出去。 南泱微微合上眸子,只觉几丝悲楚。 她知道,只要自己方才替韩氏说一句话,她便能有一线生机。 然而这样一个女人,忘恩负义歹毒心肠,她如何能去救?皇宫之中已经消逝了太多的芳魂,从最初到现在,诤妃与许茹茜,黎妃与袁氏、秦氏,她恨的人那么多,杀过的人也那么多,早已满手血腥。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心肠已经狠到了这个地步,这是后宫的生活教会她的,残忍无情,冷硬的一副心肠。 仿佛能看透她在想什么,万皓冉站起身朝她走近几步,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薄唇吻上她的鬓角,轻声道,“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别再想着,也别再记着了。” 是啊,一切的一切都会过去,过往的那些年就都让它们随风远逝吧,悲欢尽皆入土。 ****** 南泱回到陌阳的那日正是六月十五。 长街两旁尽是夹道而迎的人群,锣鼓喧天,宫中的大队人马同朝中的内阁大臣都来了。宫娥内监们浩浩荡荡地执着仪仗迎皇帝同她入宫。鞭炮噼里啪啦作响,大红的两排宫灯蜿蜒直入皇城,映衬得正条长街如若梦中。 她掀开御辇的一角朝外头张望,只见宫中来迎的宫娥里头立着一个身条纤瘦的女子,容貌清丽却略显得清瘦,一双眸子之中写满了急迫。她眼中一热,眼眶子里头就要掉下泪来,深吸了两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激动,放下了车帘。 皇帝闭目养神,眼也不睁徐徐道,“这副样子,是瞧见谁了?” 南泱手执绢帕掖了掖眼角,咕哝着回答,“是明溪。”原本咽下去的泪水在说出这两个字时滚滚流出,她边揩脸边哽咽,“这么些年没见了,我心中一直挂念着她,如今见她除了清瘦些外一切都好,也便放心了。” 万皓冉淡淡嗯了一声,缓缓睁开眼望了眼车辇外的情景,眸子里挂上一丝极浅的笑意,问她,“这副情景,同七年前朕迎娶你时真像。” 南泱自然是不晓得他同前皇后之间的过往,见他面上含笑,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自在。自己毕竟是借了前皇后的身体才到了这个时代,她始终如鲠在喉,迟疑了好半晌,终于开口问道,“皇上,臣妾有个问题想问你。” 他嗯了一声,“你问。” “臣妾想问皇上,是从何时开始喜欢上臣妾的?”她说完这句话就有些后悔了,原还想委婉些的,岂料话一出口就这么露骨了。略微一阵尴尬,她尝试着挽回一下面子,清了清嗓子又问,“我是说,你是从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南泱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皇帝的目光终于从外头挪了回来放到了她身上,他略微惊讶这人今天怎么这么肉麻,居然破天荒的又是喜欢又是爱的,他微微蹙眉,觉得今日她似乎有些太过奔放。不过,他喜欢。心头琢磨了一瞬,他沉吟道,“朕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她登时不乐意了,嘟起嘴气呼呼地看着他,呵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不记得呢?再好好想想吧!” 重要么?万皓冉有些无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记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南泱被噎了,好吧,貌似确实有些莫名其妙,对于日理万机的皇帝来说。她认真地想了想,决定换个方式旁敲侧击,因又道,“那你喜欢我什么啊?” 皇帝朝她莞尔一笑,生出和风霁雪的姿态来,“怎么老是你在问朕,那你呢?你喜欢朕什么?” 喜欢他什么?这还用说么?她很严肃地端详着他的脸,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回答道,“因为你长得好看。” 万岁爷被自家媳妇儿的回答呛了,他撑着额头有些无语,“朕那么多优点,你竟然就只看到了这一样么?” 她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乜他,“其实以前我一直有件事没有告诉你。” “说来听听。”万皓冉挑起左眉。 南泱朝他勾勾手指,他微微凑过去几分。 “你这种德性,说好听了叫自信,”她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说难听了,叫自恋,懂么?” 他哦了一声,点点头,修长的指节摩挲着玉扳指,慢悠悠说,“其实朕也有一直一件事没有告诉你。” 南泱好奇,“什么事啊?” 他伸手将她抱起来放到腿上,薄唇印上她红艳艳的小嘴,声音低沉而微微沙哑,“我爱你。” ****** 南氏长女重登后位的日子是六月初七,这一日阳光极好,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风中摇曳婆娑的柳条轻轻拂过太明湖的湖面,激荡起层层波涛。空中有鸿雁飞过,是难得的吉兆。 陌阳皇宫四处都铺上了喜气洋洋的红色织锦长毯,两旁宫闱高阁皆扎上软红轻绸,鲜花撒地喜炮连连。 兰陵宫中忙作一团,宫娥内监们忙忙碌碌地奔走,连说上一句话的闲隙都没有。 明溪细细地将南泱额前的碎发梳理得柔顺,将好遮去她额际那道伤疤。一旁的小案上摆放着一个红漆描金海棠花托盘,里头盛着珠花首饰和一个金灿灿的凤冠,正面雕三只展翅金凤,冠后下方左右个三扇博鬓。 明溪将珠花首饰为她佩戴妥当,又捧起赤金雕凤的头冠为她戴上。 南泱端详着镜中的容颜,微微笑道,“明溪,今天的天气好么?” “回娘娘,好极了。”明溪微微哽咽,含笑看着她。 身后一阵响动,二人回身去看,却见是澍人同念南两个小家伙嬉笑打闹撞倒了大花瓶,她微微蹙眉,侧过身子朝二人招招手,金质镂空嵌红石的护甲在阳光反射出道道流丽的光泽。 “过来。” 起初南泱回宫时,两个年幼的皇子都还有些认生,毕竟都是韩氏一手带大的孩子,回到南泱身旁时还很是生分,并不与她多说话。可到底也只是小孩子,同她相处了一段日子后便也亲近起来,此时听到南泱喊,便纷纷迈着小短腿儿朝她走过去,齐齐唤了句,“母妃。” 明溪笑盈盈地看着两个孩子,柔声说,“二位殿下,今后可要改口叫母后了。” 南泱却只是笑,“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说完便转过头瞧着两个小家伙,摸摸他们的小脑袋道,“母妃要出去一会儿,你们俩就在宫里呆着,不许乱跑知道么?” “知道了。” 两人乖乖地颔首。 澍人年龄稍大几个月,眉眼之间同他的生母有些相似,性格很是呆萌,而念南的一副五官却是像足了万皓冉,活脱一个缩小版皇帝,平日也不爱说话,摆着一副小臭脸很是欠揍的模样。 她半眯着眼睛瞅着念南,色眯眯地凑过去,“来来来,小团子,给母妃香一个!” 小团子很嫌弃地看她一眼,“母妃你太饥不择食了,连我都不放过,父皇知道么?” “……”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部分已经全部完结,番外会随之奉上~ 感谢陪着水货一路走到现在的姑娘们,这篇文从最初发文到现在正文完结 停停断断了一年半,真的非常感谢你们能一直陪伴着我写完南泱和皇帝的故事! 再次向大家深鞠躬! 深深地谢谢你们! 你们是我坚持到现在的动力,新文已经开始连载了, 感兴趣的姑娘们可以跟水货继续下一段旅程~ 爱你们,真的很爱很爱你们! tt,拿着小手帕挥泪说再见…… 新坑请戳此图 166阅读网 115 小团子VS皇帝 - 帝后谋 - 弱水千流 近日来小团子的父皇对他母后的独占越发地变本加厉,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自父皇同母和好已经过去了大半年,这半年来,每每提起他老子,小团子就是一排宽面条泪,其中令二皇子小殿下最气闷的当属发生在前晚的一桩事。 唔,这是一个平静的夜晚。夜黑风高,天上还有一轮圆圆的大月亮,清华月辉洒向大地,是一种分外静谧的意态,美好而安宁。 用过晚膳,澍人已经乖乖地从凤仪宫回永乐殿歇了,小团子殿下被自家老妈抱着坐在院子里晒月亮,他懒洋洋地抬起眼望了望窗外的大月亮,陡然生出一种听故事的雅兴。因侧目看了一眼南泱,清了清嗓子,一副很看得起你的神情,“母后,我想听故事。” 她一滞,垂下头很稀奇地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心道这小子今儿是怎么了,竟然这么有闲情逸致,转念又觉得小团子毕竟只是个小孩儿,想要听听自己讲故事也是说得过去的。可是她貌似不怎么擅长讲故事啊?讲什么好呢?给他讲聊斋志异么?不行不行……大晚上的,吓到了他怎么办?就算没吓到他,吓到了花花草草也不好。 她又琢磨了一瞬,终于清了清嗓子,将小团子的软绵绵的小身子抱在怀里搂着,很郑重其事道,“嗯,母后给你讲个嫦娥奔月的故事吧。” 小团子表现得很乖巧,点点头,一双肉嘟嘟的小手端端正正地摆在腿上,黑黑的大眼睛晶亮晶亮地望着自家母后。 南泱觉得受宠若惊,好像从来没被自家娃这么尊经过,不由大感安慰,心中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朝他娓娓道,“从前,有一个姑娘她长得很漂亮,名字叫嫦娥。有一天,她吃了一种可以飞天的仙药,就飞到月亮上头去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嫦娥奔月。” “……”明溪囧。 “……”小团子眼中晶亮亮的火光噗地一下熄灭了。他扶额,有些无奈的样子,时常听服侍他的几个姑姑嬷嬷在耳旁念叨,说他的这个母后是多么多么蕙质兰心聪慧灵敏,小团子有种很受伤的感觉,觉得自己过去的自己真是太幼稚了!竟然会相信! 他小小的身子在南泱腿上打了个滚儿,小短腿儿站在她膝盖上,粉嘟嘟的小脸凑近他妈,很专注地打量。南泱被他盯得毛毛的,眼中浮起几丝警惕的颜色,“你老看着母后做什么?” “……”小团子很认真的表情,严肃地点点头,叹道,“太傅口中的‘绣花枕头一包草’,今儿我算是见识到了。”说罢他微微一顿,小脸儿上浮起几分很忧伤的神色,仰面望月无声泪流,叹息道,“我这么优秀的小孩儿竟然是母后生出来的,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 南泱抽了抽嘴角。不是说男孩儿像妈么?这倒霉孩子怎么净捡他爹的臭毛病,毒舌自恋样样不落,还真是……只能呵呵。她萎靡了一瞬,又在下一刻振作起来,侧目半眯着眼睛看着宝贝儿子,“……小孩子要早睡早起,你还是回乐成殿睡觉吧。”说罢也不等小团子说话,径自将他抱起来就往宫门外头走。 冷静,她必须冷静。如果再不把这孩子扔出视线,她恐怕会把他往湖里扔。明溪很尴尬,却也只好提着宫灯便跟上去。 方过戌时,陌阳宫中的四处还掌着灯,宫道上并不漆黑骇人,小团子窝在他母后馨香的怀里蹭了蹭,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小手捉着她的衣襟小声说,“母后,今天能不能不走了,就陪着我睡吧。” 南泱气呼呼地睨他一眼,阴恻恻一笑——这倒霉孩子打小就怕黑,刚才不是还耀武扬威的么?你得意啊,你怎么不得意了?哼。遂故作为难道,“母后也很想呢,只是你父皇今天要过来哦,所以优秀的殿下还是自己睡吧,乖。”说完对他裂开嘴笑出一口大白牙,很真诚的目光。 小团子登时不乐意了,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大大的眼睛里登时闪动起点点泪光,小脑袋呈四十五度仰望南泱,泫然欲泣道,“母后不爱我了么?” “……”这小子竟然卖萌……南泱被儿子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晃了晃神儿,心里顿时很没出息地软下来,很有些为难。两边都是祖宗,都是惹不起的主儿,这可怎么办呢?她愀然作色,无可奈何道,“可是你父皇等会儿真的会过来。” 一个三十的老男人竟然还敢这么没脸没皮地跟他抢老妈,父皇还敢更无耻一点么,真是需要好好教育教育!小团子炸毛,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肉肉的小手猛地将南泱的手拉起来,庄重道,“母后别怕,父皇那儿交给我来,我会保护你的!” ……是保护我一定要陪你睡觉是吧呵呵呵。南泱伸手拍了拍抽搐的脸皮,干笑了两声,“好啊。” 戌时过一刻许,皇帝总算成广陵宫的议事厅里走出来。天边的月亮不知何时已经被乌云遮住,只露出一圈儿淡淡的光辉。正是腊月,逼近除夕的的日子,北方的天气极为寒冷,他将将批阅完今日的折子,脸上的神色还有几分疲态。 江路德提着宫灯猫着腰上前,朝他恭敬地唤道,“皇上。” 万皓冉淡淡嗯了一声,薄唇里头呼出的气息在夜空里形成淡淡的雾,缓声说,“朕乏了,去皇后那儿歇下了吧。”说罢便欲提步往凤仪宫走。 江公公却忽地将他叫住,“皇上且慢……娘娘这时候不在凤仪宫里。” 皇帝的步子骤然一顿,回过半张脸望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不在凤仪宫?那她在哪儿?” “乐成殿里头。”江路德应。 乐成殿……那不是小团子的地方么?一想起儿子,皇帝的心头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清冷的眸子半眯起,沉声道,“二殿下又要闹什么蛾子?” 江路德大囧,支支吾吾了好半晌,方才垂着头怯生生地吐出一句话来,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皇上,二殿下说了……今儿个皇后娘娘要歇陪着他歇在乐成殿,他要和好好您聊一聊……” 万皓冉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好,朕和他聊一聊。” ****** 自打方才差人去广陵宫传了话,小团子一直处于全线戒备状态,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一样警惕。说起同父皇的谈判,小团子殿下自认为很有把握,自己好歹也是父皇的亲儿子,他再怎么也不会那么心狠手辣的。何况只是让母后陪自己睡一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父皇一定不会那么小家子气的。 正琢磨着,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道内监的公鸭嗓子,呼着,“皇上驾到——” 终于来了! 小团子摩拳擦掌,兴冲冲地侧目看一眼他娘,很宽慰地拍拍南泱的肩膀,“母后放心,看我的吧,就凭我这张嘴皮子还能说不过父皇么?” 南泱心想我觉得你真的说不过你父皇,他的脸皮有多厚岂是你这黄毛小儿能企及的? 他妈用一副很怜悯的眼神看了看自己儿子,暗自期盼皇帝能对自己的儿子手下留情,不要虐得太惨绝人寰。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正殿那方传过来,江路德上前替皇帝解下披风便退到了一旁。万皓冉面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撩开帷帐走近了寝殿。 乐成殿位于陌阳宫的西南方,由于历代都是给储君皇太子居住,是以环境条件极为优越。寝殿里头烧着地龙,这个屋子暖烘烘的,似乎将外头的寒冬雪地隔绝。他先是侧过眼望了望坐在贵妃榻上的南泱,她被他的目光唬了唬,朝他悻悻一笑。 他又看向在红木椅子上正襟危坐的儿子,一撩衣袍在他对面坐了下去,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小团子清了清嗓子,又深吸一口气,严肃道,“父皇,我觉得母后今晚应该留在乐成殿陪儿臣睡。” 皇帝哦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问,“为什么?” 小团子很得意的样子,掰着小手指细数他总结出来的三大理由,一一道,“首先,儿臣怕黑,第二,儿臣是个小孩子,父皇都三十的人了,应该让着儿臣,第三,儿臣在母后身旁才能享天伦之乐。” “……”南泱默。天伦之乐……小团子你还没学成语不要乱用好么…… 万皓冉脸上淡淡的,面无表情地回道,“第一,朕也怕黑。第二,你也知道朕都三十了,百善孝为先的道理你太傅没教过你么?所以你该让着朕,”皇帝微微一顿,又说,“最后,朕和你母后要享闺房之乐,你就先洗洗睡了吧。” 说完也不等南泱说话,便一把将她扛上肩,头也不回地迈出了乐成殿。 “……” 小团子无法接受自己被虐扑街的事实,在风中凌乱,忽地皱起小脸嚎啕大哭,“父皇实在太可恶了,我可是他的亲儿子啊!” 明溪瞧着很有些不忍,上前拍拍他的小肩膀劝说,“二殿下别伤心了。” 他抬起泪盈盈的小脸望着她,忽然问,“明溪姑姑,什么是闺房之乐?” “……”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比较恶搞~喜欢的亲们就看看吧~~ 其它番外会不定时加更哦~ PS:新文君扭动着求收藏呢~姑娘们动动小手指戳一戳人家嘛~ 拜托拜托……勤奋日更中~求收藏养肥宰杀o( ̄ε ̄*) 用手机的姑娘可以戳进水货专栏,文名《本宫在上》~ 鞠躬谢谢大家啦!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