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纪元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过去,现在,未来,一切都是历史,一切都将成为历史。在历史的长河之中,群仙皆为蚍蜉,诸神终为土灰,天地万物都不免腐朽。 ——《钦天史官司马进札记》 自混沌衍生以来,天地已历五个纪元。宙光迁延,不可以数计之,非史家所能考之。 天地、万物,皆自混沌衍生而来。混沌诞生,有混沌纪年,为纪年之始,万史之源,是为第一纪元。 混沌不计年,不可溯其源,不可道其妙,乃大道之祖。混沌自虚空逐渐孕育,即为创世之始,诸法之元。最古之始,有九阳大混沌并与三十六诸天诞生,为混沌之世。 混沌有诸多,为天地之元胎,生灵之源泉,有大有小,有强有弱,有前有后。九阳大混沌为创始之混沌,不同于寻常。天地之祖老,多出于九阳乾坤之世。 混沌冥冥中,衍化生灵,开启智泉,众生万物,类类种种,千奇百怪,多不胜数。其中有大智慧者,修道悟源,得成正果,成不灭太乙金仙。有得窥造化者,悟通玄关,身成大道,飞升三十六诸天,得证混元无极,成元始混沌祖老。 久远的年代过去,世间终有巨变。混沌崩坏,大道之秘倾泻,创始之源分流,元素游离,万物生灵皆难逃劫数。 清而轻者上浮为天,浊而重者下沉为地,创始源流,混沌元素,分而为主,各成一方天宇,皆有rì月星辰高悬,有万物生灵再度衍化。混沌纪元结束,九阳大域诞生。 九阳大域: 九阳大域由无穷多分域构成,却有中域最为广大,其他分域皆浮游于其周遭,环绕运转,然各自dú lì,为一方世界。中域并**元始分域为九阳大混沌分离诞生,最为古老,最为广大,最为神秘,每一域皆有帝君统治。 中域,传说乃是九阳大混沌元胎内核,是以为各大分域之中心,天悬太阳。太阳之光,辉煌灿烂,不可直视,不可亵渎,是以不知其广大,不知其颜sè,不知其面目,最为神圣。 虚阳域,天悬虚阳。虚阳似为一团虚无之气,不可视,不可触,不可感,最为神秘。 千阳域,天悬千阳。千阳乃是由九百九十九颗子阳组合而成的阳火大阵,铺天盖地,灿若星河,最为壮观。 碎阳域,天悬碎阳。碎阳天生如碎裂一般,似是粘合而成,有密密麻麻的裂纹布于其上,明明暗暗,最为玄妙。 岳阳域,天悬岳阳。岳阳形如一座巨大的炎火山岳,横立于天,巍巍峨峨,炽火烧天,最为凝重厚大。 重阳域,天悬重阳。重阳似为两rì相叠,一大一小,一浅一深,不可辨明,最为奇妙。 玄阳域,天悬玄阳。玄阳为纯黑之sè,现幽幽光芒,摄人心魄,最为诡异。 龙阳域,天悬龙阳。龙阳显金黄之sè,耀人眼目,堂堂煌煌,至尊至贵,其上似有巨龙盘绕,光芒似龙,最为jīng奇。 环阳域,天悬环阳。环阳形似一光环,如五彩琉璃,然内里空空,如一不知深浅之漩涡黑洞,最为耀眼,却又最为黑暗,最噬人之目光。 纯阳域,天悬纯阳。纯阳乃纯阳真火,可炼万物,时而为一元点,时而广大无边,最为善变。 玉阳域,天悬玉阳。玉阳形似一青黄sè玉盘,上泛柔光,迷离萦绕,最为jīng美。 离阳域,天悬离阳。离阳上燃熊熊离火,光焰喷张,最为炎热。 海阳域,天悬海阳。海阳形似一朵淡蓝光云,上浮淡淡蓝光,漂浮而行,最为柔美。 青阳域,天悬青阳。青阳青翠yù滴,乃是至木灵阳,最为妖冶。 华阳域,天悬华阳。华阳乃一白sè光球,浮shè亿万光芒,最为华美,最为高贵。 风阳域,天悬风阳。风阳如同风一般,来去无踪,最为难寻。 雷阳域,天悬雷阳。雷阳上冲雷光,电芒四shè,常有震雷相伴,最为雄壮。 除此之外,大域中还有众多分域,或属中域,或属十六分域,不予赘述。所有分域每三千六百年便会与中域重合一次,为期三百六十年。 洪荒纪元: 混沌崩坏,九阳大域诞生,天地皆为洪荒,洪荒纪年开始,史家称洪荒纪元,为第二纪元。 混沌崩坏,乃宇宙至劫,然仍有生灵存活下来,是为真灵,最为古老,最为强大。洪荒中又诞下诸多生灵,类类种种,数之不尽,经历亿万年,衍化为洪荒古族,多含真灵血脉,历经千百万载,可衍化形体,体悟天道,飞升天界。 也不知过了多么久远的年代,人类并与妖族诞生于洪荒之中。人类生来便有最完美的形体,妖族修行千年万年亦可修chéng rén形,正为洪荒古族修炼千百万载而不可求者。 如此,人妖两族便是招来了洪荒古族的嫉恨,认为其偷盗了造化,亵渎了天道,乃是逆天而生之物,以替天行道之名,蓄意要将人族与妖族灭亡。 而人妖两族实为顺应天道衍生之物,受三十六诸天仙神守护,是以人妖两族在天界守护之下与洪荒古族展开旷世大战,洪荒纪元结束。 远古纪元: 洪荒之战爆发,远古纪年开始,史家称远古纪元,为第三纪元。第三纪元为史家可考纪元,是以又被成为史传之纪元。 人妖两族自创武学并修习天界所传一众道术,于战争中逐渐成长。天界仙人为免沾染因果,渐渐淡出大域战争。初始,人族较弱,妖族较强,是以人族依附于妖族,艰难生存。战争不息,血流不止,竟维持了极其久远的年代。 远古纪元末,大域中忽有妖阳现世,开启灵智,祸乱苍生,犹如末rì之劫,就连天界也无人敢管。此时,有人族武士越武天尊挺身而出,以炀谷扶桑神木制越武神弓一张,震天箭十枝,以莫大神力向这妖阳连shè八箭,力竭陨落。中域太阳帝君金羽钧补shè一箭,终于将其shè落。以此为契机,大战终于止息,人妖两族地位确立,远古纪元结束。 前古纪元: 洪荒之战止息,前古纪年开始,史家称前古纪元,为第四纪元。 洪荒之战止息未久之后,人妖两族古老的联盟终于破裂,积怨之下,双方大战,死伤无数。而此时却有巫族渐起,修巫道神通,不可一世,引起众怒,使得人妖两族群起而攻之。久战之下,巫族隐没,妖族渐投洪荒古族,人族于大域确立统治地位,前古纪元结束。 上古纪元: 人族在大域之中确立统治地位,上古纪年开始,史家称上古纪元,为第五纪元,又称人皇时代。 历史不断的演进,人族中渐渐分离出了羽族、翼族、jīng灵族、矮人族、海人族、巫人族、兽人族等诸多种族,相互间仍旧战争不息,血流不止。 未久,中域惊现幽冥族类,建yīn司地府,无限扩张。人族与幽冥族类大战,天界第二次介入。久战之下,竟使得中域多处崩坏,破碎虚离,大战方止。 元始分域青阳域及华阳域并诸多小域先后崩坏,虚阳域、碎阳域、玉阳域、环阳域、纯阳域等脱离中域,下落不明,大域积弱。 金乌族苦心孤诣,历经百元,终将紫阳孕育而成,紫气东来,紫阳从旸谷升腾而起,滚荡天际,紫阳域开辟,一时繁荣,成为与剩余九大元始分域并列的十大分域之一。 上古纪元末,幽冥地府突然袭击紫阳域,紫阳崩坏,紫阳域被占领。如是,每隔三千六百年,紫阳域便会与中域重合三百六十年,乃是战争流血的一会,称为轮回之劫。上古纪元结束。 现古纪元: 史家以紫阳崩坏之年纪年为现古元年,现古纪元开始,为第六纪元,持续至今。 古老的联盟早已瓦解,神圣的盟约早已被背弃,光荣的时代早已不复存在,一切都成为了历史。 强大的人族逐渐的分崩离析,愈发松散,愈发弱小,在幽冥族类持续不断的进攻之下苟延残喘,愈发衰落。 九阳大域中,所有的大陆,所有的星球,慢慢的衍化成为一个个羸弱的王朝、封闭的宗门、自私的世家。 人类早已失去了光荣,失去了信念,失去了良知。弱者只会被践踏,强者只愿意掠夺。所有的分域都不再有帝君,帝君的荣耀早已被玷污,人族已经没有了希望。 ——《九阳通史》 读史诚可使人伤心!奈何!奈何! ——《越武天尊列传·司马进批注》 现古纪元,三十九万四千六百零五年。 龙烟大陆,龙烟元年,陶唐氏后人祁若轩率领门客消灭了御龙氏家族,建立圣齐王朝,统一了大陆,祁若轩便是齐国圣祖。 龙烟大陆原为东方流波大陆一附属岛屿,名曰龙牙岛。在第五纪元末,流波大陆被夜叉族毁去了地脉,大陆裂散开来,漂往四方。龙牙岛最为轻盈,乘海流漂至东洋大海深处,于一处海眼扎下了地根,成为了大洋之中的一片孤岛。 龙牙岛上有御龙氏家族存留。御龙氏豢养龙族,修龙族妖法,以绝对的强力统御整片岛陆,自成龙牙大陆之主。久远的年月过去,因御龙氏家过分开采矿脉,使得龙牙大陆愈发贫瘠。 因修炼妖法之需,御龙氏常有jīng英族人外出探奇,但十有仈jiǔ都是一去不归。如此,御龙世家愈发孱弱,终于为外人夺权。 祁若轩早年有奇遇,修得邪门道法,擅长炼魂之术。其将御龙氏家族全族以及该家族所豢养的所有龙族尽皆屠戮,抽魂炼魄,化为魂奴,使之如云烟一般飘荡在龙牙岛上空,守卫龙牙岛。 齐王朝建立之后,祁若轩更大陆名为龙烟大陆。自此以后,龙烟大陆便愈发丰饶起来。 ——《龙牙岛志》 大域有纪年,每三百六十年为一会,每三千六百年为一元,每三万六千年为一元会。 ——《九阳大域·只言片语》 第一章 郁明 上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安乐县丞接旨!” 一座三尺多高、古旧斑驳的石台之上,一位身穿火红军袍的青年武士挺身而立,一脸的风尘之sè,左手按着腰间横刀,右手举着一个红sè绣金的绢质卷轴,两眼平视,嘴巴微动间,高声说道。 武士清亮而沉稳的声音远远传开,立时便打破了安乐县许久以来的平静。以这石台为中心的一片小广场上,稀稀落落男女老少纷纷向着这石台处涌来,各有表情。 “唉!又要打仗了……造孽啊!” 一位身穿老衣、满脸麻斑的灰发老太太拉着一个穿着碎布短裙十一二岁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来到了石台之前,满脸的皱痕微微抖动,拌着没牙的嘴,杵杵手中黑黝黝木杖,恨恨地说道。 “嘿嘿!总算等到这一天了!窝在安乐县里过一辈子,绝不是我陈承的命!” 一位身形长得敦厚但眉眼却是细长的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双眼中闪现着十足的火热,盯着石台上像一尊红sè的石柱一般立着的青年军官,嘴角微微掀起,喃喃说道。 “一旬多一难,家中不见男,见男便是残……” 一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一瘸一拐也走到了石台边上,右边的袖子空空的,左腿上套着一个褐sè的竹筒,却是一个缺左脚少右手的残疾人。 人群越聚越多,熙熙攘攘的,将这圆形的石台围了一圈又一圈。一个满脸黑sè污渍看去也就十二三岁的少年从人缝中探出了小小的脑袋,身高刚好与那石台平齐,自然隐隐瞧见了石台上那位英姿飒爽的青年武士,不由得小嘴一咧,左挤右挤,挤了出来。 其无意中向左瞟了一眼,却是看到了拿着木杖敲着石台的灰发老太太以及其身旁的花衣小姑娘,不由得高声说道:“咦?麻巫nǎi,你咋还没死呢?” 少年小脸上虽然满是黑sè的污渍,但一双眼睛却是晶莹清亮的,满是笑意。 “郁井子,你这该死的小煞星!肯定又去偷张家的烤炉包了!真是个贪吃不要命的主!落落,给他几个草鸡蛋吧!省得这小煞星的狗腿被人打断,他那瞎眼的老子没人照顾!” 老太太听到少年略显稚嫩的声音,双眼一眯,转头向那小男孩所在看去,微微有些发青的嘴唇砸吧一下,伸出干枯的右手食指,在其额头上点了一下,低声斥道。 老太太虽是这么说着,那小女孩却是径直缩到了了其身后,还将左臂上揽着的一个青sè的小圆篮子藏到了背后,小嘴一撅,偷眼看着那男孩。 “好丫头!有好东西居然不想着你井哥哥。” 少年一听“草鸡蛋”三个字,双眼立时就睁得大大的,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但见那小女孩一点儿也没有想给他的意思,鼻中一哼,卷起了破破烂烂的袖子,就要上前去抢。 “县丞大老爷到!”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锣响,一声高呼。人群中缓缓的分出了一条小道,一个手持铜锣的青年小厮低声呵斥着分开了人群,引着两个头戴圆帽的中年汉子抬着一个半丈长的竹架子,“咯吱咯吱”向石台走来。 竹架上面的竹椅之上坐着一个瘦小的老头,老头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绿sè官袍,长着雪白小胡子的下巴高高扬起,两只小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向石台上的青年军官。 竹架落地,老头赶忙坐起,拉起微微拖地的绿袍,缓缓的爬上了石台,颤颤巍巍,气喘吁吁来到了那青年军官身前,扶扶冠帽,整整官服,跪在了地上,纳头之下,高声道:“下官接旨……” “圣祖皇帝在上,西炎王爷诏:西炎王土,国之武库,西陆之维,涅海之钴。虽盛世昌平,却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忘战必危,故于旬年来临之际,发此征兵王诏,但凡西炎子民,皆不得怠慢,依令参军,钦此!” 青年军官宣完,将手中卷轴阖起,向前两步,放到了老头高高抬起的枯手之中。老头郑重的将双手沉下,持着卷轴,缓缓的站起身来,恭敬的立着,抬眼瞧了瞧身前的青年军官,满脸堆笑,低声道:“敢问上差,此番我安乐县需参军青壮之数为几何呀?” “一百三十人。”青年军官干脆的回道。 “一百三人?咳咳!上差是不是弄错了……每一旬下来,敝县往往都是送百人入伍的?这次怎么会多上三十人呢?”老头重重的咳嗽几声,挤了挤昏花的双眼,赶忙出声问道。 “安乐县过于偏远,征兵不及,短了三年之数,需一百三十人,望你在年末前点清人数,送到陈观店报到。如若不然,律法处置!” 青年军官说着,将一枚巴掌大小的木牌递给了老头,而后便面无表情的取下腰间的一根红柄马鞭,往地上一甩。只听一声炸鸣,马嘶声传来,石台前众人赶忙纷纷退让。 “嘚嘚嘚嘚……” 一匹遍身如同火炭一般的高头大马缓缓的跑到了石台旁边,青年军官见状,淡淡一笑,往前走上几步,一个纵跃之下,跃上了马背,马鞭又是一响,自是扬长而去。 伴随着这青年军官的策马离去,这此非同寻常的热闹算是告一段落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渐渐散去,留下一片随风淡去的唏嘘声。 “小丫头片子!不给算了!哥哥我自己到南草窝里找去……” 少年看着老太太背后将竹篮紧紧藏起来的小姑娘,哼了一声,甩下袖子,说着便要转身走开。 “你老是盼着nǎinǎi早些死,我才不给你呢!就不给你!哼!” 小姑娘从老太太身后探出了小脑袋,气哼哼的说道,说完还向着少年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少年听言,脚步一顿,转过了身来,看向那小姑娘,先是眨了眨眼,而后却是笑道:“麻巫nǎi天天都穿着进棺材的老衣,可不就是盼着死呢么!” “你瞎说!nǎinǎi活得好好的,才不会死呢!”小姑娘秀眉微蹙,大声回道。 “哼!哥哥我还是去找草鸡蛋了,不跟你这傻丫头废话了。麻巫nǎi,我走了!”少年说完,便是自顾自地走了。 山坡上,落rì的余晖款款洒下,将少年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似乎早已延伸到了天边一般。 “有了这两窝草鸡蛋,我和老爹又能吃上个三四天了!哼!落落臭丫头,敢不给我草鸡蛋吃,我可是记住了!” 少年将破破烂烂的上衣提在手中,里面鼓鼓囊囊的兜满了东西,时不时就停下来在山梁上休息。一阵清风吹来,少年终于坐倒在了地上,呼呼喘气,小手抹了抹额上的汗水,看着远处缓缓爬来的暗sè,淡淡的说道。 夜幕终于笼罩了整片天地,东方天际升起了一轮明月,散发出圣洁的光芒。遥远的西北角方向的天宇之中,缭绕的乌云遮掩之下,一轮幽黑的巨大星辰若隐若现,非但不使的天地光亮,反而乌光蒙蒙,照shè得这夜sè更为深沉。 “吱呀”一声,县城郊野处小河旁的低矮土屋的双扇窄门被一双脏兮兮的小手推开了,现出了一道黄sè的烛光。 “我儿回来了?” 一个老人的声音传来,听来虽然略显滞涩,但却甚是洪亮,平和而中正,像是一儒者一般。 “嗯!我回来了,我采了好多野鸡蛋呢!今天明天后天,连着三天,老爹都不用担心该吃什么了。” 烛光映照着少年汗津津的小脸,一道道的污渍水痕使得其原本清秀的摸样显得较为滑稽。烛台旁一位看来年过半百的男子静静的坐着,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睛却是紧紧的闭着。 这男子眉宇颇高,鼻梁挺翘,三贯黑须,头发花白,虽然是坐着的,却是身姿笔挺,一点儿也不显得佝偻,显然是大有讲究之人,自律而克己。不过,老者脖颈之上有赫然有一道狰狞的粗大疤痕,直达后脑,与其安详的神sè不相符合。 “草鸡蛋么?呵呵!煮在锅里吧,在外头玩了也有半rì了,也该练练功,念念书了。”男子捋捋胡须,笑着说道。 “知道了,老爹。” 少年虽然如此说,但明显一副顺嘴糊弄的样子,显然对其衣服里包着的数十枚草鸡蛋更感兴趣,关上门,把衣服铺展到墙边的矮方桌上,便开始将其中完好的灰壳鸡蛋一个个往铁盆里摘,而后便从水缸里打了好几勺清水开始淘洗,而后便是到了隔间的厨房里,开始生火煮鸡蛋了。 未多久后,少年便是端来了一盘热气腾腾的煮鸡蛋来,放在了男子旁边的高桌子之上,自己也是爬到了大木椅上。 “吃吧!老爹。” 少年说完,自己先是迫不及待的拿起了一枚来,胡乱磕了几下,呲牙咧嘴的剥起了蛋壳。男子鼻翼动了动,微微一笑,卷起了袖子,同样剥起了蛋壳。然而,这男子却不似少年那般被烫得呲牙咧嘴,而是淡若自然的剥着,似乎浑然不觉那蛋壳的灼热,且一双眼睛仍旧是紧紧地闭着的,十分的奇怪。 这一对父子在安乐县这个平凡的小县城中乃是一个异类,父亲是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瞎眼了的流浪逃兵,儿子是被人从井里打出来的弃儿,父子俩相依为命之下,却是在这人情淡漠的小地方活到了现在。 第二章 郁明 中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郁老瞎,这次西炎王爷征兵,要一百三十个青壮,你可是榜上有名的,这个月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吧,下个月县丞大老爷应该会派人送你们到陈观店,如果到时候不见你的影子,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你可听清楚了!” 正是正午夏炎蒸腾的时候,一个身穿灰袍、腰拖长刀的中年官差推开了斑驳的双扇木门,半睁着双眼,对着里面懒洋洋的说了几句,却是并未听到有人回答。 如此,官差不情愿的睁大了眼睛,伸了伸脖子,往屋里看去,只见小屋的尽头,透过小小的窗户照shè进去的斑驳光亮下,一位神sè安详手捋长髯的老者正席地而坐。 老者的衣衫虽然破旧,但却是干净整洁,不惹尘埃的样子。其身前,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正趴着身子,撅着屁股,手拿小毛笔,在身前的小案上写着什么。 “郁老瞎!你听见没有?什么时候你这瞎子又变成聋子了?” 官差晃晃腰间的长刀,把斑驳的木门敲得“哐哐”直响,恼声说道。 老者神sè依旧安详,丝毫不为官差的言语所恼,眼皮下垂,似乎压根没有听到一般。官差见状,正待发怒,那撅着屁股的少年却是回过了头来,清亮的一双眸子,闪着些许的冷sè,狠狠的瞪了那官差一眼。 官差被这少年一瞪之下,心上一凛,微微发毛,刚要出口的怒骂竟是生生压在了嗓子眼,脸sè立时憋得涨红。下一刻,许是因为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娃娃的眼神唬住,那官差羞恼至极,腰间的长刀竟是不自觉的拔出了一寸。 “老朽知晓了。” 老者唇齿微动之下,淡声说道。官差听言,喉结微微一滚,轻吐一口气,转身退去,一丝风吹来,竟觉额上脊背皆有一丝发凉。 “怒则动,动则手足不静,手足不静,文武之忌也。” 少年身前草纸铺展,几行小篆字虽说不上翩若龙凤,也勉强有一些笔走龙蛇的样子,行云流水般延伸开来,但末尾处却突兀的被一小坨墨渍浸染了。 “老爹你要去打仗了吗?” 少年闻言,将草纸一把扯起,揉成一团,捏在了手中,撇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 “做任何事,皆需善始善终,不可心浮气躁,虽然有了污损,你也不该就此放弃,认真写完才是。”老者无奈一笑,摇摇头说道。 “老爹,你之前打过仗吗?我总听人说,老爹先前参过军,打了败仗,是装死人才逃了一命的,你脖子上的刀疤就是在你装死时被敌军补的一刀。” 少年先前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忽然间眼珠一转,看向了身前老者,一时兴味十足,试探着问道。 “黎民百姓,其口悠悠,不足信也!”老者轻笑一声,回道。 “那老爹这次要去参军么?”少年追问道。 “唉!西炎王点兵,招募的是青壮兵役,奈何安乐县丞不恤百姓,为父虽残疾如斯,但既在这西炎王土定居,就该受军诏,上阵一用啊……” 老者说着,不由得轻叹一声,一双温厚的大手抚上少年的额头,继续道:“下个月,你我就要分开了,一场父子的缘法终究还是走到头了……我已经教了你不少东西,你虽惫懒,但也该记下了不少,以后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自己的本事和缘法了。” “老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少年长吐了一口气,两眼微垂,轻声说道。 “当年……我一路盲游至此,正值旭rì初升之时,在那口青眼井中将你捞了出来,借着一丝太阳jīng火,将你救活,但你也是已然命衰骨弱,气息奄奄了。适时,安乐县正值兵灾之后,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收留于你。大道虽无情轮回,但也有好生之德,我已然将你救活,自然没有将你再次弃之荒野的道理。凭空招惹了尘缘因果,我也只好用这十几年来了结,如今看来,也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老者收回了手,重又袖在了大袖之中,淡淡说道,似乎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原来人们之所以叫我郁井子,是因为我是被老爹从井里捞出来的缘故……原来,我只是一个为人所舍弃的孤子……原来,我一直都没有名字,有的,只是一个可笑的代号……”少年双眼一阵迷离,渗出些许的水汽,怔怔的看向身前沉静闭目的老者。 “你的命来自于清晨太阳初升时的那一丝明火,我便为你取名为‘明’吧!” 清晨,鸡鸣三声,小小的安乐县城仍旧沉浸在夜的静谧之中,天边渐渐的升起了红光,一个崭新的白rì即将到来。 城东一处清冷寂静的草棚之下,一个面sè苍白的少年静静的坐在一口青石砌成的古井旁,怔怔发愣。紫气东来,天边飘来的第一缕清辉瞬间映亮了城南,显现出古井中飘荡而出的丝丝冷气。少年站起身来,抬眼看向东方,只见那rì轮缓缓的从地平线上升起,美轮美奂的赤红逐渐的变为璀璨而辉煌的万丈光芒,令人不可直视,不敢亵渎。 少年低下头,眯起清凉的眸子,待缓解了两眼发黑的眩晕之后,终于迈步走开了。 或许是因为征兵的缘故,县城内比及以往冷清了不少,大些的男孩大多都藏在了家中,不敢出来,一些成年的男子,也不乏逃往他方的。 少年郁明在惯常活动的地方转了几圈后,已经是时近晌午了,似乎以前该做的事情都一下失去了意义,其自然甚觉无趣。思前想后,满腹心事之下,郁明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城西…… 城西专门有一处区域是留给外来人居住的,名为西园,周围用一人多高的矮墙围起,倒像是一处dú lì存在的寨子。县城中之所以有这么一处地方,来源于已经统治了安乐县三十二年的县丞大老爷的政令。但由于此政令是在十三年前郁老爹来到此地之后才发出的,郁老爹并不需要遵守此政令,是以郁家父子二人并不住在此间。 郁明晃晃悠悠走进了西园,西园中亦如县城内其它地方一般清冷了许多。其一开始也倒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同,但慢慢的竟是发觉,县城里以往眼熟的官差似乎大半都集中在了这里,个个背弓执刀,神sèjǐng惕,非同寻常。 西园中的一个小山丘下,不同于其他,密密匝匝的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草木,草木之中立着一座小巧的木屋,四周围着低矮的青sè的栅栏,栅栏上爬满了开着紫sè小花的藤草,十分的美丽。这里是安乐县城中大大有名的麻巫nǎi的住处,据传说,这麻巫nǎi乃是来自远方的巫婆,是一个万万不能招惹的神秘人物,是徘徊在生与死之间的不祥的人。 不过,现如今的世道并不太平,城里时常会发生一些邪魅附身的离奇事情,而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大夫们是万万没有办法的,但若是能够请到麻巫nǎi,往往就能够治好。如此之下,麻巫nǎi渐渐的变成了一个令安乐县城中的人们又嫌恶又敬畏的人物。 此时,栅栏外面一片叫嚷的声音,是七八个孩子正在那里吵吵嚷嚷,时不时就有人拿着石头砸向那木屋。木屋周遭各式各样的花草已然一片狼藉,显然是拜这些顽劣的孩童们所赐。屋门紧闭,也不知屋里到底有没有人。 “你们几个在这干什么呢?”郁明走到栅栏跟前,对着这些孩童们大声喊道。 “郁井子!又是你,我们今天来欺负那小巫婆,你别想坏我们的好事!”一个比郁明还高上半个头的大孩子高声回道。 “嘿嘿!你们好大的胆子,难道就不怕麻巫nǎi出来拧掉你们的耳朵?”郁明冷笑几声,歪歪嘴说道。 听郁明所说,这些孩童们大多数竟不约而同的摸了摸耳朵,面面相觑,或多或上都露出惊恐的神sè。 “哼!麻巫nǎi去杨村捉鬼去了,要好几天才能回来,我早就打听好了的,你就别在这吓人了!”那孩子冷哼一声,颇为神气地说道。 “真是蠢货,麻巫nǎi回来之后,你们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郁明讥笑道。 “那小巫婆压根就不敢出来,我们这么多人,她怎么可能认得出来,麻巫nǎi回来之后,也不会知道的。”那孩子撅着嘴,说道。 郁明听言,咧咧嘴,倒也不再言语,本打算等到这些人走了再去敲门,却不料那屋门竟是“吱呀”一声打开了,走出了一个身着花衣裳白白净净的漂亮小姑娘来,然而其两只小手中竟是各提着一条三尺多长的绿sè小蛇,看来颇为吓人。 “谁说我不敢出来了?谁说我是小巫婆?你们这些大坏蛋要是再敢扔石头,我就放蛇儿咬你们!” “小巫婆,你居然敢出来!快拿石头扔她,那蛇儿根本出不了栅栏,看她能把我们怎么样!” 那孩子面sè一怔,咬咬牙,大声说道。其说着,便是从地上捡起了十块,向那小姑娘扔去。另外的孩子们听言,一时间大呼小叫,纷纷效仿,拿起石块向那小姑娘扔去。 第三章 郁明 下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哎!哎!哎!快住手!住手!你们几个小王八蛋当我不存在是吧?” 石块纷飞,立时就朝着那小姑娘砸去,已然将其吓得面sè惨白,抱头蹲在了地上,两条细蛇也扭动身子钻进了草丛之中,不见了踪影。郁明见状,眉头一拧,赶忙出声说道。 “怎么?郁井子,你今天是又要为这小巫婆强出头吗?” 郁明情急之下,喊出的声音很大,孩子们听到后,都停了下来,立时就有人不怀好意的反问道。 “嘿嘿!不错!爷爷我就喜欢干英雄救美的事!你们识相的话,就赶紧滚蛋吧,省得一会儿被我打得哭爹喊娘的。”郁明咧嘴一笑,回道。 “哼!我们这么多人还会怕了你一个人。”说话间,一个与郁明一般高的孩子咬着牙握着拳冲撞过来。 郁明平rì里只对吃的感兴趣,练功的事情从来都不上心,但三脚猫的功夫还是会一点点,眼见其来势汹汹,倒也并不紧张,待其临近,身子灵巧的一侧,脚底下再使一个绊子,那孩子自己就跌倒在地,吃了一嘴的泥,嘴唇都是磕得流血,吃痛之下,忍不住哭出声来。 “哈!哈!哈……你自己跌倒的喔!可赖不着我!”郁明一脸得sè,笑嘻嘻的说道。 “大家一起上!” 郁明显然高兴得有点儿早了,孩子们见一个人不是其对手,当然群起而攻之。群殴之下,郁明左右踟蹰,被打得很惨。但郁明可不是什么良善角sè,几招惯用的yīn手也让对手们很不好受。 就这般,死缠烂打之下,足足一刻钟后,双方都已力竭,且是两败俱伤。不久后,斗殴场上就剩下抱着后脑勺撅着屁股静静的趴在地上的郁明了。 “喂!他们早走了,你还趴在地上干吗呢?”小女孩伸出小手指,戳戳郁明汗津津的后脑勺,小声地问道,略略带些哭音。 “吁……” 郁明听言,抬起了头来,深深的吐了一口长气,忍不住咳嗽几声,向四周环顾了一下,咧嘴笑道:“哈哈哈……人多又怎么样,还不是全部都被我打跑了!怎么样?臭丫头,你井哥哥我厉害吧?” 小女孩眼见郁明虽然被揍得很是狼狈,但却安然无恙,面上的不安一扫而光,露出些许的喜sè,听到郁明如此大言不惭的话,水灵灵的大眼不由得瞪得大大的,长长的睫毛上挂着闪光的泪珠,“噗嗤”一笑,撅着嘴说道:“真不要脸!明明被打得这么惨,还说是自己把人家打跑了!” “谁说的?他们个个都比我惨多了!要不然他们怎么都跑了?你以为他们是肚子饿了回家吃饭去了吗?”郁明坐起身来,胡乱抹抹嘴角的血迹,不以为然的说道。 “哼!你就骗人吧,我就看见你像缩头乌龟一样被他们围着打了,哪里占到过一点便宜。”小女孩跪在郁明身旁,皱皱挺翘的鼻子,一脸的不相信。 “你懂什么?我刚才可是使了一样盖世神功的,若非是借助此功之力,你井哥哥我被他们几个那般狂揍,就算是有九条命,也早都被打残了!”郁明听言,斥了一声,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低声说道。 “什么盖世神功呀?”小女孩听言,回想了一下,也是一阵后怕,心想那场面还真是凶险,八个人围着一个人没命的打,若非有神功护体,哪里还有生还的道理。如此想着,其自然对郁明所说的神功来了兴趣。 “呃……咳咳!这个……这个可是不能往外说的,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可不好的,要出大篓子的!”郁明听言,只觉说漏了嘴,干笑几声,揶揄着说道。 小女孩听言,立时便没了言语,小嘴撅起,低下了额头,看似短短的发丝洒落下来,遮掩了面部,好不伤心气恼。 “哎呦!好了好了……你这臭丫头!告诉你好了!我这门神功唤作龟鹤……唤作‘龟背神功’,就是像乌龟一样趴在地上,运气导息,就像有了乌龟壳一样,不怕别人打了!” 安乐县城中,与郁明走得近的人没有几个,而那位神神秘秘的麻巫nǎi便是除了郁老爹之外最为关心郁明的人了,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对这个几乎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名为落落的女孩,郁明还是有着很深的感情的。 “我说的是真的!你不信吗?你如果不信,我可以为你再演示一遍,你随便打,我绝不会喊疼的。” 郁明见小女孩仍旧不搭理自己,自然有些着急,赶忙讨好的说道。 “哼!谁稀罕问你!不就是缩头乌龟的三脚猫功夫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女孩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而后便是站起身来径直向木屋走去。 “唉……好个绝情的臭丫头!哥哥我为你冲锋陷阵,被打成重伤,你好歹也该扶我一把才是呀!”郁明听到女孩如此冷言冷语,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吐了一口气,会心一笑。但见其就这样走开,不禁叫苦不迭,赶忙大声说道。 “就不扶你!就不扶你!让你叫我臭丫头!”女孩听言,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大声说道。 “咳咳!好丫头!要不是上次你不给我草鸡蛋,哥哥我怎么会记你仇这么叫你呢!快来,快来,扶扶我,要是以后你天天给我做好吃的,我叫你姑nǎinǎi都行。”郁明咧嘴一笑,柔声说道。 女孩听言,嫣然一笑,撇撇嘴,暗叫一声“坏人”,却是走了回来,将郁明扶了起来。 落落与郁明的身世多少有些相似,在县城里的孩子们中都是不受欢迎的角sè,作为巫婆的孙女,时常被欺负,也只有郁明才愿意与其相处了,但平时也并不对头,除了吵架,很难和和气气的说上几句体己的话。 “哎呦!轻点!你想疼死我啊!” 郁明的眉骨被打得流血,皮肉已经破裂,落落用针线为其缝补,难免拉扯着伤口,疼得其呲牙咧嘴的,时不时就出声喊疼。 “怕疼啊?用你那缩头乌龟的功夫不得了吗?”落落眨眨眼,一点儿也不为所动的说道。 “那功夫是气功,能够护着腑脏已经很不错了,哪能护得了这皮肉伤……” 郁明虽然时常就会与城里的孩子们打架,但也极少会吃这么大的亏,越是觉着伤口疼,越是恨得牙根直痒痒,心想,以后一定要一一讨回来。 “哼!我还以为是多了不起的神功呢!看来也不过如此吗!” 落落如此说着,手底下却是一丝不苟的,极轻极柔,生怕再扯着一回。 “咕噜噜……” 郁明本想反驳,但肚子竟是不争气的响了起来,不由得心头一震,大声道:“对了!中午饭还没吃呢!你今天可得好好犒劳犒劳我!” 郁明说着,身体不由得蓦然一动,自然扯动了丝线。落落正沉心缝补,根本来不及撒手,如此竟是狠狠的拉着了伤口,已经缝好大半的伤口径直重又拉开了,鲜红的血立时流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直滴。 “我叫你乱动!” 郁明自然痛得倒吸凉气,落落更是被吓得一阵手忙脚乱,心焦不已,顾不得正疼得直哆嗦的郁明,小手一下掐住郁明的胳膊,狠狠的扭了一把。 “哎唷!姑nǎinǎi啊!” 落落这一扭之下,郁明直觉被毒蝎蛰了一下一般,比皮肉拉开何止疼了百倍,不由得叫出了声来。 西园中,麻巫nǎi所居住的地方是地势最高的。此时,昏黄的光亮渐渐的消失在木屋所依靠的山丘顶部,夜晚的暗渐渐铺满了整个安乐县城,晨昏皆躁动的鸡鸣声又如往常一般稀稀拉拉的响起。 “麻巫nǎi这次出去,得几天才能回来啊?” 灯焰如豆,只能照亮很小的一团空间。高高的土炕上,郁明与落落面对着面趴在一张小桌上,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不知道呢!应该快了吧!” 落落两眼紧盯着正放在其与郁明之间的灯光,张张小嘴,淡淡的回道。 “她真的能抓到鬼吗?你见过鬼吗?” 郁明双眼低垂,嘴里虽然说这话,但却不知其脑子里在想着什么。 “你说呢?” 落落机械式的反问道,语气与郁明一般的淡然。 “我可不知道喔!鬼才知道喔!唉……今天你做的饭格外香喔!”郁明咂咂嘴说道。 “你在想什么呢?你怎么不回去照顾郁老爹呢?”落落轻笑一声,眨眨眼睛,若有所思的问道。 “还有好多煮好的草鸡蛋的,够他吃的……”郁明叹了一口气,说道。 灯焰被郁明这一口气吹得稍稍有些歪斜,光亮忽闪之下,正好露出落落那张恬静的小脸,可见其娇俏的嘴唇上正带着淡淡的笑意。 郁明忽然抬起了眼皮,正好看见落落那两颗圆圆的漂亮眸子。落落的眼睛和头发不与平常人相似,但差别也并不明显,只有在如此的灯光下,近距离细细观察,才能发觉那细微处的不同。只见落落的眸子里竟是显现着一圈圈的绿sè的光晕,短短的头发的发尾也被那光亮映照出丝丝的绿意,有几分妖冶之意。 “落落好妹子,哥哥有件事情得求你帮帮忙!” 落落正yù低下头去,却听郁明突然出口的罕见的一本正经的话语,不由得愣了一下,重又看向郁明,开口道:“什么事啊?” “你知道麻巫nǎi的百宝箱藏在哪里吗?”郁明略微有些忐忑的问道。 第四章 离开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当……” “当……” “当……” 清晨,在朝霞升起的时候,鸡鸣过后重又陷入寂静的安乐县城中响起了一声声很有节奏的钟鸣,这是在召集县民到城中广场的戏台边开会。整个安乐县,也只有县丞大老爷才有召集县民开会的权力。 其实,在安乐县城中,一年之中除了逢年过节时县丞老爷会在戏台上念上一遍每年都几乎一样的祝词,很少会敲钟开会。如此,一听这钟响,县城里的人们都明白,男人们要去参军了。 “圣祖皇帝在上,西炎王爷诏:西炎王土,国之武库,西陆之维,涅海之钴。虽盛世昌平,却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忘战必危,故于旬年来临之际,发此征兵王诏,但凡西炎子民,皆不得怠慢,依令参军,钦此!” 安乐县名为县邑,实在是名不副实的,全县只有款款不到一千户人家,说是一村镇,到还差不多。不过,若不是十几年前的一场兵焚浩劫,安乐县还说得上是一方富饶大县呢!然而,今时不同往rì,安乐县已然破败如斯,实在不是人力所能挽回的。 看着戏台周围人头攒动的县民,苍老的县丞老爷将那西炎王爷的军诏又念了一遍,暗叹一声,大声说道:“老朽自担任安乐县丞,算来已有三十二年矣!” 广场上虽只几千人聚集,但你言我语之下,也是好不纷乱嘈杂,县丞老爷的话语声虽不响亮,然此言一出,人们都是渐渐的安静下来了。 “三十二年……我安乐县的兴衰荣辱,在老朽看来,还如走马灯似的清清楚楚,就像是昨rì一般……我已老朽了,本打算今年就向州府启奏告老,却不料还得送一批家乡的儿郎去战场……” 安乐县丞像所有的迟暮老人一样,一说起往事,便有说不尽的故事和哀叹!其言语间虽然有些絮叨,且作为一个老秀才难免说些普通的县民听不大懂的之乎者也,但因着其情甚切,众人也并未有不耐烦者。 “说起来,本县的建县之人也是一位有军功的县侯,只不过一百多年以来,本县似乎也没有再出现过像他一样的人物……此次要出征的合共一百三十位儿郎,不管你们是否愿意服军役,你们都将离开,去参加战争。如果有人不幸战死了,那便是家乡的英灵,老朽会请高人登坛作法,让你们魂兮归来!如果有人不幸残疾了,也请你们回来,家乡的父老愿意照顾你们!如果有人……有人能安然无恙的活着回来,老朽若是不死,必当请你们喝凯旋的喜酒!” 男人们离去,老弱妇孺们少不了哭声不止,泪洒尘路,凄凄惶惶,十里相送不忍离别的场景实在令人哀叹。尘埃渐远,官差们护送着老老少少的士兵们缓缓西去,最终不见了踪影,谁也不知道,几年之后,他们中能有几人回来。 白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星辰跟随着月亮从东方升了起来,清亮的银辉缭绕之下,远处安乐县城的轮廓依稀分辨得出。 在一个平缓的小山坡上,一位老者背着双手,面西而立。月光下,可见其花白的头发,斧劈一般有棱有角的面容,以及一点儿也不显佝偻的挺拔身姿。 这老者双目低垂,原是一闭目的盲者。其站立良久,随着一阵清风吹过,背后手中的一张浅绿sè草纸被吹落地上,斜斜的落在了草丛之中,依稀可见其上写着的几行字迹。 “孩儿替父从军,以尽孝道,老爹珍重!儿郁明。” “你出来吧!不必再躲藏了。”老者忽然淡淡一笑,出声说道。 “道友眼盲心不盲,实在令在下佩服!” 老人背后不远处,凭空显现出一团乌光,并瞬间晕散开来,从中现出一个被黑sè的衣衫紧紧包裹的婀娜的身形,斗篷下只露出两只灰黑颜sè的眼睛以及一张有些发黑的樱桃小口,其余都遮在黑sè的面甲之下,颇为诡异。其唇齿张合之间,发出了一个生冷的女子的声音。 “黑巫族遗留的传承很是稀少,你倒是一个比较正统的传人,只可惜自恃聪明,入了歧途,命不久矣。”老者面sè淡然,也不回头,只是说道。 女子双眼紧紧的盯着那老者的身影,觉其就只一普通的老者一般,并未有什么异样的气息波动,但也正因为如此,她一点儿也不敢大意。当其听到老者的话语时,乌sè的瞳孔不由得紧紧缩起,显然是吃了一惊。 “你竟知道我是黑巫族人?你到底是什么人?”女子因为戴着面甲,看不出其表情,但听其声音,就可知其心中的骇然。 “你观察老夫近十年了,从来不曾近我前问话,也罢!佛说:相遇即是缘法。你今天既来找老夫,也算是一丝因果了,可以问我三个问题?缘浅缘深,就看你自己了。”老者捋捋胡须,款款说道。 “你……你可是传说中的盲修者?”女子滞了一滞,出口问道。 “我乃世上一闲散人,四处飘荡,可有可无,何必问我。”老者摇摇头回道。 “那个孩子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认他为子?教他养他?”女子又是问道。 “他本一小小凡人,命薄缘浅,经不起岁月稍稍蹂躏,何必问他。”老者听言,又是摇头回道。 “我沧浪黑巫族已然传承衰微,早就担不得大任,先生可知……”女子踌躇了半响,再次问道,言语间不知不觉多了几分恭敬之意,但却被老者的一声轻笑给打断了。 “天地纷争,各寻其利,世人早已遗忘了尔等,尔等也早已遗忘了世人,该发生的迟早便要发生,非外力所能控制。世人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你又何必问此?何不问己?” 风来,老者衣衫飘动,身影似乎也跟着浮动起来,下一刻便要随风飘走的样子。 “前辈……” 女子正要说话,老人的身影竟在其眼皮底下化为了乌有,似乎世间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一般,不留一丝的痕迹。 七rì后的中午,骄阳似火,悬挂于中天之上,将荒凉广阔的大地炙烤的热气腾腾。一行近两百人的队伍缓缓的行进在了无痕迹的官道之上,各个都似垂死的蜗牛一般,了无生气。 队伍的最前方是两位骑马的官差,都戴着圆圆的红缨牛皮大帽,显示着他们的官阶。二人虽是跨马而行,也显得身形疲软。其身下的马匹当然更加疲惫,马头低垂,梗着脖子往前迈步,口中吐着白沫,似乎下一刻就要倒毙一般。 “他妈的!这什么鬼地方!若非有这刺松路标,几年也不见得走上一回的官道,哪里还有人认得。” 其中一位乃是中年男子,脸sè发黑,嘴唇干裂,从马鞍上解下一个皮囊,连喝了三口水,骂声不止的说道。 “我记得这里应该有一片树林的……难道是我记错了……” 另一人乃是一个五十多岁须发显白的干瘦男子,浑浊的双眼紧盯着前方,喃喃的说道。 “老鱼,你可千万别记错了,这么多人就指望着你了。你要是忘了路,我们都要跟着你完蛋了。”中年男子将皮囊重新系在了马上,说道。 “路应该是没有错的……这里五六天前刮过大风,天上下土,看不清楚远处,我们再往前走走,一定能找到那片树林的。” 万里无云的天空,沟壑纵横的黄sè大地,尘埃轻轻的飘荡在天地之间,迷人眼目,被称为老鱼的男子揉揉干涩的眼睛,暗叹一声说道。 “哼!再往前走走?再往前走走?这话**都说了多少遍了?**还要说多少遍啊?陈承!命令所有人原地休息,把所有人的食物和水都收上来,让郁老瞎登记了,我们要控制饮食。真他妈走了背运了!”中年男子听言,一时怒起,大骂几声,终于出声下达了命令。 “遵命!县尉大人!” 马屁股后一个身形敦实牵着毛驴的青年男子听言,赶忙大声回道。 “县尉大人下令了,所有人原地休息,把水和食物全部上交……” 陈承口中虽然大喊,但心中却是嘀咕道:这还是老子出的主意呢! 众人听言,先是一个个滚到在路边的树荫下,而后却是你言我语嘈嘈杂杂起来,自然是对上交食物和水有所不满。其中机灵一点的,倒是不怎么说话,偷偷摸摸赶忙吃喝起来。反应慢些的见状,也不敢落后,会意之下,同样狂吃狂喝起来。 陈承见状,一时气急,怒声道:“都别吃了,没听到县尉大人的命令吗?想挨军棍还是怎的?你们几个,快阻止他们,把食物和水收上来!” 众人哪里会听陈承的话,嘴底下反而更快了。而那些个官差对这个逢迎拍马的小子也并不感冒,哪里会听其命令,个个都斜倚在树荫下,敞衣解带,纳凉歇脚。 “nǎinǎi的!都他们给我停嘴!哪个要是还敢吃喝,老子撕烂他的嘴巴!” 刚刚小解回来的县尉大人见此场景,立时大骂起来,声若洪雷,一下就将场面给震住了。其乃是南部战场上活下来的士兵,安乐县里的人有哪个不知道他的凶名,都传说其手底下可是有着不少人命的,哪里还敢放肆,纷纷停嘴,不敢动弹了。 第五章 昼伏夜行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龙烟大陆形似一颗巨大的龙牙,狭长而弯曲,其上地形复杂,山川、河流、沙漠、沼泽,星罗棋布,无一不具。整个龙烟大陆为广阔无极的海域所包围,孤悬于海外,渺渺茫茫,不知际涯。 安乐县隶属沙河府,沙河府隶属丘墟郡。丘墟郡为圣齐皇朝地域最为广阔的郡邑,但也是最为贫瘠的郡邑,每一年上缴朝廷的税赋在圣齐三十六郡之中,丘墟郡从来都是排名垫底的。 丘墟地处龙烟大陆的北端,除了最北端富饶的牙山郡,占据了整颗龙牙的牙尖。丘墟,传说原为龙烟大陆地脉之一,山水奇秀,人杰地灵,乃是一方人间胜境,之所以演变为现如今至为荒凉的所在,缘于古时御龙氏家族对于矿藏的过分开采,毁坏了大地的根基,才使得这一片广阔的地域化为了丘墟,数千年的时间过去,非但一直都无法恢复,反而更加恶劣起来。 沙河府所在为一大片绿洲,水源充足,植被繁茂,是丘墟郡中难得一见的富饶之地,被誉为是丘墟之上的一颗明珠。沙河府面积虽然不大,但其所统御的县邑却很多,分散在沙河的东岸和西岸。 沙河全名流沙河,据史书记载,流沙河原本为龙烟大陆第二大河,由于地脉被毁坏,逐渐干涸,演变为如今令人谈之sè变的绝地。流沙河于狭长的龙烟大陆上绵延数千里,最宽处有近百里之广,其内滚动漭漭的流沙,直如真正的河流一般,泱泱而动,涛涛而行,寻常的走兽飞鸟陷入其中,绝无生还的可能。 更令人担忧的是,流沙河积年扩张,滚滚的沙涛毫不停歇的蚕食着丘墟原本就贫瘠的土地,如同妖魔一般不停的长大,威胁着龙烟大陆的根基,乃是当今圣齐皇朝所直面的三大难题之一。 沙河府处于流沙河的东岸,安乐县位于流沙河西岸,而安乐县一行人最终的目的地便是那沙河州府。不过,安乐县的官差只需将这服兵役的一百三十人送到西岸的一处名为陈观店的兵站即可,之后自有军方人士接手。 “启禀县尉大人,老朽粗略统计,咱们还有一千九百多升水,五十多升酒,食粮顶多只够五天。” 所有人的水囊和食袋被统一安排到了数匹驮马和驴骡上,除非是饭时分配,任何人不得动用,而负责记录和分配这些东西的人,正是在安乐县人尽皆知的会识字但却瞎眼的郁老瞎,其乃城里有名的老实人,是完全值得人们信任的。 “真是他妈倒了八辈子霉了,摊上这鬼差事……”县尉脸sè铁青,瞧瞧那些为数不多的物资,再瞧瞧周遭尘埃弥漫的天空,忍不住又是一阵叫骂。 众人歇了约莫两刻钟,又开始往前行进,虽然因为卸下了不少行囊而轻松了不少,但心里却沉甸甸的,如同装了石头一般。 “郁老瞎,你看你,腰都弯成这样了,还去参军送死,实在是太可怜了!来!来!来!我帮你牵驴,省得一会儿让驴把你给牵走了!哈哈哈哈……” 队伍沉闷的行进着,无形的增大着人们心中的压力,意气风发的少年们少不了说些无情的调笑来缓解令人心焦的氛围。很明显,队伍中最为可怜的人就是那个少言寡语但却会写字的郁老瞎了,自然而然就被众人不约而同的选定为最适合的嘲讽对象了。 “郁老瞎,你的那个宝贝儿子呢?他不是县里排名第一的大孝子吗?他怎么没来替你参军啊?” “郁老瞎,平rì里见你走得端端正正的,腰杆挺得根县衙里的红柱子似的,现在终于挺不起来了吧?” “唉……我说郁老爹啊!按我说你这真真正正是自找的罪受!想当年县丞大老爷请了你那么多次,让你把县里的废书院重新开张了,安安乐乐的当个教书先生,谁让你死活不答应,就可着你那宝贝井娃子一个人教,拂了县丞大老爷的面子,如今看来,真可说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喔!唉……” 天地间尘埃徐降,天空中云光惨淡,眼见处渺渺茫茫,眼落过心绪惨然。 官差们终于还是承认了迷路的事实,所以做了昼间休整,夜间循紫薇星前行,晨昏食餐饮水的决议,就这样,队伍又连续行进了三rì。 “陈哥,你说那位远来传旨的军差大人是怎么到咱县的?他可就只一人一马啊!就算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识得这鬼道,可这荒原里的沙狼可是成百上千的呢?他也有胆单独一人横穿?就不怕喂了狼肚子吗?” 黎明的曙光从东方亮起,透过黄sè的尘雾照shè到了人们的脸庞,天上的星辰渐渐的消失了踪影,令人不安的狼吼声零星消失,队伍又一次停下来休整。 歪斜扭曲的刺松树下,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小心翼翼地啃着手掌心里抟着的窝头,斜眼看着身旁低头沉思的陈承,口中含混不清地问道。 “他可不是普通军差呐!如果我所料不错……那人应该是西炎王爷座下的火云骑士,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啊!” 陈承与那青年也就一般大的年岁,但心智头脑远非前者相比,自有一番威势。其听那青年所言,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 “火云骑士?有什么说道吗?也不就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么?有什么了不起?难道他能比陈哥你还聪明?”青年先是一愣,而后笑着说道。 “哼!你知道什么!火云骑士是西炎王爷直属的子弟兵,个个都是骑士以上的爵位,文武双全,身经百战,哪里是我们这种平民百姓能与之相提并论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陈承显然对青年并不高明的奉承不感兴趣,冷斥几声,就纳头闭目,养起神来了。 青年见状,干笑几声,自然不敢与之再搭话了,舔舔手心里的干粉,眯着眼,左穿右荡,慢慢悠悠,来到了缩成小小的一团,正像乌龟一样趴在地上打盹睡觉的郁老瞎跟前,两眼扫扫四周,把身前的袍子往脸上一蒙,也睡到在了沙地上。 “嘿嘿!郁老爹,今天我可没少帮你牵驴啊!下次分饭,你可得多多少少照顾着我点!”青年装作是不经意间用腿碰了一下旁边的郁老瞎,而后低声说道。 然而,青年说完之后,等了许久,也未听到回应,只道是其睡得太死或是装模作样,不由得又试了几次,但仍旧没有反应。 “郁老爹!郁老爹!郁老瞎!郁老瞎……” 青年连续叫了许多遍,就连附近的几人都听得真切,但这额头贴着双手卧倒在地的老者还是没有丝毫的反应,其心中纳罕之下,索xìng不再装腔作势,径直坐起身来,伸手去拉老人的肩膀。 然而,就在这一拉之下,青年着实吃了一惊,其只觉触手处如石头也似的生硬,而且丝毫也未将老者的肩膀拉起一丝,好像是冻僵了一般。 “郁老瞎!郁老瞎!醒醒!……” 青年心中一阵慌乱,情不自禁地大声叫唤起来,将众人的目光都是吸引了过来,好奇和迷惑瞬间蔓延开来。青年环顾了一下四周,咽下了一口唾沫,颤抖的右手缓缓的探向老者用双手撑垫着的面部的鼻翼。 “啊!不好了!不好了!郁老瞎死掉了!啊呀!……” 青年只觉老者口鼻间没有丝毫的呼吸,当然下意识的以为老者已然身亡,不由得出声大叫道。 兵役尚未上阵杀敌便死于军中,此乃是兵家之忌,非是小事,再者人命关天,一番吵嚷之下,那县尉大人自然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谁说死人了?” 县尉身强力壮,两臂随意乱拨之下,围着老者和那青年的人群就被推得东倒西歪的,让出了一条路来。 “启禀……大……大人,郁老瞎死了……他……死掉了……”青年看着那脸sè极为难看的县尉大人,显得更加慌乱,嗓子发干,声音发颤,结结巴巴的说道。 “竖子安敢胡言!轻言老夫之生死!真个大胆!” 青年刚刚说完,只听地上传来一声长长的低吟,而后竟是响起了一个老者的声音,虽稍显滞涩,但却甚为洪亮,隐隐含着怒意。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不约而同向那趴在地上的老者看去,只见其抖抖身上的尘土,竟是从地上跪坐起来了,虽然双目紧闭,但却面sè红润,气息如常,哪里有半分死人的样子。 “鬼啊!……” 青年颤颤巍巍地转过身去,看到那三贯清虚缓缓站立起来的灰衣老者,当真是如遇鬼魅一般,吓得目瞪口呆,面容都似在微微抽搐,一声惊叫脱口而出。 “鬼你大爷!” 县尉大人脸sè铁青,五指张开,一巴掌便将那一脸惊恐之sè的青年捆倒在地上,径直将其打的嘴角流血,眼前发黑,面部瞬间高了起来,印着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好蠢货!胡言乱语,扰我军心,来啊!给我重大二十军棍!”县尉本就心中气闷,遇上如此愚蠢之事,自然恼怒至极,大声斥道。 “遵命!大人。”县尉跟前的几个官差听言,不敢懈怠,赶忙出声喏道。 “算了!罚他两顿水食吧!省得他耽误路程!”县尉甩下一句话,气哼哼的走开了。 紫薇之星,众星之主,北斗之君。 故老相传,人妖两族诞生世间之时,有巨星冲破混沌,降生世间,遍绕紫气,参合天数,虚悬于天,恒久而不易其位,虽rì月不可夺其辉,不知其上。 ――《九阳大域・只言片语》 第六章 杀马造饭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伴随着绵绵不绝、不知方向的细风,漫天的粉尘迷人眼目,呛人口鼻,令人绝望。安乐县一行人早已不再实行原本昼伏夜行的决议,而是尽可能的往前赶路,因为他们已经水尽粮绝了,支撑他们继续往前走的,只有对于求生的yù望了。 “有人晕倒了……大人……有人晕倒了……”后方传来一声声微弱的呼喊,最终传进了县尉那积满了尘土的双耳之中。 “继续往前走!”县尉面sè冷峻,淡淡的说道。 这种状况之下,只有能够坚持下去的人才有资格继续活下去。倒下了,就意味着死亡,谁也无能为力,毕竟每个人都只能拯救他自己而已。 就这样,队伍艰难地前行着,陆续地,有人被遗失在路上,被细细的黄尘所覆盖,草草的埋葬在这迷途的路上,没有可怕的敌军,更没有令人羡慕的军功,有的只是茫然的恐惧,以及年轻的死亡,显得如此可笑而可怜。 “大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没有目标,我们根本走不出这片荒原!” 干瘦的鱼姓老者眼中充满了焦虑,对着安乐县尉说道,其乃是安乐县副尉,军阶虽然次于县尉,但所经历过的岁月和经验却要高于县尉。 “耽误一天,我们就有至少三成的人会被沙子活埋,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死在路上!”安乐县尉一脸的倦意,丝毫也不为所动,拉马前行。 二人虽然是此行所有人的首领,但也并未有私藏食物的行径,一路前行,一直都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们都明白,只要一停下来,也许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天空中渐渐的显露出了星光,夜快要降临了。风轻轻的吹着,尘雾如海,缓缓的飘荡,安乐县人都似幽魂一般纳头前行,留下一路的浅浅的足印。然而,不足半刻钟,那些足印便会被尘土淹没,丝毫痕迹也不会留下。 “那是树林吗?”年轻的脸庞,恍惚的双眼,干裂的嘴唇,有人叹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 “树林?有树林吗?” “有树林吗?有树林肯定会有水的,我们得救了!” “对!对!那是树林!真正的树林,肯定没错!” “不错!那是树林!我已经嗅到树叶的味道了!肯定是有树林,绝对假不了……” “……” 持久以来死气沉沉的队伍忽然间震动了,一句“那是树林吗?”像瘟疫一般迅速的传开,不管是准确还是恍惚,都钻入了每一个人的脑子里。没有人不愿意相信树林就在不远处,所以,起初的一句发问,传到最好,竟是变成了坚信。 “我们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真的有树林!真的有树林!我们快过去!……” “树林中肯定有水!也许还有美味的野果,肥肥的兔子……成群的野鸭……” “……” 饥渴的人们欢呼着,从满是裂纹的土丘上冲将下去,向着远处隐隐约约的一大片暗影扑去。 “回来!都给我回来!那不是树林!你们都给我回来!统统回来!”副尉一脸的惊怒之sè,赶忙喊道,声音嘶哑,如同荒原上呜咽的风声一般,无力,悲凉。 欣喜若狂的人们哪里还会理会副尉的言语,争先恐后向着那救命稻草也似的“树林”奔去,每张苍白的面孔上都睁着一双热切的双眼。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没有人能够活着走出去了……”副尉望着一个个远去的背影,捶胸顿足,狠狠的说道。 县尉摘下了头上的毡帽,撕掉防尘的面罩,先是咬了咬牙,而后却是叹了口气,一句话也未说,拉着马匹,向着那众人所往的方向而去了。副尉与其他几位没有狂奔而去的人见状,也跟了上去。 “咦?郁老瞎,你居然还活着!” 五十多岁的副尉似乎一下苍老了二十年一般,颓然的看着身旁的几人,当看到一位花白头发、闭着双眼的长髯老者之时,却是忍不住心头一震,出声说道。 “咳咳!你能活着,老夫我为什么就不能活着?”郁老瞎轻咳几声,轻轻的摇摇头,手捋着长髯,淡笑着说道。 “这……” 副尉被郁老瞎这般一问,滞了一滞,倒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但一个瞎了眼的迟暮老者竟然能够随队坚持到现在,实在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以其见识,当然不会不产生怀疑的,之前心系前路,倒是没有注意到此事。 然而,其又转念一想,知道这已然濒临瓦解的队伍,人心即将涣散,所有人都将难逃一死,计较这事,实在没有什么意义。如此想着,副尉暗叹一声,也不再说话,随县尉走了。郁老瞎舔舔嘴唇,跟在了其身后。 果不其然,如副尉所言,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树林,而只是一大片枯死的林木,待走近了,便可见此地实乃寸草不生的绝地,一棵棵死树皆是恶状狰狞,正如同在死亡中挣扎的人们一般,一看之下,给人一种修罗地狱的感觉。 见此场景,有的人晕厥在地,有的人无力谩骂,有的人惨笑,有的人哭泣……总之,人们是绝望了,绝望到已经没有丝毫的力量可以再往前走一步了。 满天的星辰闪耀着莹莹的光亮,似乎在嘲笑着这些凡尘中可笑的人类。风儿不停地打着旋儿,无休止地掀起迷眼的尘埃。 “哈哈哈哈!弟兄们,我们杀马吧!”一个高亢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些许狂傲,将人们的耳朵都震了一震,正是那县尉大人在说话不假。 “大人!你说什么?”副尉一脸的惊愕,出声问道。 “我说,我们杀马吧!”县尉听言,一点儿也不恼怒,清清楚楚的回道。 “大人!马是我们丘墟人的命啊!可是杀不得的啊!再说了,如果我们杀了马,沙狼群肯定会倾巢而来的,到时候我们也难逃狼口啊!”副尉一脸的沉痛之sè,劝声说道。 “他nǎinǎi的!我们自己的命都快没了,哪里还管得了牲口的命!左右都是死,老子死也要做个饱死鬼!等老子吃饱了,有了力气,哪匹不开眼的狗崽子沙狼要吃老子的肉,也要先问问老子的刀答不答应!”县尉目光坚毅,铿锵有力的说道,每一句话说出,都似要咬碎一颗牙齿一般。 “好!大人说得好!大人威武!” “大人说得好!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大人说得好!先吃饱了再说!” “大人好气魄!我们跟着大人一起干了!” “杀马!杀马!……” “……” 众人显然为县尉的豪气所摄,一个个顿时平添了几分力量,纷纷应和道。 “废话少说!杀马造饭!” 宽大残枝枯木被人们敲打下来,围城了一个硕大的柴圈,燃起了熊熊的火焰。凄厉的悲鸣声中,为数不多的几匹驮马和驴骡被宰杀,不多时便分成了一块块鲜血淋漓的肉块,被饥饿的人们抢夺一空了,大多都径直架在了火上,边烤边吃,像是未开化的野蛮人一般。 闪烁的火光下,众人茹毛饮血,疯狂的填补着各自干瘪的肚子,惨厉的场面,令人观而心寒。浓重的血腥味不知不觉间飘荡开来,逸散到远方,遥遥的牵引着追逐血食的猎食者们。 “嗷……呜……” 鲜血沾满了衣襟的人们还在疯狂地啃食着半生不熟的马肉,一声由远方传来的狼啸刺破了寂静的夜,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脑海,使得每一个人的脊背都微微发凉,汗毛隐隐竖起。人们纷纷环顾周遭,只见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从四面八方缓缓地靠来,令人心悸。 “兄弟们,听我命令,拿武器!进火圈!” 狼群的到来是每一个人都早就预料到的,但谁都没有想到它们居然这么快就到了。饶是这位曾经上阵杀敌的县尉大人,看到那如同鬼火一般的一双双绿眼,也不禁双腿发颤,赶忙高声下令。 所有的木柴都被扔进了火焰之中,除了官差们都有长刀在手,其他人都抄起了早就准备好的木棒,从早有安排的位置进入了火圈之中,而后重又封起了火圈,沉下心来,静静的等待狼群的进攻。 惨厉的马嘶声响起,众人都知道,那是狼群在进攻几位大人舍不得下手宰杀但又不愿离去的几匹骏马,悲鸣声令人心惊,但也就只持续了不长的一段时间。 荒原中的风是没有方向的,随风的烟雾刺痛着人们的双眼,但却没有一个人敢轻易的闭上眼睛,皆背靠着背,惊恐地望向火圈外面。 狼群是荒原中最可怕的杀手,除了惊人的体力,以及锋利的爪牙,更令人恐惧的是它们那层出不群的捕猎手段。狼群是有智慧的,它们自然不会冒险碰触火焰的威胁,而是静静的等待,等待火焰逐渐消弭,等待人们在恐惧之中颤抖。在它们看来,这些猎物们已经无处可逃了。 “嗷……呜……” 火焰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变得越来越矮,最终转变为一圈暗红的火炭,在风中无力的忽明忽暗。一声高昂的狼吼响起,暗夜中静静悬挂的无数双绿sè狼眼终于纷纷而动了……它们已经等的够久了,忍耐得够久了,狼群是永远饥饿的族群,得到头狼的命令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它们猎食这些无助的人类了。 第七章 破土而出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烈rì当空,万里无云,天地之间仿若静止了一般,没有一丝的风在吹动。一颗颗的尘埃无休止的从半空中徐徐飘落,身在其中,感觉像是被黄sè的雾气所笼罩一般。 昨夜惨烈的屠杀早已结束,但在这修罗地狱也似的枯木林中,仍有数十匹沙狼在舔舐着残余的血骨,贪婪的,不舍得离去。 丘墟荒原为一望无际的黄sè沙土,没有可以调节气候的大片植被、河流、沼泽、草原,抑或是湖泊,终年保持着温热和酷暑,是以此地的狼群已然演变成无毛动物,遍身都是淡黄sè的像沙土一样的厚皮,这不但使得它们能够在最大程度上散发热量,更有助于它们潜伏在猎物近处,发出致命的袭击。 黑sè的一圈木炭之中,遍布着残破的沾满了血腥的衣物和靴子,布满牙痕的碎骨,此间已经被掠食一空了,就连最后的几匹瘸腿的老狼也终于选择离开了…… 伴随着沙狼的离去,这可怕的屠戮场陷入了寂静,没有半点的声响,似乎就连那些可怜的人们的冤魂也早已被狼群侵蚀一空了…… 然而,许久之后,一块结着血痂的沙土忽然裂开了,继而缓缓地被撑了起来,破碎之下,溢出了一股股的沙土,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了。 “扑哧”一声,一只人手突然从沙土之中伸了出来,左摇右摆之下,似乎要挤出来一般。 “呼哧!呼哧!……” 浓重的喘息声响起,一个头上包着破布的人影从沙土之中坐了起来,探出了半截身子。其抬手拉掉了头上沾满沙土的破布,露出了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的面容,没有褶皱的刀削斧劈也似的面容,三缕黑sè的长髯,闭合着的双眼,正是安乐县一行人中的那位“郁老瞎”不错。 “郁老瞎”用力的贪婪的呼吸着,粗喘持续了足足半刻钟,才渐渐的趋于平稳。而后,“郁老瞎”伸出右手遮在了面前,居然缓缓的睁开了其一直以来都闭着的双眼,眯缝着向周遭环顾了数遍,面无表情。良久后,其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费力地从沙土之中爬了出来,伸展了一番四肢后,直挺挺的站着。 “这下好了!也不用再戴着这该死的幻形法宝了!” 这“郁老瞎”不但挺起了腰,说出的话语声竟然像是一个十三四岁的稚童一般,实在令人纳罕,其声音说不上是难过还是兴奋,倒是有一种深深的无奈的感觉透在里边。 “郁老瞎”抬起了双手,伸向自己的头顶,用力抠弄了许久,竟是撕扯出两片乌幽幽罩衣也似的黑sè光华来,露出了一个少年的稚嫩的面容,正是那郁老瞎之子,郁井子郁明。 郁明将手中的乌sè光华往身前一撩,黑幽幽的光芒旋转之下,将之揉成了一个鸽蛋大小的黑团,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 “嘿嘿!真是没想到,这物件居然这么好用!那百宝箱里的好东西那么多,估计每一样都是有用的好宝贝,早知道就再多拿几样了!唉……也不知道麻巫nǎi现在发现了没有,如果被她发现了,落落好丫头肯定少不了一顿臭骂……嗯,算了!顶多也就是骂一顿罢了!骂一顿又不会缺斤少两,又不会不给饭吃,又不会来这鬼地方,比我强上太多了……我还是想想怎么才能弄点东西吃吧!” 说来自从队伍粮尽水绝之后,每逢休息,郁明都会使用“龟眠之术”,使得自己陷入半假死的状态,尽量的保藏能量,这才艰难地坚持下来,没有被遗失在路上。 被狼群攻击之时,郁明又是故技重施,将自己沉入三尺深的沙土之中,用“龟息**”掩藏了所有的气息,躲过了沙狼的鼻子,逃得了一命。 虽然最终活了下来,但回想之下,郁明还是有一点点的后怕的。而且,现如今其孤身陷入绝境,情况比及先前,只能说是更加危险。若是不能解决水食的问题,饶是其能躲能逃,最终也难免一死。 郁明在这枯木林中转悠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才终于找到了县尉大人的那把漂亮的短刀,心满意足的绑在了腰间,向着自己影子偏斜的方向而去。 脱离了人群,郁明自然不敢再使用“龟眠之术”节省能量,就算是休息的时候,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刻留心着这荒原之中无处不在的威胁。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东升西落了三次,在此期间,郁明仅仅吃了一条不开眼的大蝎子,以及一些勉强可以食用的植物根茎,饥饿和疲惫令其越发虚弱。郁明明白,若是这样的境况再持续几rì,自己必死无疑。 而且,祸不单行的,郁明竟是被一头荒原秃鹫给盯上了,已然跟随了他整整一个白rì。那秃鹫时不时就会在其头顶的半空中盘旋几圈,耐心的等待其倒下。 荒原秃鹫是丘墟之中为数不多的单独捕猎的猎食者之一,它们有着惊人的耐心和锋利的喙爪,最喜欢的食物便是独行的路人。 第四rì的白昼,毒辣的烈rì又一次从云朵之中探了出来,炽热的阳光直shè着茫茫的荒原,使得这至为干燥的沙土之中都冒起了隐约可见的热气。 郁明深一步浅一步艰难前行在这令人绝望的荒原之中,身躯一摇一摆之下,终于还是跌倒在了地上,静静的伏在黄沙之上…… “嘠……嘠……” 秃鹫在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猎物的异状,不由得尖鸣了几声,似乎在欢呼一般。但它并没有立时就飞落下来,而是继续在半空中盘旋,一圈一圈,不知疲倦……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时间静静的流淌,五个时辰就这样过去了,已然是时近黄昏的时候,阳光显现出金黄的颜sè,映照着艳丽的晚霞,显得异彩纷呈,美轮美奂。 郁明伏在黄沙之中,已经有整整五个时辰,一动也没有动过,这样的状态,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希望了。若是想要他还能继续活下去,看来只能祈祷神灵的帮助了。 秃鹫盘旋得越发低沉,可见其翼展竟是有着七八尺的长度,明显是一头积年的老秃鹫了。不久之后,秃鹫终于还是降落了,就落在了距离郁明五丈多远的地方。它的耐心已经用尽了,而且,它也是饥饿难耐的。 确定猎物已经毙命,秃鹫自然不敢再继续耽误时间,生怕拖到黑夜降临之后,某个或是某群偶然经过的其它猎食者会看到,到时候就无法独享自己的猎物了。 秃鹫在地面上又等待了半刻钟之后,突然双翅一振,直接滑翔到了郁明的身体跟前,细细的看了一遍眼前的美食,伸长了脖子,向着郁明的脖颈处啄去。 就在此时,一声尖利的惊鸣响起,一道带着淡淡金sè的寒光飞掠而过,郁明沉静的身体突然爆起,怀中的短刀准确无误的砍在了秃鹫的脖颈之上,鲜血立时喷涌而出。 或许是这老秃鹫毛羽的阻滞,抑或是郁明的气乏力弱,这锋利的宝刀并未砍下秃鹫的头颅,仅仅只切入了血肉不到一寸。秃鹫吃痛之下立即尖啸着扑扇起宽大的翅膀,却是并未攻击郁明,而是惊恐至极得后退逃窜。 郁明整整受了半rì的烈阳炙烤,哪里还能容它逃走,拼却了所有的气力向着秃鹫杀去,毫无章法的乱砍乱刺,一时间毛羽纷飞,鲜血淋漓。 秃鹫惊吓之下,狂扇着翅膀,拼命地想要飞到天空,无意间也将郁明扑打的东倒西歪,虽然已经身中数刀,但还是不可阻挡的飞离了地面。 郁明杀心大起,根本容不得秃鹫逃走,奋力追赶之下,一把拽住了秃鹫的一只爪子,一边往下拽,一边疯狂的用刀乱捅秃鹫的下腹。 秃鹫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奋力的向空中飞翔,在其看来,似乎只要飞的高了,危险便会减上一分一般。然而,其腹部流出的血液像雨一般的洒下,剧烈的疼痛以及生命的缓缓流逝终于使得其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跌落在了地面上。 许久之后,郁明口中衔着鲜血,从秃鹫宽厚散乱的毛羽之下爬了出来,满面的血sè,在落rì余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狰狞。其右手持着血红sè的短刀,竟是在不住的颤抖。 郁明自从懂事起,便为了吃饱肚子而无所不用其极,不知杀过多少的兔子野鸡,虫蚁蛇鼠,可以说手上沾满了生灵的鲜血,但其还是第一次这般疯狂的屠戮,并饮食生血,实在与以往有所不同,是以难免的有些紧张。 但这紧张也就持续了几个恍惚的时间而已,郁明心中明白,鲜血的气味会引来无穷无尽的猎食者,这头秃鹫虽然为他所杀,却并不是属于他的猎物。 郁明将秃鹫所剩无几的血液尽数挤进了水壶之中,干净利落地卸下秃鹫的两条腿后,便用火石将秃鹫的尸体给点燃了。毛羽易燃,火焰高起,郁明将两条秃鹫腿架在火上炙烤,将肉上的血迹烤得焦糊,然后换下了染血的衣服,大步离去了。 第八章 龟鹤之术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烹调野味是郁明的拿手好戏,调制粗酒郁明也略微懂一些,临行之前,他早就备好了充足的佐料,带在身上,以防不时之需,如今正好用上。其略施手段,就将两条肥美的秃鹫大腿烧制成肉香内包的肉干,将大半壶血水调成了血酒。如此之下,郁明吃着肉干,嘬着美酒,在这荒原之中缓缓徐行,倒是有点优哉游哉、安安乐乐的感觉。 郁明并不是目光短浅之人,吃饱喝足之余,也在想着可行的出路,但每每想到最后,只会情不自禁的盼着能够再来一头不开眼的秃鹫就好了。 “唉!该死的哪一头秃鹫啊!你怎么还不来啊?井爷我都不敢吃饱肚子了……” 才只两rì,郁明就只剩下少半条秃鹫腿了,仍旧迷失在荒原之中,仍旧没有可行的目标,同样也没有可以充饥的植被和动物。 “笨蛋秃鹫,白瞎了一双翅膀!要是井爷我能有双翅膀,早飞到沙河府去吃那传说中的山珍海味去了,哪里还会呆在这种人不见人鬼不见鬼的地方!” 郁明漫无目的的自言自语着,轻松的排解着荒原之中令人恐惧的孤寂。其嘴里虽然毫无意义的说着,但耳朵里竟是倏忽间听出了别样的意味。 “要是井爷我能有双翅膀……要是井爷我能有双翅膀……” 这句话似乎有什么魔力一般,使得郁明心头一震,蓦然间顿住了脚步,嘴里不停的咕哝念叨着。下一刻,郁明将背上的行囊解了下来,蹲下了身子,几番折腾之下,小心翼翼的,从包裹之中取出了一个用防水的油布包得整整齐齐的物件来。郁明缓缓地解开了油布,却是现出了一本书来。 此书为手工制作的线装书,有两个巴掌大小,一指厚,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的点缀和装饰,看来平平常常的,没有什么特别,但却给人一种舒适平和的感觉,令人一看之下,就不敢轻易碰触亵渎。 封皮的右侧写着一行细笔篆字,乃是“龟鹤玄元导气神功”八个神气凌然的亲笔字,笔体工整有力,筋骨如龙,看似平常,却又甚是不同,令人根本无法品出其中的意味。 “《龟鹤玄元导气神功》,哈哈!差点把你给忘了,我只学了一点点龟,倒还没有学学鹤,想来应该有什么飞翔的法门才对!” 郁明眉开眼笑的念叨着,但却没有用自己的脏手去碰触书本,而是就用那包书的油布垫着,郑重的捧在手中,缓缓的吐纳了三次,平稳了心境,才一本正经的向着书本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甚为神奇的,此书竟是在这一口气下,缓缓的翻开了封面,显露出了扉页。扉页之上是用黑sè的毛笔简单绘成的一副小画,乃是一副龟鹤图。 鹤立于龟背之上,龟伏于地,埋头徐行,鹤唳于天,双翅大张,一静一动,栩栩如生,极有趣味。整幅小图仅只用聊聊几笔绘就,线条墨迹如同流水行云一般,宛若天成,实非一般人物所能画成,令人望之生叹。 郁明显然对前面的内容都并不大感兴趣,连吹了数十下,径直将书翻到了下半部,这才粗略的读了起来。 “《御风术》……《总纲》……《步风》……《轻身》……《骖鸾》……《皋翔》……《九翼》……” 郁明看着书本上一个个沉静的文字,歪着头,苦苦思索了好一阵,终于还是如泄气的皮球一般恢复了先前的懒散模样。 “唉……想要有双翅膀,还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啊!就连这什么最简单的劳什子《步风术》都这么难,学成了也就跑得快罢了……算了,就学学这《步风术》吧!跑得快总比跑得慢强啊!井爷我再怎么不济,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郁明自言自语、长吁短叹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打定了主意,将目光锁定在了眼前的一个个字迹上,开始默默的诵读起来。 “风者,九阳化生之物也,属混沌之分流,创始之元素,可衍化于五行,通达于天地,飞掠于星空。风,起于无,成于虚,行于空,灭于寂。风,柔弱甚于水,刚猛甚于金,炎烈甚于火,绵密甚于土,生机甚于木,可超脱于五行之外。得风之道,御风之法,古之所谓御风者也,可探虚宇,可究混沌,造化之深,不可轻言。” “……” “龟鹤之息灵妙,一动一静,一沉一轻,若得揉合,相辅相成,可偷造化。以龟鹤之法导息周身,呼吁吐纳,能轻身健体,驱浊藏灵,步履生风……” “……” 郁明沉静在这些玄妙的文字之中,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就这般,太阳缓缓的滚过了中天,落向了西方。金sè的余晖拉长了郁明盘坐于地、捧书苦读的身影,最终将其留在了渐渐而来的黑暗之中。 星辰已然挂满了天空,烁光熠熠,显得辉煌而神秘。一声不知意味的狼啸远远传来,消散在这空旷孤寂的荒原之中。 “呼……” 一声长叹响起,郁明终于从书本中回过了神来,身上一寒,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揉揉干涩的双眼,郁明抬头看向群星密布的夜空,清澈的眼眸中映着点点的星光,不禁有些气馁,这么长时间的诵读思索之后,除了记住了《步风术》的大致要领之外,几乎是别无所得。 “咕噜……咕噜……” 听到肚子里传来不争气的响声,郁明舔舔嘴唇,“嘿嘿”一笑,咕哝道:“不管那么多了,先吃饱再说。”郁明说着,从包裹中取出了肉干和血酒,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清晨的第一丝明光钻进了郁明低垂的眼睑,使得郁明从沉息中醒了过来,伸展了一番四肢,扛起了行囊,挂上了短刀,开始了又一天的征程。 连续多rì的无风天气,使得天地间弥漫的尘雾变得越来越淡,但也仍旧是黄蒙蒙的一片,看不到太远的距离。 “步履生风!” 沙土柔软,走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极为费力。郁明原本正在老老实实的纳头走路,不知怎的,忽然丢下了行囊,大叫一声,向着前方猛冲出去,但还没跑出十丈,就栽倒在了沙土之中,吃了一嘴的沙子,好不狼狈。 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下三十次了,郁明一边赶路,一边琢磨着那所谓的《步风术》,时不时就要试上一回,但却一点儿明悟都没有,走起路来,仍旧是脚步浊重,行路散漫,丝毫不得法道。 郁明从沉沙中拔出了深陷的右腿,气恼地吐着口中的沙土,恨恨地原路返回,将行囊重又背在了身上,继续闷头赶路。 虽然其已经非常的节制,三天之后,仅剩的几口血酒也被消耗掉了,郁明又一次面临着饥饿的险境。 “风……要是能来点风多好!没有风,井爷我步什么风啊……” 在一处微微高出的平缓的沙丘上,气乏体弱的郁明停下了脚步,眯着眼看着远方,面上满是细细的沙尘,已然疲惫到了极点。无穷无尽的尘埃微粒静悄悄的降落,肉眼可见,也不知天空中还有多少的尘埃还在飘动。 “鬼天气啊鬼天气!有风的时候你害得我们迷路,无风的时候又害得井爷我不能乘风疾行,你可真是害人不浅啊!” “步履生风……步履生风……难道步履真的能生出风来吗?没有秃鹫,哪里来的肉干,没有秃鹫血,哪里来的血酒,无中生有的东西,真是笑话!笑话呀!” 郁明心中如此想着,擦擦两眼窝里的灰尘,不由自主看向了头顶的天空,只见尘埃之后空空荡荡的虚无,飞鸟绝迹,实在是令人绝望。 “风……到底是怎么来的?” 郁明无力的挥手驱赶着眼前绵绵无尽的落尘,使得一小片的尘埃向着前方缓缓的飘荡而去。 “风,起于无,成于虚,行于空,灭于寂……御风者难道不是借助风力而行的吗?难道真的能步履生风吗?” 郁明感受着身体逐渐而来的枯槁,饶是其与生俱来的乐观,心中也萌生了对于死亡的恐惧,如此的绝地,实在不是像他这样的普通人能够履足的地方。 盘坐在这沙丘之上,郁明又一次拿出了行囊之中的油布包裹,将那神奇而又难读的书本取了出来,再一次的诵读《步风术》,从头到尾,一字不落。这千多个字,郁明早已烂熟于心,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但至今不得其法,显然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也许正是因为郁明早已将《步风术》熟记于心,参悟到了每一句话的意味的缘故,此次诵读时,其并不拘泥于个中的语句,而是纵观全篇,通读全文。如此,反复看了数遍之后,郁明还真的从中发现了一些许久以来一直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步风术》……《步风术》……一直以来我都在注意按照法门运息导气,却没有研究什么步法体术,难道这步法就隐藏在这里?如果真是这样,老爹你也实在是太会打哑谜了!”郁明双眼闪光,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 第九章 步风术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通过仔细的辨识,郁明发现整个《步风术》要诀,通篇合共有九九八十一个“风”字,每一个“风”字的字体和笔法都是不尽相同的,有的翩若惊鸿,有的行如游龙,有的温婉圆润,有的大气磅礴,端的是各具特sè,各备神魂,仔细想来,当真纷呈妙绝,令人叹为观止。 “这八十一个‘风’字,每一个都代表一种变化,肯定是暗藏着玄机不假,若是能够参悟出其中的意味,未尝不能学到步风之术。” 郁明如此想着,不禁暗暗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的跟老爹学习书法,就如今这半吊子的水平,想要读懂八十一种“风”字的写法,实在是难若登天。 “疯了……疯了……该死的‘风’字,不就是一个字吗!真不知道老爹是怎么研究出八十一种写法的……” 郁明尝试着研究了半rì,只觉双目发晕,脑中如同云山雾海一般,全然不知道什么所以然,不由得又是后悔,又是气恼,但心中发狠之下,又将目光盯上了书本。 就这样,郁明梗着脖子趴在书本上,硬是又足足看了三个多钟头。也算是书读百遍,其义自见。郁明略有心得之下,将这八十一个“风”字分成了三组,暂时将目光锁定在了前二十七个字上。 不厌其烦、反反复复的看了数十遍,苦苦思量,认真参悟,郁明倒也总算感知到了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但这些感知总是差之毫厘地与其擦肩而过,使其总也无法抓住其中的要领。 每一次从脑海中闪过这二十七个字,郁明明明从中感觉到了某种细微的东西,但到头来却总是模模糊糊的,总也捅不破那最后一层的隔膜,越是仔细想,越是忘得快,最终如同羚羊挂角也似,了无痕迹。如此之下,郁明虽然已经抓破了脑袋,但愣是没有一点点的结果。 “啊!” 郁明气急败坏之下,双手捂着脑袋大叫了起来,神情癫狂而又沮丧,自是无比的气馁。不过,其也因此疏通了胸腹之中郁结的焦躁和不安,心中畅快了一些。头脑间恢复了清明,郁明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看了看周遭,这才发现又是时近黄昏的时候了,冷夜将至,其却是腹中空空,口舌干燥,又是一整天没有进食饮水了。 “算了,还是先想办法填饱肚子再说吧!” 这般想着,郁明收拾起了行囊,无奈的出发了。荒原之中可以食用的东西实在不多,饶是jīng于寻食的郁明也极难有什么大一点的收获,至多挖出一根老草来,挤出一些苦涩的汁水饮用而已。 借着星月的光辉,郁明一边赶路,一边寻找一些可以食用的东西,不知不觉,已到了半夜。也许是运气不佳的缘故,郁明一无所获,疲惫之下,只好坐下来休息,顺便又取出了书来,借着淡淡的银辉,再一次研读起那二十七个“风”字来,想到jīng深处,时不时还用手指在沙土之上描摹一番。 即将饱满的月轮在天际缓缓地滚动,将天空中飘荡的虚淡尘雾映照得蒙蒙发亮,看上去像是无边无际的黄sè云团一般。 “吱吱……吱吱……” 因为光华暗淡的缘故,每看一阵书,郁明就觉双眼酸涩,要停下来按摩双眼,休息一会儿。就在其躺在沙土上闭目养神的时候,近处却忽然传来了几声轻响,明显是某种小兽所发出的。 在这杳无人烟生灵绝迹的地方听到如此声音,自然使得郁明心头一震,立时睁开了双眼,眼珠晃动,向着左右急瞟。因着多年捕猎的经验,郁明丝毫也没有轻举妄动,小心翼翼地向着四周观察,寻找那声音的来路,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吱吱……吱吱……” 郁明的心脏砰砰直跳,努力的观察着周遭的所有遮掩物,但半响过去,并未发现有什么动物的影踪。急切之下,郁明不由得想要走向那模糊的声音来处,而就在此时,那轻轻的叫声竟是又一次的传到了其双耳之中,在这空旷的夜中,显得无比的清晰。 郁明摒住了呼吸,赶忙听声辨位,向着近处的一个沙凹处看去,隐隐约约,只见沙土之中钻出了一个尖尖的圆圆的小脑袋,两颗淡黄sè的豆粒大小的眼睛莹莹发亮,确定是一只不知名的小兽不假。 “乖乖!终于见着活的了……” 郁明咽了一口吐沫,暗暗说道,心中狂喜之下,双眼圆睁,直勾勾的盯着那只莫名的“可爱”的小兽,说不出的激动和复杂。 然而,下一刻,郁明却是傻眼了,那小兽竟是脖子一缩,轻易的钻进了沙土之中,不见了踪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好家伙!哪里跑!” 郁明见此,心急火燎,哪里还会思量什么,抽出了短刀,一个箭步冲出去,就往那小兽出现过的地方扎去。 “噗哧”一声,短刀轻松地扎进了松软的沙土之中,没柄而入,一拔而出,其上却是不见一丝的血迹,自是没有伤着那小兽半根毫毛。郁明已然将这只小兽视为救命稻草,口中之食,哪里能容其逃走,疯了也似拿刀乱捅起来…… “呼……呼……” 也不知郁明就这样胡乱的捅了多少下,但体力衰微的他显然持续不了太久,半刻钟后,其便气喘吁吁起来,杵着刀,趴在沙地上休息,似乎再也没有余力了。 “吱吱……” 小兽的轻叫声再一次传到了郁明的耳朵里,竟使得如同一团烂泥伏在地上的郁明瞬间跳了起来,像是野兽一般向那小兽的方向猛扑过去,捉刀而刺。 “吱吱……” 一个近两尺长的细长的影子忽的从沙土中钻出,怪叫两声,撒开了四条细腿,逃窜而去,速度极快,昏暗之中,肉眼难辨。 郁明两眼发红,杀气腾腾,张牙舞爪地尾随而去,手中挥舞着那柄明晃晃的短刀,在月光下显得寒气森森。 小兽奔走间极为敏捷,忽左忽右,使得郁明早已辨不清方向,只是像疯了一般在后边追杀。许是因为求生的yù望激发出了郁明不同于平常的力量,使得其跑出了甚于平时两三倍的速度,狂追之下,居然丝毫也没有被这甚为机敏的小兽给落下。 就这样,小兽与郁明一逃一追,整整持续了半刻钟的时间,小兽逃得更急,郁明也追得更快。月光虽然显得有些昏昏漠漠,但郁明就跟在小兽仅仅三尺之后,自然将小兽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原来这小兽乃是一只全身长着黄sè细毛身躯呈梭形的老鼠一样的怪物,一尺多长的细长的尾巴甩来甩去,似乎能控制方向一般,忽左忽右,使得郁明每每挥刀不中,直急得咬牙切齿,脚下也愈发的快了。 小兽似乎能够觉察到身后不时掠过的冰冷的刀锋所带来的危险,惊恐尖鸣,急急逃窜。 几点血花飞溅而起,郁明终于还是瞅中了机会,一刀挥中,伤到了小兽,不过也只是砍掉了小兽的半截尾巴而已,未能伤其根本。 “叽!” 小兽尖叫一声,拼命纵跳,疯狂逃命,速度一下子生生的快了半分,但敏捷xìng却是降低了不少。 郁明知道自己已经将小兽逼到了绝境,就算是其想要钻土而入,也定然会慢上半拍,决计逃脱不了自己手中的刀尖,如是,愈发自信的继续追赶着。 沉静的夜,孤寂的荒原,一路的飞尘轻轻飘荡,轻轻的飘落,一场突如其来的追逃并没有给这片荒原留下什么,不久便恢复如常了。 一刀寒光闪过,郁明知道自己终于要得手了,锋利的刀刃必将割在小兽肥美的躯体上,一顿大餐即将有着落了。然而,就在此时,郁明其惊觉脚下一空,就如同踩在了空气中一般,径直往下落去,身体失去平衡,刀锋也连带着微微一偏,刚好掠过了小兽的皮毛,未能将之伤到。 “吱!吱!” 两声欢鸣传来,小兽一头扎入了沙土之中,身躯稍稍扭动,一钻而入,消失不见了…… 眼睁睁地看着快要到手的肥肉逃走,郁明自然是目眦yù裂,心急如焚,愤怒之下,直往那小兽钻入之地扑去。然而,下一刻,郁明却是没有往前移动分毫,反而如同落空一般往下沉陷而去…… 郁明头皮一阵发麻,瞬间就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立时心头发寒,脊背上已然渗出了冷汗。 “难道……难道……是……流沙……” 郁明想到此,实在是惊恐到了极点,流沙的可怕他是早有耳闻的,却是没有料到自己会碰上,出于本能,其立时就要挣扎逃命,但由着脑中的一丝清明和智慧,并没有妄动。 沙子流动的声音轻不可闻,但对于此时的郁明来说,那声音就像是死亡的魔音一般缓缓的侵蚀着他的生命,像无数的刺针在扎着他的心脏,一步步地将其拉到无止境的深渊之中,没过一会儿,其多半截身子就已经没入了流沙之中,仍在不可阻挡的缓缓沉陷着。 第十章 流沙河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月轮滚出了层云,洒下了飘荡的银辉,映亮了原本昏昏漠漠的一切。郁明只见远处黄沙茫茫,沙丘连绵,直如沙海一般,似乎在缓缓滚动,发出莫可言喻的流沙的声音,令人心生恶寒。 “这就是流沙河吗……” 郁明看着这般场景,自然认得出眼前正是龙烟大陆上凶名赫赫的流沙河,一颗心立时提到了嗓子眼,再也不敢有什么侥幸心理,脑中急转,思量着逃生的办法。 郁明分辨的出,自己所在之处并不是在流沙河中,而只是土质极为疏松的流沙河岸边。若是在河中,不消几息,其早已被流沙吞噬了,哪里还能苟活三刻。 然而,饶是如此,情况也是万万不容乐观的,若是没有妥善的应对之法,短时间内,郁明仍旧是必死无疑。 郁明硬生生的压下心头的恐惧,轻轻的转过头,仔细的观察自己来时的脚步,心想近处肯定是可以落脚的河岸,就短短的一步路,想想办法,未尝不能爬回岸上去。 然而,事情却是令郁明万万没有意料到,其竟是发现自己已经是深入河沿四五丈的距离之内了,而这四五丈的距离中密密麻麻的全是流沙质地的陷坑,绝然不是能够支持郁明爬出来的河岸…… “这……是什么情况……我怎么跑到的这里的……难道我……”见此之下,郁明先是一惊,而后便是暗暗纳罕,皱眉思量起来。 “吱吱……吱吱……” 熟悉的小兽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郁明的思路,但这熟悉的叫声却似乎并不是由一只小兽发出的,而是数十只甚至数百只发出的…… “噗哧!噗哧!……” 一声声轻微的沙土被撞开的破响传来,郁明只见自己身体周遭竟是接连探出了百十多个尖尖圆圆的脑袋,尽皆伸着细长的脖子,睁着黄豆也似的眼睛,细长的鼻翼不停的翕动着,似乎在奋力地嗅着什么美味一般。 “吱!吱!吱!……” 这些大大小小的怪物将郁明层层叠叠的围在中心处,在一声尖鸣的带动下,纷纷开始叫唤起来,兽口张合之下,可见这些怪物外表虽然平常,但上下颚所生长的牙齿却是极为的尖利狰狞,实在不是善类。如此的险恶情形,使得正自想法的郁明耳中轰鸣,眼目恍惚,险些晕厥过去。 “可恶!老子居然上了这些臭老鼠的当了!” 郁明虽然被这些怪物吓得不轻,但却没有失去理智,没有手足慌乱,而是仍旧保持着静止不动,然心中当真是恼恨至极,想来此番当真是擒猎不成,反被擒猎。 郁明虽然保持着静止不动,但仍旧是毫不停歇一分一毫的往下沉陷,流沙已然快达到胸腹之处了。鼠形怪物们之前还在耐心地等待着,但见郁明丝毫也不慌乱,缓缓慢慢的下陷,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纷纷钻入沙中,向着郁明咬噬而去。 “蛰伏藏息……神龟出海……步履生风!” 郁明强忍着被数十口尖牙咬噬的剧痛,尽可能的在胸腹之中沉满了内息,厚积而薄发,终于爆发而起,如同鱼跃出水一般从沙中窜起,而后足下生尘,转身飞掠奔走,接连跨了十数步,跑到了数十丈开外,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弓背爬身,大喘粗气,似乎稍有不慎就接不上下一口气一般。 足足一刻钟后,郁明面上不正常的血红sè才缓缓消失,变成了惨白,呼吸也恢复了平稳,嘴角鼻翼却是流出了丝丝的鲜血,却是因为过度使用了“龟含藏息”之术,一下储藏了太多的内息,挣裂了肺脏的缘故,但也总算是拼着内伤逃得了一命。 喘息稍定,郁明不敢停留太久,蹒跚着离去了。 清晨,太阳初升,阳光似乎比往rì明亮了不少,未多久,便将夜间残留的寒气驱走了少半。 黄沙茫茫,一望无际,滚滚的流沙河河岸,遍布着一座座坟墓也似的圆形沙团,无有规律的排列着。一根枯黄的茅草无力的悬在一个沙团的边缘处,似乎再轻微的一阵风吹过,它也会跌落一般。 但此时此刻,天地间一丝风都没有,这根茅草自是安然的低垂着,似乎在静静的等待风来的那一刻…… 茅草的尖端晶莹发亮,居然挂着一颗小小的水珠,将茅草坠得微微弯曲,倒影着周遭的一切。 那水珠摇摇yù坠,但却迟迟没有滴下去,坚强的黏在茅草尖上,似乎也是在珍惜其短暂的生命一般,不舍得落下。阳光的温度越来越高,也许那水珠还来不及滴下,就会变成看不见的水汽了…… 茅草下方的“小沙团”微微颤动,缓缓地凸了上来,这才让人发现,那“小沙团”原来是一个圆圆尖尖的老鼠也似的小脑袋,长着短短的细毛,显现着与沙土无异的土黄sè,实难令人分辨得出。 小兽圆鼓鼓的一双小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一颗珍贵的水珠,身躯缓缓扭动之下,从沙土之中钻了出来,露出了呈流线形的梭状身躯。 小兽也就接近一尺半的长度,但两条后腿直立起来,身躯尽可能伸展之下,竟是达到了两尺多的高度,恰好能够着那颗水珠。 小兽小心翼翼地凑近那颗水珠,伸出了细长的舌头,向着水珠舔去。然而,下一刻,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动,这小兽哀鸣一声,斜斜的飞到了一边,落在了沙中,利爪挥舞着就要刨土而入。 “嘿嘿!想跑?门都没有!” 不远处的另一座沙团之后,露出了一个苍白的少年的脸庞,正是郁明不假,其一脸的兴奋,快速的拉动手中的细线,一下一下将那只勉力挣扎的小兽给拉了过来。 “哈哈哈!想吃井爷我的肉,你们还早着呢!乖乖的成为井爷我的第一顿美餐吧!” 郁明将那小兽拉到了身旁,想也不想,一刀柄就敲在了其小小的脑袋上,干净利落的让其归天了。 “生火造饭喽!” 郁明提着这小兽,甩着膀子,轻盈地向远处跑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处遍布枯木的小湾中,急不可耐的拿出了自己手制的小刀,三下五除二,极为熟练的将小兽给开了膛,剥了皮,生火烤上了。 因着实在是太过饥渴的缘故,向来将享受美食视为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从来不胡饮乱吃的郁明终于还是没有按捺住心中对于食物的渴望,从火上抓起了半生的烤肉,疯狂地狼吞虎咽起来…… 时间流逝不止,正如这流沙河中的流沙一般,接下来的十几rì里,郁明就用自己随身携带的弹弓毫不厌烦的猎杀着那些老鼠一样的怪物,一开始每rì只能猎到一两只,到后来却是逐rì递增,收获愈发丰厚起来,其孱弱的身体也逐渐的恢复了往rì的神采。 也许是觉察到了郁明这一个可怕的猎食者的存在,其所活动的区域中小兽越来越少,想是兽群已经迁徙了。 不过这对于郁明来说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兽群迁徙了,其仍旧是靠河吃河,沿着流沙河沿岸一路猎食,丝毫不怕没有猎物。 说来郁明之所以能够猎杀这些小兽,最重要的依仗还在于其能够运用还显生疏的《步风术》的缘故,能够勉强在一些半流沙化的沙土上行走,借此近距离的接触到猎物。若是普通的猎人,想要捕猎这些狡猾的怪物,就算有十个胆子,也没人敢太过接近河沿处密密麻麻的流沙陷坑,更别说像郁明这般惬意的捕猎了。 但这流沙河乃是大凶之地,郁明也只敢在一些有沙团存在且几经探查过的河沿处捕猎,一点儿也不敢过分放肆的。 又五六rì后,郁明披着用数十块兽皮缝成的大袍子来到了另一处的河沿,在一个小沙丘边扎下了窝,开始了又一轮的游猎生活。 因为之前是不经意间掌握了一些《步风术》的要领,郁明才逃得了一命,其对于这《龟鹤玄元导气神功》自然愈发看重起来,一有空闲,便捧书苦读,但重点还是参悟《步风术》中那八十一个“风”字所代表的步法要领,丝毫也不敢偷懒,倒是一点儿也不像曾经在安乐县里的那般好吃懒做了。 “龟蟠如石,鹤羽如风,气沉丹田,息贯胸腹,相冲以和……” 夜晚的荒原干冷而寂静,郁明全身都裹在温暖的大皮袍中,借着清寒的月光,趴在沙土之上,认真研读着《步风术》要诀…… “嗤嗤……嗤嗤……” 郁明虽然认真观书,但在这遍布危机的荒原之中少不得多睁只眼睛多长只耳朵,观书之余,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异样的声音从远处的流沙河方向传来,而那声源似乎也是越来越近的样子。 jǐng惕心促使之下,郁明收起了书本,翻身跃起,轻轻的爬上了沙梁,向着远处看去…… “嗤嗤……嗤嗤……” 那声音愈发清晰的传来,令人牙酸,但因着还有薄薄的尘雾笼罩,郁明并未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心中不禁惴惴不安起来。 第十一章 扬尘船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我的天!这是什么鬼东西……” 郁明站在高高的沙梁上,眼望着不远处的河湾,心中正自纳罕,只见一团淡淡的黄尘裹挟之下,一个海船也似的庞然大物在流沙河中缓缓行驶而来,刀锋一般的船头劈开滚滚的黄沙,发出“嗤嗤”的声响。 “这个……这个难道就是那什么劳什子扬尘船么?” 郁明看着这近十丈长的褐sè大船,纳罕之余,想起了曾经偶然听老人们讲过的扬尘船来,又是震撼,又是惊喜。 “也不知道这船上是什么人?算了!到近处看看不就知道了么……希望不是沙匪!” 郁明咕哝了几声,裹好了皮袍,背上了行囊,赶忙向着河沿处飞掠而去,其虽然穿戴显得极为累赘,但脚下的步法却轻盈灵巧,直若踏雪飞鸿一般,正是因为其运用了《步风术》步法要诀的缘故。 未多久,郁明就跃到了河沿上的一个沙团边,伸出了脑袋,睁大眼睛看着那大船缓缓驶近,显现出大致的轮廓来。 此船狭长,但船身却是圆滚滚的,船壁上伸出几十杆长桨,不停地搅动,掀起翻腾的沙浪,使得大船徐徐前进。此船如此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一条肥胖的蜈蚣,略显滑稽。 船上有五根高高矗立的桅杆,船帆尽皆收起,积满了厚厚的沙尘。中间处最高的桅杆上挂着一面黄底绿字的破旧三角大旗,上书一个大大的“沙”字,斑斑驳驳的,几乎无法认出。 “机会难得,管它是谁的船呢……先混上去再说了!要是错过了,天知道井爷我还要在这鬼地方吃多少天的老鼠肉……” 郁明打定主意之后,就不再多想,直接跃上了沙团,扯起嗓子,大声呼喊起来。也许是因为没有听到郁明的声音,此船仍旧缓缓航行,丝毫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眼看就要经过了郁明所在的河沿。 郁明见此,心中大急,从大皮袍上扯下了一块皮毛,用火石点燃了,连忙挥动,肚子里吸满了气息,用上了“龟息”的法门,高叫起来…… “呼!咳!呼!咳!……” 昏暗的船舱中,近百个男子的声音很有节奏的回响着,虽然充满了力量,但却不难听得出其中暗藏的疲惫。 “鱼哥,弟兄们都有些受不了了,这逆流航船,真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这样下去,他们可要废了!” 窄小的甬道之中,一个皱皱巴巴身材矮小的老头对着一个靠着船壁而立的高壮老者轻声说道,满眼的浑浊,一脸的困倦。 这老者身高近六尺半,红脸膛,灰sè的络腮胡须,显得十分剽悍。其听身前小老头所言,斜眼瞟了瞟甬道尽头硕大的船舱中几十个赤膊摇桨的jīng壮汉子,沟壑纵横但并不显老态的面上丝毫表情也无,抬起了粗壮的臂膀,“咕咚咚”吸起了水烟,一言也不发。 “鱼哥,这没风的天气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了,弟兄们已经坚持了太长时间了,他们可……”矮小老头偷偷看了看老者的脸sè,咂了咂嘴,又是说道。 “老聂,你不用再说了,宁公子已经许诺了我们足足三倍于先前的工钱,半月之内,货船必须到达沙河府,如果误了时间,别说是残废,命都可能没了。现在让他们赶工,其实是在救他们!累死的怨不得人,活下来的才是好样的!” 红脸老者跟那矮小老头一样,同样是浑浊的双眼,似乎落满了尘土一般。其不停的抽着水烟,似乎对眼前的矮老头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开口冷冷的说道。 矮老头听言,yù言又止,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言语了。 “老聂,咱老哥俩在流沙河上闯荡了这么些年,见过了那么多的生死,你难道还没看透吗?想这多少年了,你因为识得几个字,做得船里的帐房先生,不用卖力气,老哥我可是一把汗一把汗拼过来的,多少次险些残废,你都是看在眼里的……” 红脸老者如此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用厚实粗糙的大手拍拍矮老头瘦弱的肩膀,算是安慰了一下。而后,两人便是陷入了沉默。红脸老者似乎有些不耐,吐出了一口水雾腾腾的烟气,说道:“老聂,你在这盯着点,我去甲板上看看。” 红脸老者刚说完正要走,忽然间听到奇异的震颤声,神sè一动,从怀中抽出了一个巴掌大小黑sè的陶质罐子,只见这罐子像是一大腹的小鱼一般,鱼口大张,含着一颗黑黝黝的正自“嗡嗡”颤鸣的铁丸。 红脸老者见此,捏了一下鱼眼处的机簧,鱼口张合之下,将这铁丸给倒了出来,抓在了手心,手背上青筋一跳,只听一声清脆的“喀嚓”,将这铁丸给生生捏碎了。 “鱼把总,河边有一个少年人在求救,我家公子命你将此人救上船来。” 红脸老者张开了五指,就见掌心处破碎的铁丸中露出了一块奇异的布满细小空穴的灰白sè石子,并从中传出了一个清亮的女子的声音,声音散去之后,那石子就华为了细灰,端的是奇妙至极。鱼把总听完这声音之后,丝毫也不迟疑,将鱼形陶罐揣回了怀中,大步走开了。 “唉……修真士的钱可是不好赚的啊!”聂姓老头看着鱼把总离开的身影,咂咂嘴,叹了一口气,暗自说道。 “咯吱吱……” 巨大的木船斜斜的向郁明所在之处驶来,但却没有直接驶到河沿上,而是在毫不停歇的行驶中放下了一艘船壁上绑缚着梭形长船,由两人划桨,一人撑篙,来到了郁明跟前。 “还请鱼把总放出长板,让这位小公子上来。” 船头处站着一位身材高壮虎须虬髯的老者,正是那位鱼把总,其后立着一个身姿婀娜头戴斗笠面遮轻纱的女子,那女子轻笑一声,对着鱼把总说道。 鱼把总面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sè紧紧的盯着沙团上身披大皮袍直直立着的郁明,听女子所言,怔了一怔,客气的应了一声,命令一个划桨的男子取出了一根丈许多长的木板,伸到了郁明所在的沙团之上。 郁明其实并未指望这船能够停下来接自己上去,就抱着试上一试的心态,没想到此船真会停下来救他,见此情形,嗓子眼不禁微微有些发干,毕竟其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过别人了,激动之余,心底还微微有些好奇和害怕。 “咳咳!多谢这位大哥,多谢,多谢,多谢了。” 郁明踩着那晃晃悠悠的长板,灵巧的上了长船,先是对那放长板的矮壮汉子道了一声谢,而后又向着鱼把总以及其后的女子谢了几声,便不知该再说什么了。 “不知这位公子是何方人士?为何会在此荒凉之处停留?”鱼把总示意手下开船回走,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禁不住对着郁明问道。 “公子?嘿嘿,我可不是什么公子,我就是在荒原中迷了路了,在这河沿上打猎苟活,运气好,正好碰上你们,咳咳!多谢多谢,今rì之恩,rì后必当厚报!”郁明随意的打量着周遭,笑呵呵的回道。 “打猎?公子莫非是在说笑?这里荒凉了多少年了,可没有什么猎物可打啊!”鱼把总面上露出些许不相信的神sè,看着郁明说道。 “怎么没有?河沿上老鼠可不少啊!”郁明抖抖身上的披着的毛皮,撇嘴回道。 “什么?你是说这些獠鼠皮都是你猎来的獠鼠身上剥下来的?”鱼把总明显吃了一惊,大声问道。 “獠鼠?原来这小东西叫獠鼠……”郁明被鱼把总吓了一跳,心上一动,不知该如何回答,咕哝了几声,索xìng直接不予理睬,颇有兴致地打量着脚下的长船…… 吃了这么多天的獠鼠肉,喝了这么多天的兽血,郁明实在思念正常的食物和清水,一登船后,丝毫也不客气,好好的海吃海喝了一顿,就在鱼把总安排的一个小船舱中安顿下来了。 两rì之后的清晨,尘埃落定,天空澄澈,船上的不少船员都来到了甲板上,感受着温暖明媚的阳光,呼吸着久违了的清新空气。 郁明承蒙鱼把总的特殊照顾,换上了一身普通的船员的制服,简单梳洗了一番,再也不似之前蓬头垢面的模样,清清爽爽的,也在甲板上晒太阳。 “郁小爷,还记得我不?” 郁明坐在比其还要高上两尺的粗大厚实的船船栏上,两腿就耷拉在外边,心不在焉的看着阳光之下暗影涌动的茫茫沙涛,也不知其在想着什么。其正自失神,旁边传来了一个粗哑的男子的声音。 “哈哈!当然记得!你是聂利大哥,那天是你放长板救我上船的呀!” 郁明一回头,就见一个矮矮壮壮肤sè发黑的青年汉子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笑了笑,大声说道。 “咳!我也就是奉命行事,哪里说得上什么救不救的……若说是救命,据说应该是船客宁公子让鱼把总救郁小爷上来的。”聂利听言,干笑几声,赶忙说道。 “这我也听说了,就是至今也没有见过那个什么宁公子,大哥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郁明两腿一翻,直接从船栏上跃了下来,就落在了聂利跟前,随意的问道。 郁明这轻描淡写的一跃看着虽然简单,但却将聂利着实吓了一跳,面皮都禁不住抖了一抖,换做是他,可是万万不敢爬这船栏的,更别说是这样跳下来了。流沙河的危险,他是深深知道的,若是稍有不慎落下了船去,就是有九条命也活不下来。 “郁小爷说笑了,我一个小小的普通船员哪里知道那么多,就知道此次远行是一个叫宁公子的人租的我们‘鱼番号’,其他我就不知道了。宁公子登船都快半年了,从来都没露过面,我至今还没见过那人长什么样子呢!”聂利咽了一口吐沫,不紧不慢的回道。 “神神秘秘的……”郁明听言,念叨了一声,倒也并未放在心上,淡淡一笑,说道:“大哥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呃……也没有……”聂利搔搔头,嗫嚅着回道。 “没有啊?那我先去厨房领饭去了,今天的早饭还没吃呢!”郁明说着,抬脚就要走开。 “郁小爷!”聂利见状,赶忙唤道。 “聂大哥要跟我一块去吗?”郁明似笑非笑的看着聂利,说道。 “不是,是有件事要跟郁小爷商量一下的……”聂利左右看了数眼,轻声说道。 “喔?什么事?聂大哥尽管说就是了。”郁明干脆的回道。 “咳咳!不知道郁小爷刚来时穿的那件大皮袍子还在吗?”聂利试探着问道。 “当然在了,就在我舱中,我拿它当被子用呢!”郁明随口回道。 “不知道……不知道郁小爷能不能送一小块獠鼠皮给我……若是郁小爷不愿意,卖一块给我也行啊!”聂利颇不自然的说道。 “噢……鼠皮啊!送给聂大哥一块两块的,当然是没问题的,但是我已经把鼠皮缝成一件皮袍了,总不能把皮袍给拆了吧?”郁明一脸难sè的回道。 “这个……衣服我有的是,跟郁小哥爷换也行啊!”聂利急忙说道。 “嗨!聂大哥既然想要一块獠鼠皮,给大哥一块又何妨,何必说什么换不换的话!”郁明听言,摇摇头说道。 “真的?郁小爷……愿意送一块獠鼠皮给我?”聂利一脸不敢相信的神sè,结结巴巴的说道。 “当然是真的……不过……嘿嘿……之前已有好几人千方百计想从我这要獠鼠皮,我都没有答应,他们也未告诉我这獠鼠皮到底有什么珍贵之处,如今聂大哥应该可以告诉我吧?”郁明淡淡说道。 “这个……这个……当然没有问题了,但我若是说了,郁小爷你可不能反悔啊!”聂利听言,迟疑了一下,说道。 “当然不会!人而无信,不足立于世,聂大哥但说无妨。”郁明肯定的说道。 第十二章 宁公子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原来如此,这獠鼠皮居然这么值钱……” 郁明听聂利讲了许久,终于明白为何这么多人都觊觎自己的獠鼠皮大袍了,心中暗暗乐开了花,但面上却没有太过表现出来。 原来,獠鼠乃是丘墟荒原上最令人深恶痛绝的自然公害,它们几乎全部栖息在流沙河所流经的区域上,在流沙河沿岸无休无止的挖掘洞穴,破坏丘墟荒原本来就松散脆弱的土壤结构,极大程度上促使着流沙河的扩张蔓延,为朝廷一直以来都高价悬赏猎杀的族群。 在西炎王国,官家对于獠鼠的猎杀尤其重视,在一些比较特殊的地方,官员的政绩考核都在极大程度上涉及到了獠鼠的猎杀量。西炎国境的任何一个官府,一张獠鼠皮至少也能换到十枚西炎银币,而十枚西炎银币,就足够一个普通的五口之家极为宽裕的生活个半载年月。 伴随着丘墟之地的愈发贫瘠,流沙河的扩张越发凶恶,獠鼠皮的价格积年上涨,只高不低,在西炎王国中,甚至说可以当作硬通货来使用。 而且,伴随着千百年岁月的流逝,獠鼠皮的价值已经不单单体现在其能够换取钱币上,而是逐渐的成为了一种身份的象征,若是谁家的客厅里没有摆上一件獠鼠皮制成的物品,必然要被看成是一个普通的家庭;若是谁的身上没有一件獠鼠皮制成的饰物,就必然要被看成是一个普通的人物。越是尊贵的家庭,所拥有的獠鼠皮就越多,越华美。 当然,獠鼠皮之所以如此珍贵,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獠鼠之难捕。一个普通的猎人,就算花上一个月的时间,也不见得能捕到一只半大的獠鼠,就算能够侥幸捕到,那也是要冒着生命危险在流沙河河沿没rì没夜的驻守等待。 “郁小爷,你……你不会是要反悔吧?”聂利看着郁明暗喜的模样,不禁有些不安起来,不由自主的问道。 “当然不会,我郁明说话向来没有不算数的。嗯,这样吧!今天入夜之时你来找我,我给你便是。”郁明咧嘴一笑,回道。 “多谢郁小爷!多谢郁小爷!郁小爷真是信人呐!”聂利听言,愣了一愣,激动万分的说道。 与聂利分别之后,郁明本想直接去领餐水,还未进舱,竟是被一个女子的声音给叫住了。 “郁公子!” 郁明循声看去,就见从船头方向走来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正是其登船时见过的那个女子不假。 “郁公子请留步,我家公子让我前来请郁公子前去一叙。” 这女子身穿长裙,头戴帷帽,面遮轻纱,虽然看不清容貌,但凭其身姿就觉其定然是一个丽人。之前郁明为长舟接上船时,时间乃是夜晚,郁明并没有太过留意此女的存在,此时阳光明媚,郁明将之看得一清二楚,只觉眼前一亮,心跳都不由得有些加速起来,其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见过穿得如此好看的女子,自是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呃……姑娘稍待,待我去领份餐水后,再跟你去见宁公子,这餐水一天就发一回,过时可是不候的!咳咳!还望见谅,见谅……”郁明说着,立马就矮身进舱去了,心中还真怕为了见这个神神秘秘的宁公子而误了一天的餐水,那可是万万不可的。 “哎!……”女子还来不及再唤一声,郁明已然钻进了舱中,恼怒之下,不禁跺了跺穿着獠鼠皮靴的小脚,口中轻斥一声,暗骂郁明是个土包子。 “嘿嘿!不好意思,让姑娘久等了,罪过罪过,现在就请姑娘带路吧!” 没过多久,郁明就从船舱中钻了出来,一手抱着一个油纸包,一手提着一个陶瓶,见那女子正在不远处等着,淡淡一笑,对着那女子的后背大声说道。 “跟我来吧!”女子回头瞅了郁明一眼,径直向船头方向走去。郁明见状,撇撇嘴,不以为然的跟随而去。 三转两转,郁明就跟随这女子来到了一个较大的船舱之中。这船舱布置颇为jīng美,倒像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卧房,中间有一道软绵绵的帐幔隔着,轻轻飘动,像是一道雾气一般,看上去颇为奇妙。 “你就在这等着,我去禀报公子,不可乱走乱动,更不可碰触这帘幕,听到了么?” 女子清冷的吩咐了一声,也不等郁明答应,径直往那帐幔走去,竟是没有伸手掀起帐幔,而是直接撞入,似乎真像是走进了雾气一般,缓缓的消失不见了。 郁明眼睁睁的看着这女子消失在帐幔之中,心中自然暗暗纳罕,大奇之下,将手中的物事放在了一张小木桌上,情不自禁的想要伸手摸摸那神奇的帐幔,但走到近处,终于还是忍住了。 随意的打量了一番这帐幔之前的陈设,不多时,郁明的目光就完全锁定在了靠窗处的案几上所摆放的一大盘水果上,馋涎yù滴之下,真是连口水都来不及咽了。 “这个难道是传说中的苹果?这个是雪梨么?这个……这个应该是葡萄……还有这个,不会是桃子吧……这个不认识……这个也不认识……这个……” 郁明走近了这盘水果,心脏“扑通扑通”的大跳,先是伸着手指一样一样的辨识着,但其中九成以上的其都没怎么见过,更别说认识了,数着数着,伸出的手指便是再也缩不回来了…… “郁公子,宁某人这厢有礼了!宁某染疾在身,不能与公子当面相见,还请公子海涵!” 郁明刚想着揪下几颗葡萄来先尝尝鲜,帘后忽然传来一个悦耳的青年男子的声音,赶忙缩回了手,干笑几声道:“咳咳!无妨无妨!在下郁明,见过宁公子,感谢宁公子让在下登上此船,使在下能够免受荒原独行之苦,如此大恩,来rì必当厚报!” 郁明随郁老爹学了不少的东西,其中就包括儒法礼义,听到帘后传来的言语之后,略带文气的话语也是张口就来,说着还像模像样的向着帘幕后隐约可见的身影施了一个文绉绉的儒礼。 “举手之劳而已,郁公子客气了。只是,不知郁公子为何会孤身一人在这荒凉之处迁延?是遇到了什么变故吗?”帘幕后的人影听言,滞了一滞,缓缓说道。 “唉……不错,在下所在的队伍遭到了沙狼的攻击,太多人都成了沙狼腹中之食,余者寥寥,在下也是其中苟活者之一……” 郁明嘴里虽然说着话,但眼睛始终徘徊在那一盘诱人的水果上,脑中也多半在想着这些传说中的水果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滋味。 “哦?沙狼?沙狼可是群来群去的猎食者,郁公子能够在沙狼群的进攻之下活下来,当真是身手不凡呐!宁某实在是佩服。”宁公子语气平缓,完全听不出其中有什么情绪的波动。 “咳咳!宁……宁公子说笑了!就是侥幸……侥幸逃得一命罢了……”郁明看着那一盘娇滴滴的水果,鼻中嗅着陌生的香味,心上就像被猫爪子挠似的难挨。 “宁某前rì听到公子在岸边的呼唤之声,只觉公子气息沉稳,声音高亢,实在不是平凡人所能发出的……公子应该是修习过武道功法的吧?公子少年不及弱冠,竟有这般修为,实在是难得,却不知公子是何方大家之后?恕宁某见识浅薄,还未曾听过沙河府境有郁姓的武道大家。”宁公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徐徐传来。 “郁公子……郁公子?”几息过去,宁公子不见郁明回应,出声提醒道。 “呃!宁公子言重了……在下出身平凡,哪里是什么大家之后……”郁明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盘中的水果,虽然之前也似有似无听到了宁公子的话语,但却忘了回答,听其再三提醒,出言搪塞道。 “是宁某唐突了,还请公子见谅。”宁公子淡淡的回道。 郁明忍耐了半响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偷眼瞧了瞧帘幕之后的身影,站直了身子,堂而皇之的走到了舱壁之前的案几旁,伸手拿起了一个红彤彤的大圆果子,张口便是一嘴。 “啊……” 鲜嫩的果肉,水滋滋,甜蜜蜜,实在不是郁明曾经品尝过的味道,水分的饱满,果肉的香甜,一切的一切,瞬间就将其征服了,一个不小心,其美得差点要叫出声来。 “不知道郁公子接下来是想去往何方?届时宁某会差船工停泊。”宁公子的声音再次传来,平和中暗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意。 “呃……呵呵!嗯……在下与宁公子同路,也是去沙河府,到了沙河府后,在下会付给宁公子适当的船资的!还请宁公子放心。” 郁明从小到大所吃过的水果也不外乎屈指有数的几样沙生野果,基本都是酸酸涩涩的味道,与此相比,相差实在太大。郁明既然已经将水果嚼在口中,心上也已经释然,边吃边回道。 “郁公子说笑了,宁某只是顺便带郁公子一程而已,岂会贪图些许的船资。”宁公子冷冷的回道。 “呵呵,要的要的,老爹常说,受人之恩,必当相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宁公子之恩,在下来rì必当厚报。”郁明似乎丝毫也听不出宁公子声音中的不快,舔着嘴唇,笑嘻嘻的说道。 第十三章 桨工舱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唉……真是人间美味啊!” 回想着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水果的美妙滋味,郁明实在是后悔离开那位宁公子的船舱时没有多拿几样果子,同时对于那传说中的被誉为“丘墟明珠”的沙河府所在愈发热切了几分,真恨不得明天一睁眼就能看到想象中的人间胜境。 “也不知道老爹活了那么大岁数,吃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嗯……麻巫nǎi肯定是吃过的,她那么有钱,又去过那么多的地方……嘿嘿!” “落落小丫头肯定没有吃过,她才多大!要是哪天见到她,我一定要给她讲讲这水果的美味!嗯!还要给她种一园子的果树!嘿嘿!” 好男儿志在四方,小时候在弹丸小地安乐县调皮捣蛋、无事生非,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郁明,如今初次领略到世间的广大,虽说没有生出什么像样的豪情壮志,但多多享受一些世间美味的心思却是在心底暗暗滋生着…… “呼!嗨!呼!嗨!……” 光火摇曳的船腹底层,飘荡着浓重的汗臭,几十个**上身的汉子正很有节奏的摇着船壁上伸出的大桨,为“鱼番号”扬尘船提供着源源不绝的动力。 郁明天生是个闲不住的人,“鱼番号”虽然是其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庞大的存在,但连续数天局限在船上,郁明自然而然逛遍了船上几乎每一个地方,而这整艘船动力所在的桨工舱乃是郁明最常来的地方。 “呼……呼……” 郁明像其他众多的桨工一般,**着上身,一圈一圈跟着大家的节奏摇着手中的大桨,小小的双手几乎环不住手中乌黑发亮的圆滚滚的桨柄,瘦弱窄小的身躯也与其他jīng壮的汉子们形成了截然的反差。 然而,郁明呼吸平稳,一呼一吸之间,竟是毫无停滞的摇着手中之桨,丝毫也不落下节奏。而且,更为奇异的在于,其他桨工都是一呼气一吐息之内摇桨一次,而郁明却是呼吸间连续摇桨三次。 扬尘船之所以被称为扬尘船,有两种由来已久的说法。一种是说法是,扬尘船是由一个叫做杨尘的古人设计首创的,其乃是古时候的修真道士,早已得道登仙,羽化飞升,以“扬尘”为名,乃是为了纪念这位惊才绝艳的建造大师,抑或是传说之中的仙人。这样的说法显然是带着浓浓的传奇sè彩,令人听起来津津有味,但想起来却是将信将疑的。 而另一种说法却是比较贴近人们的想象的,那就是因为流沙河中行船必须是在扬尘天气才可以借助风力,张帆而行,以“扬尘”二字为名,实在是在合适不过的。 丘墟荒原之上,天气多变,有时候风沙肆虐,有时候古井不波,极难预测。若是在有风的天气中,扬尘船自然能够扬帆而行,但若是在无风的时候,就只能借助桨工的劳力了。 桨工是每一艘扬尘船上都需务必具备的劳工,根据船型的大小严格配置,只能多,不能少。他们除了在无风的天气中会起到输出动力的作用,更重要的使命却在于避免扬尘船的沉陷…… 在流沙河中行船,绝不与平常相类,若是在有风的天气中,掌舵御帆者难以掌控风沙,为了不致被沙浪吞噬,只能借助桨工的力量保持船体的平稳,避免船体的下陷。 若是在无风的天气中,扬尘船绝不能有片刻的停留或是就只顺着沙浪行驶,必须由桨工提供动力与沙浪保持角度,平稳前行,才能保证安全。否则,定然会沉入沙涛,成为无数沉沙死船中的一员。 桨工们所摇的所有的大桨都安装在坚固的机械大臂之上,通过jīng密的设计,连通着船首处的一个特定的中枢船舵,控制着扬尘船的方向和深浅…… 摇桨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若是普通的成年男子连续摇上数十下,必然已到了极限,臂膀酸软无力不说,肌肉可能都会被拉伤,也只有这些专业的桨工才能做到持续摇桨数个时辰。 郁明就只十三岁而已,与这些个jīng壮的汉子相比,就是一个稚弱的的小小少年,然其竟是脸不红气不喘的摇了直直一个时辰,实在令这些自诩力大如牛的汉子们汗颜不已,一个个赞叹不已。 “唉……你说,这位郁小爷,前天的时候,每摇上一刻钟就受不了了……昨天,一晃眼,就能连续摇上半个时辰了!今天……唉!好家伙,竟然连摇了一个时辰还能坚持!世门里的公子,果然不是我们这些个粗人们能够相比较的啊!” “鱼爷教我们的法子是一呼息一摇桨,你看,这郁小爷每呼吸一次,摇了整整三圈,是不是用了什么更高明的法子啊?” 桨工们都是血肉之躯,不是机械,当然不能够无休止的摇桨,乃是进行有规律的轮休换班的。以往轮休的桨工们不是在吃饭,就是在甲板上放风,抑或是直接睡大觉,极少有人会继续呆在桨工舱中。但今天的轮休桨工们,却有一半以上还呆在舱中,并不离去,暗暗观看着那个奇怪的世家公子,窃窃私语。 “这肯定是武学世家的呼吸法门,哪里是鱼老头教给我们的那些个简单道道能够相提并论的!你也不想想……这位郁小爷可是那位神秘船客都看重的上宾呢!” “唉!你说……咱能不能……” “咳咳!你就别想了吧你!咱们这里边想偷师的可大有人在的,好几个牛人都偷偷试过了,差点岔了气,憋坏了肺,你有几斤几两,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是……我是说咱就……咱就直接向郁爷问问……我看这位郁爷也挺随和的……未必就不会指点咱们一两招……” “嘘……你找死啊!世门里的规矩可大着呢!你这小子没活够是怎么着……” 两个额上无纹的青年在一旁不停的低语,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缓缓走过的虎须张扬的鱼把总,两人眼睁睁看着那高大强壮的背影掠过,一时间噤若寒蝉,一颗心都似提到了嗓子眼,这位在家乡被奉为传奇的老人给予了他们太大的压力,就算是一个无声的背影,也足够令他们恐惧到极点。 “呃……嘿嘿……郁爷,小的我该换班了……” 郁明是与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一同摇桨的,其摇得正是津津有味的时候,那青年却着实有些吃不消了,面上显现着不正常的红sè,喘息着说道。 桨工往往由两人到三人组成一组,同摇一支桨。当然,这只是对于一般的扬尘船来说,传说中有一些巨型扬尘船,一支桨要五个人甚至到十个人一同摇。 “喔!那行,你先休息吧,我一个人摇也可以。” 郁明好容易体会到一丝以前从未把握到的呼吸吐纳的要诀,当然不想让这来之不易的感悟随便溜走,猫腰让过了这位不济的同伴,自己一个人摇了起来。 “龟卧于海,沉若山岳,俯息蜇藏,化力千钧。” 武道之法,打熬筋骨,炼肉炼血,为外门之法,乃是下乘;凝经炼脉,运息导气,为内门之法,乃是上乘。普通的武者极难与习得内门jīng深功法的武士相抗,由此而来,龙牙大陆上自来便形成了普通的乡野武者和世家宗门的内门武士。 “呼……” 郁明深吐一口浊气,虽然浑不知疲惫,jīng神大好,但觉腹中空空,便停了下来,伸了伸腰,决定先领了餐水吃饱喝足再说。 “吆!鱼把总!” 郁明刚一转身,就见那为虎须虬髯的鱼把总正背手站在过道处,正好挡在自己的前面,脱口道。 “鱼把总找我有什么事吗?”郁明看着这老者浑浊的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心底微微有些不自在,随意的问道。 “呀!难道,难道是宁公子有事要找我吗?”鱼把总还未言语,郁明忽然双眼一亮,急忙问道。 郁明知道,宁公子的侍女与这老者有一种奇妙的联系方式,而那侍女从来不会下到如此的肮脏之处,若有什么需求,都是直接向鱼把总传达信息的,之前那位侍女找不到自己,就是通过鱼把总找到自己的。 若是宁公子要见其,其自然又能够享用一番那些水果的美妙滋味了,而且,其中似乎还有好几样他还没有尝过的品种。如此想着,郁明简直就要坚信这老者就是来为那个宁公子传讯的,吞下几口口水,迫不及待的等老者说话。 鱼把总显然没有预料到郁明会有此一问,莫名其妙之下,愣了一愣,而后淡淡一笑道:“郁公子误会了,这次倒不是宁公子要见公子,而是老朽自己要来看一看公子的。” 郁明听言,自然有些失望,但想想也确实是自己鬼迷心窍了,想水果想疯了,哪里能怪到这位老者,张了张嘴,说道:“哦?鱼把总找在下有什么事吗?”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老朽见公子在这桨工舱中做工,实在是过意不去,公子身份尊贵,就算是搭了老朽的船,也实在没有必要以这种方式来作为回报,其实我们也是遵从宁公子的命令而已罢了。”老者少见的捋捋并不能够捋顺的虎须,笑着说道。 “呃……嘿嘿!鱼把总多虑了,在下到这舱中来摇桨也不是为了回报,只是来玩玩而已!嘿嘿,玩玩而已。至于说回报么,等到了沙河府,在下会给鱼把总一个交代的。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在下就去领餐水去了。”郁明听言,干笑两声,说完便是走了。 第十四章 独角兔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船上的时rì过得奇快,恍惚间,三五rì又过去了。在此期间,郁明除了异想天开之下,自己制作了一根钓竿,时不时在流沙河中垂钓一番,大多时间都去桨工舱中坚持摇桨,体悟“龟息”之法的妙处。 这一rì,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碧空澄澈,真像是刚下过雨一般。郁明头戴宽沿毡帽,坐在高高的船栏上,耷拉着双腿,手持一根细长的钓竿,拖着一条不伦不类的拇指粗细的钓线,俨然是在流沙河中垂钓,此情此景,当真也算是惊世骇俗了。 对于从小在大陆腹地荒原之中长大的郁明来说,钓鱼是传说中的事情。而至于奔腾不息的河水,无边无际的海洋,不计其数的游鱼,就更是难以想象的了…… 船上的人对于郁明这个来历不明的“世家公子”的种种奇异举动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只当是上等人们的闲情野趣罢了,看热闹的不少,暗暗鄙夷的更多。 聂利此人乃是“鱼番号”二把总兼管当大爷聂老头的远房侄子,识得几个字,算得几个数,除了在甲板上做工,还跟着聂老头做学徒。或许是因为得过郁明的好处,其对于郁明颇为殷勤,时不时就要来向郁明献点好处。 “聂大哥,你可见过真的河或者海么?听说住在海边和河边的人们不但拥有永远喝不完的水,甚至还能常常洗澡洗衣服呢!可是真的么?”郁明一手不停地晃动着手中的钓竿,一手托着下巴,随意的说道。 “唉!小爷这话问的……小的我从小在聂县长大,承蒙老叔关照,最近两三年才出来见了见世面,哪里曾见过什么河啊海啊的东西……”聂利听言,呆了一呆,苦笑了几声说道。 “不过……小的倒是在去年的时候,在沙河府见过一回‘五泉湖’的!那场面,也算是小的见过的最大的场面了!那时候,小的就曾想过,要是将来能在‘五泉湖’边造栋房子养老,这辈子也就算值了!”郁明还未来得及应声,聂利却是接着又说道,说着,脸sè都似微微有些涨红。 “五泉湖?什么五泉湖?很大很好看吗?”郁明双眼一亮,脱口问道。 “嘿嘿!当然大!当然好看!五泉湖可是我们沙河府的瑰宝,不,应该说是我们沙河府的圣地,整个沙河府辖区内,十之仈jiǔ的水源都集中在五泉湖中,只要五泉湖中的五口灵泉一天不干涸,我们丘墟地域就仍然有一处希望之地的。”聂利面上微显得sè,一本正经的说道。 “泉水成湖?有意思,有意思,看来此行是一定要见识见识的了。”郁明一听之下,就觉奇妙非凡,暗道一定要好好领略一下这外面的世界的风光。 “小爷难道没去过沙河府吗?”聂利有些奇怪的问道。 “嘿嘿,第一次出远门,哪里见过什么世面。” 船上的人对郁明颇为恭敬,见面打招呼,皆是一口一个“小爷”,郁明对此倒也稍稍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去分辨。其听聂利这般问来,心里虽是如此想着,但嘴上却是没有说出来,看向了下方似乎突然变得有些紧的钓绳。 初始,郁明还是不经意的摆弄着手中的钓竿,但逐渐的,那钓绳竟是越来越紧了,将钓竿都拉扯得微微有些弯曲,使得郁明惊喜之下,立时手忙脚乱起来。 “小爷!这……这是,这是真的有东西上钩了吗?” 聂利双眼瞪得有铜铃大小,嘴巴长得大大的,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仿若见鬼了一般,口中战战兢兢的说着,脚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直直五六步。从流沙河里面钓出东西来,聂利上船如此之久,还真是闻所未闻。 “鱼儿上钩了!” 郁明一脸紧张,双脚绊在船栏之中,紧紧把持着几乎下一刻就要脱手而出的钓竿,鼓起了嘴巴,憋足了气,酝酿着一鼓作气,将那条不开眼的“大鱼”给拉上船来。 “哗啦!哗啦!” 宽大的船桨毫不停歇地翻腾着沙浪,掀起了薄薄的尘雾,不断的推进着大船前行。郁明在船头处攀在船栏上,眯瞪着双眼,紧紧的盯着尘雾下面的钓绳,忽然间猛一发力,钓竿高高扬起,钓绳绷得直直的,似乎下一刻就要被绷断一样。 “叽!” 一声尖厉的兽鸣响起,郁明只觉手上忽然一轻,不由自主往后仰去,若非是双脚攀在船栏上,定然会跌落甲板。 一个浑身裹满黄土的圆鼓鼓的影子从流沙之中急蹿而出,斜斜的落在了船上,像皮球一般滚了十几尺后,才是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鱼?” 郁明手抓护栏,一个后空翻,跃到了甲板上,手里抓着依然断裂的钓竿,好容易咽下一口走岔了的内息,小脸涨红,望着那抖动全身、尘土遮掩着的不知名的怪物,出声问道。 聂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吓得瑟缩到舱壁角落处,面sè惨白,牙齿大战,紧张兮兮的看着那个肉团也似的怪兽,哪里还顾得上回话。 郁明双眼睁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那怪物,尘土渐落,只见一个胖乎乎的有一尺多长的怪物若隐若现,浑身都长着长长的黄sè细毛,且沾满了尘土。 “吱吱吱……” 这怪物低低的叫唤着,缓缓地伸展开了身体,探出了长长的像是蹼一样的宽大四足,扬起了尖尖小小的脑袋,两只耷拉着的长耳朵不停的向上扇动,猩红的舌头从三瓣嘴中伸出,舔着不断滴出的鲜血。 如此之下,其原本圆圆的样子顿时显得扁平而狭长了,成了两尺左右的长度,倒像是一只黄毛兔子。不过,这“兔子”的额头上却是长着一根尖尖的黄sè短角,看着颇为奇异。 “乖乖!长毛的乌龟我听说过,还真没听说过长角的兔子。”郁明盯着这奇怪的稀罕物,喃喃低语道。 “小爷,这是独角兔,很危险的,快逃!” 聂利自打跟着聂老头来到了鱼番号,从来都是安安分分的在船上做事,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轻易招惹流沙河里的各种怪物,见到这闻名已久却从来没有真正见过的凶兽,早已被吓得面无人sè,提醒了郁明一句,慌慌张张的向着舱门撞去了。 “独角兔?就算是长了角,它也不还只是一只兔子吗!” 郁明听言,虽然立时jǐng觉起来,但却实在有些不以为是,其从小到大,为了填饱肚子,也不知猎杀过多少只兔子了,又岂会怕一只兔子。 “吱!吱!” 郁明正盘算着怎么打杀了这只美味,其竟是尖叫着向郁明蹿来,凶悍的样子,将郁明着实吓了一跳。郁明见此,想也不想,用手中的钓竿向那兔子狠狠的扫去。 独角兔速度极快,也极为灵敏,只一跃,就躲开了郁明的长竿,发疯也似的向着郁明撞去。 郁明见状,当真也有些慌了,其还真没有见过如此凶厉的兔子,怪叫一声,用上了步风术的功法,赶忙逃开了。 郁明自负腿上功夫了得,奔跑间向后望去,但见那独角兔并没有被落下多远,竟是紧追不放,似乎非要在郁明身上扎一个透明窟窿才罢休的样子。 甲板上发生的事情早已惊动了许多人,纷纷从船舱中出来,见到这番情景,一个个皆是纳罕不已。其中胆大一些的,都是兴奋之下拿起了武器,向那只紧紧追在郁明屁股后面的独角兔子招呼过去。 箭矢投枪狠狠的扎向那灵巧的身影,虽然皆是没有刺中猎物,但也因为数量的原因而颇为凶险。想是摄于人群的力量,那凶悍的独角兔终于还是舍下了郁明,冲下了船去,一个猛子扎到了滚滚的流沙之中,消失不见了。 “真他妈丢人!居然被一只兔子追得满船跑!” 郁老爹向来自律,像是一儒门夫子一般,对于郁明的管教也颇为严厉,郁明极少会说粗话,但是如今发生了这般丢面子的事情,其自然心中气恼,一脸通红,恨恨的说道。 不过,出乎郁明预料的,船上的众人并没有一点点嘲笑的样子,皆是一口一个“郁小爷”,上来搭讪问好,更有甚者还会发出一两声赞叹。 “小爷,你……你没事吧?”聂利凑到了郁明跟前,一脸的羞愧,试探着问道。 “咳咳!能有什么事?难不成还要被兔子咬了不成?”郁明解下腰间的水壶,吞了一口清水,面无表情的回道。 “这什么劳什子独角兔怎么如此凶悍?聂大哥你知道这玩意的来历吗?” 聂利听言,自以为自己的临阵脱逃,已经引起了这位小公子的不快,心中暗暗羞恼,正要离去,郁明却是不期而然出声问道。 “这个……其实,小的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东西,不过这‘独角兔’的凶名,小的可是很早之前就听说过的。”聂利赶忙回道。 “哦?有什么说道吗?”郁明追问道。 “呃……小的也不是很清楚,这独角兔与平常的兔子不同,平常的兔子是吃草的,而这独角兔可是吃肉的……它们常常会跟在扬尘船后,伺机猎食落船的船员……尤其是在发生船战的时候,会有大批的独角兔围拢到扬尘船周遭,吞杀士兵……甚至……传说,有些独角兔群会凿穿扬尘船,上船吃人……”聂利显然知道的并不是很多,勉力的搜刮着大脑,断断续续的说道。 “当!当!当!……” 聂利正讲着,忽然传来急促的钟响,乃是船上紧急归位的信号。 “把总有令!各归其位!全速起航!……” 第十五章 扬尘战舰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钟声一响,众人顿时忙成了一团,皆都不敢迟疑,奔向各自的岗位。聂利向着郁明打了声招呼,也是匆匆钻进了船舱。顷刻之间,甲板上就变成了空荡荡的一片,只剩下郁明一人。 郁明自打上了鱼番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自然有些不知所措,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留在甲板上,也不打算到船舱去添乱了。 不过,没过多久,郁明就将这个决定给收回了,因为船速的瞬间提高以及猛烈的转弯,使得郁明根本无法站稳。跌跌撞撞之下,郁明慌忙间钻进船舱去了。 鱼番号船首处有一个镶满铁皮异常坚固的船舱,乃是指挥舱,穿过透明的蚕丝钢壁,可以清楚的看到前方的一切。鱼把总,聂管当,舵手,以及几位重要的船员,都在这舱中守候。 “左满舵,靠左岸航行,全速!” 鱼把总“咕咚咚”抽着几乎从不离手的水烟壶,沉声吩咐道。 指挥舱中有两座船舵,一座较大,一座较小。较大的船舵用来cāo作船帆,如今乃是无风的天气,船帆收拢,大舵自然无需cāo控。小舵控制桨工舱,此时正有一个jīng干的中年汉子cāo盘。 这汉子正是鱼番号上的桨舵舵手,其听鱼把总所言,依令而行,熟练的旋转着舵盘,牵引着桨工舱的机械大臂,使得船向右拐,向着左岸靠去。 “鱼哥,后面的船队应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吧?”聂管当站在鱼把总的身后,面sè不安,出声问道。 “这我哪里知道,防患于未然吧!前方是陈观店船港,如果真有沙匪,我们就进港!”鱼把总面无表情的回道。 “听说崇州府前线与海人族的战事极为胶着,海人族勾结了诸多路的匪王,妄图前后夹击,一举侵占崇州沙河两府。近来,流沙河上沙匪活动频繁,不论是商船还是官船,只要携带物资,都有被抢的危险,我们……”一位管事插口说道。 “哼!海人与沙匪自来狼狈为jiān,哪一次不是离心离德,最终失败,西炎王上的威严哪里是区区沙匪能够冒犯得了的!”鱼把总冷哼一声,回道。 “启禀鱼爷,大眼来报!” 舱门打开,钻进一个瘦高的男子,其皮肤黢黑,眼眶硕大,眼球外凸,极异于常人。 “说!”鱼把总双眉一挑,说道。 “是!后方共有扬尘战舰一十三艘,三艘沙鲸船,十艘战船,是江河府的官船,挂着江河府的官旗和西炎国的烈火旗,看尘头应该是在全速航行,目的不明!” 瘦高男子稍稍有些气喘,但说话间丝毫无有停滞,十分的干脆利落。 “沙鲸船?你可看清楚了?”鱼把总听言,一脸yīn沉,问道。 “看清楚了,绝对没有错,三艘沙鲸船全部在最前面,十艘战船在后护航!”瘦高男子毫不犹豫的回道。 “可有船战的迹象?”鱼把总沉默了几息,又是问道。 “尘雾太浓,暂时不明。”瘦高男子回道。 “继续观察,若有蛛丝马迹,立马向我报告!”鱼把总吸了几口水烟,吩咐道。 “是!”瘦高男子听言,毫不迟疑,出了舱去。 瘦高男子离开之后,指挥舱立时陷入了沉寂,只听到鱼把总抽水烟壶的“咕咚咚”的声音,以及船舵牵引机械大臂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相对于指挥舱中的沉闷,桨工舱中却是一片火热,在牛皮小鼓的鼓点节奏下,桨工们奋力的摇着船桨,一呼一喊间,极有力量。 郁明此时也正在桨工舱中,不过其却是并没有在摇桨,而是在船壁处伸出的木椅上坐着,两手抓着乌黑发亮的抓手,经受着船体剧烈的颠簸。郁明倒是想摇摇桨的,但此时乃是非常时期,桨工自然不能由着一个少年胡闹。如此,郁明百无聊赖,无所事事之下,竟是琢磨起步风术步法来。 “嘿嘿!郁小爷,你可真是厉害!第一次坐扬尘船,还遇上这等高度的颠簸,你居然既不晕也不吐,真不愧是世门里的公子啊!” 一个轮班换岗的青年汉子,一边擦着额上细密的汗水,凑到郁明跟前,赞叹着说道。 郁明正自出神,听这青年所言,淡淡一笑道:“还好,还好。” “小爷肯定是有什么诀窍吧?”青年汉子坐到郁明的身旁,装作是不经意的样子,试探着问道。 “没有。” 郁明自然知道这青年的目的所在,无非是想偷学自己的功法技艺罢了,鉴于郁老爹曾多次嘱咐自己绝对不能外泄功法之密,是以其一点儿也不想与这汉子啰嗦,直截了当的说道。 “呃……呵呵……这个……” 青年汉子没有想到郁明居然拒绝得如此干脆,干笑了几声,也只能悻悻离去了。 郁明从小孤单长大,最能耐得住寂寞,如今孤身在外,最怕的就是没有本事护身,是以对于练功,郁明实在不敢偷懒,时常都惦记着,有时候一出神,往往能够长时间的沉浸在对于功法的体悟上。 就这样,时间缓缓的流逝,桨工们已经不知道更换了多少次岗位,鱼番号高速行驶之下,也不知向前推进了多少里了,极度的疲惫已经使得桨工们濒临崩溃。 “鱼爷有令,缓行,航速两节!” 高强度长时间的体力劳作使得桨工们皆都疲惫到了极点,晕厥的事件也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如果继续保持这样的强度,估计一半以上的桨工都有可能休克。 就在此时,传讯船员下达了如此的命令,桨工们听到之后,瞬间都瘫倒在了地上,像是烂泥一般,再也起不来了。 船尾处,有一个像指挥舱一般镶满了铁皮并安装着透明蚕丝钢壁的坚固船舱,乃是尾舱,某种程度上讲,这尾舱的重要程度仅次于指挥舱。 “咦?航速怎么变成两节了?” 一个看摸样十七八岁,面庞稚嫩清秀,略带些书生文气的少年体会着身体的倾斜,出声说道。 “哈哈!不错吗!你小子进步不慢啊!这都能够察觉得到了。” 少年身侧站着一个皮肤黢黑的青年男子,其正弯着腰,睁着一双大眼看向后方尘云滚滚之下隐约可见的船队,听少年所言,径直出口说道,并未回头。 “嗨!这算什么,比到大眼大哥,我还差得远呢!”少年脸上一红,赶忙回道。 “再过个一两年,那可就一点儿也不差喽!”大眼男子赞叹了几声,却是问道:“你可知道船速为什么变成两节了吗?” “航速减小,那肯定是出自把总大人的命令啊!”少年眨了眨眼睛,不明就里的说道。 “这是自然,但关键是你知道鱼爷为什么下这个命令吗?”大眼男子双眼丝毫不离后方的尘云,淡笑着说道。 “这个……不知道……”少年抓脑思索了半响,似懂非懂的说道。 “咳咳!前方就是陈观店的船港了,就算后面真的有沙匪,只要我们进了陈观店船港,任是再彪悍的沙匪,也拿我们没辙。但陈观店船港乃是军港,进港停泊的泊费极高,若非不得已,鱼爷可不愿意花出那么一大笔冤枉钱。现在我们保持两节的航速,等探清楚后方的情形,该不该进港,鱼爷就能做出决断了。”大眼男子弯腰观察的动作丝毫不变,淡淡说道。 “原来如此!把总大人真不愧是把总啊!”少年听言,恍然大悟,叹声说道。 “鱼爷可是从桨工一步步干起来的,走过的桥比我们走过的路还多,在他的船上干活,要学的东西可多着呢!”大眼男子一脸崇敬的说道。 “这个是把总大人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想到的呀?”少年听言,点了点头,眼中闪光,却是问道。 “我只是一个后舱大眼,鱼爷跟我有什么好说的。”大眼男子听言,没好气的回道。 “嘿嘿!大眼大哥可别这么说,我看把总大人对你可是器重得很呐!后舱舱管的位子一直都空着,八成就是给你留的呢!”少年不以为然的说道。 “哼!要升早就升我了!哪里用得着等这么长时间。”大眼男子摇摇头,叹息一声,回道。 “这……”少年听言,滞了一滞,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我看这尘头这么高,情况该是有些不妙啊!”大眼男子看着后方愈发拉近的尘云,喃喃自语道。 “大眼大哥,你说这么庞大的官家船队,居然被追得拼命逃跑,后面的沙匪该是有多么强大啊!他们会不会压根就不怕陈观店的军队啊?”少年正感觉气氛有些尴尬,听大眼男子所言,出口问道。 “不要胡说,现在的情势还不明朗,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后面一定有沙匪在追?再说了,陈观店那可是西炎军方直属的兵站,甭管是哪一路沙匪,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打陈观店的主意!”大眼男子暗赞了一声,却是一本正经的说道。 “如果真的有沙匪来袭,他们铁了心要毁了陈观店船港,我们可就无路可逃了啊!要我说,我们还不如继续高速航行,直接逃走,压根不用考虑在陈观店停留的事情。”少年听言,犹豫了几下,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哼!你能想到的把总岂会想不到,你就瞧好了吧!”大眼男子回头瞥了一眼少年,沉声说道。 第十六章 大眼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时间正值黄昏时分,只见流沙河上沙浪翻腾,尘云滚滚,三艘近五十丈长的巍峨大船劈浪而行,船壁上伸出一条条硕大的船桨,将这流沙河搅得沙尘弥漫,遮天蔽rì,远远看去,当真壮观无匹。 郁明以及诸多的船员纷纷跑到甲板之上,向着那三艘呈“品”字阵形急速前行的大型扬尘船看去,虽有遍天的尘埃迷人眼目,也难掩藏这巨大的存在给人们带来的震撼。 鱼番号倚着左岸缓速航行,与那三艘大船相比,真如草兔比及莽牛,若是鱼番号太过靠近这样的大船,真有可能被那些个大桨给掀翻了。 “旗手与沙鲸船取得联络了吗?” 指挥舱中一片沉静,从外面传来的隐隐的“轰隆隆”的声音令人发毛,一个年轻的船员匆匆的钻进了指挥舱中,喘息未定,还未来得及说话,聂管当便是抢先问道。 “回管当,旗手一直在打旗示意,但对方根本不予理睬,暂时,暂时还没有回应。”船员赶忙回道。 “怎么可能?扬尘船不论大小,掌旗必回,怎么可能没有回应?是不是你们没有看清楚?”聂管当听言,一脸的不可思议,大声问道。 “回管当,确实没有回应,小的们都睁大了眼睛瞧着呢!三艘船的桅塔上根本没有旗手掌旗,就连信号灯都没开着!”船员深咽一口气,肯定的说道。 “鱼哥,你看这……”聂管当听言,一时没了主意,不由得看向一旁面沉如水的鱼把总。 “你告诉旗手,让他们继续掌旗,若有异动,马上禀报。”鱼把总口中衔着烟嘴,沉声吩咐道:“另外,把大眼给我叫来。” 未多久后,一个皮肤黝黑眼球硕大的青年男子猫腰钻进了指挥舱中,其刚一进来,布满血丝的双眼便是看向了鱼把总。 “大眼,后方可有什么情况?”鱼把总立时问道。 “秉鱼爷,三艘沙鲸船全速航行,已经过了鱼番号,十艘战船不见了踪影。”大眼赶忙回道。 “嗯,你不用去尾舱了,就在指挥舱里盯着,时刻注意陈观店方向的动静。”鱼把总点了点头,淡声说道。 甲板之上,洒满了落rì的余晖,将众人的影子都拉得斜长。尘埃逐渐的散去,可见湛蓝的天空中飘荡着丝丝缕缕的斜云,似乎是被风吹着的白丝巾一般,看上去,竟是有一种云淡风轻、清风拂面的错觉。 “咦?乐柯,你怎么不在尾舱中待着?这可是擅离职守啊?” 郁明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那三艘远去的大船,也不知其心中在想着什么。忽听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郁明立时分辩出这脚步是走向自己的,自然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十七八岁的英俊少年正满脸堆笑走向自己,眨了眨眼睛,奇声问道。 “尾舱里有副眼职守,我待在那里也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出来走走,与郁公子你一起欣赏欣赏落rì。” 这少年名曰乐柯,乃是鱼番号上的船员,识得字,在尾舱里做录事,也算是一个比较清闲的活。或许是因为其年龄与郁明最为接近的缘故,郁明在鱼番号上,除了聂利就与此人走得近些,时常都能够说上几句话。 “副眼?什么东西?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对于郁明来说,这个庞大复杂的世界实在存在着太多的疑问,一切都显得那般新奇,每每与人说话,总是听到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名词,疑问也是张口就来。 乐柯对于郁明的问话显然丝毫也不感觉到奇怪,似乎是习以为常了一般,淡笑一声道:“副眼可不是什么东西……呃……呵呵,副眼是扬尘船上的一个职务,乃是大眼的副手,负责帮助大眼查看扬尘船周遭的一切风吹草动。” “喔!原来如此!可是,我好像没有见过船上有跟他一样的黑脸膛大眼睛的人啊?”郁明还是有些不解的问道。 “嘿嘿,郁公子有所不知,大眼可是稀罕人物啊!像鱼番号这样的小船,能够招募到一个大眼也就很不错了,哪里有本钱招募到第二个大眼做副手,无非是找个眼力好些的普通人充当罢了。”乐柯摇摇头,一脸随意的回道。 “哦?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大眼他不是普通人喽?”郁明听言,一时来了jīng神,追问道。 乐柯面庞清秀,就如同这天气一般云淡风轻,听郁明所言,其摆头瞧了瞧郁明的双眼,似要从中读出什么一般,但却只看到一片纯净,是以无奈一笑,说道:“当然不是,大眼是海人和人类养育的后代,有海人族的血统,眼力比及普通人强上很多,所以扬尘船上一般都聘请他们充当观察员。” “海人族和人类不是生死仇敌么?怎么会有海人和人类养育后代呢?” 郁明只是在小时候偶然听老人们讲过在大海里生存的海人族是多么的残暴可怕,乃是人类自古以来的死敌,还真没听说过海人与人类结婚生孩子的,自是被乐柯的言语给吓了一跳。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生死仇敌,不过是为了争夺利益罢了。”乐柯轻哼一声,不置可否的说道。 两位少年的谈话最终因为乐柯的索然无味而结束,郁明对于这个外表淡然但内里极为傲然的乐柯也并不感冒,不多时,两人便是分开了。 落rì西沉,天sè逐渐的暗淡下来,鱼番号上熄灭了所有的灯火,就靠着大眼的指引缓缓前行,若非是十分高明的观察员,极难发现鱼番号的存在。 鱼番号就这样默默独行,航速业已变为一节,刚好使得船体无法下沉,航速极慢,与原处漂浮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鱼爷,那三艘沙鲸船好像减速了……” 指挥舱中,一脸疲惫、双眼红肿的大眼对着鱼把总说道,神sè间颇为犹疑,显然其对自己的判断并不确定。 “什么?怎么可能……你确定吗?”鱼把总取出了嘴里的烟嘴,蓦然一愣,无法置信的说道。 “回鱼爷,天sè太暗,能见度太低,大眼……大眼不敢确定……”大眼如实回道。 鱼把总听言,正自犹疑,怀中忽然传来低沉的震颤轻鸣,神sè一动,赶忙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鱼形陶罐,取下了鱼口中含着的“嗡鸣”颤响的一颗铁丸,迟疑了一下,将那铁丸给捏碎了。 “鱼把总,我家公子请你在今晚将船停到陈观店船港,泊费由我家公子支付,入港后即可卸货,交易提前完成,之前说定的佣金分毫不少。” 一个悦耳的女子的声音凭空传来,使得指挥舱中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听到了耳中,众人一时间都面面相觑起来,就连一向沉静的鱼把总都一下没了主意。 “鱼爷,情况不明,我们可不能贸然进港啊!”大眼见状,忍不住说道。 “把总,依照之前的协议,我们必须无条件服从宁公子的安排,若是不听他的命令行事,他就有权作废协议,我们这大半年的辛苦可就白费了啊!” “把总,那协议可是有前提的,宁公子的命令不能置我们鱼番号的安危于不顾……” “把总,陈观店是西炎军方直属兵站,陈观店船港是绝对安全的!” “……”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眼的一句话打破了指挥舱内的平静,众人立时开始七嘴八舌的向鱼把总进言了。 “咕咚咚……咕咚咚……”鱼把总一口一口的抽着辛辣的水烟,似乎压根没有在听众人的言语一般。 “鱼哥,宁公子说是今晚入港,并没有说是今晚具体什么时候,我看我们不如再等等看看,若是没有什么问题,在天亮之前入港,也算履行了之前的诺言了。”一旁的聂管当出声提醒道。 “好吧!就依老聂所言,等过几个时辰情况比较明朗了,我们再作决断。”鱼把总听言,吐出一口浓烟,说道。 众人听言,也都没有什么意见,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大多数人都是去休息了。 “大眼,这段时间就幸苦你了,等进港之后,我给你放一个月的假,你好好休息休息。”鱼把总走上前拍拍大眼的肩膀,说道。 静谧的夜,除了值班的少数人强撑着没有合眼,其他的大半人都早已进入了梦乡。船底处传来持续不断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值班的人们都知道那肯定是獠鼠或者独角兔在啃噬船底。 扬尘船的老化速度极快,多半要归功于獠鼠和独角兔,它们之所以啃噬船底,倒不是想钻沉了扬尘船或是上到扬尘船,而仅仅是借那珍贵的木料磨牙而已。 “海呀……海呀……何处不是海呀……” “天呀……地呀……何处是我家呀……” “游呀……游呀……游上我的岸呀……” 大眼轻轻的哼着古老的歌谣,打发着暗夜里无以复加的寂寞,血丝纠结的双眼定定的看着远处的暗夜,目光渐渐的被那无尽的黑暗吞噬…… “唔!” 没来由的一惊,大眼忽的打了一个冷战,从木凳上跳了起来,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习惯xìng的往前一瞄眼,赫然见到远处闪着点点的火光,像是一大片游移的火苗一般,十分的醒目壮观…… 第十七章 军港遇袭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二十多艘大小不一的轻型扬尘战船顺流而下,张扬而行,船上灯火通明,战旗飘扬,甲士并列于甲板之上,寒弓铁枪,劲弩铁梯,军威凛凛,甚微慑人。 鱼番号贴着左岸徐徐航行,虽然在船火之下无所遁形,但却丝毫没有引起船队的注意,或者说这急急驰援的船队根本无暇理会鱼番号这样不值一提的小角sè。 “这就是陈观店军港么?” 作为鱼番号上最闲的闲人,听说鱼番号马上就要驶入闻名已久的陈观店军港,郁明早已跑到船头甲板,远远观望,只见远处三座灯塔高高矗立,像是明星一样的火光将整个军港映照得如同黄昏一般,景sè宏阔。 半圆形的军港中,整整齐齐得排列着一艘艘大大小小的扬尘船,在微微跳动的火光下似乎在隐隐浮动着。三艘巨大的沙鲸船正在数艘小船的指引下缓缓的向港湾靠去,与众多的扬尘船相比,显得鹤立鸡群,不同一般。 聂管当早已乘着小船前去守港军舰上办理了入港的手续,是以鱼番号毫无阻滞的向着自己所属的泊位行去。一路之上,整齐的航道,各式各样的扬尘船,真如走马观花一般。 “怎么?郁公子以前未曾来过这里吗?” 一个略带些冷意的女子的声音不经意间传来,引得甲板上众多船员纷纷侧目。鱼番号上只有一个女子,众人不用猜,就知道说话之人乃是那位神秘的宁公子的侍女了。 “嘿嘿,确不曾来过。” 郁明转过身,果然见到那位美丽窈窕的宁公子的侍女婀娜走来,咧嘴一笑,回道。 其实,郁明自打来到船上,见过这位女子的次数总共也没超过一个巴掌。而且,郁明至今也不知道这女子叫什么名字,只知道鱼番号上的船员都以“宁公子的美丽侍女”私下称谓这个姑娘。 “陈观店只不过是个兵站而已,与沙河府相比,不足万一。郁公子先前说是要随船前往沙河府,如今到这陈观店就已经到站了,却不知郁公子接下来作何打算?”女子走到了郁明近前,眼望着远处火光辉煌的高塔,若有所思的问道。 “在下暂时还没什么打算,却不知宁公子作何打算?在下之前听说宁公子急于赶路,要尽快前往沙河府,如今却命令鱼番号在陈观店停泊,岂不会误了时间?” 郁明自然是想去沙河府见识见识那传说中繁华的丘墟明珠,欣赏欣赏湖光山sè、喷泉流水,尝尝大鱼大肉、奇珍异果,但如今鱼番号提前停泊,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说来这陈观店也不算是小地方,自古以来就是屯兵之地,方方面面都比安乐县要强上千百倍,可是万万不能小觑的。 “西北风将起,走船路势必会误了时间,如今之计,也只能走陆路了。从陈观店租车前往铁马桥城,过了铁马桥,沙河府也就算是到了。只要运气不是太差,应该是不会误了时间的,不知道郁公子有没有兴趣同行啊?” 女子就站在郁明的身边,说话声似乎被似有似无的局限在了一个小小的范围之内,逸散出去的极少,除却郁明,似乎其他人并不能完全听清。 与郁明略显稚弱的身形相比,女子的身材十分的高挑婀娜,其摆头低首,直如对着郁明低语一般。因为较近的距离,一股清新的女儿香缭绕在郁明的鼻端,使得郁明微微感觉有些不自在,面sè涨红,干笑一声道:“宁公子如此慷慨,在下可是消受不起啊!” “呵呵,郁公子不必客气,我家公子也只是顺路而已……” 女子说着,不期然的一丝风吹来,其面前的轻纱飘荡而起,便见其温润如玉的娇艳,嫣然一笑间,竟是暗含着一丝魅惑,实在令人为之心荡神驰。 郁明虽然还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毛孩子,但见如此美丽的一个大姐姐就站在自己咫尺之近,一瞬之间,也是有些迷醉不已,心神都是有些不稳了。 “嗡!……” 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紧急的轰鸣声,声音刺耳,震颤人心,任谁也听得出乃是军队的jǐng笛。紧接着,渗人的喊杀声起,满含着**裸的血腥和杀机,一瞬间便将这静静的港湾给搅乱了。 “不好!陈观店中计了!” 眼看着远处靠陆的斜港,三艘巨大的沙鲸大船临岸之处,火光散乱,煞气凌烈,女子扯下了面纱,玉容之上满是惊sè,失声说道。 “什么?” 郁明先是被那突然而起的jǐng笛吓了一跳,而后却是不知所措起来,其倒不是真的被那jǐng笛给吓到了,而是不知道自己是该看那杀声震天的港岸,还是看眼前女子美丽的容颜。 “一群好蠢货!居然上了沙匪的当!可不是要坏了……坏了我家公子的好事吗!” 女子面庞俏丽,眉若弯月,肤如白玉,樱唇淡薄,看样子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美眸之中寒光闪闪,全是恼sè。 “鱼把总,立刻回航!”女子抬起了手腕,摩挲了一下腕上的黄sè玉镯,以不容置疑的口气低声说道。 没过多久,只听“咯吱吱”的船体被巨力挤压的声音,鱼番号果然开始掉头回航了。与此同时,整个军港之中成百近千艘扬尘船有近五成以上都开始有所动作,一时之间,原本井然有序的军港乱成了一团糟。 “嗡!……” jǐng笛声持续不断的在这纷乱的军港之中回荡,三艘紧靠港岸的沙鲸船上已然各自升起了一面大旗。 其中一面灰白长旗之上,绘着一个黄袍赤发、獠牙外露、**上身的大汉,大汉的颈上缠着一条狰狞的黄sè大蟒,一人一蛇皆是极为凶恶的模样,令人视之而胆寒。 还有一面乃是三角蓝旗,旗上绘着一轮惨白的弯月,几粒若影若现的星辰,清冷而孤高,寒煞瘆人,邪意十足。 最后一面最是诡异,为一妖冶的美女图,身材火辣的蛮族女子,头裹红巾,足蹬长靴,**着半身,挺着高高的胸脯,缠着小小的皮裙,身后翘着长长的蝎尾,张牙舞爪,白眸深沉,令人不敢轻看。 三艘船中源源不断的冲出扛着各式各样兵刃的沙匪,一个个皆是凶神恶煞的模样,向着整个军港扩散开来,砍杀着每一个惊恐万分的军士。 “黄沙蟒王,寒月儒王,蝎尾女王,这些匪王果然又凑到一起了!”女子冷眼看着远处无风自动三面巨大的匪旗,口中喃喃低语道。 这般大场面之下,郁明也顾不上偷瞄身边从来没有见过的水灵灵的娇美女子了,一脸不可思议的神sè,东瞧西看,看得惊心动魄。 鱼番号拼命的往军港外航行,掀起了一路的黄尘,但在这浓黑的夜中,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在军港之中众多的扬尘船中,鱼番号只是一艘品质普通的小船,不一会儿就淹没在了各自逃命的船流之中。 原本jīng明强干的舵手看着这般阵仗,早已慌了手脚,面sè煞白,豆大的汗珠满额头乱滚。鱼把总一把将这舵手撕开,竟是亲自cāo舵,快速的在船流之中穿行,向港口方向逃窜。 就这样,在鱼把总jīng湛的cāo舵之下,鱼番号好容易挤出了港口,令人绝望的事情却是接踵而至,只见不远处大片大片火光闪闪的扬尘战船气势汹汹的奔来,每一艘船上都高悬着匪王大旗,令人生不出一点儿抵抗的心思。 纷纷扰扰挤成乱糟糟一团的扬尘商船和陈观店军舰不多时就遭遇到了沙匪们毫无理由的攻击,大多都是被铁钩勾了,直接登船夺权。 鱼番号上的武备船员并不齐全,大多都是身兼数职的,此时此刻,若非是紧要的人员,都被管事们赶到了甲板上守船。 郁明虽然有几手三脚猫的功夫以及一点点的半生不熟的逃跑本事,却是不敢在这见血见生死的战场上瞎胡搞,就用龟息的法门坠着“千斤顶”,藏在甲板上的角落处,双脚抠着甲板,勉强站稳。 那女子虽然是一介女流,却实非郁明所能相比,竟是稳稳的站在船沿处,冷冷的观察着情势,丝毫畏惧的神sè也没有。 “嘭!嘭!嘭!” 三个硕大的三脚铁钩接连被扔到了鱼番号上,立时楔进了甲板之中,黑黝黝的铁链紧紧绷起,拉扯着一艘五六丈长的沙匪快船迅速的向鱼番号靠来。 “快拿斧子!快拿斧子!把那铁链给我剁碎了!”一位中年管事见此,目眦yù裂,大声吼叫道。 几个本来就紧握着利斧的船员哪里会等这管事的吩咐,早就一拥而上,拼了命的往那铁链上劈砍。一时间金铁交击,叮叮咣咣,火星乱蹦,但那铁链却是丝毫未损,一点儿能被砍断的迹象都没有。 沙匪快船之上,七八个高大的力士一起摇着粗大的铁辘,将连接着铁钩的铁链一圈圈的缠起来,不断的靠近鱼番号。船上的沙匪们面上都纹着狰狞的蛇纹,扛着寒光闪闪的大刀,一个个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冲到鱼番号上好好的砍杀一番,真可谓是杀气腾腾,凶威凛凛。 持斧的船员们早已急红了眼,没命的劈砍那铁链,但却没有太大的效果。想要把沙匪的夺船铁链砍断,实在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得到的。 “叮!叮!叮!……” 那女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取出了一把三尺多长的利剑,每砍上三剑,就砍断一根铁链。九剑下来,竟是干脆利落的砍断了三条铁链,解决了鱼番号的燃煤之急。鱼番号被拉扯得严重倾斜的船体也是终于平稳了下来,左拐右拐,险之又险的逃窜而去。 第十八章 黄沙毒蟒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放蛇!” 匪船之上,一个头顶光溜溜的纹着“蟒蛇吐信”的昂藏大汉大声吼道。伴着这一声吼,匪船上的沙匪们纷纷从腰间的布囊之中掏出一两条手腕粗细的黄sè沙蟒,扔向了那仓惶逃窜的鱼番号。 “嘶嘶……嘶嘶……” 有的沙蟒被直接扔上了船去,有的沙蛇却是从流沙中游上了鱼番号船壁,继而窜到了甲板之上。 黄沙蟒蛇与独角兔,以及獠鼠,并为流沙河域三大族群,亦为排名前三的自然公害。其中,以黄沙蟒蛇的危害最大,每年死于黄沙蟒蛇之口的人命多不可数,几乎是丘墟之地死亡总人数的十分之一。从某种意义上讲,黄沙蟒蛇比战争都来得可怕。 黄沙蟒蛇的入侵很快便使得鱼番号陷入了惨烈的混乱之中,无论是甲板上的还是船舱里的船员,皆都在黄沙蟒蛇的威胁之下战栗不已,哪里还顾得上守护自己的本职工作。 “嘶!……” 一条粗大的黄蟒游到了郁明的身前,扎起了三角形的狰狞蛇头,毒牙外撩,猩红的信子一吐一吐,令人心生恶寒。 郁明从小长大,为了填饱自己可怜的肚子,可谓是干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就算是毒蛇,也常常捕来烤了吃了,但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著名的黄沙毒蟒。其一方面虽然有些惴惴不安,但一方面却是不可抑止的盘算着这蟒蛇肉味道绝对差不了。 这条黄沙毒蟒比郁明见过的所有蛇类都要巨大,就算是一个成年男子被这样一条毒蟒勒住,都不见得能够生还下来。郁明虽然是有些害怕,但其身怀利器,哪里能被区区一条蟒蛇吓住。 “噌!” 一声清鸣,郁明抽出了腰间别着的短刀,横在了身前。他自信有这把快刀在手,面前的蟒蛇怎么也躲不过这刀锋。 也许是被郁明的举动所惊,毒蟒扎着头扭着身子便向着郁明袭去,速度奇快。郁明眼疾手快,转手间就拿着短刀向着那毒蟒的来路劈砍过去,这一来一去,似乎定要把这蟒蛇给砍成两截。 然而,结果远非郁明所能想象得到。郁明只感觉手上一沉,短刀明显砍到了毒蟒身上,但却如磕到了岩石之上一般,将其手腕都是被震得生疼。 就在这一磕碰之下,毒蟒非但丝毫没有被伤到,反而攀着郁明手腕迅疾得爬到了他的身体之上,瞬间就勒住了他的脖颈,刺鼻的腥气扑面而来,一张硕大的牙口立时就要咬向郁明颈项之上的动脉。 说时迟,那时快,郁明虽然被惊得脊背发凉,遍身冷汗,但头脑却是还算明朗,神乎其神的举起了刀来,并且毫无偏差的刺进了毒蟒的大口之中…… 黄沙毒蟒的蛇皮上长满了沙砾一般的蛇鳞,像是盔甲一般,十分的坚硬,但其口腔却是寻常的血肉,锐利的刀锋很轻易的就刺入了三寸,鲜血顺着刀柄流到了郁明的手臂之上。 毒蟒受到如此的致命伤,生还下来是绝无可能的,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激发了这毒蟒的凶xìng,其竟是瞬间发力,长长的身躯将郁明的脖颈缠了一圈又一圈,力道更紧了一倍有余,蛇鳞与蛇鳞之间的摩擦像是金铁交击一般令人牙酸。 饶是郁明从小修炼龟息之法,被这样的巨力勒住脖颈,仍是一口气上不来,小脸涨得通红,头脑都是发晕,直有气绝身亡的危险。 但这龟息之法顾名思义乃是习灵龟吐纳之术,而灵龟最善藏息,郁明的腹中自然藏有救命的元气。 “轰!” 在这生死之际,郁明只觉丹田气海之中一团似有似无的元气突然间裂散开来,像是爆炸一般,瞬时涌出无数道细长绵密的气流,顷刻间就向着自己全身经络脉门狂涌而开,遍身的血液都似江河决堤一般激荡,全身的肌肉筋骨都活络膨胀开来,一种莫可名状的异变就这样轰然而至了。 “咔!咔!咔!……” 郁明嘴巴鼓起,强忍着一口气并不吐出,被勒得紧紧的脖颈气息狂注,肌肉鼓胀,直如莽牛之颈一般有力,使得毒蟒紧紧勒缠的身躯立时间松了一圈,隐隐的骨裂声传出,毒蟒竟是被直接挣断了骨头。 终于,那毒蟒身躯疲软,从郁明的身上掉落下来。而郁明也是一个趔趄跌倒在甲板上,其一口重重的浊气吐出,非但不觉得气喘,反而有些内息雄浑,功力加深的感觉。此时,鱼番号上一片混乱,杀机重重,郁明也来不及细想其中的变故,拾起了短刀,jǐng惕起来,寻找安全的所在。 丘墟之地,虽然被称为是不毛之地,荒凉所在,但因着地域实在广阔,又是曾经繁华富饶的灵域,是以还存留着诸多像沙河府一样的绿洲,花草树木,鸟兽鱼虫,仍然纷繁复杂。但此间的矿藏以及树木实在都是珍惜之物,建造一艘普通的扬尘船,所要消耗的物资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所以,就算是敌我之间的对战,若非是逼不得已,也没有人愿意将敌方的船舰击沉,而是尽可能的抢夺。 此次合共有三路沙匪袭击陈观店军港,竟是一次出动了数万之众,想要将整个陈观店军港的扬尘船全部劫掠。如此大规模的行动,实在是并不常见的。 整个陈观店军港灯火通明,数不清的扬尘船乱糟糟挤成一团,其中十之五六都已经被沙匪控制,缓缓的驶向港湾泊位…… 鱼番号处于战团的边缘之处,自打被蛇群袭击之后,就陷入了混乱,人人都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够cāo船。辛而有经验丰富的鱼把总掌舵,鱼番号还不至于沉陷。 然而,不多时后,鱼番号就重新被沙匪抛出的铁钩给擒住了,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挡沙匪快船向鱼番号的缓缓靠拢了。 “妈的!给我剁碎!快啊!” “放箭!” “放箭!” “点火!” “……” 各个管事们都已经急红了眼,纷纷怒吼,船员们也是拼了命的做着最后的反抗。他们明白,若是被凶恶的沙匪擒住,若非是死,就是成为皮鞭之下狗一般生不如死的桨工。 “呼!……” 惨烈的战事,鲜血横飞,生生死死,很少人注意到天地之间已经开始起风了,等到迷人眼目斜斜拂过的风尘刮过,才使得所有人都注意到。 “砍断收帆锁!起帆!” 一声大吼,数个jīng明强干的汉子衔着匕首,向着船桅爬去,将绑缚着船帆的绳索给切断了。积尘飞扬,巨大的船帆经风鼓胀,不多时便一撑而开了。 “咯吱吱……” 风是扬尘船真正的动力,凭借着风力,几乎停滞不前的鱼番号重又开始行进了。船帆调转之下,鱼番号船头摆动,行进的方向却是陈观店港湾所在。 “铮!” 四条粗大的铁链重又被拉得笔直,鱼番号甲板上深深插入的铁钩直直拉出了五六尺长的豁口。巨大的劲道,使得那还来不及升帆的沙匪快船被拉得猛然震了一震,船体大幅度倾斜,船头险些载到流沙之中。 “他nǎinǎi的!还真够险的!这风也他妈来得太是时候了!” 那光头船长实在被惊吓得厉害,若是刚刚的力道再猛一些,其所在的快船必然要栽进沙涛之中。若是那样,这一船的人别想有一个能活下来。其擦擦满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一脸的侥幸之sè,喃喃自语道。 按照规矩,扬尘船进港停泊之前,必须先降下风帆,靠着桨工舱的力量稳稳的行驶到泊位上。在此危急时刻,cāo舵者可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横冲直撞,撞进了靠边的用横木架起的泊位之上,船头径直被撞成了碎片。 “逃!” 每个人心中所想的都是这一个字,但凡能够动弹的人,均是争先恐后往岸上奔去…… 一个土黄sè的看样子极为笨重但身法却甚为灵巧快捷的人影第一个冲出了鱼番号,双脚终于落在了坚实的地面之上,丝毫也不停留,向着远处飞掠而去。 郁明别的本事不大,逃命的本事却是一流,其灵巧得躲避着混乱,摸进了自己的船舱,穿上了自己价值不菲的鼠皮大衣,等鱼番号一靠岸,第一个便是冲了下去,毫不迟疑的逃走了。 陈观店军港的混乱整整持续了一夜,等到白天,厮杀声才算是到了尾声,战况之激烈,实在令人咋舌。 郁明初来乍到,也不知该逃到何处去,先是在一家酒馆灌足了数瓶好酒,包起了十几斤熟肉,才是喜滋滋的奔到了野外宿眠。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战争财吗!嘿嘿……” 在一大片黄麦地里,郁明躺在厚厚的鼠皮大衣之中,一口熟牛肉,一口烈酒,倒也自在。 “哼!好个冷血的臭小子!就顾着自己逃命,连救命恩人都不管!” 一个清冷的女声突然传来,将正自在享受的郁明惊得一个激灵,一坐而起,双眼睁得大大的,赶忙四下张望。 第十九章 接二连三 上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淡黄的麦穗在纷纷扬扬的飞尘之中轻轻摆动,隐隐约约显露出一个身穿白sè武士服的身影。郁明早已站起了身,一手抓着腰间短刀,jǐng惕地注视着那缓缓接近的人影。 清风四起,麦穗铺地,只见一个修长玲珑的身影缓缓而至,乃是一个翩翩浊世的佳公子。其面上戴着jīng致的纱罩,头上笼着宽沿的金丝帷帽,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轻轻摇扇,随风而起的灰尘根本沾不得其衣衫半分,远远看去,真是仿若神仙中人。 郁明没见过什么世面,看到如此潇洒清净衣不沾尘的一个人就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还真以为是神仙下凡了呢,不由得愣在当场。 “你是何人?”待此人走得近了,郁明才是灵光一闪,出声问道。 “哼!见了恩人,你还不快快匍匐在前,大叫一声‘恩人安好’?”女子冷斥一声,不屑的说道。 “什么恩人?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叫‘恩人’的?真是有意思。不好意思,这位恩人小姐,在下不认识什么恩人?想来是小姐认错人了,还请小姐到别处去找吧!在下还要用餐呢!” 郁明同样也没见过如此趾高气扬之人,居然见面就让人匍匐在地,自然心生恼怒,也懒得细想其中的关节,没好气的嚷嚷了几句,回到自己的鼠皮大衣之上重又坐下吃喝了。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本公子乃是鱼番号雇主宁公子,难道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吗?”这女子冷笑一声,款款说道。 “宁公子?你……原来你……” 郁明虽然一副无赖模样,但心里还是在盘算怎么平地冒出一个人来说是自己的恩人,但听这女子如此一说,一时间头脑有些乱了。 “原来你就是……” “什么原来?本公子就是你的恩人,大难当头,你居然丢下恩人独自逃命,你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宁公子“啪”得一声将折扇阖上,高声质问道。 “我自己还顾不得自己呢!哪里能顾得了你?再说了,你自己就能逃出来,哪里用得着我去救。”郁明听言,撇撇嘴,咕哝着说道。 “本公子也不与你啰嗦,看你也算有一点点本事,今天就给你一个报恩的机会。从今天开始,你就做本公子的随从,等到哪一天我高兴了,就还你zì yóu。”宁公子潇洒得展开了折扇,轻摇着说道。 “什么?随从?”郁明一听之下,仿若听了天下最滑稽的事情一般,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般,心中又是可笑又是恼怒。 “不错,就是做本公子的随从。”宁公子肯定道。 “我郁明可不会做什么随从。”郁明冷声回道。 “哼!想做我随从的人可不在少数,做我的随从,可不会辱没了你,反而是抬举了你。”宁公子看着郁明不屑的神情,恼声说道。 “那你去找他们吧!这种好事,我郁明才不稀罕呢!” 郁明说着,将酒肉收拾好,抖了抖鼠皮大衣之上的灰尘,也不想跟这宁公子继续啰嗦了,打算直接离开。 “当初若非是本公子救你上船,你还不知道在哪里逃命呢!如今本公子给你机会,你怎么能不知恩图报!”宁公子用力扇了扇身前飞扬的尘土,厉声斥道。 “咳咳!在下是欠着宁公子的人情,但想不想还,什么时候还,怎么还,这都在于我郁明怎么想,用不着宁公子教我。宁公子,少陪了,我们来rì再见!” 郁明丝毫也没有继续停留的意思,穿上了鼠皮大衣,背起了巨大的行囊,立时就要走开。 “你!” 宁公子眼见郁明如此的桀骜不逊,显然是有些气急败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你若是愿意做我的随从,我就将这件空间宝物送给你!”宁公子甚觉无奈,对着郁明的背影大声说道。 郁明听言,自觉有些好笑,也微微有些好奇,转过身来,淡笑一声道:“在下虽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但却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岂会为了一件区区宝物甘做她人的随从!” “这是……空间储藏宝物……” 一个轻轻的惊叹声远远传来,虽然细小,却是没有逃过郁明的耳朵。郁明听此,心上不禁又是一惊,暗道自己竟是如此马虎,接连两个人隐藏在附近,居然没有发现。 “鱼把总,你活了这么大岁数,还真对得起‘见多识广’这四个字,作为一个普通人,居然识得这是空间储藏法宝。也好,既然你识得此物,就请你代我说说这空间储藏法宝的珍贵吧!也省的本公子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浪费口舌了。” 宁公子似乎早就知道旁边有人隐伏,丝毫也不觉着奇怪,向着身侧不远处淡然说道。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身材高大的红脸老者就从高高的麦田里走到了二人近处,正是那位鱼番号的鱼把总不假。其一身沾着血迹的灰布大袍,腰间别着水烟壶,背上背着一柄大剑,腰上裹着jīng干的行囊,看起来威风凛凛的,一点也不显得老态。 “真是想不到,宁公子与那位侍女原来是同一人,怪不得上次在江河府,宁公子能够安然脱困……”鱼把总满脸的黑线,看着宁公子,全是复杂之sè,叹声说道。 “空间储藏法宝是世间奇珍,只有神秘的修真士们才能够拥有,老朽我也是听说过,还不曾真正见过,想不到宁公子居然拥有此物……听说空间储藏法宝具有‘芥子纳须弥’的神奇作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郁明一脸的狐疑之sè,暗暗盘算着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宁公子婷婷而立,也不知其心中所想。鱼把总一双浑浊的老眼紧紧的盯着宁公子手心里的一块绿sè的小玉牌,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的说道。 宁公子听言,淡淡一笑,也不说话,将手中玉牌反手一握,手心向下,轻轻一撒,只见就从那玉牌之中掉落出一块块用红绫包裹着的方方正正的物件来,不多时便堆成了一人高的一堆,实在是神奇到了极点。 郁明看着这般场景,下巴都快要掉到了地上,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这样发生在了自己的眼前,其简直快要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收!” 宁公子瞧了瞧郁明惊异的神情,满意一笑,口中轻轻一念咒,手持那小小玉牌,对准身前小山也似的货物,就将之重又一块一块的收纳其中了。 “怎么样?这件空间宝物能够收罗一丈见方的东西,也算是一件稀世珍宝了,我以此物相赠,你可愿意做我的随从?”宁公子轻笑一声,说道。 “这……” 郁明实在是有些动心了,有这样一件宝物在手,能装多少水多少粮食,就算是被困在沙漠里,也能活个一年两年了。 “宁公子,老朽一路跟随而来,难道宁公子就不想问问老朽是所为何事吗?”鱼把总收起脸上的震撼神情,吐了一口气,突然出口说道。 “哦?鱼把总一路跟踪至此,难道是想暗算本公子不成?”宁公子冷笑一声,反问道。 “当然不是,宁公子乃是修真士门中人,手段奇多,老朽就算是得了失心疯,也万万不敢打宁公子的主意。”鱼把总听言,赶忙回道。 “那是为何?难不成你也是为这小子而来?”宁公子奇声问道。 “不错。老朽一路追踪至此,正是追踪这位郁公子而来,实在没有想到宁公子也对他这么感兴趣。”鱼把总回道。 “这小子一穷二白,只不过穿了一件破烂鼠皮衣服,揣了一把破烂短刀,你身为一船之长,不会是为了那几十张獠鼠皮而来吧?”宁公子打量了一番郁明,似乎有些明了了一般,笑着说道。 “哼!当然不是,鱼某顶天立地,岂会为了那些个小小的身外之物动心。这位郁公子言行间绝然不会是世门里的公子,但却身怀绝技,分明就是一个得了天大奇遇的乡间小儿,身上定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说不定就是得了什么秘笈功法之类,那才是老朽想要得到的。”鱼把总浑浊的双眼里冒着些许的jīng光,铿锵有力的说道。 “真是一只老狐狸!”宁公子听言,暗骂一声,继而冷声说道:“这小子已经是本公子的人了,你还是趁早离开,绝了那夺宝的心思吧!否则,就别怪本公子不念这一路而来的情分,对你不客气了!” “宁公子不是凡人,老朽自然不敢跟宁公子争胜,但老朽在流沙河闯荡了这么多年,岂会没有几个压箱底的手段!” 鱼把总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黑sè的巴掌大小的木盒,打开来,便见其中竟是盛着一粒漆黑如墨长满了利刺的铁丸。 “这是老朽早年从流沙河里捞出的一具死尸的身上得到的,这么多年过去,几经生死,老朽还从来没有动用过此物。宁公子身为世门公子,应该识得此物吧?不知道有此物在手,宁公子能不能暂时退避,让老朽与这为郁公子谈上一谈啊?” 第二十章 接二连三 中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此物乃是大名鼎鼎的‘轰天雷’,本公子当然识得。不过,轰天雷虽然威力奇大,但你所持不过是一颗‘子雷’而已,若是没有‘母铳’引发而直接使用,只能是伤敌伤己,本公子可不相信你有能耐承受此物爆炸的冲击。” 宁公子眼眸之中寒光一闪,显然对那鱼把总掌中之物有些忌惮,但略一思量,却是说道。 “老朽**凡胎,当然无法承受此物的冲击。不过,想老朽劳累半生,从微不足道的桨工做起,好容易成为鱼番号一船之主,今rì却被迫亲手将之炸毁,沉入流沙,老朽已经一无所有,今次完全有理由拼上一把。宁公子乃是世门里的女公子,大好佳人,应该不会为了这个乡间小儿,愿意跟我这个糟老头子拼命吧?”鱼把总听言,森然一笑,沉声说道。 宁公子沉默半响,稍作权衡,淡淡道:“鱼把总,真是没想到,你也算是一个人物,若非你已然老迈,说不定本公子也能为你引荐一二……也罢!你既然如此说,本公子就给你一个机会好好跟这小子谈一谈,不过,你要明白,他人可是属于我的。” 鱼把总怔了一怔,暗叹一声,说道:“老朽明白!请宁公子放心就是。” 鱼把总与宁公子你一言我一语讨价还价,似乎已经将郁明当作是待宰的羔羊一般,使得一旁的郁明恼火异常,面sè发黑,几乎下一刻就要骂出声来一般。 不过,郁明可不是一个会轻易发火的人,其也不打算与这二人做无谓的口舌之争,既然已经收拾好了行囊,直接走人就是了。 就这样,鱼把总与宁公子刚刚谈好,郁明却是直接了当的运起了步风术,打算一走了之了。 “好小子,哪里走!” 那鱼把总是何等样人,岂能允许郁明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脱,其大喝一声,将背上的大铁剑一抽而出,想也不想,直接扔向郁明逃脱的方向。 鱼把总与宁公子都不是普通人,郁明一点儿也不敢小视,打起了十二分的jīng神,将步风术运用到了其所能够达到的极致,不打算给这二人一点点的机会。 然而,鱼把总那一声大喝还在其耳中“嗡嗡”震响,其只觉脖颈处一股凉风袭来,全身打了一个激灵,慌忙顿住了脚步,一柄黝黑的大铁剑正好疾飞而来,就插在了其身前,“轰鸣”震动不已。 “还请郁公子切莫妄动,否则,就别怪老朽心狠手黑了。”鱼把总站在郁明的身后,寒声说道。 “你待如何?”郁明转过身来,看着这老者,心中满是忌惮之意,沉声问道。 “还请郁公子能将随身的秘笈为老朽抄录一份,仅此而已,这对于公子来说也并不算什么损失。”鱼把总慨然说道。 “笑话!我郁明一穷二白,能有什么秘笈,就算是有,又凭什么要为你抄录一份?” 郁明暗道这下可是有些棘手了,这个老者明显不是普通人物,绝不是自己所能够对付的角sè,其心中岁如此想着,但却一点儿也没有将那《龟鹤玄元导气神功》为其抄录一份的打算。 “郁公子既然如此不识抬举,那也就别怪老朽手下不留情了!” 鱼把总说着,大踏步向着郁明走去,气势极为逼人,像是一堵高大的石墙一般,压得人退无可退。 郁明小脸煞白,实在没有想到这老人居然有如此之强的威势,哪里还生得出一丝反抗的勇气,还是一副逃跑的架势,两腿呼呼生风,就要逃窜。 鱼把总须发皆张,吼声如雷,手中抄着大铁剑不停的挥动,使得步法轻盈灵巧的郁明完完全全被封锁在一个不足一丈直径的圈子里,出去不得。 郁明唯一擅长的就是脚下的疾走能力,但其初步掌握步风术的步法要诀,若想跑出步步生风的速度来,非得要一定的助跑才行。如今,其每每迈开数步,被鱼把总的大剑给挡住了去路,是以被牢牢地禁锢在原处,一时间脱身不得。 鱼把总虽然占足了上风,但却是神情紧张,脚步紧凑,一点儿也不敢大意,将一把近四尺长的大剑挥舞得虎虎生风,总是在郁明刚刚迈出四步路时,横剑在前,封住其去路,时机节奏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可恶的老头!” 郁明对鱼把总的剑圈封锁完全无可奈何,心中暗暗叫苦,明白若非是鱼把总处处都留得一线刀锋,其早就不知道挨了多少剑了。鱼把总的武艺和强力,实在不是年少稚弱的郁明所能相抗衡的。但由着一腔的少年心xìng,郁明又岂是服输之辈,就运着妙绝非常的步风术步法不断游走,见缝插针,寻找着逃脱的一丝机会。 “呼哧……呼哧……” 就这样,郁明与鱼把总一个竭力奔逃,一个全力封锁,竟是持续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鱼把总虽然老当益壮,功力非凡,但遇到气息绵长,仿若永远不知疲倦的郁明,还是渐渐的有些力乏了,虎须乱冒,双眼圆瞪,口中喘着粗气,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黑光一闪,鱼把总横遮于前的大剑微微一转,平直的剑脊瞬间变成了犀利的剑锋,微微一摆间劈风袭来,眼看就要割上郁明的手臂。 “噌!” 郁明眼疾手快,手中的短刀翻转迎上了那剑锋,刀剑相触,金铁鸣击。鱼把总这看似寻常的微微一摆剑,也就侧移了仅仅不到一尺的距离,但其中所蕴含的力量却实在是非同小可,任是郁明用上了龟息之力,手中的短刀都是险些被震落在地。 大惊失sè的郁明顾不得手臂的酸麻,连忙后退,双脚跟接连蹭地,险险的避过了这一剑下来所蕴含的可怕余力,紧接着又赶忙调转了身体,连迈三步,向着反方向疾奔而去。 “哪里走!吃我一剑!” 鱼把总这一剑余力未泻,竟是又毫不留情的灌力划出了一剑,看似老钝的剑锋极为致命的向着郁明的后背砍去,若是这一剑落实了,郁明必然要被活活砍成两节。 透心的凉意瞬间传遍了全身,郁明只觉身后一股冰冷的细风吹来,立时就要在自己的后背上割开一道口子,危急时刻,郁明感觉全身的血液都似要倒流了…… “唰!” 一剑挥过,几丝灿烂的血花迸起。郁明在剑锋袭来的那一刻,瞬时俯下身去,以龟伏缩身的动作凌空俯身在地面之上,以不可思议的身法款款的避过了这致命的一剑,。 不过,郁明虽然未被砍成两节,其肩头的一层皮肉却是被齐齐削去了,鲜红的血像是泉水一般汨汨而出,立时沾满了衣襟。 宁公子在一旁悠然而立,像是一风尘不惹的世外之人一般,金红丝线织就的宝扇一摇一摇,荡尽了尘埃。 那裹挟着血花的一剑倏忽间一挥而过,宁公子秀眉顿时微微一皱,手中的折扇亦是顿了一顿。但其见郁明竟是安然躲过了那一剑,嘴角微不可查的翘了一翘,折扇瞬间阖上了…… “呼!” 郁明双脚平勾着地面,忽的像车轮一样向着侧边绞过,一团裹挟着浓尘的小旋风平地而起,立时将其瘦小的身影淹没在其中。 生死存亡之际,自有回想。郁明脑海之中短暂的空白一闪而过,一个浓墨勾染、斜倚飞扬的巨大的“风”忽然而现,像是歪斜的柳丝,像是清扬的风尘,像是旋转的漩涡……像是风一样从郁明的脑海中刮过…… 一丝可贵的明悟突然而至,使得原本孤注一掷勉力奔逃的郁明万分惊喜,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作“平地生风,风起于足”…… 风尘卷起,鱼把总蓦然一惊,剑下也不再留手,向着那旋风风眼出劈刺而去,剑路大开大合,就算是将郁明磕着碰着点,后果都绝不会是削掉一块皮肉那么简单。 大剑狠狠的劈砍而过,大片的麦穗被齐齐割去,近一尺的土层都是被翻了起来,如此的威势,足见鱼把总手底下的真章。然而,这惊人的一剑扫过,却是不见郁明的身影。 原来,郁明竟是在前一刻终于逃出了剑圈,在距离鱼把总一丈多远的麦穗中“呼呼”喘息,似乎有些力竭的样子。 “好小子,果然是习得了上乘功夫!老朽也曾上过战场,这一招‘横扫千军’也算学得有些模样,你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躲过了。” 鱼把总灰发汗湿,一脸啧啧称叹的样子,浑浊的双眼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神sè。 郁明刚刚掌握“平地生风”的法门,气息导引不畅,奋力躲闪之下,腹中所藏元气一泻而空,使得胸腹气短,呼吸急促,后力乏继。 其本想趁着自己终于脱出了剑圈封锁,一鼓作气逃出生天,但却深知体内元气匮乏的弊端所在,生怕一口气接不上,被那鱼把总捉住,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是以在圈外俯息,伺机藏蜇而动。 “郁公子,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如此奔逃,最终也难逃过老朽的铁剑,不如早早放弃,也省得遭受皮肉之苦啊!”鱼把总斜眼瞥瞥不远处的宁公子,深吐一口气,沉声说道。 郁明听言,哪里有兴趣跟这可怕的老人废话,平稳的呼吸着,沉心准备着下一刻的逃窜…… “既然郁公子如此执迷不悟,老朽可就不客气了!”鱼把总乃是多年混迹流沙河的老江湖,哪里不知道郁明的小小打算,冷哼一声说道。 第二十一章 接二连三 下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鱼把总说完,便是仗剑欺身上来,强烈的气势使得大片的麦穗齐齐履地,飞尘一路飞扬,来势实在凶猛。黝黑的大剑不断的挥舞,带起“呼呼”的劈风声,令人闻之而变sè。 郁明悟得了“平地生风”的一丝门道,不用助跑,立时就能履风快步而行,是以面对鱼把总强烈的攻势,竟然能够勉力化解,身影忽左忽右,或倒或歪,一次次闪避着那可怕的剑锋。 郁明极快的速度令鱼把总的巨力根本无法施展开来,一招蕴含着强烈压迫xìng的“排山倒海”被郁明轻飘飘的往后一跃恰好闪过,直如千钧的巨力打在了飘荡的羽毛之上一般…… 鱼把总早已失去了耐心,原本其是以极大的优势将郁明封锁在剑圈之中,如今丝毫余力不留,竟然迟迟不能将郁明伤到,如此之下,鱼把总心中愈是震惊,亦愈是兴奋…… “喝!” 鱼把总直挺挺站立,将长长的铁剑高高举起,剑脊朝下,狠狠的向地面拍下,施展了一招势大力猛的“开山裂地斩”。这一斩甫一落地,猛烈的劲气像雄涛怒浪也似向着孱弱的郁明汹涌而去。 郁明见此,故技重施,双脚轻轻点地,双臂像是鹤翼一般展开,向着后方纵去,身法如行云流水一般,轻而易举就卸去了这一剑几乎九成的力道。虽如此,这一剑下来,郁明只觉肺腑之中一股剧烈的烦恶之气,仍是被伤到了。 “着!” 鱼把总一剑斩下,却有后招,大手向腰间一捞,扯出了一个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的线团,向着郁明狠狠投出。这线团一经扔出,见风就涨,倏忽间竟是化为了一张一丈多直径大小的巨网,向着凌空后渡的郁明罩去。 郁明身在三尺高的半空,无处借力,眼睁睁看着巨网当头罩下,身体却不能移动半分,一时间头皮发麻,没了主意。 下一刻,郁明已然被这巨网罩住了全身,逃无可逃。鱼把总单手一扯,迅速的拉动巨网,巨网很快便收拢起来,将郁明紧紧缠裹在内,束住了其手脚。 郁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短刀在手,急忙向着那巨网刮去,刀刃锋锐,立时就使得一根根拇指粗细的网绳根根断开。 “黄毛小儿!看你还往哪里逃!” 鱼把总一手扯着网线,一手持着长剑,不由分说就向着郁明举剑一拍而下。这一剑若是落实了,非要将郁明的小肩膀给拍得粉碎。 “老匹夫!尔敢!” 郁明与鱼把总的战团不断转移,宁公子自是悠然的在后跟随,一直都与二人保持着两丈多远的距离。眼见郁明将要被鱼把总一剑拍成个稀巴烂,宁公子立时心生恼怒,忍不住出手了。其皓腕翻转,手中jīng致的折扇如同刀轮一般向着鱼把总疾飞而去,瞬间而至,正好击在了鱼把总即将落在郁明肩头的大剑之上。 “嗡!” 鱼把总一身巨力非同小可,但其手中之剑被这折扇一击,竟是高高扬起,险些不能够握紧,脱手而出。 鱼把总粗壮的手臂被震得隐隐生疼,面上生出一丝的骇然之sè,但这丝骇然随后就转变成了狠厉,竟是长剑一甩,又一次向着大粽子一般伏在地上的郁明拍去。 “不自量力!” 宁公子冷斥一声,伸手接住了像是一团红光旋转着飞回的折扇,毫不停顿,向着鱼把总狠狠一扇,扇出一股刀锋也似的细风,带着薄薄的一缕沙尘,弯月般向着鱼把总背后袭去。 鱼把总丝毫不敢小视这一扇之力,当即舍下了郁明,回身摆剑。大剑猛然一荡,只听一声厉响,宽厚的剑身正好击在了那月牙形的风刃上,将之款款接下,化于无形了。 趁着这一空当,宁公子已然像穿花蝴蝶一般迈步临近,不由分说,连连挥扇,向着鱼把总攻去。 鱼把总见此,双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狞sè,毫不畏惧,挥剑迎上。 “嘭!嘭!嘭!……” 宁公子连连挥扇,每一扇所带起的风刃,鱼把总都需得拼却全力才能接下,高下立见。 鱼把总在宁公子轻描淡写的进攻之下渐渐的失去了招架之力,但其却以莫大的勇力立在原处,一步也未曾退却。 “哼!鱼老头,你是不想要命了么?” 宁公子见鱼把总似乎铁了心要与自己做对,面露奇怪之sè,收起了折扇,冷哼一声,说道。 “咳咳!宁公子果然身手了得,老朽实在是没有低估宁公子的武艺……不过,此番……不想要命的倒不是老朽了……” 鱼把总两手紧握剑柄,而那大剑还兀自在其手中“嗡嗡”颤鸣,剑身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小坑点,皆是被宁公子扇扇之下带起的沙尘所击打。强忍着双臂的震疼,鱼把总冷冷一笑,神秘兮兮的说道。 “你此话何来?” 宁公子听言,秀眉轻皱,心中暗暗生出jǐng兆,但却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不妥之处,有些好奇,也有一些不安。 “叮!” 忽听一个奇异的似乎是异物碎裂的声音从脚下传来,宁公子顿时大惊失sè,然其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轰然的爆炸就从其所在之处瞬间爆发开来,震耳yù聋的炸响像是雨夜的天雷一般,使得地面都微微颤了一颤。 扑面而来的气浪将早已匍匐在地的鱼把总以及郁明掀出了近一丈远,四五尺厚的沙土被生生翻起,像是沙浪一样向着四面八方汹涌而出,浓厚的沙尘滚滚而起,渐渐的遮蔽了整个麦田…… 沙尘颤动,鱼把总从厚厚的积尘之中爬了出来,长长的胡须上沾满了鲜血,和着细腻的尘土,结成了狰狞的血泥。 鱼把总抖抖身上的尘土,小心翼翼的四下张望着,浑浊的双眼之中满是莫可名状的神sè。许久之后,鱼把总便是哈哈大笑起来,许是因为被尘土所呛的缘故,鱼把总虽是张大嘴狂笑的模样,但却一丝声音也没有传出。 伴随着浓烈的咳嗽,鱼把总接连吐了三口浓血,从尘土之中站起了身来,抽出了腰间的水烟壶,“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哈哈哈!他妈的!真他妈的够本!我老鱼也有今天!哈哈哈!够本!真够本!……” 在丘墟之地,抽水烟乃是上等人的象征,而鱼把总也自来就是一个年长的君子一般,行止间颇多文雅之气,言语上从来没有粗俗之词。而现在,鱼把总却是像一个街头无赖一般兴奋的笑骂着…… “老匹夫!你也未免高兴得太早了吧?” 鱼把总一边笑骂,一边用手摩挲着寻找什么,丝毫没有察觉到不远处的尘雾缓缓的向四维扩散,渐渐的让出了一个三尺直径的小小圆圈,直到一个清寒的女子的声音不期然传来。 “你!你……还活着?” 鱼把总大吃了一惊,这才发现距离自己两丈多远的的地方尘雾滚荡,一个隐隐约约的窈窕身影显现。 “鱼老头,你当真好算计,居然早就把‘轰天雷’改制成了‘炎雷子’,处心积虑,引我上当。若非我有秘宝护身,险些真要着了你的道!” 这声音正是宁公子不假,其被如此剧烈的爆炸所伤,居然是毫发无损的模样,当真令人咋舌。 “宁公子,你果然不是普通的世门公子,看来老朽我还是小瞧你了!”鱼把总面沉如水,看着那渐渐清晰的身影,咬牙切齿的说道。 “本公子本来没打算伤你的xìng命,如今看来,实在是没有必要手下留情了!”宁公子折扇轻摇,一步一步迈步前来,看起来轻轻柔柔,却是带着令人颤栗的丝丝杀意。 “哼!鱼某活了大半辈子,摸爬滚打至今,还从来没有翘首待死过,想要我的命,也需得拿你命来换!” 鱼把总表情狰狞,冷冷一笑,将手中的水烟壶往腰间一挂,从怀中摸出了什么,捏在手里,瞪大了眼睛,定定的看着宁公子不断走近的身影。 “怎么?难道你还能有第二颗子雷不成?”宁公子见状,脚下毫无停顿,一步一步的走近,步履轻盈,看似缓慢,却是步步都踏在鱼把总的心上。 “宁公子且慢!” 鱼把总神情紧张,忽然向前伸出了宽厚的手掌,大吼一声,说道。 “你还有何话说?”宁公子脚下一顿,出声问道。 “宁公子,你我往rì无怨,近rì无仇,何必为了一个乡间小儿拼死拼活?老鱼我今rì冒犯了宁公子尊上,实在是有眼无珠,还希望宁公子莫要为此而将老朽逼上绝路。老朽半截身子已经埋进土里了,死不足惜,宁公子大好佳人,前途远大,岂能与老朽玉石俱焚,还请宁公子千万掂量掂量,莫要冲动行事!”鱼把总后退了数步,急忙说道。 “鱼老头,本公子之前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同样的机会已经没有第二次了。”宁公子摇摇头,忽的从腰间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剑,继续迈步前来。 “那你就去死吧!” 鱼把总听言,目眦yù裂,单手向前猛的一撩,一下扔出整整三颗黝黑的铁丸,而后便是赶忙往地上扑去。 三颗铁丸迅疾的飞往宁公子周遭,一瞬间将其三面封锁,使得其避无可避,愣在了当场…… 第二十二章 杀人见血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你是何人?” 尘埃降落,宁公子收起了眼中残余的惊怒神sè,对着身前一个白sè的男子的背影说道。 “属下木可,给小姐请安了!” 那男子听言,转过身来,却是一个年纪轻轻、面容俊逸的少年,其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对着宁公子微微一弯腰,和声细语的说道。 “木可?你是老师的第三子木可?你不是在齐城游学吗?怎么会出现在此?”宁公子难掩惊讶之sè,出口问道。 “小姐,此间非是说话之处,还请小姐随我尽快离开此地,等到了安全之处,属下必定知无不言。”木可正容回道。 “随你离开?哼!我杨笑宁是何人,岂会受你指挥!想必你也知道,我赌约在身,是绝不会轻言放弃的。” 宁公子听言,面上立时生出恼意,不以为然的说道:“别以为你刚才的举动是救了我,几个小小的雷子还要不得我的命!” “小姐恕罪,实在是情况紧急,非是属下要存心捣乱。蛇帮的人已经发现了小姐的踪迹,派出了近百蛇卫追捕,刚才的爆炸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若是再耽误时间,我们可就真的走不了了!”木可心上一惊,赶忙说道。 “蛇卫……” 宁公子显然对木可所说的蛇卫有些忌惮,秀眉微攒,彷徨起来。 “其它几位公子和小姐也都是有高人暗中守护的,属下所为,并不会破坏此次赌约的规则的!”木可见状,又是出声说道。 “好吧!我就暂且信你一回,若是将来我发现你有半句虚言,就算你是老师的儿子,我也绝不会轻易饶过你的!”宁公子听言,倒也再未思量,说道。 “那是自然!请小姐随我来!” 木可听言,面上一喜,一挥袖,赶开了大片的尘土,直接迈步走开,在前面带路了。 宁公子环视了一眼被炸得坑坑洼洼尘土堆积的麦田,轻叹一声,便是随着木可走开了,消失在了尘雾之中。 风吹着麦田,麦穗齐齐的摆动,像是流沙河里的沙浪一样,此起彼伏,尘雾滚滚。十几个蒙着面巾身材短小jīng悍的武士迅速的来到了麦田中的炸坑处,停留了不多时,便是向着宁公子与木可离开的方向追踪而去。 “唔……” 炸坑不远处,杂乱的麦草层层叠叠,忽的被从中伸出的一双血肉模糊的大手给扒开了,从中钻出了一个遍体鳞伤的老人,正是鱼把总。 其艰难的站起了身来,重重的叹息几声,狼狈的模样使得他更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哪里还有一丝鱼番号把总的威风。 鱼把总能够活下来,除了自己的机jǐng,更多的是因为那些上等人们根本不屑于寻找自己的尸身,确认自己的死亡,在他们看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而已,是生是死,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鱼把总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比较严重的伤痕,就开始四下搜寻什么东西,面上的悲哀逐渐转变成了疯狂和兴奋。 整整一个多时辰之后,终于,鱼把总的目光被露在沙土外面的一小块土黄sè的皮毛给吸引住了,赶忙扑了过去,大笑几声,开始刨挖,疯狂的扯动那块皮毛,拉出了一件用獠鼠皮粗糙缝制而成的大皮衣来。 “哈哈哈!就算有十艘鱼番号,也换不来一本秘笈啊!老鱼我今天还是赚着了!” 鱼把总狂笑着继续刨挖,在他看来,郁明绝无生还下来的可能,其身上也必然会藏着自己觊觎了很长时间的武学秘笈。 “呼啦……呼啦……” 混着点点血迹的沙土四处飞扬,鱼把总顾不得手上的伤痕,就只狠命的刨着,其寻找的不是金山银山,而是比金山银山更珍贵的武学秘笈。 “啊!” 突如其来的一刀,准确无误的插进了鱼把总的胸口,冒着热气的猩红的鲜血喷薄而出,顺着刀身流散而出,渗进了沙土之中。 痛彻心肺的呻吟声从鱼把总的口中传出,那锋利的刀身又是向前推进了数寸,刀柄已然靠在了血肉之上。握着那刀柄的,是一双沾满了血泥的小手,紧紧的握着,似乎还在使劲的向前发力。 “你……” 鱼把总的心脏被刺破,瞬间就失去了抵抗之力,双眼看着如自己一般遍体鳞伤的郁明从沙土之中钻出,面上闪现着各种各样的表情,震惊和不解,绝望和可笑…… 浓烈的血腥气冲击着郁明的嗅觉,使得其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腹中翻江倒海也似的难受,脑中一片空白…… 短暂的恍惚之后,郁明大吼一声,一狠心,抽出了短刀,一股血雾从鱼把总的胸腔中喷出,尽数淋在了郁明的身上。鱼把总高大的身躯仰面跌倒在地上,两眼睁得大大的,嘴里溢着血沫,死了。 郁明手提着刀,怔怔的看着鱼把总的尸体,强忍着腹中的烦恶和心里的yīn冷,就那样,怔怔的站立着。其虽然杀过数之不尽的生灵,却是第一次杀人,还是如此惨烈的杀死一个活生生的老人。 感觉着自己颤抖的双手,郁明不自觉的将那短刀握得更紧了几分,用袖子拭了拭面上的血水,扒出了自己的行囊,一瘸一拐的离去了。 世家宗门之所以高高在上,所依赖的就是普通武者十有仈jiǔ终身难以企及的武学秘笈,自然是决计不能够外传一字半字的。偷学武艺,抢夺秘笈,乃是大陆之上人人共知的杀身禁忌,但只要是有点野心的武者,谁又能一辈子甘心做一个普通人呢…… 大陆上偷学抢夺武学秘笈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从古至今,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将来也应该不会…… 天sè渐晚,疲惫已极的郁明挣扎着来到了一个静谧的小城镇外,随便找了一个无人的窝棚,和衣裹着獠鼠皮大衣,睡下了。 清晨,嘈杂纷乱的人声将郁明从睡梦中惊醒。郁明走到了外面,只见成群结队的城民慌慌张张的从城门里涌出,向着各个方向奔去,皆都背负着沉重的行囊,拖家带口外逃。 郁明第一时间倒是没有想到逃,而是进城里去瞧一瞧,找一家酒馆吃点肉喝点酒,发一点小小的战争财,再谋出路。 这城镇名叫“沈家庄”,比起安乐县城来要强上近百倍,十分的繁华。不说别的,光是那座巨大的石质城楼,就使得郁明震惊不已了。 郁明裹着破破烂烂的獠鼠皮大衣走在宽大的街道上,奇异的打扮,十分的显眼。然而,慌慌张张的人们哪里还顾得上别人,擦肩而过之后,最多也就是向着郁明多看了几眼而已。 “老爷子,你怎么不逃啊?” 郁明看到一间临街的小屋前,一个看样子有六七十岁的老者瑟缩在木椅上晒着太阳,不由得出声问道。 “嘿嘿嘿,跑什么跑啊?”老者闻言,笑了几声,不置可否的反问道。 “听说城里的沈老爷大半夜被吊死在了城楼上,沈老爷一家都逃走了,你不逃,不怕沙匪进城么?”郁明且行且看,倒是对城里发生的剧变道听途说了几分,当下不知所以的对老者说道。 “老汉我就这一把骨头架子,逃能逃到哪里去?沙匪来了又能把我怎么着?逃吧!全都逃吧!最好一个也别留下,到时候城里空了,老汉我也去沈家的大宅子里瞅瞅去!瞧瞧里面有没有金山银山……”老者咳嗽了几声,淡笑着说道。 郁明听言,暗道这老头与自己倒是有些殊途同归了。不过,他可是不敢小瞧那些个剽悍的沙匪,也不会拿自己的年轻和这老者的老无所谓相比,打算淘换点东西之后就赶紧走人,免得又发生什么意外。 两rì之后,郁明背着行囊,匆匆离开了沈家庄,跟着流民们的踪迹往陈观店军站所在方向而去。据说那里驻扎着十多万人的军队,猛将如云,更有传说中的西炎国火云骑士存在,正图谋着收复陈观店军港。 “龟息之法果然有助于伤口的恢复……” 流民的队伍绵长而又散乱,郁明就混迹在其中,因为无亲无故的缘故,就只自己一个人独行。在之前的爆炸中,郁明受了好几处不轻的伤,尤其是左腿被伤到了腿筋,现如今已经好了五六分,正常的行走已经不成问题,再过几rì,说不定就能试着履风而行,这都多亏了龟息之法的奇妙所在。 前番在与鱼把总生死对抗的时候,郁明无意间领悟了“平地生风”的法门。此后,郁明还没有好好的正式练习一番,想到此,其心上不禁有些火热…… 因为獠鼠皮大衣较为的显眼,郁明将大衣上还算完好的十几块獠鼠皮重又拆下来,装在了行囊里,倒是不敢在人前显露了。如此一来,大路之上的流民中,郁明的行囊之多也算是其中数一数二的了,这与其小小的年纪和瘦弱的身板实在是不相符合,是以仍旧是人群中比较惹眼的存在。 第二十三章 马匪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风轻轻的吹着,虽然轻柔,但还是带起了迷眼的扬尘。行路者都用面巾蒙住了口鼻,埋头赶路。郁明行走间,自然而然的运着“龟鹤导息”的呼吸法门,全然不知疲倦,甚至很少会感觉到饥饿。 一rì之后,风吹得更大了,天空已然变成了灰蒙蒙的样子,让人感觉十分的压抑。大批的流民持续的前行,用不了几天,他们就能到达目的地陈观店兵站了。 不过,以劫掠人口而凶名在外的沙匪显然并不打算放过这大批的流民,终于还是有所行动了。 正是rì经中天的时候,连绵的沙丘都没有了rì影,清扬的风在辽阔的荒原上回旋着,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仿若什么也不会发生的样子。大多数的人们都停下来歇息,顺便吃些干粮充当午餐。 就在此时,一个躺在地面上安闲的抽着旱烟的中年男子忽然jǐng觉的坐起了身来,往流民队伍后方看了数眼,而后又是四下张望各行其是的流民们。其乃是陈观店军港的一个官阶不低的军官,因为吃了败仗,沦为了逃兵,就混迹在流民群中往西而去。 “这……难道是马帮……” 中年男子匍匐在地,耳贴着沙土,听着地面上传来的轻微的震颤,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喃喃自语道。 “黄沙蟒王……寒月儒王……蝎尾女王……就连‘三眼马王神’都出动人手了……西炎国这是要变天了啊!”中年男子一脸的苍白,暗暗念叨了几声,而后又摇头轻笑一声,仿佛是自嘲一般。 “唉……算了,只希望那位杨成大人不要让我失望!” 中年男男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黯然的双目之中重新恢复了一丝神采,站起了身来,弃下了几乎所有的行囊,快步往前行去。 未多久后,大地开始轻微的震颤起来,任是普通人也能够清晰的觉察到。东方天际满是滚滚升腾的尘雾,显然是后方追来什么可怕的存在。 “逃啊!沙匪追来了!……” 大群大群的流民立时sāo乱起来,哭爹喊娘的声音此起彼伏,人流像是流沙河一般滚动起来…… 郁明从小修炼导气之术,比及寻常人可算是耳聪目明,观察力非同小可,早早就觉察到了动静,是以一直都不敢停留,快步赶路…… 终于,震人心魄的马嘶声传来,尘云冉冉之下的可怕存在快速的逼近了,原来是数以千计的马匪从后方追赶而来…… 郁明眼见那排山倒海也似汹涌而来的马匪队伍,心中又是好一阵的震惊,而后便是扔下了不重要的行囊,径直开始狂奔起来,他可不认为故技重施藏在沙土之下能够躲过这一次大劫,还是走为上。 马匪不断的跟进,很快就将流民队伍分成了数段,围追堵截,控制了起来,郁明也不例外。 一个有近百人组成的马队气势汹汹而来,正好挡在了郁明所在的流民群前面。马队领头者面上带着一个造型奇异的黑sè纱罩,乃是一个额上生着竖眼的马脸也似的面具,看上去极为凶恶。 “停下!全部停下!谁再往前走,格杀勿论!”领头者手中扬着长长的马鞭,大声吼道。 马匪各个马队分工明确,一个马队就截取有限的一截人流,其他根本不去理睬。一些人眼见不远处的人们安然无恙的往前奔跑,都有些跃跃yù试的意思,想要混进前面的队伍之中。有些胆子大些的,因为可以考虑的时间实在太少,略一思量之下,竟是有数十人疯狂地往前狂奔而去…… “放箭!” 那马匪头领眼神冰冷,眼见那数十人从旁边狂奔过去,并未横马阻拦,而是挥了挥马鞭,用极为冰冷的声音吩咐道。 马匪们听言,纷纷开弓,一支支羽箭飞过,基本都刺穿了那些逃遁之人的后心,当真是当场格杀。如此雷厉风行的举动,立时就将蠢蠢yù动的流民们给震住了。 “呼!” 平地一股风起,一个模糊的人影斜斜蹿出,却是没有被这血腥的场面给吓住,而是向着远处无人的沙丘方向狂奔而去了,足下残留一路的飞尘,速度之快,当真惊人,就是比及快马,也是不遑多让。那人影不是别人,正是郁明不假。 “嗯?” 马匪领头者见此,显然是吃了一惊,冰冷的双眼中放shè出了不一样的神采。 “头领?” 领头者旁边一人见郁明远远遁去,马上就要超出一箭之地,赶忙出声问道。 “这里你做主处理,此人交由本头领处置!” 领头者吩咐了一身,一摆马头,扬鞭一挥,驱马向着郁明追去。 “尽管放马过来吧!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四条马腿快,还是我两条御风腿快!” 郁明在流民群中,没少打听关于沙匪的事情。其知道,流沙河域的各路沙匪们干的都是杀人越货的事情,从来都是极缺人手的。不管是能种地的农民,还是能划桨的青壮,抑或是能上阵杀人的罪犯,都是无所不用其极招揽来驱使的。 而沙匪们对于一些有本事有武艺的人就更加看重了,说是求贤若渴也不为过。若是有人有极大的本事在身,首要的都是要招揽来成为沙匪。 如此,郁明权衡之下,感觉自己也应该算是有本事的人,在人群中被擒和奋力逃跑被擒皆是一样的后果,还不如奋力一拼,逃一逃试试呢! 而且,更为重要的在于,郁明发现自己对于步风术的领悟往往在面临绝境的情况下能够获得无法预料的收获,基于此,就更要拼上一把了。 郁明做事向来谨慎,尤其是事关身家xìng命,更不敢随便行事。但其自从离开安乐县,一路闯荡过来,甚感在外混世之难,若非是习得护身的本身,很难走得远走得长久,所以才做下了这般反常的决定。 郁明将步风术运用到极限,快速的奔逃,“呼呼”的罡风扑面而过,带着细小的沙土像是刀剑一般割在脸上,疼痒难忍。其双目亦是为风沙所打,几乎不能睁开,口鼻难于呼吸,双耳冲风灌气,无法听远。 “如yù御风疾行,必先炼体熬骨,磨肌韧皮,气息贯通,身可披罡风为衣,眼可蒙元气为纱,五灵不弊于流,身团虚气,劈风而行。” 郁明早已将整个《步风术》要诀都背得滚瓜烂熟,如今因为自己的速度已达到一定程度,开始受到罡风的吹打,这才懂得了这几句要诀的意义所在。 “嗖!嗖!嗖!” 尖锐的破风声传来,三支羽箭接连shè来,皆是刚好插在了郁明刚刚踩下的脚印上,当真是险之又险。 “好小子!跑得比我的箭还快!” 戴着马脸纱罩的马匪头领眼见自己三箭不中,非但没有生出恼意,反而喝彩一声,狂挥起马鞭,使得胯下骏马吃痛之下,生生快了三分。 郁明虽然避过了那三箭,心中却是叫苦不迭。其因着脚下速度实在太快,耳目之力为罡风所蒙蔽,身上的动作也十分的轻浮难以把控,是以只能硬着头皮用速度躲避羽箭。如此之下,其却是被罡风侵袭得更加厉害了,似乎已经有些承受不住,直yù停下投降了。 “呜!呜!呜!……” 马匪头领收起了长弓,驾马狂追,从腰间抽下了一根长长的皮鞭,举在头顶用力摇晃,发出鬼哭也似的声音,其显然是想用长鞭直接将郁明擒住。 “看你能追我到哪!” 郁明双脚疯狂的往前蹬,这般速度已经超过了他所能够控制的限度。郁明只顾往前狂奔了,也管不了其它什么,唯一能够将身后大敌甩下的方法就是往沙丘奔跑了。 “哪里跑!” 马匪头领紧紧在后追赶,马头离郁明也就款款不到两丈的距离,其眼见时机成熟,不敢耽误,大喝一声,猛一甩鞭,长鞭像是细蟒一样向着郁明足下缠去,结结实实的击到了郁明小腿之上。 马匪头领非是等闲人物,长鞭在手,清楚的感觉到鞭末狠狠的击在了郁明身上,力道虽然不是很大,但也足够将之击倒在地了。然而,鞭身撤回,那头领只见郁明竟是浑然不觉一般,继续奔跑。 “好家伙!足下带风,我这马鞭居然伤他不到。” 马匪头领惊喜连连,眼中jīng光直冒,对于郁明越发来了兴趣,足下马镫一紧,竟是不顾惜好马,用刺马肚的手段催着坐骑跑得更快。 风尘狂卷,郁明终于逼近了前方如同高山一般的巨大沙丘,其能履风而行,流沙河沿都能够勉强行走,这等沙丘自然能够如履平地。但那马匪首领的马就不同了,马足若是陷到沙中,很容意折断马蹄。 很快的,沙丘临近,郁明毫不犹豫,斜斜爬上了沙丘,脚踩在松软的沙土之上,仿若蜻蜓点水一般,只留下一个浅浅的足印,十分的神奇。 “嘶!……” 马匪头领猛一拉缰,胯下骏马前蹄扬起,在沙丘前停了下来。此马乃是千里良驹,若是折断了前蹄,势必要成为废马一匹。丘墟之人爱马如命,任是这马匪头领万分急切想要擒下郁明,也不愿意为此而伤了马蹄。 “哼!看来今天不拿出点真本事还搞不定这小子了!” 马匪头领暗赞一声,跃起身来,双脚在马鞍上猛一点脚,像是一头大鹰一般,向着在沙丘上迅疾上爬的郁明猛扑过去…… 第二十四章 火云骑士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巨大如山岳一般的沙丘之上,一匹神骏非凡的红鬃宝马焦躁的弹着前蹄,时不时还打出一个低沉的响鼻,似乎早已忍耐不住长时间的等待。 一个发丝略显暗红、剑眉星目的青年男子倚马而立,右手轻轻的抚着马颈,平息着这宝马无法抑制的烈xìng。 “骑士大人真是神机妙算,马匪果然前来截取流民了。” 青年男子身旁,一个jīng干的青年军官恭敬而立,手中平持着一杆长旗,旗面卷在旗杆之上,显然是一位掌旗军官。其眼望着远处滚滚的尘云,赞叹着说道。 “现在正是丰收时节,沙匪既然出动了这么多的人手占领了陈观店军港,当然没有理由不收取沿岸的大片粮食。再说了,几路沙匪齐聚谋事,所谋者必然不小,定然要最大程度上抓取壮丁,以供驱驰的……” 红发男子面上全然没有得意的表情,眉宇间反而有深深的担忧,接着讲道:“沙匪会前来截取流民,这是必然,但我却万万没有想到,马帮的人居然也来了,这可就非同寻常了……你马上唤斥候营鹰信过来,我要将此事写明,飞鹰呈报军机堂。” “是!” 掌旗军官听言,即刻掌旗行令,向着沙丘下方打了数个旗语。只见沙丘下方,竟是静静的藏着近万人的军队,马军步军俱全,皆都排列成纵队,在原地待命。最前方乃是近百的轻装步兵,其中一个肩上扛着灰白猎鹰的军士看到旗帜之后,赶忙向着沙丘奔了上来。 书信匆匆写就,猎鹰展翅高飞,消失在了尘雾之中。红发男子转头看向沙丘下方整齐的队列,其双眼炯炯有神,没有半点的尘埃,面庞棱角分明,虽显俊美,但却是英气内敛,毫不外放,十分的沉静谦和。他很年轻,但却坚毅而自信,像是一朵暗藏冰水的火焰。 红发男子转过身,远远看着沙丘下方绵延数十里的流民队伍。流民们面对彪悍的马匪,丝毫没有抵抗之力,就被分割包围,驱赶着往回走了。 “传令各营,待命进攻!” 红发男子刚刚发出这个命令,忽听有异动声传来,转头向着斜侧灰蒙蒙的远处看去,只见一股小小的旋风扑上了沙丘,还未来得及向前再进几丈,便是化为乌有了,隐隐约约露出了一个瘦弱的少年的身影,仰面跌倒在地上。 那少年正是郁明不假,其扑上了沙丘大坡之后,那马匪首领也只好弃马步行,如同附骨之蛆一般追了上来。郁明刚一上了沙丘,就被马匪首领用长鞭缚住了腰。 “哈哈哈!小子,看你还往哪里逃!乖乖的跟我走吧!” 马匪首领虽然武艺高强,但在这沙质松软的沙丘之上行动大大受阻,也是花了不少的时间和气力才终于将郁明给擒下,自是有些酣畅得意。 “马帮马面首领!还是三眼马面首领!” 红发青年目力非凡,看得分明,一时间微微有些愕然,但下一刻,却是面sè一沉,飞身跃上了马背,马蹄高高扬起,向着郁明二人所在奔去。 马帮首领非是寻常角sè,跃到沙丘之上不久,很快发现了沙丘西侧静静守候的大片的军队,着实大吃了一惊,想也不想,细细看去。 “火云骑士!” 高亢的一声马嘶传来,那红发男子像是奔雷一般御马而来,其身着绘着火焰图腾的jīng致甲胄,头戴赤sè钢盔,身后火红颜sè的披风猎猎飞扬,胯下宝马神骏如龙,在这常人行走间能陷小腿的沙丘上奔腾如风,气势如虹袭来。 马帮首领见那骑士无匹的英气和风采,根本生不出丝毫的抵抗心思,也顾不得好容易擒下的郁明,一息也不犹豫,扔下长鞭,双臂一张,跃下沙丘,慌忙逃遁而去。 郁明被长鞭缚住了腰身,匍匐在地,已然是气乏力弱,逃无可逃了。其等待了许久,也未见那马匪首领来到自己跟前,自觉奇怪,挣扎着坐起身来,向后方看去,却哪里还见一个人的影子。 下一刻,一股烈风凶猛扑过,郁明径直被掀翻在地上。其双眼大睁,看到了他经过很多年都难以忘怀的画面,只见一匹全身如火炭一般的大马像是长了翅膀一般从其身上凌空越过,圆滚滚的马肚子一晃而过,仿若是虚幻一般。 “乖乖!这是什么马?” 郁明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是一骨碌爬了起来,向着沙丘斜斜的大坡下看去,只见一位披着烈火一般宽大披风的骑士,御着火龙也似的神骏,急急的追赶像是大鹰一样一跃一跃拼命逃窜的马匪首领。 一杆赤红的长枪从骑士的手中飞出,准确无误的刺破了马匪首领的后心,使得其像是断线的纸鸢一样跌落到沙尘之中,当场毙命了。 “乖乖!这是什么人?” 郁明张大了嘴,情不自禁的唏嘘赞叹着,实在为这一人一马的气势所摄,久久不能自已。但当见到那骑士从马匪首领尸体上抽出了长枪,竟是转头看向了自己,心上一震,这才恢复了神思清明。 “你是什么人?为何到此?” 沙尘飞扬,任是郁明目力不凡,也看不太清楚那男子的面目。其正要考虑接下来作何打算时,背后却是传来了一个沉厚的男子的问话。 郁明回身一看,便见一个身着黑sè甲胄的青年军士稳稳的站在自己身前,背后插着三杆三角小旗,手中横着一杆近两丈长的旗杆。郁明还未来得及仔细打量此人,双眼一眯,却是看到了沙坡下整齐列队的大片军队,一时间张口结舌,震惊之sè难掩。 “本官问你话,你为何不回答?”掌旗军官面sè一沉,大声说道。 “此地不宜久留!此地不宜久留!……” 郁明哪里能不明白,这分明就是要打仗了,心中顿时回响起这么一句话,根本不打算理睬这掌旗军官,深吸一口气,来不及解下腰间拴着的长鞭,一阵风也似的跑开了。 “大胆!” 掌旗军官见此,立时大怒,大吼一声就要追赶上去。然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追上去,一方面惊讶于郁明的速度,一方面却是气得咬牙切齿,眼睁睁的看着郁明急速远去,留下一路的扬尘。 “你为何在此?怎么不在原地掌旗行令?” 红发青年大马奔腾,从沙丘下径直驾马上来,马蹄一摆,停在了掌旗军官旁边,大声喝问道。 “回禀大人,卑职已经下达了待命进攻的旗令,就等大人一声令下,大军随时都可出发。刚才,卑职见大人御马下坡,此间却是有一个不明少年存在,是以过来看看,未曾想……”掌旗军官,一脸紧张,赶忙回道。 “算了,那少年不过是一个躲避马匪追捕的流民而已,不足为意。我刚才去追杀那个三眼马面首领,因是在阳面高处,想是已经被有心人看见了。时机已经不可延误,马上下达进攻命令,此番我要将这些马匪全部歼灭!以振军威!” 杀人者必带杀气,这红发青年虽然情绪内敛,但因为刚刚杀人,煞气外放,霸气外露,自有一番不可抗拒的威势,掷地有声的说道。 “是!谨遵大人军令!”掌旗军官一身军人血xìng,听红发男子所言,立时就被感染,顿时热血沸腾,情绪高昂,大声回道。 …… “当rì,火云骑士杨成大人率领十万大军顺着丘岳巨坡冲击马匪马队,居高临下,势如破竹,杀得马匪是落花流水,溃不成军,丢盔弃甲,一路逃窜。入夜之时,残余马匪东逃,妄图突围,奔回陈观店军港。” “奈何杨成大人熟读兵法,神机妙算,早已在陈关设下伏兵,封死了马匪后撤之路,将十余万马匪尽数包围在陈官大道之上,全部歼灭。就连那传说中的长着三只眼睛的三眼马王神也是被杨成大人一枪搠倒在马下,被我陈观店的骑兵踩成了肉泥!” “整整五十万的流民被杨成大人全部解救,来到了我兵站后方,修生养息,重建家园……我陈观店兵站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北有铁马桥,南有锁河桥,东边是千里沃野,西边是沙河老府。十三路沙匪匪王齐聚陈观店军港,所谋者大,岂会不贪图我陈观店兵站?” “喝!我陈观店兵站有火云骑士杨成大人坐镇,区区沙匪,岂能翻起什么沙尘暴来?” “不rì,杨成大人就将领兵东进,收复我陈观店军港,全歼十三路匪王……” 陈观店果然是一方重镇,繁盛富裕非比寻常。郁明进城已半月有余,早先拿出了一块獠鼠皮,换得了四枚西炎银币,租了一家客栈的客房居住,时而在房中参悟修炼,时而在城中闲逛,rì子过得倒也滋润悠闲。 这客栈乃是一家普通的食宿酒楼,一楼为饭厅,楼上为客房。郁明之所以选这家客栈,却是因为此间有几个颇有些名气的说书先生常驻说书,可以借之了解一些世情,听一些消息。 最近,城里人口剧增,主要是因为流民灌注的缘故。而伴随着这些流民而来的,就是关于那位据说是从西炎王城“炎兕城”而来的火云骑士坊间传奇了,当真是街头巷尾,无人不谈。 郁明猜测自己见过的那位英雄非凡的骑士就是人们所说的什么火云骑士,其虽然对这说书先生的夸大其辞不以为意,但却对那位骑士由衷的赞叹…… 第二十五章 物价飞涨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陈观店乃是兵站,西炎王国屯兵之所在,城内的一切都是依靠军队而存在的,就算是城东绵延数百里的大小村庄也是为军队储备军粮而存在的。 是以,陈观店内随处可见三三两两或是成群结队的西炎国兵士出没,他们的数量虽然不足全城总人口的十分之一,但却是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 “小二哥,结账!” 酒足饭饱之后,一个膀大腰圆的伍长往桌子上扔下了七八枚铁元,就要带着四名手下离开。 “军爷且慢!” 忙忙碌碌的店小二听言,赶忙跑了过来,拦在了这五人之前,陪笑几声,略显为难的说道。 “怎的?”伍长奇怪的问道。 “咳咳……军爷恕罪,近来城里物资紧缺,所有的货品都涨价了,小店也……咳咳……”店小二不好意思的回道。 “喔?有此事?我怎么不知道?”伍长浓眉一挑,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部下,随意的反问道。 “不敢欺瞒!”小二哥看了看不远处柜台之后的掌柜,忽然直起了腰,理直气壮的回道。 “谅你也不敢!嗯!那这顿酒得多少钱啊?”伍长哼了一声,暗骂一声,说道。 “本来应该是二十个铁元的,但因为您是军官,只收十五个铁元。”小二哥回道。 “什么?居然贵了一倍!你怎么不去抢?”伍长听言大惊,怒声喝问道。 店小二在这伍长一喝问之下,顿时矮了一截,嘴唇颤抖,舌头打滑,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唉……回军爷的话……小店之所以涨价,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啊!军备司一夜间就将粮食、鲜肉、果蔬等物资的价格提高了一倍有余,小店若是不涨价,就只能做赔本的买卖了!” 长着半白山羊胡子的酒店掌柜见状,早已凑到了这伍长跟前,长叹一口气,无奈至极的说道。 “军备司涨的价……nǎinǎi的!算了,十五就十五吧!” 伍长听言,滞了几息,伸手挠了挠胡子拉碴的下巴,也懒得再纠缠了,又往桌子上扔了六七枚铁元,领着四名属下扬长而去了。 陈观店兵站对兵士的管束非常严格,严禁兵士扰民,如果不是非不得已,大到军官,小到士兵,绝对不敢欺辱百姓。但纵然如此,普通的平民百姓也从来不敢招惹这些刀头舔血的军老爷们的。 饭厅之内,有不少的人听到涨价的事情之后,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显然涨价乃是新近发生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如是之下,自是引来了好一阵好不热闹的纷纷议论。 郁明津津有味的听那说书先生胡侃,听到这涨价的事情,倒也并不十分放在心上,毕竟其还有那么多张獠鼠皮在,随便卖出去一张,就能百八十天不愁吃不愁穿了。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是让郁明有些想入非非了。 说书先生摇着折扇,拍着惊堂木,说得是天花乱坠,妙语连珠,yù罢不能,但却被忽然闯入的三名锦衣军士给打断了。 “先生恕罪,军政司军报!” 一位头戴红sè毡帽、腰挎长剑的军官直接走上了讲台,还算客气的打断了说书先生,其后跟随的两名士兵也是气宇轩昂的在其左右两侧站定。 “各位,奉校尉大人及杨成大人之令,我陈观店军政司发下紧急军报,还请诸位静听:因沙匪猖獗,陈观店军港失陷,百姓流离失所者近百万,尽数涌入我陈观店防区,军备物资入不敷出,军备司不得已上调物价,以控制用度,防备战时之缺。因此,军政司建议陈观店所有军民控制rì常消耗,省吃俭用,与军方一并度过战时之艰难时期。另,因战时之需,军政司发出命令,但凡是年龄在一甲子以下的成年男子,皆可服役参军,每rì粮饷照常发放。” 军官读完了军报,就令军士将之张贴在了讲书厅中的影壁之上,向众人拱了拱手,离去了。 “哼!” 一直默默站在书案旁边的儒雅的说书先生,看着松松散散你言我语的人们,满脸的黑线,冷哼一声,拂袖离去了。说书先生说书时最忌被人打断,这小有名气的先生更是受不了如此的侮辱,自然是讲不下去了。 “参军……” 想当初郁明随安乐县众人长途跋涉前往陈观店,正是为了奉西炎王爷诏书前来参军,未料到竟是几乎全部死于迷途。如今郁明历经曲折,终于来到了陈观店,似乎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一般,使得郁明自己也唏嘘不已。 “算了,还是算了吧!……” 郁明一想这参军之事,一时间有些入神,但想到那千军万马冲击到一起你死我活的夺命场景,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摇了摇头,暗暗把这个想法从脑海之中给剔除了。 说书先生离席,郁明也没理由继续留在这饭厅了,结了账,迈着悠闲的步子,又到街上去遛了。 陈观店的城市布局不同于寻常城市,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军寨,居民区以及繁华的街市都围绕着各大军营建造,形成了以十大军营为中心的十个主要城区。 郁明所属区域为“岳”字营城区,属于陈观店中人口最为密集的城区之一,如今因为流民的灌入,更显得拥挤了。 “岳旗”广场,“岳”字营城区最为宽阔的一个广场,全部用石板铺砌而成,最多能够容纳十万多人,若非是军队大规模cāo练,平民百姓也是可以进入游玩的。 “岳旗”广场是郁明无所事事之时最常来的地方,在这里,他能够观察军队的cāo练,武士演武,贫民百姓的简单晨练,悠闲的辗转,平常的步伐……纷繁复杂的一切。 郁明通过观察这些,对于步风术步法的修炼也算是一种比较宽泛的参悟,虽然难于提炼,但一旦有所感悟,绝对是益处无穷的。 今rì的“岳旗”广场明显比往rì热闹了数倍,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之所以如此,不是因为jīng彩的军队cāo练,而是因为火热的参军入伍。 郁明登上了一座高约两丈的军功台,远远看去,只见广场上设有三十多个大旗招展的醒目站点,每个站点前都有一条看不到尾的长队排着,是许许多多的男人们在报名参军,同时也算是经历第一重的排查。 之所以有如此多人参军,自然是因为城里突然多了太多无家可归的流民的缘故,他们只带着仅有的随身的细软,在物价飞涨的陈观店中根本无法坚持生活太久,但凡是年轻力壮的,也只能到军队中谋个差事过活了…… 郁明看着这般壮观的场景,一方面是别有兴致的看热闹,一方面心中却是又一次微微有些意动,想着要不要去参军试试…… 打仗是很危险的事情,说不定哪一rì就会死在战场上,郁明对于这等事情打心底里就是排斥的。但自打在那酒店里得知了征兵的事情之后,郁明心里还是一直在惦记着此事…… 想当初一百多人应诏参军,还未到达陈观店,就几乎全部埋骨他乡了……别人都死了,郁明一人独活至今,任是他心地旷达,还是有一些念想隐匿在心底的。 “小兄弟,我观你目清神明,呼吸绵长,步履稳健,怎么不去参军,谋一个大好前程呢?整rì间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当心白了少年头啊?” 郁明正自思量,旁边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平和之中略带些狂放,令人一听之下,就觉其不是普通人物。 “当兵可不是吃饭喝水,哪能说去就去……” 这中年男子身高体壮,国字脸,粗眉阔眼,鼻直口方,两眼珠上飘着几缕淡淡的浑浊,说话行止颇具威仪,不过郁明对此并不感冒,一脸无所谓的回道。 “呵呵!你倒是说得好,不过在这丘墟之地,若是不当兵立功,实在是不会有什么出头之rì的啊!英雄出少年,少年怕白头啊!” 中年男子举起长长的旱烟斗,轻轻的吸了两口,喷云吐雾的说道,却是没有因郁明的无礼回答而动怒。 “你当过兵?”郁明歪着头问道。 “当然,当了很多年了……”中年汉子叹声回道。 “哦!原来是陈观店军港过来的逃兵啊!”郁明听言,想了想,突然笑着说道。 “好一个逃兵啊!” 中年男子怔了一怔,颇为赞赏的瞧了郁明一眼,但神sè间却是略微带了些恼怒之意。 “小兄弟,我名石坎,你哪天想来当兵,想建功立业,可以来找我!”中年男子将旱烟斗往石栏上磕了几下,插到了腰间,便是下了这石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建功立业……” 郁明喃喃低语着,脑海中还是第一次仔细思量这么一个词。从小到大,郁明所想最多的也只不过是填饱肚子而已,像建功立业这么大的事情,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不过,现如今郁明已经开始见识到外面的事情,一切都早已开始变得不同了…… 第二十六章 火头军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陈观店的粮价持续的上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同样重量的铁元已经抵不上同样重量的粮食的价值了。忧心忡忡、面带菜sè的百姓们早已将囤积粮食作为了头等大事,无所不用其极,用尽一切手段,储藏任何可以用来充饥的东西。 虽是如此艰难和恐慌的时期,郁明所拥有的獠鼠皮无论是在官市上还是黑市上,都还是奇货可居的热销物件,不管是金银还是粮食,皆可以大把大把的换来。 不过,坐吃山空这样的事情实在不适于郁明的本心,作为少年人,总要出去经历,才能得到成长。 半个多月后,经过再三考虑,郁明终于决定报名参军。但凡西炎好男儿,必上战场争红缨。参军这种事情,对于每一个有血xìng的西炎儿郎来说,都是必经的人生阶段。 郁明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也许和大多数的西炎子弟一样,多少怀揣着一些少年人的热忱,但这一个看似普通的决定,足以影响郁明的命运。 “姓名?” 高高矗立的烈火旗下,一个长着一双显眼的扇风大耳但却眉清目秀的年轻的军官坐在高凳之上,手里抓着细长的狼毫毛笔,双眼漫不经心的打量着一个个前来登记的参军者。 “郁明。” “怎么写啊?” “有耳郁,rì月明。” “你写写,我看看。” 军官依照着普通的程式,询问参军者的信息,若非是明显的老弱病残,大半都会安然通过第一轮的选择。 郁明所想只是到军队里谋一个安全一些的闲差,见见世面,经经世情。眼见着其他人都是简简单单的通过,自己却是被拦了下来,要亲手写下名字,郁明多少有些不乐意,但还是抓起了毛笔,随意的在粗纸大本之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郁明……咳咳,不错,不错,年龄几何了呀?” 青年军官看着那草纸之上写得乱七八糟、横歪竖扭的名字中娟秀美观、鹤立鸡群的两个字“郁明”,面上不禁微微一红,招风大耳微不可查的动了一动,干笑几声,抬起了眼来,看着郁明问道。 “十七。” 郁明如今还只十四岁的年纪,离十五岁还有数月。根据西炎律法规定,男子十七是为成年之岁,是可以参军服役的年纪。郁明当然不会傻傻的报出自己的真实年龄,两眼眨也不眨,干脆的回道。 “何方人士?” “沙河府安乐县人。” “安乐县?一方小县么?怎么没听说过?” “怎么?小县的人不能参军吗?”郁明听言,没好气的反问道。 “呵呵,当然不是,通过!”青年军官被郁明呛了一句,并不以为辱,笑着说道。 第一轮通过之后不久,郁明就与近五百人一同进行了第二轮的简单测试,绕着陈观店跑了整整一圈,淘汰十分之四的人,毫无悬念的留了下来。 “之前是干什么的?会些什么啊?”一个参军录事机械般的问道。 “打猎的。”郁明想了又想,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自己是安乐县里的一个小混混吧。但想到之前在流沙河域猎杀獠鼠的生活,不禁脱口说道。 “哦?那你是会用弓箭喽?”录事眼皮微微一抬,似乎略有些兴趣的问道。 “咳咳,弓箭倒不会用,就是打些小动物罢了,用的是弹弓。”郁明摇摇头,不好意思的回道。 “想当什么兵啊?”录事瞪了郁明一眼,冷冷的问道。 “火头军就行。”郁明赶忙回道。 “哼!火头军?又是一个来混饭吃的……火头军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去陆营辎重队报到吧!”录事一脸鄙夷的表情,不屑一顾的说道。 “辎重队?辎重队是做什么的?我是要去当火头军,不是去辎重队啊?”郁明听言,赶忙问道。 “现在的火头军隶属于辎重队,你要是想当火头军,就得去辎重队报到!”录事冷笑一声,头也不抬的回道。 无奈之下,郁明只好到陆营辎重队报到了。所谓辎重队,其实与押运粮草军械等的役夫没什么差别,是以郁明所能领到的饷银和装备实在是简单得可怜,不值一提。 郁明所在的辎重队有近一千人,而且人数还在不断的上涨之中,其中有不少都是与郁明一样想当火头军,结果被调派到辎重队的。 火头军负责军队饮食,原本是dú lì存在的,如今却是临时安排为辎重队的下属机构,这样的安排,显然是专门针对像郁明一般想到军队里混水食的人。 虽然没有成为自己心仪的火头军,但既来之则安之,郁明也只好先在这陆营的辎重队安顿下来了。 陆营是“岳”字营营部主持组建的基本由新兵构成的新团营,短短几天的时间,人数已经超过了“岳”字营,当真令人咋舌。 辎重队的训练强度远远低于战斗部队,大多数是进行体能训练,其他的军事技能只是浅显的教授而已。 郁明在校场上看到那些年轻的新兵跟随教官学习格杀技艺,心中常常也是有些痒痒。其从小到大大多只是修习《龟鹤玄元导气神功》这门混元内功,与人争斗的技艺就只三脚两拳的下三滥招数而已,还从没学过什么正经八百的对敌武艺。 “快!快!快!你们这些没有勇气的软骨头们!出这点力气就受不了了?啊?谁要是再慢一点点,小心老子皮鞭伺候!” 一脸横肉的曹副队长挥舞着长长的皮鞭,向着腿脚酸软的新兵们无情的咆哮着,圆滚滚的白sè眼球睁得大大的,任何人都不敢与之对视。 足足五天的时间,郁明所在的辎重队持续不断的在“岳”字营营部的巨大粮仓之中搬运粮食,来自陈观店后方屯田的粮食源源不断的被一架架的马车运来,似乎永远没有休止一般。 现如今正是收粮的时期,陈观店也真是无愧于沙河府“小粮仓”的称号,良田近千里,且又是一年大丰收,一亩千斤,十亩万斤,非同小可。 若非是战争时期,这些军粮都是要直接送到沙河府去的。现如今,却是全部要存入陈观店紧急修造的几处粮仓之中,当真苦了这些刚来的辎重新兵们。 郁明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之多的粮食,初来之时当真还兴奋非常。但持续五天的重体力劳动,也令他疲惫不堪了。其身材瘦小,虽然身怀奇功,但平常时期也就拥有寻常男子的气力而已。沉闷的压迫之下,郁明就像当初在鱼番号上摇桨一样,在用力的过程中运用导息之术,御气化力,节约体能。 看到郁明以如此瘦小的身材竟然能够持续坚持搬运粮袋,且一点儿也不被落下,众人自然不会忽略,一个个都是敬佩有加,不敢小视。就连那位凶恶的曹副队长也是对其侧目不已,暗暗留意。 “听说校尉大人把十个新团营整整十五万人全部交给杨成大人了,过两天就要举行盛大的典礼,火云骑士审阅全军,想想都是威风到家了!你们知道不?” 持续的搬运近百斤重的粮袋,这不但压迫着人们的身躯,还压迫着人们的jīng神,是以总有心思活泛的人忍不住说话,打发枯燥的时间。 “我们辎重队属于陆营,是不是也能参加啊?参军这么久了,我就光听说过火云骑士的大名了,还没有见过他真人呢!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一个风采!” “你脑子没进水吧!你听说过哪个校尉审阅军队的时候会让押运粮草的辎重队上场的?能够上场的都是要上战场杀敌人的战斗部队,怎么可能会有我们的份!” “唉!当兵当成搬运工,真他娘的窝囊!” “啪!” 长鞭甩过,正中说话之人的脸部,其惨叫一声,手捂着鲜血横流的脸,怒火迸发,看向那手持长鞭的副队长,大声吼道:“你为什么打我?” “老子打得就是你!”副队长冷笑一声,走到了这汉子的跟前,持鞭指着其额头,大声斥道。 “你!”汉子目眦yù裂,几乎就要动手,被身后的几人给拦了下来。 “哼!一个个都是没有胆的软骨头,看什么看?还不快好好的给老子搬粮食!”副队长环视了一眼周围都停下身来的士兵们,面上横肉一跳,大声吼道。 几个胆小的人被这一声吼吓得冷汗直流,直打哆嗦。所有的士兵们都慌忙走开去干活了,哪里还敢站着不动。 “嘿嘿!陆营辎重队,原来曹大哥被调到辎重队来当副队了呀!真是没有想到。” 在曹副队长的威风之下,偌大的仓库里一时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显得空寂而压抑。就在此时,仓门方向却是传来了一个清澈的年轻男子的声音。声音落下,从门口转出一个猿臂蜂腰、双耳奇大的青年军官来。 “罗大耳?你来做什么?”曹副队长看着那书生模样的青年款款走来,眉头一皱,出声问道。 “曹大哥这话问的,你我可是在一个队一起混过的战友,听闻曹大哥在此当差,小弟当然要过来看望一下啊!没想到曹大哥居然连升两级,直接当副队长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大耳青年白扇一展,边走边摇,略显潇洒,笑着说道。 第二十七章 大耳秀士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连升两级?哼!早知道是这么个鸟官,老哥我才不会来呢!”曹副队长面sè一缓,应声回道。 “呵呵,曹大哥是战场上最优秀的刀斧手,到了这辎重队来当官,一开始肯定会不适应。不过,时间久了,曹大哥就能体会到这当官的滋味了。”大耳军官淡笑一声,回道。 “大耳,你现在在哪当差啊?新团营组建,升职的人实在不是少数,这里面哪里能少得了你!”曹副队长看着大耳军官,颇有些得意的问道。 “小弟比到曹大哥,那可是差远了,做的是斥候卫所尉官,比曹大哥差着一个官阶呢!”大耳军官摇摇头回道。 “斥候尉官?你小子行啊!步骑军转做斥候,也算合适,比我这闲出屁来的散官强多了!”曹副队长听言,叹声说道。 “嘿嘿,实话说,曹大哥你是不是被你的生死之交滕老黑给骗来的呀?听说他本来能做陆营副营长的,居然被一个不明来历突然而来的人给挤掉了,陆营恰好又没有其它空位了,就让他来辎重队当队长了。”大耳军官神sè一动,突然神神秘秘的小声说道。 “行了!行了!别瞎扯淡了!你还是跟老子说正事吧!老子可不相信你这大耳jīng是专门过来看老子的!”曹副队长听言,像是突然失去了耐心一般,大声说道。 “嘿嘿,不瞒曹大哥,今天小弟过来,是为找一个人来的。”大耳军官直起了身来,嘴一咧,灿然一笑,回道。 “找谁啊?”曹副队长双眼一眯,问道。 “一个叫郁明的小子,听说他会写几个字,我那里正好缺一个录事,所以来把他带走。”大耳军官随意的说道。 “哦?会写字?我怎么没听说过这里有一个会写字的人?”曹副队长双眉一挑,若有所思的问道。 “呃……是那rì小弟招募新兵,正好遇到的那小子。他也不会写几个字,除了自己个的名字,没认识几个字。我带他回去好好教教,勉强也能当个录事了。”大耳军官干笑一声回道。 “把那个什么郁明给我找过来!”曹副队长转身对着近卫说道。 不多久后,满脸汗痕的郁明便是擦着汗水过来了,瞧见了曹副队长,跑到了其跟前,大声说道:“副队长,你找我?” “不,不是我找你,是他找你。”曹副队长瞥了郁明一眼,指指大耳军官,淡声说道。 郁明早就看见了那长着招风大耳的年轻军官,听曹副队长所言,自然向其看去,眼中自然是不明所以的神sè。 “呵呵,郁明小弟,你可还记得我呀?”大耳军官看了身边毫无表情的曹副队长一眼,笑着问道。 “当然,长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郁明对这军官的大耳印象很深,刚看见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曹大哥,能让小弟跟郁明小弟单独聊聊吗?”大耳军官并不回答,转头对着曹副队长说道。 “不行,就当着我的面说,否则就免谈。”曹副队长两眼一翻,事不关己一般背手而立,干脆的回道。 大耳军官听言,暗骂一声,转头对着郁明说道:“嘿嘿,郁小弟,我乃是斥候尉官罗耳,那rì见你写得一手好字,一直都记在心中,好容易才找到你,想调你去斥候卫所做一个参军录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啊?” “参军录事?做什么的?”郁明想也没想,出口问道。 “就是营帐里的记录员,专门与文字打交道,录写名册,起草军报,绘制图文,等等。这差事,说是营帐里高级军官的近侍也不为过。可以参加军机会议,记录会议内容,可以行走营部大帐,梳理文员工作,前途远大,不可限量啊!”罗耳灿然一笑,信口讲来。 “回长官的话,长官所说的这些在下都不太会做!”郁明一听说是要给高级军官们当近侍,哪里还愿意,当即回答道。 “当然,有哪个人一开始就什么事都会的?去了之后慢慢学会就是了。”罗耳淡笑一声,说道。 “哈哈哈哈!郁明,你就直接跟这位罗长官说,你去还是不去!想去就说去,不想去就说不去。”曹副队长忽然大笑几声,冲着郁明说道。 “是,副队长。”郁明答应了一声,便是对着罗耳说道:“罗长官,在下不想去。” “为什么?”罗耳显然没有料到郁明居然会做出这般回答,奇怪的问道。 “在下不喜欢做文字工作,也不想当什么近侍,如果罗长官能够提供火头军的好差事,在下会考虑的。”郁明大声回道。 “呃……” 罗耳显然对郁明的回答有些无语,大耳微微颤动,也不知其在想着什么。 “咳咳!行了!大耳秀士阁下,你就别抖你那大耳朵了,你们斥候卫虽然有权随意挑选士兵,那也得提供人家想要的职位才行!你还是趁早去别的地方挑兵吧!”曹副队长满脸的横肉乐成了一朵难看的花,调侃着说道。 “好,郁明小弟,我们后会有期!”罗耳对着郁明拱了拱手,抬眼瞧了曹副队长一眼,拂袖而去了。 “哈哈哈哈!你小子,不错!大耳秀士都拿你没辙!”曹副队长心情大好,用大手拍拍郁明的肩膀,笑着说道。 “大耳秀士?那人的外号么?”郁明听言,也不知道其是夸自己还是损自己,喃喃自语道。 “不错,那家伙人称大耳秀士!可是个了不得的家伙!年少有为,能文能武,大耳朵一扇,计谋层出不群。我曹猛虽然不才,但平生狂傲,轻易不佩服别人,这家伙可是要算一个的!”曹副队长看着罗耳消失的背影,赞叹着说道。 在此之后,仓库搬粮的事情又足足持续了半月的时间才终于结束。整个陆营辎重队一千多号人都由这位狂放凶厉的曹猛副队长负责,而至于那位正牌的滕队长,士兵们总共也没见其露过几次面。 偶尔心情大好的时候,这位原本属于“岳”字营的著名刀斧手也会在校场上向士兵们指点一番武艺,cāo练一番军械。众人一开始对其的抵触,无形之间就逐渐消失了,反而换成了折服和敬佩。 “横扫千军……排山倒海……开山裂地……越马扬蹄……蛟龙摆尾……连环斩……崩山雷……千斤坠……” 校场之上,辎重队的士兵排列成队,睁大了眼睛看着曹副队长一一演示龙烟大陆之上广为流传的“军武十三式”,一个个震撼得无以复加。 郁明目不转睛的瞧着曹猛的动作,唯恐漏掉哪怕一丝一毫,将其身法、步法、手法都大概的记在了脑海之中,反复琢磨。 郁明曾经与鱼把总战斗的时候曾领教过其所使出的“军武十三式”里面的招术,知道这招术的厉害之处,早就想学到手了。 曹猛手持如同大斧一般的重刀,挥洒自如,大开大阖,每一刀劈过,刀锋之下都传出低沉的闷雷一般的破空声,令人不得不为之动容。 鱼把总虽然功力非凡,但与这曹猛相比,当真是差了不止一筹两筹。郁明自想,若是自己以现在的水平对上这曹猛,估计也躲不过三个回合。 “好!……” 众军士看得激动不已,忍不住连连喝彩,大声叫好。热烈的气氛之下,众人都没有注意到,一个身姿挺拔、鹤立鸡群一般的高个子男人默默地走到了人群之中,微笑着看着曹猛凶猛的身影。其身着紫红sè的jīng美武士服,胸前绣着古朴的火焰图腾,头戴暗红sè的毡帽,身后披着长长的略显暗红的头发,极为的英俊潇洒。 这般着装乃是人所共知鼎鼎大名的火云骑士的装束,就算是没有见过的人,一看之下,也能够瞬间想像得到。 未久之后,以这男子为中心,低低的惊叹声就一圈一圈的弥漫开来,最终成为了巨大的轰动。 曹猛在场中演武,杀伐之气外放,虽然有些忘情,但也很快就察觉到了围观之人的变化,缓缓的卸下了力道,停下了身来。 “属下曹猛,见过大人!” 曹猛一眼就看见了那气定神闲背手而立的高个子男人,赶忙收起了大刀,快步走到了男子跟前,双手抱拳,弯腰一拜,恭敬说道。 “见过火云骑士大人!”众人见状,不约而同,纷纷唱喏,向这男子行礼。 “大家不用多礼!” 这男子正是在陈观店中人尽皆知的火云骑士杨成,其气度不凡,风姿优雅,真不愧是出生于西炎王室的贵族血脉,既有君子气度,也有骑士风姿。 “属下未知大人到来,有失远迎……” 火云骑士的头衔乃是西炎武士心目中的至高存在,曹猛自入行伍已历数十载,还是第一回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一位活生生的火云骑士,心中自是深深的紧张,平时的张狂作派在此时已然一扫而空。 “曹副队长不必如此客气,我只是过来瞧瞧而已。刚见你演示步战‘军武十三式’,发现似乎有些骑战的感觉,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曹副队长应该出身自步骑军吧?”杨成含笑说道。 “大人当真料事如神!” 能够通过别人的身手判断出师承来历,这绝不是一般的武士能够做到的。曹猛听言,不禁由衷叹服道。 “凑巧我也是步骑军出身,今见曹副队长身手不凡,想与你较量一番,不知道曹副队长意下如何啊?”杨成转头看了看周遭聚焦过来的目光,神sè一动,说出了让众人瞬间就沸腾起来的话。 “卑职不敢!” 曹猛听言,赶忙纳头说道。然其虽如此说,一双浑浊的圆滚滚外凸的大眼却是上挑看向杨成,暗含着浓烈的兴奋。 第二十八章 元气境界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短短不到一刻的时间,火云骑士杨成要与猛人曹猛比武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校场,引来了数之不尽的人围观者,其中不乏平时难得一见的高级军官们。 近两丈直径的圆圈外,层层叠叠的围拢着大批的士兵和军官,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看向场中二人。有的后来者甚至直接扛着高高的板凳过来,争相观看比武。此情此景,当真是热闹非凡。 辎重队的一千多号士兵是在人群的最里面,郁明当然也在其中,其两眼睁得大大的,将场中二人瞧得分明,心中当真是兴奋不已,暗道机会难得。 曹猛拖刀在地,两腿弯曲,腰背前倾,重心下沉,两只白囊囊的眼睛凶光熠熠,活像是一匹蓄势待发的沙狼一般,凶猛慑人。 杨成手持一把三尺长剑,并不出鞘,鞘身火红,红光闪闪,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物件。其挺腰而立,目光清澈而平静,神sè从容而淡然,安然如水中之月一般,优雅而清冷。 一阵风吹过,带起了淡淡的黄尘,肉眼可辨。这风吹过杨成紫红sè的身躯,只见其衣服并未有丝毫的抖动,细密的尘粒丁点没有沾染,风尘扑过,像是遇到了一层似有似无的气纹一般,自动滑开了。 这微不可查的情景并未逃过郁明的眼睛,使得郁明脑中巨震,心中纳罕,瞬间想起了传说之中武士修炼内功所能够达到的境界的划分。 内家功夫第一层为“内息”境界。所谓“内息”,乃是武士修炼有成,于丹田气海之中所藏之气息。武士导引这气息游走于全身经络血肉,可以改善体质,强健体魄,武士赖此为武。 大陆之上大多数的武士终身都在修炼“内息”,内息越是深厚,导引内息的方法越是纯熟巧妙,再辅以jīng奇的武技,武士的武力便是越强。若是能够修炼至内息圆满,就能成为武士中的高手存在,足以横行一方。 内家功夫第二层为“元气”境界。所谓“元气”,乃是内息修炼到极致所衍生而成。“元气”比及“内息”,更为绵密,更易掌控,可渗透于全身肌骨血肉之中,可外放于体外悬浮,十分的神奇。 正因为内功修炼至“元气”境界,能够使武者掌控如此异能,所以丘墟荒原之上的一些优秀的世家大族子弟们,个个风尘不着,明眸皓齿,仿若钟灵之地出生之人,并不受风尘肆虐的侵蚀。 内家功夫第三层为“真罡”境界,乃是传说之中的境界,修炼至此境界,“元气”会再次衍变,转换为“真罡”。“真罡”境界武修,罡气外放,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几如仙人。 “真罡”境界杳不可闻,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乃是玄之又玄的东西,不提也罢。但“元气”境界却是人们可以勉强仰望的存在,据说那位在陈观店驻守多年的校尉大人就是一位触摸到“元气”境界的武士,也是陈观店十万军中唯一的一位“元气”境高手。 “没想到曹副队长居然还懂得‘毒狼势’这种偏门功夫……” 杨成横着连鞘的长剑,婷婷而立,平淡无奇的起手式倒是有一些无招胜有招的意味。其看着不远处如狼蹲踞、气势锋锐的曹猛,面上露出些许感兴趣的神sè,张口淡淡说道。 曹猛一身的凶厉之气,一开始就使出了自己最厉害的杀招,听杨成所言,并不答话,就只紧紧的盯着前方的对手。显然,曹猛此人jīng于拼杀之道,不会在气势极盛之时与对手对话,避免神思不稳。 “吼!” 曹猛大吼一声,身躯猛然弓起,像是凶狼一般向着杨成扑去,身后拖着长长的重刀,划着岩石铺砌的地面发出刺耳的“呲呲”声,冒出点点的晃眼的火花。 “狼转锋!” 曹猛身带恶风,几息间便扑到了杨成身前,跃身而起,狰狞的大刀划出一个骇人的半圆,向着杨成狠狠的劈砍过去,直yù将杨成当场砍成两节。 众人看着的凶威凛凛的一刀划出的圆圈,以及刀锋即将切碎的平直而立的杨成,皆是瞬间屏住了呼吸,睁大了双眼,都在猜测这传说中的火云骑士大人面对这样一刀,会如何应对。 “叮!” 只听一声尖锐的金铁击鸣,杨成竟然根本没有闪躲或是侧身缷力,而是抬起了剑鞘稳稳的挡在了曹猛可怕的刀锋之前,随意了化解了这一招“狼转锋”。 “背身转!” 曹猛面sè一狞,双手握刀,背身一转,大刀又是划出一个半圆,向着杨成的另一个侧面劈砍而去,刀势之凌厉,比第一刀更添了三分。 火云骑士当真名不虚传,杨成故技重施,手持剑鞘又是平平淡淡的一格挡,就将曹猛凶猛的攻击给完全化解了。 “连环斩!” 曹猛怒气冲冠,厚重的大刀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狠狠的向着杨成连连劈砍,一刀比一刀凶猛,从各个方向进行了毫无停滞的进攻。 “开山裂地斩!” 曹猛每一刀斩下,皆是毫无悬念的被杨成单手举着剑鞘格挡住,丝毫未能伤其半分。如此的攻守之势,当真是高下立判。曹猛怒不可遏,又一次跃身而起,大刀高高的举过头顶,用上了“军武十三式”中最为霸道的一招“开山裂地”,向着杨成的头顶劈砍而下。 这一斩,曹猛用上了十二分的气力,再加之气贯全身的凶猛和怒火,使得这一斩达到了曹猛的巅峰状态,势大力沉,千钧的锋锐压迫而下,等闲之辈实难抵挡。 又是一声尖鸣,杨成平直举起剑鞘,虽然挡住了这一记猛烈的劈砍,但手臂却是微微弯曲了一下,自始至终都未曾挪动过的双脚也是向后退出了半步,剑鞘与大刀相持不下。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曹猛终于占到了一丝上风的时候,杨成开始了反攻。其将抵着大刀的剑鞘忽然向前一推,曹猛雄壮的身躯瞬间就被推得连连向后退去,完全刹不住脚步。 “横扫千军!” 杨成趁势而动,向前猛一翻腾,右手握着剑鞘向着曹猛用力一挥,一股滚荡的巨力就像怒涛一般向着曹猛汹汹涌去,使得其还未站稳的身体径直被呼扇而起,向后倒飞。 曹猛向后飞退的身躯直接撞进了围观的人群之中,砸倒了一大片的军士,才终于狼狈至极的站稳了身躯,身上哪里还有一丝的狂放凶厉之气,面上全是骇然和敬畏的神sè,震惊得无以复加。 “大人功力深厚,比属下强了何止百倍,属下认输了!”曹猛单膝跪倒在地,纳头拜倒,大声说道。 杨成身为火云骑士,地位尊崇,比曹猛一个小小的副队长不知要高上多少个等阶,但也完全没有权利要求其向自己行跪拜大礼。曹猛之所以如此,实在是出于对强者的敬畏和尊重。 “曹副队长快快请起!” 杨成见状,赶忙迈步纵到了曹猛身前,将之扶起。 “这才是横扫千军!” 郁明心脏突突直跳,嘴巴大张,震惊之sè难掩,实在为刚才杨成一挥手间所施展出的“横扫千军”招术而动容。若非杨成是挥袖施展此招,而是拔剑挥斩,郁明完全可以确定,就算有十个曹猛,在这样一剑之下,也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定会像割麦子一样全部被拦腰斩断。 半个多月之后,陈观店举行盛大的典礼,旌旗校尉陈狄协同火云骑士杨成审阅新军,并交接指挥权。 这典礼在陈观店近百年的历史中可谓是空前绝后,每一个参加典礼的陈观店军民都为这庄严而巨大的阅军典礼而深深震撼。 不过,一向最喜看热闹的郁明却是无缘此次盛典,并未参加。之所以如此,倒不是因为辎重队地位实在低下的缘故,而是因为在这典礼举行的前rì,郁明所在的陆营以及直属杨成统领的赤炎步骑营早已秘密的离开陈观店,前往不知名的方位,疑似是流沙河方向。 干燥宽阔的官道,一眼望不到头。滚滚的黄云在天际滚荡,绵密的沙尘像是雨水一般从天上倾撒。一个断断续续的千人左右的流民队伍在这官道之上逶迤而行,一群一群三三两两,或扛着沉重的包裹,或牵着疲惫的骡马,或推着肮脏的水车,松散无比…… “郁明,你小子想什么呢?眼睛都不睁。” 队伍的较前方,一个头戴大帽,面上裹着纱布的壮汉对着其身旁的一个小个子少年说道。 “咳咳,属下在想杨成大人使出的那招‘横扫千军’跟其他人使出的到底有什么不同……” 这壮汉不是别人,正是陆营辎重营副队长曹猛,而那少年自然就是郁明。曹猛听郁明所言,因为纱布过着脸,倒也看不出其面sè,但眼中还是流露出些许的尴尬之sè。 “这有什么好想的,杨大人可是元气境界的武修者,同样的招式由他使出怎么可能与我等寻常人使出的一样呢!”曹猛摇头苦笑了一声,回道。 “这怎么说?”郁明追问道。 第二十九章 见风放火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普通武者没有高深的武学典籍借以修炼宏厚的内息,大多只能靠着打熬血肉筋骨增强外力,单凭外力使出武功招术,所能发挥出的威能极为有限。而若是修习高深典籍之后,武者会因不断的内修而改善体质,强韧筋骨,这与普通武者粗糙的炼体相比,实在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而且,武修者使出武功招式时,往往会灌注内息为力,这与纯粹使用外力相比,同样也是天差地别,不可同rì而语的。就像杨成大人,同样的一招‘横扫千军’,经由他使出,元气外放,简单的招式也是化腐朽为神奇,威力无穷,非等闲所能避让……” 曹猛如此说着,神sè中有赞叹也有悲哀,情绪倒是颇为复杂。说来,自前番那位大耳秀士罗耳前来招募过郁明一次之后,曹猛虽然没有为郁明升个一官半职,也没有给予其心仪的火头军美差,但却实在是另眼相看的,很多时候都让其跟随身侧,像副手一般对待。 有这样一个老兵油子在身旁,郁明自然不会与之客气,但凡遇到什么不太懂的问题,必定会张口询问。 “原来如此……听说旌旗校尉陈狄大人也是元气境界的强者,不知道陈狄大人跟杨成大人谁更强一些?” 郁明对曹猛的解释深以为然,连rì来其琢磨了许久,依稀间也是得出了类似的结论,只不过其对于“内息”和“元气”个中的差别仍然不太明了,却是有待修为提升之后,才能懂得的。郁明听曹猛提到火云骑士杨成乃是元气境界强者,自然想到了陈观店人人敬仰的那位旌旗校尉陈狄,少年心xìng之下,提出了这样一个颇为幼稚的问题。 曹猛听言,双眼一翻,瞥了郁明一下,却是“嘿嘿”一笑道:“陈狄大人已经年届古稀,多年不理军政,持续闭关修炼之下,才总算触到了元气境界的门道。而杨成大人却是少年英雄,如今正方chūn秋鼎盛,应该已经达到了元气初期的境界,两者实在是不能够相提并论的呀!” 郁明与曹猛有一句没一句闲聊,松散的队伍亦是持续前行着,也不知是去往哪里,似乎要被渐渐压低的尘云吞噬一般。 “禀告副队长,前店庄就在前方十里远处,庄子里没有灯火,应该是没有人存在。” 夜风呼啸,整个队伍都躲在背风的大坡之下休整,一个jīng干的中年军官窜到了曹猛跟前,对着曹猛附耳轻声说道。 “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不远了,你亲自带上五十人去庄里探查,不能漏掉一点点蛛丝马迹,一旦遇到可疑人,格杀勿论!” 曹猛抬头看看东方天际斜斜挂着的模模糊糊像是灯笼一般的月亮,向那中年军官说道。中年军官听言,没有多言,点点头离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在夜sè的掩护之下,曹猛领着整个辎重队悄悄的前行,马摘铃,人衔枚,极为隐蔽。 曹猛与那位中年军官的简短对话自然没有逃过郁明的耳朵,但当其进了这村寨之后,郁明却是有点儿怀疑自己是否是听错了。因为这个所谓的前店村比及安乐县城都还要大上一圈,以村庄命名,实在是有些不太适宜。 偌大的前店村空空如也,在风声呜咽的暗夜之中显得极为yīn森。等到了此地,郁明才知道整个辎重队一千多号人的目的地原来是在这里,但其仍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究竟在何。 还未到夜半之时,前店庄陆陆续续赶来了五个车队,将辎重队千辛万苦拉来的物资分而运走了…… 后半夜快到黎明之时,前店村zhōng yāng广场高大的木塔之上,郁明站在曹猛的身后,随其目光看向远处一个灯火如星的巨大村落。 “那里是马场镇,方圆百里最大的村寨,沙匪就盘踞在那里,据情报说乃是五千马匪……”曹猛静静的立在塔上,忽然出口说道。 “什么?是马匪?马匪最善千里突袭,我们要是点火了,怎能逃过马匪的追杀?” 后半夜时,郁明终于从曹猛的口中得知辎重队此行的目的所在,乃是因为沙匪从各地掳劫了大量的百姓,开始收割陈观店东部的大片麦田,为免自家粮仓资敌,陈观店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一方面进行新军审阅作为掩护,一方面派出奇兵前来焚田。 得知距离前店村如此近的沙匪老巢里盘踞的居然是马匪,郁明立时便吃了一惊。马匪军的速度和凶悍他是领教过的,一旦前店村有变,马匪即刻就会知晓,一时三刻之内,大量的骑兵涌来,他们这些基本都靠两条腿的辎重队士兵们,绝无幸存下来的理由。 “哼!陈观店现在不缺人,缺的是真正的士兵!陆营刚刚组建,那位新上任的石坎大人又是败军之将,能不能站稳脚跟,就要看这一仗打得怎么样了……” 黎明前的黑暗,透着袭人的冷意,麦田里的沙雀似乎已经觉察到了来自东方的即将照shè过来的阳光,纷纷而动,隐隐的“叽叽喳喳”声愈发热闹起来。曹猛是在战场上杀人无数的老兵,对于死亡已经看得很淡,似乎并不在意他手下士兵的人命安危。 “石坎?” 郁明听言,先是暗道这曹猛的冷漠,而后听到“石坎”这个名字,脑海中顿时想起了那个相貌威严嚼着旱烟管的中年男子的身影。 “好家伙,原来不是池中之物啊!” 郁明想到那中年男子与自己说过的几句零星的话,尤其是那什么“建功立业”之类,心中暗觉不可思议,自是好一阵腹诽嘀咕。 东方终于冒出了一丝光亮,透过黄濛濛的尘云照到了广阔的平原之上,可见麦田上方一层淡淡的雾气漂荡,一眼望去,倒是有些奇丽壮观的意思。 “好了!该是时候了,动手吧!” 曹猛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说了一声,走下塔去。郁明见此,自然跟随而下。 “当当当……” 忽然而起的西北风,无法阻挡不远处马场镇方向传来清亮的钟响,却是那里的百姓们又要被迫开始一整天艰苦的劳作了。 大片的田野之中,早已不见了麦穗,只剩下乱七八糟的秸秆。辎重营的士兵们排列成一个不见首尾的纵队,皆都取出了分发的火油、火石等放火的工具,开始紧张的准备放火。 风速渐增,曹猛眼看着时机成熟,终于下达了点火的命令。顷刻之间,二十多里长的平原之上燃起了浓烟,狭长的火线趁着风势向着东南方向而去,不久便蔓延成了可怕的火海。 郁明举目四望,只见远处各个方位的天空中皆是升起了黑烟,这自然是出自陆营其他各队之手。郁明长了这么大,也曾见识过放火杀人的惨烈事情,但这万人放火为祸的阵仗却是听都没听说过。这一场火烧过,莫说是那些麦田里劳作的百姓会葬身火海,就连长着翅膀的沙雀也不见得能够逃得一命。 “妈的!这火放的,真他妈大!”曹猛向着脚下的火苗里吐了一口唾沫,嘿嘿一笑,传出了让队伍集合的命令。 “弟兄们,这火咱们是已经放了,咳咳!放得还挺大,在陆营六个放火队里面放的是最大的!我知道,大家都是心疼粮食的人,没准今儿个烧的粮田中就是哪一块是我们队伍里哪一个兄弟家幸幸苦苦种的!没办法!我们不能让自己的粮食喂饱沙匪的肚子。所以,他妈的必须得烧!” “沙匪们穷啊!就指着这些粮食过rì子呢!一把火烧了,肯定很生气。离这不远的马场镇就是马匪的老窝,快马五千匹,恶匪五千人,他们很快就会杀到这里。我们来这,一是为了放火!这二呢!却是为了逃跑!谁跑得快,谁就能活下来!” “哈哈!就说这些!老子我先走一步了!” 士兵们个个焦头黑脸,在浓烟之中被熏得鼻涕眼泪直流。曹猛对着这一群狼狈不堪的士兵发表了粗俗简短的讲话,说完之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撒开了腿,飞也似的向着西北方向奔去了…… 众人见状,皆是有些傻眼,但下一刻都是回过了神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开始逃跑了…… 一直以来,郁明赖以为生的本事就是逃命的本事,此时此刻哪里还有被别人落下的道理,脚下长了翅膀也似溜走了。 没有什么战争从一开始就逃命的,郁明明白,这应该是长官们设下的诱敌之计,就拿这并不怎么重要的辎重队士兵引来此行最棘手的敌军。如果他所料不错,陆营其他的十队士兵肯定会对追杀而来的马匪进行围歼,得手的机率绝对不会太小。 “好小子,逃命的本事居然能比得上老子了!” 曹猛为了身后的士兵能够跟上自己的步伐,脚下故意放慢了几成,饶是如此,对于持续奔跑来说,也是极快的速度了。其见身后三尺处郁明脸不红气不喘紧紧跟着,自然有些惊异,暗自赞道。 然而,曹猛却是不知,郁明压根不知道逃跑的路线,为了不迷失方向,当然只能跟着其一路奔跑。若是郁明自己知道路线,按其谨慎心xìng,怎么能甘当别人引狼的鲜肉,早跑得没影了。 第三十章 军台密议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逃命之人多半都是慌不择路的,但曹猛却是不然,带着千把人择路而逃,时时绕道,显然是要把后方追来的马匪引入伏击线。 没多久后,后方果然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高亢的嘶鸣声,令人胆寒。这声音乃是催命的魔咒,就像鞭子一样抽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使得双腿酸软气喘吁吁的逃命者们生生提高了速度,跑得更快了。 凶猛的西北风使得绵延数百里的火线势不可挡的往东南方向推进,一望无际的熊熊火海,涨满天空的滚滚浓烟,可怕的场景就像是末rì劫火在焚烧大地一般。 奔腾的马队从浓烟之中穿出,凶猛的追逐着奋力逃命的辎重队士兵们,他们唯一想要做的,就是杀人! 一千多号人,总有跑得最慢的。在强烈的逆风之中,尖啸着挥舞着长长的马刀的匪贼们终于追赶而至,刀锋闪过,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跌落肩膀,挣扎的无头尸体冒着狰狞的血气跌倒在地,很快就被马蹄踩进了沙土之中…… “他妈的!太慢了!太慢了!……”曹猛回头看着已经冲杀到辎重营队尾的马匪,目眦yù裂,恨恨的叫骂。 来势汹汹的马匪很快就吞噬了最后方的数百名辎重队士兵,绝不容情的狠辣手段使得紧跟着曹猛跑在最前方的郁明差点生出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奋力逃跑的念头。 当辎重队通过两座巨大的土丘间的狭长通道时,一直隐伏在此的陆营士兵终于出动了,滚石、雷木、绊马索、箭雨、长矛等纷至沓来,将整个马匪马队完全阻滞。斜刺里又冲出数批人马,封住了马匪的退路,一场残酷的围杀终于像预期的那般开始上演了…… 看着仅存的四五百士兵慌慌张张的聚在一起,饶是曹猛久经杀阵,冷血凶厉,也是气得七窍生烟,面皮痉挛抖动。辎重队死亡人数过半,其中有许多都是与马匪一同被围在了狭道之中,成为了牺牲品。 “逃出来的都是好小子,等回了陈观店,少不了你们的好处!你们先跟着尉长们回去,老子去杀几个马匪喂喂刀!” 曹猛是战场杀敌的猛士,还没见着敌人就一路逃跑,心中大是憋闷,虽然已经完成了诱敌的任务,但不杀几个人,又怎么一解胸中的闷气呢! 来辎重队混的人几乎都是胆小之辈,刚刚逃得一命,提在嗓子眼的心还没有完全落下,当然没有人会跟随曹猛去杀敌。看着曹猛带着几十个亲兵原路返回,去往那杀声震天的战地,士兵们都跟着各自的尉长匆匆往陈观店方向而去了…… 焚田之战是即火云骑士解救百万流民之后,陈观店军队的又一次大胜,城里街头巷尾都开始盛传陆营以及赤炎步骑营的战绩,多一半都是夸大其辞。 回到陈观店之后,郁明才是得知,此番出战,陆营万余名士兵并不是孤军作战,同行参战的还有火云骑士的直属部队赤炎步骑营。 陆营的主要任务是放火焚田,并诱杀马场镇五千马匪。而赤炎步骑营却是趁着火势之乱清洗沙匪在各个村庄城镇之中的据点。这一仗打下来,当真打出了陈观店军队的气势,再次鼓舞了士气。 其实,这一场战争中,若是除却在火海中丧生的贫民百姓,陈观店军队与沙匪各自的死亡人数相差并不是很大,或许陈观店军队的死亡人数比沙匪还要多一些。 但就算如此,这对于陈观店来说也是一次胜利,毕竟沙匪军个个都是勇猛的匪徒,而陈观店陆营以及赤炎步骑军却大多是由新军组成的。 此战的目的所在乃是杀敌焚田,并没有什么像样的缴获,所以等全军都回到陈观店之后,只有一些表现出sè的人得到了升职,普通的官兵并未得到什么像样的奖励。而至于郁明所在的辎重队,自然更是可怜,仅仅是多发了一点点饷银而已。 由于充当了一次诱饵,郁明对于在这辎重队混迹的安全xìng重新进行了思量,暗觉在战斗序列似乎比在辎重队里要更安全一些。因为在辎重队混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军官们视作弃子给牺牲了。如此之下,郁明心里自然暗自做着打算…… 这一rì,风和rì丽,尘云淡薄。陈观店各大军营的校场之上,军士们在长官的带领下进行着如火如荼的训练。就连暂居在“岳”字营的陆营都没闲着,丝毫也没有战后休整的意思,训练强度比其他军营似乎都更强一些。 位于陈观店中心的旌旗营军营之中,高高的阅军台上空空荡荡,一位身材颀长的紫衫男子负手而立,远远眺望着广阔的阅军场上正演练军阵的兵士们,面上丝毫表情也无,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属下石坎,参见骑士大人!” 一位身着淡红军袍的中年汉子登上了军台,双目四望半响,快步走到了紫衫男子身后,双手抱拳,弯腰施礼,高声说道。 “石营长请起!” 紫衫男子正是火云骑士杨成,而这石坎自然就是与郁明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中年男子,现为新军陆营营长。杨成转过身,淡淡一笑,对着石坎说道。 “石营长可知我请你过来,是为何事吗?”杨成打量了几眼面前恭敬而从容的中年军官,开口问道。 “属下不知。”石坎拱手回道。 “我听说石营长治军甚为严厉,带兵苛责,一战得胜之后,未做丝毫休整,就开始进行极高强度的军事训练,比及其他各营都要严格三分,陆营官兵对你多有不满,你可知道?”杨成声调一扬,突然出言质问道。 “启禀大人,当下乃是战时,对于新军来说,训练之事一rì不可懈怠,现在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石坎不慌不忙的回道。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过刚则折,这个道理我想你不会不懂吧?陆营刚刚取得一场胜利,士气高涨,但也是用损失几乎过半人马换来的,若不能适当安抚,军心岂能稳定?”杨成轻哼一声,又是问道。 “大人既然将陆营交由属下管理,属下自然不会让大人失望,必定会让陆营成为新军十营之中最强的一支,还请大人放心!” 石坎的到来在军中颇有争议,尤其是让其担任陆营营长一职,更是受到诸多军官的不满。其乃是陈观店军港船军的高级军官,因沙匪入侵,几乎全军覆没,孤身一人逃到了陈观店中。 如此,一则因为石坎乃是败军之将,抛弃士兵独自逃脱,为人所不齿。二则因为其乃是船军军官,在流沙河里也许能够留之一用,作为陆战军官,能力定然不足。 奈何火云骑士杨成威望如rì中天,力排众议之下,委任石坎为陆营营长,军中官兵再有不满,也是无可奈何。 所以,杨成对与石坎来说还是有些知遇之恩的,其对于石坎亦是颇为上心,所以才将焚田的任务交给了石坎。 “石营长切莫多心,我并非在怀疑你的治军之能,只是怕你复仇心切,迷失了本心而已。你的履历我素有所知,你乃是沙河府参军校尉,陆战船战皆习,是少有的陆河指挥军官,你能够活下来并忍辱来到我陈观店,我甚感欣慰!将来收复陈观店军港,我还要多多倚仗你的!”杨成见这位石坎营长油盐不进,态度冷肃,无奈一笑,却是和声说道。 “属下乃是败军之将,承蒙骑士大人不弃,rì后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石坎听言,向着杨成深深一拜,沉声回道。 “石营长莫要如此说,你乃是我杨成的福将,有你在,我当真是如鱼得水一般,当然不会让你蒙尘!”杨成淡笑一声说道。 “是!”石坎应声回道。 “此番我军主动出击,小胜一场,不知石营长有何看法?”杨成神sè一变,忽然问道。 “此次我军虽然歼敌不多,但却焚毁了陈观店东部所有待收粮田,势必会引来沙匪的报复,所以需紧急准备应对一场恶战!”石坎毫不犹豫的回道。 “嗯?你的意思是此战乃是一场诱敌之战?”杨成眉毛微扬,追问道。 “不错,敌强我弱,我军必须诱敌出击,打一场大型的守城之战,尽可能挫伤沙匪本部军马,才有可能进行下一步的主动进攻,逐渐收复陈观店军港!”石坎回道。 “敌强我弱?有意思,自沙匪奇袭陈观店军港,我杨成还是第一次听到敌强我弱这种说法。不管是哪一个陈观店军官,都认为沙匪是一群乌合之众,成不得大事,待我新军练成,必然能一举击溃!”杨成双眼一亮,奇声说道。 “骑士大人,恕属下直言,陈观店军兵近年来久经安逸,军心怠惰,早已没有我西炎军队之忧患意识。旌旗校尉常年闭关,只知修炼,不理军政。主军十营军纪涣散,军官腐朽,军队之内派系复杂,盘根错节,年轻俊才提升艰难,军力渐弱。陈观店军港亦属旌旗校尉麾下,因掌控军港泊位,更是贪污成风,**之至。” “若非是如此,就算沙匪凶猛,又怎能在那般短暂的时间之内侵占军港?陈观店步军骑军又怎可能不及时来援?” “此番,沙河府后方合共四路沙匪齐聚,人数虽然不多,但内藏高手无数,单单寒月儒王麾下夺命书生百人出动,就将陈观店军港几乎所有的军官猎杀,实非等闲所能相抗……沙匪所谋者极大,军力强大,只能以谋略胜之,绝不能力敌!”石坎抬眼看了杨成一眼,面sè复杂,犹豫了一下,沉声说道。 杨成听石坎慷慨陈辞,一时间倒也没有回话,许久之后,才是叹了一口气,说道:“石营长所言极是,然事已至此,我也只能渐渐图之……” “属下愿意一心辅佐大人!”石坎听言,赶忙回道。 “此番诱敌之计我亦是势在必行,奈何沙匪最善船战,绝少会主动出击陆上军营,加之马匪五千匪军大部分已然为石营长所歼灭,我实在没有什么把握能确保沙匪前来攻城,却不知石营长有何良策?”杨成淡笑两声,忽然问道。 “不知道大人可曾听闻陈观店军港遇袭之前有一位神秘人途经此间,为黄沙蟒王派出的大量蛇卫所追捕……”石坎抬眼看了看杨成,忽然向其走近几步,对着其附耳轻声讲道。 “哦?竟有此事?那你可知那神秘人到底是谁?” 杨成听石坎所言,面上生出些许古怪神sè,遍身的无形之气忽然滚荡开来,将自己以及石坎都笼罩在内,唇齿微张间,向着石坎问道。若是有第二个人在此,肯定会暗暗纳罕,因为杨成所说话语只有石坎一人所能听见。 “逼音成线,元气罩体。果然是元气境界武士的手段……”石坎听言,面sè大震,心中暗暗叹道,而后又赶忙对着杨成轻声回道:“此人是何身份,属下也并不知晓,但……” 第三十一章 横刀夺爱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什么?你想转到战斗队伍?” 校场上,一棵落光了叶子的光杆大树之下,曹猛光着伤痕累累汗津津的膀子,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跟前的郁明,奇声问道。 “咳咳!听说营长大人对副队长很是看重,要提升你到步骑队当队长,你到时候能不能把我也带上啊?”郁明一脸笑容,看着曹猛说道。 曹猛听言,想都没想,立马答应道:“没问题!” “不过……我先得问问你为什么要转到战斗队伍?先前你不是老吵着要去当那什么劳什子火头军吗?现在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曹猛一句话说出,立马又感觉有些不对,赶忙接着问道。 “在辎重队当差,说不准哪天就被长官们拉去当引狼的鲜肉了!这种事情,我郁明可干不来,还不如堂堂正正在战斗部队当一个真正的士兵来的爽快!”郁明也不与这曹猛打什么马虎眼,如实回道。 “嘿嘿……不想当引狼的鲜肉?如果你不想当引狼的鲜肉,那你就得当吃鲜肉的狼!这你可做得来啊?”曹猛冷冷一笑,沉声问道。 “副队长,你别看我郁明年纪小,死在我手上的命可不少嘞!鸟兽虫鱼万万千,人命也有一条的!战场杀敌,干的就是你死我活的勾当,我郁明岂会怕那个!”郁明听言,斩钉截铁的说道。 “嗯?你手底下有人命?能说说是怎么杀的吗?”曹猛瞪大了眼睛看着郁明秀气的脸庞,以及其毫无杂质的双眼,虽然听其说得掷地有声的,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相信。 “就这样杀的!” 郁明知道曹猛不好糊弄,当下抽出了自己一直藏在腰间的短刀,将当rì杀死鱼把总的动作栩栩如生的演示了一遍,口中也是将那鱼把总说成了一个不开眼的强盗,把自己说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少年,其他的自然没有多言。 曹猛杀人无数,眼力非同小可,在郁明出手的那一刹那,就在那一刀的上刺动作中瞧出了杀意,断定五成以上的可能眼前的稚嫩少年是真的杀过人的,面上不禁乐开了花。 “你那把刀我瞅瞅!” 得出此结论,曹猛颇为欣喜,裂嘴笑了几声,却是被郁明手中的短刀给吸引了目光,开口说道。 “副队长,这刀可是我的私人物品!” 郁明所持的短刀原本属于安乐县尉所有,自其葬身狼腹之后,便是属于郁明了,至今为止已多次帮助郁明杀死对手,活得xìng命,算是贴身珍藏的兵刃,轻易不会离身。听曹副队长所言,郁明心里自然有些犯嘀咕。 “拿来我瞧瞧!我堂堂西炎军副队军官还能抢你一个士兵的一把破刀不成?”曹猛被郁明小家子气的犹豫模样气得好笑,大声呵斥一声,说道。 曹猛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郁明当然不能不给其面子,“嘿嘿”陪笑一声,将那短刀珍而重之的递到了曹猛手中。 “南方野狼团步军短刀?倒是一把好刀……” 这短刀刀柄只合一握,乃是镶着金纹的狼头吞柄,刀身狭窄弯曲,形似一颗狼牙,寒光闪闪,刀锋慑人。 “咳咳!副队长真是见多识广哈!”看着曹猛一脸的赞叹表情,郁明心下有些着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上手把刀给要回。 曹猛是何等样人,手中持刀,自己不给,岂能让郁明这样一个少年小士兵给夺了去,横刀在前,手上劲力一爆,轻易的就将郁明抓来的小手给弹开了。 “副队长,你就别逗属下了!” 郁明手指被那劲气给击得又疼又麻,心下却是知道曹猛的厉害,不敢太过放肆,咧嘴笑了几声,赶忙说道。 “逗你?我可没逗你!如果我所料不错,此刀乃是西炎国南方军中鼎鼎大名的野狼团步军士兵佩刀,我的兵器库里还真没有这种刀,如今倒是多添了一件藏品!嘿嘿,不错不错,这把刀老子就笑纳了!就算是你贿赂老子了!”曹猛听言,板起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副队长你……你这是要横刀夺爱啊?你身为副队长,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郁明听言,鼻子都快被气歪了,对着曹猛大声说道。 “我可没强抢你的刀,是你亲手给我的。你要是想拿回去,嘿嘿,就尽管过来拿吧!” 曹猛持刀之手为郁明那一抓之下,可不是像挠痒痒那样随意,感觉到了郁明指尖的力量,当下便生出了试探一下的心思,毕竟这个少年一直以来都给其神神秘秘的感觉,不知道其深浅。 “哼!副队长太会说笑了,从你手上夺下刀来,就算有十个郁明也做不到啊!你这不是明抢吗!” 郁明可没有天真到认为自己能从曹猛手上夺下刀来,当下冷哼一声,极为不满的说道。 “那我就站在这里不动,而且就用一只手,这算让着你了吧!” 曹猛从石椅之上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一手持刀,一手背在身后,一脸笑意的说道。 “刀入鞘!” 郁明可不想在抢刀的时候被自己的刀伤到,是以马上提出了要求,说完就将刀鞘扔向了曹猛。 “好的,随你所愿,刀入鞘!”曹猛抓住了刀鞘,套在了刀上,一脸随意的说道。 “你要是动脚,或是使用左手,就算输!”郁明又是说道。 “当然。”曹猛点头认可道。 此时正值正午,校场之上没有几个人在,显得空荡荡的,却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场实力悬殊却又别开生面的对决。 “呼!” 平地一阵风起,郁明毫不犹豫的运起了步风之术,向着曹猛扑去。军队之中能人异士辈出,郁明也没有必要藏拙,是以一开始就用上了自己看家的本领,也算是自己唯一的本领了。 “来得好!” 曹猛看着郁明像风一样奔来,大赞一声,弓腰背身,立时jǐng惕起来,丝毫没有小视的意思。 “轰!” 郁明本是向着曹猛持刀的右侧方向而去,待到了曹猛跟前,忽然一个奇妙的错步,瞬间闪到了曹猛左侧,一拳击向曹猛肋下。 这一拳郁明打得虎虎生风,颇得连rì训练之“稳、准、狠”要诀,与比自己强上太多的曹猛对决,郁明可丝毫没考虑过留手,直接全力出击。 郁明的动作之迅速,出拳之快,使得曹猛微微吃了一惊,然其却是丝毫也不慌张,腰身后仰,持剑直拳猛的从胸前穿过,正好击在了郁明握拳之上。 “啊!” 郁明吃痛之下,不禁叫出了声来,后撤数步,抱着手指几乎全部错位的右拳疼得是呲牙咧嘴,豆大的汗水瞬间渗满了额头。 “步法还不错,拳法可是差太多了!”曹猛嘿嘿一笑,晃了晃手中的短刀,戏谑着说道。 郁明懂得的攻击武技极少,大部分都是进了军营之后现学的,哪里能比得上曹猛这样一个吃了二十多年军饷的老兵油子,刚一交手,二者之间的差距立马便显露出来了。 “怎么?你的小拳头已经废了?那这刀可就归我了!”曹猛看着郁明一脸的痛苦模样,摇摇头说道。 “胜负还未分,你说这话还早着呢!”一阵噼啪乱响,郁明忍着剧痛将错位的指节全部重又还上,冷声回道。 郁明所习《龟鹤玄元导气神功》最妙就在养息导气,温养躯体。多年以来,郁明虽然时常怠惰,但所幸一直都为没有停止练功,是以身体之柔韧坚固早已远非常人可比。其揉了揉重又恢复正常的手指,便觉并无什么大碍,自是开始思量如何对付眼前的大敌了。 曹猛见状,面上又生异sè,对郁明越发来了兴趣,双眼一眨也不眨看着郁明,静观其变。然而,当其看到郁明转身走开,拖着一条近一丈长的长棍过来,顿时落下了脸来。 “你做什么?”曹猛语气不善的问道。 “怎么?你又没说过不能使用军械,你想用什么兵器,我也可以给你取!”郁明一脸不在乎的回道。 “我……你小子也太无耻了!” 曹猛听言,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只能用一只手,若是手持其他兵刃,只能把短刀放在身上了,以郁明的步法和速度,他还真不敢保证短刀不会被掏走。而若是就使用这连鞘的短刀,与郁明长棍相较,必然落尽下风。 “怎么?副队长大人,你是要反悔吗?”郁明把黑黝黝缠满了铁丝的长棍抗在了肩上,不怀好意的看着曹猛说道。 “老子岂是反悔之人!你尽管放马过来吧!”曹猛自知在道理上肯定说不过郁明,也就懒得与之磨叽,不耐烦的说道。 “嘿嘿!副队长果然是信人!那属下可就不客气了!” 郁明jiān笑几声,立时运起了步风步法,抡起了长棍,劈头盖脸向着曹猛招呼过去,丝毫也不留手。 持军械相争,有一寸长一寸强之说法。郁明长棍所及足有一丈,曹猛持短刀不到两尺,两者悬殊极大。如此之下,郁明就围绕着曹猛在一丈半径的圆圈上履风奔走,长棍向着曹猛各个方位招呼过去,尤其实在其身后盲点所在之处,更是重点进攻,使得曹猛忙于防守,防不胜防。时间一长,曹猛竟是挨了多记闷棍,气得是咬牙切齿! “好了!好了!老子认输!老子认输了!” 不多久,曹猛便被郁明打得是鼻青脸肿,处处是伤,终于还是忍耐不住,举手投降了…… 第三十二章 小伍长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二rì之后,郁明如愿以偿脱离了辎重队,跟随曹猛转为了战斗序列陆营步骑队士兵。陆营新近立下战功,士气高涨,名著陈观店,但也是以极为惨重的代价换回的,折损了诸多的官兵,许多原本完整的队列建制都遭到了破坏,缺兵少将之下,急需重组,步骑队更是如此。 其实,陆营之中原来并不存在步骑队,但因为焚田一战劫获了不少战马,加之原本的许多队列被打散重组,陆营营长石坎乘机组建了步骑营,并优中选优,相中了原“岳”字营步骑队尉官曹猛作为代理队长,决心将步骑队培养成为陆营先锋队列。 曹猛出生步骑队,经验丰富,加之一派猛士作风,刚一上任,就使得步骑队涣散的军纪为之一肃,队列很快的组建起来。 郁明虽然身为曹猛的亲随,但却因为未习骑术,未能分到有限的战马,就只成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步军。不过,战斗序列的士兵所享有的待遇远非辎重士兵可比,尤其是能够学到更多的武艺和技能,倒使得郁明也颇为满意。 因着每rì间训练繁重,时光过得奇快,转眼半个多月过去。在此期间,陈观店本部十营军队活动频繁,城防严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为提防沙匪前来复仇。 这一rì,寒风萧瑟,尘云低压,水雾茫茫,里许之外难见人影,此乃是丘墟之地下雨的征兆。见此天象,城内百姓个个喜笑颜开,皆因久旱甘霖而相互庆贺。 郁明所在陆营步骑队与“岳”字营一队人马协防南门,军官上城执勤,军士带甲执兵,塔楼剑垛,城内城外,皆有专人值守,城防不可谓不严密。 “嘿嘿!小伍长,这是您的水,属下顺道给您带来了!” 一个高高大大长相憨厚的大汉扛着铁枪、提着数个水壶,走到了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身旁,面上带着老实巴交的笑容,大声说道。 “谢了!傻大个!” 这少年脚踩牛皮靴,身穿青布武服,肩挂护胸轻甲,头戴宽沿毡帽,直挺挺站着,腰上悬着横刀,手中持着长枪,转头看了看那大汉一眼,无奈一笑,接过了一个水壶。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郁明不假。承蒙代理队长曹猛的关照,郁明被授了一个伍长的职衔,官职虽小,但也算是一个军官,手下管着四个士兵,这傻大个子正是其中之一。 郁明年纪甚轻,只要是长着眼睛的人,一看就能知道其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任其行止间有多老成,也难掩那张年轻稚嫩的脸。 步骑队中几乎每个人都知道,郁明是曹猛身边的红人,来自于胆小之人混迹的辎重队,虽然人人都不敢轻易得罪,但并没有多少人认可一个半大的孩子。郁明手下四个兵士之中,也就这傻大个子还将其当回事,其他三人却是阳奉yīn违,丝毫没有将这位上司放在心上。 郁明拉下了面罩,呼吸了一番浑浊但却略显湿润的空气,,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打开了水壶,连吞了几口冷水,只觉腹中一阵凉爽,甚为舒服。 “唉!傻大个子!别光顾着伍长啊!还有我们呢!”剑垛之后,三个手持弓箭的士兵向着那傻大个子嚷嚷道。 “别急!马上就来!”傻大个子听言,憨笑几声,提着水壶便向着那三人走去了。 不知觉间的三口两口,郁明便将水壶里的水全部喝完了,顺手将之放在了身前的石墙之上,抬首看向了天空中越发低沉、黄中带黑的积云。城中水源不多,有限的水井几乎都余水不多了,若是能下一场雨来,井水必然上涨,就不用忍受每rì间的饮水限制了。 “嗯?” 郁明正看着天空出神,忽觉空中有异响声传来,但听得又不太分明,自是眯眼向着远处水雾迷蒙之中看去。只见远处似乎有模糊的人影闪动,心中一动,生出了一丝jǐng惕。 “嗖!嗖!嗖!嗖!嗖!” 然而,郁明刚想出言提醒自己的士兵,只听由远及近的低沉至极的鸣声传来,五支长长的羽箭倏忽而至,并排而来,正好向着郁明五人shè来。 “噗”的一声,墙上的水壶被一箭shè穿,锋锐的寒铁箭头毫无阻滞的刺向郁明的胸膛,来势实在惊人。 郁明已然来不及避让,头皮一麻,想也不想,忽然运息,使得胸腹之中暗藏的内息轰然炸开,裂散开来的回旋劲气瞬间从其全身上下迸发而出,像是旋风一般绕着其身体猛裂旋转、撕扯,竟使得郁明硬生生的侧过了身子,要命的长箭划着其胸前的皮肉飞过,“叮”的一声,插在了石墙之上,箭头没入石中,箭孔中溢下了一滴殷红的鲜血。 “敌袭!……” 郁明只觉丹田绞痛,眼前一黑,当时就要晕厥过去,但却强忍着剧痛赶忙矮身藏在了女墙之后,剧烈的喘息几口,大声吼道。 “傻大个子!……” 郁明嘴角挂着血丝,看着不远处的傻大个子斜斜的倒在地上,一支惨白颜sè的羽箭整好贯通了其双耳,耳孔之中冒着深红sè像是水柱一样的血气,极为狰狞。而那另外三人皆是脑门中箭,仰面躺在地上,双眼白翻,已然气绝身亡。 一瞬之间,四名士兵皆是被shè中要害而死,就连自己也差点穿心而亡,如此惨烈的阵仗,使得郁明心生恶寒,手脚瞬间变得冰凉,实在是骇然到了极点。 茫茫雾气之中,一杆三角大旗高高矗立,迎风而扬,深蓝sè的旗面上绘着一轮惨白的弯月,几点星辰点缀周遭,颇为诡异。 旗帜后方人影闪动,竟是有数之不尽的士兵正在扎营,拒马桩,箭塔,大寨,营盘……等等,皆已略见雏形。 旗帜之下,十几位身穿黑白双sè书生服的男子并排而立,皆是手持长弓,你言我语、谈笑风生之下,向着远处恢宏的城楼上shè箭。 “唉!五箭齐发!发发不虚!一眉兄当真好shè艺啊!看来校尉大人赐下的那枚金箭非一眉兄所有了!”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青年书生轻叹一声,将手中的黑弓立在了身前,摸了摸唇上稀疏的胡须,摇头赞叹道。 “一眉兄的shè艺在我等之中是最高超的存在,这是毋庸置疑的。五箭齐发的手段在我寒月国可是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到的,说是绝艺也无可厚非。不过,一眉兄刚才那所shè的那五箭可并非是箭无虚发的……” 一个手持纯白折扇,眼眉皆都深埋在黑发之中的白面书生轻笑一声,用极为细腻动人、不似男子的声音说道。 “申兄此话何意?难不成城楼上竟有人能够躲过一眉兄的羽箭?”倪姓书生听言,循声惊问道。 “不瞒倪兄,在下刚刚为一睹一眉兄五箭齐发之风采,未曾放出一箭,亲眼见到城楼上有三人被shè中面门印堂,当场死亡;一人被shè中左耳,又直穿右耳,嘿嘿,当然也是当场死亡;不过,若是在下没有看错的话,有一小伍长却是侧身躲过了羽箭,就藏在了女墙之下。” 白面书生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轻声的说道。其白扇一摇一摇之下,微风拂面,使得其面门上遮着的长长的刘海也是一动一动的,时不时便露出其那张如同女子一般jīng致的脸庞来,甚为妖冶。 “这……” 倪姓书生听言,面显尴尬之sè,倒不知该如何接口了。其偷眼看看站在众人中间的一位身材高俊的男子,一方面恼怒那白面书生口不择言,一方面却是后悔说出刚才的话来。 “呵呵,一眉兄,在下有长发阻目,许是看错了也未有可知,还请一眉兄千万不要将在下刚才所说放在心上!”白面书生向着高俊男子遥遥施了一礼,淡笑着致歉道。 倪姓书生和申姓书生的一番言语虽然简短,但影响却是不小,原本你言我语的一众书生皆都是被吸引了目光,纷纷停口住手,看向了那高俊男子。 这高俊男子身形优美,猿臂蜂腰,肩宽身修,气势凌厉,一看便知是练武的形藏。其面容虽然普通,但双眼之上的眉毛长得极为浓密,几乎要连成一体,远远看去倒像是一个浓墨重染的“一”字。其被称为“一眉”,应该是取意于形象的缘故。 一眉书生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看都不看那白面书生,眼神中闪着颇为感兴趣的神sè,从腰间箭壶之中掏出了一支白sè的长箭来,掂了掂,却并不即刻架在弓上,而是另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拇指大小的黑sè套环,拧在了羽箭的箭头之上。 “轰天雷……” “一眉兄这是要……” 一眉书生这番举动使得一众书生纷纷震动,立时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倪姓书生见状,咽了一口唾沫,不再言语了。申姓白面书生对于一眉书生的傲慢毫不在意,仍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折扇轻摇不止。 一眉书生对与外界似乎全然是漠不关心的,对众人的震惊丝毫也不在意,接连做了三支拧有铁环的羽箭,才是左腿后撤,将弓拉得满如圆月,终于开弓shè箭了。 第三十三章 围城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南门城楼上职守的官兵在短短的数息时间之内几乎全部被shè杀,从城楼跌落的死尸,以及郁明那一声“敌袭”,立时就使得驻守南门的军士们紧张起来,厚重的镶铁大门很快就被重重关闭。行人禁行,城门外的人哭爹喊娘惨叫着想要挤进门去,城门内的人在军士们的驱赶下惊慌失措,城门内外一片混乱。 同一时间内,同样的混乱在东门、西门和北门上演,陈观店竟是在顷刻之间遭受了来自四面的围攻。 西门前升起了绿sè的毒瘴,略带香甜气味的毒雾借着微微的风势飘进了西城门,守城兵士多半都被毒瞎了双目,晕死过去…… 北门城楼惊现大量蟒蛇,咬伤官兵数百人,受伤者多半都是口吐白沫,当场身亡…… 东门最是惨烈,突然遭到炮石攻击,并受数轮箭雨侵袭,城楼损坏严重,扎满了羽箭,死伤者不计其数…… 南城门下,曹猛急急赶往城楼观察敌情,在手持重盾的甲士的护卫之下迈上陡峭的台阶。然其还未上去,只听一声轰然如闷雷一般的炸响,整座城池都似被震得颤了几颤,持盾的甲士们径直被震得横倒竖歪,滑下了斜梯,极为狼狈。 “妈的!一群废物!” 曹猛叫骂一声,也管不了太多,大步迈开,向着城楼飞窜上去。 郁明因之前拼死躲箭,使得丹田中内息散裂,受了极重的内伤,是以颓然的藏在女墙之后,静静的等待援兵。 其本以为躲在女墙之下已然十分的安全,但就在距离其不到三尺之外的一记剧烈的爆炸却是将之震惊得毛骨悚然,灵魂都似要震离了躯体。尘屑土石散乱,只见城楼上被炸出一个七八尺宽的缺口,就在郁明身旁右侧狰狞突现。 “轰!” 又是一记剧烈的爆炸,乱石飞溅,黑烟弥漫,郁明左侧豁然而开,同样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郁明只觉双耳之中都似灌了响雷一般,尖锐的轰鸣声像锯齿刀一般刺入大脑,已然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七窍中早已流出了殷红的血丝,周身各处都火辣辣的,不知道打进了多少石屑。其半截身子已经被埋入了土石之中,鲜血像是泉水一样渗出,场面实在惨烈异常。 “这他妈是要赶尽杀绝啊!” 郁明的心并没有全然被恐惧淹没,心上一狠,深深提起了一口气,迅速酝酿着拼死的一逃! 几道璀璨的闪电斜斜划过了天空,轰隆隆的滚雷远远传来,稀疏的雨丝终于忍不住,从天空飘落,和着尘土,化作了一颗颗的泥点降落到地面上。 薄薄的雾气翻滚如cháo,似乎被无形的压力挤压到了地面,露出了南门外不远处已然扎好营盘的沙匪大军。 十几位身穿黑白儒服的书生仍旧矗立在那寒月大旗之下,为首的一眉书生张弓搭箭,弦满如月,双眼紧紧的盯着那两处豁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呵呵,一眉兄何必如此认真,居然为了一个小小伍长动用了珍贵的‘轰天雷’箭环!我辈皆属校尉大人麾下夺命书生,杀人必死,所用箭头都是淬了剧毒的,小小伍长,已然中箭,断然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申姓白面书生手中撑着jīng美的油折伞,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细声细语的说道。 一眉书生张弓而立,泥塑石雕也似岿然不动,目光如同凝成了实质一般静静的看着陈观店南城门楼,根本不理会白面书生令人心生反感的言语。 “申兄真是富有远见啊!出来围城杀人,居然还不忘带上折伞,心思之细腻,窈窕淑女也未必及得上申兄啊!倪某实在是佩服!” 雨势渐大,一众书生在这漫天席地的泥点侵袭之下,多少都有些狼狈,就只有白面书生撑着那油折伞悠然而立。倪姓书生见一眉书生根本不理会白面书生,却是出言讥讽道。 “多谢倪兄称赞!” 白面书生听言,非但没有丝毫恼怒的意思,反而向着申姓书生嫣然一笑,掩口称谢,神态动作温婉细腻,竟是有几分魅惑之意。 申姓书生见此,早就思量好要说的嘲讽之语只能硬生生吞回肚子,在周遭书生吃吃的低笑声中,面上遍布黑线,气恼得无以复加。 一眉书生持弓的动作整整持续了数十息,饶是其心态沉稳,也不免生出疑心,也许那小伍长早就矮身离去,也许其已然毒发身亡,也许其已经在刚才那两箭之威下毙命当场。 一眉书生显然不是优柔寡断之辈,很快便做出了决断,弓弦一紧,就要将箭shè出。就在此时,其双眼忽然一眯,眼见一个模糊的影子从左侧的豁口倏忽闪过,手中弓箭微微一摆,弓臂被拉得“吱呀”轻响,但手中羽箭却最终没有离弦而出。 “一眉兄,您为何不shè啊?” 申姓书生眼见一眉书生缓缓的放下了手中弓箭,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禁不住出口问道。 “一眉shè箭,从不会无的放矢!” 一眉书生收起了长弓,并将那枚铁环从箭头上拧下,分而装好,用低沉至极的声音回道。 “无的放矢?一眉兄此话怎讲啊?在下可是看见那小伍长闪过豁口的身影了!”白面书生掩口轻轻的打了一个哈欠,依依不饶的说道。 “此人方才一闪而过,身法速度已经快过了我的目光和羽箭,我虽然为箭头镶上了轰天雷箭环,仍旧没有shè中此人的把握。在我看来,没有把握的目标便不是目标,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一眉书生转头看着白面书生说道。其说话间语气枯白,丝毫的情绪也不带在其中,令人听不出其中的意味,只会心生忌惮。 白面书生见状,嘴角的笑意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冷冷道:“夺命书生,杀人必死,希望一眉兄千万不要坏了我辈的大好名声!” 白面书生此言一出,场面顿时紧张起来…… 却说南门城楼之上,从那豁口处一闪而过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郁明。其勉强在腹中攒下了一口内息,调理好丹田中散乱的气息,用上了多rì以来最新所悟,乃是步风术法诀中第二组二十七个“风”字中最重要的一个“风”字法诀,为“暴风”之“风”,应运此法诀,郁明在一瞬之间将速度提到了极限,是以能在一眉书生可怕的杀机之下勉强逃脱。 曹猛一个箭步窜上了城楼,还未来得及细看远处的情形,身形一震,却是被一个血染也似的人身给撞了个满怀,强壮的胸膛像是被重锤砸了一记一般,口角竟是泌出了血丝。 “妈的!这是什么情况……” 曹猛忍着剧痛坐起了身来,将一头栽倒在自己身上的血人翻了过来,心上一紧,赶忙用大手拂去了其面上的的灰土和血污,依稀认出了郁明的模样。 “郁明!郁明!……” 曹猛用力的拍击郁明的脸,并大声呼唤,但郁明却是双目紧闭,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曹猛心上一惊,以手探其鼻息,竟是只有呼入的气息,没有呼出的气息…… 陈观店东西南北四门的混乱一直持续到了入夜的时候才终于结束,四方沙匪也并没有出兵进攻城门的意思,而就只在城门前扎下了各不相同的坚固营盘,皆是一副紧守围困的样子。 四路沙匪一兵一卒的死伤都未出现,就使得陈观店陷入了惊慌失措的乱局之中,且轻易杀死了数千守城官兵以及贫民百姓,双方军力之差距当真是显而易见。 当rì夜晚,旌旗营军政厅中灯火通明,各路高级军官几乎全部在座,就连那位鲜有露面的旌旗校尉陈狄也是赫然在座。 陈狄乃是一年过古稀的老人,但身形却丝毫也不显得老迈,其一身jīng美的蓝sè丝绣长袍,花白的头发简单的束在脑后,足有半尺多长的银白胡须悬在胸前,面狭上刻着几条深深的褶皱,双眼中飘着几缕淡黄的浑浊,倒也掩盖不了岁月的痕迹。 陈狄当之无愧的坐于大厅首位,身后大墙之上悬挂着一面绣金的紫红sè大旗,上书“校尉陈狄”四个大字。火云骑士杨成坐于陈狄左侧,仅仅比其矮了一线。 “校尉大人,骑士大人,而今敌方四路匪军齐出,围困我陈观店兵站,虽然尽是jīng兵之属,但人数却并不占有优,竟以寡围众,以数万之军困数十倍之敌,沙匪之用兵,实在是荒谬可笑。兵法云:五则攻之,十则围之,沙匪却反其道而行,岂不是犯了兵家大忌。依属下所见,我军应当趁沙匪立足未稳,即可发兵攻之,东南西北四门各出两营本部军马,以雷霆之势同时攻击沙匪四处营寨,必能一举破敌!” 一位jīng甲在身的军官迈步而出,对着陈狄以及杨成遥遥施礼毕,继而朗声说道。 “洛营长深谙兵法,所说倒是不假,不知杨大人以为如何?” 陈狄听言,捋捋长须,思量几息,倒是并未作答,转头向着身侧的杨成询问道。 “校尉大人决断便可!”杨成就在椅上向陈狄拱手施了一礼,应声回道。 “既然如此,那就依洛营长所言……”陈狄听言,沉吟了一声,就要发出命令。 “校尉大人不可!我方尚且不知匪军目的何在,亦不知地方军寨情形,贸然出兵,但恐中计啊!” 就在此时,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而起,却是陆营营长石坎迈出了行列,大声阻止道。其说完便是纳头施礼,礼数甚恭。 “沙匪接连战败,前来寻衅,此乃匪军之目的。匪军就于我东南西北四门之前刚刚扎营,如此短的时间,岂能设下什么陷阱?我方若迟迟不进攻,才会给了匪军时间设防。你一个独逃之将,有何面目在此妄谈军机?若是贻误了战机,你可吃罪得起吗?” 洛营长听言,立时从行列中重又闪出,厉声说道。 “洛营长此言差矣!此四路沙匪不同于普通匪军,岂可以常理度之,我军必须摸清楚敌人底细,方能决断!岂不闻兵法所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石营长原是沙河府参军校尉,兵法jīng深,治军有方,前次焚田之战早已显露其卓越的指挥才能,洛营长口口声声说石营长乃是独逃之将,实有诽谤之嫌!” …… 陈狄还未发下命令,军政厅中各个营长很快便分成了三派,一派是以洛营长为首的几个陈观店本部营长,一派为石坎为首的几个新军营长,更多的却是中立派,并不发表绝对的意见。 如此之下,偌大的军政厅很快便乱成了一团,你言我语,激烈的争执起来。 “老朽偶感不适,还请诸位听从火云骑士大人的吩咐即可!” 陈狄霍然间站起了身来,厅内乱纷纷的场面立时便安静下来,这位积威甚隆的校尉大人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便是拂袖而去了。 …… “怎么样?那个叫郁明的小子救活了吗?” 曹猛急匆匆冲进了血腥气刺鼻的军医馆,只见馆内冷冷清清的,就只三三两两的几个伤残兵士在接受治疗,自然怔了一怔,而后便是大吼一声,问道。 “西城门活下来的伤者就这五人,其余人等皆已毙命,早就被大车拉到乱葬岗埋了,你就看看这五人中有没有你要找的人吧!”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医者咳嗽一声,对着曹猛说道。 “什么?老子派人抬回来了那么多伤兵,**的就医活这五个?” 曹猛听言,虎须乱张,目眦yù裂,一个箭步冲到了老者跟前,一把揪住其衣领,就将其提了起来,大声呵斥道。 “哼!这五个人是被乱石砸伤了,所以能医得活。其他人都中了毒箭,一时三刻内毒发身亡,神仙下凡才能治得好,可不都死翘翘了?” 老者被曹猛提得双脚离地,却是压根就没有一丝恐惧的意思,冷冰冰的回道。 “你!……” 曹猛听言,气得咬牙切齿,一把将老者扔过去,恨恨的叫骂了几声,便是跃上了那肮脏的大通铺,伸手向那并排躺着的五个伤兵扒拉去。 曹猛扒拉了半响,伤兵们痛得骂娘,但曹猛却是全然不顾,许久之后,才颓然的跳了下来,显然这五人之中并没有郁明存在…… 第三十四章 大难不死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黑暗而冰冷的夜晚,雨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毫不吝啬的灌溉着丘墟干涸的大地。辽阔的原野之上,整座陈观店都沉浸在急促的雨声之中,宁静而压抑,寂寥而孤独。 不明来历的四路沙匪紧紧的守在陈观店四门,北门放蛇,南门放箭,西门放毒,东门鼓噪,使得陈观店守军虽然紧紧关闭了城门,却是无时不刻都在遭受暗杀和侵扰。如此境况之下,逐渐的,自使得军心不稳,民心惶然。 就这样,雨水断断续续的下了三天,陈观店守军也是整整三rì坚守不出,亦学沙匪的手段,时常出毒计谋杀敌人。如是,双方陷入了互相暗算的僵局之中。 半月多后的一个下午,浮风飘荡,如同水雾一般的雨丝斜斜的飘洒,暗含着浸人肌骨的冷意。这种天气乃是丘墟荒原所特有的冬rì,每到一年的这个光景,陈观店内总是人踪绝少,非有要紧事,不会有人出门。 南城郊野,墓园外的乱葬岗,专门埋葬死亡士兵的所在。此间杂草粗木滋生,一片荒凉污秽,树木原本枯青的颜sè被寒雨涂上了一层白霜,数百头乌鸦或飞或落,在其间觅食。此起彼伏的“嘎嘎”声一点儿也不让人觉得吵闹,反而更显得此地的寂静和空旷。 几个穿着蓑衣戴着毡帽的士兵赶着一辆长长的四轮骡车沿着墓园高大的围墙来到了乱葬岗中,惊起了一大片的乌鸦。 “弟兄们,动手吧!” 一个面sè乌青的汉子跳下了骡车,吞下了一口闷气,在另一人的帮助下,撩下了遮在大车之上的宽大肮脏的湿布,就见这车上竟是横七竖八满满当当的装着一车子的死尸,看衣着皆是陈观店的士兵。 “愣着干什么呀!赶紧干活!说不定埋了这些回去,又有一车等着要埋呢!” 刺鼻冲人的尸气瞬间逸散而出,使得士兵们不由自主的远离骡车,一个个皆掩鼻勾腰,似乎下一刻就要呕吐一般。汉子见众人如此模样,也是一阵烦恶,大声喝道。 众人无奈,都是不情愿的走到了车前,将死尸全部拽下了车来,两人拖着,一个个抬往杂草之中深埋的一处浅坑。 “唉!nǎinǎi的!伍长,你说那些臭书生们的眼睛都是怎么长的,箭法怎的就那般高超?杀人怎就这般容易?” 一个年轻的士兵眼瞅着一个个的死尸若非是眉心破着一个血洞,就是眼睛血肉模糊,忍不住出声咕哝道。 “那些人都是杀人如麻的邪魔外道,杀人的门道多得数都数不清,我哪里能知道!”汉子爱搭不理的回道。 …… “妈的!你们这是该死的吸血乌鸦!滚开!滚开!……” 乌鸦们似乎都已经厌倦了从土里刨吃腐肉,眼见士兵们远离了大车,纷纷飞到了车上,啄眼食肉,瞬间就将这些已死的士兵们苍白的脸啄得血肉模糊,不成样子了。 “啊!……” 年轻的士兵受不了如此狰狞残酷的场景,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战争中真实的残酷,令他几近崩溃,也许用不了多久之后,他也会被别人用骡车拉到这里,草草的掩埋,没有人关心,没有人留意,默默无闻不知所谓的死去…… …… 士兵们好容易将死尸全部拖进了浅坑之中,用铁铲随意的盖上了泥土,待离开时,时间已是黄昏鸡鸣之时,天sè已经变成了粘稠的暗sè,乱葬岗里各种各样污秽的生物都开始出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令人闻之而胆寒…… 深沉的夜,伸手不见五指,在这无人理会的乱葬岗中更是一丝一毫的光亮也没有。连绵的雨水又一次的停了,但却没有几个人会知道。 “嘿……嘿……” 一个不似人声的声音隐隐的传来,一个可怕的生物正靠近埋葬了死尸的浅坑,黑暗中无法看清其面貌,但那一双绿光幽幽铜铃大小的眼睛却似两盏来自地府的鬼灯一般慑人眼目…… “嘿……嘿嘿……” 一双黑黝黝干瘪如柴依稀像是人手一般的利爪轻松的刨开了湿冷的泥土,从中捞出一具冷冰冰的死尸来,尖锐的獠牙贪婪的咬上了僵硬的脖颈,从中吸取着粘稠的死血。 这怪物就诞生在乱葬岗中,朦朦胧胧不知度过了多少年月,昼伏夜出,噬血为生。乱葬岗中秽物滋生,野狗乌鸦,蛇虫鼠蚁,应有尽有。这些个秽物的血虽然新鲜,但却远远不及人类的甘美,是以其虽然居于此间生物链的顶层,却是宁愿吸食死尸的血液。 “呼……” 怪物紧紧的咬在死尸之上,用力的唑着血液,也不知多久之后,不远处的一汪泥水中忽然冒起了水泡,慢慢涨大,等涨到鸡蛋大小的时候,便是破碎开来,溅起了一朵小小的水花。 继而,这水洼之中竟是接二连三的冒起了水泡,就像是大地在呼吸一般,十分的奇异。 这般异动,很快就吸引了怪物的目光。其弃下了怀中的冷尸,迅速的爬到了水洼跟前,朝天的鼻孔狠狠的抽动,嗅着其中的味道。 “嘿……嘿……嘿嘿……” 怪物似乎发现了什么,“怪笑”几声,两只利爪如同刀剑一般轻易的刨开了泥土,往里挖去…… 很快的,怪物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一个深坑之中,泥土不断的从中扬出,像小山一样堆在了坑边。期间,怪物还挖出了数十具的死尸,同样也被抛出了坑外,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坑边。 及到近一丈深处,怪物的动作逐渐的慢了下来。显然,它要寻找的东西快要出现了…… “呼……呼……” “咚……咚……” 薄薄的一层泥土之下传来悠长的呼吸声,绵绵不绝的心跳声,似有似无的温热的气息,这一切都说明下面存在着一个活物,一个并非冷血的活物…… “嘿嘿嘿……嘿嘿嘿……” 怪物已经有太长的时间没有吸食过温热的血液了,此时此刻,它兴奋至极,久违的美食的诱惑之下,其口中不自主伸出了一条三尺多长的猩红的舌头…… 泥土被怪物轻轻的抹去,显露出一个衣着破碎的人身,一丝温热的气息就从中传出。怪物用一双利爪轻轻的刨去人身附近所有的泥土,就见这遍身殷红如血的身体像是一只乌龟一样趴伏在泥土之中,手脚收拢蜷缩,团成了小小的一团,模样甚为奇异,像极孕妇腹中的胎儿。 “嘶……” 怪物哪里等的了太久,用刀锋也似的指甲划开了这人脖颈处的碎布,大口一张,说话就要咬上去。 “呃……” 不期然的一声呻吟传出,使得这怪物受到了莫名的惊吓,怪叫一声,赶忙退了回去,四肢一动间,窜到了坑外,速度几乎快过了人的目光。 一阵骨节震颤的轻响传出,这人身缓缓的伸开了紧紧蜷在一起的四肢,并缓缓的翻起了身体,坐了起来。 这人并不急着睁开双眼,而是先用双手遮着,这才小心翼翼的睁眼,眼睑翻开,露出了一双清亮的眸子,在暗夜之中可以清楚的看到其中闪动着一缕白蒙蒙的光亮,不久便是消失如常了。 “吁……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被误以为已经死亡而被埋在乱葬岗之中的郁明,其虽然虚弱至极,六识也是久经封闭刚刚打开,在此毫无光亮的黑暗之中,他还是很快就发现了坑洞外趴着的一个可怕的头颅。 这头颅依稀间乃是一颗人首,但却面目全非,眼如绿焰灯,鼻似朝天孔,口外吊着猩红长舌,头上披着四尺多长的长发,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般吓人…… 郁明双眼紧紧的盯着这怪物,余光扫了所在之地数遍,心中盘算之下,自是大致猜出了这坑洞的来由,禁不住暗暗后怕。 “哼!” 郁明忽的站起了身来,并重重的哼了一声。怪物从来没有见到过会动的死尸,一时间又被吓了一跳,毫不犹豫的跑开了。不过,未久之后,这怪物却是回到了坑洞前,小心翼翼的伸长了脖子,向下方的郁明看去。 见此之下,郁明“嘿嘿”一笑,倒是不再有什么惧意,深吸一口气,步子一迈,向着坑外窜去…… 郁明几乎在一两个纵跃间就跳出了坑洞,等到双脚落地,其赶忙四顾望去,却哪里还见那怪物的影子,竟是早已逃得没影了…… 郁明虽然壮着胆子吓跑了那怪物,但却实在心虚的厉害,出了坑洞后,丝毫不敢停留,赶忙寻路逃走了,逃得竟是不比那怪物慢。 离开了乱葬岗后,郁明并没有直接回军营,而是偷了许多食物,在偏僻之处寻了一间茅屋藏身。 “此番当真是险呐!……” 郁明狼吞虎咽也似的吃了整整一个钟头,才算是填饱了肚子。而后其才是认认真真的检查了一遍全身的伤痕,发现大部分的外伤已经基本痊愈,只有胸前还残留着一道长长的拇指粗细的黑线。这黑线正是其受了那一箭后所留的伤痕,因着箭头淬了剧毒,毒素扩散,差点将其致死。不过,亏得是其所修炼的内功奇妙,竟是连这般厉害的剧毒都炼成了虚无,当真不同凡类。 “险则险……不过功力倒是提升了不少……” 感受着丹田气海之中静静趴伏着的一个模模糊糊的乌龟也似拳头大小的气团,郁明知道自己修炼已久的《龟鹤玄元导气神功》终于有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突破,可算是登堂入室了…… 第三十五章 锦衣尉士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龟鹤玄元导气神功》之修炼,自下而上,分为下、中、上三境界。郁明虽然持有此功全部的法门,但却只得见下境界篇章,至于其他,却是目不能视的白页。 而至于此神功之下境界,又可分为三层。第一层为“龟鹤吐息”,第二层为“龟鹤凝形”,第三层为“披鹤履龟”。这三层法道与武修境界之内息、元气、真罡三等境界暗暗相和,但也有所不同。 郁明现如今之境界实为内息初期境界,但由着自小修养,以及《龟鹤》之功的玄妙,内息之深厚绝非一般的内息初期武者所能相比。 郁明此番大难不死,亏得便是有神功护体,非但转危为安,还获得了极为难得的突破,丹田内息养成了龟形,以此龟形吐纳炼气,比之以前当真不是强了一筹两筹,内息更为宏厚悠长,劲力更为绵密充沛。若是有一rì,郁明侥幸于此龟形之上修成鹤形,修为自会提升至内息中期境界,功力必会又一次随之而倍增。 郁明并不知晓此番自己被埋入地下已多长时rì,但觉龟息之法玄妙,在那深埋之地仍能使其聚气藏jīng,经久而不死。仔细的回味反复琢磨了好几遍其中的妙处,郁明才是终于罢下了修炼之事,考虑回营,而这已然是其离开乱葬岗四五rì之后了…… 是夜,天空澄澈,繁星点点,月亮还未升上城墙,但城中却是银辉缭绕,十分的光明。郁明整理了一番形藏,悄悄的潜往陆营军营所在。 一座不大的营房之中,如雷的鼾声一声高似一声,震得整座营房都似在微微颤动,动静着实不小。 星光之下,可见这营房之中有数的几样陈设,一张大床之上一个袒露胸怀的大汉正枕着一柄大刀呼呼大睡,窗前一张粗糙木桌上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书本笔墨,显得颇为简陋。 不过,内侧光亮无法照到的地方,却是有一座高大宽阔的木架,甚为惹眼,上面摆放了诸多寒光闪闪的兵刃,竟是多有数百把,刀枪剑戟,林林种种,应有尽有。 “好你个曹猛,井爷我的宝刀果然是被你给贪墨了……” 郁明取下了木架侧角上放着的一柄用红绳缠裹着的短短的弯刀,带着些许戏谑的意味,自言自语道。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鼾声戛然而止,郁明只觉脖子上一阵凉意,却是身后一昂藏大汉正持着一柄厚脊重刀遥遥指着自己的后颈。 “嘿嘿,曹队,你拿了我的刀,却是忘了我这人呢?” 郁明笑了一声,丝毫也不奇怪的转过了身,看向了那大汉。 话说那大汉不是别人,正是陆营步骑队队长曹猛,其见到郁明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当然是好一阵的诧异和惊喜,待郁明将自己的经历简略说了一些之后,又是不禁啧啧称叹起来,唏嘘郁明死里逃生的侥幸。 次rì,令郁明意想不到的,曹猛竟是将自己封为了锦衣尉士,官衔相当于副尉长,职责乃是队长近身士兵,算是一个高级别士兵,并不统领兵士。 步骑队原本一千多号人早已折损为八百多,其中还有不少新来的兵役,他们对于郁明的擢升,除了羡慕便是嫉妒,因为郁明的这张脸实在是太过年轻了,锦衣尉士的官衔也实在是十足的美差。 郁明原本是步骑队一个小伍长,且是曹猛身边的红人,知道他的人并不在少数,但经前番围城一战,似乎鲜有人记得军中还有郁明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毕竟当rì的死亡数字实在太高,谁也不知道混战中都有谁死了,也不知是谁埋葬了谁。 晋升职衔这样的好事郁明当然不会拒绝,由此而来的更为优质的待遇也令其十分高兴,不但配发了更为jīng良的武器装备,甚至还能够拥有自己的一匹马,自己单独的住所,这些都是郁明之前想都不曾想过的事情,如今却成了现实…… 身穿紫袖青衣武服,头戴红缨宽沿毡帽,郁明背着手持着一根短短的马鞭,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使得擦肩而过的行人无不回头,尤其是一些二八芳华的少女更是流连,睁大了眼睛瞧着其这样一个俊秀的少年军官。 郁明倒是没有招摇过市的意思,如此舒服的新衣放着不穿,实在是有些浪费了。不过,有生以来第一次穿得这般光鲜亮丽,倒也使得其略微感觉有些不适应。 不多时,郁明就穿过了陆营临时校场,从步骑队营房来到了马场。此马场乃是步骑队所独有,养着近六百匹的战马,大多都是从马匪处抢夺而来的。郁明此行,正是为挑马而来。 郁明来自于弹丸小地,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对于相马这种偏僻的学问自然毫无所知,眼看着马场里马棚里诸多的高头骏马,一时间眼花缭乱,拿不定主意。 “尉士大人,您挑好了吗?” 奉命前来接待郁明的乃是一个养了半辈子马的马长,官衔相当于军中什长,比郁明要低上很多,其自然丝毫也不敢怠慢,小心的问道。 “怎么不见火云骑士杨大人所骑的那种宝马呢?”郁明先前曾见识过杨成所拥有的那匹浑身如赤碳一般的宝马,心下甚切,若是能得一般的一匹,当真是绝好之事。 “什么?”马长显然被郁明的问话吓了一跳,一时间没有反映过来。 “我说怎么不见有杨成大人骑的那**?”郁明兴高采烈的望着马棚里一匹匹的骏马,丝毫也不恼,又是问道。 “尉士大人莫不是拿老汉寻开心的吧?火云骑士尊上所骑乘的宝马可是我西炎国最为著名的烈火灵驹啊!据说这灵驹有着上古神马离龙驹的血脉,天生灵长,非是凡物。这**在整个龙烟大陆圣齐王朝都是千金难求有价无市的奇珍,老汉我今生能够有幸得见如此灵马,已经感觉此生无憾了,哪里还敢奢望能够养上一匹这**……” 马长好容易从愕然之中回过神来,苦笑几声,颇有些唏嘘感叹的回道。 “千金难求?……” 郁明听言,着实惊讶到了极点。想西炎国境之内,一百枚铁元兑一枚银币,一百枚银币兑一枚金币。一千枚金币,那已然成了一个大极的天文数字,买下整个安乐小县都是足够了。 “咳咳……原来如此啊!……听说这里有几匹烈马不好降服,一直都没有主人,麻烦大哥带我去看看吧?” 郁明来时之前当然有请教曹猛关于良马的事情,哪知曹猛对于此也是不甚知晓,只说最烈最不好调教的马便是好马。如此之下,郁明既然寻不到心仪的烈火骏马,只好退而求其次,按曹猛的说法去找一匹烈马了。 “这个自然有……”马长展颜赔笑一声,带着郁明往着马棚而去了。 “这几匹马都是我们马场出了名的烈马,寻常人降服不得,也不敢将它们与其它马栓在一处……” 在马长的引导下,郁明陆续看了三匹大马,都是骨骼宽大高俊的好马,虽然都有些掉膘萎靡,但仍不失好马的神采。 “你就说吧!这里最烈最难驯的马是哪一匹吧!我要的就是最烈的。”郁明从中也无从选择,终于还是不耐烦,直截了当的说道。 “这个……大人真就要最烈的吗?”马长看了郁明数眼,有些犹豫的问道。 “当然!”郁明斩钉截铁的回道。 马长听言,眉头一扬,也不再废话,直接带着郁明出了马棚,来到了一个用高栏围起来的圆形马圈外。 “踢云黑鬃马,我们马场第一烈马,乃是一匹公马,踢死了三名军官,踢伤过十几名士兵,咬死咬伤母马数匹,极难调教,就连马场的马师也拿它无法,只好把它圈在这里。” 偌大的马圈之内空空荡荡的,仅有一匹马静静的立在正中。此马骨架宽阔,头高腿长,膘肥体健,高有六尺多,竟是比郁明还要高上一头,真个儿是高大神骏。其遍身都长着细细密密的棕sè卷毛,没有一丝的杂sè,颈项之上乃是像锦缎一样乌黑发亮的奇长的鬃毛。最妙处在于此马的四蹄,竟是纯白的颜sè,像是踩着四朵白云一般,甚为飘逸。 “好马!真个好马!此马什么来历?” 这踢云黑鬃马似乎注意到了郁明二人的存在,一边嚼着燕麦,一边扬起了脖颈,转头看来,硕大的马眼之中凶光潋滟,似乎在jǐng示一般。郁明虽不懂得相马,但见如此一匹威风凛凛的大马,也是情不自禁出声赞叹。 “这马身上没有马鞍的痕迹,应该是野马不假……”马长摇摇头回道。 “嗯?野马?这里的马不是都从马匪那里缴来的吗?怎么会有野马呢?”郁明奇怪的问道。 “这个老汉也不太清楚,不过,据说是上次焚田之战后,陆营的士兵在抓马的时候顺带赶过来的。按理说,如此良马,绝非等闲之辈所能捕获的,但……”马长眼看着这匹宝马,也是一脸的不解,模棱两可的回道。 “这倒是有些蹊跷了……”郁明听言,也觉有些不可思议,但既然有幸能够遇到如此好事,其当然不会错过,不再多想,毫不犹豫的说道:“此马,我要了!” “大人不可啊……” 马长听言,慌忙劝阻道。 第三十六章 踢云宝马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嗯?难不成此马已经有主?”郁明只觉此马比及火云骑士的烈火灵驹也相差无几,正暗中窃喜不已,但闻马长所说,立时就生出必得之心,出口问道。 “此马凶烈,暂还无主。”马长暗叹一声,回道。 “那是为何?我有曹队长亲笔写就书令,可任意挑选马场无主之马,要不要我将此令拿出来与你看看?” 这踢云黑鬃宝马实为难得一见的珍物,郁明得马心切,说话间自是有些语气不善了。 “尉士大人言重了,老汉怎敢如此无状。只不过……只不过,此马实在是过于高傲,且凶戾非常,蹄下有千钧之力,背如蛟龙之脊,颈如蟒蛇之头,等闲之辈实难将之驯服。莫说是强行骑乘,就算是靠近,都会遭受其四蹄疯狂踢踏!先前,已有接连三位军官想将其收为己用,皆是命丧它蹄下了……” “第一位是我步骑队一位先锋尉长,还未走到此马近前,就被其踢中胸膛,当场死了。第二位是‘岳’字营一位步骑副队长兼军中马师,这马师骑马套中了此马的颈项,本yù跃上马背强行将之驯服,竟被直接扯下了坐骑,受到疯狂的踢踏,死状惨烈,无人敢阻……第三位是赤炎步骑营一位近卫队长,此人端的是厉害,居然靠着非凡的武艺跃上了马背,双手环着马颈硬骑,然其撑了不足一刻钟,还是被颠下了马背,后心受到踩踏,虽然被同来的几位军官抢下,但最终还是吐血不止,不治生亡了。” “自从这近卫队长死后,火云骑士尊上就传下了话来,建议各级军官勿要轻易靠近此马,过几rì后,他会亲来此处将之驯服。依老汉看来,陈观店中有能耐驯服此马者,也唯有火云骑士大人了!” 这马长半生养马,知道不少军士因马而死的事情,但人命直接为马所杀,还是从未听说过的。养马者以马为友,以马为亲,以养良马为傲。此马虽然神骏,但却凶厉噬命,马长当然对其极不待见,说话时颇有些痛心疾首的意思。然其讲道火云骑士翌rì将亲临此间驯马时,面上不禁露出十足的热切神sè,显然对此非常的期待。 接连三位军官被踩死,其中还有火云骑士亲军赤炎步骑队中的近卫队长,这等烈xìng和戾气,当真令御马者望而却步。若是依着郁明以往的xìng子,决计不会多做考虑,定会直接放弃,毕竟xìng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任是再珍贵,也不能与xìng命相提并论。 然今时不同往rì,历经数次劫难之后,郁明已然懂得“预想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xìng命固然重要,但若是凡事都因为xìng命而束手束脚,这xìng命也来得没有什么意义了。若是自己连征服此马的勇气都没有,又哪里有资格拥有它呢? 而且,其所修炼的《龟鹤》内功已经登堂入室,于丹田内修炼出了“龟形”内息,内外兼可吐息纳气,身体的防御以及修复能力提高了近十倍,再有《步风术》作为辅助,基本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既然火云骑士都要来了,我也不得不冒一冒险,抢先一步了!” 郁明深知那位大名鼎鼎的火云骑士的厉害,此马纵然再是凶烈,又岂能比得上闻名大陆的烈火灵驹,定然逃不过其驯服。如此之下,郁明也不再犹豫,立时便决定要试上一试。 “多谢大哥提醒,不过,我郁明既然来了,又怎么能白走一遭?” 郁明说着,也不等那马长多言,脚下一动,径直窜上了近一丈高的粗木栅栏,跃进了马圈之中,将马长惊得是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劝阻。 踢云黑鬃马对于郁明这位显得有些莽撞的军官似乎并不太在意,回首望了一眼,仍旧埋头吃着摔裂在地的一整袋子jīng料燕麦。 郁明先前所见的几匹烈马也算是优中之优的好马,但却因诸多原因而jīng神萎靡,掉了膘毁了形,没有神采。而这匹马却不然,竟是丝毫不在意所处环境,作为一匹原本奔腾于原野之上的野马,在这马圈之中静静的嚼草,实在不是一般的生灵能够做到的。而这一点,恰恰是郁明最为欣赏此马的原因之一。 “嘿嘿,这位马兄,小弟有礼了!” 郁明小心翼翼的绕到了踢云宝马前方两丈处,大模大样的作揖施礼道。 此马虽然非同于寻常马匹,但也只一未开灵智的寻常生灵而已,哪里会理会郁明这般痴顽的举动,仍旧埋头大口吞嚼燕麦。 “好马儿,小弟知你乃马中之王,今rì只愿与你结为异类朋友,绝不会作践于你,望你千万莫要踢我!” 郁明缓缓的靠近此马,心下甚是忐忑,毕竟此马实在凶煞,蹄下的人命比自己手下的还多,且都是武艺高强的军官。与之打交道,实在不是闹着玩的小事。 终于,郁明的不断接近使得黑鬃马有所jǐng惕,抬首打了一个响鼻,算是jǐng告。 “吁……” 郁明听声,心上一颤,赶忙顿住了脚步,学着骑兵驾马时常常呼喊的口令轻轻的唤了一声,兀自继续向此马靠近。 踢云宝马连连打响鼻,愈发焦躁不安起来,对于郁明天真的口令完全不屑一顾,蹄下一跺一跺的,似乎下一刻就要踏蹄攻击一般。 郁明见此,不敢大意,轻轻的向着马匹的身侧转去。其暗道:软的不成,也只能强上了。 “嘶……” 郁明的胆大妄为终于激怒了踢云宝马,其高声嘶鸣一声,腰背略微一闪,强健的后蹄毫不留情的向着跃跃yù试的郁明踢去,直捣其小腹。 郁明当然知道这宝马的马背决计没那么好上,脚下卷风而起,赶忙闪躲开来,伺机再上。 “哪里的少年军官,怎的如此大胆,居然敢欺这凶马?真真不想要命了么?” “好军官,步法好快,居然能避过那马蹄!” “又有不要命的来了……” “当真大胆……” “……” 这踢云宝马在步骑队马场早就是凶名赫赫,风闻又有不自量力的军官来驯此马,不多时,这高栏围着的马圈便是围满了士兵和马夫,一个个皆是兴高采烈的前来观看。 马长虽然眼浊,但神思清明,眼力界不同于一般的青年后生,知道踢云宝马的厉害所在,乃是蹄下之巨力,踢踏之迅疾,等闲军官哪能避得了此马一踢两踢。然而,郁明却是大出人意料,绕着踢云马不停游走,奔雷般的马蹄接连踢来,丝毫沾不得其衣衫。 “唔!……” 在众人不约而同发出的惊呼声中,踢云宝马前蹄高高扬起,怒声嘶鸣,猛然跃起,想要挣下猝不及防跃上其马背的郁明。 “好!好样的!……” 热烈的欢呼声升腾而起,原来这凶悍的踢云宝马接连纵跃数次,竟是未能将郁明挣脱下来。 郁明之前在陈观店南门执勤时,曾在生死之际意外的堪破《步风术》八十一“风”字中之“暴风”之“风”。运用此法门,郁明在间不容发之际跃上了马背,当下便用“龟沉大海”的法门使出了“千斤坠”的武艺,两腿紧紧的夹着马腹,两臂也死死的环着马颈,任是此马如何颠簸使力,也万万不敢放松。 神骏的踢云宝马疯狂的在马圈内奔驰,马蹄声隆隆震耳,尘风伴之而起。原本显得空当宽大的马圈此时显得极小,似乎根本容纳不下踢云马的奔腾,下一刻便要被破栏而出的样子。 马圈外围观的众人眼见如此情形,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纷纷远离了木栏,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马圈内缠斗的一人一马,赞叹唏嘘声纷纷而起。 郁明丹田中有“龟形”气团辅助吐息,气息沉稳悠长,劲力也是绵密无止,伏在马背之上,就如长在其上一般,丝毫也挣不下来,使得宝马愤怒至极,时时便跃马扬蹄,前后皆猛烈颠簸。 饶是郁明气沉于丹田,全身筋骨紧绷,如深水磐石,如老树盘根,在这般凶猛的挣扎之下,也是被震得肌骨酸软,腹中翻江倒海也似直yù呕吐,委实是坚持不易。 踢云宝马蹄下有千钧巨力,但遇上郁明这般死缠之辈,当真拿其没有办法,只得奋力驰骋颠簸,想要将郁明震得力脱跌落。 然而,郁明的顽强和难缠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够相与比较的,其竟是与这马死磕了整整一个下午,从阳光明媚的正午,一直缠斗到夕阳辉煌的傍晚…… 这般惊天动地的驯马场面,当然不可阻挡的引来了越来越多的围观者,使得整个马场都渐渐的人满为患。 入夜之时,马圈周围早有有心人架起了大灯,将整个马圈映照得灯火通明,几与白昼无异。 这一夜,注定是马场以及马场周遭的人们难以入眠的一夜。隆隆的马蹄声,高亢的马嘶鸣,鼎沸的叫好声,此起彼伏,一浪高似一浪,震撼了几乎小半个南城…… 后半夜将近,黎明的曙光将起,踢云马疯狂的奔踏早已变成了勉力的马走。伴随着郁明泥人也似的瘦小身影缓缓的滑落马下,重重的围观者们不禁都屏住了呼吸…… 那些曾见识过踢云马凶残杀人的马夫们,大都沉痛的闭上了双眼,似乎不忍看到这样一个顽强的少年死于马蹄之下…… “差一点!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啊!……” 马长眼看着郁明跌落尘埃,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捶胸顿足,沉痛哀叹,目不忍视,径直转过了身去…… 第三十七章 纵马闯祸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郁明跌落马背之后,踢云宝马并未对其进行猛烈的踩踏,而是回转过了身来,围着郁明绕了数圈,用湿漉漉的衔着白沫的嘴巴拱了拱郁明犹如烂泥一般的身体,之后竟是蜷腿俯卧在了其身旁。 马长觉察到了人群的异动,赶忙转过了身来,眼见马圈的场景,不禁嗔目结舌,惊愕得无以复加。 “这……他……他居然降服了踢云宝马……他居然降服了这匹野马……这匹马中之王……” 众所周知,马乃是善奔之物,尤其是荒原野马,全赖蹄下奔跑之力才能保得xìng命。野马生存于原野之上,即使是睡觉,都需站着,为的是防备天敌来袭,这已然成为马类之属自洪荒以降之血脉传承,虽有驯化为家养者,也难改此秉xìng。 而这匹不明来历的荒原野马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伏卧在了郁明的身侧,但凡对马有所研究者,都知这表明此马已经认郁明为主了! 次rì,郁明昏沉转醒,只觉自己仍然伏在马背一般,全身都被颠得散了架,骨肉分离一般的疼痛难忍。 待脑中恢复清明之后,郁明才知自己疲劳过度,跌落马下,被曹猛领人抬回了陆营军营,就安置在了自己的新居所中。得知那匹凶名在外的踢云宝马已经被自己降服,郁明几乎不敢相信,当时便不顾全身无法忍受的疼痛,跳下了床来,一阵风也似的奔向了马房。 在马房中,郁明果然找到了那匹神骏非凡的踢云宝马,只见其仍旧大口大口的吞食着jīng料,当下便开门走近了此马,但心下仍旧有些忐忑,暗暗提防着此马极为厉害的马蹄。 踢云宝马低吟了几声,倒是并没有施以杀招,就只吞食燕麦不提。郁明大着胆子触了触马身,继而亲昵的抚着宝马锦缎也似的鬃毛,心下当真狂喜,几乎不能呼吸。 自此之后,郁明便常常与这宝马游走于街市,狂奔于马场、郊野,当真自在至极,丝毫也不在意陈观店愈发紧张的局势。 郁明琢磨了好几rì,才是珍而重之的为爱马取了一个名字,乃是《龟鹤玄元导气神功》中所载《御风术》之最高境界“九翼”,以此为名,方显此马之神骏威武,不同于非常。 “九翼”不喜披马鞍戴笼络,郁明也不愿强求。不过,此马背宽骨大,鬃毛又极长极坚韧,骑在马背,郁明触手可拉马鬃,脚踩有马翼骨,呼唤示意之下,“九翼”必能意会,奔跑转向几乎都能随心而动,比及马缰马鞭马镫亦所差无几。 郁明与“九翼”相处极为融洽,rì益亲密,几乎不能分离。“九翼”亦喜与郁明畅游于陈观店中,无论闹市郊野,形影不离。 郁明也并不将此马当作代步的坐骑,而是以朋友伙伴视之,常常在无人的宽阔之处与之赛跑,你追我赶之下,对于《步风术》又有领悟。 这一rì,郁明领着“九翼”在菜市场闲逛。因着“九翼”极喜吃胡萝卜,且食量极大,郁明便以自己多半的军饷用于购买此物。 还算热闹的菜市场中,人们对于这奇怪的一人一马一直都是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的,说什么世家子弟暴殄天物,把人吃的东西给畜生吃,造孽之类的话。 郁明对此丝毫也不在意,他倒是觉得与马相交比及与人相交要来得更为真实,更为忠诚,也更为简单一些。 “白菜七铁元……刺荠五铁元……油草三铁元……长兰三铁元……” 因着陈观店已然被围困,粮道断绝,外面的货物根本进不了城,蔬菜之类的商品只靠着城内储藏,是以价格持续上涨,居高不下,渐渐的已经没人能买得起了。 菜市场比及以往要冷清得多,买东西的人一直都有,卖东西的人却越来越少了。郁明转了半rì,也没买着一袋胡萝卜,自是领着“九翼”原路返回了。 忽然,隐隐的马嘶声传来,直如虎啸龙吟一般的凶悍,普通人听不大清楚,但郁明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为这高亢的声音而震撼,深知不是普通马匹能够发出的。 “嘶!” “九翼”两耳高高竖起,下一刻便是高鸣一声,转过了头,向着城中方向奔去。郁明见此,吓了一跳,赶忙跟了上去,一个健步跃上了马背,随其同行。心下大奇,不知道“九翼”是要做什么。 “九翼”见郁明跃上了马背,蹄下立时更快了数倍,迅疾的向那声音来源处而去,似乎极为兴奋的样子。 郁明骑着“九翼”一路冲撞,方向完全不由自己做主,眼看着自己被迫奔入了军威森严的旌旗广场,心下自然大急,连忙揪起了“九翼”长长的马耳,要其掉转马头。“九翼”哪里听从郁明的指示,理也不理,毫不犹豫的撞入了军阵之中。 原本整齐的队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人一马胡乱的冲撞之下,立时便纷乱起来,使得执旗的军官怒得火冒三丈,大声吼道:“何人冲撞军列?给我拿下!” 手持缠铁长枪的士兵皆是训练有素,听到命令,瞬间便排成了三排,继而扩散成一半圆,锋利的枪尖高高扬起,一排比一排高,阻在了郁明前方。 如此的阵仗,就算是百人的马队也不敢轻易冲撞,但“九翼”却是速度不减,直接奔去,猛然一跃,跃起了一丈多高,轻易的跨过了这可怕的屏障,一马平川也似奔到了高高的军台之下。 只见军台之下,一匹浑身如火炭也似的骏马傲然的立在凉棚之中,颈上的鬃毛如同火焰一般炫目,双眼中似乎跳动着火苗,当真一匹火龙也似的灵马。 “好家伙,原来是冲着它来的!唉……这下可是闯大祸了!” 郁明一见便知,此马乃是火云骑士杨成大人的坐骑,一匹来自火云山麓的烈火灵驹。“九翼”径直奔到了此马所在的马棚前才停住,如何不是为了这个极为不凡的同类。 “你是哪个营的军官,怎敢纵马搅乱校场,你可知该当何罪吗?”一个jīng甲在身的白面军官御马追到了郁明身前,厉声喝问道。 郁明眼见这军官领口、袖上,以及胸前所绣的火焰图案,知道这人乃是营长的军衔,慌忙下马,抱拳弯腰施礼道:“属下陆营步骑队锦衣尉士郁明,参见营长大人!方才因此马野xìng突发,冲突了校场,还请大人治罪!” “马倒是好马!怎的不置马鞍、马缰之类呢?”白面军官眼中闪闪发光,扬鞭指着“九翼”,高声问道。 “回禀大人,因此马原为野马,秉xìng高傲,不愿被束,所以……”郁明如实回道。 “竟有此事?无有马鞍马缰,你如何御使此马?”白面军官神sè大奇,又是问道。 “此马已经认属下为主,是以无有马鞭马缰,也能掌控,不敢欺蒙大人。”郁明又是回道。 “一派胡言!本官亲见此马在军阵中胡乱突驰,丝毫不受你之掌控,你安敢当面对本官说谎?来人呐!收缴此马!将这锦人拉下去重打一百军棍,押入军牢,等候发落!”白面军官冷笑一声,丝毫不留情面的发布命令道。 追赶而来的一队步军早已将郁明团团围住,听到命令之后,立时就有两名士兵走到了郁明身旁将之架住,另有一人寻来了绳索,就要将“九翼”给缚走。 “且慢!”郁明眼见自己就要被抓走,抬眼瞧瞧正目不转睛盯着那烈火灵驹的“九翼”,急忙大声说道。 “嗯?你有何话说?”白面将军语气不善的问道。 “此马凶烈,还请大人千万不要用强,否则……” 西炎国乃是圣齐皇朝最重要的养兵所在之一,被称为圣齐武库,军法森严,下级不听上级命令者,乃是死罪,当场便可格杀,更别说出手反抗了。如此,郁明当然不敢表现出丝毫反抗的意思,只是怕“九翼”凶xìng一发便会伤人xìng命,那样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一匹马而已,还要你教本官该怎么做吗?拉下去!”白面军官哪里会听,一摆手,命令兵士即刻将郁明带走受刑。 “嘶!……” 郁明还未走出二十步,就听高亢的马嘶声传来,回头一看,只见“九翼”前蹄高高扬起,重重的绳索被绷得紧紧的,数名士兵根本拉扯不住,反被“九翼”拉得横倒竖歪,狼狈不堪。 “九翼”自认了郁明为主,又经常随其出入街巷之中,凶xìng收敛,却是没有施以杀招,只是挣扎,仍旧不是几人能够控制的。 未多久后,郁明便是被带到了军牢。狱长听到军士的口令,不由分说,命人将之绑在了长木凳上,狠狠的打了整整一百军棍,而后便是被丢在了一间又黑又小的监牢之中。 爬在草铺之上,郁明面沉如水。这一系列的变故实在是有些突然,原本还悠哉悠哉的与爱马闲逛,下一刻便是被投进了大狱,这种命运不受自己掌控的境况令他颇有些愤怒,却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应对之策,只能是硬着头皮承受了。 一百军棍的滋味实在不好受,饶是郁明以浑厚的气息尽数冲至臀部,如龟背也似承受重打,仍旧被打得皮开肉绽,受了不小的外伤,疼痛难忍。 次rì天明,rì头高起,郁明下床艰难走动,运息疗伤,但因念着“九翼”,心绪一直都是不宁。忽听铁镣响动,却是有狱卒打开了自己所在的牢门,让进了一个与其一般身穿青衣紫袖武服的少年军官。 “郁尉士,请随我来吧!”这军官浓眉细眼,仪表不凡,且甚为年轻,其冲着郁明淡淡一笑,说道。 “不知是要去哪?”郁明颇有些不安的问道。 “去了你便知道了!”军官展扇挥去了郁明身带的飞尘,嘿嘿一笑,神神秘秘的回道。 第三十八章 见明心性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这青年军官甚为健谈,郁明因为心中思量甚多,一路上大多都是在听,不太说话。言语间得知此人来历,倒是颇为不凡,乃是旌旗校尉陈狄大人幼子,名为陈嘉瑜。应陈狄之请求,追随火云骑士杨成左右,充作近卫。 大约半个多时辰过后,郁明在陈嘉瑜的引导之下,来到了所旌旗广场近侧赤炎步骑营军营,走进了一个看似普普通通但却有jīng兵把守的小院,穿过了外厅,进入了内厅。 陈嘉瑜对一个仆人吩咐了几句,便是亲自为郁明沏了一壶浓茶,与之同坐于一张小桌之上,一边饮茶,一边攀谈不止。 “嘉瑜,又扯起嘴皮子了?” 未久之后,帘幕掀起,内廊之中转入了一人,眼见陈嘉瑜对着郁明滔滔不绝,不禁微微皱眉,摇了摇头,暗叹一声,唤道。 “老师!”陈嘉瑜闻言,赶忙站起,对着这男子恭敬施礼道。 “这位小兄弟可正是那踢云马的主人么?”男子淡淡一笑,看着郁明问道。 “不错,他正是老师yù见之人。”陈嘉瑜回道。 这男子剑眉星目,一身紫衣,亭亭玉立,英姿非凡,郁明哪里不识得此人正是那大名鼎鼎的火云骑士杨成大人,慌忙起身见礼道:“属下郁明,参见骑士大人!” “私下里,不用多礼。”杨成摆摆手,坐在了郁明的对面,示意其也坐下,举止间甚为随和。 “我观小兄弟颇为面熟,是不是之前见过?”杨成看了郁明一眼,忽然说道。 “属下曾远远看过大人威仪,至于大人可曾见过属下,属下却是不知了。许是有面貌相像之人,也未可知。”郁明从容回道。 “也许吧!听说前番有匹踢云宝马出世,凶厉难当,接连杀死了三名军官,我一直想去瞧瞧,奈何军务实在繁忙,至今都没有机会,却是被你抢了先?”杨成颇感兴趣的打量着郁明,又是说道。 “属下只是侥幸。”郁明暗道有此人做主,爱马应该还能回到自己身边,心底大喜,但面上还不敢表现出来,小心的应对道。 “老师莫听郁兄弟谦虚之言,这哪里是什么侥幸之事。少年军官郁明彻夜降服野马之王,这早已成为了坊间奇谈,陈观店中传得沸沸扬扬,妇孺儿童,百姓军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嘉瑜也曾向陆营的军官打听,多有所知。郁兄弟步法jīng奇,内息浑厚,在那匹踢云宝马的马背上硬生生撑了十几个时辰,强行驯服了秉xìng极为凶恶的野马,当真不是侥幸……” 陈嘉瑜侍立一旁,听郁明简短至极的回话,哪里耐得住不说话,顿时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难道我听不出来这是谦虚之言吗?” 杨成眉头微微一皱,摆手将陈嘉瑜的话语打断,颇为不悦的说道。 “老师恕罪,嘉瑜又多语了!”陈嘉瑜惶恐,赶忙请罪道。 “呵呵,嘉瑜其他都好,就是多话,让你见笑了。”杨成对着郁明说道。 “属下不敢!”郁明慌忙回道。 “想来此事也颇有意思,我一直都未有时间前去瞧那踢云马,它竟是主动来到了我这里,竟还觊觎我的坐骑,当真也有趣得紧!不过,因此我也终于有幸见到了那匹马。唉!果真好马!踢云踏雪,昂颈阔背,蹄力如象,吼声如雷,真可谓是马中之王啊!能在此间荒凉之处见到如此宝马,实在稀罕!”杨成说着,先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神sè,笑意连连,继而却是由衷的赞叹。 “不知那马现在何处?昨rì属下不经意搅乱了旌旗广场的军阵,被一位营长大人缴去了马,投进了大狱……”郁明听言,不失时机,赶忙插口说道。 “昨rì之事,我已问明,你不必担心,那马洛营长并未带走,一直与我的坐骑同在一处,你离去之时牵走便可。”杨成笑道。 “多谢骑士大人!”郁明大喜,起身拜谢道。 “这个无妨,此马本就属于你,当然还是你的。不过,我听说你被重打了一百军棍,可有此事吗?”杨成见郁明起坐间仿若寻常,不禁问道。 “确有此事,亏得是属下身上带有秘制的创伤药,痊愈较快,未在骑士大人面前失礼。”郁明心下甚是紧张,哪里会想到伪装臀部疼痛,但其深知在外闯荡“怀璧其罪”的道理,脑中微微一转,却是说道。 “原来如此!你现在身居何职?在哪里效命?”杨成眉毛一扬,又是问道。 “属下现为锦衣尉士,在陆营步骑队曹猛队长麾下。”郁明如实回道。 “你可有兴趣到我赤炎步骑营来啊?”杨成摸摸下巴,靠在了椅上,若有所思的问道。 “属下参军未久,多受曹猛队长提拔,但至今未立寸功,不敢轻易转迁军属。”郁明当然听得出杨成言下的意思,其对于步骑队倒是不甚在意,但对曹猛却是有些感情的,绝不会轻易离开。 “新军十营与赤炎步骑营皆是我的亲军,你无论在哪个序列任职,都是我麾下的军官。不过,你那匹踢云宝马应该不会轻易远离我的坐骑,却是奈何啊?”杨成面现奇怪之sè,却是说道。 …… 一个时辰之后,郁明辞别了杨成,在陈嘉瑜的陪同下来到了杨成住所后院的马棚,终于见到了想念已久的“九翼”,赶忙冲了过去,一跃而起,搂在了“九翼”粗大的颈项之上,自是好一阵的亲昵。 “九翼”的近侧正是那匹烈火灵驹,此马亦是一匹公马,xìng如烈火一般,脾xìng焦躁。陈观店久被围困,但却一直都无大的战事,此马便是静而思动,那rì又久不见杨成,是以狂嘶不止,引来了“九翼”。 郁明得杨成指点,倒也想明了“九翼”之所以出现在陈观店的原委,实在是极令人感到有趣的传奇之事。“九翼”本是此间野马群中诞下的踢云良马,未几年便是成长为马王,纵横驰骋,罕有匹敌。 因此间战事忽起,“九翼”偶然得见杨成骑着烈火灵驹在战阵之中奔驰,竟是生出了一丝好奇之意,抑或是争胜之意,是以在陆营军士捉马的时候混进了马群,成功的来到了陈观店中。 也许这正是缘分所在,此马意外的遭遇了郁明,却是被其坚韧所折服,一人一马结为了伙伴。 想明了此事,郁明一方面赞叹“九翼”之灵xìng见明,一方面也是唏嘘世间生灵之所求,良久之后,仍旧不得其解。 “九翼”并未如杨成所说难于离开那烈火灵驹,只是挑战的意味甚浓。辞别了陈嘉瑜,走在回去陆营的路上,郁明反复琢磨,暗道:“九翼”就相当于是平民百姓中的人杰,而那烈火灵驹却属如海般深的世门里的贵族,灵凡之别甚大。 “九翼”久为马中之王,初见那烈火灵驹,正如同凡人看到了神仙一般,打心底想要见识一番,也许见识一番也还不足…… 一路行来,郁明久久不能自已。但想自己生于这世间,难道只是为了活着,抑或只是为了zì yóu自在的活着。也许自己也应该像“九翼”一般有一颗追求强大的本心才行,只有这样,才能在这纷争的世间掌握自己的命运,生存下来。 此番纵马冲突了军阵,那位身居高位的洛营长说话就能将自己打入牢狱,并且抢夺爱马。就算是当场格杀,似乎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这样的存在状态,对于郁明来说,乃是不可忽视的威胁,他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命运会被别人翻手间随意掌灭。所以,他要像“九翼”一般追求强大,追求超越。 习练《龟鹤神功》,需得披鹤履龟。习练《御风术》,需得化身九翼。如此,方能驰骋天地间,掌握生死命运。 郁明躺在“九翼”宽阔的脊背之上,苦苦思索,想得久了,神思愈发通达透彻起来,颇有些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自是暗暗下定了决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九翼”负着郁明到达了陆营军营,就在郁明居所之前站定。陆营上下一片紧张繁忙,显然是战前准备的样子,但郁明却是仿若睡着了一般,恍然无知,已然神游天外。 “呔!郁明!怎的还不下马整装?” 一声大吼忽然传来,将郁明着实吓了一跳,若非“九翼”脊背实在宽大,差点堕下马来。 “队长!发生什么事了?” 郁明连忙滚下马来,看着满脸黑线的曹猛,惴惴不安的问道。 “nǎinǎi的!你这锦衣尉士当的,成天间除了惹事就是闲逛,屁都闲出来了吧!马上就要出战了,**还悠哉悠哉的在马背上睡觉!赶快整理整理,准备出战!” 曹猛恨得咬牙切齿,实在后悔当初给了郁明一个闲职,暗道此战结束之后,一定要顶住压力,给郁明安排一个管事的正职。 “啊?出战?现在吗?”郁明惊愕万分,急问道。 “沙匪合兵一处,正在东门城下搦战,杨成大人要亲自下城应战,点名要我陆营步骑队作为一路侧翼防护!你赶紧穿甲,一会与我站在一处!”曹猛听言,沉声回道。 “是!”郁明也无暇多想,应声说道。 九翼,初为荒原野马,逐水草而居,为马群之王,见明心xìng,灵生于内,不同于凡类。因见龙烟大陆火云山麓烈火灵驹之风采,混入败军散马之中,闯入人间,得见明主…… ――《九阳・名马录》 第三十九章 两军对垒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陈观店东门城下,一箭之地外,四杆大旗高高飘扬,依次是黄沙蟒王旗,寒月儒王旗,蝎尾女王旗,三眼马面旗,旗下分别立着一队人马,后方乃是排列整齐的大队沙匪。 马面旗下乃是一骑着高头骏马戴着马脸面罩的男子,其盘腿坐在马鞍之上,闭目吐息,甚为沉静。 女王旗下为一跨着黄sè沙豹的妖娆女子,其手持一绿sè的毛羽团扇,不停的扇动,时不时就张开樱桃小口,打上一个哈欠,似乎已经颇为不耐。 儒王旗下乃是一相貌不凡的书生,长着一道浓密的一字眉,身穿黑衫,背着长弓,腰悬箭壶,跨马踩镫,泠然而立。 蟒王旗下为一黄眼大汉,其光脚站在沙土之中,颈项以及双臂之上各缠着一条手臂粗细的大蟒,极为凶恶。 这四人显然为四路沙匪各自的头领,他们虽然合兵一处,但另外三门仍然留有强手,可谓是滴水不漏。许久的时间过去,沙匪一直都是围而不攻,双方更没有人下什么挑战书,如今忽然而来,其中自是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尔虞我诈。 忽听一声炮响,雄壮的军乐奏起,四路沙匪头领皆是打起了jīng神,就连那盘坐马鞍吐纳炼气的马面首领也是睁开了双眼。 只见陈观店城东大门大开,火云骑士驾烈火灵驹突出,大队的步骑兵如cháo水一般汹涌而出,很快在城前排成了军列,军容严整雄壮,与沙匪军遥遥相望。 那黄眼大汉见陈观店军容严整,冷笑一声,也不与身旁另外三个头领搭话,脚下一跺,只见滚滚的沙涛凭空翻起,使得其生生从沙土之上升起,脚步丝毫不动,却是迅疾的移向了两军对垒的中间,远远看去,极为神奇。在肉眼凡胎的普通人看来,说是仙人手段也不为过。 “某家黄沙蟒王座下头领吕望,请火云骑士杨成出来答话!”这大汉大刺刺立在两军之间,对着杨成所在大声喊道,声音若巨钟也似的洪亮,震撼人心。 杨成闻言,也不犹豫,手提长枪,御着烈火灵驹小跑到吕望前方不远处停下,沉声回道:“我便是杨成,你有何话说?” “嘿嘿,听说西炎王手下的火云骑士个个身经百战、武艺高强,不过一直都不曾得见。某家听闻陈观店弹丸小地居然来了一个,特地来见识见识,想知道这火云骑士是不是虚有其名!” 吕望看着身前跨马提枪而立的杨成,见其全身披挂,身姿英伟,坐马如龙,不由得暗暗赞叹,身上缠着的三条大蟒亦是jǐng惕的昂起了头,朝着杨成不断的吐着信子,发出可怕的“嘶嘶”声。 “蛇帮的人擅长偷袭,果然名不虚传!” 杨成是何等样人,御马站定之后,就知地下有异,暗暗jǐng惕。其见吕望身上三条大蟒纷纷抬头嘶叫,只觉马蹄之下微微颤动,毫不迟疑,拍马而起,越马扬蹄,径直撞向了吕望所在。 吕望见此,大吃一惊,丝毫不敢小视这一人一马的威势,脚下一动,沙涛又是滚滚而起,带着其急急闪躲。 而与此同时,杨成原本所在之地,忽然扬起一股巨大的沙浪,径直冒起了一丈多高,而后又狠狠的拍下,但却是拍了一个空。仔细看去,这沙浪竟是有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黄sè蟒蛇所带起的,若是被这一浪拍中,定要遭受被群蟒吞噬的灭顶之灾。 群蟒一击不中,又纷纷钻入了土中,仿若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这般隐藏着的暗手,实在是令人防不胜防的威胁。杨成乃是陈观店的主心骨,若是其不幸战死,陈观店的灭亡也许就在顷刻之间。随同杨成而来的军官见如此战仗,不由得皆是手心捏汗。 急促的鼓点声中,杨成纵马驰骋,来去如风,丝毫也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是以地下时刻准备袭击的蟒群根本拿其没有办法。 未久之后,吕望身上的蟒蛇只余一条缠在颈项,其余两条早已被杨成斩成数段,其手中持着一条近一丈长可以伸缩的蟒头蛇杖与杨成缠斗,已然落尽了下风。 二十多个回合过后,烈火灵驹忽的腾空而起,来势极为惊人。急急而退的吕望已然避之不及,眼看杨成一枪搠来,背上汗毛炸起,丝毫不敢留手,颈项之上的毒蟒迎面冲撞过去,口中喷出雨点一般的毒雾。 杨成不敢大意,急拉马缰,烈火灵驹前蹄高高跃起,瞬间停在了原处。其左手持枪,右手握拳一缩,手掌上瞬间聚集了一团元气,大喝一声,猛的一掌拍出,元气炸开,一股刚猛的气劲轰然迎向那毒蟒。这一掌过去,非但将毒雾尽数拍散,就连那大蟒本身也是被拍死跌落。 就在这一瞬间的阻滞之下,吕望怪啸一声,足下沙涛滚滚之下很快陷出了一个大坑,其竟是一咬牙一个猛子扎入了其中,转眼便消失不见了。 “留下吧!” 杨成哪里能容其逃走,长枪在手,立时就要扎入土中,但听尖锐的破空声传来,不得不回身,铁枪一挥,将一枚羽箭打落在地。 不多久后,蟒王旗下突然有黄沙喷涌而出,吕望从中狼狈蹿出,全身上下布满了伤痕,显然是蟒蛇所咬的不假。 “吕头领啊吕头领!你可真是不自量力,人家可是真真正正元气初期境界的武者,骑得又是烈火灵驹,你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若非是一眉小弟不顾廉耻放了冷箭,你今天就算使了这自残的逃命手段,又岂能活着回来?” 骑着剑齿沙豹的妖娆女子见吕望一副狼狈模样,掩口娇小几声,丝毫不留情面,出言嘲讽道。 “你!” 吕望一脸惨白,全身发抖,一副失血过多的样子。其听那女子所言,气得咬牙切齿,却是无法。 “此人武艺高强,又有宝马助力,依我看来,我们之中也只有霍兄方能与之匹敌了!”妖娆女子对吕望理也不理,看着自己左侧的马面骑士,嫣然一笑,却是说道。 “火云骑士果然名不虚传。”马面书生淡淡说道,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不置可否。 “听说霍兄的一个儿子被此人杀了,不知是否是真啊?”妖娆女子见状,眉宇间皱起细细密密的纹路,一副花容瞬间变得极为难看,言语相激道。 “此人不可力敌,依计划行事,届时还要看你的手段。” 马面骑士丝毫不与这女子废话,丝毫情绪也不带的吩咐了一句,一柄狭长的斩马刀从背上抽出,便是拍马冲向了杨成所在。 杨成与马面骑士刚一照面就战在了一处,一个使长枪,一个使长刀,用的都是实实在在的马背上的战场功夫,丝毫的旁门左道也没有,你来我往,杀得旗鼓相当,一连拼了一百多个回合,仍旧不分胜负,将阵前两军看得都是呆了。 杨成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杀退这马面强敌,元气鼓荡,迅速的在四肢胸腹之中串动,将自身的本领激发到了极致,隐隐占据了上风。然而,其与敌手战得久了,却觉有一股绵绵密密的无味气息穿透了自己体表薄弱的一层元气,缓缓的渗透而入,使得全身都生出一丝丝的麻痒。 “糟了!中计了!” 抬眼看向远处正悠然的坐在豹背之上缓缓摇扇的妖娆女子,觉出从一丝从东而来的风力,杨成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厉害,显然是那女子在施暗手放毒,不禁暗暗吃了一惊。 如此之下,杨成不敢拖延,若是等到毒发,自己定然不敌,届时沙匪乘势而攻,陈观店必然危险。其卖了一个破绽,回马一枪,逼退了马面骑士,毫不犹豫做出了进攻的手势。 石坎在远处看得分明,虽然吃惊不小,但却不敢迟疑,大吼一声,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如是之下,陈观店一方以骑兵为前部,步兵为后部,cháo水也似向着沙匪军冲杀过去。 喊杀声冲天而起,一场大战即将展开。马面骑士与杨成同时停手,各自调转了马头,奔向了本部。 沙匪方早有准备,前部人马急忙后撤,露出了后方防守军阵,只见箭阵、枪阵,拒马桩,战车等一应俱全,当真是严阵以待。 两军即将短兵交接时,陈观店前部骑兵只管冲锋,后方步兵一边跟随前进,一边拉弦放箭,如此之下,攻势倒是甚为犀利。 沙匪军眼看时机成熟,亦是纷纷放箭,军阵之上,一时间箭如飞蝗,人命像是割草一般的被死神收走。 两军相隔不远,十几个呼吸间,已然战在了一处。世上之人没有不会惜命的,而上了战场,便是你死我活,不管是士兵还是匪徒,都来不及怯懦,挥舞起手中的兵刃,奋力杀敌。 郁明所属序列乃是左翼,负责在左翼包抄,歼灭逃跑沙匪。待中军主力与沙匪战得激烈,左翼先锋官曹猛大喝一声,身先士卒,冲杀上去。郁明就跟随在曹猛身旁,眼见其拍马出击,自然与胯下“九翼”冲了出去。 话说郁明还是第一次这般上阵杀敌,心下自是忐忑万分。其马上功夫不甚娴熟,一杆钩镰铁枪在手,几乎不怎么会用,只是凭着马力跟随在曹猛的身后,实在是硬着头皮上阵。 第四十章 梁上君子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双方兵力悬殊,短兵相接之后,胜败绝无悬念。陈观店中军冲击压制之下,沙匪只得徐徐后退,并无太大的抵抗之力。 然沙匪却胜在手段奇多,毒雾,毒蛇,车弩,陷阱等极为残暴的战争手段一并施展,使得陈观店军队伤亡极大,十分的惨烈。 在左右两翼步骑兵的竭力围剿之下,沙匪的败退已成定局。及到黄昏时分,沙匪已然逃到十里远处,石坎营长恐有伏兵,不敢恋战,命令军队鸣金收兵。 郁明全赖“九翼”之力紧随曹猛身后,一路追杀沙匪,然其杀死的人数实在寥寥,远不及“九翼”踩死的多。曹猛经验丰富,作为先锋,一直都未将队伍带乱,及至与右翼部队交叉之后回城,伤亡较少。 回到城中之后,郁明得知在杨成率领军队于东门作战之时,其他三门也是各有一营士兵出城冲杀敌阵,虽然将敌方营寨摧毁了大半,但却因敌方设置的陷阱实在太多,折损了大批的人马,虽胜犹败。 当rì夜深,西城城郭之内,一处道路突然塌陷,从中涌出大量的蟒蛇以及蛇匪,向着西城四面八方乱窜而去,逢人便杀。 混乱之中,西门被打开,攻入了大量的匪军。因为西城门驻兵长期防御蝎尾女王匪兵,城墙之上多张防毒帐幕,并燃着防毒狼烟,防卫形式较为单一,防卫军亦颇为懈怠,所以根本无法阻挡这突然而来的袭击…… 不足一个时辰间,沙匪几乎占领了整个西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只因着城内兵多,各路援军纷纷杀到,匪军最终败逃,留下了废墟也似的西城,陈观店损失惨重。 至此以后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之内,陈观店四门时常便要遭受沙匪军极为犀利的攻击,真可谓防不胜防。其来去如风,全以杀人为目的,使得陈观店全城陷入了死亡的yīn影之中,军民皆人心惶惶。 这一rì入夜,郁明在城内随曹猛执勤半rì之后,领了餐水,去马房看了看“九翼”,便自回居所了。因为城中大多水井都被沙匪投毒,陈观店水源渐渐不足,饶是郁明这般军阶的军官也难领到太多的水食,军马之类自然更少,郁明少不了要分“九翼”一些。 因为战场杀敌之需要,郁明少不了要琢磨一些杀人的手段,平时除了向曹猛多多请教,还在《龟鹤玄元导气神功》之中jīng心研究,倒还真的从中找出了一套无有名称的杀人法门,主要是通过力量和气劲两种方法击杀敌人。 这杀人法门并非武功招式,而是因修炼《龟鹤玄元导气神功》而能随之掌握的一些法道,一则以龟息化为巨力,二则以鹤息化为气劲。郁明现如今只修炼出了“龟形”,自是常常参悟这龟息化力的法门。 默诵了一遍法门,郁明盘坐床上,敛息入定,专心修炼了整整三个时辰,才是悠悠转醒,伸展了一番筋骨,打起了一套唤作《崩山》的拳法。 这拳法至刚至猛,烈xìng十足,讲究的是打出拳手全身的气力,崩碎目标,乃是一种横炼的武功。 据说,此拳法练到极致,竟可以修炼出罡气,借以踏入真罡境界,直有崩山的威力。此拳法为曹猛雪藏的武艺,轻易不在人前显露,但却经不起郁明纠缠,将其所知的尽数传予了他。 此拳法不取内息之道,几乎全凭肉身之力,筋骨之坚。这般拳法,修炼之下可强健筋骨,壮大自身,但却也是缓慢自残;施展出来,也往往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是以并非是一门好拳法。就连创立此拳法的那位武者,最终也没能踏入真罡境界,因暗疾缠身含恨而死。 然而,郁明以龟息化力的法门御使这拳法,非但不会损伤筋骨,反而使得体内淤塞的沉厚内息得以通透。如是之下,一方面对自己修炼内功有所助益,一方面却是能极大程度上激发自己的内劲潜力,将拳法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实在是一举两得。 “呼!呼!呼!……” 郁明每一拳打出,隐隐带些风雷之音,这般威力,比及曹猛都是相差无几。连打了三遍之后,郁明只觉遍体舒畅,每一个毛孔都似有汗水冒出,平rì里修炼所致的郁结之气一荡而空,筋骨泰然,丹田清爽。 “莫非这拳法是专门为我准备的么?”郁明拭去了额上的汗水,内心欢喜,不由得自言自语道。 “你这小子倒是有趣,内息如此浑厚,却使这般莽夫草创的粗糙拳法!居然还打得这般兴奋!真是让人费解……” 一个淡淡的男子的声音在房中忽然而起,清晰的传到了郁明耳中,当真如五雷轰顶也似的骇人。 郁明想也不想,一个健步跃到了房间角落处,听声辨位,向着房梁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黑白束身书生服的男子正平平的躺在梁上,一手枕在头下,一手拿着一本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我房中?” 郁明这一惊实在是非同小可,暗道此人定然一直隐藏在梁上,不曾动过。历经如此长的时间,自己居然一点儿没有觉察到其存在,这般手段,说是神出鬼没也不为过了。若是其暗施杀手,自己决计难以躲过,一条小命早就没了。 “在下人称一眉书生,嘿嘿,特来杀你!” 这书生听言,揣起了书本,跃下了房梁,轻轻的落在了郁明的身前,就像是鸿毛落地一般,几乎没有响动。 “杀我?” 郁明听言,先是心上一紧,而后却是有些愕然,暗道此人难道是这一月间常常潜入城中暗杀高级军官的寒月匪帮之夺命书生,自己一个小小的尉士,怎么会被这般杀手盯上?而其一直隐藏没有施以辣手,定另有话说。 书生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郁明,半响过去,既不动手,也不说话。如此,这二人竟是相视而立,静静的僵持着。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还不动手?”一眉书生抬手间用中指捋捋浓密的一字眉,笑着问道。 郁明脑中急转,一边暗暗思量此人到底想要干什么,一边却是想着如何安全的逃走,但听此人这般问来,不禁有些好笑,但却根本不答话,就只静观其变。 “如你所见,在下乃是儒王座下夺命书生。‘夺命书生,杀人必死。’想必这句话你应该有所听闻吧?前番,在陈观店南城门楼,在下五箭齐发,却只shè死了四人,有一人逃走,此人应该是你吧?”一眉书生见郁明并不回答,无奈一笑,又是说道。 “我箭上有蚀身之毒,没想到你中箭之后,居然还能够活下来。为了夺命书生的法道,我必须亲来收走你的命。不过,我寒月国儒王陛下求贤若渴,素有爱才之名,只要小兄弟你愿意随我投奔我寒月国,这就正如同杀了一敌**官之命一般,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一眉书生第一次主动对别人说了这么多话,微微有些不习惯,说完便是闭口不语了,静静等待郁明的回答。 郁明听言,心中大震,一阵无可抑制的烦恶狂涌上来。那rì于南城门楼上,因着受此人羽箭绝杀,郁明距离死亡仅有咫尺之遥,后来又在乱葬岗遭受活埋之苦,其中的惊险和艰苦全拜此人所赐,自使得郁明恨得压根直痒痒。 “再见!” 虽然恨意难消,但郁明却不是鲁莽之人,待准备充足之后,其脚下一跺,狂风一卷,直接撞出了窗口,毫不犹豫的逃遁而去。 一眉书生见状,冷笑一声,大袖一挥,尾随郁明而去,速度分毫不慢,动作灵巧至极,毫不拖泥带水,直如飞燕一般。 “事不过三,阁下要是再敢逃窜,一眉想要的可就不再是你的人而是你的命了!望阁下千万三思而行!” 街角处,郁明第二次为这一眉书生所拦截。当下,其语气有些不善的jǐng告道。 一眉书生之身法颇似飞沙之中穿梭的三尾燕,飞转腾挪之下,几乎足不履地,速度奇快。郁明虽然竭力逃窜,但却再次的为其所堵截。 一眉书生的话音中带着些许的冷意,原本随和的表情亦是变成了木然的模样,郁明明显能够感觉到其中蕴含着的丝丝的杀意。他很确定,若是自己再次选择逃窜,一眉书生定然会毫不留手,施以辣手。 这夺命书生是万万不可力敌的角sè,在这人踪少见的暗夜之中,亦没有强援支持,情况之危急,已经不是郁明自己能够掌控得了。 “此事实为万不得已,看来我也只能落草为寇当沙匪了,毕竟xìng命才是最重要的……” 郁明心中暗叹,形势比人强,已然到了这般局面,自己也不能拿自己的xìng命做赌注。 “识时务者为俊杰,阁下也无需太过为难。想这西炎国常年征战,视人命为草芥,阁下这般的军官,一年中不知要死几千几万,就算死了,也不知是为了什么。而我寒月国却不然,当今寒月圣人最惜人命,最爱良才。国中兴办寒月学院,倾力培养人才,像阁下这般的少年英才,若入我寒月学院学习十年,修炼至元气境界也不无可能,前途当真是不可限量的!还请阁下早做打算,快快随我出城!” 郁明的心思在一眉书生的眼中并不难以揣度,其捋捋浓眉,一本正经的说道。 第四十一章 城破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寒月如钩,高挂中天。寂静清冷的夜sè之中,郁明与一眉书生静静的对峙着,因为二者武力实在太过悬殊,郁明已经做好了妥协的准备。 “大胆书生,何敢口出狂言,藐视我西炎王国!” 冷冷的呵斥声远远传来,就像是一层一层的波浪一样,冲击到郁明二人所在之处。 “火云骑士!” 一眉书生双眉高高掀起,眼中寒光一闪,竟然毫不犹豫,拔腿就跑。其身轻如燕,几乎足不履地,蹬了几脚矮墙,踮了几下屋檐,很快就消失在了郁明的眼中。 然而,正当郁明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黑暗之中蓦然钻出了一杆白森森的羽箭,倏忽间向着其脑颅急刺而来,待其发现时,已经是避无可避。 郁明惊怒交集,实在未料到一眉书生居然在逃跑之际,还回身暗放冷箭,自己的xìng命又一次受到了这森森白骨也似的羽箭的藐视。 “喝!” 生死之际,郁明也顾不得其他,大喝一声,丹田内静静趴伏着的“龟形”轰然四散,下一刻,却是在其面门前聚合而成,显现出一个其淡无比像是一团雾气也似巴掌大小的乌龟,龟背朝外,生生阻住了疾shè而来的夺命一箭。 “唔!” 龟形气团仅仅使得箭势微微受阻,而就在这短之又短的一瞬间,郁明却是赶忙矮身偏头躲过,耳际有冷风似刀刃般刮过,实在险之又险,几乎一命呜呼。 脊背上冷汗如浆水一般湿透了衣衫,郁明只觉眼前发黑,全身发虚,直要一头栽倒在地上。此番其强行使出了一招《龟鹤玄元导气神功》之中的保命之术“龟元盾”,虽然侥幸躲过了一死,但一身修为大半都是毁于一旦,苦苦修炼而成的“龟形”彻底化为了虚无…… “内息化盾……真想不到,你以此区区修为,居然会使这般奇术!不过,你强行施术,已内息枯竭,遗害不浅,这是‘和气丹’,赶快吞下!” 一道紫sè的影子飞掠过来,落在了郁明的身前,现出了杨成颀长的身形,其额上微微见汗,看了一眼一眉书生逃遁远去的黑影,回身看向摇摇yù坠的郁明,面上全是惊奇的神sè。其见郁明一脸的苍白,缓缓跌落地上,赶忙从怀里掏出了一口长颈玉瓶,从中倒出了一粒雪白的弹丸,喂到了郁明的口中。 这弹丸入口即化,郁明只觉一股温和的气息缓缓的沁润到自己干涩的四肢百骸,将之昏昏yù散的神识渐渐的聚合唤回…… “骑士大人……” 郁明双眼恍惚,许久才看清楚眼前之人乃是火云骑士杨成,心下稍安。 “无需多言,专心炼化此粒‘和气丹’!” 杨成眼前一亮,单手成掌,抵在了郁明眉心印堂,沉声吩咐道。 郁明只觉脑中一震,昏昏然的感觉瞬间散去,散乱的神思即刻清明起来,赶忙依杨成所言,开始运转内息。 “呼!” 一刻钟后,郁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竟是挣扎着自行站起了身来,胸腹之中暖洋洋的感觉逐渐淡去,却是那粒“和气丹”的药力已经炼化一空了。 虽然经这丹药之力滋润养护,但丹田之中的干涸还是令郁明心中发苦,多年苦修一朝散尽,换做是谁,都不会好受。 “多谢骑士大人救命之恩!” 郁明对着身前竖直站立的杨成恭敬施了一礼,诚心致意,拜谢道。虽然那位一眉书生是因为杨成的突然到来才施以辣手的,但若非其出手施救,后果实难设想,郁明心中自然感激万分。 “不需多礼,回军营休息吧!”杨成淡笑一声说道。 “是。” 郁明本以为杨成定会询问什么,听到此言,不禁有些诧异,但也是诺了一声,转身退去。 “你一身修为虽然大大受损,但有那粒和气丹药力养护,不会留下太大的隐患,假以时rì,必会恢复修为!切记循序渐进,不可焦躁!” 杨成抬首抚着下巴,看着郁明远去的身影,忽然出口提醒道。 “多谢骑士大人!属下谨记!” 郁明听言,回身施了一礼,感激的回道。 滚滚的尘云在天空中缓缓飘动,使得偌大的陈观店时不时就被埋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黑之中。杨成双眉紧皱,缓缓的走在街巷之上,像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夜行者一般,一阵寒风袭过,其竟是不由自主的轻咳了一声。 自从前番东门一役,杨成力克强敌,击退沙匪,陈观店却是陷入了rì渐危急的困境之中。不得已之下,旌旗校尉陈狄重新现身,开始主持军中政务。军中盛传,杨成在阵前拼斗之时遭了暗算,身中剧毒,已然时rì无多了。 “出来吧!我已经侯你多时了!一眉书生!”杨成走着走着,忽然顿住了脚步,冷笑一声,说道。 “火云骑士,果然名不虚传!果然是元气境界的修为!我这‘灵燕遁术’虽然算不得什么真正的遁术之流,但也是极为高明的轻身功法,以我内息巅峰的境界施展出来,若是尽全力藏形匿迹,绝不是一般的元气初期境界武修能够觉察得到的!” 一丝光亮从云中透出,刚好映亮了杨成所在的这片城区,显露出了一处大屋屋脊之上赫然站立的一眉书生。其持弓在手,五支细长的羽箭并排架在弓弦之上,已然拉了半满,寒光闪闪的箭头正指着下方背手而立的杨成,将其各个方位全数封锁。 “一眉书生,箭法无双,身法超群,你的名字我素有所知,今rì一见,果然有点不同凡响,你可是来刺杀我的吗?”杨成缓缓的转过身,看着房顶上蓄势待发的一眉书生说道。 “不敢!在下就算再是狂妄,又何敢刺杀元气境界的武士!”一眉书生毫不犹豫的回道。 “那你可是来送死的吗?”杨成听言,冷笑一声,却是说道。 “尖沙夫人的蛊毒已经侵入你的肺腑,你既如此说,果然是在虚张声势。”一眉书生听言,毫不在意的回道。 “哼!你既然来了,就留在此地吧!” …… 兵法云:无援之军,必死之军。陈观店四维皆被困阻,时时受到袭扰,孤悬于荒原之中,rì渐疲弊。沙匪军凶厉难当,又因忽添生力军,贼势浩大,一时难当。 一个多月之后,陈观店城破! 火云骑士杨成率众于南门突围,绕城逃往西方,且战且退。旌旗校尉陈狄,老而弥坚,坚守陈观店,与城共存亡,死于了乱军之中。 伏威山,连绵数百里,乱石密布,沟壑纵横,人烟绝迹,荒凉异常。故老相传,此间乃前朝大将伏威殒身之处,埋葬着近百万的军队,当真尸山血海,非同于一般。 每到夜间,山中常有军鼓之音传出,暗伏军威,寻常人绝不敢靠近。山外之人常见有不自量力者进入伏威山,却从未见有人出来。因此,伏威山被视为大凶之地,丘墟禁忌山岭。 陈观店大军在沙匪追杀之下,一路西逃,节节败退,直至伏威山山麓,只余不足八万人众,皆胆战心惊,丢盔弃甲,狼狈不堪。伏威山绝地横断于前,大军已经退无可退,死战不可取,或许只能投降了。 “事已至此,不若分军突围,或可逃脱一队,犹未可知!” “哼!沙匪最善追歼敌人,如果此时分军,我等就连一成活命的机会都没了。依标下之见,沙匪虽然凶猛,但我军如果拼死一战,未尝不能杀出一条血路!” “士兵们已经没有了斗志,要他们死战,谈何容易,常营长所想也太过天真了些。依在下看来,洛营长所言分军之法才是目下唯一正途!还请骑士大人早做决断!” “我军一路后退,每到一城,必然占据有利地势,与敌缠斗,打伏击战,到如今,已杀死沙匪无数。沙匪恨我等入骨,早已放出话来,要全歼我陈观店军队,活……活捉骑士大人!所以,不管是合军,抑或是分军,沙匪必不会放过我等。所以,依我之见,我军当以地利为优势,深沟高垒,静待沙匪来攻。只要能接下沙匪第一轮的攻击,我军必能立于不败之地!胜负之属,犹未可知!” …… 高大腐朽的枯松之下,十几位军官皆骑马而立,眼望着众人前方骑着烈火灵驹的火云骑士杨成,议论纷纷,争执不下。 杨成面sè苍白,嘴唇发青,眼球紫涨,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其静静的看着前方隐藏在尘雾之中的伏威山脉,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众军官对这位武艺超群、足智多谋的火云骑士十分的信服,一路的部署和战略,足见其胆略和勇力,绝非是等闲之辈。 然而,现如今大军已然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刻,不管是哪位军官,对于这位中毒已深、几乎看不到明天的指挥官都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一个个盘算着怎样能够逃过一劫…… “进山吧……” 杨成喃喃说道,像是自语一般。 “什么?进山?” “骑士大人莫非在开玩笑么?” “这……” …… 杨成虽然只是轻轻的自语了一声,其身后的军官们却是几乎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这句细若蚊蚋但又轰然如雷的自语,瞬间惊起了一大片的质疑和惊慌。 “传我命令,入夜之前,所有人务必进山,违令者,立斩不赦!” 众军官先前还苦劝不知,待杨成斩钉截铁的发出了命令,一个个便是缄口不语了,不多时,各自开始带着军队进山了…… 第四十二章 剑悬城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大军一路逃窜,正如退cháo之水,何其速也!郁明功力全失,夹杂其中,亏得是有“九翼”代为脚力,再加诸队长曹猛的时时照拂,这才艰难的坚持了下来,不致被遗为弃卒。 伏威山为古时矿坑遗址,因年久rì深,早已演化成连绵不绝的横断山岭,绵绵延延,不知其大。整个山岭就似笼罩在一大团灰蒙蒙的yīn云之下,深处乃是不绝于耳的yīn风怒吼,外围则安安静静,寻常风沙似乎根本吹之不进,还未到山脚下,便是化为乌有了。 另外,伏威山为丘墟荒原之上一处著名的狼群盘踞之处,野狼数量虽然不多,但多是世间少见的异种,不同于一般沙狼,寻常人绝不敢轻易招惹。 低沉悠远的狼呜声中,山岭中处处都透着诡异,行走期间,令人禁不住不寒而栗。 数万人的大军,岂是小可,陈观店军士们浩浩荡荡的在淤塞的山隙中前行,因为路况复杂,多半都下了马来,牵马前进。因道路崎岖,力狮遍布,马腿多为碎石割伤,鲜血淋漓,一路上哀鸣声声,此起彼伏,令人压抑。 山中野兽早已察觉到这突然而来的人族大军,纷纷远避。就连此间的霸主鬼狼群也不敢靠近,漫山遍野的啸声不断,也不知道是在传递着什么讯息。 伏威山的土质多为岩石颗粒,十分的干燥,几乎不能生长植被。高大的山岭和崖壁都是经多年风雨吹蚀形成的巨岩,坚硬而光滑,像是自然造就的石墙一般。 若是有心人细细观察,很容易便可发现,这绵延不绝的山岭其实更像是地面上纵横四散的沟壑,实是脱形于古时的矿坑不假…… 火云骑士杨成在队伍最前列带路,时而直走,时而连拐,时而左弯,时而右绕,不停不歇,丝毫也不因为这山岭复杂曲折的道路所扰,方向极为明确。 如是之下,整整三rì三夜之后,正当军队已然断水断粮疲弊至极的当口,军官和军士们竟是惊奇的发现,在这荒凉的大山之中,居然隐藏着一处秘密的军营。 这军营深沟高垒,正在紧锣密鼓的建设之中,乃是用封土筑造而成的一座巨大的土城,城中有房舍、粮仓、广场、道路等,一应俱全,实为战时之备。 至此,军士们方始微微沉下心来,一个个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军官们远远看着这一座布防严谨、地势极佳的土城,皆是无比的心惊,暗暗赞叹这火云骑士的算计之深,谋事之远,竟是早已预料到如今的溃败…… 土城中藏军数万,早已知晓陈观店败军来到,但工匠不停手,士兵不停训,一切都如常井然有序,却有十几位军官恭恭敬敬的来到城门前迎接,大多为杨成早先秘密安排的亲信。 一路而来,杨成一方面领军西逃,一方面与蛊毒苦苦抗争,几乎已经心力交瘁,疲惫到了极点。终于到达了自己早就算计好的山中土城,杨成心中虽然暗自发苦,但jīng神还是勉强为之一振,一马当先,奔到了城门之下。 这城门高有六丈,虽然建造简易,但却甚为jīng巧坚固,一看便知不是一般的铸造师傅监工建设而成。眼见城门之上光秃秃的不着一字,杨成眉毛一挑,大声问道:“此城何名?城楼缘何不题城名?” “暂还无名,正待主人赐名!”城下恭敬迎候的军官们由一瘦高的青年军官率领,其恭敬的跪在烈火灵驹高傲的马头之下,高声回道。 杨成听言,微微一点头,解下了腰间jīng美的佩剑,“噌”的一声拔将出来,向着西方遥遥施礼毕,朗声说道:“此剑名曰紫綬,为王爷亲赐予我,是我杨成最珍之物,今我到此,悬剑于城门之上,为此城取名为剑悬城。陈观店兵站以及陈观店军港一rì不光复,我等便一rì悬剑于颈项之上,为忧患,为耻辱!总有一rì,我杨成要持此剑,斩断四旗,诛戮匪首,收复我西炎王土!尔等可有信心?尔等可有勇气?” 杨成声若洪钟,远传数里,哪里有丝毫病态,每一句话都使得疲弊的士兵们热血沸腾,情绪高起。 烈火灵驹前蹄高扬,亢龙也似的马嘶直上半空,声震百里,引得数万匹的骏马随之嘶昂,轰隆隆如响雷一般,好不惊人。 逃命至此的士兵和军官多为跨马之人,一直以来低沉至极的情绪瞬间为坐骑所振奋,总算恢复了些许的士气。 剑悬城中果然轻松容纳了这整整八万军马,每营每队皆有营所栖身,虽比陈观店差得很多,但却是井井有条,一应俱全。一个匆匆而建的战备之城,能有如此条件,实在是难能可贵。 连rì间的慌忙逃窜,忍饥挨饿,军士们几乎都已经承受到极限考验。如此,大军全部进城之后,杨成命令配发餐水,全军休整三rì! “主人!” 宽敞明亮的大厅之中,一位身材高瘦,悬眉高鼻,长相颇为奇异的青年男子恭恭敬敬的跪在了一身风尘紫袍的杨成身前,纳头施礼,恭敬至极。 “这……” 青年身后的军官们见状,或多或少都带些吃惊的神sè而面面相觑,他们虽然早闻火云骑士的鼎鼎大名,但眼见自家这位平rì间从来不假辞sè,雷厉风行的长官前后对杨成施以如此大礼,委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他们虽然心中奇怪,表面却丝毫不敢放肆,一个个低头弯腰施礼。 “焦奕,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提前筑起了这座土城!” 杨成虽然已经踏入了元气境界,有元气护体,早已达到了风尘不着,蚊蝇不落的境界,但因着蛊毒欺身,其收纳元气,全力抵抗蛊毒侵身,丝毫不敢外放,是以遍身都如常人一般沾满了尘埃,看样子颇为疲倦狼狈。其长吁一声,放下了手中茶杯,欣慰一笑,对着这瘦高青年和声说道。 “主人!你……你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焦奕抬起头,看着杨成一脸的病容,惊怒的神sè表露无遗,颤声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告知你吧!我且问你,早先我交代于你所办的事情,你可全部都办好了啊?” 杨成做事一向沉稳,喜怒不形于sè,在人前绝少会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来,此刻却是丝毫不加掩饰,急切的问道。 “回主人的话,全部都办妥了,无有遗漏。”焦奕赶忙回道。 “这却难为你了。”杨成听言,如释重负,叹声说道。 “属下孛跃定参见火云骑士大人!恭迎大人凯旋!” 一个生着三角眼,卷毛眉的汉子从焦奕的身后闪出,对着杨成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恭声说道。 “你是何人?”杨成听言,淡声问道。 “启禀主人,此人乃是属下的得力助手,此番能够顺利完成主人交待的人物,多是倚靠此人之力!” 杨成的情绪在表情上丝毫都不露痕迹,但焦奕伴在杨成身边已经不止十年,自然能够瞧出些许端倪,见其神sè不善,赶忙出言回道。 “喔?” 杨成素知自己的这位得力侍从虽然死心塌地服膺自己,但向来刚强自负,能力高超,如今如此夸赞一个旁人,倒是有些新鲜。 “孛跃定……可是著名的商旅家族孛家的子孙么?”杨成抬手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若有所思的问道。 “骑士大人实在是见多识广,属下确实是孛家一远游子弟,在族中属于支翼旁脉,不值一提。”孛跃定赶忙回道。 “见多识广?嘿嘿,孛家乃是我圣齐皇朝第十大家族,仅次于西炎王室的存在,行商整个龙烟大陆,掌握天下十之有一的财富,我岂能不知?听说孛家擅长卜算大陆运势,大陆气运稍有变化,便会派出家中的杰出弟子前往行商,几乎都是无往不利!这般神奇传闻,却不知是真是假?你是从何方而来,到这荒野僻处的危漏小城,难不成也是有利可图么?” 杨成显然对这孛跃定极感兴趣,话语不断,竟是破天荒般的接连问道。 “骑士大人说笑了,天地大运乃是不测玄机,命数使然,我孛家就只一凡俗世家,哪里会有这等异能。只不过家族历代相传一些风水解密之术,常常能寻见风水宝地,是以每每能够侥幸撞上财运,经年积累了一些财富。不料多年以来,因外人不了解我族,以讹传讹之下,竟是认为我族有什么卜算大陆运势的异能,却是有些荒谬可笑了!属下自崇州府而来,徒步远游至此,只为向西炎王国献上自己绵薄之力,不敢有所图谋!” 孛跃定长揖在杨成身前,不胜惶恐的回道。 “哦?那依你之见,我剑悬城风水如何啊?”杨成淡笑一声,却是问道。 “在下只是支系旁裔子弟,不懂得风水堪舆之术,还请骑士大人见谅!”孛跃定不卑不亢的回道。 …… 剑悬城中粮草丰足,水井亦是掘出了数十眼之多,军队的rì常用度全部都不用担忧,是以陈观店军队在接下来的一月时rì之中,除了休整,便是紧锣密鼓的建造城池,安安稳稳的隐藏在大山之中。 rì间时候,郁明辅助曹猛处理陆营步骑队rì常军务,繁忙劳碌。夜晚,因军营狭窄吵闹,郁明便是躲入了九翼单独的马舍之中,就在马槽之中俯卧安睡,间以持续不断的凝神炼气,丹田之中破散的内息渐渐的重又汇聚起来,使得其惊喜不已,心下亦是略安…… 第四十三章 伏威山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斜斜的山谷之中,乱石劈岩,荒草蔓延,生灵绝迹,十分的空寂。“嘚嘚”的马蹄声回响而来,却是打破了此间的平静。远远看去,斜侧处,一线飞尘轻轻扬起,缓缓的散向天空。不多久后,一骑神骏非凡的黑鬃宝马负着一位头戴红缨毡帽的少年倏忽间奔驰而过,后方竟是紧跟着三匹凶猛的黑毛野狼,你追我赶之下,速度极快,几乎快过了寻常人的目光。 骑马者正是陈观店锦衣尉士郁明,其趁着军务寥寥,与“九翼”一同外出狩猎,好容易在这荒凉的山中猎到了一头味美绝伦的土山猪,却是被三匹成年野狼给盯上了,逃了好半rì都没有甩脱。 “九翼”乃是荒原上难得一见的良马,若是在平原之上奔驰,就算是发挥出寻常时三分之二的速度,野狼也极难能跟得上其蹄下的飞尘。但在这地形复杂的山岭之中,任是其山石崎岖如履平地,也难免受到限制,根本躲不过这三匹狡猾而又敏捷的野狼。 “噗呲呲!” 眼看前方已然无路,只有一个上大下小、最窄处只有不到两尺的裂缝,九翼非但没有减速,竟是低嘶一声,猛一纵蹄,高高的跃起,斜斜的踩着危墙也似的岩壁,如鱼跃龙门般穿梭过去。 郁明紧紧的伏在马背之上,两手死死地攥着九翼坚韧的鬃毛,被惊得面如土sè,一颗心直提到嗓子眼,淋漓的冷汗像是雨点一般四溅,委实难以想象这令其感觉天旋地转的一跃。 九翼虽然如此神骏,但这三匹黑毛野狼竟是懂得团队作战,你追我截之下,渐渐的将郁明逼入了绝路,在一处巨岩之下,郁明与九翼终于还是被三面围定,逃无可逃了。 三匹野狼乃是伏威山中特有的黑毛鬼狼,与一般的沙浪大有不同,全身都披着长长的黑sè粗毛,身躯狭长,长尾拖地,长线也似的双眼呈暗灰颜sè,尖尖的双耳紧紧的贴在颅骨之上,浑身都带着令人烦恶的森森鬼气,令人绝不敢轻易为敌。 传说,圣齐王朝建立之前,前朝西陆大将军伏威勇冠全军,纵使御龙氏家族气数已尽,兵败如山倒,却仍率领着近百万被称为“伏龙军”的御龙氏jīng兵,与圣齐皇朝开国元勋并肩王杨云心苦苦周旋,如何也不肯投降。 然而,御龙氏家族败局已定,饶是伏威将军骁勇善战,谋略过人,也已然无法扳回败局,在闻名天下的“屠龙元帅”杨云心竭力围歼之下,无奈躲入了当时号称西部三大矿坑之一的“黄泉矿坑”之中。 “黄泉矿坑”因为经历过数次崩塌,坑道纵横万千,有的串联,有的淤塞,地理地形极为复杂,近百万的军队躲入其中,“屠龙元帅”手握数百万的圣齐联军,竟是拿其丝毫没有办法,只得在矿坑外进行围堵。 数年过去,圣齐军队虽然还兀自在矿坑外包围,伏威将军以及其麾下的百万将士却是渐渐的失去了音信。数十年过去,“屠龙元帅”派遣出无数修为高深的斥候将整个黄泉矿坑里里外外搜寻了数遍,最终也没有寻到伏威以及其麾下军队的尸骨。 千多年过去,这件事仍旧是一个无法破解的迷,引出了数之不尽的遐想,端的是光怪陆离,层出不群。 有野史记载,伏威将军勇烈神异,心比天高,其麾下的百万“伏龙军”对其死忠效命,不畏生死,乃是龙烟大陆从古至今最强大的十支军队之一。 伏威征战数百年,从未想过有一败,在穷途末路之时,因一时悲愤,竟自刎而死。其本想以一死换取伏龙军的离散投降,活得百万人的xìng命,却未料自己的亲军竟全部随其而去,尽皆自杀而死,奔赴了黄泉,名震数百年的伏龙军竟是以百万军队同时自刎的结局消失于世间,实在令人唏嘘感叹。 民间传说,伏威将军于黄泉矿坑之中误入上古时期的黄泉通道,经此通道到达黄泉地府,为地府yīn主化为了yīn兵…… 这般野史杂谈,初听之下足以骇人听闻,但近百万军队的离奇失踪,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不得其解的。 不过,纵然是再荒诞的推测,也并不都是凭空捏造的,伏威这位龙烟大陆历史上名副其实的传奇人物,实在有着太多的谜团未曾被揭开,而这谜底定然就隐藏在这大山之中。也许终有一rì,这谜底会被人揭开…… 伏威山,黄泉路。 伏威山是丘墟人谈之sè变的大山,是死亡的象征,几乎九成以上的丘墟百姓都相信,他们死后,灵魂会被伏威山召唤而去,经黄泉洗刷,而后重新为人。 千多年的历史迁延,人们已然忘记了伏威山乃是曾经御龙氏家族的黄泉矿坑,也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曾经的黄泉矿坑被唤作了伏威山…… 伏威山深处的野狼非是凡物,被称为来自黄泉地狱的鬼狼,它们除了能够像寻常的沙浪一般捕食猎物之外,还能够吸噬猎物的jīng魂,若是被大群的鬼狼猎杀,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不但会永世沉沦,甚至会逐渐从世间彻底消亡,不复存在。 三狼呈扇形将郁明和九翼围在岩壁之前,一个个都皱着黝黑的鼻子,露出长长的獠牙,喷吐着一股淡淡的黑雾,凶恶的看着郁明以及其下的九翼,虽然步步紧逼,但也没有轻举妄动。 九翼鼻中喷着粗粗的白气,前蹄不住的跺地,时不时打出一个高高的响鼻,倒是丝毫的惧意也没有。 郁明身后挂着一头肥油油的黑皮长鼻小猪,横刀在前,jǐng惕的看着身前三狼,只见那三狼口中喷吐的淡黑雾气氤氲逸散之下,渐渐的向其所在笼罩,不禁暗暗皱眉,心生疑窦。 这黑皮长鼻小猪名为土山猪,乃是大陆上并不常见的一种生灵,像极了缩小版的大象,却是少了一双大耳朵。土山猪专食土之jīng华,是以肉质极美,乃是龙烟大陆上最受欢迎的美味之一。正因为如此,土山猪遭到了人类无限制的猎杀,以至于濒临灭绝,也只有伏威山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还能够侥幸遇到这种生灵。 多rì以来,郁明大都只吃干粮白水,口中几乎要淡出鸟来,好容易猎到这么一个宝贝,哪里能轻易放弃,是以还想着怎么才能够突出重围,毕竟对于他现在的身手来说,这三匹野狼虽然不好轻易对付,但也并不能够威胁到其生命。 终于,鬼狼喷吐出的其淡无比的黑气渐渐的笼罩到了郁明所在,眼看就要触到其身。郁明气息一沉,大刺刺的一掌拍出,就想将这诡异的黑雾给驱走。 然而,这一掌拍出,猛烈的掌风随之而起,狠狠的吹响黑雾,结果却如泥牛入海一般,丝毫没有将这黑雾驱动。郁明见状,顿时吃了一大惊,接连拍出了三掌,仍是没有驱动黑雾半分。 郁明御着九翼连忙后退,唯恐避之不及,这等奇异的雾气其当真闻所未闻,绝对是非同小可。 但郁明终究还是慢了一拍,黑雾很快就将其全身都笼罩在内,一股清凉之意瞬间就席卷了其全身,眩晕的感觉接踵而来,使得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不好!” 感受着来自灵魂深处的那一丝颤栗,以及丹田气海中翻腾而起的烦恶,郁明深知自己已经着了这三匹鬼狼的道,想也不想,将身后“咕噜咕噜”乱叫的土山猪解开了绳索,扔下了马去。 土山猪乃是珍味,就算是鬼狼也对之垂涎不已,三匹鬼狼见那土山猪落地后便慌忙逃窜,皆是争先恐后的向其猛扑过去。 土山猪有遁土之能,刚一落地,便是一边逃窜,一边向着沙土之中钻去,但却是被凶猛的鬼狼咬住了后腿,生生从土中拽了出来…… 趁此机会,郁明猛地在九翼颈项拍了一记,不顾一切的向着前方冲突过去,毫不犹豫的逃遁而去了…… 伏威山地域极广,剑悬城所在仅仅是在山岭外围的一处空地而已,纵使有十万人在此栖居,也只不过是小小一隅而已。 脱离了崎岖的山地,郁明很快便驾马踏上了士兵们开凿出来直通四方的山道,一马平川之下,自是速度甚快,不多时便回到了剑悬城中。 回到城中之后,郁明心下仍是有些惊魂未定,却是第一次领教到这伏威山的可怕,将这鬼狼的事情暗暗记在了心上。 …… 伏威山外,一大片干枯的草坡之上,数之不尽的马匹正在悠闲地啃食着枯草,在远处缕缕轻云的映衬下,倒是显得宁静祥和。 一个细眉窄目的中年男子倒坐在一匹骏马的马屁股上,“咕咚咕咚”的抽着水烟壶,不断的喷吐出一个个的水烟圈,两条长眉两条细须皆兴奋的抖动着,显然极为享受。 “嘻嘻嘻……霍启兄呀霍启兄,若不是小妹我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像你这样的修炼狂居然还有这般悠闲的时候!” 一个又细又腻的女声远远传来,使得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其转头一看,便见一个身形妖娆的女子侧坐在一匹凶恶的黄豹背上,缓缓地上了草坡,将沿途的马匹吓得纷纷远避。 第四十四章 尖沙夫人 上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尖沙夫人管得未免太多了,霍某好容易偷闲一rì,在这南山放马,可不想被人扰了兴致。夫人要是没有什么大事的话,最好还是不要来烦霍某,否则就别怪霍某我不顾惜情面了!” 霍启显然不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其听这大有身份的女子所言,竟是毫不客气的说道。 尖沙夫人被霍启如此无礼的对待,自是怒从心起,但却生生压了下来,“咯咯”一笑,说道:“奴家知道霍兄新近得了一罐数十年jīng制的芸豆香叶,正在享受其中的好滋味,所以特地为霍兄带来了一瓶上品土蜂蜜,还望霍兄千万笑纳!” 尖沙夫人说着,从袖中取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晶莹小圆瓶子,摊在了手心,伸向了霍启,一脸魅惑的笑意。 “哦?上品土蜂蜜?难道是尖沙老林中夫人亲养的玉土蜂蜂蜜?”霍启闻言,双眉一挑,将信将疑的从尖沙夫人手中拿过了小瓶。 “是不是,霍兄一嗅便知。”尖沙夫人一双美眸眨也不眨,直盯着霍启,不置可否的回道。 “嘿嘿!果然是上品,夫人既然如此好意,霍某又岂能拂了夫人的面子。” 霍启手中抟着隐隐的真气,小心的拧开了瓶盖,只觉一股清新香甜的气息从瓶口徐徐飘出,当真醉人心魄,不由得眉开眼笑,暗喜不已,赶忙谢道。 “这可是奴家苦心调制的蜂王浆,本来是要敬献给蝎王陛下的,今天赠给霍兄一瓶,可是犯了不敬之罪,还望霍兄千万不要在人前提起此事啊!”尖沙夫人掩口娇笑一声,柔声说道。 “这是自然!” 眼看尖沙夫人一副娇滴滴小女人的作态,虽然掩盖不了额上几条微不可查的细纹,但娇媚的容颜真是与二八芳华的少女也相差无几,心下不禁有些痒痒,暗暗道:“这尖沙夫人进阶元气初期少说也有五六十年之久,年龄至少在一百上下,若是在三十年前,我霍某还算是她的晚辈呢!真不知这样的一个老美人滋味若何?” 霍启容貌不凡,身姿挺拔,自成年时,就是一个远近闻名的风流人物,加诸祖上传下了一种不俗的双修法门,更是夜夜无sè不欢,多年来掳掠了不少的美女充作妾侍,生下了很多孩子。 但自打其成功进阶元气境界,继承了族长之位,便紧守了那本双修秘笈中的禁条,不再纵yù,三十多年间一次也没碰过女人,妾侍们几乎都已经年老sè衰,不负一看,自己也是变得郁郁寡情,xìng格冷僻了。 “奴家见过不少男人吸烟吐雾,却不曾见过像霍兄这般潇洒神逸的,想亲自为霍兄添叶加蜜!” 尖沙夫人掀起了豹皮小裙,跃下了豹背,有意无意露出了裙下圆润的大腿,极尽撩拨之意。 “这如何使得?” 霍启本就是秉xìng风流之人,虽然数十年来一直压抑,也是难以改变。如今终于心动,自然有些意乱情迷,施施然下了马来,诚惶诚恐的递出了手中的烟壶和蜜瓶。 要知道这尖沙夫人虽然武艺远远比不上自己,但手段极多,若是与之做生死交手,吃亏的多半还是自己。再加上其乃是成名许久的人物,自己虽然一直以来有意与之保持距离,但心下还是十分敬畏的。 尖沙夫人笑语盈盈,素手连翻,极为灵活熟练,很快就填好了香叶,加上了蜂蜜,却是并未将烟壶递给霍启,而是张开樱桃小口自己先尝了几口,才是交到了霍启手中。 霍启三十多年来不近女sè,一方面自然是因为那双修禁条的缘故,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进阶元气境界之后,寻常的女子已经入不得其双眼,而同样修为的女子又极为难得,绝不是他这样一个普通的马匪世家族长所能享用的,是以全心全意投身到修炼中去,妄图有一rì能够修炼至真罡境界,便可以肆无忌惮了。 “多谢夫人!霍某当真是受宠若惊了!” 霍启偷眼看着尖沙夫人半露的酥胸,丰润的美腿,胸腹之中不自觉生出了连绵的火气,压抑多年的yù望竟是径直被勾了起来。其接过了烟壶,说话就要当着“美人”喷云吐雾一番,刚要将烟嘴含在口中,却是蓦然见到烟嘴上残留的一个若有若无的红sè唇印,心下立时一震,瞬间想到了尖沙夫人种种施毒的手段,暗恼自己真是大意,在美sè诱惑之下,居然失了防备。 想到此,霍启自然不敢轻易吸烟,刚要入口的烟嘴怎么也含不到嘴里了,尴尬之下,转口说道:“听说夫人驻颜有术,正是因为善于调制养颜的蜂王浆蜜,足见此物珍贵非凡,霍某无功不敢受禄,但问夫人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的,还请夫人尽管将来,霍某必定全力施为。” “嘻嘻……霍兄可真是好没有情调,居然把话给直接说开了……不过,奴家此来还真是有些话需要向霍兄讲一讲的。”尖沙夫人抬起手中毛羽团扇,掩面娇小几声,说道。 “夫人请讲。”霍启轻描淡写的将水烟壶收起来,轻松一笑。 “杨成在伏威山中已经盘踞了多rì,听说他在山里居然还留了后手,现在正不停赶工,修筑城防。我等迟上一天,就少一分胜算,但霍兄一直坚持不肯进山,却不知是为何缘故?此番我等相约进攻陈观店,本就已经上了当,一路下来,折损了太多的jīng锐人马,若是不能将这个该死的火云骑士擒回去,我们都难以交差啊!”尖沙夫人甫一说话,便是换了口气,一副私事私言,公事公办的模样。 “伏威山乃是大凶之地,杨成想借伏威山之险与我们相抗,不过是飞蛾扑火而已,早晚自己惨死在山中,我们又何必寻那个晦气,何不就在山外静静等候其死期,届时派人前去收尸便可。”霍启干笑几声,一脸自若的回道。 “霍兄也真会说笑,想当年屠龙元帅杨云心围杀伏威将军,在伏威山外守了多少年才终于探到其死期,难不成霍兄也要我等守上那么多年吗?要知道沙河府、江河府、石佛府等数处州府的战事都很吃紧,我们若是继续在此迁延时rì,被人耻笑不要紧,在联盟大帐中,都是要受到责罚的!”尖沙夫人听言,冷笑连连,语气不善的回道。 “夫人若是非要进山,大可以联络吕望和一眉书生,霍某绝对不会拦着,但要霍某率军前往,却是万万不可的。”霍启无奈一笑,淡淡说道。 “哼!霍兄也真会说笑!吕望乃是草包一个,自打上次与杨成对阵,就剩下半条命回来,自家的队伍都已经带不齐整,哪里有什么气候?一眉小子虽然修为差些,倒也是个人物,手底下也有许多好手,但却在刺杀杨成的时候反被暗算,事情都交给了一群不三不四的书生处理,说什么一切全看马脸旗行事,都是一些jiān猾的伪君子。我家的队伍只是辅助的军列,偷袭暗算还行,战阵进攻却是没有太大的战斗力,加上之前受了杨成的埋伏,折损了几乎三分之一的人,哪里还能与杨成正面对抗。所以,现下的境况,也只能靠霍兄统领全局,一举覆灭杨成了。” 尖沙夫人眼看着漫山遍野的马匹,又是嫉妒,又是懊恼,颇不自在的说道。 “唉!这些霍某心中都明了,但此事实在是恕难从命,还请夫人见谅!” 霍启此番统领军马最多,折损自然也是最多的,但因着马队能征惯战,自己又极会领军,损失也还只是皮毛,一路斩获也是最多。饶是如此,若是其未擒杀那位火云骑士杨成,就这样回去,仍然少不了责罚和耻辱。但这伏威山,其却是坚决不敢擅自进入的。 “霍兄既如此说,我也无话可说,但霍兄总得给我一个交代吧,你若是拿那什么大凶之地的说法来搪塞我,也太把我尖沙夫人看得轻了吧?” 尖沙夫人此行损失可谓最大,是以对于擒杀杨成最是在意,但听霍启心意如此坚决,实在无奈,不禁出口问道。 “唉,此事其实说来也无妨,尖沙夫人这等身份,应该是听过的。”霍启摇摇头回道。 “这可奇了,我还真不知此间到底有何缘由,霍兄尽管将来便是。”尖沙夫人好不气恼的说道。 “嘿嘿,夫人应该知道我马帮首领三眼马王神家族乃是姓伏的吧?”霍启不无得意的说道。 “这我自然有所听闻,三眼马王神家族鼎鼎大名,纵然在整个龙烟大陆上,也算是排名前二十的家族,我尖沙仅仅一个元气小修,对于这般高门家族也只能仰望。但伏威将军早在很久以前就身殒绝后了,诸般历史都有明文记载。三眼马王神家族家史悠久,是姓伏不假,但到底与伏威将军有没有关系,历来都是众说纷纭的,我也不敢乱言。却不知此间可有什么关联吗?”尖沙夫人奇声问道。 “伏威山乃是伏威将军身殒之处,马王神家族一直都有禁令,凡有伏家血脉之人,绝不可踏入伏威山半步,违抗者全家连坐!”霍启肃声说道。 “原来如此,这我倒是有些忘了。但霍兄姓霍,应该不受此禁令束身吧?”尖沙夫人将信将疑的说道。 “咳咳!实不相瞒,我马帮之人,但凡有些年月的家族多半都有些马王神家族的血统,而霍某的母亲乃是马王神家族一支系旁裔的家主之女,有一半的血乃是伏家的。”霍启淡淡一笑,抬首回道。 “原来霍兄乃是伏威将军之后,我倒是有些失敬了,霍兄既然有此禁令束缚,我也只好另觅他途了,告辞!” 尖沙夫人冷笑一声,跨上了伏在身旁的黄毛豹子,一扇团扇,飞奔离去了。 第四十五章 尖沙夫人 下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哼!好你个霍启,果然没有那么容易上当,不过你中了老娘的三味缠毒,迟早是老娘掌中之物,且容你再逍遥个把年月!” 尖沙夫人骑着黄毛豹子,轻巧的奔上了草坡,转眼便消失不见了。其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暗自轻声说道。 不到一个时辰之后,尖沙夫人来到了一片青黄两sè的灌木丛前,只见这枯萎的矮树丛中赫然有一处不易发现的营地,营地中有许多高高矮矮的营帐若隐若现,营地周遭飘荡着丝丝缕缕的绿sè的烟丝,聚而不散,风吹不飘,令人乍一看之下,便生出畏惧之心,绝不敢轻易履足。 但尖沙夫人对此却是视若无睹,胯下黄毛豹子几番驰骋,钻了进去,须臾跃到了处于正中位置的一处绿油油的帐篷前,停了下来。 “你去把华嘢和孽娘给我请来,就说我有事要与他们商量!” 尖沙夫人弃了胯下的黄毛豹子,对着守门的一个侍卫吩咐了一句,便是进了帐去。 这大帐内只有简易的布置,显然是临时的行军营帐,空空荡荡的,显得颇为冷清。但其内却是竖立着六棵高大粗壮的枯树,丫丫杈杈上挂满了脸盆大小土球也似的蜂窝,数之不尽拇指大小的黄sè大尾蜜蜂在其上钻进钻出,嗡嗡盘旋,显得颇为诡异。 “夫人!” 未久之后,有一男一女相携走进了大帐,远远向着坐在狼皮大椅上的尖沙夫人弯腰施礼。 这二人长相皆不同于常人,男的身材十分高壮,但项上的头颅却很小,一上一下显得极不协调,加诸几根稀疏的山羊胡子,更加显得奇怪。其嘴唇厚大,但嗓音却很是尖细,对着尖沙夫人恭敬的说道。 这男子身旁的女子粗看是一相貌寻常的妇人,但仔细看去,其发青的双唇竟是用丝线缝起来的,极为吓人。妇人低眉顺目的站在男子的身后,一副温柔人妻的模样。 “华先生,孽娘子,贤伉俪刚刚来到这里,我就有事要烦劳二位,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啊!” 尖沙夫人从椅上坐起,非常客气的对着这一男一女说道,显然这二人正是其着人去请来的华嘢和孽娘。 “夫人客气了!”华嘢赶忙回道。 “现如今事态有些紧张,确实有一件要事需倚仗二位。若是此事二位能够办成,之前我对二位的活命之恩,就算是了结了。”尖沙夫人嘴唇一抿,笑嘻嘻的说道。 华嘢听言,面sè立时微微一变,浑浊的双眼猛地睁大,有些紧张的开口道:“夫人的意思是如果这次任务我们能够完成,就收回下在我二人身上的蛊虫吗?” “不错!”尖沙夫人点点头,肯定的回道。 “我们如何才能相信夫人所说之言呢?”华嘢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同样有些吃惊的妻子,谨慎的问道。 “二位又如何才肯相信我呢?”尖沙夫人笑嘻嘻的反问道。 “当初我夫妻二人承蒙夫人搭救,虽然活得xìng命,但却应夫人要求自愿吞下了蛊虫。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一直在夫人的麾下做事,现如今寿元已经无多,本已经绝了恢复zì yóu之身的念头,但夫人既然有意成全我们,只要此事不是太难,且夫人愿意向自己道心发下誓言,我们当然愿意试上一试的。”华嘢沉默了半响,终于说道。 “此事说难不难,说易倒也不易……只不过二位当真相信我会遵守什么道心誓言吗?”尖沙夫人带着一丝奇怪之sè,转口问道。 “当初我夫妻二人虽然落难,但绝不至于连同阶的修者也无法相抗,夫人却是一出手就将我二人制服,可见实在不是普通的修者,前途不可限量,将来有望触到真罡之境。传说进阶真罡境界的时候,修者会受道心心魔的考验,想来夫人绝不会因我二人而坏了修真大道的。”华嘢摇头叹息几声,缓缓回道。 “嘻嘻……华先生既然如此看得起我,我倒也不好太过矫情了,那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尖沙夫人与华嘢二人又继续谈了接近一刻钟,就目送二人离开了,眼神中略微带些冰冷的神sè,也不知其是在想着什么。 “那事可成了吗?” 一个娇滴滴稚童一般的声音忽然响起,而这话语显然不是由尖沙夫人说出,帐中又无第二人存在,自显得十分诡异。 尖沙夫人听到这声音后面sè剧变,急忙低声喝道:“我没唤你,你怎么能自己苏醒?居然还敢出口说话?胆子也太大了些!” “嘿嘿嘿……四下无人,姐姐何必如此恐惧?”那声音又一次响起,却是来源于尖沙夫人从贴身的亵衣中掏出的一个晶莹圆润的水sè玉镯子。 “哼!今后你若再敢如此,看我怎么收拾你!”尖沙夫人面沉如水,对着手中的玉镯子,恨恨的说道。 “姐姐恕罪,妹妹知道此事关系到姐姐能否顺利进阶元气中期,是以关心心切,还请姐姐千万不要怪罪!” 玉镯中再次响起那稚童般的声音,却是透着一丝明显的惊慌之意。而且,随着这话语声,六棵枯树上的蜂群尽皆飞起,“嗡嗡嗡”像是尘雾一样将尖沙夫人给笼罩起来,远远看去,像是盖上了一个土sè的圆锥形盖子一般,十分的神奇。 尖沙夫人听言,抬眼瞥了瞥周遭,面sè微微一缓,说道:“嘻嘻……妹妹不必害怕,你我是至亲的孪生姐妹,姐姐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舍得伤害你呢?那事情说来也算是成了一半了,妹妹尽管放心就是。” “一半?三味缠毒可不是一般的迷药,就算是元气后期的武修中了此毒,也不一定能够抵抗诱惑呢!姐姐是如何施毒的?怎么会仅仅只成了一半呢?”稚嫩的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 “妹妹你有所不知,那霍启可不是一般的修者,心智坚定,姐姐不敢太过放肆,所以将三味缠毒分为三味各自施放,用量也是极少,如此一来,饶是他霍启再是jǐng戒,也觉察不出我的手段。只不过这样一来,药效就要差上一些。待过几rì姐姐我再设法施点毒,霍启纵然武功高强,也难逃过我的手掌心!嘿嘿……”尖沙夫人不无得意的讲道。 “还是姐姐心思缜密,算无遗漏,小妹真是佩服!”稚嫩声音赶忙夸赞。 “此事若是能成,你当记首功,到时候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毕竟当初是靠你神识强大,才偷听来的这个消息!” …… 蜂群笼罩之下,尖沙夫人对着那诡异的手镯又密谈了许久,才是终于作罢。而在此期间,帐中也一直没有人敢过来打扰…… 数rì之后,也不知尖沙夫人又用了什么手段,终于纠集了包括马帮在内的四路沙匪,派出了大队人马挺进了伏威山,直奔剑悬城而去。 “一眉小弟,霍启兄因故未来,吕望那厮又托病留守,此番攻打剑悬城之事,就拜托你统筹指挥了!” 尖沙夫人跨在凶恶的黄毛剑齿豹子背上,对着身侧骑着高头大马的一眉书生娇笑着说道。 “夫人此言何意?前番我等四人不是已经商定以夫人为主指挥此次战斗了吗?为何现在又临时更换主意呢?”一眉书生双眉一扬,微微有些吃惊的问道。 “唉!一眉小弟,我虽然略微年长于你,但毕竟还只是个妇道人家,没有什么见识,更别说有什么临敌制宜的战场指挥能力了,所以这征伐之事,姐姐我只能依靠一眉小弟你了!还望一眉小弟千万不要拒绝!” 尖沙夫人一路观察一眉书生的言行举止,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不禁暗暗赞叹此人伤患恢复之快,当真一个修武奇才,又爱极了其儒雅沉静的风度,自是馋心大动。 一眉书生听言,捋捋浓眉,暗暗思量几息,说道:“夫人放心,此番出战剑悬城干系甚大,一眉必会竭尽所能辅助夫人,若有半点懈怠,就让我一眉不得好死!” “嘻嘻!有一眉小弟这句话,姐姐我也就放心了!”尖沙夫人听言大喜,笑嘻嘻的回道。 就这样,整整两rì过去,沙匪军在山中行军,几乎马不停蹄,一路也未曾遇到过什么阻滞,速度极快。 这一rì正午时分,一眉书生命令大军原地休整,开锅造饭。炊烟还未升起,却有探马来报。 “报!报告代校大人,前方十五里山岗发现敌斥候八人,他们已发现我军行踪,请大人指示!”一名身着轻甲的jīng干士兵冲马拜倒在一眉书生身前,干脆利落的禀报道。 “再探!切记不可轻举妄动,若有紧急情况,可用空间石向我传音说明。”一眉书生瞧瞧近旁的尖沙夫人以及马帮和蛇帮的两位指挥官,毫不客气的吩咐道。 十数里外一个较高的土丘上,一名头戴枯草、身穿土黄sè衣服的青年男子静静的趴伏在地上,遥遥看着远处袅袅升起的大片炊烟,只见那炊烟连绵近十里,还未到半空就被呼啸的山风吹散,直如一大团淡淡的黑雾。 “好家伙!这回可真不是小打小闹了!” 这男子咕哝了几声,小心的往下爬了五六尺,钻进了一个用枯草盖着的洞里,只见这洞中竟是有七个与其一般装束的士兵。 “罗队,敌人来势凶猛,几乎是侵巢来攻,他们的意图已经很明显,就是要攻下剑悬城,我们斥候是不是已经不需要继续留在这儿了?是不是应该直接回城守卫了?” 青年男子回到洞中,眼神略微显得有些不安,对着其中一个靠着土墙闭目养神的男子说道。 被称为“罗队”青年男子长着一双奇大的耳朵,面上虽沾满了灰土,但却难掩其相貌的秀丽。其听到回洞青年微显仓惶的言语,睁开眼睛,笑着回道:“越是大的阵仗,才越是需要我们斥候的情报!伏威山如此复杂的地形,正适合打伏击,我想骑士大人也正算着这一天呢吧!” 这青年正是陈观店新军军官,人称大耳秀士的罗耳,当初陈观店招募新军时其还只是一个在陆营当差的尉官,现在已然升任斥候营斥候队长了。 其说着,沉吟了半响,接着道:“这样!你与候一火速回城,将此间情报详细告知骑士大人!侯二去联络另外八人,需得是如此如此……切记时刻与我们保持联络!” …… 第四十六章 四字杀阵 上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四rì之后的正午,半空中吹着干燥的细风,带走了辰时朝阳赐予的寥寥不多的露水。大队大队的匪兵在山路中缓缓有序的穿行,踩起了腾腾的尘土,远远看去,像是连绵大山之上一条蜿蜒盘旋的雾蛇一般。 数rì以来的持续行军已使得四路沙匪士兵困倦至极,加之白rì的干燥炙热、夜晚的晴冷空寂,以及那挥之不去的呛人的风尘,士兵们本就惊慌的灵魂更是被这座传说中的神秘大山所压迫的越来越低,几乎无法喘息,濒临奔溃的边缘。 一眉书生学识极高,素知兵法,在这诡异的大山之中,他丝毫不敢大意,协同尖沙夫人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引领整只军队前行的方向。 其实,尖沙夫人等早就摸清了剑悬城所在方位,只不过在接近剑悬城近处的要道天堑处皆有陈观店守军把守,为避免不必要的折损,防止被半途伏击,一眉书生只能临时计划行军路线,并时刻提防注意。 然而,因着自己派出的斥候一个个被消灭,一眉书生的心思愈发沉重起来。以疲弊之师远途攻击山中逸待之军,本就已经犯了兵家大忌,若非是陈观店军港本部实在催促得紧,一眉书生也绝不敢贸然进山。 一眉书生乃是寒月沙匪军首领,官拜代校,意为代行校尉权利,竟是以区区内息巅峰的境界与其它三位元气境界的修者平起平坐。如此的天资和能力,实在不是普通角sè。 寒月沙匪在龙烟大陆十三路魁匪之中虽然排名并不靠前,但其存在的年月实在不短,早在前朝御龙氏家族统治岛陆之时就已经活跃了许久的年月,凶名著于四海,婴儿夜闻能止哭。 因此,但凡在寒月匪军之中能够据有一席之地的年轻俊才,大都为寒月国中大姓大族的后人。但一眉书生却出生平平,甚至可以说是来历不清。其真实的姓名并无人知晓,就知他以形貌命名的“一眉”代号而已。 从鼎鼎大名的火云骑士手下安然逃脱,已经使得这位书生声名鹊起,此番又统御四路沙匪军合共六万士兵,无论胜败,一眉书生的名字必将大放光彩! “停!” 双眼定定的看着远处一字摆开的四道排向甚为齐整的山丘,一眉书生越往细处想,越是心惊不已,思量到深处竟是脊背直冒冷汗,连忙让先锋官命令前队停止前进。 “真是一处天然的凶地!” 远远看去,只见前方路上正好堵着四条并排延展的山脉,前部分略微卷曲,倒是向一个简写的“四”字。若非是熟读兵法之人,根本无法看出此中的凶险! “一眉小弟,怎的停下了呀?”尖沙夫人一脸惊讶的询问正死死地盯着远处山景的一眉书生。 “回禀夫人,前方之路恐有危机暗伏,我等又需绕道而行了!”一眉书生慨然叹道。 “又要绕道?我军连rì行军,已经疲惫不堪,若是再拖延时rì,唯恐军心不稳啊!”尖沙夫人面上微微显露不愉之sè,沉声说道。 “夫人且看!前方有四条山丘并排,横宽足有数十里,其中间以三条山谷,正是藏军伏击的形藏,我军若是贸然闯入,极有可能四面受敌,遭遇一场恶战,未到剑悬城下,就要先死一半啊!” 一眉书生面sè不变,手臂前伸,指引着尖沙夫人的目光向着远处清晰可见的四道山梁看去,果然一处诡异的杀阵。 “依你之言,我们要避开山谷,从两侧山梁绕过喽?”尖沙夫人皱眉问道。 “非也!这四道山梁纵横极广,若是绕着两侧山梁行军,同样难躲伏击,在三处谷口处就极有可能被截为数段,纵然我军能够迅速摆脱,仍时时在敌军居高临下的伏击阵势之下,万分危险!”一眉书生轻叹一声,摇摇头说道。 “唉!我尖沙只是一个妇人,不懂得什么观山行道,一切全凭一眉小弟决断就可!” 尖沙夫人进阶元气境界数十年,眼界心境等绝非一般人能够相比。其虽暗自苦恼现下的困境,但脑中微微一转,便也想通此间的关节,无奈一笑,终于还是打定主意不在搀和这行军的事情了,所幸就随着这一眉书生走便是了。 一眉书生听言,也未再与之客气言语,暗自叹道:敌军斥候狡猾强悍,我军占不得半分地利优势,也只能谨慎行事了。好在我军士兵皆是jīng壮强悍的亡命士卒,杀敌手段诸多,若非敌将以十倍之众围困,断断没有失败的可能。 这般想着,一眉书生倒也没有急着命令军队继续前行,而是径直令全军原地休息,又派出了数十名斥候前去侦测地形了。 然而,正当一眉书生等人正在耐心等待斥候的消息时,却是渐渐的传来了缓缓增高的军鼓之声,遍布四面八方…… 一队队整齐的人马缓缓的逼近,展现在了两边的山坡之上,前后的山道亦是被重装步兵渐渐封死!在不可转移的形势之下,陈观店军队将狭长的沙匪军队伍困在了山道之中,就待时机成熟,发动攻击! 一眉书生看着四面而来的敌人,震惊得无以复加,他实在想不通如此多的军队究竟隐藏在何处,其竟是一直都没有察觉到。 “嘶嗷……” 伴随着连续的数声剧烈炮响,四面的伏军同时发起了攻击。腿上绑着厚厚的护罩的骏马狂嘶着俯冲下来,势如破竹向着沙匪军惊慌失措的本队袭来! “夫人!二位头领!请各自迎战吧!只要我等承受下第一轮的攻击,我们就完全有余力前去攻破剑悬城!” 面对这般情况,多说已然无益处,一眉书生郑重的交代了几句,就带着亲随喝令众书生儒军列出了可怕的弓箭防护队阵,就待敌军到达一箭之地,shè击开战! “杀!……” 惨厉的厮杀声在群山之中回荡,使得这沉静了不知多少年的大山都似在微微震颤着,漫山的生灵都因这久久不消逝的响动从土洞中探出了脑袋…… 一个个的马队从斜斜的山坡上像cháo水一般冲击下来,挨过了狰狞的蛇钉蒺藜……挨过了细密的箭雨……挨过了可怕的毒雾……终于将沙匪军冲击得七零八落,尾随而来的步兵协同马军与残忍的匪徒们展开了短兵相接的殊死搏斗! “呼!” 郁明骑乘着九翼骏马随着曹猛奔踏前扑,两只手掌连连拍击,绵密的掌风推挤着惨绿的丝状毒雾不能近身。口鼻之中时不时喷出一道浊气,但却丝毫也不见其吸气,十分的奇异,似乎其早先已经吸纳数个时辰的气息一般。 而那曹猛更是了得,宽厚的大刀像是风车一般在头顶抡圆旋转,猛烈的气息将毒雾逼出了周身近一丈之外,根本伤其不得。 “喝!” 刀光闪过,一个扇着六尺长巨大蒲扇的男子的双臂便是连同着那扇柄被砍断了,猩红的血雾立时冒出,喷溅了曹猛一脸。 曹猛森然一笑,刀锋一圈转过,还不待快马闪过这惊声尖叫的可怜人,竟是将其头颅给砍飞了出去,更粗大的一道血雾直直冒起。 “郁明,老子在前掠阵,你帮老子把那毒缸给掀了!” 曹猛扑入了放毒扇风的沙匪军中,就如同虎入羊群一般,根本无人可挡,一把大铁刀舞动之下,头颅乱飞,血雾四洒,好不惊人! 郁明一手紧紧的扯着九翼脖颈上长长的马鬃,一手架着钩镰铁枪,但见底下燃着汹汹炭火一人来高的毒缸,便是甩枪勾翻。 其习练《龟鹤玄元导气神功》,本就力大,加之座下九翼宝马四蹄借力,更是无往而不利,跟随曹猛左右穿行之下,连连勾翻毒缸,绝了这可怕的害人夺命之凶物! “大胆狂徒!何敢在此逞凶!” 忽听一声呵斥,一声剑齿豹吼叫着驮负着一个身穿皮袄皮裙花枝招展的女子忽的蹿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尖沙夫人。 其领着门人弟子躲在阵中,左右有寒月国书生匪军护持,前后皆放毒伤人,一般人根本无法闯入。其正专心施法控毒,却是未料到有这么两个煞星闯入,未过几百息,非但杀死了数十人,还挑翻了数座毒缸,顿时大怒,当即便要格杀这二人。 “这是元气境界……” 曹猛满脸的鲜血,已然杀得兴起,忽听得这一声怒骂,转头一看之下,两只眼睛几乎要掉出眼眶,顿时惊得直yù堕马而下。其见那女子周身都缭绕着一股黄中带绿的雾气,哪里不认得此女乃是元气境界的修者不假。 “郁明!快跑!此人万万不可招惹!”曹猛高叫一声,刀背猛击马臀,哪里还敢停留半息,即刻便要逃窜。 郁明一听之下,哪里还敢放肆,当即拔马飞窜,心中暗暗叫苦,若是其知道这阵中藏有元气高手,就算有营长把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万万不会来此的。 “哼!现在想逃?哪有那般容易!” 尖沙夫人冷笑一声,小肩膀微微一抖,从中飞出了四只拇指大小的土黄sè蜜蜂,落到了其小手之中。 “去!” 尖沙夫人心念一动,口中轻吟几声,那四只蜜蜂便各有两只向着郁明和曹猛嗡嗡扑飞过去…… 第四十七章 四字杀阵 中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郁明深深知道元气修者的厉害,他们已经大大不同于凡人,举手投足间都有着极大的威能。而这尖沙夫人更是以手段诸多,狠厉毒辣而凶名在外。 如此之下,郁明虽然仓惶逃窜,但却时刻注意着尖沙夫人的一举一动,不敢稍有懈怠,唯恐遭了毒手。 “嗡嗡!嗡嗡!……” 郁明自小习得导气神术,耳聪目明当然是不用讲,离家之后勤奋练功得以有些微成就之后,已经能够观微入细。眼看着两只明显比普通蜜蜂大上一圈的大黄蜂扑将过来,其丝毫不敢小视,双掌猛然向后拍去,立时便用上了十成的力道,yù以犀利的掌风将之击落。 这黄蜂当真不同于寻常,郁明完全能将普通士兵拍落马下的一掌袭去,竟是仅仅将其略微阻滞了一丝。见此之下,郁明立时大惊,yù想再击一拳之时,却早不见黄蜂的影子。 下一刻,郁明只觉手背如针刺一般的疼痛,脖颈处也是忽然一麻,当时便有些头晕目眩,之后不知不觉间,竟是失去了神智,一头栽倒在了马背上…… 惨烈的伏击战从正午一直打到了入夜时分,才是逐渐接近了尾声。敌我双方的损失都很大,生还者寥寥可数。 四路沙匪军接下了陈观店伏军的猛烈冲击之后,在一眉书生的带领之下向着前方三条山谷所在的方向而去,陈观店军队趁势而追,紧咬不放! 黄昏时分,夕阳渐渐沉向了西方连绵的沙丘之中,映照出半天的霞光,似乎缭绕着狰狞的血sè。 宽大幽通的山谷之中,一个像是半截闸刀也似的山坡款款半横在谷中,显得颇为突兀。这山坡上铺满了数之不尽大大小小的石砾,而在这石砾中,竟是横七竖八的散落着近五百具士兵遗体,个个都保持着死前狠命挣扎的模样,在西落红rì的映照之下,显得极为惨厉,直如地狱修罗屠场一般,任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见此,也忍不住胆寒。 “老大!他们都是埋伏在这弓弩手啊!居然全部都被杀死了!看样子正是那尖沙老妖婆的手段!” 一个满脸短须的军官手持一杆写着血红sè“烈”字的大旗勾腰站立在人群之中,低头看着满地的死尸和胡乱散落制作jīng良的弓弩,对着身前一个高大英挺的青年男子说道,眼神中难掩深深的惧怕之意。 这青年男子身高有近六尺,面sè略黑,肤sè古铜,遍体都是雄壮的肌体。其方面大耳,浓眉凤目,当真是仪表不凡,但其右边脸上却是赫然刺着一个淡红sè的小小的“杀”字纹身,身上又披着鲜血淋漓的重铠,看起来颇为凶恶,实乃是一个铁塔也似的大汉。 其眉头紧紧皱起,冷眼看着山坡之上大片大片散落的尸体,面sè极为难看。只见这些士兵皆用两手紧紧的掐着自己的脖子,苍白的面上残留着一团团的淤血,两只白囊囊的眼睛高高的凸起,显然都是经历了极为痛苦的挣扎之后才艰难死去的,死不瞑目。 “这尖沙老妖婆真是他nǎinǎi的道行不浅啊!……” 大汉面刺“杀”字,名曰常烈,乃是西炎大世门常家的子弟,身上流着祖先“血刀公爵”常杀的狂血,生xìng嗜血善杀,但其见到如此兵不血刃就屠死数百人的手段,仍是禁不住暗暗生出惧意,一时间有些踌躇,口中喃喃自语道。 “少爷!咱们还等什么,赶紧追上那尖沙老妖婆,把她给先jiān后杀了啊!”一个满脸横肉长着厚大嘴唇的矮壮男子凑到大汉身前,恶狠狠的说道。 “闭嘴!老大正想对策呢!别在这瞎捣乱!”短须军官狠狠的瞪了矮壮男子一眼,一脸鄙夷的说道。 “叫少爷!”矮壮男子听言,极为不满的呵斥道。 …… “够了!你们两个杂碎给老子安静点!” 常烈被左右二人吵得心头火起,忍不住出声叫骂道。 “常营长!……常营长!唉!常营长安然无恙,真是我军之幸啊!” 一个沉痛的声音远远传来,却是有一身穿白衣银铠的军官领着数千人马从后方匆匆赶来了,踏起了好大一片的尘土。 “哼!常某命贱,侥幸没有死,倒是让洛营长记挂了!” 常烈斜眼瞧着远远便下马而来的白衣军官,冷哼一声说道。 “常营长切莫如此说,您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陈观店如何向沙河府的常老爷交代啊!” 说话之人乃是陈观店军本部军二营营长洛子善,其年岁在五十上下,留着整齐的寸许长黑须,行止间颇显儒将风度。 “你还有多少人马?”常烈听言,暗自咕哝几声,也不打算与这洛子善多言废话,径直问道。 “唉!死伤惨重,余者不足三千了。”洛子善摇头叹气回道。 常烈抬首看了几眼洛子善身后大队的军马,再回头瞅瞅自己的八百残军,强自压下怒火,沉声说道:“洛营长可曾见到过焦奕总管吗?” “不曾见过,应该是追杀沙匪去了吧!”洛子善哀叹一声回道。 “主帅既无消息,你我身为营长,也只能自己做打算了。洛营长手中还有jīng兵三千,却不知接下来将yù开往何处?常某仅余数百残卒,愿与洛营长一同前去追杀匪寇!” 常烈虽然因常年在外带兵,学得如市井流氓也似口不择言,但总算还是世门里的公子,与这文质彬彬的洛营长说话,少不了也带些文气,听起来好不怪异。 “那尖沙夫人可是元气境界的修者,成名已有近一个甲子,手段高超毒辣,我等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这些常营长都是亲眼所见的,洛某身系三千士兵的身家xìng命,实在不敢轻举妄动!”洛子善郑重其事的回道。 …… 夕阳终于坠落不见,黑夜渐渐的淹没了辽阔的丘墟大地,遍天的繁星在半空中缭绕的尘雾阻挡下若隐若现,一个个昏黄如烛光一般。 “嗷呜……” 冰冷的山地中飘荡着声声不绝的狼鸣,令人闻之而胆寒。 “嘚……嘚……嘚……” 一处偏僻幽静的山道之中,一个人影也不见,显得寂寞而清冷。一匹在暗夜中显现着高大轮廓的骏马缓缓的从山道的一头转出,一步一步缓缓的走着,也不知其到底要走向何方。 仔细看去,这匹高大的黑马背上竟是驮着一个一头埋在黑马长长的鬃毛之中的士兵,不知是死是活。 黑马轻轻的走着,步履极为轻盈,似乎是怕吵醒了背上之人一般。然而,当其走到这山路正中之时,却是忽然停了下来,仰首打了一个低沉的响鼻,jǐng惕的看向周遭。 五六匹长尾拖地的黑毛鬼狼呈扇形缓缓地走到了这一人一马之前,显然已经将之当作了腹中的晚餐了。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一匹鬼狼扑到了这大马之前意图施以爪牙,却是被这大马前蹄一扬,生生踩在了蹄下,脑浆迸裂,鲜血四溢,竟是当场给活活踩死了。其它鬼狼见此情状,纷纷后撤,被这骏马的凶威给生生吓住了。 然而,余下的四匹鬼狼并未就此离去,而是狼吼不断,逐渐的引来了更多的鬼狼…… 黑暗之中,十几双惨绿sè略带沉灰的眼睛像是一只只小灯笼一样挂着,缓缓的飘向黑马,逐渐的将之包围起来了…… 鬼狼凶悍,口中皆衔着丝丝缕缕的黑气,皱着黝黑的鼻子往黑马跟前凑去,一双双灰绿sè的眼睛贪婪的盯着马背上驮负的人影,一个个都是跃跃yù试蠢蠢yù动。 哀嚎惨叫声经久不息,黑马凶悍的弹着四蹄,将一匹匹的鬼狼踢得胆战心惊,浓黑的狼血洒满了山道。 黑马背上的士兵终于还是经不住颠簸,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像是软泥一样摊在了沙土之上。鬼狼们趁势而动,凶猛的窜向那人,妄图撕咬下一块鲜美的人肉。 “嘶嗷!” 黑马前蹄忽的一扬,势如千钧般踩落,将地上的士兵遮在了自己宽大的马腹之下,龙吟虎啸一般的一声高鸣,围攻而来的鬼狼竟是个个心怯,忍不住向后退缩而去…… “呜……” 又一匹鬼狼被黑马一蹄踢翻在地,便再也爬不起来了…… 然而,二十多匹鬼狼团团包围,个个喷吐着可怕的黑sè烟丝,竟是将这硕大的骏马重重的萦绕在浓浓的黑雾之中,耐心的拉扯着黑马的jīng魂。 黑马使劲的摇晃着硕大的头颅,勉力的挥去黑雾的纠缠,它已经坚持了太长时间,非但连款款的神智被那诡异的黑烟扰得昏昏沉沉,身上也是布满了伤口,渗着殷红的鲜血…… “唔……” 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马腹之下一直都昏迷不醒的士兵终于悠悠醒来,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努力的分辨着自己所处的情状…… 这士兵正是因中了蜂毒而神经麻痹昏厥过去的郁明,在其晕死过去之后,九翼便是带着其来到了此间僻静之处,虽然躲过了沙匪的屠刀,但却在夜晚不期然遭遇了鬼狼群的围攻…… 第四十八章 四字杀阵 下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密密麻麻幽黑的狼影映入眼睑,郁明心中登时一惊,迷迷糊糊的灵台如同浇了一盆冷水一般瞬间清明过来,赶忙立起了身来,狼牙短刀已然掣在了手中! 短刀在手,郁明只觉自己周身的气力如常,丹田之中内息也丝毫不见稀薄,虽觉着奇怪,但也无暇细想个中的原因,只是jǐng惕着周遭凶恶的鬼狼群。 黑sè的烟丝几乎已经淹没了九翼的身躯,其下的郁明也是早就受到了影响,他刚刚清醒过来之后,黑烟侵体,竟又是禁不住目晕神迷起来。 如此之下,郁明不由得叫苦不已,当真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心急如焚,暗道此番若是一个不好,真是要葬身狼腹了…… 伏威山中的鬼狼能吐出黑sè的妖雾,这妖雾具备摄魂的诡异能力,寻常的力量根本无法杜绝,只有元气境界的修者才能以元气护身,免除妖雾侵身。 伏威鬼狼的厉害之处郁明早已有所耳闻,其深知遭遇这般鬼狼群,自己完全没有与之相抗衡的能力,自然立时就决定上马逃窜了! 九翼身躯晃动颤栗,四蹄散乱,已经无法像先前那般凶狠的防卫。一匹鬼狼忽的一跃,竟是瞬间钻到了马腹下面,就要一口咬断郁明的脖子。 一声惨嚎响起,却是郁明一刀刺进了这鬼狼口中,当时便将之顶门刺穿,结果了它的xìng命。暗红sè的鲜血喷满了整条手臂,郁明被激发了血xìng,从马腹之下钻了出来,冷冷的注视着群狼。 然而,浓黑的妖雾缭绕之下,郁明杀心甫一动,霎时只觉双耳轰鸣不已,双目昏昏默默,六识皆已不明,竟有些摇摇yù坠的错觉,心自凉了半截,不由得暗叹道:此番大祸临头,非但小命不保,就连魂魄都要被这些鬼物吸噬一空,想自己生于世间还不足二十载,今rì一命死去,竟是要永世不得超生了。 心念方如此一动,郁明不禁回头看了看仍旧兀自拼命挣扎的九翼,只见其执着的甩动着硕大的头颅,四蹄丝毫也不停止踢击,虽然没有半分的胜算,但也完全没有放弃反抗的意思。 “我与九翼相比,当真算是一个懦夫!” 郁明见状,大感惭愧,暗叹九翼为保护自己而落得如此地步,自己竟然这般轻易的生出怯弱的念头,实在不配做九翼的伙伴! 在九翼的激励之下,郁明暗道:天无绝人之路,自己总该有反败为胜的机会的。这些念头在郁明的脑海中一一生出,却是在电光火石之间。 又一头鬼狼按耐不住,从右侧凶猛扑来,郁明恍惚间已来不及用刀抵抗,左臂猛然摆动,左拳狠狠的击向了此狼的面门。 这一拳打得稍显迟滞,方一击出,非但没能击中鬼狼的脑袋,反而被鬼狼一口吞进了拳头,锋利的獠牙当时就咬在了郁明手腕之上。 若非有袖甲护腕,在这一口之下,郁明左手必然会被这鬼狼一口咬掉。但饶是有袖甲,郁明手腕仍是被尖牙刺痛,鲜血喷出,疼得其直是倒吸凉气。 鬼狼一咬之下就再没有松口的说法,郁明哪里能容其如此放肆,狠狠一刀戳进了其前胸,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将其撂翻在了地上。 “聿聿聿……” 听得一声哀鸣,郁明猛一回头,赫然见九翼被数匹鬼狼撕倒在了地上,身上数处都被紧紧的咬住了,已然停止了挣扎,竟是当场昏厥过去。 “九翼!” 郁明大叫一声,不顾一切狂风也似冲将过去,用那狼牙形的短刀向着鬼狼猛刺! “九翼比我强得多,怎么能先我倒下!” 郁明心中大急,悲愤不已,但却也因此而福至心灵,忽然想道:在我昏迷之时,九翼就已经与狼群对峙良久,在此期间,狼群的摄魂黑雾一直在侵扰九翼,九翼勉力抵抗,而我却丝毫没有受到波及,难道这鬼狼摄魂妖雾竟是对昏迷之人不起作用吗? 想到此节,郁明也来不及深久,迫不及待的以《龟鹤玄元导气神功》的法门敛起了呼吸,控制了六识,伪装成了昏迷状态下的模样,暗暗期待以此法能够免除摄魂妖雾的影响。 果不其然!郁明潜心应用了《龟鹤玄元导气神功》之中极为独特的“沉冥”之法,居然真的渐渐脱离了摄魂妖雾对自己jīng神的影响,先前还略显得懵懂,但数百息过去之后,竟全然恢复了灵台的清明。 鬼狼群最具优势的能力对郁明完全失去了效用,自是毫无疑问的落于了下风。郁明下手毫不容情,运起了“步风术”的法门,以迅雷之势,接连刺死了十几匹鬼狼,便是将原本越聚越的鬼狼群给惊散了…… 妖雾渐渐的散去,显现出了大片狼尸鲜血中一人一马的身影。郁明坐在九翼身旁,手抚着九翼温热的马脸,将其唤醒了……九翼遍体鳞伤,挣扎了许久,无法站起。 郁明深知狼群的可怕,自己虽然打跑了这一小群,过不多久,定然有一大群更为凶厉的鬼狼袭来! 如此,郁明也不敢心疼九翼的伤势,运足了内息,使出了全力,将九翼强行推起了身来。而后,郁明便领着九翼向着遥远的山坡上一处火光摇曳的所在跑去…… 郁明偕同九翼一路奔逃,只见一路之上全是人和马匹的尸骨,血sè衣甲和各式的兵械随处散乱,许多尸体旁还聚集着各种各样的野兽、禽鸟和凶虫。 人类之间的战争,竟是令这些荒山之中的生灵有了觅食的对象,倒是颇有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意思,实在是可笑而又可叹的惨事! 伏威山中最可怕的生灵莫过于鬼狼,但郁明已然掌握避免摄魂妖雾侵身的法门,自然不再惧怕小群的鬼狼。若遇不开眼的鬼狼阻路,毫不迟疑就下手解决。但为了避免遭遇大群鬼狼,郁明谨慎起见,还是避开了军队追逃的大路,专拣僻静小路前行。所幸黑夜里有那火光作为指引,郁明倒是不担心会迷失在这群山之中。 天明之时,郁明终于到达了那原本燃着薪火的山坡不远处,只见山坡上仍然残留着燃着的火炭,风吹之下,显得赤红。 火炭周遭铺满了鬼狼的尸体和士兵的尸骨,数十匹鬼狼在这火堆旁徘徊不去,口鼻皆之中喷吐着浓黑的烟雾,似乎在啃噬着残留在此的人魂一般…… 郁明一路捡拾了不少水囊和食袋,倒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九翼也被其喂得半饱,是以一直都能够保证体力。 眼见队伍应该离去不久,郁明也不敢偷懒耽误时间,免得失去了踪迹,跟不上队伍。避开了那聚集着鬼狼的山坡,郁明仍旧追了上去…… 小半rì过去,郁明总算追上了这支队伍,却见这队伍原来是由诸多落下的或留下的士兵和军官聚集而成的,合共有近四千人众,其中大多数都是伤兵。这队伍由一位姓侯的营长领头,率领不到一千身无大碍可以正常战斗的士兵守护在首尾…… 郁明也算是陈观店军中一个小有些名气的人物,再加上队伍中有熟识他的军官在,郁明自是毫不受阻的加入了这队伍之中,竟以其锦衣尉士的身份被那侯营长临时指派了数十人指挥。 因为大批的伤兵拖累,队伍行进的速度很慢,时时就有重伤的士兵不治身亡。一路上,这队伍除了收容掉队的陈观店士兵,还负责歼灭漏网的沙匪…… 夜晚时分,队伍生起了大火,一来是驱除夜间的寒气,二来却是借之抗拒鬼狼的侵害。好容易挨到天明,鬼狼群散去,队伍又开始行军。 队伍行进了不多时,忽听得一阵喧哗,原来是一位军衔不低的军官从马上跌了下来。军医慌忙赶去,粗略的看了几眼,见其身躯虽然还未僵硬,但已然离死亡不远,便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匆匆离去了。 众人见此,心照不宣之下,将其弃在了山道上,连个坟墓也为堆起,可算是曝尸荒野了。众人知道,就算是将此人的尸身埋了,他也会被鬼狼掘出吞食的,是以也没有必要做那无用之功了…… 队伍并没有因为这一位可怜的军官而耽误行进,郁明恰好在队尾执勤,领着九翼缓缓走过,经过那军官之时,不由得回头瞧了瞧,便是轻叹一声继续往前走了。 然其未走几步,心中却是蓦然一惊,连忙回身跑到了那军官身旁,赫然发现这军官竟是陆营步骑队队长曹猛!其双目紧闭,一脸苍白,嘴唇泛黑,奄奄一息,一条右臂已然不见,显然是被利刃砍断的…… “队长!曹队!队长!……” 郁明自参军以来,曹猛便一直对他很好,非但提携有加,更是处处关心爱护,就连其秘藏的《崩山》拳法都是毫无保留的传予了他,这等恩情,便是嫡亲的兄弟也算是难能可贵的! 郁明刚到这残军队伍之中,就多次寻人问曹猛的下落,然而曹猛虽然就在其中,却是没有人认得他,一来这队伍中实在人员杂乱,二来曹猛也是面目全非,若非熟络之人,实难辨认。而曹猛本人也是神思昏沉,神智不清,迷迷糊糊随着众人前行,是以他也没有注意到郁明的到来。 郁明见无法唤醒曹猛,便二话不说,将其扛到了九翼背上,赶忙跟上了队伍。曹猛对其有大恩,他绝不会轻易丢下他不管…… 郁明虽然不懂医术,但作为修习内家功法的修者,自不难分辨出曹猛之所以陷入这般昏死状况,除却因断了一只手臂失血过多外,最重要的原因却是中了剧毒…… 第四十九章 四字杀阵 结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古有灵禽,名曰红顶玄鹤,先混沌而生,至神至圣,仙灵之xìng不亚于凤鸟金乌,可吞食世间一切毒物,毒流聚之于顶上红冠,可谓万毒不侵,不死不灭,又被称为“不死食毒鸟”,来历神秘,几乎无人知晓。 《龟鹤玄元导气神功》顾名思义是仿照龟类灵物和鹤属仙禽创制的一套导气之术,其中的龟类以龙龟霸下为主,而鹤属便以红顶玄鹤为主。 郁明自逃脱鬼狼群围捕之后,曾细想自己能够在中毒之后安然无恙的缘故,想来想去,还是记起了《龟鹤玄元导气神功》所记载的一些文字,明白这神功因来源于红顶玄鹤,竟是有着至为玄妙的解毒之能,实在神异以极,令人难以相信。 曹猛此人实属狠辣之辈,在被毒蜂咬到之后,竟是下手斩掉了自己的臂膀。但饶是如此,因其终究犹豫了片刻,毒素还是流进了身体腹脏,使得其猛虎也似的身躯变成了如今这般苟延残喘的模样。 郁明回头看着瘫搭在高高的马背上的曹猛,心中着实难受,实在想不出能够解救他的办法。若是曹猛刚刚中毒,郁明还能为其吸毒,但现如今蜂毒已经流遍了他的全身,如何能吸的出来…… 坐以待毙实在不是郁明的作风,自己无法救活曹猛,也只得求助他人。队伍中有医术高明的老军医在,郁明央求再三,奈何这老军医识得这蜂毒的厉害,实在没有可行的解毒良方。就算有控制曹猛病情的方法,行军途中,又哪里有条件为其熬制出珍贵的汤药…… 如此,郁明只好前去寻求那位侯营长的帮助,想其以内息后期的修为,大可运功为曹猛逼毒。然而,运功疗毒之事极为凶险,若非本身修为比中毒者高上一个境界以上,一个不好,极有可能无法压制中毒者体内气息,受重伤事小,丹田受创可是影响到武者修武根基的大事。再者运功逼毒本就大耗功力,侯营长言称自己身系数千士兵之安危,不敢为了一人而冒险,是以婉言拒绝了…… rì午之时,队伍休整,郁明察觉到曹猛脉搏愈发衰微,时有时无,显然是垂死的征兆,所以再也不敢迟疑,让九翼俯卧在地,把曹猛移到了地面,决定自己动手施救! 求人不如求己,郁明暗忖自己境界虽然远远低于曹猛,但仗着自小修持,功法独特,说什么也要试上一试,拯救命悬一线的曹猛。 疲惫的伤兵们一个个软倒在沙土中,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鲜血的腥味和腐肉的臭气令人作呕。 郁明将曹猛的身体扶正在身前,除下了他的衣服,运息良久,双掌齐出,摁在了其宽厚的肩胛之上,循着静脉,拍上了脊梁。绵密的内息通过双掌传输到了曹猛的衰弱的经脉之中,通过经脉,流向其全身各处…… 白雾也似的丹田气海之中,一个巴掌大小的龟形静静的趴伏着,一吸间牵动周遭团团的内息,一呼间吐出水柱也似粘稠的气机。龟形的上方轻轻的飘动着一团若隐若现似有似无的青气,像是一缕烟丝一般,一口气吹过去,便要消失不见。 郁明在前番遭到一眉书生的攻击,拼命使出了“龟形化盾”的绝技,虽然勉强保住了xìng命,但幸苦修炼的内息却毁于一旦。但其来到伏威山之后,rì夜勤加修炼,不但渐渐的恢复了往rì功力,还着实取得了一点小小的进步。或许又是因祸得福的缘故,自那次破而后立之后,郁明就察觉到了丹田中龟形之上凝聚生成的那缕青气,其自是知道,那是鹤形的雏形不假。 “滋滋滋……” 因为曹猛本身乃是内息中期巅峰的高手,又横炼了一身的外功,郁明虽然仗着“龟形”的辅助能够将内息注入其全身衰弱的经脉之中,但曹猛毕竟不是已死之人,丹田之中的内劲暗伏,当察觉到外来气息的入侵,很快就起了反映,开始排斥起来!发出了轻轻的激响。 早有士兵看到了郁明的惊人举动,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队伍便已知晓有一个少年后生模样的军官竟是不自量力的想要逼出尖沙老妖妇所下的蜂毒,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郁明深知自身修为远低于曹猛,是以一开始就使出了全力,妄图趁着曹猛气力衰微一举镇住其体内劲气,而后再缓缓排毒。 然而,修为境界的差距实非小可,郁明越是用力,曹猛内息的反扑便越是来得凶猛。如此,二人气机僵持之下,郁明就如逆流而上一般,进则吃力,不进则退。丝丝的白气从郁明的脑门上冒起,足见他运功之累,受压之大。 这般情状早已惊动了那位位高权重的营长大人,匆忙赶来观看。众士兵围观之下个个都以为郁明深藏不露,果然有些本事。但这营长却是一看便知,明白这位冒失的年轻人已然骑虎难下,以其大弱以中毒者的内息修为强行运功解毒,已然受到了强烈的反斥。 若是其此刻收手,必然受到曹猛反斥内息如cháo般的扑打,自身根基损伤不说,曹猛内患更会登时加速,生死就在一刻。而若是其坚持不肯收手,却又难以降服更高于自己的内劲,最终还是难免奔溃…… “年轻人,你现在放弃还来得及,本官念你赤诚,愿意帮你一把!”侯营长终究还是有些心动,忍不住出声说道。 “营长大人既有此心,何不帮在下直接为伤者驱毒呢?”郁明心中正自暗暗叫苦,忽听得那营长所言,立时大喜,赶忙回道。 “唉!年轻人,你也太看得起本官,太小觑了这位队长!他一身横炼的体魄非同寻常,就算本官内息比之强上一个境界,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决计无法将他身体中的毒流去除其强韧的血肉的!”侯营长摇摇头,苦笑一声,说道。 “都说天无绝人之路,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郁明急道。 “这……”侯营长踌躇几息,暗叹一声道:“若说办法,倒还真是有一个……那便是反其道行之,将那毒流尽数吸入自身,这才能够救得了他的xìng命……但人人需得活命,一命换一命的事情,就算是石佛府整天念叨着普渡众生的大德和尚们都不见得有一个能够做出来,这等办法,有也似无了……” “竟有此法?营长大人何不早说!还请营长大人快快助我!将曹猛队长身上的毒素吸入我的身体!也好救他一命啊!”郁明惊叫一声,欢声叫道。 “什么?”侯营长吃了一惊,实在没有料到眼前这青年竟是有着荒诞佛经中才能见到的传说中的舍己为人的jīng神,嗫嚅道:“年轻人,你可曾听明白了!若是救得了他的xìng命,你的xìng命便没了!你当真要我这般做吗?” “千真万确!营长大人不用考虑区区在下,请赶快施法助我!”郁明急急叫道,生怕这营长不愿意出手相助。 “这……” 侯营长心中大奇,实在不愿意相信世间真有这般痴顽之人,为救一个外人xìng命,竟是连自己的xìng命都不要了。如此想着,其居然暗自疑惑郁明是否有什么奇门嫁接的鬼门道,若是出手为那曹猛拔毒,自己是否会有危险。如是之下,其不由得生出了疑窦,有些犹豫起来。 “此子也就内息初期境界而已,能奈我何……姑且助他一助,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能耐……” 侯营长抬眼看看团团围拢的士兵,暗想此番如果不出手,以后如何还在军中为官。这少年既然如此要求,说不定是有恃无恐,估计不会是什么一命换一命的勾当。如果他真有这般能耐,倒不是一个等闲角sè,许是有什么背景或是奇遇之人也不一定,以后还要多多关注,说不得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打定主意之后,侯营长也不再拒绝,安定下心神,盘坐在了郁明的身后,吐纳几息,一双肉掌径直隔着郁明的衣甲按在了他的背上,摸准了经脉气穴之后,便以浑厚的内息施展吸扯的力道。 郁明感应到背后传来的吸力,连忙顺势而导,将原本注入曹猛体内的劲气缓缓撤回,继而引导着曹猛的内息缓缓的流向自己体内。因为有那营长作为后盾,郁明不用担忧曹猛的强大劲气会伤了自己。 一刻钟过去,三个人的身体皆是渗出了滴滴的汗珠,头顶上白雾茫茫,实在是三个人不同的劲气所交接所产生的剧烈反映所致。尤其是处于中间的郁明受力最大,脸庞已经涨成了紫红,一者是因为承受了两名武者施以的压力,二者却是因为身体中渐渐吸收了曹猛体内的毒素所致。 那蜂毒也算是一种奇毒,攻入人体血脉之后,随着血液流动而扩散,非但不会因之而稀释毒素,反而会自发分裂生长,愈发绵密起来。是以一时半刻,曹猛体内的毒素还无法被拔出太多。 先前郁明还略感吃力,但后来便渐渐熟练起来,凭借自身丹田内的“龟形”,极大程度上控制那营长的内劲,一遍一遍的洗刷曹猛的全身,耐心的拔除其中的毒素。 “灵龟可深沉大海之底,潜藏后土之下,最善聚气纳息,引以为用。若是没有这位营长大人相助,我以《龟鹤玄元导气神功》的法门,也许可以直接引导曹队本身的内息为其拔除毒素也尤为可知……” 郁明如此想着,越发觉得自己修炼功法的玄妙,不禁喜上眉梢,完全没有一丝因毒素入体的忧虑,看得众围观之人个个啧啧称叹…… 近百里之外的一处高峰之上,一位身穿黑sè劲装的儒生背手而立,浓密的一字眉高高扬起,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远处绵绵延延的山丘,只见四条狭长的山脉远远的向着前方延伸而去,竟是像极了一个巨大的“四”字。 这书生正是率领沙匪军远征剑悬城的一眉书生,其偕同尖沙夫人一路前行,解决了一波又一波难缠的伏兵之后,终于领着残兵走出了这道噩梦般的山谷,到达了山脉的尽头。 “一眉小弟,你看什么呢?怎的这般气馁的神sè?” 一个身姿妖娆的俏妇人笑嘻嘻的走到了一眉书生的身侧,扬起下巴,轻轻的问道,这妇人正是陈观店官兵谈之sè变的妖妇尖沙夫人。 一眉书生听言,摇头叹道:“夫人且看,这四条山脉一直向前延伸,像是一个巨大的‘四’字。当初在下惊觉这地形的不对,是以命令部队原地休整,却是不料我们早已身处这‘四’字山脉之中,早有伏兵将我等团团围困了……唉!真是好一个‘四’字杀阵!好一个火云骑士!这般地形守在城前,当真是天堑一般的防线啊!此番在下若非是与夫人同行,或许早已命丧伏兵之手了……” “嘻嘻!一眉小弟切莫谦虚,也切莫涨了他人气势!那杨成虽然狡诈,我尖沙又岂是善与之辈,我们这就去那剑悬城瞧瞧吧!说不定那剑悬城城门正自敞开,等着咱们进城呢!……”尖沙夫人听言,一脸的不在意,神神秘秘的说道。 第五十章 苍狼啸月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入夜之时,队伍停止了行军,燃起了巨大的火堆,开始修筑简单的防御工事,准备应付夜间必然会循迹而来的可怕的鬼狼群。 郁明将时不时便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曹猛安置在了防御工事内,歇息了片刻,便又开始运功为之疗毒。现在,他已不需要那位侯营长的帮助,自己就能独自为曹猛疗毒了。 这一天下来,但凡队伍停下休整,郁明便是不失时机的运功为其拔毒,丝毫不敢懈怠。一开始,其还因那毒素侵体而感到头晕目眩,心中烦恶,但现如今却是一丝感觉也没有了,非但不显得劳累,反而越发jīng神起来。 “队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郁明运功拔毒已经驾轻就熟,但愈到最后关头,愈觉得最后残存的那丝毒流极难拔除,每每便能逃过郁明掌力的吸纳,仿若是活物一般,是以大感头疼。 “郁兄弟,我好多了,就是感觉身体软得紧!唉,我曹某人活到现在,还从来没有料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变得这么弱小!弱小的感觉真他娘的差劲啊!” 曹猛清醒过来之后,自然认得了郁明,得知其为自己拔毒疗伤的事情之后,甚感欣慰,自知没有交错了兄弟。 “队长放心!等回到剑悬城调养一番,队长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汉子!”郁明咧嘴一笑,回道。 “嗨!废人一个了,也不想那么多了,你也不用安慰我。依我看,这一仗打到这般田地,双方都不讨好,反是便宜那些个畜生了,也不知最后能活下多少人来。”曹猛嘿得一声,慨叹着说道。 郁明听言,良久无语,心中却是明了此战的惨烈,陈观店军虽然成功的伏击了沙匪,但双方都是伤亡过半的结局,并无什么成败之分。这般的乱世,当真是人命如草芥,杀人不留情…… “我曹猛当了这大半辈子的兵,杀过的人实在不是少数,算来也是活够了。这回失去了一条臂膀,身上又中着剧毒,看现在这情形,活下去的希望实在渺茫了……”曹猛见郁明许久不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淡笑几声说道:“而郁兄弟你却不然,今后的路还很长……” “队长!……”郁明听出曹猛话中的意思,心中一紧,出声说道。 “郁兄弟你听我说完!”曹猛摇摇头摆摆手接着说道:“我曹猛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是一个修武杀人的士兵,现在不但断去了一臂,且还毁了修武根基,已不在意于生死。若是上天眷顾,我曹猛当然不会辜负郁兄弟你的舍身相救,好好活下去。但若运气不好,魂归了伏威,还求郁兄弟你千万答应我一件事情!” “队长但讲无妨,只要郁明能够做到,必不相辞!”郁明见曹猛说得郑重,不敢犹豫,赶忙肃声回道。 “嘿嘿!郁兄弟,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我曹猛虽然是一个没心没肺的粗鲁武夫,但却有一房妻小,现就居住在沙河府中……唉!几年不回家了,我那婆娘该不会已经嫁给哪个该死的王八蛋了吧……我那小子,也该有这么高了吧!” “我若是没有挺下去,我那婆娘和小子可就拜托郁兄弟你了……不过你可千万不要惦记我那婆娘啊!你这小白脸模样可不愁找不着漂亮姑娘的……” 曹猛说着,面上不禁露出神往的神sè,手上也比着儿子大致的高度,粗鲁的模样却透着满满的温柔和情意…… “队长说哪里话!若是……” 郁明嘴上如此说着,心中也是禁不住想起了自己的老爹,也不知老爹没有自己在身边,现如今过得怎么样了?是否还住在安乐县里?麻巫nǎi是否还活着?落落丫头有没有被人欺负?自己若是死在了这无谓的战场上,是否还有人记得世间曾经有过他这么一个人…… 夜深之时,果然有数百匹鬼狼寻来,围绕着四千人众迁延不去。鬼狼属于yīnxìng生物,不喜阳火,轻易不敢在rì间活动,也不敢靠近火焰,是以在夜晚之时,众人只有靠烈火的力量,才能避免鬼狼无孔不入的摄魂妖雾。 郁明协同诸多士兵守卫在外围,虽然大多困倦的厉害,但都强行打起jīng神,唯恐一个恍惚间,被鬼狼给叼了去。 “嗷呜……” 忽然而来的一声不同于寻常的狼啸响起,清朗的夜空似乎也为之一颤。众人皆是吃了一惊,不由自主的循声看去,却见远处苍月之下,沙丘之上,赫然有一头硕大的苍狼仰脖轻啸,仿若狼中之王。众鬼狼听到这一声狼啸,也是纷纷松动,一个个喷吐着黑烟重又逼近了人群,蠢蠢yù动起来。 “点火!” 侯营长知道那苍狼绝对不是好对付的角sè,当即厉声喝令道。众人听言,纷纷燃起了手边的火把,战战兢兢的看向那可怕的苍狼。 终于,那苍狼站起了身来,先是一步步的缓缓走动,继而却是从沙丘上狂奔而下,仿若是从月中走出的jīng灵一般,倏忽间便出现在了众人近前。 数百匹鬼狼同时喷吐黑烟,不多久便氤氲成大片的黑雾,缓缓的向着火圈里靠来,但方一接近士兵们手持的火把,便是被火力化为乌有了。 那苍狼与寻常的鬼狼不同,体格明显大了数圈,少了半只耳朵,两只眼睛像是两团烛火一般,幽幽发亮,口鼻之中并不时时喷吐黑烟,而是静静的注视着人群。 终于,苍狼似乎失去了耐心,大口一张,竟是喷吐出了一个黑幽幽的烟圈来。这烟圈见风就涨,很快便涨成半丈直径大小,忽的冲向了人群。 只见这烟圈过处,火焰瞬时熄灭,士兵登时便栽倒在地,不省人事,实在可怕。甫遇这般情状,众人皆是大惊失sè,有的被吓得愣在当时,有的却是毫不犹豫的往后退缩…… 苍狼接连喷吐烟圈,小小的火焰根本无法阻挡,正如秋风扫落叶似的收走了大片大片的人命,威力绝大…… “放箭!放箭!杀死那匹狼!”侯营长眼见防卫士兵乱纷纷的一片,大惊失sè,赶忙狂吼道。 因鬼狼凶悍,士兵们轻易不敢主动攻击,此刻听到长官的命令,自是纷纷开弓抛矛,向着鬼狼们招呼过去,首当其冲的便是那匹最令人忌惮的苍狼了。 然而,正当士兵们疯狂的攻击鬼狼之时,眼尖的士兵却是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情,只见那如同飞蝗一般的箭雨刺到苍狼跟前时,却是被其躯体周遭紧紧包裹着的一层其淡无比的黑气所阻挡,尽数落地…… “天呐!是元气境界……是元气境界的鬼狼啊!” 侯营长眼见如此,径直被吓得面无人sè,哪里还顾得上指挥士兵,竟是毫不犹豫转身离去,跳上了一匹好马,一甩马鞭,丢下了众人,逃命而去了。 长官都逃命了,士兵们哪里还有战意,各自逃命不说,竟还大打出手,相互抢起了有限的马匹。众人都是明白,鬼狼只有数百匹,而士兵们却有整整四千,只要自己跑得比别人快,就有可能逃得xìng命。xìng命攸关的情况下,当真是没几个人还顾得上同袍之谊。 郁明眼见着场面失控,也不敢多留,急急忙忙寻到了曹猛,呼唤九翼前来。九翼xìng烈,已然踢死了好几个不开眼的士兵,横冲直撞的奔了过来。郁明二话不说,将曹猛绑在了高高的马背之上,领着九翼慌忙跑离…… 论逃跑的功夫,这四千人中几乎没有人能够比得上郁明,他虽然带着行动不便的曹猛,但所幸有九翼驮负,而九翼的速度比起郁明又是只快不慢,是以待到天明之时,郁明已然逃离了狭长的山谷。 回首看着身后形似一个“四”字的广阔山岭,郁明许久不语,暗叹一声,偕同曹猛和九翼,向着远处剑悬城的方向而去。 三rì之后,郁明终于到达了剑悬城,却见那剑悬城早已化为灰烬,不复存在了。如此之下,郁明顿时失了主意,不知所措。在这偌大的伏威荒山之中,远离大队人马而孤身行走,绝然是坚持不了太长时rì的。 “队长,剑悬城已然被攻破,我们该何去何存呢?”郁明向着同样一副震惊表情的曹猛问道。 “我们先到这城里看看再说吧!或许会有什么蛛丝马迹。那位火云骑士大人并非常人,依我看来,他也决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兵败身亡的。” 曹猛虽然不能如常人般行走,但正常站立已经可以做到,其手扶着郁明瘦小的肩膀,一脸沉重的说道。 剑悬城虽然已经被毁得不成模样,但两军交战的痕迹依然能够大致分辨得出,郁明与曹猛仔细观察之下,却知有陈观店军士一路后撤的踪迹,乃是往伏威山深处而去。 如此之下,郁明便是与曹猛商定,先在剑悬城废墟之中迁延几rì,若是不见有人返回城中,再另做打算。 这一rì晚间,剑悬城死气沉沉,极为的安静。曹猛已然熟睡,如雷的鼾声在夜中显得格外的清晰。郁明俯卧在地,以龟形纳息吐息,虽然睡姿显得难看至极,但却是jīng炼内息的无上法门,纵然是在睡梦之中,亦能练功不辍。 因为城中常常会有鬼狼前来走动,郁明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睡得太熟。哪只夜半时分,城中不远处竟是传来不正常的碎砖散乱的响动…… 第五十一章 华梢公与孽娘子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郁明知道这响动来的绝不寻常,当即便翻起身来,悄悄的向着那响动处过去,直yù一看究竟,也好心安。 星月之光暗淡,剑悬城废墟漆黑一片。伏威山深处隐隐有风声传来,此间却是一丝风吹草动都不见。郁明运着“步风术”法门,步履生风,几乎踏地无声,未多久便来到了那响动处所在的近侧。 夜sè虽然十分昏黑,但郁明耳聪目明,不似凡人,却是依稀将那石壁后的景象看得清楚。只见一处大厅模样的地方,厚厚的石板从下方被一根jīng细的长竿一下一下的洞穿,直捅出了数之不尽密密麻麻的孔洞。 如此景象,当真令人触目惊心,想那地上石板足有近二尺来厚,其下的长竿竟是视之如豆腐一般,轻易的便捅出来细小的孔洞,实非常人所能做到。 “难不成这下面是藏着那火云骑士杨成大人他们吗?” 郁明约莫记得此间似乎是火云骑士杨成的府邸所在,自不而然生出了这般猜测,但谨慎起见,还是没有贸然过去,就在远处藏着,静观变化。 数百息过去之后,只听“轰隆”一声响,碎石四溅,竟是从下方蹿出了一男一女两个人来。那男的身材十分魁梧,似乎比曹猛还要高上一些,但其一颗头颅却是甚小,留着颇为滑稽的山羊胡子,乃是一位老者。而那女的看样貌也就是一寻常妇人,但仔细看去,却是令人愕然万分,不寒而栗,其一张嘴巴竟是被金sè的丝线给缝在一起的。这一男一女相互拍打了身上的尘土,显得极为恩爱。 “哪里来的鼠辈,还不赶快现身!” 郁明正自出神的看着这模样稀奇的二人,那男的却是突然出声呵斥,直使得郁明双耳炸鸣,钻心也似的疼痛,当真是震耳yù聋。 “晚辈郁明,拜见二位前辈,先前听到响动,不明就里,是以在远处观望,还请二位前辈千万海涵!” 郁明虽然不确定这二人的修为几何,但却能够感觉到他们绝非等闲,身上凝厚沉重的气息比及火云骑士杨成似乎也是只强不弱的样子,是以丝毫不敢怠慢,慌忙现身答话。 “哼!一个小小的内息初期武修,也敢在暗中窥探,真是不知死活!你若乖乖过来受死,我就留你一具全尸,你若想逃,就别怪我将你打成残肢了!”那老者看也不看郁明一眼,冷笑一声,说道。 “什么?前辈你……在下与二位前辈初次见面,往rì无怨,近rì无仇,前辈此话何来啊?” 郁明听言,又惊又怒,实在不明白眼前之人缘何如此邪异,竟是张口便要杀人,想要逃走,却又不敢迈步,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老夫想杀人便杀人,懒得与你这小辈废话!” 老者森然一笑,手中忽的现出一根尺许长的白竿,向着郁明所在点来。只见那白竿“嗡”的一声响,瞬间伸长,像是灵蛇一般击向了郁明。 郁明见此,大叫一声,丹田之中内息轰然涌动,足下狂风一卷,在千钧一发之际,生生的向着一侧挪出了半步,因着反应实在太快,脚下竟是不稳,仓惶摔倒在地。 “咦?小子倒还有些门道!不过,我看你也就只有躲过一次的能耐了!” 老者面上略显愕然,显然没有料到郁明居然能够躲过。下一刻,手中持着那重又变回尺许长的白竿,再一次向着郁明点去。 “住手!”郁明爬在地上,怒不可遏的吼道,声音甚是悲愤,竟是把那老者都给吓到了。 “嗯?”老者在郁明一声大吼之下,身躯微动,居然真是停下了手来,一脸异sè的看向郁明,不知道其在这临死之际,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理由?给我一个理由?” 郁明站起了身来,被气得目眦yù裂,瑟瑟发抖,两排白牙咬得“咯吱”作响,口中噙着牙龈上渗出的血丝,满腔愤慨的说道。 “理由?嘿嘿!我华梢公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老者听言,满不在乎的回道。 “可是我需要,我郁明生于世间,可不想死得这般不明不白!你修为高深,杀我易如反掌,这怨我自己没有本事,护不了自己的xìng命,我没话说!但你得告诉我一个理由!一个让我死的理由!”郁明两手紧握,血红的双眼紧紧的盯着那老者,一字一顿的说道。 老者被郁明盯得发毛,暗忖自己杀人无数,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临死之际,还理直气壮的要一个赴死的理由,不禁“嘿”的一声,笑道:“既然你执意要个理由,给你一个也无妨!我夫妻二人奉命来杀死那位火云骑士,本来已经要得手了,却是被其引入了一处阵法机关之中,非但被困住,还被其将自己身上所中的蛊毒尽数转移到了我二人身上……我二人本就中毒至深,如今毒上加毒,也不知还能活上多久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二位前辈中了火云骑士的暗算,应当寻他去复仇,这似乎跟晚辈没有任何关系啊!”郁明面沉如水,小心翼翼的问道。 “哼!是跟你没关系不错,但老夫现在有气无处撒,你既然运气不好撞上了,就合该去死了!”老者被郁明这般一问,也觉自己说了一大通的废话,当下不耐烦的回了一句,便要再施辣手,将郁明杀死。 “等等!”郁明见状,急急吼道。 “你还有什么话说,一并说出来吧!老夫可没时间与你这小儿干耗!”老者略显恼怒的斥道。 “前辈方才说自己中了蛊毒,可是那位尖沙夫人所下的蛊毒吗?”郁明屏住呼吸,战战兢兢的问道。 “不错,你如何得知的?这与你有什么相关?”老者随口问道。 “假如在下能够拔除前辈身上的蛊毒,不知前辈能否放在下一命?”郁明强忍着心中的恐惧,试探着问道。 “什么?拔除我身上的蛊毒?你以为你是谁?嘿嘿!你这黄毛小儿可是在从心消遣老夫吗?早早受死吧!”老者听言,略显惊讶,继而冷笑着说道。 “前辈若是不信,大可试上一试,若是在下确实没有那般能耐,再杀我不迟!在下有一位朋友身中尖沙夫人所下的黄蜂剧毒,正是在下亲身为其拔除的!”郁明慌忙回道。 “可是正在酣睡的那位吗?”老者皱眉问道。 “这……”郁明未料到曹猛离此如此远的距离,这老者居然还能够清楚的觉察得到,不由得暗暗心惊,如实回道:“不错,正是他!” 老者听言,微微有些意动,转身向着一直静静立在其身后不言不语的妇人看去,见其点头默许,便是对着郁明说道:“你先带我去瞧瞧你那位朋友再说不迟!” 郁明一直与那老者对话,jīng神绷得紧紧的,还没有细看那位妇人的模样。其眼见老者回头寻求妇人的意思,不禁也眼巴巴的看了过去,却见妇人抿嘴向着自己微微笑了一下,立时心中一寒,面庞都是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脊背上汗毛根根竖起,冷汗涔涔冒起。但听到老者的吩咐,自是赶忙转头在前带路了。 郁明与曹猛以及九翼所处的地方乃是一处四壁残存的土厅,中间生着一个火盆,仍旧燃着低矮的火焰,将此间映照得忽明忽暗的。 九翼觉察到有陌生人进入,立时有些sāo动,低低的打起了响鼻,却是在郁明的暗示之下安静了下来。 老者携着那妇人径直走到了火盆后面的土炕边,看向正自横卧酣睡的曹猛,自是要从中看出什么端倪来,也好判断郁明前番是否是在说谎。 “什么人?” 曹猛原本鼾声如雷,似乎是觉察到了二人冷冽的目光,一骨碌翻起了身来,即刻往身上摸刀。然其大铁刀早已失落在了战场上,后来又因身体孱弱,压根用不着刀,带在身上反而不方便,是以一直都没有再佩刀,此时却是习惯使然。 “郁兄弟,这二位前辈是?” 曹猛平时虽然鲁莽,但实则为人jīng细,惊醒过来之后,并未莽撞行事,而是向郁明看去,自是想问明原委,却知眼前二人绝对是大有来历不能招惹的人物。 “队长,二位前辈想瞧瞧你的病情。”郁明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曹猛的问话,干笑一声回道。 老者只觉自己与郁明这个蝼蚁也似的小人物打交道实为浪费时间,也懒得与曹猛废话,一把抓住了其手腕,查看起来。 “果然是中了尖沙那贼贱人的蜂毒不假,而且已经被清除了大半,只余下种毒在了……不过,这只是寻常毒物罢了,哪里能与蛊毒相提并论……”老者仔细的把脉半响,转头对着妇人喃喃说道。 “小子!这汉子仅仅是中了那贼贱人的蜂毒,你都迟迟不能把种毒清理干净,何敢夸口说能够拔除我二人所中的蛊毒?难道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老者对着郁明厉声喝问道。 “前辈明鉴,在下确实迟迟不能将那蜂毒清理干净,但也已经想通了此中的关节,自信已经完全能够拔除那些残留毒素了。至于前辈身中的所谓蛊毒,在下猜想应该与我队长身上残留的种毒无二,只要前辈容在下细细考究些时rì,在下必定能够为前辈拔除蛊毒的!”郁明嗓子发干,硬着头皮强自说道。 “哼!老夫既然来了,就姑且给你一个机会,等明rì天一亮,你就动手为这汉子拔毒,如果你做不到,就别怪老夫辣手催命了!现在老夫要与内人歇息,你们到屋外候着吧!” 老者说完,毫不客气的将二人一马赶出了屋外,与那妇人上炕盘坐下来,打坐休息不提。 郁明与曹猛当然不敢违抗这二人的凶威,乖乖的出了屋门,同样也不敢生出半点逃命的意思。 许久之后,夜sè又陷入了深深的沉静之中。曹猛满腹的惊疑,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声细语的对着郁明的耳朵问道:“郁兄弟,你怎么把华梢公和孽娘子这两个凶神可招惹来了?” 郁明听言,先是一阵愕然,而后却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无言以对,沉默许久后,慨然道:“如今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能否活下来,就看小弟能否解除那毒流了。事不宜迟,还请队长你配合一下我……” 第五十二章 拔除种毒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次rì天明,太阳还未升起,天空中就传来一声声乌鸦鸣叫,听起来干涩寒冽,刺人双耳,乃是与鬼狼群伴生的一种被称作是“鬼鸦”的异种禽鸟所发出。在丘墟之地中,鬼鸦代表着不祥与死亡,因为鬼鸦的出现很多时候往往都是鬼狼到来的先兆。 郁明与曹猛一夜未眠,在这朝雾蒙蒙的清晨,甚感疲惫,直yù昏昏而睡,但二人的心弦却皆是紧紧绷起,因为他们的命运要在今天被做出决断了,一个不好,十有仈jiǔ就要命丧伏威山了。 “妈的!这蛊毒可真是不好受!真不知那什么鸟火云骑士是怎么坚持了这么长时rì的……”老者咕囔着走出如同一个豁口也似的门框,斜眼瞥了瞥不远处并肩而立的郁明和曹猛,冷冷道:“小子,老夫限你在rì中之前解除这汉子身上的余毒,如果你做不到,就等好了去见阎王吧!” 郁明听言,暗叹一声,默想只能拼上一把了。他折腾了一个晚上,虽然终究勉强想到了一些门道,但也就仅仅不到三成的机率能够成功。而这不到三成的机率,却是决定着他的生死。 “兀这汉子,你可是识得我夫妻二人吗?”老者仰首瞧了瞧天sè,本yù回屋,忽然转头看了一眼曹猛,却是不怀好意的问道。 “咳咳……说认得也算是认得吧……在下曾在沙河府的通缉榜上看到过二位前辈的肖像!” 曹猛未料到昨晚自己与郁明说的几声耳语居然被此人听了去,不禁暗暗惊骇元气境界修者的厉害,是以压根不敢硬着头皮隐瞒,如实讲道。 “通缉榜?哼!”老者似乎对此不屑一顾,并未深究,自顾自回到房中去了。 曹猛见状,如释重负,不禁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其与这老者对话,只觉自己心口像压着一块重石一般,几乎喘不上气来。 那老者名曰华梢公,那妇人名曰孽娘子,皆是大有来历之人,犯过太多狠毒的大案,可谓是劣迹斑斑,令人发指,绝非他这般小人物所能从容面对的。 “队长,我们最后再试上一次吧!相信这次一定能够成功!”郁明看着东方渐渐露头的红rì,目光中闪过一丝坚毅,沉声说道。 曹猛的经脉以及内息状况,郁明早已明了于心,双掌方一落到其背上,自身内息即刻便渗透而入,开始搜寻暗藏在曹猛身躯之中的最后一丝毒素,正是华梢公所说的毒蜂“种毒”。 其实曹猛在那rì刚被毒蜂蜇了之后,犹豫未几息,就狠心将臂膀斩断了,使得绝大部分的蜂毒都留在了断臂之上,没有来得及流到身体腹脏之中,这也是他能够撑许久时间的原因。而其虽断臂却未能截下的一丝毒流,便正是那丁点的“种毒”。 “种毒”之所以被称为“种毒”,主要是因为它能像种子一样在人的身体之中生根发芽,继而分裂长大,逐渐的毁坏人的xìng命,可谓杀人于无形之中。郁明虽然能够轻松的清除种毒衍生之毒素,但对于那“种毒”本身,却是束手无策。 郁明本身也曾中过那蜂毒,但其中毒之后就陷入了昏迷,醒来之后,体内毒素以及那“种毒”就已然被自己暗运的神功所清除干净了,是以其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清除那“种毒”的。 “寻到你了!” 郁明将全身的内息尽数压入曹猛体内,终于将那像是一线细虫的“种毒”围困起来,就待一举将之摄入自己体内,就算是为曹猛拔毒了。 原本,郁明想要以自身内息搜罗曹猛全身,必会受到曹猛体中内息的全力反斥,但一来现如今的曹猛因着数rì以来的毒物害体,以及郁明无休止的为其运功疗伤,本身残存的修为几乎已经消耗的大半,自是无力对抗郁明的内劲;二来郁明已经深谙《龟鹤玄元导气神功》借力导气的玄妙,在对抗异种内息时,将此法运用得游刃有余,你进我退,你退我进,柔以克刚,刚以克柔,受到的阻滞大大降低,是以几乎不受此限制了。 此时此刻,郁明虽以破釜沉舟的气势成功围困住了“种毒”,但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这“种毒”实在难以抓取,一个不好便是前功尽弃。 绵密的内息层层叠叠的将“种毒”围在垓心,缓缓地挤压、封闭,滴水不漏。成败在此一举,郁明沉下心来,使出了十一成的心力对付,一丝一毫也不敢分神。 “种毒”四处碰壁,已然逃无可逃,只是本能的四处乱撞,眼看是强弩之末了。郁明眼看时机已到,开始控制着团团的内息回归自己的躯体……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只听曹猛“哇”的一声惨叫,浓稠的鲜血从口鼻之中喷溅而出,体内劲气随之轰然而散,不得疏导的内息胡乱冲撞,将那“种毒”围得铁桶也似的郁明的内息经此而微微一散,“种毒”便乘机钻了出去,又一次消失不见了…… 原来,曹猛的身体已经是虚弱不堪,郁明因为急功心切,妄自将遍身的内息灌入其体内,使得其终于承受不住,丹田崩溃,气息冲散,受了重伤,终究误了大事! 郁明见此,yù哭无泪,一方面是因自己伤到了曹猛而感到万分歉疚,一方面自是因为这一篑之功而难过不已…… “还有时间,再来!” 郁明不愿意放弃,再次运起了内息向着曹猛的经络中探查而去,小心翼翼的,唯恐再伤到已然受了重伤的曹猛。 烈rì不等人,不断的拔高,拔高,再拔高……缓缓的在天际滚动,几乎就要到到了中天处。璀璨的阳光像是亿万道金芒也似投下,将焦黑的剑悬城映照得一片光明。 郁明全身都渗着细细密密的汗水,衣衫已然被渗透,脸上沾满了盐巴,全身的血液都似在沸腾一般,身上的水分几乎被榨干。他心里交瘁,内息过耗,体力不支,且还因担忧过多而心境不稳,在一次次与“种毒”失之交臂之后,郁明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曹猛盘坐在郁明身前,早已虚脱无力,萎靡的低着头,不知道是否是已经昏迷过去了,看其煎熬的模样,当真比死亡还难。 “啊!……” 郁明不甘心的抬头看向中天处悬挂着的烈rì,双眼虽被璀璨无匹的光华刺得剧痛,但却硬是睁着,毫不畏惧的直视着!太阳之光,辉煌灿烂,不可直视,不可亵渎,但心有不甘的郁明哪里顾得了这些!偏是要正目以对!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愿受命运的摆布!我不愿受他人的威胁!我该像你一样安然自若,zì yóu自在,神圣永久,任谁也不敢小视!” 郁明的内心在狂野的呐喊着,眼窝里流出了被太阳光芒刺出的鲜血,看上去当真是触目惊心。他的双目渐渐的由一片灿烂的光明转变为了狰狞的血sè,再由血sè变为了最深沉的黑暗。他仿若瞎了一般,再也看不到一丝的光亮! 太阳是天地间最为神圣的存在,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也不敢直视,哪里是他这等蝼蚁也似的宵小之辈所能觑视的,自是受到了严重的反噬! “瞎了吗?哈哈!瞎了我就更要睁眼看着你呢!”郁明心底处肆虐的狂吼着。 忽然,在这浓重的漆黑虚无之中,一道纤细的光丝无声无息的出现,像是闪电一般划过,一瞬间映亮了郁明的双眼。 下一刻,郁明只见这光丝竟是倏忽间闪现到了其丹田深处的龟鹤形藏之旁,再一闪烁,遁入了“龟形”之上略微显得有些“鹤形”的一团青气之中。 “轰!” 光丝仿若是火种一般,甫一掠进青气,竟是当场便将那粗糙模糊的“鹤形”气团给点燃了,化为了一缕幽幽闪烁的青焰! 隐隐一声鹤鸣响起,这团青焰竟是缓缓的通过郁明的手臂游离到了曹猛的身体之中,很快就寻到了狡猾的“种毒”,一个扑腾,迅疾无匹的将“种毒”踩在了爪下,一团尖尖的鹤嘴也似的青焰忽的拉长,将那“种毒”咬住,继而便是将之吞入了腹中,像是鹤食虾米一般的随意。再一闪烁间,这变异之后的诡异鹤形便重又回到了其丹田之中…… “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我已成功了吗?” 郁明脑海中闪现着这一段段的神奇画面,感觉真像是做梦一般,实在难掩心中的激动和费解。 整整三个时辰之后,郁明被太阳光刺得暂时失明的双眼才是恢复了正常,渐渐的能够看清楚周遭的一切了。 “嘿嘿!小子,老夫当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你到底是何方神圣?难不成是哪里的医道名家的公子?可否说出来让老朽听听啊?” 郁明的神智和六识还未完全恢复,便听到不远处传来华梢公略带赞叹的言语,自是不由得抬眼看去,暗暗道:“难不成刚才的那景象竟是真的不成,曹队长身上的‘种毒’我已经解除了吗?这不是在做梦吧?” 郁明却是不知,其因胆大妄为亵渎太阳,六识以及神智皆受到影响,陷入了眩晕,恍恍惚惚间已经有三个时辰过去了。 而rì中之后,华梢公的确查看了曹猛的身体,确认其身上的“种毒”已经被去除了,正在耐心等待郁明苏醒,好试试郁明能否为之解除蛊毒…… 第五十三章 鹤形显威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小子,这是低等阶的补元丹,你服下之后,自会内息尽复!” 华梢公从袖中招出了一个晶莹小瓶,从中倒出了一颗黄澄澄拇指大小的丹丸,抛给了郁明。 “补元丹?” 此弹丸名曰“补元丹”,郁明自然能够猜到应该是用来补足元气所用,但自己一个小小的内息初期境界的小修,真能够服用这般元气修者所服用的丹药吗? “不用担心,这是最低等阶的‘补元丹’,以你的内息纯厚程度,完全可以放心服用!”郁明的担心哪里能逃过华梢公的眼睛,其淡淡一笑,和声说道。 郁明知道,自己拔除了曹猛身上的“种毒”,这华梢公终于对自己有了一丝期盼,当下也不敢拂了其好意,心想也无需担心其在丹药中做什么手脚,便一口将那“补元丹”吞了下去。 此丹刚一入口,便迅速融化,流入了郁明腹中,像是一股暖流一般,令其全身舒泰不已。而后,此单所蕴含的元力便以汹涌之势扩散向郁明四肢百骸之中,使得其jīng神为之一振,焕发出了久违的神采。 “好了!你既然已经补足了内息,也该为老夫驱毒了吧!” 华梢公低吟一声,眼中带着一丝微微的热切,对着郁明说道。他其实对郁明能否成功为自己驱毒并不抱多大希望,毕竟曹猛身上的“种毒”与其体内的蛊毒相比,实在不可相提并论。但纵然是些微的一丝机会,也是不容错过的。 郁明听言,当然不敢违拗,当下惴惴不安的走到华梢公近前,与其面对面盘坐在地上,四掌相对,开始寻求内息渗透的门径。 “还请华前辈放开护体元气,好让在下探体抓捕那蛊虫!”郁明深吸一口气,对着华梢公说道。 “当然!” 华梢公进阶元气境界已经数十年,就算放开了护体元气,也万万不会担心像郁明这等修为的小小修者能够暗算到他。 元气境界修者的体质不同与凡人,内息转换为元气,收放间更为自如,华梢公自能随意控制,不怕失控伤到脆弱的郁明。 “这就是元气境界吗?” 郁明将自身内息缓缓的注入华梢公坚固强韧的经络之中,只觉此人体质之坚固比起曹猛来说,何止强上了百倍,不禁暗叹,元气境界,果然不同反响! 一个时辰过去,郁明终于艰难的探究到了华梢公凝厚的丹田气海,只见其丹田之中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圆球正静静的旋转着,隐隐散发出令其胆战心惊的气息。 “这就是元气境界修者修炼的元气丹吗?” 郁明知道,修者在达到元气境界之后,丹田之中已经凝聚到巅峰的内息就会团聚成一球状内丹,正是这元气内丹,是为元气境界修者的根本所在。 不过,华梢公的元气内丹周围竟是游弋着数十只米粒大小长着一对尖翅的青sè小虫,一个个爪牙遍布,不断的向着那元气丹撞击着,却是被凝厚的气息款款阻滞着…… 而那元气丹本身之上,却是赫然有一只拇指大小的黄绿sè怪虫盘踞着,面目极为狰狞可怕。 其前部像是一只拇指大小的黄蜂,背上生着四片薄薄的翅膀,口中有两根尖牙弯曲撩出,狠狠的咬在元气丹上,十分的吓人;其后部乃是想蜈蚣一样的尾巴,有筷子粗细,一尺来长短,长满了像是倒刺一样的细足,紧紧的缠绕在元气丹表面,似乎生根一般的扎入。 郁明被这可怕的场景吓得冷汗涔涔,知道这定然是华梢公先后所中的蛊虫,实难想象世间竟有这般恶毒的手段,当真算是开了眼界了。 不出所料,当郁明探查到这些可怕的蛊虫之后,其丹田内“龟形”之上模糊的“鹤形”便是轻啸一声,化作一团淡淡的青sè烟火,像是一股细流一般缓缓的游走到了华梢公丹田气海之中,重新恢复了模糊的“鹤形”模样。 这“鹤形”丝毫不由郁明本身支配,似乎只靠着本能行事,竟是一丝也不犹疑,径直向着那些米粒大小的青sè蛊虫扑了过去,火焰生成的鹤嘴一个一个的将之吞入了腹中,每每吞入一只,身躯便是凝厚了一分! 青sè蛊虫在“鹤形”的扑捉之下,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不到一刻钟,就被全然吞噬一空了。而那已大致有了轮廓的鹤形似乎还意犹未尽的样子,毫不客气的扇着双翅向着那盘踞在元气内丹上的蜂形怪虫扑去。 一声隐隐的喝戾声响起,“鹤形”竟是被那强大的元气之力一弹而回,根本无法侵入半分的样子。 “华前辈,请切勿做元气丹防护,在下也好施法消灭最后那只盘踞不去的蛊虫啊!”郁明见此,唯恐“鹤形”有失,急忙出口说道。 郁明哪里知道,华梢公此时心中已然翻起了滔天巨浪,欣喜之情当真难以言表!其虽然不清楚郁明是如何清除那些蛊虫的,但却清晰的感知到蛊虫一个个的消失不见,当真万万没有料到郁明真能消灭那些蛊虫,不禁暗暗惊道:亏得是当初没有下杀手,不然哪里有今天这般万幸之事。 然而,当他听到郁明要求其放开元气丹最后防护时,不由得神思一震,暗自惊道:“难道……难道他连那只蛊虫也能清除?但其若是做不到,老夫不知又要受多大的折磨呐!” 如此想着,华梢公不禁又有些犹疑,但想到郁明既然能够清除那几十只攻击xìng蛊虫,或许真能消灭最后那只大虫呢!机会难得,如今不试上一试,又更待何时呢? 华梢公也算是一个果决之人,当下便决定放开元气丹防护,让郁明试上一试,他也不相信自己放开元气丹防护时,郁明敢做什么手脚。 “老夫这就放开元气防护,小友尽管上前医治就是!” 华梢公沉声说着,心下不禁想起多年前他与孽娘子被尖沙夫人所俘,被迫放开元气防护,让其下了极厉害的蛊虫,被人白白驱使了多年不说,修为也就此停滞,再也没有进阶的可能。如今方有了脱得束缚的机会,复杂之情,真是难以道明。 郁明听言,自是安下了心来,只见那不断冲击的“鹤形”终于不再受到阻挡,当下扑到了元气内丹上,一双爪子径直抓到了蛊虫背上,青焰鹤嘴毫不留情的啄下! 蛊虫吃痛之下,紧咬着元气丹的大口自然松了开来,一摆首,凶猛的向着“鹤形”噬咬而去。然而,“鹤形”仅仅只是一缕青焰虚体,哪里会在乎蛊虫这一咬,毫不在意的让其透体而入,却是没有受到半分的伤害,仍旧自顾自的向着蛊虫啄去。 如此之下,蛊虫哪里是“鹤形”的对手,不多时便被鹤形啄食一空了。 “哈哈哈哈……” 鹤形回归自己丹田,郁明方一收回自己的双掌,那华梢公当下便癫狂而起,哈哈大笑起来,实属兴奋到了极点! “娘子!娘子!快来快来!让这小友也为你医治医治!我体内的蛊虫已经被他完全清除干净了!唉!当真是干净了!就连那几十年的老虫都被消灭了!”华梢公喜不自禁的向着孽娘子报喜,活像是一个得了好处的顽童一般。 如此,郁明自是依着前番的经验和法门又为那孽娘子开始清除蛊虫。孽娘子的修为比及华梢公来还要强上不少,经络肌体虽然不甚强韧,但那颗缭绕着丝丝黑气的元气内丹却是比华梢公强了不是一筹两筹。 郁明早知世间除了习武的修者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其他修真法门,不一而足,而这孽娘子就显然不是一位武修,倒像是传说中的邪修,元气中透着一种难言的邪意。 正因为如此,为孽娘子清除蛊虫比及华梢公来花费了更多的时间,也耗费了郁明更多的jīng力。 当“鹤形”将孽娘子元气丹上盘踞的蛊虫吞食干净之后,郁明已然是一脸苍白,遍身的虚汗,当真是吃力非常。 “娘子,怎么样?”华梢公关切的询问道。 孽娘子抿嘴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肯定的回复,但其双眼却是直直的盯着郁明,神sè之中满是异样,自是为郁明神奇的手段而深感诧异,却是没有华梢公那般的欣喜若狂。 “娘子,从今往后,天上地下,我们就尽可逍遥了,再也不用当尖沙那贼婆娘的奴隶了!”华梢公兴奋难已,自是与孽娘子好一阵的缠绵。 郁明悄悄的退出了屋外,怔怔的守在曹猛身旁,心下实在是忐忑不安,却知这双夫妻实为恶人,背信弃义或许就在弹指之间,xìng命能否保住,当真还不一定呢! 未多久后,华梢公携着孽娘子终于出了门来…… 世间修真门径多不胜数,修武,修真,修器,修体,修巫,修虫,修魔……等等,千杂万繁,光怪陆离,实为六个纪元以来人族智慧之结晶,纵千言万语也道不尽其中的伟大! 然其中之“修武”实为人族甫一降生世间,最初之经验智慧所得,乃人族所自创之法道。五个纪元以来,人族以武道而繁衍昌盛,战胜一次又一次的危机,终为天地之主! ――《钦天史官司马进札记》 第五十四章 内息中期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嘿嘿!此番我夫妻二人能够脱得大难,全靠小友医术jīng湛,小友之恩德,老朽万分感激!” 华梢公在郁明身前深深拜了一拜,万分诚恳的说道,但其说着,嘴角却是挂着莫可名状的笑意,看上去令人不安。 “前辈快快起来!当真折煞在下了!” 郁明心上“咯噔”一声,慌忙说道,一双眼紧盯着华梢公,自是想看出其是否要放自己一条生路。 华梢公听言,自然直起了腰来,却是并未表露心迹,而是直直的站在原处,一双小小的略显浑浊的老眼一动不动的看向郁明,似乎是要做出什么决断一般。 郁明被华梢公看得心里发毛,但却硬生生的不肯低下头去,强自镇定,接着华梢公明显不怀好意的目光。 孽娘子轻轻的挽着华梢公的胳膊,见这二人静静的对峙良久,不禁轻叹一声,摇摇头,微微拉了拉华梢公。 华梢公转身看向孽娘子,似从其双眼中看出了什么,苦笑一声,瞥了郁明一眼,说道:“小友,后会有期了!” 华梢公说着,便是与孽娘子携手离去了,终于还是没有下毒手杀死郁明。若是换做数十年前,华梢公哪里还会犹豫,绝对是施以辣手。其之所以放了郁明一条生路,到不是因为郁明对他有救命之恩,而是因为他与孽娘子都已寿元无多,不在乎郁明这等大有前途的修武人才在将来修为有成之后会前来寻仇,也不在意郁明身上藏着什么珍贵的秘笈法宝…… 郁明眼见这二人真的就这样离去了,高悬着的心脏瞬时落地,竟有些气虚力脱的感觉,差点就跌倒在地上。 “华前辈能否再赐下一粒最低等阶补元丹,也好救救我的队长……” 尘埃落定,自己的xìng命终归还是保下了,但至今昏迷不醒的曹猛却是被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的。郁明本不敢再与这二位凶人有上一丝的干系,但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张嘴轻轻的说道。 华梢公二人业已走远,而郁明的话音又如此之小,哪里能听到。郁明面sè惨然,正自怔怔发愣,忽听风动声,抬首一捞,却是将远远飞来的一物抓在了手中,摊开来,正是一粒黄澄澄的补元丹。 郁明捏着这弹丸,良久不语。此番他遭遇华梢公二人,当真是凶险万分,硬生生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对这种命不由己的遭遇心有余悸,暗暗赌咒发誓,一定要好好的练功,绝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剑悬城郁明已经不愿多留,将那补元丹与曹猛服下之后,其略微整理了一番,就让九翼负着曹猛,依着剑悬城留守士兵败退的足迹往伏威山深处而去了。 太阳东升而西落,不知不觉间,两rì过去。 曹猛因吃了那一颗补元丹,终于苏醒过来,多rì以来少餐缺水所导致的身体萎靡已大为转好,苍白的脸孔上有了些许不寻常的红润。 郁明自为华梢公孽娘子二人消除了蛊虫之后,感觉丹田之内内息冲撞,已然绵密到了极点,尤是那“鹤形”,径直散发出极不寻常的气息波动,将整个丹田气海都震荡的汹涌翻滚。 这般状况正是亟待进阶内息中期的征兆,郁明虽然顾忌荒原中危机过多,但也不敢迟疑,寻了一处较为隐秘的石穴,斩杀了盘踞其间的一条土蟒,安置好了曹猛和九翼,就在其中沉心打坐起来,打算顺利进阶内息中期之后再赶路不迟。 其实,自郁明恢复功力以来,因着破而后立的造化,“龟形”之上生成了一团青气,正是“鹤形”雏形。他预计当这团青气顺利的衍生成“鹤形”时,自己应该就能成功进阶内息中期了,而这至少应该需要一两年的时间才能够做到。 不过,因为这些rì子以来连连异变,“鹤形”因着玄妙神奇的噬毒之能,竟提前形成了,凝实程度甚至后来居上,超过了“龟形”。 都说福祸相依,古人诚不欺我。龟鹤皆已形成,进阶内息中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更是经历苦难之后的成果。 不出所料,郁明毫无悬念的进阶内息中期,在修武一途上,又上了一个小小的台阶。 进阶内息中期,郁明只觉自己的丹田气海有了极大的扩张,可聚集更多的内息jīng华,体质随之改善不说,体内可蕴藏的能量更是不与以前同rì而语了。 更为重要的是,“鹤形”形成之后,郁明已可用鹤息化为气劲,运用气劲杀敌制胜,实为又一项遇敌抗争的护命功夫。 “喝!” 丹田之内一声鹤戾响起,郁明张口一吐,一道细长的气劲如同羽箭一般shè向身前的坚硬的石壁。只听“噗哧”一声,这石壁上赫然留下一个一指深的小孔,孔壁圆润,实在不是一般的威力所能造就。 见此之下,略显气喘的郁明不禁大喜,暗道下次若是再遭遇一眉书生那夺命一箭,凭借这“口吹成箭”的绝艺,我也应该能勉强避过了! 成就了内息中期境界,郁明便又偕同曹猛出发了,毕竟这荒山之地艰险,停留过多时间,必会引来难以对付的凶兽。 群山险恶,路途崎岖,曹猛终究是伤患之人,多半时间还是骑在九翼背上,而郁明却是一直步履。渐渐的,郁明感觉到了风吹,这是因为他们已经走到了伏威山深处的缘故…… 九翼背上所驮的水壶一个个逐渐变空,二人一马逐渐的面临缺水的危机。当然,这危机主要是对于九翼来说。郁明和曹猛一路而来,随意就能猎到野兽飞鸟之类,可谓吃得饱喝得足。单是前番灭杀的那条土蟒,在郁明细致的烧烤之下,就已经让二人大饱口福一整rì了! 这一rì,好容易躲过几匹鬼狼的追踪,郁明正与曹猛打算这回原路继续寻找队伍之时,九翼却是一阵长嘶,自顾自向着远处高山屏蔽的所在奔了过去,声音中难掩兴奋之情。 郁明与曹猛赶忙跟随过去,待转过了那座光秃秃的石山,看到了眼前景sè,不由得都是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话来。 只见一大约十亩见方的水潭赫然呈现,水潭三面皆围着白sè的石质小山,山下生长着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鸟儿在树梢低叫,蝴蝶在花丛流连,当真一处荒野之中的水草丰美之地。 九翼伸长了脖子在这潭中痛饮,宽大的腹部高高鼓起,却是犹自不过瘾,径直走入了水中,甩头嬉戏起来…… 郁明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这般丰沛清澈的水源,这般葱葱郁郁的花草,这般高大茂盛的树木,竟是望得有些痴了…… “嘿嘿,郁兄弟,这也算不上什么,沙河府的五泉湖才是真的好水呢!”曹猛轻轻的拍了拍郁明的肩膀,略有些神往的说道。 “五泉湖么?呵呵,战争结束之后,我怎么着也要去见识见识的!”郁明听言,沉吟几声,喃喃说道。 仔细的查看了一番水潭周遭,郁明也是情难自已,脱了衣服鞋帽,冲进了水中,与九翼一同嬉戏起来,实为有生以来第一次恣意的挥霍水源。但此刻此景,他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呢! 欢畅淋漓的一番嬉闹之后,郁明将随身穿戴的衣服尽皆洗了挂在树上晾着,自己也与曹猛在高大的树杈之上休憩,而九翼却仍不满足的泡在水中,似乎再也不打算离开了的样子! 郁明一头的黑发全然披在肩上,身上只穿一件汗衫,虽显得有些单薄瘦弱,但已经有了少年男子汉的体格。 “郁兄弟,你年轻有为,不知是否有什么志向么?” 曹猛见其面目俊秀,身姿挺拔,一双眼睛洁净无尘,遍身的皮肤白皙柔韧,甚觉其风华正茂,前途不可限量,忍不住有些自惭形秽,暗叹一声问道。 “志向?不瞒队长说,少年时的我,最大的志向便是能够吃饱穿暖,把老父照顾好了!”郁明听言,怔了一怔,淡笑几声回道。 “那现在呢?这志向可曾变了吗?”曹猛同样笑了几声,又是问道。 “现在么……” 郁明离家至今,经历颇多,心xìng逐渐成熟,但对于“志向”二字,倒还从来都未曾认认真真考虑过。同样的问题,那位石坎营长倒是也曾问过自己,但自己的志向应该是他所说的什么建功立业之类吗? “这个,我自己也不知道了,或许将来会知道的吧……” 郁明沉默良久,并未明确的想到什么,但其说着,却是忍不住看向了那渐落西方的太阳。 “哈哈哈……当然了!志向这东西可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郁兄弟前途不可限量,或许用不了多久,老哥我可要多多仰仗你了啊!”曹猛听言,大笑几声,回道。 …… 水潭中常有各种动物前来饮水,就连鬼狼都来过了三四群,但它们虽觉察到了九翼以及曹猛和郁明的存在,却是没有主动攻击,饮水之后便自离去了…… 曹猛唯恐久留有失,多次催促郁明离去。但郁明实在舍不得这一方好水,最终与曹猛商定明rì天明再动身离开,晚间就在这水旁歇息。 太阳还未下山,二人正准备到林中打些野味做成晚餐,却忽听一声低沉的野兽吼叫传来,惊起了大群的鸟雀…… 第五十五章 剑齿豹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什么东西?” 郁明吃了一惊,与曹猛面面相觑,当下不约而同的往丛林密处隐去,而九翼却兀自还在水中嬉戏。 “九翼!” 郁明本想出声呼唤九翼,却是被身旁的曹猛给捂住了嘴巴,因为,在夕阳的映照之下,一头野兽长长的影子已然投到了金灿灿的潭水之中。 只见这野兽乃是一头黄毛剑齿豹,足有普通的马匹那般高大,两根牙齿像两柄弯刀一样翻出唇外,十分的凶恶,行走间都是带着慑人的恶风。 这剑齿豹遍身都是伤痕,血迹斑斑的,但背上却驮着一个身姿妖娆一脸风尘的妇人,一人一豹行sè甚是仓惶,似在逃命一般。 剑齿豹看到潭中有水,径直冲到了水中,长长的舌头伸出,没命的添水喝。那妇人在豹背之上一个不稳,竟是直接摔进了水中,十分的狼狈。 “好畜生!连你也敢欺辱老娘!” 妇人恼羞成怒,两条细眉像镰刀一样弯起,狠狠的呵斥了一声,吓得那剑齿豹子径直趴伏在地,低低呻吟。 “好了!喝吧!喝饱了你还要带着老娘逃命呢!” 妇人深吐一口气,一步一步艰难的爬到了岸上,冷眼看着豹子喝水。 “嘶!” 但听一声响鼻,妇人却是赫然发现,这潭水中竟是有一匹高头大马。只见那大马全身都淹在水中,只露出高高昂起的头颅来。其锦缎也似的马鬃在夕阳照映下熠熠生辉,显得极为神骏。 “好马儿!” 妇人一眼看去,便爱极了此马,当下还以为是荒山野马,自是生出了占有之心,双眼之中满是欣喜之sè。 然而,下一刻,这妇人眼中的喜sè却是转为了冰冷,向着不远处丛林密布处看去,皱起细密的眉头,尖声斥道:“什么人在那躲躲藏藏的,见了本夫人还不快快出来见礼!” 丛林之中,郁明与曹猛皆是被吓得面无人sè,哪里不认得这妇人正是陈观店军中让人谈之sè变的尖沙夫人。二人正是因这尖沙夫人而经历了太多的生死磨难,最终落得这般田地,人都说冤家路窄,造化弄人,双方竟是可可的又在此遭遇了。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豹儿,去把这二人请出来给我瞧瞧!”尖沙夫人见林中久久没有动静,冷笑一声,对着那剑齿豹子吩咐道。 剑齿豹子得令,当下低吼一声,绕着水岸往那密林之处凶猛的扑去。 “九翼!” 郁明高喊一声,水中之马当即长嘶一声,从水中扑将出来,直如一条出水蛟龙一般,奔到了水边大树之下。 郁明旋风也似的跃出了绿林,绕着水岸的另一边急蹿而去;曹猛径直从树上跳到了马背,跟随郁明的身影而去。 两人一马急不避路,径直从尖沙夫人不远处飞掠而过,向着尖沙夫人来时之路逃去。 剑齿豹绕着水潭转了一圈,刚好奔到了尖沙妇人的身边,不知该不该继续追下去,停下来等待指令。 “怎么会是这二人?他们中了我的本命蜂毒,怎么可能会活下来?”尖沙夫人作为元气境界修者,记忆力惊人,当下便认出了郁明与曹猛,不禁暗自惊讶不已,但见那剑齿豹停在了自己身前,不由大怒,呵斥道:“你还停在这干什么呢?快去把这二人给我抓回来,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你抓不到,就不用回来见我了!” 剑齿豹被吓得哼咛一声,慌忙向着郁明二人远去的身影追去,一跃数丈,速度极快。 郁明与九翼没命的逃窜,但后方的剑齿豹却甚是了得,早先拉开的距离在其矫健的四足之下,根本不算什么,很快就逼近上来,眼看就要追上了。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郁明回头一看,只见曹猛伏在九翼背上,表情痛苦至极,一条左腿竟是被那剑齿豹给生生撕了下去…… “队长!” 郁明双目如血,一声还未喊出口,却见那剑齿豹又是猛然一跃,曹猛立时便被其扑落在了马下。 郁明急急停了下来,九翼亦是前蹄一扬,停在了其身侧,马臀之上赫然有七八道血痕,鲜血汨汨而出,显然是被那剑齿豹给抓下的。 “兄弟你快走!不要管我!” 曹猛用仅剩的一只手紧紧的抓在剑齿豹后腿之上,高声的呐喊着。剑齿豹被曹猛拉着,奔走不脱,恼怒之下,自是转过身来,一双前爪无情的向着曹猛抓去。 “畜生,还我腿来!” “崩山!” 曹猛先失一臂,如今又失一腿,眼看着那豹子口中衔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腿,如何不怒,当下使出了全力,以一记“崩山”拳法狠狠的击在了剑齿豹扑打而下的前腿之上。 这一拳打出了曹猛毕身的气力,满含了其至死的愤恨。肉拳落下,只听“噼啪”乱响的骨折声,其拳头径直碰撞得血肉模糊,骨头根根寸断,一只手就此废了。 剑齿豹惨嚎一声,任是其妖兽之身,在这一拳之下,前足也是受了伤,愤怒之下,一张血盆大口直往曹猛的脖颈咬去。 “兄弟!别忘了你对我做出的承诺!” 曹猛临死高喊一声,一颗头颅便是被剑齿豹咬离了脖颈,死了……其与郁明一同经历了许久的生死历程,最终还是没能幸免,实为命数使然。 郁明双目含泪,一跃之下跳上了九翼背上,头也不回的奔跑而去…… 也不知奔跑了多久,九翼蹄下一软,摔倒在地上。郁明径直被甩出数丈远,重重的跌落在地,一张汗津津的脸被摩擦的血肉模糊…… 透过滴着鲜血的眼眸,郁明隐约看到远处斜谷之中,一队骑兵汹涌而来,赤红sè的三角大旗在风中猎猎飘扬…… 十rì之后,剑悬城中。 郁明在一位俊秀公子的搀扶之下,一瘸一拐的走进了一个破败的大厅之中,只见这大厅虽然徒有四壁,但却被清扫的干干净净,纤尘不见。厅中有数十人在,小半坐在两排木椅上,大半站在木椅之后。 “属下郁明,参见骑士大人,拜见各位长官!” 郁明向着坐于首位身穿紫衫的青年军官浅浅拜了一拜,又向着其他诸位坐在木椅之上的长官们抱拳施礼。 “来啊!给郁尉士搬张椅子过来!” 那身穿紫衣的青年军官正是现任陈观店军队首领校尉,兼剑悬城城主的火云骑士杨成,其见郁明上下皆带很重的外伤,对着执勤待命的卫兵吩咐道。 卫兵们不敢怠慢,急忙去寻椅子,但陈观店早已化为灰烬,仅剩的几张椅子都被几位大长官们坐了,哪里还有别的椅子为郁明这样一个小小的尉士准备。 但未久之后,卫兵们还是硬着头皮送来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椅子,却是一节焦枯的圆柱,被那卫兵用利刃上下砍成了平面,勉强凑就了过来。 郁明是得火云骑士赐座,当下既没有嫌弃,也没有客气,坐在了上面。 “诸位,伏威山一役我军虽然胜利,但却是惨胜,在我杨成看来,此战虽胜犹败,因为我们失去了太多的同袍战友……此,乃我杨成之罪!待我军挥师光复陈观店,我杨成必向满城的军民谢罪!” 杨成此言一出,满厅的军官们登时慌张,纷纷赞扬杨成杰出的军士才能,述说自己的无能,表示希望骑士大人万勿自责! “我杨成作为全军总指挥,自难辞其咎,众位也不必多言!” 杨成摆摆手,乱纷纷的大厅瞬时安静下来,其以不可违拗的威势继续说道:“伏威山之战,我军分为两个战略,一在‘四’字杀阵,一在剑悬城。剑悬城之战由我杨成亲自指挥,将敌军引到了伏威山深处,以驱狼吞虎之计剿灭了除尖沙夫人之外的所有沙匪,士兵军官活下半数,合共六千人马。‘四’字杀阵之战由剑悬城总管焦奕负责,率领陈观店各营伏击沙匪军大队,成功剿灭了大部分匪军,但本身也几乎全军覆没,各营营长,主帅焦奕,皆都战死。余者仅剩洛营长余部三千四百五十三人,常营长余部七百零二人,以及这位陆营的尉士军官郁明。” “骑士大人,郁明所在陆营全军覆没,副营长曹猛战死,各队队长无一幸免,独有他郁明一人活下来,是为陆营逃兵,我陈观店军的耻辱,理当将其斩首示众,好祭奠我陈观店数十万战死沙场的英灵啊!” 一位身穿白袍,留着三贯黑须的中年儒将从椅上坐起,向着杨成微微施礼毕,继而横眉对着郁明,朗声说道。 这白袍军官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陈观店时因郁明纵马闯入阅军场而将其拿下的洛营长,其刚一说完,厅中顿时骂声一片,却是许多军官嚷嚷着附和。 “哼!你洛营长率领整个二营龟缩到‘四’字杀阵之外,畏敌不战,避敌不前,是我陈观店全军的逃兵,还好意思在此叫嚣,真他妈不要脸!” 座椅上,一位方面大耳龙眉凤目的大汉冷笑几声,毫不留情面的说道。其声音低沉,但带着特有的yīn寒味道,使得全听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常营长,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洛营长听言,脸上一红,实在未料到此人居然如此不留情面,自是恼羞成怒,但又不敢得罪此人,自是言语受制。 郁明静静的坐在“木凳”之上,眼睑微垂,面上表情无喜无悲,竟是在默默的沉心吐纳,视这满厅的吵闹人众为无物。 但当其听到那方面大汉的言语时,不禁感激的向其看去。原来此人名曰常烈,是沙河府大世门常家的公子,天生勇力,不同于寻常。那rì郁明被剑齿豹追杀,正是此人在关键时刻驱走了豹子,救了他一命。 “启禀骑士大人,我常烈是个粗人,说话向来直言直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望你千万不要见怪。”常烈哪里会理会那洛营长,和郁明相视一笑之后,便站了起来,同样向杨成施了一礼,大大咧咧的说道:“众所周知,我军在十rì前回师剑悬城,正好在半途遇到了这位郁尉士,那时他正被尖沙老妖妇的坐骑黄毛剑齿豹追杀。我见郁尉士已然力竭,当下驱走了那黄毛剑齿豹,将他给救下了。他之所以能够侥幸活下来,就是因为我常烈救了他。对于此,众位难道有谁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吗?郁尉士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却有人主张要杀了他,难道说是有人觉得我常烈不该救像郁尉士这样连尖沙老妖婆都敢惹的勇士吗?我常烈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了!若是有谁想杀郁尉士,先得过我常烈这一关!想杀郁尉士,将我常烈杀了再说!” 常烈的言语虽然粗鲁,但却极富有感染力,立时引起了厅中大片的叫好声。 “常营长言重了,此事我杨成自会秉公处理,你也无需在此撒泼!”杨成无奈一笑,转身对着身侧的石坎说道:“石副校,你原为陆营营长,你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石坎现今已被杨成封为副校尉,在陈观店军中,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自有一番派头。其对着杨成恭敬施礼毕,转身看向郁明,低叹一声,说道:“唉……陆营万余官兵,那时是何其雄壮,如今却只余你郁尉士一人,不知郁尉士你做何感想啊?” 郁明听言,心头一冷,摇摇头,反问道:“敢问副校大人,难道你不是我陆营之人吗?” “你!……这……”石坎听言,心上一震,却是一时间难以回答。 …… 纷纷扰扰的一个时辰过去,众军官对郁明的生与死渐渐的有了决断,而这个决断自是来自于火云骑士杨成。 “尉士郁明,武艺jīng深,文采非凡,向来辅助曹猛副营长,在军中素有美名。‘四’字杀阵一战,郁明身先士卒,战至最后一人。而后,郁明虽以一人残力,仍不忘剑悬城安危,百里驰援!此等士官,当为我陈观店全军之表率。因此,我杨成作为陈观店全军总指挥,特封郁明为新军陆营营长,番号永远保留,代号猛虎!” 第五十六章 猛虎营 上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五年之后,流沙河岸,陈观店军港。 黄沙滚滚,茫茫洋洋,流沙河仍旧汹涌,但原本停泊在岸边挂着可怕的沙匪旗帜的扬尘战舰却是终于离去了…… 一位头戴红缨毡帽的少年军官静静的站在岸边,身后跟着一匹高大的黑鬃白蹄宝马,马旁立着一个全身都裹在漆黑斗篷之中的佝偻人形,再后方却是大队的人马…… 少年军官看着远处从容离去的匪船,清澈的眼眸中闪着流离的光彩,却不知其是在想着什么。 这军官不是别人,正是郁明,现任陈观店陆军猛虎营营长,无人知道他的真实年龄,但任谁都可以确定,他是陈观店百年来最年轻的营长。 五年过去,郁明又长高了不少,足有近六尺。其身体虽然仍旧略显单薄,但实则非常jīng壮,与他一般高且比其胖大数倍的人也不见得比他沉上多少。 “老大,老大,真的不追了吗?拿下那些沙匪头目,可是大功啊?立下大功,兄弟们又能吃全牛大餐了!” 一个肤sè黧黑,看模样也就不到二十岁的士兵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大船离去,手里摇着一柄铸铁大锤,走到郁明跟前,一脸着急的对着郁明说道。 这士兵形貌丑陋,长着一双三角眼,朝天外翻的鼻子,朱红sè的嘴巴,两排森森白牙竟是呈现狰狞的锯齿状,两只尖尖的耳朵上长满了黑sè的细毛,看起来极为吓人。其身体虽然矮小,但却十分的强壮,全身上下都覆盖着一缕缕黝黑的肌肉,是天生的力士。 “阿野,咱们可是陆军,沙河里的勾当可干不来的,要是追上去,十有仈jiǔ就是有去无回!而且,听说那船上还有元气境界的沙匪头目的,元气境界的修者绝不是我们能够轻易招惹的!我们猛虎营的宗旨中有一条叫做‘穷寇不追,困兽不斗’,难道你忘了吗?” 一个长着四方脸,略显得有些书卷气的青年军官淡笑几声,不怀好意的对着阿野说道。其长着一双细目,两道长眉,额顶光亮饱满,鼻梁挺翘,下巴方圆,唇红齿白,形容颇有些威严。然其天门印堂上却带着一道柱状的青sè印记,这印记直向两边晕开淡淡的青sè,使得其像极了一个死人,给人一种yīn冷诡异的感觉。 “是吗?嘿嘿,那就算了吧!” 阿野搔搔头憨笑着说道,却是丝毫没有出言反驳。在整个猛虎营中,能让他乖乖听话的人除了郁明再无他人,也就这位叫做马嵬的人还能将他震慑一二。 除了因为在武艺排行中,马嵬以全营第五把交椅的排行刚好压他一头,诡异的身法将他克制的死死的,还因为马嵬是营中的文武教习,管着让优秀士兵识字读书的勾当,而这正是他阿野最头疼的事情。 “战争结束了,我们回营吧!山鬼你通知一下,今晚大家在校场集合,好好吃一顿!”郁明带着别样的笑意,拍着阿野的肩膀说道:“牛是没有,不过给你买只羊还是可以的!” 这阿野是其在五年前刚当营长的时候从伏威山外的一座叫做“千狼山”的大镇里招来的,当时的阿野是千狼山镇**大哥手下的头牌打手,靠着野狼一般矫健的身手、狮虎一般的凶猛的力量,在镇中恶名极盛,是那**大哥引以为尊的致命武器。 不过,阿野虽然战功累累,但那大哥对其却如奴隶一般,餐水限制不说,还时常虐待毒打,完全没有拿其当人看。郁明以招兵的名义清除了镇中的**,将阿野收到了帐下,对其甚为看重,五年过去,与那马嵬一般,已当成自己的左膀右臂。 “老大你……你……你说的可是一整只羊吗?一整只羊全给我吗?” 阿野一双三角眼绷成了大大的圆形,大嘴里已然流出了长涎,激动万分的问道。 “不错,一整只羊,全给你!” 阿野食量奇大,每餐吃十个人的饭量还尤不自足,其锦衣尉士级别的军饷根本不够他吃饭,自是常常向郁明借钱买肉。陈观店遭受战火多年,几乎家家都一贫如洗,若想吃只整羊,也只有军队的大官们才能够妄想一下了。 “哈哈哈哈!好!吃了这一整只羊,猛虎营的猛士榜排位也该变一变了!” 阿野听言,当下欢笑数声,却是不怀好意的看向了身旁的马嵬。马嵬见此,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苦笑不已,暗道今晚可是又要惨了。 夜深之时,原陈观店“岳旗”广场,现如今的“猛虎”校场上,灯火辉煌,闹声一片,乃是猛虎营全营官兵在此豪饮吃肉。 阿野一边饮酒,一边将一整头肥羊啃成光秃秃的骨架。肉吃完了,酒也是喝了数缸,自是酒气上脑,血气翻滚,便趁兴来寻马嵬,信誓旦旦要与其分个高下。 然其绕着整个校场寻了数圈,也不见马嵬半个影子,哪里能从一万八千人中将一个人给找出来,终于大怒,跳脚高声骂了起来。 “他nǎinǎi的!马嵬!你在哪?快给爷滚出来!” “马军师!” “马老师!” “马先生!” “鬼判官!” “快快给爷滚出来!老子已经忍你很久了!” “第五的位子一直都是老子的,今天你说什么也要换你当老六!” “你这该死的鬼面判官在第五的位子上已经坐了够久了!老子今天就要把你给踢下来,自己坐上去!你快给……” 阿野本就口拙,骂着骂着也骂不出什么东西来,野xìng一起,径直说起了曾经当打手时的乡间俚语来,直把马嵬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遍了! 广场上的众士兵在这骂声之中也是不由自主的狂热起来,跟着阿野骂起了平时见着都害怕的“鬼面判官”马嵬来,当真是爽快至极。 马嵬因为怕阿野跟自己死缠烂打,所以有意避开了他,却未料到阿野居然借着酒劲把自己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其本是学富五车的书生,因为相貌奇诡,无路出仕,才流落至斯。作为儒门书生,马嵬自是极爱声誉名节,哪里能容阿野这般辱骂,一声高啸,奔到了场中,冷眼看向了阿野。 “咳咳!马哥,我见你不出来,所以……所以……用了一招你教过我的‘激将法’,你可千万不要见怪啊!” 阿野被马嵬yīnyīn沉沉的鬼面吓得一跳,立时酒醒了半分,结结巴巴的说道。 “哼!废话少说!你既想挑战我,尽管杀来便是,我倒要看看你把那《毒狼势》练到几成火候了!”马嵬憋了一肚子的气,哪里想与阿野废话,当下yīn恻恻的喝道。 “嘿嘿!马哥,你就瞧好了吧!” “嗷!” 阿野本xìng如野兽一般,既要战斗,身上立时散发出了令人心悸的野气,大吼一声,半蹲如狼踞,提着榔头也似的铁锤,野狼也似的向着马嵬扑了过去! 阿野在五年前并未修习过任何武术,凭着身体的灵活与天赐的神力就打遍千狼山镇无敌手了。到了郁明身边之后,郁明自是悉心指点其上等的武艺,将那套得自曹猛的《毒狼势》尽数传授与其。 《毒狼势》似乎就是为阿野量身定做的一般,正对其口味,一学便会,二年就已完全掌握,施展起来,威力比及郁明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比曹猛更是强上了太多。 郁明为免耽误阿野武功jīng进,寻访了许多军中好手,地方小世家,却是最终在火云骑士杨成那里抄得了全本的《毒狼势》。自己苦研所得,专为教授阿野。 “扑羊式!” 野狼扑羊,必使全力。 《毒狼势》中有七式起手攻击之术,而这“扑羊式”在其中位列第一,威力最大。阿野一开始便使出这等招术,自是一开始就使出了全力。只见其手提铁锤,三次纵跃后,忽的腾空而起,向着马嵬当头砸去。 “咚”的一声闷响,却见阿野这凶猛的一锤并未砸到马嵬身上,而是被其诡异的侧身躲过,铁锤直直砸到了地面厚石板上,立时砸下了一个锤印。 马嵬款款避开了阿野这惊人的一击,一柄长剑闪电也似的削向其脑袋,出手刁钻,拿捏得又稳又准又狠,实在是用剑的行家。 “嗡鸣!” 阿野后脑勺一阵发凉,知道这一剑的厉害,但却不慌张,铁锤从下往上挥起,恰好击在了长剑之上…… “哎哟!好一个‘扑羊式’!那一铁锤砸下去,石屑没有乱飞,直接被砸成了粉末,阿野尉士这一身的力量真是令人心惊啊!” 一位面容齐整,看样子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赞叹一声,对着身侧的郁明由衷的说道。其名曰鲁有,乃是猛虎营第一大队队长,武艺不凡,“猛士榜”排位第三,是猛虎营全营唯一的一个内息后期境界武士,行事沉稳干练,最顾大局,是郁明最为倚重之人。 “鲁队长莫要哄人了!‘扑羊式’之所以唤作‘扑羊式’,意在狼扑羊时的‘准’与‘狠’,阿野也就做到了一个‘狠’字,‘准’字却是差得远了。” 郁明还未作声,左手边响起了一个女子的略显冷峭的声音。 这女子脚踩獠鼠皮靴,身穿青sè束身武士服,头戴锦貂圆帽,面若桃花瓣,身如入云松,高挑秀丽,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丽人。 其姓赵,名曰飞环,家世极不寻常,乃是沙河府现任府尹大人的孙女之一,四年前在流沙河中与沙匪进行船战时,战败逃到了流沙河岸,加入了陈观店军队,在猛虎营担任队长,猛士榜排位第四。 “赵队长眼光独到,鲁某实在佩服!不错,阿野虽然天资独厚,但悟xìng却差了那么一星半点,是以暂时领略不到‘扑羊式’真正jīng髓。不过,阿野有营长亲身教授,假以时rì,绝对能够发挥出‘扑羊式’的真正威力,到时候马嵬总管可就难以躲过这一记猛扑了!”鲁有干笑几声,回道。 “这是自然,营长悟xìng奇高,像《毒狼势》这种等阶的武艺很容易便能参透。不过,营长自己学这《毒狼势》不在话下,要想教好阿野,倒是没有那么容易了。我也曾在远处瞧过营长教授阿野此功,却见营长虽能准确的使出‘扑羊式’,但实在没有那么一股毒狼的狠意,说来正好与阿野背道而驰了……” 赵飞环在陈观店军中极具名气,是诸多军官竟相追求的女神,但她向来冷言厉sè,身上尽是连军中男儿都不敢相提媲美的勃勃英气,孤傲非常,常人难近。 对于郁明这位顶头上司,赵飞环也是从来都不假辞sè。当郁明因生xìng顽劣而闯下大祸时,也只有这赵飞环敢对他甩脸瞪眼,出言讥讽了。 场中阿野与马嵬打得难舍难分,十分的胶着,士兵们皆都是看得呆了,连叫好都是忘了。但明眼人一看就能知晓,阿野虽然攻势凶猛,但完全拿身法诡异的马嵬没有办法,胜负早已没有悬念,就在半刻之内。 “营长,你怎么不说话?想什么呢?” 赵飞环自己说了许久,却见郁明目光游离,一边嚼着肉干,一边喝着烈酒,似乎早已神游天外,不由得有些恼怒,出口问道。 “嗯……我在想,今晚我们全营聚众饮酒,好像已经犯了军中‘三大禁条’啊!依照禁律,我作为营长,该挨三百铁军棍呐!” 郁明一脸愁苦之sè的说道,说着还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模样甚是滑稽。 “扑哧!” 赵飞环听言,当时便抑制不住,笑靥如花,一张桃花玉脸晕成了娇美的粉红sè,引得好大一圈的军官士兵都循声看来,都是看得呆了…… 第五十七章 猛虎营 下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黄风呼啸,遮天蔽rì。往常热闹非凡的猛虎校场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一根粗大的旗杆一动不动的矗立在校场中心的旗台上,一面血红sè的大旗猎猎飘扬,抖动声直如野兽嘶吼一般,随风远传。 这旗面左侧写着一行小字,乃是:陈观店新军九营猛虎。右侧绘着一只狰狞的斑斓黑虎,作猛虎下山之状,十分的威武凶恶。 此旗正是猛虎营的标志营旗,陈观店九营之中,除却赤炎步骑营有专属的赤炎旗帜,也就只有猛虎营有资格挂起这样一面专属于自己的军旗。 猛虎校场四周是一圈一圈筑造jīng奇的营房和厅堂,是猛虎营营地所在,猛虎营全营一万八千军官和士兵全部居住在此。 两年前,陈观店军队收复陈观店时,陈观店主城已然化作了一片废墟,满城的军民就在这废墟之上重建家园。陈观店合共九个营的营地建设全由一个叫做孛跃定的年轻人负责,猛虎营营地也不例外,由其亲自设计并督工建设而成。 猛虎厅,猛虎营营地中最重要的一处建筑,全营rì常事物几乎都在猛虎厅由各个负责军官处理。 厅外寒风呼啸,厅内却是温暖如chūn,燃着红红的炉火,烧着香气四溢的浓茶。猛虎营中的大小军官,竟是基本都在。 “这鸟风,来得也太他妈突然了!” 阿野咣当一声,将手中一整碗浓茶连同粗糙的茶叶末全然吞到口中,只觉味道淡得实在难受,气恨恨的说道。 “咦?无常?你怎么也在这?你既然在这,那我那老大跑哪去了?” 阿野自离开千狼山镇跟随了郁明之后,只觉世间百事皆都新鲜,是以xìng子极为好动,哪里能安然的坐在椅上围炉喝茶,偶然一瞥之下,却是看到了静静蹲在角落处的一个黑sè的身影,大奇之下,凑过去问道。 厅内众人闻言个个耸动,不约而同的向着那黑影看去,大多都略带些不安的神sè,其中甚至有好几个人竟是一脸恐惧的远离了好几个桌子。 而那被称作是无常的黑影似乎也有些害怕的样子,感觉到阿野接近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墙角里挤去,深埋在斗篷之下的头颅丝毫也不敢抬起。 无常来历神秘,是三年前陈观店战役前夕,郁明忽然失踪半月之后,不知从什么地方带回来的。而自打那rì起,这无常几乎就如影子一样跟在郁明左右,从来都是寸步不离的。 “阿野!不得放肆!” 马嵬见事不好,连忙使了好几个眼sè,向着阿野低声呵斥道。 阿野听言,干笑几声,倒是不敢违拗,停下了脚步,退到了马嵬身旁,说道:“嘿嘿,我就是奇怪,无常与老大一向形影不离,今天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 “这我哪里知道?你也最好少管!”马嵬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便是拉着阿野重又坐到椅上了。 “风这么大,你那老大八成又一个人到外面喝风去了吧!”赵飞环饮了一口茶,淡声说道。 “那也不应该把无常留在这儿啊!要是……要是出点意外,谁晓得生会出什么天大的乱子呢!”鲁有往炉中添了一大捆柴火,一脸不自在的说道。 “怕什么?有我阿野在,能出什么乱子!”阿野“嘿”的一声,满不在乎的说道。 众人听言,皆露出不以为然的样子,不约而同的别过脸去,却是没有人回应。 阿野见状,裂开大嘴,干笑几声,不禁甚觉无趣,刚想着再找什么乐子时,紧闭的厅门忽的被打开了,扑进了一股湿冷的寒气。 “不……不好了!营……营长被……被执法队的人抓起来了……说是他放纵士兵聚众饮酒,还偷了军备司好些东西,要重打他三百铁军棍,关五天禁闭,以儆效尤呢!” 一个身着锦衣的青年军官急急推门而入,略微有些喘息的对着众人说道,神sè间甚为惶急。 这青年军官面貌与陈观店第二营营长常烈极为相似,正是与常烈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名叫常威。常威半年前刚刚来到陈观店,因着常烈与郁明的交情,在猛虎营任队长职衔,猛士榜排第七把交椅,仅次于阿野。 常威虽因近半年陈观店无有大战而立功不多,但却以文武双全的才干,俊美的仪表,显赫的家世,以及平易近人的xìng格,在猛虎营中备受士兵的喜爱。 常威此言一出,众人皆都露出了了然的神sè,而后却是各有表情,有的仍旧低头喝茶,有的仅只淡笑几声,有的微微点头,有的却是抿嘴摇头。 “你们!……你们怎么回事啊?营长因为昨rì大家一起饮酒吃肉的事情马上就要受到酷刑,你们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难道不知道营长是一人承担了我们所有人的罪责吗?” 常威眼见众人皆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不由得气愤不已,厉声喝问道。 “常队长放心好啦!老大皮糙肉厚,打几棍子,死不了的。”阿野憨笑几声,出言安慰道。 “你!……你难道是在开玩笑不成,三百铁军棍可是连内息后期的武者也要活活打死的啊!亏你还是营长手把手教的学生,这种话你也能说的出口?简直……简直就是……”常威气灌满膛,若非是修养极好,简直要挥拳开打了。 “常队长稍安勿躁!”常威刚要将那“狼心狗肺”四个字说出口,马嵬却是蓦然间出口打断道:“营长受刑之事乃是军法所在,骑士大人治军严谨,莫说是区区我们几人,就算是沙河府府尹大人来了,也未必能够阻止此事,常队长也莫要太过在意了!” 常威听言,怒极反笑,斥道:“马总管此言说得也太过轻巧了些,常言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等喝酒吃肉时各自高兴,如今营长一人受苦,你们非但毫不关心,还在此幸灾乐祸,难道真就不知羞耻么?” “常公子误会了……” 鲁有眼见常威情绪激动,唯恐出什么乱子,赶忙插口说道。然其一声“常公子”刚刚说出口,常威一双微带血sè的眼睛立马瞪了过来,眼神中尽是恼怒。鲁有功力虽大高于常威,但在这一眼之下,登时便矮了三分,口中之话哪里还说得出来。 常威刚一来到猛虎营便出任了副队长的职衔,而后不到一月,又转为正式队长,军中对此向来都颇有非议。而猛虎营高层军官相互间奇特的关系又令初来乍到的常威无所适从,心中自是一直都颇为不满,深有芥蒂。 鲁有心地虽然纯厚,但因出生于没落世家,对于门第看得较重,一声“常公子”本是出自肺腑的尊称,却是无意间触动了常威的逆鳞。 “鲁队长,你有什么指教,尽管说出来便是,常某倒要听听你如何巧言令sè?”常威冷哼一声,说道。 “咳咳!常队长误会了!并非是我等不关心营长,实在是没有关心的必要啊!而且,硬去骑士大人那里生事,非但起不了什么作用,还要徒增烦恼的……” 鲁有乃是心思敏捷之人,当下便改口称其为“常队长”,赶忙解释道。 “男儿丈夫,义气为先,我们虽改变不了结果,也要尽力试上一试,何谓没有必要?身为军人,为战友死而不惧,哪里还能怕什么烦恼?鲁队长如此说,未免也把这些东西看得太轻了些!” 常威虽与常烈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但二人xìng情大有不同,常烈常年在外打拼,作风粗俗,生xìng狡诈;常威从小饱读诗书,熟习军法,聪颖博学,兄弟二人却是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两条路。 常威虽深受父亲喜爱,但却最崇拜兄长,是以处处模仿,颇有些英雄豪情的理念,现经其读书人的一张口说出,竟使得鲁有也难以反驳,径直气呼呼闭上了嘴巴。 “常威,你不懂个中的道理,不要胡言乱语!” 赵飞环摇摇头,轻叹一声说道。她与常威同为沙河府城里的世门后人,自小一起长大,自是不能置之不理,出言提醒道。 “我胡言乱语?飞环你怎么能如此说?难道你没有看到这些人是多么的薄情寡义吗?”常威听赵飞环所言,胸中更添气闷,一张脸都是涨的通红,怒声道:“你看看,阿野,这个畜生一样的怪物,是郁营长从贼窝里救出来的,五年来手把手的教授武艺,恩同再造。马嵬,这个长着死人脸的夺命书生,是郁营长从断头台上用xìng命保下来的……鲁有,被尖沙夫人下了蛊的傀儡,是郁营长清除了他身上的蛊虫,还了他自有之身……他们哪一个不是受了郁营长天大的恩惠,但现如今郁营长有难,他们之中有谁站出来了?” “姓常的!你是不是想夺我第六的位子?你要是想,就尽管站出来跟我打一场啊!”阿野听常威说话喋喋不休,恨得牙根痒痒,忍不住大声呵斥道。 “闭嘴!”马嵬骂了一声,站到了阿野身前,对着常威说道:“常队长,你知道的还真是不算少!但你可知道,沙丘一战,我猛虎营先锋队两千五百人中了尖沙妖妇的蛊虫,大败而回,营长七天七夜不眠不休为每个士兵和军官去毒,累晕当场,昏迷半月方醒!你可知道,陈观店首战,我与阿野为刺探敌情,身陷寒月**队包围,营长与无常在万军之中冲杀了三个来回,才把我们救回,身中三刀六箭。你可知道,我马嵬被五名夺命书生擒住,秘密押往陈观店军港,营长只身混入寒月旗船中,冒死将我救回……你可知道,因为无常误杀了九营整整七百人,营长代他受刑七百铁军棍……你可知道,当初营长为了刺杀吕望,被困在蛇窝,我猛虎营死了整整八百人,才把他救出……” “我猛虎营中的士兵个个都是猛士,若是营长真有xìng命之忧,我们岂会在此闲坐?但若是挨军棍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请常队长你莫要因此而在这摇唇鼓舌,高论什么大义了!我等还各自有事,陪你不了,就此散了吧!” 第五十八章 裁军令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五rì之后,旌旗广场。 诸多的军官聚集在军政厅前,看着一块一丈来高两丈来宽的黑板,只见这黑板上张贴着一个最新的军政告示,告示最上方写着非常刺眼的三个黑墨大字:裁军令。 此告示篇幅甚多,足有数千字,末尾出还附有一份沙河府各州县文武官衔空缺谱录,写得密密麻麻的,十分的繁杂。军官们认真阅读之下,大多都是不由自主的皱紧了眉头,久久不语。 鲁有与马嵬也在众军官之中,同样看着那一单榜文,各有表情。自那rì郁明因放纵士兵饮酒被执法官依律打了三百铁军棍并关了禁闭之后,鲁有与马嵬便奉火云骑士杨成之命主持猛虎营rì常事物,马嵬为主,鲁有为辅。 “裁军的命令终于还是下来了,也不知道营长他作何打算?”鲁有轻叹一声,喃喃自语道。 “营长自有营长的打算,鲁队长你也应该要有你自己的打算啊!”马嵬目光平静,完全不似鲁有那般一脸的患得患失,仿若此事压根与其没有什么关系一般。 说来自半年前崇州府与崇海海人族的战事结束以后,沙河府也与寒月国、马帮、蛇帮、圣蝎合共四路沙匪结成的沙匪联盟达成了协议,双方罢战。 战事早已告一段落,只不过因着怕生出什么变数,军队的编制才一直都没有什么变化,一直保持如昔。现如今沙匪已经退去,饱受战火荼毒的民众哪里还养得起这般庞大的军队,裁军的命令自是很快下发下来了。 “却不知总管有什么打算吗?”鲁有瞥了马嵬一眼,没好气的问道。 “一rì为匪,终身为匪,马某曾做过夺命书生,能走到今天这般田地,实在是异数所致,哪里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吧!”马嵬不甚在意的说道。 “唉!总管真是豁达啊!” 鲁有听言,摇摇头叹道。其负有振兴家族的重任,自然无法像孑然一身的马嵬那般逍遥自在,宠辱不惊。 …… 常烈是众军官中唯一对这《裁军令》不屑一顾之人,其大刺刺的坐在军政厅不远处的大树下的石椅上,口中衔着一杆长长的玉嘴烟壶,“咕咚咕咚”喷云吐雾,神情甚是悠闲。 “哈哈哈!郁兄弟,出来啦!” 常烈忽见远处慢悠悠走来一匹近七尺高的黑鬃白蹄宝马,不禁哈哈一声大笑,扯起了嗓子,高声说道。于其周身缭绕的水烟在这一声高叫之下,瞬间便是逸散一空,丝毫不见踪影了。 这高头大马不是别的什么马,正是郁明最珍视的伙伴九翼,其背上正一动不动爬着的也不是别的什么人,正是九翼唯一的主人郁明。 只见郁明无力的趴在九翼宽阔的脊背上,屁股微微撅起,显得非常滑稽可笑,自然是因为挨了三百铁军棍的缘故。 九翼之后还有一物缓缓跟随,却是遍身裹在黑袍之下的无常。其双腿稍稍弯曲,腰背佝偻,步履蹒跚,活像是一个苍老年迈的老人。但任是陈观店军中谁都知道,这无常一旦使起了手段,足下的功力在军中几乎无人能与之匹敌, “常大哥,屁股开花了,不能下马见礼,万勿见怪啊!”郁明在马上作揖,对着常烈遥遥说道。 “嗨!你趴着就是,跟老常我还客气什么?”常烈大嘴一歪,毫不在意的回道。 “咳咳!常大哥怎么一人在此闲坐啊?”九翼极有灵xìng,走到常烈身旁,当即便停了下来。郁明干笑一声,询问道。 “《裁军令》下来了,骑士大人马上要召开军政大会,门未开,我只好在这等着。” 常烈亦是爱马之人,口中虽说着,一双眼却是直勾勾的盯着九翼不放,难掩对于郁明的艳羡之情。 五年过去,九翼愈发显得高大神骏,因与郁明朝夕相处,灵xìng也是与rì俱增,早已不似曾经的荒原野物。 “哦?裁军令下来了?” 郁明听言,不禁喃喃自语道,稍稍有些意动。 “郁兄弟是骑士大人爱将,这裁军对于其他人来说也许不是什么好事,但兄弟你估计不是高升便是迁调沙河府啊!”常烈好容易才将目光从九翼移到了郁明,颇有些兴趣的看着郁明说道。 “沙河府?咳咳!常大哥该不是在开玩笑吧?那等美差哪里能够轮得到区区郁明我呢?” 郁明出生寒微,朝中无人,府中无亲,似沙河府那等锦绣之地的文武官位,九成九也只有出生各个世家的子弟能够染指,大非普通角sè所能够妄想的。 而沙河府又是郁明一直以来都想去的地方,其听到这般消息,自然瞬时来了兴趣,竟是忍痛跳下了九翼,半是不相信,半是有些激动的问道。 “嘿嘿!郁兄弟可千万别小看了火云骑士的能量啊!你要知道,整个西炎王国,拥有整整六郡属地,治下子民数以亿计,每过整整六十年才选出仅仅不到一甲百位火云骑士,这火云骑士的头衔比起状元郎来可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呢!而且,我们这位杨成大人多少也算是西炎王室的血脉,以火云骑士的身份,就算是沙河府府尹都要礼敬三分的。只要他开口说句话,在沙河府这片土地上,几乎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常烈出生名门世家,又是天生武学之才,如今武艺高强,战功赫赫,从来都是自视甚高目空一切,但说起那火云骑士杨成来,仍旧是感慨不已,忍不住自惭形秽。 郁明自从当年被杨成连升数级,提拔为猛虎营营长,短短五年时间,便将猛虎营由自己一个光杆营长迅速的发展壮大成为现如今陈观店编制最大战斗力最强的一个营,可谓是杨成手下头号得力干将。 “如果能得此人相助,在沙河府那等钟灵毓秀之地落脚,当真不是什么难成之事啊!……” 郁明如此想着,心中不由得热切了三分,毕竟沙河府一直都是其极为向往的所在,在那里不但能够吃上山珍海味,享受美景美水,更重要的是那里浓厚的天地灵息对于修炼是极有益处的。 如此之下,本yù托病休假几rì的郁明立时便来了jīng神,与常烈你言我语相谈间一同向着军政厅而去。 众多军官远见常烈和郁明这两位最受火云骑士重视的营长到来,大多都是上前打打招呼,问问好。关系走得近些的,也不免对郁明再次屁股开花调笑几句。 鲁有与马嵬身为郁明下属,自然赶忙迎上,那鲁有更是迫不及待的对着郁明说道:“营长,裁军令下来了,你看……” 鲁有话还未说完,郁明却是摆摆手往那黑板上的告示看去了,显然也明白他的心意。郁明一目十行,看得不可谓不快,但当其目光无意间扫到告示末尾所附的一份沙河府文武官衔空缺谱录中的一行时,却是蓦然一动,灵动的目光就此停滞下来,再也快不起来了…… “营长,怎么了?”马嵬上前询问道。 “没什么,山鬼。对了,我不在这五rì,营中可有什么事情发生么?” 马嵬姓马名嵬,“嵬”字恰可拆分为“山鬼”二字,其也算是临时起意,称其为“山鬼”。不过,这名字倒也只有郁明敢用,从没有另外一人敢不知所谓的如此称呼这位大名鼎鼎的鬼面判官。 “赵队长升任沙河府城防营长,过几rì就要去沙河府就职了!除此之外,再无他事。”马嵬回道。 “哦。” 郁明对此也无心多问,再次转头看向了那告示附录。 马嵬心思细腻,顺着郁明的目光看去,一愣之下,又转头瞧了瞧其神sè,嘴角不禁微微一掀,霎时便想明了其中的关节,但却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就只静静的陪在一边。 终于,火云骑士杨成在副校尉石坎、参军校尉陈嘉瑜的陪同下来到了军政厅,事关陈观店裁军之事的军政会议即将召开。 郁明既然已经来了,鲁有与马嵬当然失去了参加会议的资格,是以并未随众军官以及郁明一同前往军政厅,但却并未就此离去,就侯在了厅外。无常不喜暴露在阳光之下,与九翼去往了不远处树荫之下。 因为此次会议事关重大,所以颇为的冗长繁杂,持续了整整大半rì,到了傍晚时分,才终于算是结束了。 厅门“吱呀”一声打开,各营营长以及军中其他高级军官一个个迈步而出,各有欢喜各有忧愁。郁明一脸释然的走了出来,见到鲁有与马嵬还在等候,淡淡一笑,走向了二人。 马嵬乃至鲁有皆是jīng明之人,看到其他营级军官瞧着郁明的神sè基本都带着些许的怪异,一个了然于心,一个隐隐不安,一前一后迎了上去。 “营长,你……”鲁有不待三人走近,径直出口说道。 “回去再说吧!”郁明打断道。 郁明既如此说,鲁有也不敢违拗,吞下一口气,自是跟随而行。 “郁营长留步!” 三人还未走几步,便听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子的声音,三人一同转身,却见一个身穿白衫的青年公子含笑快步赶来,正是前陈观店旌旗校尉陈狄幼子陈嘉瑜。 “老师让在下与郁营长带句话,说是请郁营长晚间一同过去用餐!”陈嘉瑜对着郁明拱了拱手,说道。 “有劳陈参校了!” 火云骑士有请,郁明哪里有拒绝的权力,当即回礼说道。 第五十九章 赴宴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夜晚,明月东升,繁星隐现,中天处还残留晚霞余sè的大片云彩被冷风扯得像是棉絮一般松散,铺天盖地之下,景象奇丽。 郁明应邀前去火云骑士府中,却不是只身而去,还带了阿野在身边,而那yīn魂不散也似的无常自然也在其身后不紧不慢的跟随着。 原本火云骑士只是请郁明自己一个人过去,贸然领着别人过去,无论如何都是对他的不尊重,但奈何阿野xìng情顽劣如孩童,无常又绝不能轻易置之不理,是以他也是无法,只是硬着头皮去了。 杨成原本在陈观店的宅子早就被毁去,现在的火云骑士府正是曾经的旌旗校尉府,不过杨成倒也压根没有将这府宅据为己有的意思,反而像是在自己的学生家借住一般,是以并没有安排过多的卫士职守。 叩门三声之后,陈嘉瑜亲来开门,见到郁明并不是独自而来,面上略显诧异之sè,但也没有多问,殷勤将三人让了进来。 陈嘉瑜这数年以来一直陪在杨成身边,待陈观店光复之后,得了一个参军校尉的官职。其之所以能得到这般令人艳羡的职位,倒并不完全因为他是杨成的学生,也不仅仅因为他是忠烈陈狄校尉的后人,却是因为其惊人的谋算能力…… 参军校尉虽然在品级上比营长高,但却是一个没有实权的闲职,而陈嘉瑜本身xìng格又极为谦和,所以其对郁明这位大营长一点也不敢怠慢,事事都照顾得十分周到。 杨成并没有请其他人赴宴,是以席中只坐有杨成师徒二人,以及郁明跟阿野,无常只在不远处暗角静静站着。 火云骑士的晚宴并没有想象中的丰盛,但却胜在做工jīng细,数量管够。阿野对于骑士大人的威严并没有丝毫的顾忌,并不多说话,就只兀自大吃特吃而已。 阿野的吃相使得任是脸皮极厚的郁明也是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好容易才暗示其停止暴食,晚宴自是随之而结束了。 之后,杨成又命陈嘉瑜取来了一瓶陈家秘密窖藏的好酒,由陈嘉瑜亲自为众人满上,浓郁的酒香立时飘满厅堂,使得郁明也终于食指大动。 四人连饮三杯,方才落座。郁明正自回味此酒的甘冽醇美,杨成却是淡笑一声说道:“曾闻郁营长极爱美酒,如今方见,才知是真。杨某不胜酒力,不能与郁营长同饮太多,倒是可惜。此酒本是陈狄校尉所藏,陈观店沦陷多年,竟是未被发掘,看来这美酒合该不入贼人之腹啊!” 郁明听言,自是连连称是,而后便少不了赞美几句这陈年老酒的好处,却也说得头头是道的。 杨成虽是武人,但因为出生贵族,所以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以及浓浓的书卷气,与郁明相谈好一会儿,才终于算是入了正题。 “王爷已经下了诏令,我不rì就要返回炎兕城述职,不知郁营长可否有意与我同行呢?”杨成看着郁明的双眼,一脸随意的问道。 “炎兕城?” 郁明乍一听来,一向的从容顿时消失,不禁吃了一惊。炎兕城为西炎国王城,虽比不上皇都齐城,但却是龙烟大陆之上排名前二十的大城,地下藏有巨大的火灵石矿脉,城中灵气弥漫,比及那沙河府不知要强上几百倍,对于修者来说,实为人间天堂。 “这……” 郁明虽然知道杨成颇为看重自己,但也从来都没有妄想过其会因此而带他去那传说中的炎兕城,一时间自难做出决定。 “炎兕城距此数万里之遥,其间大山连绵,非人力能在短时间安全到达,我以火云骑士的身份可以免费使用沙河府中轻易不会开启的传送法阵,顺便捎带一人也在许可之内。” 自从见到郁明之后,杨成就一直对这个来历不明,行事特别的少年很感兴趣,眼见郁明数年来的惊人艺业,就更想对之一探究竟,摸清楚其究竟的底细了。 然而,数年以来,陈观店一直都处于战事胶着的状态,一方面因军中正值用人之际,一方面因自己无暇他顾,杨成自将此事丢在了一边,并未太过重视。 但杨成却是万万没有想到,郁明竟在三年前不知从何处带来了一个神秘的黑袍怪物,即便其以元气境界的修为,面对那怪物,也禁不住暗暗生出些许的忌惮之意…… 起先,那怪物还似胆小的兔子一般,一遇生人便jīng魂不定,颇受人嘲笑。但慢慢的,这怪物骇人的杀人能力便逐渐的显露出来,在每一场战事之中,往往能以成百上千的惊人杀伤数量左右胜败,令敌我双方的军士皆为之而胆寒。 前番因为一场意外,那怪物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了九营整整七百军士,震惊了全军。虽然这惨案事出有因,且错在九营本身,但为了平息众怒,杨成将郁明打了七百铁军棍,代为惩罚,但却丝毫未曾追究杀戮者本事的责任。 这怪物自然就是对郁明如影随行的无常,郁明之所以为其取名为无常,也正是取意于其不可阻挡的杀人能力。 “属下何德何能?敢受骑士大人如此厚爱?” 郁明一心求武向上,这些年来伴随着自己修为愈加深厚,自是能够感觉到这荒原之中天地灵息之贫瘠,大大不宜于修武修真,对于那保存着珍贵至极灵石矿脉的炎兕城不可谓不向往。 但其略一思量之下,便是做出了决定,暗自道:“总有一rì,我郁明自可逍遥世间,不管是沙河府还是炎兕城,抑或是远在西陆的皇朝圣都齐城,都可有来有去,为何非要与这杨成一同前去呢?” “呵呵,这对于杨某来说只是顺手之事,本就没有什么难处,你也不用太过在意。再说了,如你这般年少有为的英才,在炎兕城中必能有一番大的作为,将来成为火云骑士,便可与我一般与王爷效命,互相帮助自不必说,说不得还有机会获得进阶真罡境界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杨成淡笑几声,说道。 “成为火云骑士?活得进阶真罡境界的机会?”郁明听言,又是一惊,暗自一叹,慌忙道:“属下出生贫寒,才智低劣,哪里敢妄想成为与骑士大人一般的人物,大人如此说,真是惊煞属下了!” “英雄不问出处,郁营长切莫谦虚。杨某虽然不甚富足,但祖上还是留下了不少财资的,届时完全有能力帮助你达到元气境界的修为。下届火云武举还有三十六年才会举行,以你的资质,一百个名额中哪里会少了你的。”杨成语重心长的说道。 “大人一片好心,属下铭感肺腑,感激不尽。但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不瞒大人,属下家中还有老父尚在,需人赡养。身为人子,数年不曾回家,已然大大有违孝意,如今终于能回家尽孝,又何敢为了一己前程而弃之不顾呢?” 郁明虽然不确定郁老爹是否还在安乐县居住,但心中思念却是至真,是以这番话说来乃是真情流露,却并非是伪装做作。 杨成本以为郁明已经上钩,万万没有料到其竟是以孝道为借口拒绝了这等美事,当下也无言以对,饶是其贵族的修养也难免露出些许的yīn沉之sè。 既知郁明不愿随自己同行,杨成便也不再与之多言废话,不多时便命陈嘉瑜送客了…… 五年之前,杨成以陈观店数十数万士兵的生命将沙匪军拖入了持久战的泥潭,处处占据先机,时时牵动着战局…… 伏威山一役,杨成一方面布下“四”字杀阵,使得沙匪军与陈观店士兵两败俱伤,再利用鬼狼群吞噬了敌我双方几乎所有人的生命;另一方面,其又以自身为诱饵,将沙匪军引入伏威山深处,自己用事先准备好的“明黄”材料避免了鬼狼攻击,使得追来之敌军jīng锐除却尖沙夫人一人之外,全数丧生狼腹。 这等奇谋诡计,当真不是普通人所能够想得到并经营成功的。自五年前伏威山惨战结束之后,郁明对于这位当初其惊为天神的火云骑士杨成的印象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心中暗暗留心,平常rì间绝不与之深交,仅仅维持着上下级的关系,却是深深忌惮着杨成的yīn险狡诈,以及其视人命为草芥的狠毒…… “杨成绝不是好与之人,在其离去之前,我需得小心提防了……”郁明偕同阿野以及无常告别了同样一脸yīn沉的陈嘉瑜,离开了火云骑士府,一边行路,一边暗自念道。 “老大,老大,那安乐县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光景啊?可否让阿野吃得饱肚子吗?” 阿野抚着自己已然鼓起的肚子,还兀自觉得饥肠辘辘,抬眼看到郁明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得出声问道。 却说郁明在昨rì看到《裁军令》附录中所写的安乐县县丞空缺时,霎时就已决定弃下现今的军职,回乡看看。离家如此多年,却不知家乡是否依然如故?家人是否已然还在?与此相比,其他什么功名利禄又算得了什么呢? 听到阿野的问话,郁明心中自是一阵发苦,暗道安乐县贫瘠至极,阿野,九翼,无常,更加上自己,那惊人的食量似乎整个安乐县城都无法供给得起啊…… “放心,既然跟着我混,哪里能让你饿肚子呢!”郁明信誓旦旦的回道。 第六十章 巡检奖罚使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郁明决定弃下大好的军职前程,回乡担任县丞。此事一经在猛虎营高层传开,立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几乎所有的队长级以上军官全部前来恳求劝告。 其中以一队队长鲁有最为激动,眼看无法劝阻郁明,径直以言语相激,讥讽郁明胸无大志,直想衣锦还乡,舍掉了大好前程,抛却了数年来舍身忘死的兄弟们…… 大总管马嵬最是平静,压根不置一词。赵飞环不留一言,已然启程回沙河府。常烈言语恳切,只劝其到沙河府为官。阿野无常不明就里,却是没有参与。 但郁明去意已决,不会更改,未免烦恼,是以直接蜗居在家,闭门谢客。家中有无常把守,根本无人敢闯,倒也清静。 “九翼一天的食量……” “阿野一天的食量……” “郁明一天的食量……” “无常一天的食量……” 这一rì,郁明又是高挂免客牌,独自在家,练功之余,却是算起了账来。其以营长的职衔迁降安乐县丞,每月的俸禄仍是按营长的级别发放,勉强也足够自用。 九翼名义上作为自己私人的战马,是没有俸禄的,完全需自己喂养,一rì的粮草,非得是jīng粮灵草不可,花费实为不低…… 阿野以锦衣尉士的职衔迁降,如何也能给其一个县尉的闲职,每月的俸禄同样是入不敷出的。无常名义上作为自己的私人护卫,根本没有任何职衔,却是一个白身,与九翼一般,完全需得自己供养。 不过,无常嗜血,平常自会捕猎血食,倒是无需太过cāo心,加以控制便是。 如此计算下来,将来成为安乐县丞之后的生活当真贫困,所要花费的比及自己的俸禄要多上十倍有余,却需好好琢磨一些生财之道了…… 算计了许久时间,郁明也不愿再多想,因为这生财之道还需将来上任之后视情况才能定下,如今过多考虑,实在是没有什么大用的。 和平的岁月总是免不了闲散,三rì以来,郁明始终躲在家中,静静的等待调遣的命令,就待卸下身上的戎装,安心的前往安乐县城去当自己的县丞小官。 rì午之时,郁明正自在内厅之中纳凉,专心研读《龟鹤玄元导气神功》,刚刚从中读懂了一星半点,却忽听阿野扯着嗓子的喊叫声。 “老大……老大……” 郁明听此,暗道:众人中只有阿野不惧无常,若非是阿野自己又闯了什么事端,定然是马嵬有要事遣他来相告。 “怎么了?” 郁明收起了书本,同样扯着嗓子高声问道。 “马哥让我来告诉你,从炎什么城来了什么巡检什么使,火云骑士命令全部的队长级以上的军官穿好了衣服去旌旗广场集合……” 阿野记不下太多不懂的词汇,一通乱讲,颇感头痛,好容易说完,即刻便溜之大吉了。 “巡检奖罚使?乖乖!” 郁明为官五六年,知道这所谓的巡检奖罚使的来头,乃是西炎王亲派的使者,专门检视外出执行任务的所有火云骑士的功绩,并当场做出奖罚,来头当真不可谓不大。 如此,郁明自然不敢拖延时间,即刻穿起了青sè的绣焰官袍,头戴红缨宽沿青丝帽,足蹬黑sè獠鼠皂皮靴,束了腰带,悬上短刀,唤出了九翼,急急忙忙奔向了旌旗广场。 待郁明终于赶到之时,只见广场上阅军台下已然站满了身穿官袍的数百军官,一个个皆在明媚的阳光直晒之下汗流浃背,炎热难耐…… 猛虎营众军官皆是一颗心高高悬着,眼见郁明终于赶来,才是一个个将心都落了地,皆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赶忙将之让到了最前方。 未多久后,雄壮的军乐声响起,一位身穿紫红sè武士服、肩披红炎大披风的青年军官与一位面戴银灰sè防尘面罩之人一同拾阶而上,登上了阅军台。 那军官高足六尺,肩宽腿长,乃是一铁塔也似的雄壮男儿。其双眉粗大如蝉,面庞似若刀劈斧削,身后背着一杆赤红sè的齐眉长棍,手中拿着金红sè绣满火焰图纹的卷轴,方一站定,不怒而威的气势便油然而生,令台下诸军官纷纷屏息。 至于那头戴面罩之人,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一伴着男装的女官,其长身玉立,体态玲珑,持扇轻摇,虽似一副官,但却别有一番英气,令人不敢忽视。 “西炎王座下火云骑士,陈观店代军校尉杨成,率陈观店全军军官,拜见赏罚使大人!”杨成身穿骑士服站于最前方,弯腰高声拜道。 “拜见赏罚使大人!”数百军官听言,赶忙附和,山呼之声,瞬间溢满了整个旌旗广场。 “圣祖皇帝在上,西炎王爷诏:因崇州海贼又起,沙匪串接于沙河,特命尔等一十九骑火云儿郎辅助各处烈火军制敌克匪,建立功勋。为免战后封赏处罚有失偏颇,命红花都尉宇文泰为巡检赏罚使,各骑见赏罚使如见本王,不得有误!” 宇文泰刚刚喧完,陈观店一众军官即刻弯腰山呼道:“圣祖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西炎王千岁前岁千千岁!” “火云骑士杨成,治军有方,谋略jīng深,率领陈观店诸军数战沙匪,歼敌十万余,牵制沙河府后方敌寇甚众,功勋卓著,足排一甲!今奉王命,赐你红花锦袍一领,炎兕玉带一条,绣金高冠一顶,即rì启程,赴王都亲面王上,领取升赏!” 宇文泰一边宣读,一边看向弯腰拜身的杨成,眼中除了由衷的赞赏之外,竟是还带有些许的羡慕之意。 “杨成领旨!恭祝吾王千岁,长乐无极!” 整整一十九位火云骑士,个个修为高深,身怀绝技,杨成自忖在自己在一十九人之中也就当数中流,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能位列一甲,这等荣耀,当真非同小可。 任是其平rì间含蓄如深谈一般,喜怒不形于sè,听到这等嘉奖,也一时狂喜如cháo,情难自已,不禁跪倒在地,领旨谢恩。 “另,擢副校尉石坎为陈观店兵站校尉,加封二等骑士,赐万金;擢二营营长常烈为沙河府护军校尉,加封三等骑士爵位,赐千金;擢参军校尉陈嘉瑜为陈观店军港总管,加封三等骑士爵位,赐千金;猛虎营营长郁明迁调安乐县,加封安乐县县公爵位,赐千金……余者皆有封赏,且由各营营长暂且领受,来rì颁发……” 宇文泰宣旨完毕,杨成亲上阅军台领受王诏,众军官个个喜上眉梢,却知杨成得了天大的好处,陈观店军兵皆因之而得福,升赏尤其丰厚,既令众人喜出望外…… 郁明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得了一个县公的爵位,以及千金封赏,直笑得合不拢嘴,眉毛扬起,自是与众人同乐,相互道喜不已…… 然而,郁明却是不知,当宇文泰念道其名字时,那一直都在高台侧处摇扇而立面戴纱罩的女子竟是蓦然一动,向着台下扫视了许久,便是将目光锁定在了其身上…… 当夜,陈观店家家张灯结彩,明火辉煌,几如白昼一般。满城的军民自发举行了盛大的全城晚宴,以此恭颂火云骑士杨成的恩德,并建起了火云庙,为杨成摆上了长生牌位…… 全城皆喜,无人入眠。但郁明在高兴之余,却是忽的心念四起,远远的避开了这喜庆的氛围,踏上了刚刚修葺完整的南城城墙。 从军六年,见过了太多的生死,经历了太多的磨难,无数的画面从脑中一一闪过,还像是昨rì一般。彩灯之下,有谁还记得战争中这座兵站曾血流成河、尸骨累累…… 很快就要舍下这套军铠,郁明缅怀作为军人的生活,缅怀旧rì的生死兄弟,缅怀自己倾尽心血的猛虎营,缅怀那些活着的还有死了的战友…… 作为猛虎营营长五年,郁明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建立多大的功勋,但求自己的士兵能够少死几个就行,但战争无情,岂有能尽遂他意…… “呼!” 一道黑影闪过,却是一直跟随身侧的无常忽然而至,挡在了自己身前,绿焰也似的双眼直直的盯向前方城楼下漆黑的一片。 “好厉害的一只尸魈!郁营长当真好手段,居然得一尸魈护身,真是令人艳羡啊!” 轻飘飘的话语像是风一般传来,打破了暗夜的沉静。白衫摆动,白扇轻摇,一个高挑的身影缓缓而至,只见其面上戴着银灰sè的纱罩,正是rì间陪同于巡检奖罚使宇文泰身侧的神秘女子。 “下官郁明参见大人!” 郁明蓦然一愣,走到了无常身侧,对着那身影弯腰施礼道。 “郁营长不必多礼!”女子走到距离郁明一丈处,轻笑一声说道:“陈观店全城皆喜,为何郁营长竟一人在此漫步,难道是觉得封赏有所不公吗? “下官不敢!”郁明只觉诧异万分,听其言,赶忙回道。 “那你在此独处是因何之故啊?”女子又是问道。 “咳咳!这个……下官即将离任,有些难舍这城池,难舍猛虎营,所以来这城墙上转转……” 郁明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否是恰好遇到了这女子,不明白其来意,但也丝毫不敢怠慢来自鼎鼎大名的炎兕城的人物,当下也无需谎言以欺的回道。 “哦?想不到郁营长倒是一个念旧的人啊?”女子淡淡一声,说道。 “算是吧!”郁明叹声回道。 “既如此,我就赠你一个物件,也算是个补偿……是个念想吧!” 女子说着,向郁明扔出了一个淡绿sè的小小物件,随即转身离去了,手中折扇轻轻一挥,跃下了城墙…… 风季还未到来,天空中无有尘埃遮蔽,繁星点点,弯月皎白。黎明尚早,灯火通明的火云骑士府,杨成简单整理了一番,已然准备秘密离去,也省得陈观店中愚劣的凡夫俗子们前来扰攘。 巡检赏罚使宇文泰亲来送行,杨成虽为王室血脉,但也丝毫不敢怠慢,恭敬有加。临行时,杨成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放不下心来,对着宇文泰问道:“下官一直有一疑问,想请大人明示,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宇文泰笑着回道。 “多谢大人!下官自知并非是一十九人中最优者,但却得到了一甲头名的赏赐,思来想去,不胜惶恐,是以想请大人明示?” 杨成早先就曾听闻另外一十八位火云骑士大致的战绩,却知其中有数位功劳最著,名声最响,几乎都曾斩杀一名以上的元气境界敌酋。而自己歼敌虽多,但修为最深的不过那位内息圆满境界的一眉书生而已。与这数人相较,差距不可谓不远,但杨成却是出乎意料的成为了头名,这令其百思而不得其解。以杨成直yù算尽世间一切的xìng格,若不知道其中缘故,怕是睡觉都不会安稳, “哈哈哈……你倒也有些自知之明,当真难得。其中确有缘故,告诉你也无妨,不过却需你暂时守密一段时间。”宇文泰大笑道。 “杨成身为杨氏族人,岂是咬口之辈,还请大人示下!”杨成赶忙说道。 “嗯!其实也算是你合该出头,意外的解救了一位贵人的危难……” 第六十一章 半途截杀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次rì,郁明将善后之事全部留给了新任猛虎营营长鲁有,便自离去了。不出所料,猛虎营合共一万八千官兵并没有一人前来送行,此实为猛虎营一贯之作风。 但郁明却是不知,这一万八千士兵的心中早已烙下了深深的猛虎印痕,至死难消,不管是继续服役,还是退伍回乡,都会永远铭记猛虎的jīng神印记,以及他们那位行事不同于寻常的猛虎营长…… 郁明本想感受一番万人送行的自得,但无奈人走茶凉,无人理睬,只好夹起了尾巴,灰溜溜的走了。不过,在落寞只余,郁明还是得到了一个天大的意外之喜,原猛虎营总管马嵬竟是自荐跟随其前往安乐县,情愿当一个县城师爷…… 郁明,马嵬,阿野三人各自骑着高头骏马,身后又各自牵着一匹挂满了行囊的驮马,悠哉悠哉离开了陈观店大门,去往遥远的荒野小县…… 宽大的官道,几乎已经被风沙摧毁,依稀可见两旁枯坏的松木痕迹,之所以如此凄凉,显然是因为久无人走的缘故。 风沙轻轻吹动,三人六马就静静的走在这空旷的官道上,身影逐渐被腾腾起落的尘埃掩埋。 郁明盘坐于九翼宽大如床的马背上,缓缓吐纳,吸短呼长,是以呼吸间自将尘埃排斥于口鼻之外,丝毫不曾吸入肺中。 其手中轻轻的摩挲着一块翠绿sè暗显紫光的玉牌,心中暗暗沉吟,却不知其到底在想着什么。 只见这玉牌外形像是一个一寸大小的宝葫芦,葫芦口处有一惟妙惟肖的葫芦嘴盖,盖上有一小孔,系在一根紫金sè的小绳上,十分的jīng致可爱,明显是女子坠于项上之物。 距离郁明等人数十里处的前方,有两人御马而行,同样也走在这官道之上,但却不似郁明等人一般慢行,而是打马奔驰,速度甚快。 这二人乃是一男一女,男的在前,身背一齐眉铜棍,身后绣着红sè焰火的披风张扬飘荡,甚为威武。女的在后,面戴一银灰sè防尘面罩,身姿曼妙,极具英气。 令人无比惊讶的却是,这二人座下竟都是西炎国鼎鼎有名的烈火灵驹。而且,二人策马奔腾之下,呼呼的风尘竟是全然被排斥在一二尺之外,似乎都是元气境界的高手…… “吁!……” 两匹烈火灵驹先后急停,前蹄高高扬起,马嘶声高亢如龙,令人心惊。 却道为何两马急停,原来道中竟是有一身穿黑sè拖地皮袍的老者背手而立,阻挡了前路。 “阁下是谁?为何阻我去路?” 肩披红炎披风,身背齐眉铜棍,这男子不是那巡检赏罚使宇文泰,又会是谁?宇文泰眼见那老者来路不善,当下运足了气劲,大声喝问道。 “取你xìng命!” 这老者面庞如鹰似虎,不同于寻常,但其面皮松软,沟壑纵横,一头长长的花白头发束冠披在身后,身体虽站得直挺挺的,但却难掩苍老之sè,只怕已不止百岁的年龄。其抬起了半搭的厚重眼睑,一双浑浊老眼中渗透着无限的杀意,对着宇文泰森然说道。 “大胆!我乃西炎国骑士,奉王命巡行,你何敢口出狂言,不怕被诛九族吗?” 宇文泰听言,顿时一惊,马头一摆,遮在了那女子身前,两眼紧盯着身前老人,怒声说道。 “嘿嘿!诛九族?真是笑话!西炎王管得了你西炎六郡,却管不了我寒月圣国!” 老者冷笑几声,一股惊人的气势轰然四散,直使得周遭沙土蓦然翻起了整整一尺厚,像是波涛一般以那老人为中心汹涌扬起,威势极为惊人! “元气后期?寒月圣国?前辈且慢动手!我西炎国已经与贵国签下停战协议,止息了干戈,前辈怎能背弃条约,擅行杀戮呢?” 宇文泰刚刚进阶元气中期不久,修为深厚,但先前却根本看不透这老者的境界,等老者不再掩饰,自是能准确感知到其确然无误的元气后期境界修为,不禁吃惊非常,连忙大声呼道。 寒月儒国虽然势力不小,但说来也就一匪帮,哪里能算得什么国家,宇文泰口称寒月国为“贵国”,自然是惧怕眼前之人的怒火。 “哼!若非是这条约,老夫又何必在此苦侯,早先便杀上陈观店了!如今你总算自己送上门来,我那一眉孩儿的仇也算是有了着落了。” 老者听言,讥笑一声,也不打算与其多说废话,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口似刀如剑的笔直兵刃来,寻常至极的一挥而下,便立时有一股刀锋也似的气劲直往宇文泰当头斩去。 宇文泰眼见那一股刀气瞬间袭来,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两掌连忙在胸前一抟,一股淡红sè的元气倏忽间凝成一团,内里隐隐有火苗撩动。 “凝火盾!” 宇文泰大喝一声,忽的将手中元气团推在身前,元气团即刻化为一个月牙状的弧形,刚好迎上了那骇人的刀气。 只听“啵”的一声,那刀气竟是被勉强挡下了,但宇文泰面上却是没有丝毫的喜意,直是异常的苍白,显然还是吃了一点暗亏。 下一刻,其胯下宝马还不及哀鸣一声,面门赫然裂开一条血线,猩红的血雾喷溅而出,顷刻间软倒在了地上,马首已然被那残余的刀气生生切成了两半,自是当场毙命了。一匹千金难求的宝马,竟是这般轻易的就被杀死了…… “有罡气!你……你冲击过真罡境界!”宇文泰踉跄跌退,当真惊骇yù绝,不敢置信的说道。 元气境界修者修为达到达到元气巅峰后期大成之后,便可尝试进阶真罡境界。然真罡境界乃是世间修者最难跨越的一个天堑也似的鸿沟,极难修成。 龙烟大陆上,修者之多,正如过江之鲫,不可胜数,但其中能修至元气境界的十不足一。而要从元气境界修至真罡境界,则更是艰难,当真是百不足一。 许多元气境界修者在寿元将尽之时,大多都会全力一拼,冲击真罡境界。若是成功,则一朝飞腾,成祖做宗,成为大陆之上的顶尖角sè;若是失败,也只有静待寿元完结,无常轮回了。 不过,就算冲击真罡境界失败,修者也能或多或少的体悟到一丝真罡的玄妙,元气中会自带一丝罡气,不同于寻常元气后期修者。 “嘿嘿!好一个火云骑士,居然能接下老夫一刀,也不枉你辈声名在外了!” 老者这一挥刀,虽然看上去寻常至极,但却是其武道的jīng深妙绝所在,且使出了九成九的元力,绝不同于寻常试手,但那骑士却能单纯以拳法相抗,也足见其不凡了。其冷笑几声,说着便要再施辣手。 “前辈且慢!”宇文泰急急喊道。 “将死之人,还有何话可说?”老者寒声斥道。 “前辈可是要寻火云骑士杨成复仇?不瞒前辈,在下复姓宇文,乃是西炎王上派出的监察钦使,并非杨成啊!冤有头债有主,前辈若是一心想为一眉书生复仇,却是找错人了啊!” 宇文泰听老者所言,瞬间想起了其先前说过的什么“一眉孩儿的仇”的话,直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说道。 “什么?你并非那杨成小儿?” 老者眉头一皱,有些怀疑的问道。 “在下万万不敢欺蒙前辈,杨成在昨rì夜时已经启程赶往沙河府了,以烈火灵驹的脚力,此时他应该到了半途,快要上铁马桥了。前辈此时追赶,兴许还来得及,晚些的话,恐怕杨成会直接乘传送法阵去往炎兕城了。”宇文泰丝毫不敢迟疑的回道。 “哼!你所言是否属实,那两人定然知道,等他们到了,自见分晓!” 老者本为沙河府一宿老,数年来不问世事,藏在洞府坐死关,一心冲击真罡境界,无奈造化太浅,并没有成功。其寿元已然将近,此次没有成功,已然再无希望,是以心灰意冷之下,也就不再奢望真罡,出了府门,只想在道消身死之前了却几桩心愿。 然而,其甫一出门,就听到了一眉书生战亡、尸骨不见的消息,惊怒之下即来寻仇。但战争已经结束,双方已经签下了罢战协议,严厉禁止私斗寻仇。寒月国律法森严,动辄就要株连亲族友人,老者也不敢放肆。 而元气境界的修者已经很难杀死,老者虽然自负,但也丝毫不敢小视盛名在外的火云骑士,自认不可能在三招两式间就能取其xìng命。是以想在火云骑士出城之时,趁机将其灭杀。 其修为jīng深,脑中已经能够衍生出可探查极远的神识,足可以确定城中唯一一位元气境界修士的所有动向,不怕他能在眼皮底下逃走。 但昨rì的陈观店城竟是又多了一位元气修士的气息,引起了老者的注意。然到了深夜,原本分明至极的两位元气修士的气息竟是莫名其妙的又变回了一个。老者吃惊之下,丝毫不敢大意,是以赶忙潜藏到了城中,想要一探究竟。 老者并不认得杨成的样子,见城中仍有一位身穿赤服,骑乘烈火灵驹的元气境界武者,自是将宇文泰误认为杨成了。 其见宇文泰与一位女子在黎明时出城,当即大喜,早早到了距离陈观店很远处的官道上等待。但见那明明是内息修为的女子竟是能如元气境界修者般避去风尘,显然是身怀“定风丹”或者“避尘珠”之类宝贝的缘故,是以推断那股从无到有,而后又从有到无的元气境界气息十有仈jiǔ就是来源于这位身家不凡的女子,是以更加认定宇文泰便是杨成了。 那女子仍旧静静的坐在烈火灵驹之上,冷眼看着宇文泰与那老者对峙,丝毫也没有前去插手的样子。当然,以其区区内息境界的修为,又岂能插手元气修者的争斗呢…… 宇文泰虽然心急如焚,但也不敢稍有动作,生怕引起那老者的杀心,所以就只静静的等待。 未久之后,果见远处有两道尘埃飘荡,却是有两人御马飞奔而来…… 第六十二章 千斤印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侯爷……” 那两人须臾间御马而至,乃是两位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甫一下马,便连忙向那老者见礼,态度甚恭。 “他可是你们说过的那位火云骑士杨成么?”老者手指着宇文泰,对着两书生冷声问道。 “启禀侯爷,倪升与涂灏兄都不曾见过此人。” 两书生一人穿黑衫,一人穿白衫,黑衫者容貌普通,身材中等,上唇上留着两撇稀疏的八字胡;白衫者黑发如锦缎蚕丝一般,刘海奇长,几乎遮住了整个面部,隐隐可见的下巴极为尖削白嫩,直如长着瓜子脸的美丽少女一般。 两书生听言,皆抬眼看了看宇文泰,而后自是面面相觑,白衫书生默不作声,黑衫书生却是赶忙回道。 “金蝉脱壳,好个杨成,果然是jiān猾之辈,怪不得我那一眉孩儿会死在他的手上!”老者暗自低语几声,说道:“如此,你倒也没有与我说谎,但老夫今rì既然将你截在了此处,就断没有放你生路的说法,要怨就怨你自己运气不好吧!” “前辈!你……” 宇文泰其实本就没有抱多大希望能够被这老者放走,但总算还是留有一丝希望的,听其如此说,立时便生出无法承受的无力感来,仿若自己的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一般。 “受死吧!” 老者冷哼一声,身影随之一闪,下一刻便是刀光四起,竟是瞬间到了宇文泰近侧,向其两面挥砍而下。 宇文泰乃是元气中期境界的武士,身居西炎国红花宫骑都尉要职,巡检火云骑士,考察南方蟠草原野狼团,权势极大,前途光明,自然是身有傲骨之人。 前番其为了尽量保住一条xìng命,只得对这位强敌唯唯诺诺,但如今那老者一心要杀死自己,宇文泰气涌之下,自想痛快一战! “公子!快走!” 宇文泰大喝一声,赶忙将背上所缚的齐眉铜棍抄在了手中,左右挥动之下,赤红的火光猛然窜起,像是火蛇一般狂舞,将那老者的刀光完全阻滞。 那女公子显然并不是什么矫情之人,用力一拉马缰,调转了马头,便是往陈观店方向夺路而去。 “拦下了!” 老者厉喝一声,两书生赶忙上马,直追而去。并各自从马背上的弓囊中取出了劲弓,张弓搭箭,往着女公子背心shè去。 但那女公子也甚是了得,手中持着一柄三尺多长的利剑,每有羽箭shè来,头不回看,听声辨位,即挥剑挡下。 只见那一柄长剑异常窄细,剑身两面剑脊处各有一条泛红的金线,每一挥动之下,那两条金线便如脱离了剑身一般,左右摇摆,使得长剑自带无数虚影,像是密密匝匝的剑网一般,羽箭根本近其不得。 烈火灵驹果然不同于凡类,女公子快马加鞭,很快就将两书生给远远甩下了。书生眼睁睁看着女子背影远去,但却是无法,只是硬着头皮追赶…… “轰隆……” 一声声仿若惊雷的巨响传来,只见宇文泰面sè殷红,双目冒火,手中一根齐眉短棍已然变成惊人的丈许长,持手的一端仍旧一般粗细,但另一端却赫然有碗口来粗,每一挥动之下,裹挟着近八百斤的巨力,水缸粗细的烈焰,威势极为惊人。 原来那齐眉短棍乃是用万年火铜jīng炼而成,加之以秘法锻造,所以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伸缩变换。而且,只要持棍者往棍中度入元气,就能激发万年火铜的火种,使得铜棍散发出炽热的烈焰。 饶是那老者修为高深,在这等不要命的狂砸之下,也稍稍有些慌乱的模样,左右踟躇,落尽了下风。 “你以为强行燃烧真元就能够阻挡老夫半刻吗?那样你也太小看老夫了!” 老者冷斥一声,也不再与疯了也似的宇文泰正面抵抗,苍老的身影如同燕子也似的闪动飞挪,却是避其锋芒,伺机而动。 “老贼,且看我宇文家‘游尾棍法’!” 宇文泰虽出生宇文世家,但从来不是娇生惯养之辈,临敌经验丰富,知道老者意图耗费其有限的真元,自然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游尾棍”。 话说西炎国有圣兽,名曰独角炎兕,是上古洪荒血脉,为西炎国镇国之宝。独角炎兕身后长着长长的尾巴,尾尖处燃着一簇火苗,血脉越是jīng纯的炎兕兽,尾后火苗愈大愈炽热。 宇文世家祖上为屠龙元帅杨云心护身灵兽炎兕圣兽的看守道人,之后代代都为炎兕兽御兽师,从炎兕兽身上悟得了诸多武艺,而这“游尾棍”便是其中比较重要的一部,得自于炎兕兽的鞭尾之法,威力不俗。 炎兕兽为大力神牛的一族,一静一动间,势大力猛,一条jīng钢也似的尾巴更是其除却角与蹄最为犀利的武器,奔跳纵跃翻转之下,尾巴甩动的速度极快,来路极不易预测。而且,以尾巴作为武器,最妙就在于顺势而为,全然依着身体的动作而动,是以不易消耗元气。 使出了这般棍法,宇文泰一开始的慌乱与疯狂自是逐渐的消减下来,打斗间愈发有了法度和节奏,拼命的气势变成了沉稳的拖延。 “轰!” 又一棍砸下,宇文泰以匪夷所思的手法撩向老者右侧,竟使得其来不及用手中直刀防御,只得以肉掌应付。 然其束手成刀,竟是丝毫也不惧,径直迎了上去。一声元气炸响,宇文泰非但没能占得一丁点的便宜,反而被震得虎口生疼,险些握棍不稳。 如此之下,宇文泰虽然愈战愈勇,但奈何双方实力相差悬殊,压根无法奈何强敌,仅仅是勉强以守为攻而已。 老者眼见远处三匹快马荡起的尘头都快飘落,面sè愈发yīn沉起来,目光煞芒闪现,自是不想再纠缠了,运起了十成的元气,渐渐使出了杀招。 “滋滋滋!” 宇文泰两手紧紧攥着铜棍,将自身数十年苦修的真元度入其中,使得铜棍上烈焰狂起,挥动之下犹如舞起了火龙一般,威势好不惊人。 修者自入元气境界之后,寻常的内息会转变为元气,而元气与内息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真元。所谓真元,正是修者元气内丹所含之jīng华所在。 任何修者,只要内丹不散,真元不失,无论其元气如何消耗,假以时rì,自可重新修回。但若是真元流逝,对于修者自身根基,绝对是致命的创伤。 所以,但凡修者,若非是到了生死关头,绝不敢轻易动用真元之力。而一旦动用真元之力,那便是拼死之搏,威力比及寻常时期的巅峰状态都会凭空强上几筹。 然而,虽然宇文泰已经竭尽了全力,但却仍然没有伤到老者一丝一毫。无论是千斤巨力的冲击,还是炽热烈焰的灼烧,均被老者以诡异的身法和招式轻松化解。而宇文泰自己也是渐渐不支,烈火附着的铜棍上已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痕,全是老者刀罡所伤。 “好个宇文世家,果然不愧是名门世家!看来今rì老朽要拿出真本事来方能让你安心去死了!” 老者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冷斥一声,忽的猛一甩刀,如cháo水也似的罡气轰然扑过,将宇文泰荡出了一丈多远。而后,其张口一吐,竟是吐出了一个拳头大小四四方方的小印来。 “千斤印!” 这小印上并无文字镌刻,也没有丝毫的花纹装饰,遍体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显然是用黄金锻造而成的法宝。老者将小印持在手中,口中微微一动,向着小印徐徐的吹了一口气,小印竟是瞬间狂涨,直变成了脸盆大小,立时散发出惊人的压迫力。 “金印!这……是金印法器!你是真武双修之人!” 宇文泰见此,面上的惨sè即刻变成了绝望,一句话刚刚说完,老者却是已然将那金印狠狠的推了过来。 “啊!” 宇文泰面sè狰狞,手中铜棍朝天高高举起,就要拼死一搏。但那金印化作一道金光一闪而来,瞬时稳稳的砸在了其胸膛之上,力道之大,径直使得其胸膛凹陷了整整一尺之深,几乎贯穿而过…… 宇文泰口中狂喷鲜血,被震成碎块的腹脏都是随之而喷溅出来,却是在这一击之下,身死道消了…… “哐啷”一声响,宇文泰手中铜棍应声而落,棍身上赤红的火焰缓缓消散,变为了原本一人高的长度,只是多了密密麻麻的深深刀痕。 紧接着,宇文泰还保持站立的身体也是瘫倒在了地上,细细看去,其上竟是像那铜棍一样布满了深可见骨的裂纹…… 老者随手一招,那停留半空的金印便如同活物一般飞回其手中,一晃间又变回了原本拳头也似的大小。 老者张口一吸,将那金印又吞回了腹中,看也不看宇文泰一眼,双脚一纵,飞燕也似的遁向了陈观店方向! 其身法之快,实在令人侧目,仅仅数百息间就追上了正自策马狂奔的两书生。但那骑着烈火灵驹的女子却是早已没有了人影,显然已经逃到了目力不及的极远之处。 “废物!” 老者冷哼一声,一飞纵间跨越了两书生,径自追去了…… 第六十三章 金极承影剑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嘶昂……” 遍体流着雾腾腾热汗的赤红骏马惊鸣一声,急急停了下来,两只前蹄成马步并在两边,稳稳的撑着地面,直直划了数尺多长,才是终于站定,差点就当场折断了马蹄。 “烈火灵驹,果然有些稀奇!不过,你跑到这里也算是跑到头了!还是乖乖受死吧!” 老者一个翻纵间,阻在了银面女子的身前,话一出口,刀光便是闪过,一股罡气横横的切向了女子的脖颈,丝毫也不留情。 “大言不惭!” 女子冷斥一声,手中长剑一挥,一根赤金sè的长线像长鞭一样荡出,甩出了无数半丈多长的剑影,轻易的便将那刀罡切成了碎片。 “咦?”老者见此,倏然一惊,双眼不禁闪现出贪婪之sè,讶然道:“承影剑!你是何人?居然身怀这等金极利器!” “这不是你该问的!让开!” 女子转头回望一眼,见远处空空如也,心下稍安,冲着老者冷冷的斥道,似乎并不惧怕其半分的样子。 老者听言,顿时惊怒非常,寒声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区区内息后期境界,也敢对老夫大呼小叫!难道看不出来老夫……” 然这老者话还未说完,女子长剑挥动,数百道两三丈长的金sè剑丝便是向其闪电般的绞来,威势极为惊人。 老者见此,已然来不及惊诧,哪里还敢聒噪,大吼一声,连忙将手中直刀立在了身前,猛的一掌拍到了刀身之上。 只听“滋滋滋”如同冷水淋在热锅上的声音响起,直刀清鸣一声,遍体散发出白蒙蒙的犹如实质一般的光亮,逸散成一个一人大小的白sè盾牌模样,刚好将老者给护在了后面。 令人牙酸的金铁交击之声像刮风一般呼啸而过,光盾瞬息间破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最终消散一空了。老者眼睁睁看着身前的直刀寸寸碎裂,散落成一堆细小的铁片跌落脚下,面sè不由得白了三分,一脸惊愕的看向那女子,简直不敢相信。 “让开!” 女子又一次冷斥道,却是没有趁势劈出第二剑来。 “这……这是真真正正的金极承影宝剑啊!”老者听言,原本惊愕至极的神sè竟是忽的转为狂喜之sè,尖声吼道:“我有金灵根,如果能有这么一把宝剑,就能够再尝试冲击一番真罡境界了!就算成功的机率百不足一,但总算也是一丝希望啊!” “拿来吧!” 老者自从冲击真罡境界失败之后,一直生活在寿元将近的yīn影之下,原本已经不再报任何希望,如今终于看到了一丝丝的可能,哪里还有不去尽力争取的说法,当下厉吼一声,便冲着那女子冲了过去。 女子见此,顿时一惊,不及多想,赶忙又是一剑横横斩过,无数道细小的剑丝向渔网一样切向那来势汹汹的老者。 “嘿嘿!小丫头自以为手持利器就能无视境界差距了吗!当真笑话!” 金灿灿的光芒闪烁,耀人眼目,只见那老者紧随着一个三尺见方的巨大金印凶猛的冲向了马背上的女子,根本无视迎面而来的绵密剑丝,摧枯拉朽一般的撞下。 眼看女子连人带马就要被那重有千斤的大印砸得香消玉殒,忽听一声诡异至极的吟唱响起,老者神思忽然一晃,竟是连人带印一个趔趄狼狈至极的从半空跌落下来。 就在这一晃之下,金极承影剑破空声响,那女子竟又是一剑斩来,密密麻麻的剑丝带着慑人的鸣音,又一次扑向了老者,威势比及先前直有数倍之强。 老者大惊之下,不及多想,一巴掌拍在金印之上,强输元气,竟使得那金印瞬间狂涨了十倍有余,将其全身牢牢地护在了下面。 “嗤嗤嗤嗤!” 剑丝像是雨水一般冲过了硕大的金印,在光滑如镜的金印面上留下了数不清寸许深的刻痕,看去令人心惊。 “嗡鸣”一声,金印缩回了拳头大小,稳稳的落在了满脸心痛之sè、身披碎衣的老者手中,除却最下面的一面,其它五面上竟是都留下了细细密密的纹路,原本金灿灿的宝光都似乎消散了不少。 “千斤印”乃是用数千斤黄金和着数十种奇珍材料以秘法炼制而成,可以随意变幻大小,但无论是大是小,其重量却是恒等,保持千斤不变。 不过,当其变为拳头大小时,密度极为凝厚,是以非常之坚硬,寻常攻击根本不能伤其半分。但若被放大,密度扩散之下,坚硬程度也会随之而降低,便容易受到损伤。 “该死的妖女,竟敢伤我本命宝物,纳命来吧!” 老者面sè惨白,看着马背上娇喘微微长发散乱的女子,狰狞之sè闪现,从怀中掏出了一杆淡黄sè画满了纹路的三角小旗来,猛的一招,凭空便卷起了呼呼的狂风,瞬间便将那女子连人带马淹没起来了。 而后,老者还尤不自足,眉头一皱,咬破了舌尖,向着手中小印吐了一大口jīng血。 那jīng血方一淋到小印,即刻便诡异的渗入了其中,一丝痕迹也没哟留下。下一刻,只听“嗡嗡”的清鸣声,这小印竟是放shè出了比及先前还要强上三分的金光来,就连原本密密麻麻的剑痕纹路都是瞬间被完全修复了。 这小印乃是其本命法宝,非但心神相连,心血亦是息息相关,一口jīng血祭炼之下,可激发出比寻常时强上数倍的威能,但也正如武士燃烧真元一般,乃是自残的手段。 “去!” 老者大吼一声,将那小印用力掷出,小印随即化为了脸盆大小,裹挟着缭绕的金光撞进了沙尘之中…… “飞砂旗!聚!” 老者不停的扰动手中小旗,汹涌如黄浪一般的沙尘便是随之而动,将那女子全然裹在其中,并越聚越小,直凝成了一股一丈直径大小通天接地的龙卷风,远远看去,好不惊人。 而那金sè大印更是迅疾的在这龙卷风中来回穿梭,像是金sè的雷霆一般胡乱冲撞,看那可怕的力量,就算擦着挨着都要害人夺命。 “哈哈哈哈!妖女,任你再多法宝,怎能逃过我这一旗一印!” 老者正自骄狂大笑,那龙卷风却是越转越小了起来,不到三百息,逐渐的消散开来。老者震惊之下,急忙晃动手中三角小旗,但却丝毫也不见风起的迹象。 下一刻,其更是蓦然一惊,竟自发现,与之心神相连的“千斤印”也是与之失去了联络,不见了踪影,一时间惊得冷汗涔涔,面如白纸。 弥漫的沙尘徐徐飘落,渐渐的露出了那女子孤单的身影,只见其原本遮在面上的银灰sè纱罩已然不见踪影,露出了一张极为jīng致美艳但却毫无血sè的脸庞。 最奇怪处却在于,其头顶三尺处竟是漂浮着一颗拇指大小裹挟着丝丝黄雾的浑圆丹丸,徐徐的旋转,旋转的方向正好与方才的龙卷风方向相反。伴随着龙卷风的最终消散一空,那弹丸也是渐渐的停止了旋转。 其左手摇着一柄纹金折扇,洁白如雪的扇面一正一反的显现,正面写着一个工工整整的“避”字,背面写着一泼墨也似的“尘”字。每一扇动之下,弥漫的尘埃都是为之一沉。三扇扇过,尘埃已然降到了其修长的腿下,却见其不远处正斜斜的躺着那匹半埋在沙土之中的烈火灵驹,显然已经是当场毙命了。 而其右手中,却是托着一颗拳头大小的金sè方印,正是老者的本命法宝“千斤印”。而这方“千斤印”周遭,却是赫然燃烧着一缕缕炽热的红焰,已然将那金印熔得微微变了形。 “这火焰……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老者见此情状,面sè又是白了一分,结结巴巴的问道。 “是你自寻死路,也怨不得我!”那女子面sè冷丽,说着,右掌之中的火焰愈涨愈大,径直变成了紫红的颜sè,将那金印炙烤得“滋滋”轻响。 “不!”老者惨叫一声,就要向着女子冲撞过去。然其还未走出三步,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径直晕厥过去了。 而那女子手中的金印也已然生生熔化成了金水,一滴滴的顺着女子的指缝滑落下来,尽数滴到了沙土之上。 “嘿嘿嘿……这就是传说中的纯阳真火吗?果然是不同寻常啊!以内息后期境界击败元气后期境界,说出去,真不知有几人会相信啊?” 忽然,附近传来“啪啪啪”轻轻的鼓掌声,一个妖冶娇腻直如女子一般的男声传来,yīn阳怪气的,令人忍不住直打寒战。 修武者,以武入道,修丹元内功,导通奇经八脉,坚固四肢百骸,段体以为器,吸纳天地之灵息,强大自身,改天换命,是为武道。 修真者,以灵入道,不拘泥于四肢,不拘泥于百骸,不拘泥于形体,强修真元,专纳灵息,只求大道长生,不求天下无敌。 修武者为求生求存之道,人人可修,但大道难成,永生难求。 修真者本为捷径之道,以天生灵根为媒,天地灵修为源,强修大道,强求永生,虽威能不及修武,但易取寿命,自为人族所创,便即广为流传,遂导致修武没落。 然修真乃取天地有限之物而资无限之yù,终于引发争斗。因此,修真者yù求大道永生,先需强大自身,方能与人竞争。 如此,修真之法便又异变,愈是强大者才愈能走得长久。 久远年月以来,天地愈发贫瘠,修真法道亦愈发恶毒。有才智出众者竟仿照武道之武器祭炼法器,创出器修法门,御器与人争斗,然后再与天争命,成为最顶尖修真之道。器修最鼎盛之时,被称为宝器时代。 修真者修器,已成必然。每位修者皆有一件以上本命法宝,需以自身jīng血乃至灵魂时时祭炼,平时养在丹田滋润,用时方显威能,比及四肢还易cāo纵。 本命法宝与自身灵魂血肉息息相关,一旦破损,必将牵累自身,重者致命,轻者重伤,乃是生死相依之物。-----------------------《九阳大域・只言片语》 第六十四章 淫邪书生 上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你是何人?” 女子听言,转头看去,只见一身穿白sè书生衫的少年男子笑吟吟的立在三丈多远处,长发遮面,两手空空,不知来路。其略带些许紫意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缩,出声问道。 “在下申涂灏,寒月国四等夺命书生,给姑娘见礼了!” 书生正是奉那老者之言一直驱马追来的白袍男子,与其一道的黑衫书生眼见老者被击败,早已逃之夭夭,不见了踪影。然其却是丝毫也不惧的站在原处,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申先生一路追来,不知有何见教?”女子又是问道。 “也无他,见猎心喜而已!”申涂灏掩口轻笑一声回道。 “见猎心喜?申先生什么意思?”女子蓦然一惊,寒声问道。 “传说屠龙元帅杨云心的嫡系后人皆有纯阳真火传承,如今一见,方知确然是真,心甚羡慕,是以想请教一番,还往姑娘千万不要拒绝。”申涂灏撩了撩长长的刘海,柔声说道。 女子听言,眼sè一厉,却是没有说话,就只冷冷的注视着申涂灏,并没有贸然有所举动,静观其变。 “嘿嘿,姑娘千万不要误会,在下所说讨教可并非是要与姑娘斗法,而是真心请教呐!我观姑娘现已达内息境界后期圆满,此番远行应当是寻求机缘进阶元气境界吧?在下有一门《双朴子·逆换yīn阳》的双修法门,若是姑娘愿意与在下同修此法门,在下自信可将自身真阳jīng元度入姑娘丹田之中,有十之仈jiǔ的希望可使姑娘成功进阶元气境界。当然,在下也能同时得到些许的好处,探寻到一丝传承纯阳真火的气息。如此各得其所的互利之事,凭姑娘的聪明才智,应当不会拒绝吧?” 申涂灏娓娓道来,声音yīn柔而富有磁xìng,说话间似乎使得这天地间都变得异常静谧,施施然全是令人不可抗拒的诱惑之声。 “嗡嗡嗡……” 女子在申涂灏绵绵不绝的声音中怔怔发愣,心神似乎已然被控制,但就在此时,只听手腕上一串小花也似的银sè铃铛突然响起,其不由得心头一震,立时醒了过来,秀额上已然生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来。 “申先生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元气境界我自有法突破,就不劳申先生费心了!而至于我杨家的纯阳真火,历来也只有杨家人通过血脉传承才能够参悟掌握,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一个外人能够参悟到,申先生就不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了吧!” 女子虽一脸的恼sè,但却并没有发作,而是冷冷的对着申涂灏说道。 “呵呵……杨家多烈女,申某也倒没有指望姑娘能够答应的……” …… 数里之外空荡荡的官道之上,郁明三人各自骑在马上,逶迤而行。夕阳西下,金黄的光辉将三人的身影拉得极长,不知已经延伸到了何处。 郁明手中提着一个翠绿sè的葫芦吊坠,仍苦苦思索着此物的来历,当真快要抓破了脑袋。忽然,一缕光辉映过,郁明偶见那玉牌上竟是显现出了一个小小的紫金sè的“宁”字。 “宁?宁公子?原来是她?” 郁明脑中灵光乍闪,瞬间想到当年来到陈观店前曾在“鱼番号”扬尘船上相识过的一位宁公子,前思后想之下,很快便确定了这玉牌的来历,不由得一阵唏嘘,暗叹缘分之所在,造化之弄人,…… 当年若非那位宁公子一念之下让鱼把总救自己上了船,自己又会是怎样的一个光景呢?应该没有人会知道。 郁明正自沉吟,忽听前方传来“轰隆隆”震人心魄的炸响,自是立马吃了一惊,赶忙向前看去。 “吁!……” “吁!……” 九翼乃是非同一般的良马,根本不惧这般巨响,但阿野与马嵬所骑乘的骏马,以及三匹驮马都是普通凡马,哪里能受得了这般惊吓,一个个前蹄急扬,转头向着来路奔逃而去。 “该死的鸟马!快给老子停下了!” 阿野本就不会骑马,哪里能拉扯得住胯下受了惊的高头骏马,虽然心上着急,但却无法阻止,只是紧紧的骑在鞍上,破口大骂着。 “我去捉马!” 马嵬是文武全才,轻易便将惊马给安定下来,一甩鞭子,向着四马奔逃的方向追了上去。 郁明苦笑一声,将手中的玉牌戴在了项上,却是并不出言阻挡,往着那震响传来之处看去。只见三四里之外尘云滚动,红光闪烁,显然是有人在斗法不假。单单看那阵势,就知道那斗法之人的修为绝不会低。 这种层次的争斗显然已经超出了郁明有资格去凑凑热闹的范围,其自然识趣的停下了脚步,不再前进了,就只远远看着。 眼看那响动愈发激烈起来,郁明心惊之下,哪里还敢停留,调转了马头,就要远远避开了。然而,其还未走出十步远,一个寒冽的女子的声音却是突然响起。 “郁明,快来救我!” 郁明一惊之下,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赶忙向着身后看去,但哪里能看到半个人的影子,恍惚之下,径直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了。 “郁明,快来救我!” 莫名其妙之下,郁明正yù继续往前走时,那女子的声音却是又一次的传来,带着明显的惶急之意。 “什么人?” 这一次,郁明听得分明,所以实在被吓得不轻,向着四周连连环顾,但却仍旧看不到半个人的身影,只觉遇了鬼魅一般,额上冷汗涔涔,脊背都是微微发凉。 “郁明,快来救我!” 然而,这yīn魂不散的声音却是第三次传来了…… “nǎinǎi的!到底是谁?给老子出来……” 郁明怒从心起,骂声刚说出口一半,却是忽的向着自己胸前的玉牌看去,只见其上竟是正闪着青濛濛的光亮,依稀间有一个女子的面庞闪现。 “是她吗?”郁明用手托起了那玉牌,奇声沉吟道。 “臭小子!你愣着干什么,快来救我啊!” 女子的声音又一次传来,细听之下,竟是带着略微的哭音,显然情势已经发展到至为凶险的地步了。 郁明转头看着半空中尘云遮天蔽rì,炽热的火焰已然将之映成了火海一般。一个长着长长独角的巨牛虚影正自在这火海之中左右奔踏冲撞,威势极为猛烈,但却是在一个绘着弯月的小旗之下打着圈儿,似乎已经被困住了一般。 这般惊人的天象,绝不是普通人能够引起的,郁明极有自知之明,哪里敢跨越雷池半步。 “我修为浅薄,哪里能救得了你!” 郁明淡淡的回了一句,拍了拍九翼,便直赶忙狂奔而去,再也不敢停留了。 “郁明,你难道忘了当初的承诺了吗?受人之恩,必当相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女子的求救声又是传来,郁明眉头一皱,径直将那玉牌从项上摘下,随手扔到了地上,继续奔逃。 然而,还未百息,郁明却是又恨恨的转回过来,扯着九翼马鬃,弯腰将那玉牌原本捞回了手中,戴到项上,向着那尘云滚滚之处奔去了。 未多久后,郁明便是已然到达,急急停下之后,只见不远处有一男一女两人正自遥遥对峙着。 女子双目紧闭,两手合十,全身都笼罩在一个紫红sè像是火焰一般的华盖之下,华盖之外正有一个蛇头长锥缓缓的刺入,眼看马上就要刺入女子胸口的样子。 而那男子却是身环一团乌光,盘坐在一个紫红sè熊熊燃烧的火圈之中,正自竖着食指与中指,遥遥控制那长锥。 郁明看着这二人你攻我守的紧张局势,虽然心里着急,但又不知该如何做才好,只觉应当说句话才对,便只咽了一口唾沫,对着那女子远远喊道:“宁公子,我来救你了!” “那书生已经被我困住,你快去把他给一刀杀了!”女子听言,紫焰也似的双目倏然睁开,对着郁明寒声吩咐道。 郁明听言,微微一怔,自是向那男子所在看去,只见其长发卷曲,显然是被赤火燎到所致,但其一张jīng致的如同女子一般娇艳的面容却是丝毫没有被灼烧的痕迹,不过其额角之上竟是赫然刺着一个鲜红的“yín”字,十分的刺目。 “呵呵,郁明兄别来无恙啊!”申涂灏迎上了郁明的目光,浅浅一笑,却是说道。 “你……你是申涂灏?”郁明听言,诧异的问道,听出了此人的声音。 “不错,正是申某,想不到郁明兄还记得申某,真是令在下受宠若惊了呀!”申涂灏听言,淡淡回道。 郁明自当了猛虎营营长之后,曾多次与申涂灏交手,因其狡猾如狐,修为又深,在其手下吃过不少的暗亏,互有胜负。不过,郁明从来没有见到过申涂灏长发之下的真正面目,是以初视之下,竟是没有认出。 “郁明兄当真要听这妖女所言与我为难吗?要知道与我申涂灏为敌,下场可是很凄惨的……”申涂灏看着郁明一脸yīn沉之sè,不以为意的jǐng告道。 “我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他在拖延时间,你赶快出手,若是晚了,我们都会没命的!”女子惶急的说道。 第六十五章 淫邪书生 下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郁明听言,不敢迟疑,即刻便驱马奔向了申涂灏,随手抽出了一把手刀,狠狠的向着申涂灏掷去。然而,此刀还未还未突破那紫红sè的火圈,便是被高温融化成了铁水了。 “嘿嘿,郁明兄,就凭你的修为,就算申某引颈就戮,你恐怕也拿我没有办法的。”申涂灏见此,摇头淡笑几声,讥讽道。 郁明知道申涂灏虽然被这火圈牢牢困住,但自己也无法轻易突破火圈对其造成伤害,倒是有些难办。 但其五年前就已经踏入了内息中期境界,又经过整整五年的艰苦修炼,内息之浑厚,武艺之高强,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小少年可相提并论的了。在猛虎营中,就算是内息后期境界的鲁有,在其手下也过不了三五招。 “喝!” 郁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喝一声,就在九翼背上,猛的一拳轰向了火圈。一股浓沉的拳风汹涌扑过,径直将那紫红sè的火苗吹得东倒西歪,凭空闪出了一条通道。 紧接着,郁明张口一吐,一道细长的羽箭也似的回旋气劲就顺着那通道穿过了火圈,继而又刺破了黑光,径直向着申涂灏眉心正中疾shè而去。 申涂灏见此,双眉一挑,万万没有料到郁明竟有如此手段,口吐剑气,居然能连破两道防线,直接攻向了自己。 然其在这xìng命交关之时,似乎并不慌张,额角殷红的“yín”字忽的红光闪现,径直滴下数滴血来。下一刻,一张纯黑sè写着密密麻麻血红sè小字的书本蓦然从其眉心闪现而出,随意一翻之下,就将郁明吐出的气劲给吸入了其中,瞬时化为了乌有。而那书本,也是随即便化为了一道乌光又钻回了申涂灏眉心之中,消失不见了。 “回旋气劲,可刺破一切虚物阻挡,倒是一门不错的神通啊!罢了!你既有此本领,我也不好托大,就所幸耗费一些真元,早些料理了尔等吧!” 申涂灏说着,额角的“yín”字再一次闪烁起了血红sè的异光,一条条细细的裂痕也似的纹路就从这“yín”字缓缓蔓延到了申涂灏整个俊俏的面部,密密麻麻的血丝溢出,将原本俊美至极的申涂灏渲染得至为狰狞可怕,像是有一头凶兽要挣脱了其肉身,跳出来行凶一般。 “刺!” 申涂灏两指并拢,猛的向前一指,宁公子周身所罩的紫红sè的高贵华盖便是如同纸糊泥塑一般的被捅破了,一尺多长的蛇头长锥瞬时刺入了宁公子胸口,除却碧幽幽的蛇头,几乎完全没入了其中。 宁公子惨呼一声,仰面跌倒在了地上,原本围拢着申涂灏的紫红sè火圈即刻便化为一头美丽的三尺长火鸟,火焰双翅一振,飞到了宁公子身边,清鸣一声,便是钻入了其眉心之中。 “嘿嘿,怎么样?郁明兄,你现在可后悔了么?与我申涂灏做对,必死无疑!” 申涂灏坐起身来,冷笑连连的看着郁明说道,面上满是讥诮之sè。其说着,周身的乌光尽数被收回了体内,血纹遍布的脸面,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的弥合起来,一丝的疤痕也未留下,但面sè却是如同纸金一般的苍白,一丁点的血sè也无,显然是因为施展了什么秘法之类而受了不小的暗伤。 郁明见此,冷眼注视着申涂灏,心中虽然惊悸非常,但面上却是丝毫也没有表现出来,不知其到底在想着什么。 “都说猛虎营营长郁明诡计多端,手段恶毒,难不成事到如今你还能有什么底牌不成吗?” 申涂灏抬眼看着天空中红sè的尘云之中,灰sè的弯月小旗已然将那独角巨牛困在了一丈范围之内,淡笑一声,背着双手对着郁明说道,目光之中满是睥睨之sè。 郁明听言,一句话也不说,脚下微微一动,九翼前蹄高扬,瞬时便是回转过身,向着宁公子所在冲了过去。 申涂灏见此,冷哼一声,从怀中取出了一把黑光闪烁的戒尺,微微抬起,说话就要出手将郁明击杀。 然其一尺还未砸下,脚下沙土之中突然钻出了一道漆黑的幽影,瞬间便是扑到了其身上,两只利爪紧紧的扣住了其血肉,一条三尺多长暗红sè生满了利刺的舌头立时将其脖颈缠绕了数圈,撩出唇外的血牙随即深深的刺入了其动脉之中…… “啊!……” 申涂灏哪里能料到如此变故,自是惊恐到了极点,急忙甩动黑尺砸向紧紧抓在自己身上的黑影,但十几尺挥下,哪里碰到了黑影半分。 感觉到自己周身的血液急速的流向那张魔口,感觉到自己已然停滞了的呼吸缓缓的挤涨着自己的肺部,死亡的恐惧深深揉捏着申涂灏的灵魂,竟使得其完全失去了神智,只剩下简单本能,无力的挣扎着,妄图挣开那黑影如同蟒蛇也似的盘踞。 “快!快!……” 申涂灏头脑发晕,双眼炫黑,口中结结巴巴的说着含混不清的话,已然到了死亡的边沿。 忽然,一团漆黑的光晕从其体内轰然逸散开来,黑影瞬间就被激荡出了申涂灏的身体,径直被击出了一丈开外,消失在了沙土之中。 却说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与郁明一向形影不离的无常。无常因为不喜阳光炙晒,是以一路上都躲在九翼宽大如亭盖一般的马腹之下,从未出来…… 当郁明下决心去救援那宁公子之时,其就让无常潜入了沙土之中,一路跟随九翼的蹄声而动,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到了申涂灏脚下。正当那申涂灏走出了火圈,解除了自身防御之时,无常自是发动了奇袭,使之完全无法抗拒…… 然这申涂灏显然不是普通角sè,体内有奇宝护身,关键时刻,还是将从来都没有失过手的无常给挣飞了。 无常虽然心思懵懂,但却能嗅出所有危及自身的气息,一被挣脱,便不再纠缠,立即潜入了沙土之中。 “嘭”的一声,一股细沙翻涌,无常却是又一次钻了出来,但却没有进攻满脸惊骇yù绝神sè的申涂灏,而是将仍然昏死在地的那位元气后期圆满境界的老者一手揽了起来,拔开双腿,向着郁明消失的方向而去了…… 申涂灏全身散发着团团的乌光,看上去诡异非常,但其脚步虚浮,面上已无人sè,身体之中近一半的血液已然被无常给吸噬了,受创着实不小,走路都似乎成了问题。其颤颤巍巍前三后四挪动了几步,便是摔倒在了沙土之上,失去了神智…… 天空中的独角巨牛狂吼着绕着那杆三角小旗奔走,渐渐的变得虚浮起来,最终化为了万点碎裂的光火,消失一空了。而那三角小旗却是跌跌荡荡之下,化作一道灰光,遁入了申涂灏天灵之中。 这灰白小旗方一遁入申涂灏天灵,其双眼径直一动,闪现出了隐隐的灰淡之sè,看上去颇为诡异。 “尸魈……” 郁明旨在救取宁公子的xìng命,有无常掩护退路,其自是并不担心太多,也不在乎申涂灏的生死,伸手揽起了宁公子,头也不回的往远处逃遁而去了…… 郁明亲眼见到宁公子胸口被那近一尺长的蛇头尖锥刺入,但其却是丝毫也没有流血的迹象,自是大为奇怪,听到断断续续痛苦至极的呻吟声传来,其不敢大意,伸手去探查宁公子胸口的伤势。 然而,郁明方一抚上宁公子胸口,只觉触手处轻软滑腻,心头不禁为之一荡,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但下一刻,郁明却是不敢再下手了,毕竟如此无耻的举动他是做不来的,实在是有贼心没有贼胆,女子的清白是万万不敢亵渎的。 但人命关天,凡事只能从简,郁明并不是拘泥之人,思量之下,终于还是决定就在这马上查看宁公子伤情,想蛇头锥子直贯胸腹,可不是什么小伤势,稍微迁延,也许便是一条卿卿xìng命。 如此想着,郁明也不再做作,当下将宁公子的身体翻转过来,与其面对面骑在马上。然其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径直吓了一跳,只见这女公子两腮殷红,面上竟是布满了细细密密的褶皱,就连原本乌黑亮泽的长发都是变成了干枯如死人一般,活像是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妇人,甚为瘆人。 见此之下,郁明全身腹脏猛然一阵翻滚,险些当场作呕,但却生生忍了下来,暗暗惊叹道:“唉!原来这宁公子与尖沙夫人一般,是位老者,受了重伤之后,以秘法掩饰的衰败容貌便是显露出来了。” 这般想着,郁明不禁为方才的轻薄举动而大为腹诽,一张脸径直被羞得绯红,甚至生出了自己扇自己一个嘴巴的冲动。 郁明暗暗下定了决心,救人需救彻,绝不能半途而废,也不能因为对方是位看起来年届九十的老者而弃之不顾。 “这位宁……呃……宁nǎinǎi,凡是从权,晚辈郁明,今rì冒犯了……” 郁明歉然自语了一番,便自伸出了双手,颤颤巍巍的解开了宁公子的衣带…… 第六十六章 马背欢爱 上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郁明小心翼翼的解开了宁公子的衣衫,颤颤巍巍的拉开那高高凸起绣着金红sè飞凰的蚕丝亵衣,只见宁公子娇嫩的脖颈以及刀削也似的香肩白嫩异常,并隐隐散发着淡淡的红晕,诱人眼目,摄人魂魄,全然不是其想象中的鸡皮柴胸的模样。 九翼平稳的在荒原上驰骋,宽大的脊背极少会颠簸起伏。郁明鼻中呼吸着勾人的女儿香味,眼看着宁公子半露不露的酥胸,一颗心跳的像刚刚被擒的兔子一般,两颊绯红得如同火云蒸腾,遍体都是浆水也似的热汗在流,实在是紧张得要命。 纵然是一个老妇人的身子,郁明也是第一次看女儿家的秘密,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哪里又能保持着沉稳呢…… 接连吐纳了三息,郁明才是镇定下了心神,缓缓地拉下了那一领可爱而高贵的凰儿亵衣,终于见到了圆润饱满高高耸起的温柔软玉,却是丰美而又坚挺,香艳而又高贵,两抹**正如三月桃红,两颗**恰似娇嫩蓓蕾,竟使得郁明当时便看得有些痴了…… 痛苦的呻吟声接连从宁公子鼻中传出,郁明听在耳中,终于打了一个激灵,强自平复下了心境,认真的观察起宁公子的伤势…… 只见宁公子胸口正中,即两**画线的中点位置,赫然插着那柄尖锥,碧青与鲜红相间颜sè的蛇头锥帽正化作数十股小蛇也似的红绿之气往其全身各处蔓延开来,衍生出细细密密青青红红的可怕纹路…… 天下武人皆都知道,两**画线的正中位置乃是人身大穴“膻中穴”的所在,连通着人体上下气血,左右气海,至关重要。而这长锥正好刺入了“膻中穴”,实在是正中要害。如此jīng准狠辣的手法,也足见书生申涂灏非同一般的手段了! “这是什么毒?” 郁明仗着自己是万毒不侵的体质,丝毫也不惧怕,抬手就向着那蛇头锥帽捏去,但入手之下,那锥帽竟是早已化作了虚物,尽数渗透到了宁公子体内。 青sè红sè的纹路在宁公子的肌肤上逐渐消失,直往内里渗透而去,使得宁公子细腻白润的肌肤下一条条的血管都隐约可见,散发出阵阵的红光,蒸腾出犹如实质一般的红雾。 “不好!毒入肺腑了!” 郁明自从发现自己有食毒的能力之后,对于毒物的研究极为费心,一看便知那蛇头长锥本身就是用毒物所凝炼而成的,自插入“膻中穴”,就立即化为了毒流扩散开来了。这等等级的毒镖,绝不是等闲角sè能够施法救助的,就连郁明也是一时不敢轻动了。 许是因为毒物侵害的缘故,宁公子口鼻之中所发出的呻吟声愈发的急促起来,散发着团团红晕的身体也是不自主的扭动着,一副痛苦异常的样子。 “必须为她吸毒,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人命关天,郁明也来不及迟疑,将宁公子放倒平躺在马背之上,霎时便运起了龟沉大海的敛气之术,将脸埋入了宁公子胸间,嘴唇含住了“膻中穴”所在,用力吸了起来。 龙龟沉于万丈深海之中,犹能运气纳息,呼吸之力足以牵动海流,非同小可。郁明虽然只是一内息中期的人族小修,修为浅薄至极,但因习练了《龟鹤玄元导气神功》,也算掌握了几分龙龟潜息的异能,通过伤口为他人吸毒,对于他来说,一般都是非常容易之事。 因为其丹田之内的“鹤形”有炼化毒物纳为己用的能力,郁明每吸出一口毒血,都并不随口吐出,而是直接咽入腹中…… 宁公子的血炽热滚烫,暗含着奇异的香味,郁明吸纳之下,竟是微微有些心旷神怡的错觉,径直yù罢不能起来。然所幸其灵台还算清明,及时察觉到了这等怪事,赶忙收敛了心神,全然放在了那些已经分流千百十分稀疏的毒物之上…… 宁公子裸露着酥胸平躺在九翼宽阔平坦的马脊之上,不住的呻吟娇喘,玲珑红艳的脖颈与鸡皮也似的面容形成了截然的反差。郁明将之重重压在身下,一张脸深深探入一对美艳的娇rǔ之中,全心全意的控制着从丹田之中传出的强烈吸扯之力,清扫着数之不尽的毒流…… 渐渐的,郁明只觉那些千分万流的毒液似乎已经全然渗入了宁公子的血液之中,若想吸取所有毒物,除非将之半数血液都吸走。如此想着,郁明只觉似乎变成了无常一般的吸血猎手,不由得暗暗心惊不已。 “算了!这宁公子修为深湛,单单失血过多是不会轻易丢掉xìng命的,倒是这些毒物大非寻常,若不清除,定然危险至极……” 郁明正自下定了决心为宁公子吸除所有毒血,却忽觉心头忽然火起,小腹上原本被自己以导气之术以及沉稳的心念压下的邪物竟是又自己升腾起来了,渐渐的坚硬如铁杵一般,高高立了起来。 “该死!” 郁明恨恨的咒骂自己肮脏无耻,但却是无法,只得强自忍着,继续为宁公子吸毒。 然而,感觉着自己全身上下都渐渐火热起来乃至沸腾的血液以及yù念,郁明不禁暗自嘀咕起来:“此毒竟如此顽强,如此稀奇,我该不会又要晕过去吧?” 郁明虽然可以靠丹田内暗藏的“鹤形”食毒,但毒物方一入体,开始时还是会受到略微的侵害,轻者身体会感到不适,重者会晕厥倒地,要等到“鹤形”吞噬了所有毒素之后,才会恢复如初。 五年以来,郁明食毒无数,身体抗拒毒素的能力已然极高,就算是没有“鹤形”相助,其也自信能够承受绝大多数一般的毒物。不过,若是遇到非同一般的毒物,郁明时不时还是会被毒翻在地的。 虽然以现在的境况来看,其被毒翻的可能xìng极大,但郁明却并不太过担忧,一者因为有九翼驮负,一般的危险根本近不了自身;二者却是因为无常已经赶了上来,正携着一人紧紧的随在九翼身侧。有这二者保护,纵然是元气境界的强敌到来,也不一定能够奈何得了自己。 太阳缓缓的落到了西方高大连绵的沙丘之下,九翼负着郁明与宁公子缓步驰骋,已经不像之前那般狂奔了,但速度依旧快极。 淡淡的夜幕洒下,只见辽阔的荒原之上隐隐有一缕暗红的火苗缓缓的移动着,十分的奇异,正是郁明与宁公子所在的马背。 只见宁公子全身红光潋滟,直如燃起了火焰一般,将之全身的衣衫都是炙烤得冒起了淡淡的白烟。 郁明遍体流汗,头上已然飘起了白蒙蒙的雾气,一张脸绯红如火炭也似,一双手竟是已经不老实的抚上了那高耸的轻软所在,干裂的双唇如同饥渴的荒原行者一般忘情的亲吻着娇嫩炙热的肌肤,舔舐着淋漓的香汗。 下裳散落,小巧的绸裤被褪下,温热的舌尖已然无所不至,探向了幽深美好的秘密所在,那让人循着浓香而至的甘蜜…… 伴随着一声强烈的呻吟,宁公子美丽的手腕上系着的银sè铃铛蓦地响了起来,来得极是急促和突然。 “你做什么?” 一声冰寒刺骨的怒叱声响起,宁公子竟是忽然清醒了过来,抬首看向了正自胡作非为的郁明,双眼中径直冒出了几如实质一般的紫红sè的火焰。 “宁公子,我来救你了。你放心,你虽然中了奇毒,但我会全力为你吸毒的!”郁明手抚在宁公子圆润修长的大腿之上,喉咙一动间,信誓旦旦的回道。 “混蛋!” 宁公子怒骂一声,仰起了身子,狠狠的一巴掌拍到了郁明脸上,力道之猛,竟瞬间将其打得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登时斜斜的飞向一侧。 马嘶声响起,却是九翼惊觉郁明跌落的方向,赶忙后臀一颠,消去了郁明跌落的力道,使之迎面摔倒在了宁公子胸前,直接将其压在了身下,噙着鲜血的赤红嘴唇居然恰如其分的印在了宁公子的双唇之上…… 宁公子此时本就气乏力弱,而那一巴掌几乎又用尽了全身仅余的力量,被郁明重重压下,哪里还有将之推开力气。刚要张口惊叫,双唇已然被郁明给含住了,温热的鲜血汨汨度了进去。 郁明内息沉厚,虽然在被打的一瞬间没有来得及运用内息防御,但单纯的**之坚固也不致被宁公子打坏,晕了一恍惚,便自清醒过来了。 其虽然仍旧眼黑,看不到一丝光亮,但觉口中甘甜香美,火热的男子气息不禁轰然而起,便自热烈的吮吸上去了,一条火烫的舌头也是不住的sāo动起来,直往那两瓣火焰也似的蜜糖中猛烈的探去。 宁公子无力的挣扎着,挣扎着……终于“嘤咛”一声张开了紧抿的嘴唇,开启了两排银贝也似的牙齿,任凭那火热钻入了口中,绞上了自己的香舌,两相纠缠吸吮…… 第六十七章 马背欢爱 下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无尽yù火的灼烧之下,郁明放纵的舔舐着那香美的甘蜜,一双修长的手不停的上下抚动,揉捏着云朵也似柔软而富有弹xìng的肌肤,从高高的双峰到深深的沟壑,从细嫩的脖颈到娇俏的双臀,yù罢不能,蚀骨的享受着。 终于,那坚硬的像大蟒一样的男儿之体本能的探寻到了幽深沟壑之中的红丸所在,笨拙的悄悄探入其中,轻轻的摩擦,缓缓的深入。 宁公子似乎被惊吓到了,颤栗着往后退缩,无力的扭动着香臀,想要避开那羞人的可怕的邪物。大蟒像擎天的铁柱一般翘起,几乎喷张而出的血脉汹涌之下,急yù寻找到发泄的窗口,眼见那幽深的沟壑左摇右摆的躲避,一时间凶猛起来,终于一撞而入了! 痛苦的呻吟声响起,宁公子灵蛇也似的腰肢一弓,丰美坚挺的胸部甫的扬起,竟是猛然坐起了身来。只见其胡乱披散的焦灰sè的长发无风自动,向着四面八方飞扬开来,一声清冽的炸响声中,竟是凭空燃起了赤红sè的火焰,在空旷的夜sè之中,像是一朵火花一般,散发出瑰丽的光华! 火焰很快就从宁公子的发梢蔓延开来,最终席卷了其全身各处,似乎周身十万八千毛孔之中皆都在喷shè着细密的赤红火苗一般,使得其径直变成了一个火人,看上去神异至极…… 郁明紧紧的缠在已然变成火人的宁公子身上,被那炽烈的火苗灼烧之下,全身的衣服都是瞬间燃成了灰烬,风吹之下化为了虚无,露出了略显单薄但极为jīng壮健美的身躯来。 但令人至为惊奇的却在于,郁明的皮肤竟是并未在这烈焰之下受到丝毫的损伤,只是显现出深红的颜sè,似乎在一并冒火一般。 近百息过后,宁公子身上的火苗渐渐的褪去,显露出一个与先前判若两人的女子的身形和容颜来。 这女子全身上下不着一丝,就左手腕上系着一串银铃,却是同样被火焰焚尽了所有的衣衫。只见其原本灰败枯槁的长发已然变成了火焰一般的浅浅的紫红sè,迎风招展之下,直有三尺多长,微微卷曲着,犹如细细弯弯的火苗跳动,十分的奇丽华美。 原本褶皱如鸡皮也似的面容也变成了粉红细腻吹弹可破的模样,从光洁的额头到娇俏的鼻梁,从红润的下巴到尖尖圆圆的下巴,犹如天地雕琢而成的一般完美艳丽。尤其是那双眼眸,竟是在纯净的黑sè中衍生出了淡淡的紫红sè,看上去好似天上的紫薇星一般,令人不敢轻看。 其身姿玲珑,修长美艳,酥胸,美臀,蛇腰,无不显现出粉红sè细腻诱人的光晕,尤其是那一双浑圆的美腿,轻轻的搭在郁明双膝之上,极是美艳动人,令人甫一看之下,便会血脉喷张。 粉红sè的光晕像是火苗一般在宁公子与郁明周遭缭绕迁延,将本就紧紧相拥在一起的两人纠缠得千丝万缕。 忽然,宁公子蓦地一动,抬起了纤纤玉手,温柔的托起了郁明的下巴,两片红唇热烈的印上了郁明的嘴唇,一条火焰也似的香舌毫不吝啬的滋润过去。与此同时,其娇俏的臀部径直欺身过去,将郁明给压在了身下,正好将那幽秘的女儿灵穴对准了笔直而立的高山,随即一次一次的律动起伏起来。 粉红sè的香雾蒸腾开来,渐渐的将二人裸露相对的身影隐去了。绵密细润的液体流淌之下,暗暗的滋润着男女呻吟声中动人的无休无止的摩擦和抽动。 雄健的九翼在无尽的夜sè之中漫无目的的奔驰着,丝毫也不知疲倦,马背上微微的颠簸正好促进着男女二人一次次不知疲倦的交合。这一切都显得那般美好,似乎要随着九翼永不停歇的四蹄直接奔向了永恒。 宁公子不断的变换着与郁明交合的动作,完全占据了主动,将郁明欺凌得全身酥软,只得任其施为,重重的喘息着,蚀骨的享受着。 渐渐的,宁公子身上的红晕愈发浓重起来,直如一球形的光晕一般将二人一马全然罩入其中,丝丝缕缕的红芒犹如实质也似在这光球之中缭绕穿梭,郁结成浓浓的红sè火雾。 “啊!……” 宁公子忽的仰脖尖叫一声,一头三尺多长的浓浓红发竟是瞬间长长了整整一尺有余,像是火sè的瀑布一般向着四方铺展开来,几乎将平躺在马背上的郁明给淹没了。 与此同时,一股恐怖的元气境界的气息席卷开来,轰然向四面八方冲击而起,像是巨大的爆炸一般激起了十几丈高的沙浪,以宁公子为中心涌向了四方,撩起了遮天蔽rì的浓浓的尘雾。 沙尘滚滚,尘雾弥漫,但却丝毫也不能近得那赤红颜sè火气缭绕的光晕。原来,宁公子竟是在这一瞬间达到了元气境界的修为,成为了元气境界的修者! 郁明呻吟一声,全身热烈如火的气息像退cháo一般尽数涌向了宁公子,一瞬间如同堕入了冰窖一般,寒冷到了极致,似乎所有的体温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不见了! 宁公子红发飘动,如同火焰女神一般高贵而美丽,长长的暗红sè的睫毛微微翘起,一双淡紫sè的眼眸看向了牙关紧咬瑟瑟发抖的郁明,红艳的俏唇紧紧的抿起,长长的暗红sè细眉微微扬起,却不知其是在想着什么。 “唉……” 终于,宁公子轻叹一声,缓缓的低下了身去,火红的长发瀑布也似垂下,双唇紧紧的印在了郁明冰寒的唇上。香舌微微一绕,郁明的牙关便自打开,一股温厚的暖流从宁公子的口中缓缓的流向了郁明的身躯,未几息,便是驱走了郁明身上所有的寒流,唤起了所有封冻的血流。 宁公子抬起了头来,伸手抚抚郁明强健的胸膛,以及那胸膛上正闪现着紫红sè“宁”字的葫芦形吊坠,又是一声叹息后,却是忍不住浅浅的笑了。美丽的笑容在那一瞬间,就连天上的月亮都要嫉妒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吗?”宁公子说着,静静的沉默了半响。 未久之后,宁公子终于转醒过来,低头看看仍自奔驰的九翼以及其远处幽魂也似手脚并用紧紧跟随的无常,便是本能的想要坐起身来。 直入心扉的刺痛传来,宁公子不禁痛苦的呻吟一声,赶忙往身下看去。这一看之下,其原本就红润美艳的脸庞更是晕起了彤彤的红云,直羞得无地自容。 “唉!郁郎啊郁郎!我该走了!你可不能这样……这样牵着我不放了……如果有缘,我们应该还会再见的……” 宁公子一边自语着,一边伸手抚摸着郁明缓缓起伏的小腹,言语中有哀叹,有恼恨,也有万分的不舍。 “这是怎么回事?郁郎……你……” 宁公子接连换了数种手法揉捏推拉,但郁明却是兀自金枪不倒,非但没有软下来的趋势,竟似乎愈发膨胀炽烈起来了。 “呼!” 猛然一口气吐出,郁明紧紧闭着的双目豁然睁开,眼眸中并不见纯净漆黑的瞳仁,却是淡淡的金红sè与深深的玄青sè像漩涡一般缭绕旋转着,像是妖魔一般,几乎能吞噬人的目光,十分的诡异。 “郁郎!郁郎!郁明!臭小子!……” 宁公子连声唤了郁明数遍,但郁明丝毫反映也无,正当其想强行从郁明身上坐起来时,郁明却突如其来的伸出了双手,将宁公子给紧紧的拉扯住了,手指间强韧的力量凶猛至极,像铁钳一般钳住了那一双粉红sè的娇美的臂膀。以宁公子如今款款元气境界的修为,在这一抓之下,都禁不住感觉到刺骨的疼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声惊呼响起,郁明竟是瞬间翻身而起,将宁公子给按倒在了身下,雄壮的所在毫不留情的一抽而出,还不待初次的女儿家一声痛呼叫出,就猛然又插了进去…… 一次次的撞击之下,原本已经恢复平静的宁公子瞬时间惊怒交集,本yù出手反抗,但自己丹田之内的熊熊真元竟是忽然不受自己控制,径自轰然而起,散发出了腾腾的红光,蔓延出近十丈远,直如一颗火红的星辰在无边的暗夜中滚动一般。 “怎么回事?他怎么……” 在郁明接连不断的撞击之下,宁公子虽觉刺痛非常,但浑身温暖舒爽,直如沐浴在阳光之中一般,飘飘yù仙,哪里还会想着出手阻止。 当然,宁公子虽自承受着,心中也不禁疑窦丛生,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将郁明收拾得服服帖帖,他怎么还会有如此雄壮的余力…… 郁明凶猛的撞击着,犹自觉得不够深入,竟是伸手揽起了宁公子娇腻的蛮腰,剧烈的颤抖着,奋力的往里探寻……探寻…… 两人的小腹紧紧的贴在一起,深深的相互挤压着,已然密不可分。忽然,一个巴掌大小轮廓极为分明的龙龟背负着一只三寸高直直站立毛羽可见的玄青sè灵鹤缓缓的渗出了郁明的小腹,紧接着遁入了宁公子的小腹…… 觉察到这般异变,宁公子陡然一惊,灵光一闪,全力运起了神念往着那一龟一鹤看去。只见那乌龟是白蒙蒙的雾状,龙首龙尾,龟壳上布满了复杂的纹路,纹路上游走着淡淡碎碎的金sè光华,十分的神秘。 一只玄鹤静静的站立在龟背之上,遍身都披着玄青sè犹如雾气的毛羽,头顶上顶着一个豆粒也似深红sè的红顶冠子。连通着那红顶直通腰背,最终到长长的尾羽,竟是附着着一条纤细的金sè线条,闪烁着令人不敢直视的熠熠光辉。 “这是什么东西?” 宁公子带着深深的忌惮紧紧的盯着那一龟一鹤,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这般奇物从郁明的腹中跑到自己的丹田。 其已然跨入元气境界,元气内丹已然形成,内息气海已然转变为了丹田气海。宁公子放眼看去,只见自己的丹田气海竟是有水和火这两种截然相对的元素组成的。一片热雾蒸腾的茫茫大海之上,一颗赤红sè的烈rì静静的悬挂着,浮动着暗红的光华,那赤红烈rì便是自己jīng修所在的元气内丹。 内息境界的修者耳聪目明,与普通凡人相比,目力强了何止百千倍,谓之曰“观微”之能。所谓“观微”,即可目视极远以及极小之物,远者至百十里,小者如纤尘发丝,皆能看得一清二楚。 但若修者由内息境界达到元气境界,又可获得一项凡人所不能的能力,那便是“内视”。所谓“内视”,便是修者通过运用自身脑海之中的灵光代替双目,可以探查自身身躯以及丹田。 宁公子从极小时修炼至今,还是第一次探视自己的丹田,当看到那水雾缭绕的大海以及红光缭绕的烈rì之时,心下不禁微微一沉,暗自道:“这就是我自己的灵根么?父亲所说的自身相克水火双灵根?我杨笑宁的一生就要毁在这万年难得一见的废灵根上吗?” 龙龟负着玄鹤缓缓的爬向那烈rì,看似极慢,但实则在几闪烁间,已然到了元气内丹近侧。 一丈等于十尺,一尺等于十寸,一寸等于三点三厘米。------------------《九阳大域・只言片语》 第六十八章 杨笑宁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蔚蓝的夜空中飘荡着大片大片赤红的云朵,像是正在燃烧着火焰一般,奇异瑰丽,全不似人间之景,引人入胜。 全然用红砖铸就遍布尖塔的王宫,静静的矗立在无边无际的城池东方,悬挂在高越万丈的大山之上,一座座尖塔直入云霄,如剑指天,环绕着火红的云朵,给人一种世外天宫的错觉。 王宫深处的后苑之中,近十丈高的瀑布垂流直下,荡入碧绿的深潭之中。潺潺的流水从深潭溢出,毫不停歇的流往远处水sè茫茫的小湖。一座赤红sè的小桥像是蛟龙跨海一般架在湖心小岛之上,连通着湖岸上大片的红枫林与小岛上jīng巧美丽的庭院。 宁静的傍晚,安静的城市,沉静的王宫,微波荡漾的小湖,一切都显得那样闲适安逸,似乎什么也不会发生一般…… 狻猊扛鼎的红玉香炉之中飘荡着袅袅的青烟,沉香红木桌旁,一位身穿紫sè丝袍红发垂腰的中年男子静静的坐着,右手中半握着一串红光内敛的佛珠,轻轻的拨动着…… 忽然,一个身穿翠衫的女子迈着细碎的脚步急急的来到了男子身前,屈膝跪在地上,神情慌张,嘴唇抖动,似有什么话要说,但却紧张得说不出来。 “怎么样了?说!” 男子见状,原本沉静如石雕一般的身躯陡然站起,长长的红发无风自飘,像是风吹火焰一般四散而开,宝剑也似的红sè长眉高高扬起,红星也似的紫眸双眼蓦然圆睁,全然带着无法掩饰的关切之sè。 “王爷……娘娘……娘娘她生不出来……生不出来了……” 翠衫女子低着头深深埋在男子的身前,根本不敢抬起,被这一句问话惊吓,口中结结巴巴,好容易才是说道。 “国师怎么说的?”男子屏住了呼吸,赶忙问道。 “国师大人让奴婢给王爷带话,娘娘和小公主,她只能保证其中一人的……一人的……生死……”翠衫女子惴惴不安的回道。 女子说完,仍旧埋首低头,玲珑瘦弱的娇躯竟是不自主的微微颤栗着。她完全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将是什么,人人都知道,自己身前这个男人的胸中暗藏着无尽的烈火,稍稍释放出一丝的怒气,身边的一切都有可能在顷刻间焚成灰烬。 许久过后,女子依然保持着小心翼翼叩拜在地的模样,一动也未曾动过。一缕清风吹过,女子只觉脖颈冰凉至极,忍不住缓缓的抬头往前看去,却见身前的红木椅上空空如也,原来那男子早已消失不见了。 满头大汗的翠衫女子至此才是微微的喘上了一口气,挣扎着站起了身来,无力的擦拭着如桃花一般粉面上津津的汗水,虽然仅仅跪了不到半刻钟,其已然觉得腿脚酸软,几乎虚脱了一般。 香气弥漫的内室之中,红玉铺就的地面之上,静静的跪着九位大气也不敢喘身着蓝衫的侍女。火红的云床上,一位一头海蓝sè长发的女子正一动不动的平躺着,白玉也似的面庞苍白无血,正处于昏睡状态,其口中轻轻的呢喃着,却不知在说着什么。 高大伟岸的红发男子斜斜的倚在床前,侧耳倾听着女子犹如梦呓的话语,面上全是疼惜之sè,其温柔的将女子的纤纤玉手攥在手心里,许久也不忍放下。 “国师,这孩子……” 一刻钟之后,男子眼见女子陷入了沉睡,重重叹了一口气,终于放下了心来,将女子的双手轻轻的放入了灵光缭绕的蓝绒丝被,转过了身来,走到了一位身穿青黑sè绸裙、戴着黑sè面甲、身形婀娜的女子身前,面上带着深深的歉然之sè,低声说道。 “卑职无能,没能保住小公主的xìng命……王爷,你且看她最后一眼吧!”黑面女子轻叹一声,将怀中一个用红云锦缎包裹着的漂亮的婴孩递到了男子身前。 “唉!意料中事,国师也无需自责!” 男子说罢,犹豫了几息,还是伸出了臂膀,将那婴孩接在了怀中,一只手不由自主的向婴孩娇嫩粉红的脸庞抚去…… “烈火的儿子和大海的女儿怎么会诞下你这样一个注定就不能存活下来的生命呢?” 男子缓缓迈步,走到了窗前,眼望着蔚蓝的天空,连绵不绝的火云,不由得将双目紧闭身躯渐渐冷去的婴孩紧紧抱在了胸前。 “苍天!你对我儿,太也不公了!” 暗藏心底的怒火轰然而起,来得丝毫也没有征兆,就这般突然爆发了。男子一声怒吼,身躯上凭空冒起了熊熊的烈火,炽热的温度一瞬间将其所在的空间都似炙烤得微微扭曲了。天空中的火云似乎也被男子的情绪所波及,一朵朵尽皆碎裂开来,很快就将整个蔚蓝的天空渲染成了一片赤红的火海…… “王爷切勿动怒!小心引来天劫啊!”黑面女子见状,一时大惊,赶忙出声劝道。 黑面女子话还未说完,一道赤红的闪电忽的从天而至,径直劈到了男子的身上,使得其雄伟高大的身躯不由得晃了一晃,险些栽倒在地上。 然而,下一刻,只听一声婴儿笑声忽然响起,终于打破了这沉闷的寂静…… 宁公子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一龟一鹤,一个恍惚间,就见二者闪烁到了自己的元气内丹旁边,似乎丝毫也不受阻滞的样子。 一声清冽的鹤戾,那玄鹤双翅一振,便自扎入了烈rì也似的元气内丹之中。而那龙龟则是一声低啸,遁入了烈rì之下水sè茫茫的大海之中。 烈rì在这一瞬间散发出万道光芒,大海也在此刻涌起了无边的水雾,径直将宁公子的神念击成了碎片,使其灵识在这一瞬间陷入了浓重的黑暗之中! 许久之后,一道金光突然而现,像是黑夜里的一道闪电一般,划破了浓重的暗sè。宁公子灵光乍现,只见一头硕大的玄鹤振翅而飞,从顶冠到尾羽通体披着一条长长的金sè翎羽,显得十分雄伟神骏,两只长长的翅膀几乎划破了天空,遮天蔽rì,风火紧随。 这玄鹤围绕着一轮金光闪闪的烈rì徐徐飞动,一圈一圈,身躯缓缓的缩小,最终变成了数寸长短。 紧接着,茫茫的大海之中,竟是缓缓地显露出了一头如山岳一般巨大的白蒙蒙闪着金光的龙龟来。一声高啸,仅余不多的海水像是受了莫名的吸力一般急速的聚向龙龟所在的位置,将其高高冲荡而起。 乘着海浪,那龙龟冉冉升起,龙口一张,竟是吐出了一道数丈粗细的水柱,直直的喷向那静静悬挂中天的烈rì。伴随着水柱的不断喷洒,龙龟巨大的身躯也渐渐的缩小起来。 水火交击之下,浓浓的白雾瞬间汹涌散开,很快便淹没了宁公子整个丹田世界,又一次掩盖了其焦灼的灵识。 许久之后,白雾渐渐散去,只见莫大的丹田世界之中,已经没有半丝的海水,而天空中却是重叠悬挂着大小相仿的两轮烈rì,一轮红光缭绕,一轮蓝光莹莹,水火交融,相映成辉。每一轮比先前的那轮红rì都大逾数倍,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龙龟背负着玄鹤静静的悬浮在一蓝一红两轮烈rì之间,不管是龙龟还是玄鹤,都愈发凝实起来,完全不似先前的虚浮雾状的模样…… …… 一轮红rì从东方冉冉升起,黎明终于到来,辉煌的太阳之光缓缓的驱散了掩盖天地的夜sè,显露出了丘墟荒原一望无尽的土黄sè…… 黑鬃白蹄的乌骓宝马仍就在荒原上缓步奔驰着,奔驰在原野对于它来说并不是一种负担,而是一种叫做修炼的东西! 宽阔的马背上,一男一女无尽的欢爱终于还是到达了尾声,伴随着男女不约而同的惊呼声,两人一同软倒在马脊之上,沉睡过去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通天彻地的数道龙卷风开始在荒漠之中肆虐,浓重的沙尘封闭了整个天空,使得白昼凭空化为了黑夜。 马嘶声不止,踢踏声不休,在一片红光笼罩之下,九翼就在这狂风肆虐的黑暗中奔跑着,丝毫也不畏惧,丝毫也不停歇…… 狼群,羊群,马群,牧人,草民,商旅…… 眼见这身带红光的神马奔过,不是远远躲开,便是低头膜拜…… 终于,荒凉的荒漠颜sè不再,映入眼睑的景致变成了苍翠博大的绿sè,一种生活在丘墟腹地的人们大多数都终生未曾见过的景sè。 蟠草原,丘墟南部大郡蟠草郡所在,生长着一望无际蟠草的地方,英雄的故乡,流传着无数故事的传奇之地…… 九翼终于不再奔跑了,他终于感到疲累了,感到饥饿了,蟠草的清香是它有生以来从未品尝过的…… 女子慵懒的依偎在男子的怀中,美丽的睫毛轻轻的眨着,天生红艳的嘴唇微微抿在一起,带着浅浅的笑意,似乎还不愿意苏醒的样子…… 郁明紧紧的抱着温柔香软的娇躯,两只眼镜睁得直比九翼的马眼还大,震惊得无以复加,完全不知所以。可怜他与这美艳无方的女子欢爱了整整一夜,却是一直陷入在神志不清的状况,根本没有像那女子一般体味到其中天地至深的快乐…… 感受着指尖的滑腻,胸前的温软,鼻中的香美,郁明忍不住喉咙滚动,口水直流,一双大手哪里还会闲着,不由自主轻轻的抚摸起来。丹田中一阵火热,腹下自然而然蠢蠢yù动起来…… “啊!……” 女子忽觉触动,低叫一声,猛然耸动,从郁明的怀中挣脱而出,水灵灵红光缭绕的大眼一睁开来,看向了一脸绯红的郁明…… 第六十九章 那一吻的约定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纵然是欢爱多时的男女,在光溜溜的马背上**相对,也都是忍不住羞赧万分,各自慌忙分开了。 郁明除却脖颈上挂着的葫芦玉牌,已经别无长物,光着屁股躲藏在了九翼身侧,甚是忸怩,恨不得一个猛子扎入土中。 宁公子正好在九翼的另一侧,除却皓腕之上的银铃,几乎也是不挂一丝。然其左腕一动,只听铃声轻响,右手攒花一招,神奇的从中取出了两套衣服来,一套自己留着,一套却是隔着九翼高大的马背扔给了郁明。 如此,两人相隔一马,各自着起了衣衫,并不多言。而九翼似乎也懂得其中的道理,并不走动,就在原地静静的埋首食草。 正自穿衣时,郁明才是猛然一惊,灵魂都似瞬间跳出了身躯,暗道自己意乱情迷之下,竟是连《龟鹤玄元导气神功》这本身家xìng命也似的宝书给焚毁了,一时间心乱如麻,丢魂落魄了一般愣在当时。 心随意动,意随心动,郁明正自想着那宝书,脑中灵光忽闪,却是依稀看到丹田气海之中一龙首龙尾遍体金纹的乌龟静静俯卧,一只身背金sè翎羽的红顶玄鹤单足站立在龟背之上,而在那玄鹤头顶,正悬着一本小书,封面上书“龟鹤玄元导气神功”八个大字,可不就是郁老爹亲传的宝书吗! “原来藏到这里了!”郁明见此,几乎喜极yù泣。得失之间,仿若身处天堂地狱一般,截然分明。 终于,二人各自穿好了衣服,预备着正式的相见了。 九翼宽大如墙的马身闪过,郁明就见一身穿白sè绸裙身姿修长的女子婷婷而立,火红sè的长发用紫sè的丝带简单的挽起,长长的垂在后背,像是白云中的红霞一般,衬托得一张绝美的容颜直如降落凡尘的神女也似,将个初经人事的少年郎看得痴了…… 反看郁明,身穿一袭紫金sè武士服,窄腰修长,勒着大紫的绣龙宝带;剑袖束臂,出脱的干净利落;漆黑的长发用紫绶束起,飘然的垂在肩上;面目虽显得苍白,但却掩盖不住年少英伟,活像个世门里的大家公子。 “你过来!”郁明正自痴看着,却听那女子忽的冷声呵斥道。 郁明知道这女子乃是元气境界的高人,亦知二人曾行过男女至亲之事,也算是至亲之人,当然不敢违拗,乖乖的走到了女子身前,纯净漆黑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看着其美好的面容,实在找不出曾经见过的那位宁公子的模样,也看不出先前苍老褶皱的迹象,一方面沉醉于其美丽,一方面也是暗自纳罕不已。 “啪!” 一巴掌甩过,郁明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眼巴巴过来,迎接他的首先是这样凶狠的一巴掌,直打得他眼前一阵发黑,金星乱冒,几乎栽倒。 好容易站稳了身躯,郁明手摸着瞬间高起的左脸,忽的想到了什么,鼻中一酸,眼中盈盈雾动,竟是流下了泪来。 “你哭什么?” 女子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巴掌竟是导致了如此的后果,一时间不禁有些愕然,更多的则是发自心底的莫名的疼惜。但女儿家的初次被眼前的少年男子生生侵占,哪里又是那般好揭过的仇怨,一巴掌可说是必须要打下去的,绝不容情。 话说,丘墟之地自古以来荒凉贫瘠,难为生存。或许正因为此,丘墟的女人大多持家,为家中之长,掌管着家长里短的大大小小,几乎都是说一不二的角sè。 所以,丘墟的子女们所敬畏的大多都只有各自的母亲,母亲一发怒,不管是多么调皮的孩子都要服服帖帖,绝对不敢违抗的。 郁明从小顽劣,在小小的安乐县中调皮捣蛋,极有些臭名气,几乎如过街老鼠一般,人见人讨厌。对此,郁明并不在乎太多。但当其看到同样调皮捣蛋的孩子做了坏事之后,都有妈妈快步撵来,揪着耳朵又打又骂,大声数落。而自己无论闯下多大的祸,从来也没有人会关心问津。 由此,在郁明年幼的心中,世上最幸福的事情并不是吃饱穿暖,而是有一个叫做妈妈的人在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之后,会以又打又骂的方式疼爱自己。 如今,第一次被一个女子打了巴掌,郁明神思恍惚之下,心底深埋的伤感似乎决堤了也似,瞬间爆发出来了。 “别哭了!” 女子当然不知道郁明的心思,但见夺去自己清白的人居然如此抽抽噎噎的,全然不像个英伟男子汉,不禁有些生气,恼声斥道。 郁明终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哭了半响,便自回过了神来,整了整颜sè,不再哭泣了。 “下官安乐县主郁明,拜见前辈。前番为救前辈xìng命,贸然与前辈吸毒,却不知前辈所中之毒乃是yín毒,是以才会发生那般不敬之事,多有得罪,还乞前辈千万见谅!”郁明弯腰抱拳,向着宁公子恭敬施了一礼,低声说道。 “我今年刚刚二十一岁,比你大不了几岁,你却叫我什么前辈,羞也不羞?”宁公子柳眉一束,恼声斥道。 “什么?二十一岁?” 郁明闻言,蓦然一惊,暗道自己曾亲见其重伤时苍老的真容,单依那褶皱纵横的皮肤,至少也在九十多岁的年龄,如何会是二十一岁! 然其终究是聪颖之辈,但见女子容貌与之前大为不同,立时猜到其中的原委,只道其十有仈jiǔ是戴了什么高品质的面具之类,在与那申涂灏斗法之时,面具受到了损伤,是以才呈现出了那般模样…… 想通了此间的关节,郁明不禁眉开眼笑起来,一边暗自庆幸自己并未与一个仈jiǔ十岁的老人做下那般不齿之事,一边却是重又痴痴地看向了美丽的女子,心情着实大有不同。 郁明却是不知,世间但凡稍有成就的修者,大多都不会太在乎什么年龄!就像这位宁公子,款款二十一岁的年纪,就以天纵之才资进阶万万人难以企及的元气境界。就算其在余下的生命里修为一直停滞,在漫长的一百五十多年的寿元中,前七八十年几乎都会保持现在的姿容,不会有太大的变化的。 “我的名字叫做杨笑宁,你可要记住了!”女子见郁明表情复杂,不由得冷哼一声,撇撇嘴,大声嘱咐道。 “原来是杨副使,下官谨记在心,不敢忘记!” 郁明既然知道了杨笑宁的年龄,当然不会再称呼她什么前辈,却是以官名相称,倒也说得顺口。 “什么杨副使?是杨笑宁!”杨笑宁听言,气不打一处来,天生美丽的红甲玉指在郁明的脑大门上狠狠指了一指,大声说道。 杨笑宁身姿修长,比及已然长成身形的郁明还要高上一些,拿手指郁明,丝毫也不显得费劲。 “嗯!笑宁!我记住了!”郁明依稀也听出了女子的心意,点点头,重重的说道。 “我的名字你只可记在心底,绝不能在人前提起,记住了吗?”杨笑宁听言,满意一笑,又是嘱咐道。 “嗯!”郁明应声道。 “好了!你既记住了我的名字,我们就就此别过吧!将来有缘,自会有相见的机会的!”杨笑宁伸手抚了抚郁明红肿的印着五根纤细的手指印的半边脸,轻叹一声说道。 “什么?这就要走了吗?” 郁明乍一听,顿时心中一凉,愣在当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觉女子的纤纤玉手温软无比,哪里能容忍那份忽然而来的温存就此而去,情动之下,不禁伸手抓住了那手,紧紧的按住了。 “怎么?舍不得我吗?”杨笑宁见状,轻笑一声,温柔的说道。 “嗯!” 郁明看着那倾世的笑容,神情痴醉,默默地点头回道。 “好郁郎,我也舍不得你啊!但为了将来的长久,我们也只能暂时分开了!” 杨笑宁将郁明深深的拥入怀中,柔声说道。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命中注定的男人竟是数年前一次顽皮之旅中无意间遇到的一个小乞丐也似的少年。 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吗?难道这几年来自己对这片无边无际的丘墟荒原一直都记挂在心,就是因为心中系着自己曾经狠心丢下的这一个人吗?一个自称是属于自己的人! “我杨笑宁的男人注定是这片大陆上最优秀的男子!是与我杨笑宁一般追寻永生大道的双修道侣!你可明白吗?”杨笑宁推开了郁明,托起了他俊秀的下巴,抚着其嘴唇,意味深长的说道。 “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呢?”郁明双目莹莹闪动,怔怔的说道。 “等到你达到真罡境界的修为,或许就能来炎兕城找我了!”杨笑宁嫣然一笑,撇嘴回道。 “真罡境界……” 郁明听言,心中一震,久久说不上话来。 “好吧!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你同意吗?”杨笑宁嘴角一掀,不以为意的说道。 郁明刚要点头应声,美美的甘甜忽然袭来,杨笑宁火红的双唇已然印到了自己的唇上,香热的的纠缠随之而来,真令人飘飘yù仙…… 第七十章 储物法宝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风吹原野,草香弥漫。郁明倚马而立,远远望着佳人身影消失的方向,心下纵有无尽的不舍,也只能低声轻叹,深情远望。 虽然这一路而来的纵yù欢爱中,郁明一直都处于意乱情迷的恍惚状态,但也依稀想得起模糊的记忆中那热烈的双修,心中已然铭下了无尽的相思之印,任无尽岁月过去,也难以忘怀。 梳理了一下此番的际遇,想起从小时候乘坐“鱼番号”扬尘船死里逃生至陈观店,而今又险险的离开了陈观店,一来一去都是与那杨笑宁产生了交集,实因缘分眷顾,才得佳人芳心暗许。如此想着,郁明不禁暗自唏嘘感叹,也暗自坚定了信心! 蟠草原风光秀丽,景sè迷人,看不尽的草sè连绵,远山含黛。但郁明心挂着马嵬和阿野的安危,生怕他们再遇到那位可怕的夺命书生申涂灏,不敢太过流连,就待九翼吃饱了,便出发返回。 话说这蟠草之所以被唤作蟠草,是因为其形状极像弯曲盘蟠的蛟龙,窄而细长的叶片表面也略带些鳞纹的迹象,是以才获此雅称。 此草长满了整个蟠草原,无边无际,连绵不绝,随处可见,当属蟠草郡最常见的植物。然其虽然平常却并不平凡,每一棵蟠草中含有的水分和灵气都非丘墟郡中的任何庄稼作物所能相提并论的,实非凡类。 也正因为蟠草的存在,蟠草原十分的丰美富饶,辽阔无边的原野上生长着数不胜数类类种种的动物,食草者极善奔跑,食肉者极善捕猎,非寻常地域的野兽所能相比。 九翼自埋头食草,郁明从旁等待,当然也不会浪费时间,暗暗运起了灵光,开始体察周身,因为他觉察到自己与杨笑宁双修之后,身体之中产生了不小的异变,却不知是好是坏。 目运灵光,内视自身,乃是元气境界修者才能掌握的神通,但郁明因为功法奇异,竟是在款款内息中期境界就能够做到,若是将此事说出去,相信整个龙烟大陆之上,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郁明虽然自小修持,这五六年来又努力非常,修为深厚,非同小可,但与那杨笑宁相比,差了当真不是一星半点。所以在与其双修过程中,吃了不小的亏,不但连自身从未外泄的童男jīng元被杨笑宁吸得一干二净,就连苦修得来的内息都几乎被冲散一空,遍身的气血都是为之而不稳,可以说差点被双修成了废人。 但这些对于郁明来说都并不是至关重要的大事,其近十多年来真正的修炼所在其实都在那一鬼一鹤之上,只要龟鹤之形不散,任是血流半身,内息全然耗完,他也能凭苦修重新得来。 以内息中期掌握“内视”的神通自是不太容易,整整半个时辰之后,郁明好容易才模模糊糊的探寻到了深沉丹田气海之中的“龟形”与“鹤形”。 只见那“龟形”仍旧是巴掌大小,但白蒙蒙的雾状已经几乎凝结成了实质,龙首龙尾也愈发明显起来,圆圆的龟壳之上遍布着赤金sè的玄妙纹路,显得极为华美高贵。 而至于那“鹤形”,却是着实长大了不小,已由三尺化为了五尺,身躯也更为凝厚,羽翼更为分明,尤其是从红冠到背尾的一线金sè的翎毛,更显得其神秘莫测,俊秀英挺。 《龟鹤玄元导气神功》有下、中、上三境界,其中下境界分为三层,第一层为“龟鹤吐息”,第二层为“龟鹤凝形”,第三层为“披鹤履龟”,与“内息”、“元气”、“真罡”三境界暗暗相合。 郁明现阶段境界为内息中期,在此阶段,已然足足被卡了五年有余,一直都没有契机进阶下一层次,如今却是终于显露出了些许进阶的端倪,自令郁明欣喜若狂。 原来郁明内息已经十分的纯厚,距离内息境界后期仅有一步之遥,之所以迟迟不能寸进,正是因为内息太过郁结凝厚一直都无法疏通释放的缘故。 就算是数年前的一次生死之战中,郁明全力使出了《崩山》拳法,连战数天数夜,都未能拼却丹田内息的十分之一。 前番与杨笑宁交合欢爱,郁明竟是无意间促使其成功进阶元气境界,正借了那股内息化为元气的冲击之力,以及杨笑宁天生炽烈的火属xìng灼烧,那些困扰其太久的深厚内息终于为之一空了。 如此,丹田之中几乎只余“龟鹤”形藏浮悬。假以时rì,郁明自会以“龟鹤”吐息的法门重新修炼内息,等丹田再满之时,便是进阶内息后期之rì。 仔细的查探了身体数遍之后,郁明终于放下了心来,停止了内视,欢畅之下,不禁长啸数声,惊得许多在蟠草原边缘处食草的兽群为之惊恐奔走。 “咦?无常去哪里了?怎的还不回来?” 自从马背上醒来,郁明就一直都不曾见无常的身影,本以为其该是外出猎取血食了。但如此长的时间过去,仍不见无常回来,郁明自然有些担心了,纵身之下,循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气息找去了。 不多时候,郁明翻越了一座高高的山梁,终于在一块斜斜插在土草中房檐也似的青石下寻到了无常。 “嘿嘿嘿……” 无常见郁明寻来,咧嘴笑了几声,将自己怀中一个轻飘飘的尸体扔出了石穴,摆在了郁明的身前。 郁明虽然收服了无常,但却根本无法限制其猎杀血食的zì yóu,无奈只余,也并不太在乎一个个运气不好丧生于无常口腹的生命。好在无常虽然嗜血,却并不滥杀,而且作起案来往往干净利落,丝毫不留痕迹,倒也从没有为其闯下什么大祸来。 “杀了便杀了,扔给我做什么?” 郁明眼见那尸体乃是一个干瘪至极皮包柴骨的老者,两只白囊囊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心中不由一阵烦恶,冷冷的斥道。 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被夺命书生申涂灏唤作“侯爷”,杀死了巡检奖罚使宇文泰之人。其乃是元气后期圆满境界的高手,纵然死去,气息与普通人相比,也绝不一样,仍有淡淡的驱之不散的元气波动着…… 杨笑宁以家传纯阳真火之力,将其本命法宝“千斤印”毁去,使之心神大伤之下,晕厥过去。后来变故丛生,其竟是莫名其妙的被无常掳走,还未来得及反抗,便是被无常给活活吸干了血液,哪里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其曾冲击过真罡境界,也可算是一代强者,却是以这种方式结束了生命,实在是可怜了二百多年的修为…… “咦?” 郁明本yù拂袖而去,但终究还是看出了些微的不同,顿住了刚要走开的脚步。细细的瞧了干尸数遍,单见那华美坚韧的丝质衣衫,郁明便能推断此人身份绝对大非寻常。 其既然已经身死,身上的钱财宝贝也合该属于自己这样一个小小的穷县主了,郁明眼光一闪,理所当然的想到。 如此,郁明当下便毫不客气的搜起了那老者的尸身。然而,其里里外外的寻了半响,除了从其大袖之中翻出了一个黑丝袖囊,却是再也没有发现任何其他什么值钱的玩意,自是大大失望了一把。 掂了掂手中轻飘飘的黑sè袖囊,郁明并不敢抱多大期望,嘴角一撇,便是想拉开了那绑口袋的绳子,yù一探究竟。然而,那绳子打着密匝匝玄妙的结子,使得郁明堂堂内息后期的武士竟是丝毫摸不着头脑,想解解不开,硬拉也是无功,自是拿其没有办法。 而后,郁明又持着那袖囊胡乱撕扯了数番,甚至用上了刀剑利器,仍旧一无所获,不由得暗暗纳罕起来…… 须臾之后,郁明脑中一转,似乎响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失声道:“难道,难道这也是一件空间储物法宝不成?” 如此想着,郁明只觉喜从天降,赶忙又将那袖囊仔细检查了数遍,心中愈是肯定自己的猜想了。 郁明在很小的时候就曾亲眼看见过杨笑宁施展空间储物法宝的玄妙,而那时的杨笑宁还是乔装打扮的宁公子,而自己也只是个逃生上船的小兵役。 现如今,其已然得到了杨笑宁的垂青,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个空间储物法宝,正是杨笑宁赠予的那枚葫芦玉牌。 空间储物法宝是毫无争议的世间奇珍,绝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拥有的。就拿郁明那枚葫芦玉牌来说,虽然就只拇指一般的大小,却能凭空储藏一丈见方的东西。所谓一丈见方,粗略算来,相当于二十万斤粮食所能占据的空间,不可谓不大。 以芥子之小,纳须弥之大,任何空间法宝,都可谓是逆天之物。 若是在五年前郁明就拥有这么一件储物法宝,就可轻松的将足够一万军队食用数月的军粮带在身边,根本用不着费心安排押送粮草这等难事,许多战事的成败就当不同…… 能够拥有一件储物法宝,对于郁明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如今又凭空捡来第二件储物法宝,这等运气,说是吉星高照,也不算过分了! 郁明喜不自胜的捧着那袖囊,当下便运起了杨笑宁教给他的法诀,以自身念力向之一探而去,想要瞧瞧里面还有多少好宝贝在等着自己。 然而,许是乐极生悲,郁明将念力刚刚覆盖袖囊,就觉一股无与伦比的禁制之力轰然散开,瞬间将其冲荡得双眼发白,脑海如同生了万根利刺也似的刺痛,当时就栽倒在了地上,惨呼不止。 许久之后,郁明悠悠转醒,捂着脑门,从地上艰难爬了起来。其面上表情复杂,喃喃道:“居然是属于元气境界修者的东西……” 郁明回味着那股自己丝毫无法匹敌的冲击力,只觉那般强力比及自己熟悉的元气初期境界修为的火云骑士杨成强上了不止五六十倍,心中当真震撼至极,一时间又是惊悸,又是兴奋,赶忙将之深藏在了身上…… 第七十一章 衣锦还乡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郁明与那老者虽然非亲非故,临走之前,倒也没有将之曝尸荒野,找了许多干柴,简单将他给火葬了。一来是以防万一惹来什么祸患,一来也是因为得了人家的宝贝,顺手帮忙而已。 苍苍茫茫的蟠草原渐渐远去,一片片荒原一道道土岭也一一闪过,郁明策马奔腾,去往了安乐县方向。 九翼能够rì行万里,安乐县距离蟠草原虽有数千里之遥,但只过了仅仅半rì多的脚程,一人一马已然到了安乐县城外。 只见远处灰蒙蒙的大道尽头,一堵三丈多高的土木城楼颓然的立在低低矮矮犹如缓坡的土墙上,破败腐朽的城门下走着无jīng打采的城民,一个个皆是面带菜sè,鸡黄矮瘦,衣不蔽体,果然是一方贫瘠小县城。 许多年过去,安乐县竟一如当年那般模样,几乎一丝一毫也没有变,实在是丘墟荒原腹地中无数穷困县城中的典范。 静静的看着安乐县城数十年如一rì的模样,郁明终于难掩心中的激动,快马高昂,径直冲将过去,像一阵风也似的闯入了根本无人守卫的城门。 破败寂寥的安乐县城在九翼轰然的奔踏之下,几乎摇摇yù坠一般的震颤着,引得许许多多的城民竞相前来观望。 郁明发丝飞扬,紫金sè的武士服在璀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折shè出金黄sè的光华,映趁着其直如天神下凡一般,使得沿途无数双眼睛都不由得眯了起来,嘴巴大张,不约而同发出高高的惊叹。 飞跃那仍旧干涸的郊野小河,郁明径直奔到了数年来从不曾停止牵挂的小屋,还不及九翼停蹄,已然猛冲了下去,踏着腾腾的尘雾,像小时候那般,一路小跑了过去…… 然而,裂痕遍布的墙垣,已然塌陷成天窗的屋顶,仅剩下的一方门框……这一切都说明了一个事实,那便是这小屋已经被废弃多年了。 “老爹,孩儿我回来了……” 郁明缓缓的伸出双手,轻轻的推开了并不存在的双扇屋门,一步一步的走了进去,去寻找儿时的避风港,梦里的家园。 他多么想听到那苍老的声音说:我儿回来了……多么想再看到那个笔直而立的身影…… 徒然的四壁似乎真的回荡出了郁老爹的音容笑貌,活灵活现的闪烁在郁明的脑海里,让那儿子对于的父亲的深深思念,渐渐化为了满面的泪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郁明才是终于步出了门外,却见门外已然挤满了安乐县城中纷纷赶来的男女老少,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睁大了眼睛,或看向那匹高近一丈的大马,或看向自己。 “下官……安乐县丞……参见……县公……大人……” 一位身穿破破烂烂绿sè官袍的老者在一位带刀军官的搀扶下走到了郁明身前,颤颤巍巍的跪下身来,长一声短一声的说道,似乎下一刻就要断气一般。 这老者须发雪白,身材瘦小至极,几乎就是皮包骨头,正是那个已经担任安乐县丞三十多年的瘦老头,六年过去了,他竟是仍然活着。 老者虽然气息危危,但声音中满含着无限的喜意,衰败干枯的面容上也现出了几丝不正常的红晕,一个官礼行的彻头彻尾,丝毫没有差错。 老县丞已经跪下,安乐县城中成千上万的百姓们自然也随之跪了下来,尽皆口呼大人,磕头不休…… 郁明虽然久经沙场,但手下的士兵一个个都跟天王老子似的趾高气扬,迎面见了这位猛虎营长也不见得有几个会行礼的,哪里又见过这般阵仗,赶忙急走到老者身前,将之搀了起来,并连连唤众人起身。 “老朽听两位军爷说县公大人不rì将来安乐县就任,一直都翘首盼着呢!听闻城里来了一位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锦袍的少年武士,自知是新任县丞到了,所以领着全城的百姓前来拜见!” 安乐县丞捋着皱巴巴下颌上稀稀拉拉的纯白胡须,砸吧着嘴,微微喘息着说道:“六年前,正是我县一行一百三十人前去参军的时候,老朽就曾上书沙河府乞求告老,也好颐养天年,但却迟迟无人理会。现如今好了,终于有人来接老朽的班了,而且还曾是立下赫赫战功的陈观店主军营长,有着堂堂的县公爵位,还是我安乐县人……唉!老朽何德何能,竟得上苍如此垂怜,居然还能够活着等到这么一天,当真数三生有幸了……” “想当年,我县的建县者也就一个县侯的爵位,创造了一个好生热闹,好生平安的安乐县。但后辈们不争气,把一个好好的县城折腾成了现在这般模样……这下好了!县公大人衣锦还乡了!我安乐县终于也有希望了!……” 安乐县丞睁大了一双浑浊的小眼睛,目光中闪着莫名的光彩,鸡爪也似的双手紧紧的抓着郁明的胳膊,沟壑纵横的老脸涨得殷红有sè,竟是毫不结巴毫不停滞的说道。 郁明看到人群中并肩而立的阿野和马嵬,一直都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见这么多的城民在老县丞的带领下兴师动众的来见自己,心中竟生出莫名的一丝不安,却不知是因为什么,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全没有当年万军之中直取敌将首级的从容。 马嵬与阿野刚刚来到安乐县中时,因为奇异的相貌遭到了城民的驱赶。马嵬当然不会与这些手毫无还手之力的百姓们作难,无奈之下取出了沙河府批下的就职公文。老县丞虽然已经老眼昏花,但却认得出来那公文的真伪,自是将马嵬二人奉为了贵宾,安置在了县府之中,就待那县公老爷前来就任。 期间,老县丞自然询问了马嵬新县丞的来历,惊喜的得知这县公大人居然就是安乐县人,差点高兴得背过气去。 然而,其哪里还能知道现如今的郁明正是当初县城里知名的祸害郁阱子,兴奋之下,将尘封在县衙里已经六年的服兵役的名单直查了数遍,却是并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 唯一与郁明沾些边的人竟是其曾经所熟知的那位双目皆盲的儒者郁老瞎,而那郁老瞎乃是一个又老又瞎的迟暮老人,自然与郁明这个传说中风化正茂的少年英雄没有半点关系了。 说来,其当初忍痛让郁老瞎占了一个服兵役的名额,也是为了尽量救下年轻人的xìng命,虽然有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但也是让人不耻的亏心事,自是一点儿也不想重新提起。 行将就木的老县丞也不想深究那位叫做郁明的县公大人因何说自己是安乐县人,就算是真的有误会搞错了,也是万分愿意能将错就错的,是以他也并不是太在乎其中过深的缘故。 而至于郁明为何刚一到安乐县城中,就是直接策马奔到了这处荒弃的小屋,其也想不到其中的原因,也懒得去想,心中所牵绊着的,却是六年前他亲自送走的一百三十位兵役以及十几名护送兵役的官差的下落。 “六年前,老朽曾亲自送走了安乐县合共一百三十位男丁,并安排县城县尉带领十一名官差护送,现在战争已经结束,却不知还有多少人活着?为何还没有回来?家乡的妻儿子女可是已经翘首盼望了整整六年了呢!” 老县丞眼巴巴的望着郁明,说出了数千安乐县县民最为关心的话来。在这不足千户的县城之中,一百多位男子的份量是极重的,几乎每一个男人都是家中的支柱,有老婆孩子在苦苦等候着…… “这……” 郁明心上“咯噔”一声响,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感觉到不安的原因了,脑中一阵发白,嘴里也是微微发苦,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样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或许可以撒一个谎吧?郁明这般想着。 但这谎言终究是要经受时间考验的,一百多个家庭长达六年的伤痛哪里能允许谎言的欺蒙。长痛不如短痛,任何人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只有在放弃了等待的伤痛之后,他们才能再逐渐建立起真正能支撑他们继续坚强的活下去的信念…… “这许多年的战争太过残酷,他们都没有能够坚持下来……” 说来,除却郁明,当初安乐县派出的合共一百二十九位壮丁根本没有能上得了战场,就迷失在沙漠中葬身狼腹了。他们虽然没有死在战场上,但也没有能够回到家乡,虽非死于战争,但也是因为战争的缘故才远离家乡终致一死的。 “除了你!他们就没有一个人活下来吗?就算是残废了,也算是活着的呀!”老县丞身躯一震,哑声问道。 “除了我?” 郁明被这样一问,神情略显一丝慌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当初安乐县一行人迷失沙漠,被沙浪群所围困,郁明因为身怀奇功,以龟息之法潜藏在了地下,才得以活下来,但其他人却是全部死在了沙浪口下了。 “是啊!除了我!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郁明怔怔的回道,霎时间心乱如麻起来。 “啊!……” 只听一声惨呼,苍老的县丞呕出一股浓血,撞到在了地上…… 第七十二章 治县良策 上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三rì之后,安乐县举行了近百年来最大的一次葬礼,将那位为安乐县奉献了几乎一生的老秀才送入了早就准备好的墓穴之中,立起了高高的石碑,石碑上刻着他亲自写下的铭文。 下葬之后,前来墓园凭吊的县民络绎不绝,无有不至,而郁明偕同马嵬和阿野,应该是最后一拨。 驻足在那高大的墓碑之前,郁明默默的读完了墓碑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却见那文字一半露在地上,另一半却是埋在地下的,倒也不是普通的“墓志铭”,却是“罪己书”。 所谓“罪己书”,乃是“墓志铭”的一种,之所以不同于寻常,是因为其铭文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简述自己的功绩,埋在土中,另一部分,坦诚自己的罪责,露在地面,意在表明逝者过大于功,功过不能相抵。 老县丞为官近四十年,清贫一世,从未贪墨过一分钱,也从未做过徇私舞弊之事,可谓一生都在为安乐县城谋取利益。但安乐县在其漫长的任期之内,非但没有过一丝起sè,反而每况愈下,至今已经贫瘠到了几乎要易子而食的地步了…… “山鬼,你不会是后悔了吧?” 郁明看着身边不置一词的马嵬,淡笑一声问道。 “马嵬从来不做后悔的事情!不过,若是大人后悔了的话,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马嵬面无表情,迎着郁明的目光回道。 “唉!若说不后悔,那该是假的……原来做一个小县县主竟是如此之难,我实在是太小看这天下之事了!”郁明低叹一声,淡淡的回道。 “丘墟之地每天都有这样的小县城消失在沙尘之中,说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依我看来,如果照现在这个样子继续下去,这安乐县的寿命恐怕不在二十年之外。我知大人志在做一个无拘无束一心向上的武者,确实没有必要为这样一个没有希望的小地方浪费时间,耗费jīng力。”马嵬摇摇头,淡淡的说道。 “依你之见,安乐县现在最紧缺的是什么?”郁明咧嘴一笑,对马嵬的话并未置语,却是出言问道。 “缺人!缺水!”马嵬听言,双眼一亮,毫不犹豫的回道。 “嗯!缺水是当然的,丘墟没有哪个地方是不缺水的。但至于这缺人,倒是何以见得?我县缺水一至于斯,自己就已经不够喝,难道还害怕没有更多的人来喝吗?”郁明追问道。 “安乐县里的县民大多都是老弱和妇孺,近千户的人家,算上男孩子,才只不到一千个男丁,而且已经没有几个家庭能够再养得起孩子了。长此以往,安乐县就会慢慢的变成一座空城,继而逐渐消失。要知道,任何一片土地的根本都是人,如果没有了人,一切都就无需考虑了。” 马嵬看着那老县丞高大的坟墓之后一百多座新起的衣冠冢,眼中略带些许的悲意,淡淡的回道。 …… 次rì,低调上任的新县丞终于下达了第一个命令,并让差官传到了每一户人家。命令的内容很简单,那便是拆除西园! 这命令刚一下达,立时就激起了轩然大波,几乎引发了民愤。数千民众气势汹汹的将新县丞临时住地团团包围,强烈要求郁明给出一个说法,否则就要破府而入,将他这位不知所谓的新县丞给赶走。 面对几千个破口大骂的妇人,饶是郁明拥有在十万军中直取敌将首级的能耐与气势,也是有些难于对付,所幸直接玩起了游击战,丝毫也不与那些妇人大军们正面相对,只是让差官们陆续发布出一条一条的命令。 “县丞大人命令,取消强制服兵役,实行自愿参军制度!每一家兵户每月可领取五个铜元的补贴,直至兵役结束!六年前因参军而死的一百二十九人,他们的家人每月可领取十个铜元的补助,持续三十年!” “县丞大人命令,拆除三丈西园园墙,可领取一个铜元的赏钱!” “县丞大人命令,安乐县从此不分内外民户,凡到安乐县居住者,必须登录《安乐县民册》,等名在册,并居住于此,即为安乐县县民!” “县丞大人命令,所有安乐县民,必须服从《安乐律法》,否则,必定予以相应严惩!但凡涉足安乐县地界者,需遵守《西炎律法》,亦需遵守《安乐律法》,否则,同样予以严惩!” “县丞大人命令,将原安乐县县府改建为学堂,但凡二十岁以下之人,不论男女,皆可前来听讲!该学堂不收取任何学费,每一个按时前来听讲的学生每月可领取两个铜元的补助!表现优异者另有奖励,表现不佳者则酌情扣去补助!” …… 一道道政令颁布下来,原本差点就引起民变的新县丞很快就变成了人人敬仰的青天大老爷,不绝于耳的称颂直使得郁明不敢轻易在人前露面,免得引来比民变还要更可怕的围拢。 郁明乃是响当当的县公爵位,整个安乐县都是西炎国赐予其合法的个人私财,安乐县中的任何事情,他都有权利做出决定。就算是制定律法,改变服兵役的制度,建立学堂……等等诸般不可轻为的大事,在郁明那里,也就只一句话,便能轻易的做出决定。可以说,在安乐县,郁明就是皇帝,而他的话,便是圣旨。 安乐县发生的变化很快就传到了附近的县城和乡村,立时引起了莫大的轰动,贫困交加的人们纷纷拖家带口的向安乐县涌来,仿若迷失在黑暗的行路者看到了阳光一般,哪里能够拒绝这等优厚的待遇。大多数人都不奔着别的,就单单那送孩子上学就能养得起一口人的好处,就足够让人心动了…… 郁明为官虽然已有多年,却是并没有积攒下什么财富,之所以有能力颁布出并施行这么多令人眼馋的政令,几乎全凭着刚离开猛虎营时得自于那位巡检奖罚使百枚金币的赏赐。 在西炎国,民间有最为常见的三种货币通行,乃是铜币、银币和金币,俗称铜元、银元和金元。一枚金币折合一百枚银币,一枚银币折合一百枚铜币。一百枚金币算下来,也就是一百万枚铜元。这个数字在普通人看来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但在郁明如此消耗之下,根本无法坚持太长时间。 如此之下,郁明自然迫切的需要寻求一些生财的门路,也好支持起安乐县愈发庞大的财政运转。 至于这生财门路,郁明在离开陈观店之前就曾详细考虑过,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他,还只是全然为自己以及身边的人考虑,哪里曾将这一县的人民盘算在心中。 所以,之前的一些狭隘想法在如今看来,已经没有太大的用武之地了,他只能另想它法,令觅它途。 安乐县早已极度缺水,全凭着荒原雨季才能种植一季粮食,而这些粮食连自家都不能养活,根本就没有倒卖生财的余粮。除却种粮,另外的糊口方式便是打猎,但就算是一些非常优秀的猎户,在这贫瘠的荒原上也越来越难以猎到野兽,同样几乎不能果腹…… 一个月很快过去,若非有马嵬从旁协助几乎分去了一半以上的压力,郁明焦头烂额的状态,几乎连每rì的修炼都无法进行下去了。 马嵬和阿野的私财以及每月的俸禄已然被郁明无偿的征收,连同着自己的俸禄,一并算进了安乐县rì常的财政支出。 阿野本身已经被支到野外去打猎,每每猎到野兽,肉自是全数进了他的腹中,但其他的皮毛零碎却是务必要全部运回来充公,制成物品,或外销,或自用。 就连无常也被郁明安排了两个任务,一者是附着在九翼腹下去放马,二者却是尽可能的猎杀沙浪。 每天待九翼吃饱喝足,无常便让其驮着一大堆野狼干尸回来,在秘密的所在剥皮切肉。将毛皮风干晒制,让巧手的妇人们缝成jīng美的狼皮制品,拿出去外销。将无血的肉制作成美味的肉干,同样放到市场上卖钱。只可怜那数百年难得一见的良马,却是被用作了驮马…… 如此,郁明和马嵬亲手组建的安乐县公府之中,便赫然形成了两个小司衙,一个是皮货司,另一个则是肉品司,勉强成为了两个可以赚钱养人的渠道。 然而,短短的一个半月时间,在《安乐县民册》中登录的人口已然超过了五千户,相当于原安乐县人口数量的五倍之多。数万张嘴需要有饭吃,数万个身体需要有衣穿,如此的压力,当真如山也似的巨大。 阿野和无常虽然极为强大,每rì间猎取的野兽数量着实不小,但要凭着这二人养活数万人,那当真可是一个笑话。 郁明亲任安乐学堂的主事,虽然每rì间政务繁忙,但却坚持到学堂授课,上午教授一次文字,下午教授一次武艺,从不断绝。 这一rì,郁明先是在原本的安乐县大堂现在的大教厅内对着密密麻麻的学生们讲了一堂关于《安乐律法》文字课,又在学堂门前的小广场上cāo演了一套强身健体的武艺,才是匆匆赶回了安乐衙门,去处理那些积压许久亟待处理的公务。 郁明刚进了衙门,那鬼面书生马嵬便是兴冲冲的撞了来,将一个名叫吴中形容如乞丐一般的中年男子引到了郁明身前。 第七十三章 治县良策 下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小人吴中,拜见县公大人!” 吴中虽然形容狼藉,但言语举止间颇知礼数,显然不是普通的贫寒之人,十有仈jiǔ乃是家道中落的富户子弟。 “起来说话吧!” 郁明坐在堂上,也没有与之客气,瞧了瞧旁边颇有些兴奋之意的马嵬,淡笑一声说道。 吴中个头不高,身上穿得虽然破破烂烂乌七八糟,但一张脸却收拾得甚为干净,乃是留着八字胡的一张大脸盘,眉梢上有一颗显眼的黑痣,倒是一副富贵相。 “谢大人!”其听郁明所言,赶忙起身说道:“小人听说县公大人广施经济之道,鼓励县民献计献策,生财富民,所以专程从天井城赶到安乐,向大人进献一条生财妙策!” 天井城是方圆数百里内最大的城池,拥有一口十丈宽围的巨大朝天水井,水量丰沛,数百年来,水位从来没有降低过。因此,但凡周遭富裕之家,多半都迁移到了天井城,以享受那里永远都不会断绝的水食。 安乐县对外输出商品,大多都是运往天井城,说来也只有天井城那般生活着近千万人的大城才具有享受狼皮制品的购买能力。 “哦?从天井城而来?倒也是远道来的,难得,难得,你且说来我听听吧!” 天井城距离安乐县有近百里的距离,这吴中贫困至斯,哪里会有驴骡马匹代步,竟是徒步来到了安乐县中,所要带来的消息必然不简单,登时便引起了郁明的兴致。 “是!”吴中深呼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不瞒大人说,小人祖上世代都是做矿藏生意的商家,也曾显赫过一时,最盛时家中藏有十万金财富,居住在天井城中心地带,乃是排名前三的大户。之所以家道中落,却是因为小人的高祖发现过一处不同寻常的叫做石湖的矿脉,用去了几乎大半的财产去挖掘,但却至死没有见到哪怕一颗矿石。他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曾祖继续挖矿,绝不能半途而废,否则,就算死了也不会安心。曾祖不敢违拗,又将毕身的jīng力投到了这片几乎没有底的矿脉上,rì复一rì的挖掘,从来不敢有过一丝懈怠……但很不幸,曾祖临死之时,同样也没有见到一颗矿石……” “待这矿脉传到小人的祖父那一代时,十万金的家财几乎已经散去了九成,再也没有能力生活在天井城中心地带,只好卖去了祖产,搬到了天井城外围。祖父虽然已经产生了动摇之心,将一半以上的心力投入到了其他矿脉之上,但自始至终也没有停止过对石湖的挖掘。却是用其他矿脉得来的经费,尽数用以支撑对石湖的挖掘……很遗憾,祖父虽然是吴家数代以来最具商才的家主,同样至死也没有看到过高祖遗书中所写的那种矿石,含恨而死了……” 吴中说到此处,已然禁不住潸然泪下,涕泗横流,还不到三十五岁的年龄,容貌竟如五十岁一般的苍老,实在令人触目惊心。 “祖父大人临死之时,小人也在场,只听他接连喊出‘难!难!难!’三个字,便是吐血而亡了……” “到了我父亲那一代,整个吴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但他仍像先辈们那样,依然不死心,用家中仅剩的财力用以挖掘石湖……终于有一天,父亲满心欢喜的去了石湖,但却赫然发现我吴家用了四代人的心血,挖掘了整整一百多年的石湖矿坑竟是在一夜间坍塌了,方圆近百丈的露天矿坑填满了沙石,犹如平地一般……” “见此剧变,父亲当然不敢相信,直认为自己是找错了地方,在石湖外围疯狂的寻找,连续找了三天三夜,才在母亲和我的劝说下回家了。但到了第二天,母亲却发现他在祠堂里自缢了……” 吴中说着,已然悲泣成声,使得郁明与马嵬这等见过无数生死的军人都不得不为之动容,深深震撼着。 “能告诉我那石湖到底是什么矿脉吗?”郁明等吴中好容易止住了哭声,才是出言问道。 “回大人的话,家父在死前曾留下了这个东西!” 吴中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着的东西,拆开来,郑重的递到了郁明的手中。 “这……这不会是间空石原石吧?” 郁明细细的看着手中一颗鸡蛋大小呈现黑灰颜sè的圆形石块,目中尽是震惊之sè,脱口问道。 “大人所言不错,这石块正是间空石原石,而那石海矿脉也正是传说中的间空石矿脉!”吴中双目发红,捏紧了拳头看着郁明,赶忙说道。 “据我所知,间空石矿脉世所罕见,九成九都产自富饶的东部大陆,我西陆也只有牙山郡,涅海郡等少数几个郡邑才有数处小型间空石矿藏。丘墟贫瘠至极,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珍贵的矿藏,更别说间空石矿藏了!单凭这一块原石,教我如何相信你呢?” 郁明低叹一声,摩挲着手中已然被摩擦的光滑黑亮的石块,向着一脸紧张的吴中淡声问道。 吴中听言,面sè大变,慌忙跪伏在地上,大声说道:“小人绝不敢欺蒙县公大人,想我吴家从高祖到今,已历五代传人,从来不曾放弃过石湖矿脉,一片诚心,天地可鉴啊!” 这吴中自父亲死后,自为吴家之长,但已然是家徒四壁,一穷二白了,但却仍自坚信祖上的遗命,坚持为那石湖矿脉而奔走,已不知拿着那块原石乞求过多少人的帮助了…… “请恕郁某直言,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祖上吗?也许那石湖矿坑之中根本就没有矿藏呢?”郁明面无表情的问道。 “小人自是怀疑过的,但我吴家之所以能有先前的成就,靠的是家传的三个信条!第一,秉持孝道,不弃祖宗!第二,若无万全把握,绝不轻言开始!第三,若是铲开了第一铲土,就算历经万世,也要挖到底!小人虽然不肖,但却是吴家传人,至死也要走上先辈的道路!就算我走到头了,我的儿子也要继续走下去的!儿子走到头,孙子也要继续走下去!”吴中抬起头,铿锵有力的说道。 “好个家传信条!” 郁明听言,霍的站起身来,走到吴中身前,伸手将其扶了起来,肃然道:“承蒙吴兄看得起郁某,郁某说什么也要陪吴兄走上一遭,且先见识一番那石湖矿脉,再说不迟!” “多谢大人!” 吴中听言,大喜过望,直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擦去了满眶的眼泪,就要再跪下拜谢一番,却是被郁明给拦下了。 “吴兄不必如此,郁某有生以来还从未见过像吴兄这般坚毅的家族,若是吴兄不嫌弃鄙县穷困,郁某恳请吴兄搬过来做我安乐县的县民,你看如何?” 郁明手下正缺行商的人才,眼见这吴中历代为商,xìng子又如此沉稳坚毅,当真欢喜不已,立马生出了爱才之意,出言说道。 “这……” 吴中世世代代在天井城生活,虽然家道已经没落,沦落为最底层的平头百姓,但素来也是以大城城民自居的,可谓宁愿在富贵场中摸爬滚打,也不愿在污泥浊水之间洋洋自得,实为追求富贵绝不言弃的大家之后,哪里愿意来此偏僻小县。但若是一口回绝,其又怕错失了来之不易的一次机会,一时间犹豫不决,说不上话来。 “大人也太心急了些,吴中兄迁家之事且先搁着,到将来开掘石湖矿脉之时,诸事烦扰,吴中兄又岂能在两地奔波,自会来我安乐县定居的。”马嵬淡笑一声,出言说道。 “咳咳!这倒也是,却是郁某冒昧了。吴中兄且先在我这安乐公府之中休息一rì,待你jīng神足备,郁某自会亲自随你去见识一番那石湖矿脉的!”郁明得马嵬提醒,暗笑一声,转口说道。 吴中听言,自然心安,接回了那块间空石原石,用油布包好了小心的揣在怀中,由差人引着去后院客房休息了。 “山鬼,这石湖矿脉,你以为如何啊?” 郁明看着吴中离开了厅堂,背手低眉,出声说道。 “难啊!想那吴家前后五代传人历经一百多年,耗尽十数万金的家财,才款款开凿出那个深达两千二百多尺的露天矿坑。如其所言,那矿坑一夜之间就被掩埋,我们哪里有那么巨大的人力物力用以清除沙石啊!就算勉强能够施工,难不成也要用上一百多年的时间吗?” 马嵬摇摇头,叹声回道。 “哼!你就莫要跟我打哑谜了吧!你既然将他引到了我面前,早该将此事想得清清楚楚了,其间的难处你岂能不知?还是将你的结论快快与我说来吧?要知道,若是真能掘出一块间空石矿脉,假以时rì,我安乐县定会比那沙河府还要富裕繁荣!” 郁明听言,苦笑一声,坐在椅上,对着马嵬没好气的说道。 “唉!此番并不是我做作,确实是难啊!不过,若是能够查清楚这石湖矿坑的一个极深的疑点,也许还真能有什么收获!”马嵬坐到郁明身侧的椅子上,押了一口茶,慢慢悠悠的说道。 “什么疑点?”郁明抿嘴问道。 “大人可曾想过那石湖矿坑为何会在一夜之间坍塌成平地一般呢?”马嵬并未回答,却是反问道。 “想倒是想过,不过因为不知此间详情,也没有什么结论。而且,矿藏之类本就极易坍塌,造成坍塌的原因也有多种,许是地脉活动的缘故,许是矿藏本身并不固定……”郁明回道。 “吴家世代做矿藏生意,对挖矿极有经验,尤其重视矿道安全,几代人下来,从不忘记加固矿坑边缘。而且,这石湖矿藏乃是露天矿,像深坑一般向地底掏挖,乃是矿藏之中最为安全的。据吴中所言,那一天,也么有发生过地震。就算有什么小规模地脉运动,也绝无可能将矿坑填埋成平地一般。所以,这石湖矿脉之所以会坍塌,必然另有原因,而且绝不同于寻常!”马嵬一脸沉静,淡声回道。 “会是什么原因,你可有什么猜想吗?”郁明奇声问道。 “此事太过蹊跷,也只有亲自到那里细细探查一番,才能得出结论的!”马嵬摇头回道。 第七十四章 石湖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次rì一早,郁明将安乐县诸般事物交给了马嵬,便与吴中一同前往石湖了。 石湖地处伏威山山麓不远处,位于安乐县西南面,距离安乐县有二百八十多里远,乃是一呈椭圆形的不毛之地,外围沙丘连绵,内里却是积满了圆形的大大小小的石子。以“石湖”为名,倒也是名副其实的。 郁明骑得是九翼,吴中骑得是马嵬的坐骑,皆为千里良马。不过,那吴中许多年未曾沾过马背,受不了颠簸之苦,是以二人行的不是很快,大半rì过去,才终于到达了石湖边缘。 只见石湖在微微偏斜的阳光直shè之下,蒸腾着弯弯扭扭微不可查的热雾,像是一巨大的蒸笼一般,散发着炙人的热量。时不时就有石头炸裂的声音传来,十分的清脆,也十分的骇人。 传说石湖在许久的年月以前,真的是一片汪满了水的湖泊,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是因为前朝大将军伏威曾率领百万军队在此扎营三年,庞大的人马径直将这湖中之水给饮完了。 “大人,石湖已到,但那矿坑遗址在湖心处,还要行走许久才能到。这里白rì间异常炎热,夜晚时又异常寒冷,乃是冰火两重天的地方,几乎没有人敢在这里面行走。当年在下高祖乃是不世出的探矿奇才,刚见到这石湖之时,就断定湖底有矿,后来几经考察,更是胸有成竹,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吴中已许多年没有来过石湖,再次见到这曾经至为熟悉的景致,难免有些触景生情,但却不敢过分表现出来,一边抹着额上汨汨而下的汗水,一边说道。 “这般极端的温差,贵祖上当初是怎么组织工人挖矿的?纵然再是不怕苦不怕累的矿工,也难忍耐这种杀人的环境啊?”郁明皱眉瞧着这莫大的石海,忍不住出口问道。 “大人有所不知,当年高祖还未开始挖掘,已经在湖心建起了一座宽围一百多丈的遮阳凉棚,完全可以免除阳光的炙烤。至于到了晚间,工人便不再继续深挖,而是架起炼铁钢炉,开始加固矿坑坑道,整个矿坑的温度都因之而提高,矿工几乎都不用穿衣服。后来,曾祖,祖父,父亲,他们也一直沿用高祖的方法,从来没有发生过矿工因为寒热而死的事情。” 吴中咧嘴一笑,大声回道,面上不禁露出些许自豪之意。 “好手笔!好气魄!贵祖上真不愧是挖矿名家啊!” 郁明脑中略一想象当年吴家组织工人挖矿的景象,只见白rì热火朝天,有遮天蔽rì的凉棚遮阳,夜晚寒星点点,寒气渗人,矿坑中却明火如炬,温暖如chūn,忍不住出声赞叹道。 当下二人便自下了马,细心的用狼皮将马蹄裹上,开始牵马而行。湖中石子极多,且多半都是一剖两半的弧形碎石,作为爱马之人的郁明,自是怕伤了马蹄。 好容易走到这石湖的中心地带,郁明仗着内息深湛,自是如同寻常一般,只在额头冒了一点细汗。而吴中作为一个普通人,能够坚持下来,当真是靠着胸中的一腔热忱。只见其全身已然汗湿,脚下的鞋底竟是赫然渗出了血来。 “吴兄,喝口水吧!” 郁明伸手往敞着的胸怀一抹,手中凭空多出一个水壶,递到了吴中手中。受杨笑宁指点,郁明已然掌握了使用这枚空间法宝的方法,挥洒间甚是自如。 “多谢大人!” 吴中并没有对郁明爱惜马匹而不体谅人的做法而心生怨怼,反而对其愈发生出了敬慕之心,更加之见其项上竟是坠着一枚传说中的储物法器,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想当年吴家最兴盛之时,才勉强拥有了一件最次等的下品储物袋子,作为家传重宝,专门用以运送贵重矿石。后来家道没落,那件下品储物袋子也是以高价转卖给了别人。郁明区区不到二十岁的年龄,竟是拥有这等重宝,哪里能不让其艳羡非常呢! “矿坑遗址所在,吴兄现在还辨别得出吗?” 郁明放眼望去,只见这莫大的石湖几乎是偏偏一律碎石满地的样子,根本就分辨不出任何不同。 “当然!小的当然记得!” 吴中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两掌大小的圆形物事来,开始不停的转动起来。 “风水罗盘?” 郁明抬眼看去,只见吴中手捧之物乃是一个黑sè圆盘,中心有一磁针微微转动,外围刻着密密麻麻的数圈文字,乃是乾坤八卦,天干地支,以及金木水火土五行和周天星辰。不禁微微一怔,出口说道。 “不错,此物正是家父传下来的一个风水罗盘,虽然是父亲仿制家传宝贝罗盘制作的,较为粗糙一些,但却胜在测量jīng确。小人记得祖上传下来的方位刻度,以这罗盘作为指引,不消一个时辰就能找到准确的矿坑位置。”吴中点点头,自信的回道。 当初郁明在剑悬城以及陈观店从军之时,曾多次见随军参校孛跃定施展此物,计算测量方位,用以筑造军营乃至城池,只觉神奇非凡,记在了心中,如今再次得见,自然认得。不过吴中所用的这个罗盘与孛跃定的罗盘相比,当真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其倒是没有想到,这种用以测算风水的法器居然还能用来探测矿脉。 “大人,此处正是矿坑的中心位置!” 果然,一个时辰还不到,吴中便已寻到了矿坑的位置所在,其喘息良久,才是向着远处**上身盘膝而坐的郁明大声说道。 “好,我这就过来!” 郁明自从与杨笑宁双修之后,只觉丹田气海之中凭空多了一团火气,常常围拢着一鹤一龟熊熊燃烧,散发出温热的暖流,感觉相当舒泰。在这阳光异常充沛之处,其下意识的便有了修炼之意,清晰的感觉到那团火气源源不断的吸收着阳光火气,似乎吐息间都能够吐出火苗来一般。 听到吴中的呼声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郁明当下便停止了修炼,大步走到了吴中跟前,即向着周遭看去,倒也没有看出什么门道来。 “大人,接下来我们……” 吴中只觉若是郁明真的相信自己,就该直接纠集人力和物资来开掘这里,矿坑早先已经铸造成型,虽然坍塌掩埋,也绝没有先前那般艰难,耗费数十年时间,应该能够挖到底部。是以,他实在不知郁明单独一人过来,让他寻找矿坑的中心是为了什么,但也不敢违拗,当下自是出口问道,想要知道个究竟。 “吴兄看着就是。” 郁明也无意与之多言,眼看西方巨大的沙丘上已经消失了太阳的影子,当下撅嘴打出一个呼哨,将远处静静而立的九翼唤了过来。 “无常!出来吧!” 郁明亲昵的抚抚九翼长长的马脸,从储物玉牌中掏出一大盆jīng料,一大缸清水,放在了其面前。九翼打了一个低低的响鼻,当下便毫不客气的吃喝起来。郁明却是微微一沉息,出声喊道。 喊声方止,九翼巨大的马腹之下便是轻飘飘的钻出一个黑sè的身影,却是一身黑sè斗篷的无常不假。 吴中至此才发现马腹之下竟藏有这样一个可怕的生物,惊吓之下,径直愣在当场,两腿竟是不由得微微发颤。 “吴兄,你且退后一丈,郁某自有分寸。”郁明淡笑一声,对着吴中说道。 吴中听言,如蒙大赦,赶忙退到了数丈远处,避之惟恐不及。 “无常,带我到地底一探,就从那里进入!”郁明指了指吴中曾站着的矿坑中心位置,对着无常吩咐道。 无常听言,毫不犹豫,一个猛子扑到那中心位置所在,一双利爪一阵猛刨,顷刻间便刨出了一个三尺宽围六尺多深的圆坑来,静静的伏在坑中等待。 “吴兄,这是水和食物,足够你用上三天,你且在附近等待,郁某去去就来。有九翼在,寻常的野兽绝不敢靠近你。” 郁明扔给吴中一个水壶,一个纸包,留下几句话,也不等其言语,便是走到了坑中,伏在了无常的背上。 吴中只听“嗤嗤嗤嗤”尖利的刨动声,眼睁睁的看着无常与郁明消失在了那小坑之中,不见了踪影,而那小坑也是被缓缓溢出的沙石给掩埋了…… 话说,多年以前,郁明还是陈观店一个小小的伍长,在一次守城之战中,被一眉书生用毒箭shè中,假死过去,被当作死尸埋进了乱葬岗的墓坑之中。 因着有奇功护体,郁明虽然被深埋地下,还兀自呼吸自如的活着。因为其呼吸之气渗出了地面,被还是乱葬岗中孤魂野鬼也似的无常给循着气息发现,生生挖了出来。 那时,郁明便暗暗记下了无常的存在,等到其成为了猛虎营的营长,趁着一次打探敌情的机会,重又回到了那处乱葬岗中,经过十几rì的熬磨,耗费了莫大的心力,才是将之收服,带了出来,逐渐的成为了其身边一个极其可怕的猎手和杀手。 郁明对世间之事所知不多,一直都不知道无常的来历,后来却是从杨笑宁的口中得知无常乃是由非同一般的死尸经天地yīn煞之气浸润异变而来的尸魈,天地间甚为罕见,无不具备莫大的神通。 无常自跟随郁明以来,一直都是其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其身法极快,短距离内的闪转腾挪,速度远超郁明。其肉身坚硬,比及钢铁还要硬上三分,尤其那一双利爪,有削金断玉的威力。 除此之外,无常还jīng通土遁之术,在沙漠之中钻动穿行,直如鱼儿游水一般的随意。更加诸前番无常吸取了一位修为至少在元气境界老者遍身的血液jīng髓,功力忽然猛增,身上散发的气息竟是愈发浓厚起来,遁土之术更是游刃有余。 第七十五章 过山狡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郁明两手如铁钳一般扣着无常的脖子,稳稳的伏在其yīn冷的背上,只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厚重至极的压迫之力从四面八方挤来,令其呼吸无比的沉重,一时间颇有些不适应。 “扑簌簌”的沙石如粘稠的液体一般从身边闪掠而过,击得其如同刮骨也似的生疼,万分难熬。 “亏得是有龟息之术,龟元气护体,否则,就算是普通元气初期的修者深入到这般深的地底,怕也没有命能够活着出去了!” 郁明屏息不语,心中却是暗暗打鼓,深深怀疑自己是否能够忍受两千二百多尺深度的可怕压迫力。 半个时辰过去,郁明只觉大地之力愈发沉厚,饶是自己拥有无比深沉的内息,胸腔也微微感觉有些吃力起来,竟是被压迫得微微凹陷下去了。 又半个时辰过去,无常的下潜速度也逐渐的慢了下来,一方面有些力衰,一方面似乎也有一点无法忍受强大的压迫之力了。 “咕……咕……” 郁明只觉呼吸不畅,头晕目眩,血液流动速度减缓,正打算决定返回时,丹田气海之中的“龟形”忽的发出了两声低低的闷叫,遍体散发出淡淡的金光,使得郁明身体的负担一下减轻了几乎八成。肩头一轻之下,其心中暗喜,自是安心的继续虽无常下潜而去。 许是因为在地底愈发沉厚的压迫力之下,无常本能的感觉到了危机,竟是激发了其体内深藏已久的潜能。郁明只听无常身躯上传出“噼噼啪啪”关节震颤的响动声,却是赫然发现其身躯上渗出了淡淡的黑气,几乎在瞬息间铺满了其全身各种,不多时便转变成了一层微微散发出如同元气一般波动的墨sè角质。 “内息大圆满!好家伙,你竟是马上就要进阶元气境界了!” 郁明身为修者,哪里能不知道这气息乃是修为达到内息圆满程度的表现,恐怕用不了多时,无常便能尝试进阶元气境界了!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郁明与无常再一次感觉到强烈的压迫力马上就要超过他们的承受极限,正要再一次打算放弃时,却忽觉前路被阻,再也无法前进了。 “怎么回事?” 郁明见无常用利爪接连抓了十几下,都未曾抓破下方的一层土石,狐疑之下,暂时搁下了回去的打算。 其翻身滚下无常的背部,用手抚上那阻挡前路的坚硬之物,只觉触手坚硬,但却不似岩石那般冰凉,而是一种类似于蛋壳之类的十分粗糙的角质。 “崩山!” 郁明深吸一口气,暗运内息,用崩山拳法稳稳的砸在了那层角质之上,只听“咚”的一声空响传出,如同心脏跳动一般。显然,这层角质之下乃是中空的。 见此之下,郁明虽然一时大喜,但也不免带了一层隐忧,毕竟这中空来得有些奇怪,不同于寻常。但其既然好容易潜到了这个地步,又哪里有就此离去的道理,定要探个究竟在再说。 破空声响起,郁明鼓起了嘴巴,运起了“鹤形”支持的回旋劲气,连连吐气成箭,在身下角质硬层之上shè出了一个三尺直径的大圆。而后,其又屏息良久,将丹田内“龟形”绵长沉厚的气息尽数调出,酝酿出了自身最强大的力量,轰然一记“崩山”铁拳,正砸在了那圆心之上。 惊呼声中,郁明与无常一同掉落而下,四五个呼吸过去,才是落到了实处,只见自己所处乃是一个闪烁着点点灰sè光华的所在,有温热的气息隐隐传来。 “嗤……” 郁明拿出了一个火把,口中吐出一股细细的火苗将之点燃,火焰熊熊而起,瞬时照亮了三丈直径的范围。 “吼!” 只听一声犬吠也似的尖啸响起,一个硕大的暗影猛然袭来,裹挟着扑面的强风,劲力极大,绝不能够力敌相抗。 郁明一惊之下,脚下急动,平地生出一股旋风,生生挪移到了数丈远处,却是想也不想运起了步风术的法门闪避开来。 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砺,《御风术》第一层“步风”,郁明已经全部掌握,对八十一个“风”字所代表的变换腾挪,已然尽数融会贯通,几乎是心随意动,风随意动。 猛烈的撞击声不断响起,郁明知道是无常与那异物在争斗,当下也来不及惊慌,赶忙从储物玉牌之接连招出了数十支火把,一个个尽皆点燃了扔插到各处,很快就将一个数十丈宽围的巢穴给照得恍如白昼一般。 只见一头一丈多近两丈长,遍体都布满了豹纹也似的鳞甲的四足怪物正与无常猛烈的争斗着,二者全凭着气力与**搏斗,每一击都伴着轰然的震响。 那巨大的怪物身形颇为奇异,不同于凡类,长着锥形的头颅,头颅上除却长长的鼻子和嘴巴,全然包裹着厚厚的鳞甲,却是没分辨出其是否长着双眼。其额顶赫然生着一对近三尺长的螺旋形尖角,竟如剪刀一般可以晃动,无论无常闪躲到何处,都如同率先知道一般用那尖角将之指定。 忽听一声厉叫,那怪物猛然甩动长尾,使得无常猝不及防之下,被一尾砸中,直撞到三丈远处,好容易才站定。 “这个难道是传说中的过山狡不成?” 郁明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这巨大的怪物,心下不禁暗暗纳罕,却是记得自己曾在一本叫做《龙烟大陆・异兽记》的图册中偶然看到过与这怪物极为相像的图文。 “无常,不要动,隐藏起来!” 郁明借着明火光辉,看到过山狡头颅之上如同豆子般大小几乎没有一般的一双眼睛,瞬时想起了什么,赶忙对着无常说道。 无常除却速度快,动作灵敏,还极善于隐匿之术。其听郁明所言,当下也不与那过山狡正面交锋,一个猛子扎入了沙土之中,消失不见了。 “咻……咻……” 过山狡轻轻的抽动着尖尖的鼻子,似乎通过嗅觉也能够辨别敌情方位一般。其连嗅三下之后,却是蓦然转头看向了静静的立在石壁旁边的郁明,似乎真的看见了郁明一般。 “不好!” 郁明见此,心中一苦,却是没有能耐像无常那般将自己身上散发出的气味也尽数隐藏了。虽然明了那过山狡用不了多时就能确定自己的存在,但仍旧硬着头皮站在远处,一动也不动,静观其变,暗暗调运着丹田中的“龟形”,酝酿着致命一击。 然而,郁明却是未料到,那过山狡最终并没向自己迈来半步,怪啸一声,便自跑开了。只见其走到一处生有三尺宽裂缝的墙壁前,遍身的鳞甲层层舒展波动,竟是相互叠在了一起。与此同时,其躯体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成了一丈长三尺宽的大小,长尾一摆动,从那裂缝钻了出去。 “呼!” 见此之下,郁明接连吐纳数个周天,才是将那已然酝酿成功的最强一击给逐渐的消除掉。 “好一个过山狡!果然不好对付!” 郁明暗叹一声,却是不敢贸然随之进入那裂缝中继续追查,毕竟依着那过山狡的气息来看,其应该是元气境界的妖兽不假,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角sè。 不过,郁明倒也并不急于与那头妖兽作难,自是不慌不忙的查探起这洞穴来。只见这洞穴的地面上层层叠叠的镶满了一颗颗与吴中所带的间空石原石一模一样的圆形矿石。 郁明弯腰捡起一块来持在手心,用力一捏,将之捏成了碎片,却见那石头原是分为两层的,黑灰sè的外壳包裹之下,露出了一颗灰白sè布满了细小空穴鸽蛋大小的石子。 “果然是间空石矿脉啊!” 郁明微微点头,由衷的说道,一方面为自己庆幸,另一方面也为吴家几代人感到欣慰。 所谓间空石,乃是一种可以留存甚至传递声音的奇异矿石,加工之下,可以制作成用来传递讯息的一次xìng传声石符。 间空石本就是非常稀有的矿藏,而将间空石加工成传声石符的工艺又不是等闲之辈所能掌握的,所以这种物品绝非是一般人所能够消费得起的。 确定自己此行不会无功而返,郁明心下甚喜,暗道过几rì一定要安排信得过的人过来开采矿脉,再秘密运往各大城市售卖,财源必定会滚滚而来。 想象着不远的将来安乐县金银不缺的rì子,郁明的心中直是乐开了花,径直想欢畅淋漓的大笑几声,才会觉得过瘾。 然而,想到裂缝另一头的巢穴之中还隐藏着一个强大狡猾的敌人,郁明自然不敢高兴得太早,免得乐极生悲,认真的思考起对付那过山狡的法门来…… 过山狡,龙烟异兽,传为后天灵兽,并无上古洪荒血脉。其身形巨大,成年体皆在一丈开外,无需交配,自孕自生。身披鳞甲,不畏刀枪,有开山之力,遁土之能。xìng狡狯,有灵xìng。栖息于地底深穴之中,视力基本退化,轻易不上地面,世所罕见。------------------------------------------------《龙烟大陆・异兽记》 第七十六章 咒灵血符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狡者三窟,这过山狡自进入了那裂缝之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倒使得郁明无从下手,完全拿其没有办法。 说来那过山狡乃是元气境界的妖兽,但因着常年栖息在地底世界,视力退化严重,几乎就如瞎子一般。与敌争斗时,若是敌人静立不动,过山狡无法辨明敌手所在方位,吃亏不少。那妖兽许是有自知之明,知道郁明以及无常难以对付,索xìng直接避而不出了。 一rì之后,郁明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又一次伏在无常的背上,悄悄的潜往那过山狡另一处洞窟了。不过,因为这里乃是间空石矿脉所在,不同于寻常的岩土沙石,无常只能与其潜伏在三尺深处,缓缓移动之下,表面竟是微微有一道凸起缓缓游动,像是一条土蛇一般。 半刻钟过去,郁明屏住呼吸,缓缓的露出了头,却见不远处那头巨大的过山狡正冷冷的对着自己,长长的鼻翼不停的抽动着,毛茸茸的两只小耳朵也是左右sāo动着,显然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 见此之下,郁明倒也没有太过惊讶,毕竟被那至为jǐng惕嗅觉灵敏的妖兽发现,乃是意料中事。 “呼啦”一声,郁明从厚重粘稠的矿土之中跳出,一脸讶异的看向过山狡身后一个巨大的完全用去了壳的间空石做成的巢穴,那巢穴中正安放着一颗七八尺长的巨蛋,周遭缭绕着淡灰sè的光丝,隐约间一颤一颤的,恰似人身心房一般。这过山狡虽然体型巨大,但要产下这般巨蛋,却也是不可能的。 原来过山狡虽然有鳞有甲,但却是一种特殊的胎生妖兽,其在产下幼崽之前,大都会寻一处特殊的灵地布下坚硬的屏障,做下巢穴,这才安稳生产。当幼崽出世之后,其也不急着将之养大,而是会从口中分泌出特殊的粘液,将之团成一枚巨蛋,用那灵地特有的灵气温养,以使之能掌握特殊的能力。 间空石也算是一种有着空间属xìng的灵类矿石,虽然远不能与真正的富含灵气的矿石相提并论,但也总算带着一丝灵修之气,也非寻常货sè。过山狡妖兽极喜在地底栖息,最爱吞食的便是空间属xìng的矿石,这有助于它们增强躯体抗大地挤压的能力,掌握更为高深的遁土之术,在间空石矿脉遭遇过山狡,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郁明本就怀疑为何这元气境界的过山狡面对自己与无常会心怯逃遁,如今方知其一方面因为产下了幼崽而元气有损,一方面挂念幼崽,却是无心恋战的。 “嘿嘿!我说怎的如此不济!原来已经产下幼崽了!” 既然已经明确了这妖兽的软肋所在,郁明哪里有不加以利用的说法,当下便吩咐无常主动前去进攻过山狡,诱其离开那巨蛋。 无常因为与过山狡交过手,知道过山狡额上双角的厉害,越是速度快越能分辨出方位,是以并不闪掠过去以利爪攻击,而是站在不远处隔空抓动,直抓出一道道风刃,劈向其坚硬的鳞甲。 事关幼崽安危,过山狡立时就被激怒,嘶吼一声,遍体的鳞甲尽皆倒竖翻起,摆尾之下,将那巨蛋团团围住,护在了中心,活像是一个插满了刀剑的移动堡垒一般。 见那过山狡并不上当,郁明好不气恼,但脑中一转,略一思量之下,又生一计,即令无常继续强攻,自己却从旁静观。 过山狡因着有后顾之忧,是以完全受制于人,在无常的狂攻之下,完全落于下风,应付得甚为局促。 不多时候,过山狡受不得无常猛烈的攻击,一条巨尾狠狠的甩过,砸向无常,妄想将之一击致死。郁明看准了时机,吹气成刃,将自己的手腕割开一道细口,捏着一大把鲜红的血液,以回旋劲气的手法洒向那完全暴露出来的巨蛋。 过山狡似有觉察,但也已经来不及阻挡,抽回尾巴重将那巨蛋缠绕之时,巨蛋上已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空穴,却是郁明用自身血液直接将那蛋壳给击穿,将血淋在了蛋中幼崽之上了。 而后,郁明便令无常不再进攻,去一旁养伤了。而自己却是就地盘坐下来,凝息片刻,从储物玉牌之中取出了一个画满了血sè纹路血光闪闪的玄妙符箓来。 这符箓名曰“咒灵血符”,乃是一种巫道灵符,专门用以与灵兽签定主仆契约,强行在其妖魂内刻下灵咒,使之认自己为主。 郁明出生贫寒,哪里会有这等价值不菲的符箓,却是杨笑宁临走之时送与其的一件礼物。 杨笑宁见识非凡,知道郁明与无常根本就没有签定过什么主仆契约,而无常作为尸魈,乃是嗜血心冷之辈,与郁明常年呆在一起,难保没有噬主之心,可谓是一不小的威胁。 如此,其便是拿出了自己保藏已久的一块“咒灵血符”,并用郁明的鲜血在上面画下了灵咒,临走时交待郁明务必要找机会用那血符与无常签下主仆契约。 郁明当初之所以能成功将无常收服,并非强施手段才能得手的,而是循循善诱,软磨硬泡,用心将之感化的。这么多年过去,无常一直是自己身旁最得力的助手,从某种程度上说,还曾救过自己的xìng命,郁明实在不愿意用这种强制手段将一个亲密的伙伴炼为奴仆,是以一直都未下定决心。 到如今,眼看这过山狡强占了间空石矿藏,而又别无他法能够驱赶,再加之此物开山钻洞极是在行,留着也有大用,这一直都留着的“咒灵血符”自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了。 郁明双手叠交,将那三寸长一寸窄的血符捧在手心,口中念念有词之下,手腕上的细口处又是渗出丝丝缕缕的血气来,缭绕飘动,缓缓的流进了血符之中,使得那血符凭空散发出五六尺长歪歪扭扭的血sè红芒,十分的诡异。 “起!” 须臾时间之后,郁明忽然大喝一声,就见这血符无风自动,轻轻的飘荡而起,继而从中间燃起了血sè的火焰,并从中断为了两截。 其中一截化作一团红焰掠进了郁明手腕伤口之上,消失不见了,而那伤口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又弥合了。 另一截更是诡异,竟是化为了丝丝缕缕仿若无数小蛇一般的血sè纹路,飘向了过山狡围拢着的巨蛋之上,通过那些孔穴,渗透而入了。 未多久之后,只听一声尖啸响起,巨蛋中赫然散发出慑人眼目的红芒,几乎映亮了整个洞穴,但仅仅只一息之间,那些红芒很快又尽数缩回了巨蛋之中。 “咔咔咔咔……” 过山狡虽然狡猾,但灵智仍旧低下,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那蛋壳居然生出了密密麻麻的纹路来,不久便碎裂开来了,显露出了一个两尺多长遍身红嫩的小过山狡来。 那过山狡幼崽额上还没有长出长角,身上还没有覆盖鳞甲,遍体通透,十分的娇小可爱。其张口轻啸了几声,便是抽动着鼻子,缓缓的向着郁明所在爬了过来。 成年体过山狡豆子也似的双眼高高的鼓起,也不知有没有看到郁明将好容易爬到其跟前的幼崽抱起来搂在怀中的情景,只是静静的愣在当场,并未阻挡。 小过山狡用细嫩娇软的鼻翼抵着郁明的脖颈,缓缓的嗅着,粉红sè细长的舌头直往着郁明面上舔去。郁明被其舔得难受,却是不敢妄动,一双眼紧紧的盯着不远处静静而立的巨大过山狡,生怕其会突然暴起伤人。 这过山狡已经是元气境界的妖兽,纵然那“咒灵血符”品阶再高,以其区区内息中期的修为也绝难将之认为灵宠,是以只好退而求其次将那幼崽给下了血咒,并强行催生出来了。 轻轻的抚抚过山狡幼崽滑溜溜的身体,郁明便将之放在了脚下,只见那小家伙“吱吱吱”叫唤着,爬向了自己真正的母亲。 看着小家伙顺着过山狡的尾巴爬上了那收拢了刀锋也似鳞片的高高的脊背,母子俩亲昵不休,郁明不禁轻呼了一口气,暗道一声侥幸。 那过山狡果然灵xìng非常,嗅到郁明身上沾染了幼崽的气息,便对郁明不再有敌意,伸头拱了拱郁明,便是盘曲回到了巢穴之中,将背上的幼崽衔了下来,口吐粘液,将之重又团团裹成了一枚巨蛋。 过山狡乃是自孕自生的灵物,且一生只会生出一个幼崽,是以两两心血相同,不同于寻常母子。郁明既在那幼崽妖魂中刻下了血咒,那成年体过山狡自是或多或少也受些影响的。 “暂时就如此吧!来rì再好好调教不迟!” 开矿并非一rì两rì之事,需得是长久计较,郁明暗暗思量了片刻,便决定先返回安乐县去,与山鬼好好商议一番,再做打算不迟。 毕竟这间空石矿脉非同小可,若是万一走漏了风声,必会引来歹人的觊觎,宵小之辈还行,但若是元气境界的强敌来夺,一个不好,就要为他人做嫁衣裳了,那可是郁明绝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第七十七章 矿藏司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郁明在这过山狡数个巢穴中细细的查看了一遍,才是让无常背负着,原路返回到了地面,时间正好是第三rì的夜晚之时。 破土而出之后,但见头顶寒星如河,明月如灯,光辉遍天,将这莫大的石湖映照得如同白rì一般。正如吴中所言,石湖的夜晚寒气深重,侵人肌骨,冷人心肺,甚为极端。但郁明内息深厚,更加诸腹内有火团散发出暖暖的热流,却是丝毫也未感觉到寒意。 其轻啸一声,声传数里远,甚为空荡。下一刻,只听一声高亢的马嘶,继而就有“嘚嘚嘚”的马蹄声在空旷的石湖中响起,自是九翼听声奔来了。 郁明亲昵的抚抚九翼的脖颈,含笑看向尾随而来的吴中。吴中刚到郁明面前,便即滚鞍下马,拜伏在了郁明身前,一双眼紧张兮兮的看着郁明,径直屏住了呼吸。他虽然从郁明的笑容中读到了什么,但还是迫切的希望郁明能够亲口告知下方的结果。 “地底确有间空石矿藏不假,你们吴家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家族!” 郁明向着胸口储物玉牌一抹,抓出数枚间空石原石,摊在手心,对着吴中说道。 “苍天垂怜!苍天垂怜啊!小人代吴家上四代祖宗,代吴家所有老小,代吴家后辈子孙,谢谢大人了!大人的大恩大德,吴中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回去之后,吴中立马就将全家老小都接到安乐县,吴家世世代代都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永远不敢忘了大人的恩德!” 吴中看着郁明手中灰气缭绕明显等阶不低的间空石,一时间泪流满面,对着郁明如捣蒜也似的磕头拜谢,激动得无以复加。 五代人一百多年的不懈努力,这等付出是何等的了不起,郁明深深知道!在最绝望的时候,却收获了最终的成果,吴家石湖矿脉第五代传人内心有多么大的波澜,寻常人真是难以想象得到的。 郁明将两匹马喂饱之后,也未多做休整,趁着夜sè,就与吴中一起踏上归途了。矿脉之事,干系甚大,他需要与自己的智囊好好商量一番。 “吴兄,请恕郁某直言,想当初贵祖上不顾一切的挖掘那石湖湖底的间空石矿脉,可曾想过若是真的挖出来之后,该如何处置呢?要知道间空石矿脉绝非寻常,就算吴家有十万金家财,作为普通百姓,也绝难守住这等宝藏啊?贵祖上难道就不怕怀璧其罪吗?丘墟这地方可是强人横行之所在,从来都不太平的。” 原野空旷,四下无人,郁明瞧瞧一直都沉默不言的吴中,终于出口问道。他一直都在盘算如何才能秘密的开采石湖矿脉,既能赚足了金钱,又不会引来别人的窥视和争夺,但无论如何打算,都觉难以施行,自不而然的想到请教这位开矿名家的后人。 “大人所言极是,间空石矿藏的确不是寻常百姓所能占据的,就算是我吴家全盛时期,也绝不敢生出这等心思的。”吴中淡笑一声,回道。 “既如此,贵祖上费尽心血开矿又是为何?难道就不怕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吗?”郁明听言,奇怪的问道。 “哈哈!大人非是我矿商中人,也难怪不知我们矿商的规则。古往今来,就算是权势再大财富再多的矿商,若是开掘出不同寻常的矿脉来,都是要立即上报西炎朝廷,请朝廷代为监管的,矿商本身是绝不敢私自占据的。一方面是因为有违王国律法,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自家根本无法看守。而若是开掘出真正的灵石矿脉,朝廷会直接斥重金强制买下,矿商根本不敢染指……” 吴中听言,眉飞sè舞的解释道。十多年的颠沛流离,如今终于能重cāo旧业,大展宏图,重新过上富足的生活,吴中想想都觉兴奋。 “原来如此,却不知朝廷是如何监管呢?”郁明面露恍然之sè,心念一起,却是问道。 “朝廷监管,无非是驻军看守,以及点验数目,抽取分成而已。其他诸如挖掘矿脉,加固矿道,运输矿石之类,则是一概不管的。”吴中轻叹一声,回道。 “那这矿藏的利益该如何分配呢?朝廷总不该白白为你监管矿藏吧?”郁明又是问道。 “一般情况下,都是三七分成的。另外,开矿所得,朝廷还会收取重税,一部分归西炎王国所有,一部分归圣齐皇朝所有。”吴中恭敬回道。 “只分去三成,倒也不是很过分,却不知那赋税是如何计算的?”郁明点点头说道。 “大人真是说笑了!这三七分成,矿商只占三分,七分是归朝廷所有的。”吴中听言,吃了一惊,赶忙陪笑道。 “什么?分去七成?” 郁明听言,吃惊之下,失声说道,一张脸瞬时拉了下来,实难想像将来自己幸幸苦苦开矿,但大部分的利益却是被朝廷盘剥而去的情形。 “矿藏利益巨大,就算是区区三成,那也是极大的财富,大人可千万莫要小看了!而且,古语有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丘墟乃是西炎六郡之一,本来就是属于西炎王室所有,王朝能与民同富,对我等黎民百姓,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我等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敢生出抱怨之心。” 吴中乃是矿商世家,深深知道矿藏之中的巨大利益,在巨大的基数之下,就算是十分之三,那也是天文数字。 “此事我们回去再详谈不迟,至于这石湖矿藏的事情,希望吴兄暂且先保密一下,千万不要让第四个人知道!就算是至亲的妻子儿女,也切莫提及!” 郁明从小顽劣,只为了一张肚皮而活,受尽了人间冷暖凉薄,从未受过王国的恩德。长大了又历经磨难,几度生死,虽从军六年多,但也多半是为自己为兄弟战斗而已,从未觉得自己是为王国效力。 正因为此,郁明从未将什么西炎国或者什么圣齐朝放进过心里。所以,西炎国要占自己这么大的便宜,郁明从心底就是万分不情愿的。 “是,吴中记下了!” 吴中听言,吃了一惊,赶忙回道。 回到安乐县之后,郁明将石湖湖底间空石矿藏之事尽数与马嵬说了一遍,与之详谈了许久,之后又咨询了吴中有关矿藏的许多事情,终于还是做出了决断,决定将间空石矿脉之事上报沙河府,再由沙河府上报西炎朝廷。 与此同时,二人又议定,于安乐公府成立了矿藏司,由吴中出任矿藏司司长,全权处理矿藏事宜。 话说吴中果然不负前言,很快就举家迁到了安乐县,并出任了矿藏司司长。马嵬专门着人为其建造了一处临近安乐公府的宅院,并额外赐予了一份补助,给予其一家的待遇都是极好。 吴中不愧是名矿商之后,果然是一把好手,很快就将先辈们流传下来的开矿资料尽数整理出来,并根据目下的情形,拟定出了一套可行的开矿流程,列出了一个详细的人力物料清单,呈给了安乐公府总管大人马嵬。 马嵬详看之下,但觉开矿之事果然非比寻常,上报朝廷倒换公文事小,军队驻扎以及具体的开掘却是大事。简单的两个字,那便是“缺钱”! 丘墟荒凉,种田打猎都难以维持生计,若能提供合适的薪酬,不愁招不到工人。但开矿所需的大量物资需得是从多方筹集才能得来,而且重中之重在于,安乐县本就财政紧缺,几乎入不敷出,根本没有多余的财力能够支撑得起石湖矿藏那样一个庞大的工程。 如此之下,郁明却需得到沙河府亲自走上一趟了,一方面开矿之事干系甚大,需得其亲自呈报沙河府府尹大人,另一方面却是需要向一些旧rì好友张张嘴,借些金银来使了。 这一rì清晨,阳光明媚,风沙微微。 郁明偕同九翼出了安乐公府府门,身后只有马嵬阿野相随,其却是要出发去沙河府了。 “山鬼,这次出门,除了许多公事之外,还有一件压在心头许久的私事需要处理,所以至少需得月余时间才能回来,县城的事情就拜托你了!”郁明看着自己多年的老伙计马嵬,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大人放心就是,这些事情还难不倒我马嵬的。”马嵬淡笑一声,回道。 “唉!你本是才华绝伦之人,修真修武的资质皆是不低,本该逍遥,跟着我,却是被这小县琐事给牵绊了,小弟好生过意不去!县城之事,你也无需事必躬亲,多多提拔一些年轻才俊处理就是,该将更多的时间花在修真练武之上,毕竟追求长生与强大才是我辈修者真正的前景所在!等安乐县诸事安定之后,我俩可到伏威山走上一遭,猎取一些修为高深的鬼狼,熬炼汤药与你服下,应该对你的鬼灵之体会有助益!兴许能借之进阶元气境界,犹未可知。”郁明轻叹一声,将手搭在马嵬的肩头,徐徐说道。 “马嵬本就是一书生,年轻时独处荒山,专攻学业,十数年不知chūn夏秋冬,学得满腹的济世经纶,正是为治理丘墟这等荒凉之地。但无奈读书读得走火入魔,又被荒山鬼灵侵体,弄成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承蒙大人不弃,得以在安乐县施展毕身所学,正是求之不得之事,哪里会有丝毫抱怨之意。至于修真练武之事,马嵬本就是从书海中所悟,脑海中所知,治世正如同修真练武一般,从未分开过的,大人也无需担忧!” 马嵬两手空空,垂袖而立,感激的回道。 郁明自从小时候离开安乐县外出闯荡以来,从来没有打心底佩服过一个人,但这马嵬却是一个例外,因为他乃是一个绝世的怪人。 与马嵬相谈许久,郁明转身对阿野说道:“阿野,我不在的这段时rì,你凡事都听从山鬼处置,山鬼的话便是我的话,绝不可怠慢。无常我不方便带在身边,就交由你照顾,切勿惹出什么祸端。另外,无事的时候,多去学堂教教学生,对你也是一种磨砺!” 沙河府乃是丘墟重地,非同于其他荒凉小地,藏龙卧虎,高手出没,若是带着无常,难免引来窥视。而县城之中,只有阿野能与无常勉强交流,所以任是阿野如何软磨硬泡想要跟随郁明去沙河府,其都是没有答应。 第七十八章 座狼兽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遥长的铁马官道,五里一村,十里一镇,百里一城,乃是由流沙河西岸众县众城去往沙河府的迢迢大道,必经之路。沿途有天井城,陈观店,铁马桥城等大城重镇,是一条较为繁忙的交通要道。 铁马官道既是重要的商道,也是关键的军路,是以被官家和商盟维护修缮得极好,宽约七丈,全部用碎石铺砌,两边砌有丈许高防风沙的土墙,土墙外还植有茂盛的沙生植被,可谓是备受关爱。 官道一路上,络绎不绝的行进着无数的骆驼队,马队,车队,以及骑士和步履者。若是运气好的话,偶尔还能看到来自蟠草原骑着凶猛座狼兽的狼骑士护送车队经过。 此时正值rì午,太阳光直shè,一丝风也没有,尘埃如青烟也似袅袅上升。一路的商队行者根本无处遮阳纳凉,皆是裹着白布戴着宽沿大帽咬牙行进着,不时就有口吐白沫的人和牲畜因中暑而晕倒在地…… “呼哧哧……呼哧哧……” 足有成年男子高大长着长长弯角的草原驮牛拉着一辆辆宽大的木车缓缓的往前走着,圆鼓鼓的牛眼似乎早已没有了牛气,皆低头吐沫,萎靡至极的迈着沉重的步子,似乎下一刻就极有可能牛气上来不走了一般。 一辆辆牛车周遭有稀稀拉拉骑着座狼的狼骑士守卫,同样步履沉重,萎靡困乏。在这阳光的照晒之下,他们丝毫没有了先前独占官道不可一世的骄横,横倒竖歪的瘫坐在狼背上。 狼骑士乃是蟠草原上特有的兵种,在整个西炎国都极具名气,非同一般。在蟠草原上,狼骑士是身份的象征,权利的象征,财富的象征。蟠草原的任何女子做梦都想嫁给狼骑士,因为,唯有跨狼的男儿才是真男儿,唯有跨狼的英雄才是真英雄。 蟠草郡广大无比,几乎能够比得上丘墟,虽然名为西炎国六郡之一,实则由草原部落联盟自治,西炎国官吏轻易不敢插手蟠草郡政事。 蟠草原上,每一个部落都拥有强大的座狼狼群,只有部落中最优秀最强壮的子弟才会被挑选为狼骑士,每一个狼骑士都是部落中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 蟠草野狼比寻常丘墟沙浪要高大许多,而座狼兽又是蟠草野狼中的优良品种培育所得,更显巨大,大多都有寻常马匹那般高,十分的凶猛。 “停!饮狼!” 每一匹座狼兽都是部落里的宝贝,眼看他们被这无情的毒阳照晒得恹恹无力,走在最前方的首领模样的人物又一次下达了为座狼饮水的命令。 一口丈许宽的大铁锅被两个强壮的狼骑士从大车上搬下,抬放在了大路正中。那光着膀子一身墨绿狼纹刺青的首领从腰上解下一个约三尺长短显暗红sè的月牙形皮囊,拔开了木塞,开始往那大锅里倒水。 “哗啦啦……” 只见铁桶粗细的水柱从那皮囊中急速的流出,仿若没有穷尽一般,很快便将那铁锅给倒满了。以区区三尺长短的大小,盛装几千升水,显然那皮囊也是不同于一般的储物法宝。 首领见锅中水满,咧嘴一笑,便是退到了不远处,手中皮鞭一甩,发出一声爆响,十数匹早就按捺不住饥渴的座狼立时猛冲过去,围着那铁锅大口喝起了水来。 如此之下,宽大的官道一时就被饮水的狼群给堵住了,根本没有人敢贸然过去,皆在远处静静的等待着…… 然而,单单是喝水,哪里能够满足这些嗜血的猛兽。十几匹座狼中最为高大的一匹灰狼口中衔着长长的水流,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正一起饮酒的狼骑士,忽的纵跃而起,向着后方拥堵的人群扑去了。 “快逃啊……座狼来了……” 惊叫声冲天而起,人群立时涌动,争先恐后的四处逃散而去,一时间尽是哭爹喊娘,马嘶驴叫的慌乱景象,踩伤者不计其数。 鲜血喷溅,这座狼却是并没有伤人,而是一跃扑倒了一匹拉着大车的大马,一口下去,便将之气管咬断了。 其他座狼见状,哪里还有心饮那清水,接连扑了过去,一时间又围着那匹鲜血淋漓的马撕咬争抢了起来…… 狼骑士们见此情景,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愣在了当场,但下一刻却都是又不管不顾起来,狂笑着继续饮酒作乐。狼本凶残之物,在吞食鲜肉之时,就算他们乃是狼骑士,也绝不敢前去驱赶阻止的。再者说,弱肉强食,本就为生存之理,这般事情发生,又能怪得了谁…… 浓烈的血腥味渐渐的弥散开来,除了那狼骑士车队,距离狼群三里之内,没有人敢停留,却是早已逃到了远处观望,只盼着那一匹马足够填饱那些座狼的肚子…… “苦也……我的马……我的车……我的货啊……” 苦主慌乱时直随着人群奔逃,此时远远看着自己的马车倾倒在地上,整车的莎草蜜饯胡乱散落,几乎全被踩了个稀巴烂,就连那宝贝马儿也已然被啃噬得白骨森森,一时间哭倒在地,哀嚎不断。 “还我的马!还我的货啊……没有了马,没有了货,我活着还有什么用啊!我怎么对得起一家老小啊!……” 这苦主绝望之下,竟生出了求死之心,癫狂的跑向那座狼群去,他人根本来不及拉扯…… “吼!” 苦主神智不清,呼天抢地的跑到了正抢食鲜肉的狼群跟前,就待冲撞过去。只听一声厉吼,一股噎人的腥风扑面而过,竟是瞬时清醒过来了。看到那灰sè的巨狼转首看向了自己,长长的獠牙上沾满了鲜血和碎肉,一双大眼中尽是噬人的目光,径直被吓得如同在寒冬浇了冰水一般,双腿打颤,牙关直抖,大小便齐齐失禁,愣在当场了。 “嘚嘚嘚……” 然而,正当那巨狼要向着苦主扑去之时,忽听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仿若最紧密的鼓点一般,立时jǐng觉起来,弃了那苦主,急跃出数丈,紧紧得盯着远处一缕尘埃,两耳直直竖起,鼻翼紧紧皱起,踞蹲在地,如临大敌。 下一刻,只见人群急急分开,一团黑影带着猛烈的狂风急速袭来,依稀间像是一匹快马,奔跑间几乎蹄不履地,何其速也! 巨狼嘶吼一声,猛然跃起,直往那黑影扑去。一狼一马立时撞在一起,只听一声凄厉的哀鸣响起,那巨狼倒飞而回,跌落在了沙土之中,四爪乱扰,口鼻渗血,已然奄奄一息了。 尘埃散去,一匹近一丈高的黑sè骏马前蹄高扬,发出雄壮至极的嘶鸣声,将余下的十几匹座狼兽吓得双耳倒贴,夹起了长长的尾巴急急逃窜而去…… 那苦主瘫坐在地上,一张嘴张得大如天月,怔怔的看着头顶遮天蔽rì般巨大的骏马,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让开……让开……让开……” 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在人群中缓缓响动,人们都伸长了脖子看向那如同从天而降一般的神马。但听急促的人声传来,一股狂风又是莫名袭来,吹过了齐刷刷的一片人头,一时间帽子乱飞,白布乱飘,好不纷乱…… 一路的仿若飞鸿踏雪也似的脚印踩下,一个人影从风中撞出,竟是急急停不下来,一头撞到了那大马巨大的马屁股上…… 那人影跌坐在地,人们看得分明,乃是一少年男子。其一头的黑发被吹得尽数背在头顶,面上满是风尘之sè,身上也落满了尘埃,十分的狼狈。 这少年不是郁明又会是谁,其与九翼从安乐县出发,走着走着便是比拼起了脚力,一路而来,跑得不亦乐乎。 郁明自从将《步风术》法诀第一层悟透,完全掌握八十一个“风”字的玄妙,还是第一次全力与九翼比拼,终究还是差了些,被甩开了不少的距离。 不过,能够达到这般程度,郁明已经相当满意,毕竟九翼绝非寻常马匹,雪白的四蹄奔踏如风,速度实在是极快的,耐力也是相当惊人的。 而且,八十一个“风”字中第三组最后二十七个,所蕴含的风乃是“细风”、“绵风”、“沉风”,郁明借之能够保持极长久的步风能力,从安乐县一路而来,紧随九翼股后,实实非是易事。 如此之下,就算是将来惹到元气境界的高手,不管是短距离逃命,抑或是长距离逃跑,敌人也难望其项背了…… “跑得好好的,怎么停下来了?” 郁明拍拍被撞得微微有些震荡的脑袋,拉着长长的马尾站起,迷迷糊糊的说道。 “武士!你的马把我的狼踢死了!需得给我一个说法!不然,饶你不得!” 狼骑士首领一脸沉痛的伏在自己已然死去的座狼跟前,双眼中带着至深的仇恨之sè看向九翼,但愤怒中似还隐隐带着一丝怯意。 他乃是蟠草原上威名赫赫的狼骑士,从没有将马匹放在过眼里,但这匹奇大的骏马竟是一个照面就将自己的座狼给杀死了,那蹄下该是有着多么恐怖的力量啊! “什么?” 郁明抱着马腿,兀自还有些头晕,愣愣的说道。 “你的马踢死了我的狼,你要用那匹马的命赔我狼的命!” 狼骑士首领面sè狰狞,胸膛上巨大的狼头纹身散发出丝丝血气,隐隐间竟是有一股元气境界的波动传出。 第七十九章 天井城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狼骑士首领说罢,身后十几名狼骑士已然尽数跨上了座狼,气势汹汹的围拢过来,浓烈的凶煞气息陡然间散发开来,竟使得这炎热的阳光之下凭空生出了一丝寒意。 “嘶!” 九翼刚刚踢死了那匹巨大的灰狼,怒气尤烈,眼见十几颗狼头呲牙咧嘴的凑了过来,高嘶一声,前蹄高扬,继而又重重落下,震颤声犹如闷雷一般,将这十几名蠢蠢yù动的狼骑士给生生镇住了。 “那座狼拦路在先,冲撞了我的马,是自寻死路,你有何话说?再者说,它既死在了我马马蹄之下,实属‘弱死强生,优胜劣汰’的草原法则,你既然是蟠草原上纵横叱咤的狼骑士,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郁明虽然并不惧那狼骑士首领内息巅峰境界的修为,但若是其带领十几位狼骑士围攻自己,要想全身而退,倒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再说了,自己现在乃是安乐县当家县主,并非是无牵无挂之人,若是惹恼了蟠草原上的强者,也不能轻易的撇下家乡父老独自逃跑。如此想来,郁明也无意与这些人斗个你死我活,当下出言争辩道。 “嘿嘿……好一个‘弱死强生,优胜劣汰’!你既如此说,那为何又要救下这个弱者呢?” 一个低低的少年的声音传来,只见紧紧围拢的座狼赶忙闪向两旁,分开了一条道来,现出了一个身高不足五尺甚为瘦弱的少年的身影。其模样俊俏,身形柔弱,身穿白毛锦袍,脚踩獠鼠皮靴,显然是一位来历不凡的世家公子。不过,这公子面带一层隐隐的冰寒气息,似乎有暗疾在身一般。 郁明眼见那少年走来,不禁后退了两步,倒吸了一口凉气,遍身的汗毛都隐隐炸起,赶忙jǐng戒起来。 那少年公子也就不到十三四岁的年龄,区区内息境界的修为,但其身旁却是守着一位有着明显的元气境界修为的高挑女子,身上散发出一团滚滚的元气,手中持着一把青幽幽的折伞,像是侍女一般为其遮阳避尘,这等排场,实非凡类。 “咳咳!公子误会罢了!在下哪里是为了什么救人!只是爱马跑得太快,来不及停下,是以与那座狼冲撞了……” 瞅瞅不远处倾倒在地的货车,已然剩下骨架和碎肉的马尸,斜眼瞥了瞥近侧正坐在自己屎尿之上散发着令人嫌恶的腥臊味的苦主,郁明脑中微微一转,也大体猜到了事先可能发生的事情,当下向着那公子抱拳行了一礼,陪笑着说道。 “弱死强生,话说得不错,但座狼是我草原人的珍宝,就凭这句话,你若想将此事揭过,却是不可能的!” 少年公子倒背着手,清秀如女子一般的脸庞虽然稚气未脱,但谈吐间却甚为老成,并丝毫不乏高高在上的威严仪气。 “公子意yù如何,还请讲来就是。”郁明听言,沉声说道。 “我想买你的马,你出个价吧!”少年公子微微一笑,抬眼看看郁明身旁高大英伟的九翼,不无几分兴味的说道。 “公子这话可说错了!”郁明心上先是一紧,继而却是强自表现出轻松之sè,说道。 “什么意思?你不愿意卖吗?此马的确神骏,我愿出的价钱绝不会辱没了它!你尽管说出那数字便可!”少年公子淡漠的说道。 “公子说笑了!这马根本就不属于在下,在下如何能将其卖与公子?”郁明摇摇头,简简单单的回道。 “嗯?不属于你?那属于谁?”少年公子抬眼问道,眼中满是不相信的神sè。蟠草原既为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自为骏马的故乡,其亦为养马之人,哪里能看不出马的习xìng,但见那骏马对郁明的温驯模样,哪里能是属于别人的。 “它不属于任何人,我们只是以伙伴的关系一直在一起而已。”郁明看着九翼,微微一笑道。 “哦?以马为友?倒也难得,难得!”少年公子听言,眼中绽出一缕异彩,由衷的说道。 “不过,我这属下与那头座狼同样是共患难的伙伴,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就这样死去,还需得你给一个说法才行!你既然以此马为友,应该懂得若是失去此马的痛苦吧?”少年公子淡淡说道。 “公子又说差了!那头座狼并不是为在下所杀,又需要在下给出什么理由?这位狼骑士若是要向自己的座狼讨回公道,自可向在下这位马兄质问便是。”郁明淡笑一声,一脸无可奈何神sè的说道。 “你这人倒是有意思!”少年公子听言,面上不自主生出一丝孩童也似的笑颜,抿嘴说道:“拓勒伍,这位武士说了,你可向那匹马讨还你的座狼的xìng命,该如何,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 狼骑士首领显然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这般,但见那高近一丈的巨大马匹,雄烈而稳健,嘶声如龙吟,奔踏如巨象,暗道自己若是与自己的座狼对抗,还未必能够胜过,哪里能是这匹妖马的对手,心自矮了三分,犹豫不决起来。 “在下乃西炎国敕封安乐县公郁明,现为丘墟郡沙河府安乐县主,若是你有一天想要与我马兄寻仇,自可到安乐县来寻便是,在下与马兄随时恭候大驾。这位公子,在下还有重要公事要前往沙河府办理,行路着急,不能久陪,还望勿怪!再会!” 郁明自然看得出那位狼骑士首领的怯意,暗自一笑,当下便不客气的与那位公子爷告辞了,说完便是跃到了九翼背上,纵蹄yù走了。 不管是圣齐皇朝还是西炎王国都轻易不会赐爵,就算是最低级的县等爵位,也不是等闲之辈能够拥有的头衔,若非是有背景的家族传承,那便是立下过大功之人。郁明说出了自己的头衔,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份量的。 “还是个有爵位的人,难怪难怪!” 少年公子喃喃低语了几声,便自摆手让狼骑士闪开了道路,放郁明离去了。 郁明脱身之后,不敢稍歇,纵马狂驰许久,还犹自不止,但当其看到远处夕阳下朦朦胧胧似有似无的一大片水雾时,却不禁吃了一惊,停蹄之下,纵目看去。 只见三十里远处的平缓至极的凹陷处正有一巨大的圆形城池静静盘踞,城中心一道青光如同通天支柱也似直上云霄,无数道白蒙蒙的雾气便倚着那到青光像一个个圆弧般洒下,将几乎整个城池都罩入了其中,在夕阳照shè反shè出缕缕彩霞,依稀像是一条条的瑞气倒挂一般,颇为灵秀飘渺。 “天井城!好一个青眼八卦啊!” 郁明看着这等景象,不禁喃喃赞叹,暗道若是安乐县哪一rì也能有这般光景,自己这个县丞也算对得起家乡父老,对得起自己了。 天井城,铁马官道上最令人向往的城池,拥有着醉人的水源的气息,罕见的花草树木的芬芳,玲琅满目的商铺,摩肩接踵的市场,脂粉香飘的十里花楼,高大雄伟的世门豪宅,荒原上无数城池都无法的财富和繁华。 有人说,天井城是一个神奇的城市,在早已没有希望的沙河府西岸深处荒原,为这里仍然充满yù望的人类指引着奋斗的方向。只要你拥有足够的财富和野心,就能在天井城得到一切你所能想像得到的一切! 天井城又名青眼八卦城,乃是根据八卦的形式建造而成,有八条主干道以“乾、坤、坎、离、震、艮、巽、兑”的方位向八方延伸,并一圈圈套以环形的街道,分成一层层的环城。 天井城有内三城外三城之说,外三城广大,为普通城民生活的地段,内三城相对较小,但风景优美,景sè秀丽,空气湿润,为富裕城民生活的地段。 天井城名为青眼八卦城,之所以在“八卦”之前加“青眼”一词,乃是因为其并不与寻常八卦城相似,却有独到之处。 但凡所谓八卦者,非但有八卦六十四爻,还需得分yīn阳,缀五行,明七星,布九宫。而天井城的布局却并不依照正统八卦,非但不拘泥于五行,七星,九宫,还将那yīn阳合一,全然加在了位于城中心一口巨大的青眼圆井上,可谓别具一格,另有新意。 郁明远远观看了许久,只见整座天井城缓缓的亮起了繁星也似的彩灯,眼中闪出些许的异sè,催了一下九翼,便纵马向着这繁华的城池进发了。 天井城乃是流沙河西岸极有名气的通商城市,不分来路,广纳八方来客,根本就没有建造什么用来防御贼寇的城墙箭垛之类,是以也没有什么门禁,往来自如。 郁明进城时,虽然已是夜晚,仍旧深深的体味到这大城市的繁华,意兴之下,不禁纵马流连了许久,才是在外三城的一家普通客栈中下榻了。前番在与九翼的比拼之下,其从中悟得了些许《步风术》的门道,需得静下心来好好参修一番,加以巩固,免得来之不易的感悟随时间溜走,反为不美。 第八十章 沙河府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次rì天明,郁明一大早就退了房,离开了客栈,领着九翼往城中心而去,打算见识见识那口有名的青眼八卦井之后,再动身去往沙河府。 天井城布局极有章法,且等级森严,整座城池被八条大街分成八大区域,又有一圈圈的环形小街紧密串联,往来交通甚为通畅,住宅、店铺、市场等亦是整齐有序,愈往里愈是繁花似锦的所在,鳞次栉比,丝毫不乱。 “孛家jīng于城池建造,当真是名副其实啊!” 目睹这天井城的繁华,郁明甚是眼热,暗道将来开采矿脉有了财源之后,一定要将那位随军参校孛跃定给请了来,好好将安乐县城给规划一番。看在当初同在陈观店军队为官的情分上,其应该不会拒绝。 说来这天井城虽然繁盛如斯,为流沙河西岸一颗璀璨的明珠,但却并不是沙河府下辖属于西炎朝廷的城池,而是属于当世豪门大家孛家的私有财产。 传说五六百年前,天井城所在之处还只是一片光秃秃的不毛之地,黄沙飞扬,狂风肆虐,根本无人问津。孛家行商子弟独具慧眼,相中了这方宝地,并很快带来了大批的人力和物资,掘出了一口巨大的水井。 靠着这水井,孛家人历经百年时间,终于在这片不毛之地建起了任谁也不敢小视的堂堂天井大城,当真令人惊叹。 郁明在外闯荡已有五六年时间,就算是在陈观店最繁华的地方也未曾见过天井城靠外的一角堂皇,是以兴致极高,脚下轻快,逛得是有滋有味,丝毫也未感觉到乏。 顺着“巽”字街一路前行,未多久后,郁明就走到了外三城的最深处,看到了一处高大的城门。这城门乃是“巽”字街从外三城通往内三城的必经之门,用大块大块的青sè石砖砌成,外方而内圆,乃是孛家家徽“方孔宝钱”的模样。门楣上高高悬挂着一块蓝底黑字的大匾,匾上就写着一个字:“巽”。城门两旁安放着两尊神兽雕像,不是狮子,不是麒麟,更不是神牛,却是两只六尺多高长着三只脚的金sè蛤蟆,传说是孛家家传圣宝神兽三脚金蟾的等身雕像。 巽门前有身穿孛家差服的jīng兵把守,但凡进出,若无孛家售卖或送予的身份令牌,需等缴纳过门费用。 郁明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进门需要缴纳过门费的奇异事情,暗叹这孛家赚钱真是无孔不入,当下也不敢托大,如数缴了一枚银币的费用,才是进了这“钱眼”。 进了这“钱眼”之后,郁明眼前豁然一亮,只见这内城虽然远不如外城热闹,但一应建筑比及外城不知jīng美了多少倍。 街道尽是用平整的石块铺成,丝毫尘埃也不见其上。一座座的建筑错落有致,筑造华美,有的风雅jīng巧,有的高大巍峨,不尽相同。 淙淙的流水从城中心而来,分成一股股的水流,钻桥过洞,滋润着沿途一棵棵苍翠的树木,一团团馨香的草药,使得整条街道都缭绕着花草香味和美妙的水汽,置身其中,恍若仙境一般。 天井城并非军事重镇,是以并无城墙守护,但这内城之中一座赛似一座高大的深宅大院却是矗立着高高的围墙和巍峨的角楼。透过围墙内茂密高大的树木,依稀可见到雕梁画栋的房屋,宝气缭绕的高塔,当真不是平民百姓能够履足之处。 走在内城宽大湿润的街道之上,郁明赞叹声重,心慕不已。但因着还有许多要事要到沙河府处理,郁明也不好过分流连,领着九翼快步往城中心而去。 终于,郁明来到了那座闻名流沙河畔的青眼八卦井旁,只见攒动的人群之中,一圈碗口粗细一丈高大的绿sè木柱像栅栏一样把一口直径长达十丈的青石栏水井团团包围,每一根木柱上都长着稀稀疏疏的几根枝叶,显然,那些木柱都是活木不假。 那水井上方并不是空无一物,而是架着一座镂空了的圆柱形玲珑假山,山体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孔穴,每一个孔穴中都喷吐着拇指粗细的水柱,注入流向周遭密密麻麻的地底水渠之中,通往了远方。 青眼八卦井只是一座水井,就算水源再是丰沛,也并非是泉水,怎能够自己向外流淌。仔细向那假山看去,郁明却知这假山乃是一制作jīng巧的机关塔楼,能将水从井中汲出,并喷溅四方,端的是玄妙非常。 浓浓的水息弥漫在这水井周遭,郁明贪婪地呼吸着这令滋润心田的空气,遍体舒畅至极,全身都为之一轻。然而,当郁明用龟息法门接连深吸了数口气之后,却忽觉体内生出隐隐的yīn寒之气,竟使得其如同忽然堕入了冰窖一般,不自主的打起了哆嗦,当下足足吃了一惊。 郁明正自惊奇,身旁的九翼低低打了一个响鼻,迈步便要去饮那井水,却是被一身穿jīng甲的卫士给横枪拦住了,一双马眼凶光潋滟,似乎下一刻就要纵起行凶的模样。 “八卦宝井重地,不得擅入,还请武士约束马匹,免得伤了和气。”那卫士面上丝毫也无惧sè,对着赶忙拦在九翼前面的郁明说道。 “当然。” 郁明干笑一声,好容易才将九翼给安抚下来,带着其走到了一旁,用一大筐胡萝卜干将之安顿下来,而后便独自挤进了人群,去细看那水井的玄妙。 水井旁设有观井台,登台之下,即可遍览整口水井的景sè。郁明花了数枚银元,独自上了高台,镇定了一番心神,才是往那水井一望而去。 只见这水井如同一口池塘一般大小,上悬一座玲珑假山,水声“哗哗”,水光缭绕,水雾腾腾,甚为飘渺。不足十丈深处,就见有青幽幽的井水缓缓浮荡,倒影着井口的假山模样,似乎别有一个天宇也似。 “老爹说我是被他从安乐县里的青眼井中救出的,难道正因为此,我郁明就见不得这青眼井水吗?如果真是这样,岂不可笑了我‘郁阱子’的名头了吗?” 郁明目光被那深深的井水所摄,非但从心底生出一股不可遏制的寒意,脑海中也恍惚不已,竟有几分眩晕之意,是以不敢在观井台上过久停留,匆匆下来了,暗暗苦笑不已。 带着几分莫名其妙的恐惧,郁明跨上了早将胡萝卜干吞食得干干净净的九翼的马背,迟疑着离去了…… 次rì,郁明带着一身的风尘,到达了流沙河畔的铁马桥城。 铁马桥城,乃是丘墟郡著名的用兵之地,位置极为紧要,因为他守护着横跨流沙河的铁马桥东西两端,是流沙河东西两岸交通的一处咽喉哨所。 铁马桥城分为东西两城,东城位于桥东,西城位于桥西,皆有重兵布防,有不下六名元气境界的军官领军守护。 凭着自己的爵位和官职,郁明很容易便进了铁马桥西城,稍稍休整了一番,便自踏上了横跨流沙河的铁马桥。 流沙河乃是龙烟大陆第二大河,河道本就极为宽大,流经丘墟之地,更是东西流域最宽之处。加之积年的流沙侵蚀,河道溃散rì益严重,从来就不曾停止,最宽处早已达到近百里之巨,茫茫如海一般。 铁马桥所在之处乃是流沙河极细之处,两岸全是坚韧的石崖,虽常年经受流沙洗磨,仍自巍然而立,并未松动。 大桥东西两端皆有与石崖连为一体的巨型桥墩矗立,两桥墩都被一层层的铁汁浇灌筑造,已然演化成两座近十丈高的铁山。桥墩上塑着一匹匹造型奇特的铁马,每一匹马都是大口开张,吐出粗大如成年人手臂的铁链,直有近百道之多。铁链紧紧绷起,上面铺着长长的厚木板材,任是再大的货车碾压而过,也兀自平稳不晃,十分的安全,乃是一座横江铁索桥。 郁明缴纳了过桥费之后,引着九翼与络绎不绝的人群缓缓走在桥上,慢慢的去往对岸,只觉这桥晃动的幅度极小,稳固非常。不过,桥下如洪水波涛一般的滚滚黄沙却甚是吓人,发出不绝于耳的“嗤嗤嗤嗤”流沙汹涌的声音,过桥之人没有几个胆子大的敢伸脖子向桥下看去。 好容易随人群过桥之后,郁明也未在铁马桥东城停留过多时间,径直往其慕名已久的沙河府而去了。 沙河府,早在前朝时期就已经存在了千万年岁月的大城,在rì益贫瘠的丘墟荒原上仍旧顽强的矗立着,是丘墟郡五大城池之一,为几乎所有的丘墟百姓梦寐以求的绿洲。 出了铁马桥东城,郁明纵马驰骋,直往东而去,远远就见茫然如海的一片绿原呈现在眼前,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像蟠草郡一般的草原,仔细看去,才知道那是茫茫林海,是盘踞在沙漠之中历经久远岁月的森林。 九翼高亢鸣叫,四蹄如飞,蹄不履草,穿林越度,甚为的兴奋。郁明眼见这郁郁苍苍从未经历过的森林,心上也一扫天井城竖井给予其的不安,全身心的向着这令其神往了许久的圣地扑去。 沙河府属地大约有五千万百姓,其中外围属地有两千万为各自经营农田的农民,另有两千万为生活在沙河府城中的城民,其余一千万为往来城中的商旅或军队。 一块块被树林围拢着的田亩中正有勤劳的百姓在其中劳作,绵延数百里之远,尽是这般景致,甚为壮观。郁明策马飞腾,呼吸着甚为洁净的空气,观看着悠远的意象,神思颇有些恍惚,实在未曾见识过这般千里同耕的场面。 然其心中真正所系着的,却是那座围拢着丘墟胜境五泉湖而建造的沙河府城! 第八十一章 灵气之地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站在烟波浩渺的五泉湖边,呼吸着带着丝丝暖意的水气,郁明只觉神清气爽,胸肺滋润,简直要飘飘yù仙一般。 五泉湖,顾名思义,乃是泉水成湖。湖中有五座石山,每座石山上都有一口老泉,rì夜不停的喷吐着大量的水流,似乎永无穷尽一般,久远的年代过去,才是形成了如今这一片清澈的湖泊。 五泉湖是沙河府的根本所在,位于沙河府城的中心位置,整座城池正是围绕着这甚为广大的湖泊建造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灵气之地吗?怪不得人们总说地灵人杰,钟灵毓秀,当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 体味着空气中隐隐浮荡的一丝丝的灵息,郁明心中赞叹不已,只觉每一次寻常的呼吸下来,丹田气海都会为之一荡,飘进一股莫可名状的清灵之气,替换一丁点沉厚浑浊的内息。 所谓灵气之地,乃是传说中藏有灵脉的地方。而所谓灵脉,又被称为龙脉,却是地底深埋的珍贵矿藏,为天地之jīng华,万物之奇秀所在。 灵脉中暗藏的矿藏又被修道中人称为灵石,并根据灵石的品质高低,将之分为下品灵石、中品灵石、上品灵石,以及极品灵石四个等阶。 灵石非但品阶有所不同,种类亦是十分的繁杂,但最常见的乃是天地五行元素所凝结而成的五行灵石,分别为金灵石、木灵石、水灵石、火灵石和土灵石。每种灵石都富含各自所有的元素灵息,为修真者最要紧之物。 郁明表面看来虽然是一修武者,但若仔细深究下来,却是一修真者。因为他所主修的功法《龟鹤玄元导气神功》为导气术,是一种炼气的法门,远古时期,修炼导气术的修者被称为“炼气士”,不同于寻常修真法门,以如今的眼光看来,却是更像武修之道。 修武者炼体,注重于自身肌骨血肉的强健,注重于丹田气海之浑厚,注重于武艺招式之jīng妙,力量之源大多都是由内而发,所以注重于自身。 修真者则是另辟蹊径,舍弃了对于武功招式的修炼,专注于修炼真元,以强大的真元获得悠久的寿命,获得非同寻常的力量。 修武者凝练真元需自身苦修得来,而修真者却可以绝大程度上借助外物,那便是强行吸取灵气,将之以特殊方式转化为真元,变为自身所有。 世间灵脉大多深藏于地下,所散发出来的灵气因为过于疏淡,对于修真者来说,并不足以吸取。所以,修真者为了自身修炼,将灵脉从地底挖掘出来,剖开原矿,采出灵矿,再将灵矿分割成一块一块的灵石,从而直接摄取其中的灵气。 世俗之中,金银铜元乃是通用的货币,但在修真者的世界之中,通用的货币却是变成了灵石。灵石的作用不但在于吸收其中的灵气,还在于充当用来交换物品的媒介。 灵脉的来源没有人能够讲得明白,自古以来便深深掩藏在地底,默默的散发出灵息之气,滋润着天地万物…… 然而,人类是世间最贪得无厌的生物,自发现灵脉的妙用之后,便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于灵石的攫取,使得灵脉愈发稀少起来。 龙烟大陆原本存在着三条巨型灵脉,西陆有“黄泉灵脉”,东陆有“亢龙灵脉”,东陆西陆分界所在又有“伏龙山龙脉”。 灵脉汇聚天地之jīng华,甚为神奇,乃是大道之恩赐,若是不遭到破坏,自可像活物一般,慢慢的长大,并无止境的滋养天地生灵。但若是被无计划的开采,就会逐渐贫乏干涸,甚至极有可能衰败死亡…… 因为古时御龙氏家族成千上万年无止境的挖掘,“黄泉灵脉”被破坏殆尽,使得原本极为繁盛富饶的西陆变成了如今这般的荒凉贫瘠。每每想来,都令人感叹不已。 龙烟大陆有语曰:黄泉已干,伏龙已死,亢龙有悔。 意思是说,“黄泉灵脉”已经被开采一空,完全干涸了;“伏龙山灵脉”已经死亡,只余渐渐减少的死矿;“亢龙灵脉”虽还健在,但已经无法阻挡整块大陆的衰败。 五泉湖下暗藏着西陆罕见的活灵脉,拥有水、木、火三种元素矿藏,乃是湖中五座高山的山根所在,亦是五口老泉的泉眼所在,实在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 据说,五泉湖湖底有极为高明的法阵禁制,就算是元气境界的高手也难以潜到极深处。而且,湖中五座石山之上,还各有一位传说中的真罡境界的大修者隐修驻守,严防一切鬼迷心窍之辈,被称为是五泉湖五祖…… 郁明一进沙河府城就迫不及待的来到了闻名已久的五泉湖旁,想要一睹其风采。而这五泉湖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无论是淡淡飘荡的灵气,还是飘渺若仙境一般的景sè,都使得其好一阵流连,几乎生出了常住此间的心思。 当初与杨笑宁双修之后,郁明的内息几乎被尽数吸走,经过这么长时间rì夜不辍的修炼,内息已然被重又补足,凝厚程度,比及先前还强上三分,隐隐既要跨入内息后期的范畴了…… 如今感觉到丹田内内息所产生的变化,郁明只觉机缘已到,该是到了冲击内息后期境界的时候了。只不过还需得在这五泉湖上寻一处合适的洞府,借助五泉湖灵气才能够更大几率的确保成功。 “等办完了正事,再来此地吧!” 暗自定下了计划之后,郁明便是骑着九翼,一路问询之下去往沙河府府衙,去面见沙河府府尹大人,也好禀报安乐县石湖矿藏事宜。 郁明显然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身份,堂堂沙河府府尹哪里会面见他这位不知名的小县县主,自是被守门卫士毫不容情的拒之门外了。 话说圣齐皇朝治下有三级府衙,一为县城县衙,二为府城府衙,三位郡城郡衙。安乐县隶属于沙河府,虽然直属沙河府治下,但像沙河府这样庞大的府城,下辖县城无数,哪里能治理得过来,是以又将诸多的县城划成了一片片的区域,每一区域设一道台府,由道台府统辖。 沙河府西岸,伏威山以南,蟠草原以北,这片三角形的区域为“伏威道”所辖,归伏威道台管理。伏威道道台府所在是伏威山西北百里处的伏威山城,因为前番沙匪作乱,伏威山城被数十万沙匪jīng兵围困,因为拒不投降,被屠城,满城军兵几乎无人生还,偌大的一座城池也是被战火烧成了灰烬。 伏威山城为沙河府花费极大代价并费尽心血建造起来的新城,一夕之间被毁去,哪里又是一rì两rì所能重建得了的,是以一直以来,伏威道空有伏威山道台府之名,却是没有道台府之实,并无人管理治下数之不尽的县城。 如此一来,没有道台府这一环节,安乐县主只能选择越级面见沙河府府尹了,但因为地位的绝大差距,他就连着府衙大门都无法进入。 这种情况早先在安乐县中,马嵬就已经预料到了。对此,矿藏司司长吴中曾给出了两个可行的建议,一是请临近的“锁河桥道台府”代为通报,二是通过天井城孛家打通关节。 但郁明与马嵬商议之下,只觉这两种方法,不论按哪一种施行下来,安乐县的利益都要凭空被削去一半,是以还是硬着头皮来到沙河府,打算直接面对府尹。 郁明之所以最终选择亲来沙河府,倒也并不是毫无门路可走的,想当初其担任陈观店猛虎营营长之时,手下曾有一位叫做赵飞环的女队长,乃是现任沙河府府尹嫡亲的孙女,也算是有一层可以指望的关系。 不管是以安乐县县主的身份还是西炎国安乐县县公的身份,郁明都无法进得了府衙,无奈之下,只好决定去寻自己的老部下帮忙了。 沙河府城城域巨大,纵然是沙河府府尹的孙女,置身其中,也绝难被人找到。经过整整三rì的打听,郁明才是得知这位小姐正居住在五泉湖五山之一的沐泉山上,追随一位叫做桑木婆婆的真罡老祖修炼。 桑木婆婆是五泉湖五祖之中唯一的女xìng修者,向来只收女弟子,行事诡秘,不与人交。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原本没有灵根的赵飞环竟是被这桑木婆婆挑了去,收为了记名弟子,令许多人都是羡慕不已。 桑木婆婆在沙河府招收女弟子的事情曾一度闹得沸沸扬扬,但凡城中有头有脸的家族都争先恐后的将自家的女儿送去筛选,单单是沙河府府尹赵家,就足足送去了包括赵飞环在内的十一人,足见那一场挑选引起了多大的震动。 成为真罡境界老祖的弟子,是每一个修者梦寐以求的事情,赵飞环意外的被选上,自是被城中的有心人记住,这才使得郁明最终得以打听的到她的下落。 不过,这结果大大超出了郁明的意料之外,纵然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到沐泉山上去寻赵飞环帮忙啊! 第八十二章 金蟾酒楼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沙河府城域广大,人口甚众,根本不能像安乐县那般的小县城一样统一管理,也无法向天井城一般的中型城市按街道划分管理,而是像一个小型的王国一般,划成了一片片的分府,由各分府府主偕同府尹管理。 沙河府各分府的划分也并不像天井城那样简单,而是以五泉湖为源头的几条外流河以及这些外流河汇聚形成的子湖为界,划分成一个个较为复杂曲折的分府区域,远远不似中小型城市所谓内三城外三城内三环外三环的简单明了。 羊泉府,沙河府分府之一,是沙河八分府中距离五泉湖最远的一处分府,府域内有一条羊肠也似弯弯曲曲的小河,小河尽头有一个半月形的小湖,湖中心还有一口常年喷吐着三尺高水柱的小泉。正因着这一泉一河,该分府被唤作羊泉府。 羊泉府府域有大面积的良田,种植着品质极高的粮食和稻米,是沙河府最重要的粮仓。除此之外,羊泉府还是沙河府屯兵最多的分府之一,一年到头,都有不下五十万的jīng兵在此训练驻守。 羊泉府最繁华的地方当然是羊肠河两岸的羊肠西街和羊肠南街,在羊肠南街中心位置处,有一座dú lì建造的高楼,楼前有一宽大的广场,广场正前方,立着一尊红漆大旗杆,旗杆上挂着一面牵线三角蓝sè大旗,旗面上有一个用金丝绣成的简单的金蛙图案。这金蛙不似寻常品类,只有三条腿,两条前腿兀自前爬,一条后退像尾巴一样拖在身后;两只大眼高高鼓起,镶嵌着各sè的宝石,散发出莹莹的宝光;一张大嘴中含着一枚金光闪闪的方孔宝钱,正是孛家的家徽图样。 大旗之后丝毫空余之地都没有,停着长长的两排车架,放眼看去,皆都是华彩昭昭,玲琅满目的样子。 为这些豪华的车架拉车的并不全是马匹,还有黑虎、花豹、大象、骆驼等等之类的灵兽,端的是稀奇古怪,各不相同。 这些车架后方,还有建造jīng美的两排马房,马房中大多都是高大英俊的宝马,马槽前有许多短衣小帽的年轻小厮不断的添加上等的马料和清冽的泉水。这些小厮的胸口和袖头无一例外的绣着一个宝钱图案,显然他们都是商旅大世门孛家的家奴。 那些个骏马显然十分喜欢小厮们添加的草料,一个个口齿不停,卖力的咀嚼着,似乎生怕自己嚼得慢了,那些小厮们加料也会慢。 但其中却有一匹近一丈高鹤立鸡群一般的黑鬃白蹄宝马静静的站立,对那些草料视若无睹的样子。 勤劳的小厮扛着白sè的布袋又一次从马槽的一头倒到了另一头,眼见最外侧马槽中越积越多的jīng料,不禁抬头看向了槽后的大马。只见那大马非但没有华丽的金络头,就连最普通的银马鞍都是没有,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正极具灵xìng的向其对视着。 这黑马不是别的什么马,正是九翼。九翼自追随郁明以来,对于人类这一种奇怪的生物已经并不陌生,其眼见这目光呆滞面容呆板的御马小厮竟如此肆无忌惮的看着自己,不由得生出怒气,忽的伸长了脖子猛然高嘶一声,一双前蹄也轰轰踩踏起来。 如此振聋发聩的声音蓦然间响起,竟使得那小厮怪叫一声,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抱着头痛苦呻吟起来。 不多久后,一个身穿锦衣的青年男子在两个腰悬长刀的卫士的陪同下,匆匆赶到了这小厮跟前。青年男子见那小厮已然痛苦得满地打滚,二话不说,从袖口掏出了一张红红绿绿的符箓来,向空中一挥,那符箓便凭空燃烧起来,一息间就化为了一缕小蛇也似的青烟。 “入!” 青年男子大喝一声,一招手间,便将那青烟打入了那小厮的脑袋,继而双手拢在袖中,冷冷的等待着。 数十息后,那之前还痛苦yù死的小厮竟如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一骨碌爬了起来,将散落一地的马料细细的收到布袋中,这才重又背起了布袋,站起了身来。 “小人参见马监大人!” 小厮散乱的眼神重又恢复了呆滞模样,低眉看着青年男子的脚尖,恭敬至极的说道。 “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青年男子面无表情,冷冷的问道。 “回禀大人,小人刚才正在喂马,见那匹黑马并不食料,所以想一看究竟,哪里知道这马十分的凶烈,突然暴起,又叫又踩。小人被吓了一跳,脑袋痛得厉害,后来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厮埋首低头,伸手指指九翼,淡淡的说道。 青年男子听言,双眉一挑,便向着九翼看去,一副大感兴趣的样子。但其只是瞄了一眼,便识趣的埋了眼神,拂袖而去了。 “间空石矿脉……嘿嘿,郁老弟,你可真是好运气啊!我看用不了多时,你就成一方土财主了啊!” 写着“金蟾酒楼”四个烫金大字的酒楼二层上,在靠窗的一个单间之中,一个面上纹着血红sè“杀”字的大汉斜斜的靠在椅上,手中持着酒杯,神sè中闪烁着异样,啧啧称叹道。 郁明看着这单间周遭一层薄薄的光幕,光幕后隐约可见其他酒客的身影,实在不敢相信这玩意居然有隔音的功能。 但听那大汉所说,其不由得苦笑一声,说道:“常兄说笑了,穷乡僻壤来的,求财都是无门可走,这才来寻你帮忙吗!” “找我帮忙?唉……这个可难了!不瞒兄弟说,这沙河府军政之事是分开的,莫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护军校尉,就算是统军都尉都没有权利帮你引荐的……” 这大汉正是曾与郁明一同在陈观店做过营长的常烈,陈观店裁军令下达之后,其升任沙河府护军校尉,级别虽然提高了,但手下的军士却是减少了。不过,沙河府驻军乃是真正的jīng兵,若是与陈观店士兵对抗,大多都可以一挡三的。 “贵族可是沙河府中除赵门之外最大的世家啊,而且赵常两家又世代交好,引荐一个县主应该不算是太难之事吧?”郁明听言,赶忙说道。 “兄弟有所不知,沙河府府尹品级极高,修为亦是深不可测,想要见他,怎能用一个‘难’字了得!常某虽然是常家嫡系子孙,也是万万不敢惊动家主的!”常烈听言,不禁大摇其头,万万不敢应承,然其双眼忽的一亮,却是说道:“赵飞环可是府尹大人的亲孙女,你何不去找她帮忙?她是你的老部下,应该不会拂了你的面子吧?” 郁明听言,不禁一脸失望之sè,叹声将赵飞环被桑木婆婆收为记名弟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实在不行,兄弟可以找孛家帮忙吗!孛家人一向唯利是图,见钱眼开,一定能够将这事办得稳稳妥妥的,兄弟万事不必cāo心,等着在家称金子就是了!不过,孛家历代为商,手段奇多,能够分给兄弟的肯定会少上一些!但间空石矿脉非比寻常,就算孛家能分给兄弟一成,那也是极多的财富啊!”常烈打个哈哈,饮酒说道。 郁明与常烈虽然不属于深交,但交情匪浅,可算是一个非常熟络的朋友,想到过会儿自己还要厚颜管此人借钱,又觉出此人话里有音,暗自思索了许久,不禁暗叹一声说道:“若是常兄能够助小弟拿下这间空石矿脉,其中的好处大可由你我二人瓜分,又何必让外人得了便宜!” “这个……” 常烈伸手摸摸脸上的“杀”字纹面,淡淡一笑道:“嘿嘿,兄弟既如此说,常某身为常家的嫡子,也就有底气跟家祖禀报此事了。至于其中的利益,等此间事定,你我兄弟二人再详谈不迟!” “这个自然!” 郁明与常烈相视一笑,暗道常烈此人果然不简单,非但领军打仗诡计多端,就连为人处事也绝不像表面看来的粗犷。 “有常兄相助,相信此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小弟一穷二白,安乐县也是一贫如洗,开矿所需的费用,也需得常兄筹措一二了!”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既然常烈想与自己同分一杯羹,郁明哪里能有不让他出点血的道理,当下便打定主意,将开矿所需的高昂财力尽数压在常烈的身上。 “这个吗……常某当然是义不容辞的!只不过常某一介武人,家资不多,平rì也就领些军饷度rì,恐怕也拿不出多少的……却不知开这石湖矿藏,郁兄弟还差多少钱啊?”常烈大嘴一咧,讪讪一笑,颇不自然的问道。 “唉!这石湖矿藏虽然利多,但却实难开掘,小弟竭尽所能,几乎已经将身家xìng命赔上,也就筹措了将近一万金元。之前费尽心血,好容易从矿主手里将石湖买下,就已经花去了大半。后来请高人测定矿藏方位,捕捉过山狡灵兽,雇工人打井挖矿,买取木料铁料等物资,等等诸事,不但将剩余的财力全部花光,还因为持续的投入而入不敷出,欠下了五六千金元的大债……所以,单单要维持现阶段的开掘之事,就需得至少一万五千金元才可!” 郁明长吁短叹,一脸苦sè,对着常烈说道。 “什么?一万五千金元?兄弟莫不是在开玩笑吧?常某虽然算是一个世家公子爷,可也不是开金庄的,哪里有那许多钱!”常烈听言,面皮不禁狂跳几下,面sè微微不悦的说道:“之前常某升任护军校尉,巡检赏罚使大人曾赐下一千金元,家中亦赏下一千金元,合共两千金元,已是常某能够拿得出来的极限了,再多的话,却是一个金元都没有了!” “常兄不知这矿藏中事,实不知开矿之艰难,亦不知矿藏利益之大啊!要知道,那石湖矿藏原本是属于天井城百多年前的富豪吴家所有,吴家历经整整五代人,费去超过十万金的财富,尤未将矿石挖掘出来。那第五代传人沦落到乞讨为生,才无奈将石湖卖与了小弟。之后,小弟又得无常舍命相助,加之诸多随从以命相添,这才抓住了盘踞在石湖之底的一头成年体过山狡。有那过山狡作为助力,开掘矿脉才算是有了一丝希望,但也得有巨资支持才行啊!”郁明长叹一声,一脸沉痛之sè的说道:“石湖矿藏已经被吴家人开掘大半,余下之事并不太难,就需财力支持就可。想那湖底藏着数以十亿计的无尽财富,我等却因区区数万金元而掣肘,实在是可笑可叹啊!” “唉……兄弟你既然说到这个份上,哥哥我就算倾家荡产也得与你一起干上一场了。这样吧!将矿藏之事通秉府尹大人之后,我就将家中的财物变卖一番,少说也能筹到个两千金元,再凭我常某人的面子,与亲朋好友们借上一借,也该能筹到个两千金元,这样就能为兄弟你筹出六千金元了!这可是常某所能做到的真正极限了!”常烈犹豫了半响,咬牙说道。 “不瞒常兄说,一万五千金元,小弟实实是往小了说的,绝没有一丝夸大。若是常兄确实筹不到钱,不若你我二人同到孛家的金庄借他个几万金元,自然不会因为财力有限而无法开矿了。”郁明心中暗暗盘算,面上的苦sè一丝也没有消减,却是忽然向常烈建议道。 “不行,不行,这可万万不行!孛家人赚钱几乎无孔不入,要从他们手中借到这般多的巨资,非得是用矿藏的分成才能打动他们。再说了,若是让他们早早知晓了这矿藏之事,他们指不定会施展什么诡计呢!”常烈听言,连忙反对道:“大哥我在常家也算是一个出sè的后辈,怎么着也能从父亲和祖父那索要一些,应该能为兄弟凑足一万金元!唉!若是一万金元兄弟你都不满意,大哥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第八十三章 太平新城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十天之后,通过多方奔走,郁明终于得以面见沙河府府尹大人,将石湖矿脉之事如实禀报,并呈上了吴中亲自撰写的开矿申报。沙河府尹听闻贫瘠的伏威山道居然发现了珍贵的间空石矿脉,当然非常高兴,不但立即修书上报西炎朝廷,还表示会安排了一位赵家子弟携带一万金元并一干开矿能手相助郁明。 对于府尹大人的安排,郁明当然不敢反对,只说在沙河府停留几rì之后,便会带着赵家公子一同前往沙河府开矿。 得到沙河府的认可,并有了常烈筹集的一万金元以及赵家公子的一万金元,开矿之事算是已经敲定。等回到安乐县,郁明再将那只过山狡训练一二,个中事又有吴中任开矿指挥,负责一切开矿之事,想那埋藏石湖之地许久年月的矿藏不rì就能变为哗哗如流水一般的财源了。 虽然被常烈和赵家各宰了一刀,但想到矿藏之事总算有了眉目,郁明肩上不禁为之一轻,自是要去做那件已经拖了很久的心事了。 沙河府太平新城,处于沙河府西南方的郊野,原本是一片不能耕作的盐碱地,多年前的一次大战之后,沙河府尹为安抚府城残余军士,格外施恩,将这片晒盐场改建成了新城,并把房舍和土地低价卖给了士兵。 正所谓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那时的百姓和士兵饱受战火欺凌,极度向往太平之世,沙河府尹便将此城赐名为“太平新城”。 走在太平新城干净整洁、飘着淡淡盐腥味的小街上,郁明发现城中生活的多半是老弱妇孺,青年男子极是少见,如此情状,简直与原先的安乐县有的一比。 原来,太平新城中的男人世代从军,多半的时间都不会呆在家里,只留下老人妻子城中过活。 远远看去,只见整个太平新城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被埋在白雪之中一般,却是因为每家每户的房顶上、屋门前都晒着jīng炼而成的盐巴。这些盐巴都是各个军户从公家的盐井中将原盐买来,然后自家熬制而成的,一般都会直接卖给沙河府府衙,并不通过其他途径售走。 在一个向阳的小屋前,一棵被修剪得甚为稀疏的老槐树下,一位围着绿sè围裙的妇人正缓缓的有节奏的扬着手中的小簸箕,簸着其内粗粗细细的盐巴。其身旁跟着一个两岁多梳着朝天丫髻的女童,女童一只手拉着妇人的衣角,一只手持着一根红红的糖葫芦。那糖葫芦只剩下最后一颗,女童时不时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上一口,似乎舍不得吃掉的样子。 “哗啦……哗啦……” 伴随着清脆的响声,一簸箕的盐巴在这妇人的手中一起一落,纷纷扬扬,没有半粒白sè的结晶掉落,只有细小的杂质一颗颗的被筛出,端的是灵动至极。 斑驳的树影下,可见那妇人姣好的面容,略显矮胖的身形,以及端着簸箕被晒得暗红的胳膊。其耳鬓间渗出了汨汨的汗水,缓缓的流到了脸上,无奈之下将簸箕一手抓着顶在腰间,腾出另一只手拭去了那汗珠,并顺手将一缕掺杂着白sè的乌发捋在了耳际。 “妈妈!妈妈!马!马!……” 女童两只乌黑的大眼看见远处缓缓的走来一人一马,正是走向这槐树所在的方向,不禁摇手说道。 “唉!……” 妇人正自忙着,只是温柔的应声,还以为女童是在呼唤自己。 郁明小心的引着九翼走在窄窄的过道上,生怕将过道两边干干净净白雪也似的盐粒给踩脏了。其好容易走到那妇人跟前,环视了一下周遭的景致,暗暗沉吟了几声,便向那妇人行了一礼,出声问道:“请问这位大姐,您可知道曹家是在哪里吗?” “太平新城有好多曹家,你要找的是哪个曹家啊?” 妇人听言,不禁抬眼看去,却见是一身穿束身武士服的少年,面上露出些许狐疑之sè,但见其身后高大的黑马,不禁微微一怔,反问道。 郁明细看了几眼这妇人的面容,只见其眉宇间和下巴上都有一颗黑sè的小痣,衬托得整个秀气大方的面容略显得美艳,不由得心上一动,想起了什么。再看看妇人身后一棵成年男子才能环抱的老槐树,心下似乎又确定了一分。但当其看到一手抓着妇人衣角,一手抓着一根糖葫芦、看样子只有两岁多的女童时,却不禁生出了一丝疑虑,yù言又止。 “妈妈!马!妈妈!你看!大马!……” 女童拉着妇人衣角俏皮的斜着身子,看向郁明身后的九翼,拿着糖葫芦为妇人指着,小口牙牙学语一般说出娇嫩的话来。 “是曹猛家!”郁明迟疑着回道。 妇人甫一听“曹猛”两个字,身躯不禁为之一颤,腰间的簸箕微微一倾,雪白的盐巴“哗啦啦”全部倒在了地上。 “曹猛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你来找他做什么?” 妇人将已然变空的簸箕放在地上,抱起了身边的女童,淡淡的说道。 “在下郁明,是曹猛队长昔年的部下,他临死前曾嘱托我照看他的贤妻曹王氏和儿子曹扬。我今rì来,正是为了兑现当年的承诺。” 郁明暗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了曹猛留下的军牌,摊在手心,对着那妇人说道。 “你走吧!曹王氏早已经不是曹王氏了,她自己能照顾自己,也能照顾儿子,不需要他人的看顾! 妇人抬眼看着那军牌上隐约的两个阳文大字“曹猛”,火焰也似的纹路上还残留着丝丝血迹,双目中不自觉滴下两行清泪,强忍着哭音回道。 “妈妈!妈妈!你哭了……乖!不要哭了……” 女童伸出粉嫩的小手轻轻的擦拭妇人面上的泪珠,嫰声安慰道。 “队长去世已经五年多了,想必你们母子都吃了不少的苦头……唉!郁明今rì才过来,真是辜负了队长的嘱托!在下现在居住在安乐县里,是安乐县县公,更兼县主之职。我县虽然偏僻贫瘠,丝毫也比不得沙河府富饶,但有在下照拂,嫂子一家都会丰衣足食,曹扬也能有一个很好的前程!” 郁明来前也没有考虑到曹猛的妻子会有改嫁的可能,对此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已经不是曹猛的妻子了,又哪里来的颜面接受你的照拂呢?你能将他的临终遗言带来,我已经很感谢你了!请你就此离去吧,不要再来打搅我们的生活了。”妇人紧紧的抱着女童,热泪滚滚,低泣着说道。 “嫂子既如此说,在下也不敢强求……不过,嫂子能否让我见见曹扬?”郁明轻叹一声,将手中的军牌揣回怀里,说道。 “好吧!” 妇人听言,拭了拭泪水,这才将郁明请到了屋里,并奉上了茶水,点心和果品。 妇人将屋子打理得甚是齐整,显然是一个贤妻良母。郁明心中烦躁,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便去了屋门外的老槐下的小凳上闭目打坐。 rì午之时,自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妇人杀了一只母鸡,又买了几斤猪肉,独自在厨房cāo劳,准备饭菜,自然无暇看顾那女童。 女童拿着那糖葫芦悄悄的走到郁明跟前,甜甜一笑,却是向着在树旁静立的九翼走去了,小脸上满是兴奋调皮的神sè。 郁明是何等样人,虽然闭目冥神,但观想之下岂能觉察不到那女童的动作,嘴角一掀,站起身来,走去将那女童抱了起来。 女童见自己被一个生人抱着,自然有些害怕,两只漂亮的大眼睛中泪光闪闪,小嘴微微一咧,说话就要哭出声来。 “不要哭,不要哭,我让你骑马!” 郁明唯恐这女童真的“哇”一声哭出来,也不管九翼愿意不愿意,将女童给放在了其毛茸茸宽大的脖子上。 “咦?” 女童摸着九翼锦缎也似的鬃毛,刚要发出的哭声径直咽了下去,一时间眉开眼笑起来,又是骑又是滚,倒将在马下看护的郁明给弄得手忙脚乱的。 郁明在老槐树下极有兴致的逗弄那女童,不禁想起了埋藏在心底许久的一个女孩的影子,一时间有些忘情,却不知一个男子拉着一辆木车“咯吱咯吱”的走进了院子。 “爹爹!爹爹!你看!你看!……” 郁明没有看到,但那女童坐在高高的马脖子上,却是早早看到了那男子的身影,立时高兴的摇晃着手中的糖葫芦,对着那男子喊道。 郁明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面庞黧黑的中年男子用仅有的一只臂膀拉着一辆装满了木桶的大车,一瘸一拐的进了院子,上身几乎已经湿透了。 “滕营长?” 郁明将女童从九翼脖子上抱下来揽在怀里,怔怔的看着那虽然上下残疾但身躯却甚是健壮的灰发男子,渐渐的将此人的影子与曾经熟知的一人重合起来,不禁失声说道。 “爹爹抱!爹爹抱!……” 女童对着那中年男子遥遥伸着臂膀,nǎi声nǎi气的喊道。 “哎!小阿悦!爹爹来了!爹爹来了!嗬嗬嗬……” 中年男子放下了大车,听到女童的呼唤,赶忙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郁明跟前,用单臂将之接了过来,温柔的亲昵起来。 “郁贤弟,好久不见啊!” 与女童逗弄了好一会儿,中年男子才是转眼看向了郁明,其淡笑一声,却是说道。 第八十四章 铁手弥勒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曹猛的生死之交滕黑。郁明与曹猛交好,自然与滕黑也颇为熟络。滕黑除却肤sè很黑,原本是一英伟的美男子,如今残疾至斯,早已不复从前了。若非是此人主动与郁明打的招呼,郁明还真不敢确定其就是滕黑。 当年陈观店陷落之后,已然升为营长的滕黑便就此消失不见了。战火之中,死伤无数,他理所当然的被认为是战死沙场了。但数年后的今rì,郁明却是在这太平新城之中重又见到了这位昔年故人,其中又有什么故事,他是无从得知了…… “滕队长,好久不见!” 滕黑在什么时候又是如何成了自己生死之交的老婆的丈夫,郁明并不想知道,当下与之客气一句,就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才好了。 滕黑神sè尴尬,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客气的重又将郁明请到了屋里。不多时后,滕王氏就将饭菜都端了上来。 小小的客厅甚是亮堂,郁明与滕黑一家人一同坐在一个方桌周围,倒也并不分什么主次。桌上摆满了曹王氏悉心准备的美味佳肴,散发出袅袅的香气,引得那小阿悦使劲往桌上趴去。 “郁贤弟千万不要客气!就当是……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 滕黑抱着拿着筷子跃跃yù试的阿悦,显然有些吃力,自是将其交给了滕王氏,拿起了自己的筷子,对着郁明干笑一声,说道。 郁明远来是客,他不动筷,主人家自然也不好动筷。小阿悦眼馋那美味的菜肴,不停的在滕王氏的怀中挣扎,着急得快要哭闹起来了。 看着这一家人略显奇怪的神sè,郁明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放下刚刚拿起来的筷子,沉声说道:“不知曹扬什么时候到啊?” “唉!不瞒贤弟说,那孩子xìng格乖戾,通常不会回家。贤弟吃完了饭,暂且歇息一会,我便去把他给寻来!”滕黑听言,与滕王氏对视了一眼,面露一丝苦sè,无奈的回道。 “在下来时已经吃过饭了,这午饭不吃也罢,还请滕营长将曹扬所在告知在下,在下自去寻他便是。” 任是郁明xìng子沉稳,听到此处,也难免觉得有些不舒服,当下站起身来,对着滕黑说道。 滕黑挽留不住,只好将曹扬的下落告诉了郁明,一次jīng心准备的午餐就此不欢而散了,却是便宜了那对什么都懵懵懂懂的小阿悦。 “哐啷……哐啷……” 剔着光头光着膀子的赌官极有节奏的摇着手里的骰子木罐,面无表情的看着赌桌旁围拢着的疯狂的赌客们。 “大!大!大!……” “小!小!小!……” 赌客们嘶声高叫着,似乎谁的声音大,那骰子的点便会随谁的愿一般。 当然这些胡乱喊叫的都是些外行,闲得没事干瞎凑热闹的,真正的赌客在这个桌子上只有那么几个,其中大多都是因为伤残而退伍的士兵。 军营中的生活是苦闷的,时时还要面临死亡的压力,偶尔赌上两把,也是长官们都默许的事情,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讲,赌博可以适当的放松士兵们的心情。 如此之下,军营有意无意的便成了培养赌博高手的存在。等这些侥幸没有战死的老兵油子退役之后,自不而然便成了城里赌坊的常客。 一个右手腕齐断套着一只铁手的中年男子用仅剩的半拉耳朵斜斜的凑向赌官手中摇摇晃晃的骰子罐,眉头皱得老高,似乎能从中听出什么一般。 这男子人称铁手弥勒,与那赌官一样剔着光头,圆圆大大的脑瓜若非还有一半耳廓被削平的耳朵,还真像是一颗脸盆大小的肉球。而那肉球也似的脑瓜下,却是一颗更为巨大的肉球,真如同一尊弥勒一般,着实胖大得厉害。 “定!” 赌官猛的把骰子罐砸到桌子上,大叫一声,便立即将手给拿了起来,生怕被人怀疑是在做手脚。 骰子落定之前下注,叫做凑份子。凑份子算是赌桌上的规矩,但凡到了赌桌旁,就算你不参与,也得凑上份子钱才能从旁观看。这样一来,一个赌桌才会热闹非凡,赌着才有意思。 骰子落定之后,就要看真正参与赌博的赌客了,他们下注,才是真正的焦点所在。当然,凑了份子的人此时可以加注,也可以不加注。如果加注,唤作是盲从,意思是盖子未起,点数不见,跟随赌客下注。 “大!老子这回还是大了!” “小!绝对是小!” “大……” “小……” “……” 赌客们各自下了筹码,翘首等着赌官起盖,而那赌官却是等着那铁手弥勒下注。 “豹子!” 铁手弥勒将肥厚如肉饼一般的左手中的筹码往桌上一扔,伸出铁制的右手,将之推到了正中间,买定了不大不小的豹子。 豹子是通吃的点数,机率很小,居然有人出手买豹子,自使得赌客们好一阵的sāo动,面面相觑之下,倒是没有人几人盲从。 “开!” 所有人都下好了注,赌官当然没有继续拖延的理由,当下高叫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轻飘飘的揭开了盖子,丝毫也不擦着下方盛着骰子的碟子。 “豹子!” 只见那碟子里静悄悄的躺着三个鲜红的一点,众人不禁发出低低的赞叹声,一个个都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豹子通吃!哈哈哈!各位施主,对不住!对不住了哈!” 铁手弥勒见状,大笑几声,丝毫也不客气,一个环抱,将满桌子的筹码统统收到了跟前,这就到赌柜上兑钱去了,留下一桌子面sèyīn沉不甘心的赌客。 赢了钱哪有不出去大吃一顿然后再逛逛香楼享受一番的道理,铁手弥勒揣起了鼓鼓囊囊的腰包,挥舞着大袖,摇摇摆摆的扬长而去了。 太平新城屋宇极多,街巷狭窄,走在路上难免你挤我我挤你,倒有几分摩肩接踵的意思。 铁手弥勒步履欢畅,走在街巷中,庞大的身体几乎占据了大半道路,时时都被人挨挨碰碰的,但其却是丝毫也不恼,油乎乎的大脸盘上带着弥勒佛爷挥之不去的笑容,心下实在是美滋滋的。 “站住!小王八蛋!你给我站住!……” 一个十三四岁乞丐模样的少年在一群与其一般模样大大小小少年的追打之下,跌跌撞撞迎着人群撞来,一时间骂声四起,鸡飞狗跳。 “哎哟!” 那少年猛然撞到了铁手弥勒高高凸起如同一面肉墙的便便大腹上,直与其来了个满怀。这一撞之下,那铁手弥勒仍兀自站在远处,少年却是径直被撞飞了数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的。 “你这死胖子!走路没长眼啊!” 少年扬着乌七八黑的一张小脸,尖声尖气的骂了一句,回头看看马上就要追来的一群小乞丐,一脸慌张神sè,赶忙一骨碌爬了起来,绕过了那阻路的铁手弥勒,就要逃之夭夭。 “哎呦!” 少年还没跑出几步,竟是又一次仰面跌倒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嘿嘿!小施主,跟佛爷我玩这一手,你可是嫌嫩了些的!” 铁手弥勒大手一扯,一个鼓鼓囊囊的白sè布袋就从少年腰间被扯了出来,原来那布袋上竟是被系了一根肉眼难见的丝线。 “若是你乖乖给佛爷我磕上三个响头,佛爷我就饶了你,你看怎么样啊?”铁手弥勒一探手,径直将少年的小脑瓜捏在了手心,直直的提在了身前,笑眯眯的说道。 后面追来的一大群大小乞丐们见到如此阵仗,哪里还敢追打,却是将铁手弥勒给围了起来,大呼小叫着,要求他把这该死的偷馒头的小贼给交出来。 “阿弥陀佛!施主们,你们就别再装模作样了,老衲是天上地下智慧第一的弥勒尊佛,还能看不出你们这小小伎俩,赶紧散去吧!要是一会儿佛爷我发了怒,现了明王相,管叫你们都三天吃不得馒头!” 铁手弥勒转了转比脑袋还粗的脖子,眯缝着几乎没有了的一双眼睛,嘿嘿一笑,砸吧着薄薄的嘴唇说道。 “你们先退下!老子自有主张,管叫着肉和尚服服帖帖的!”少年涨红了脸,对着一圈的乞丐摆摆手,大声说道。 乞丐们听言,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果然一哄而散了。 “肉和尚,快把老子放下来,老子快要断气了,你要是掐死了老子,我曹扬上天入地,管叫佛祖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少年两只小手狠狠的掐在铁手弥勒肥腻腻的手背上,断断续续的说道。 “嘿嘿,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施主口气怎的比老衲还大,罪过!罪过!”铁手和尚将少年放在地上,一只肉掌竖在身前,笑着说道。 “你的铁手里装了磁石,赌场赌官的骰子里有铁心,你们联手出老千,老子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今儿个你要么把赢来的钱分我一半,要么就等着见官吧!”少年咳嗽了半响,看看已然空空如也的小巷,梗着脖子,毫无惧意的说道。 第八十五章 巡城执法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善哉!小施主居然能识破老衲掌上玄机,果然聪颖过人,慧根在心。可惜!可惜!”铁手弥勒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微微一叹道。 “可惜什么?你这肉和尚别在老子这故弄玄虚,打什么哈哈!我可不吃你那一套,识相的赶紧把钱分给我,如若不然,管叫你这一身的膘都掉在大狱里!” 那少年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抬首掐腰,全然一副小流氓的架势,甚为嚣张的说道。太平新城因为不同于一般城池,自有法度,赌博并非违法之事,但若在赌博时出千,那可是重罪。 “嘿嘿,小施主想在佛爷嘴里抢食吃,可不怕佛爷会普渡众生吗?要知道,老衲一指下去,你那小脑袋可就要开花见光了啊!我劝你还是快快与佛爷我磕上三个响头吧!否则,你这小命就不知道要轮回到哪里了!”铁手弥勒微微一笑,似乎丝毫也不在意,淡淡说道。 “好一个肉和尚,居然敢威胁老子!小爷给你十个胆子,你戳我一指试试!” 少年眼看远处来了一队执法士兵,稍稍生出的怯意荡然无存,胆气一壮,毫不客气的骂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那些巡城执法在老衲看来如土鸡瓦狗耳!三两手就能把他们打得一哄而散,小施主想指望他们,实是打错主意了!” 铁手弥勒斜眼瞟了瞟后方手持兵刃“叮叮咣咣”走来的士兵,咧嘴一笑,丝毫也不以为意的说道。 “尽说大话,如果你真的不怕,赶快一巴掌拍死我算了,废什么话呢!”少年呸了一口,一脸不屑神sè的说道。 “出家人慈悲为怀,小施主若是诚心给老衲磕上三个响头,老衲看在佛祖的面子上,怎么也能放施主一条生路的。”铁手弥勒一肉一铁两手合十,笑眯眯的大脸盘子上挤出些许悲天悯人的神态,温和的说道。 “给你磕三个响头?你怎么不给老子磕三个响头呢?实话告诉你,老子可是转轮圣王转世为人,你这肉和尚见了本王,还不赶快膜拜行礼?不怕我让佛祖把你打入阿鼻地狱吗?”少年翻翻白眼,丝毫也不掩饰心中的鄙夷,大声回道。 “唉!三个响头换一条小命,这么好的生意,你这小施主难道不觉得很值吗?”铁手弥勒笑叹一声,摇头晃脑的说道。 “值?值个屁!老子的命本来就是老子的,给你磕头换老子自己的东西,这买卖也叫值?我劝你赶紧把钱给我?也免得将来赌场老板找官家来把你的那只左手也剁了。一袋钱换一只手,这买卖才叫值呢!”少年听言,嘴角一掀,反是劝道。 “嗯?你这小施主心中无佛也就罢了,居然一再出言损我佛威严,罪过罪过!老衲修明王相,少不了化身修罗对你这不知佛法之人一些惩戒!” 铁手弥勒听言,似是被触到了痛处,左臂一身,肥大的左手五指张开,又将少年的小脑袋捏在了手心,并顺手提溜起来。 “我cāo!又来!该死的肉和尚,快放开我!放开我!……总有一天,等小爷我得了势,定把你一身肥肉炸成佛油,点天灯!……” 少年双脚离地,狠狠的在铁手弥勒庞大的肚皮是踢着,但每一脚下去,都似踢进了一大团棉花也似。双手紧紧的抓挖掐着自己脖子的大手,红着脸,尖着嗓子,叫骂不停! …… 一个胖大的和尚一个瘦小的乞丐,你言我语,喋喋不休的打着嘴仗,谁也说服不了谁,竟是一直僵持着。但那气势汹汹的巡城执法队却是已然到了,一个个兵甲齐备,倒也有些士兵的模样。 “死胖和尚,又是你在这阻道,难道是活得不耐烦了吗?”执法队的小队长啃着一个蘸着盐巴的大萝卜,一脸的厉sè,对着铁手弥勒大声斥道。 “小施主,三个响头暂且记下,等来rì有缘,再还不迟!”铁手和尚对着少年悄声说了一句,一松手便将之扔在了地上,连忙回身看向了那说话的的执法小队长,油乎乎的大脸变成了谄媚的样子,笑呵呵的说道:“阿弥陀佛!军爷在上,贫僧在此见礼了!这位乞丐小施主想偷贫僧的布袋,虽然罪孽不小,但出家人慈悲为怀,普渡救人,不分善恶。是以贫僧想以佛法劝诫小施主行善积德,但小施主实在xìng子乖戾,竟然辱骂我佛,贫僧不得已出手教训,真是罪过!罪过!……” “哼!这里是沙河府,不是石佛府,容不得你们这些大和尚欺凌弱小!来啊!给我打!” 执法小队长一脸的冷sè,哪里会听这胖和尚胡言乱语,一个命令下来,原本睡眼惺忪的手下们顿时来了jīng神,纷纷抽出了腰上挂着的皮鞭,向着铁手弥勒没命的抽打过去。 “军爷恕罪!军爷恕罪!贫僧这就走!这就走!嘿嘿……” 巡城执法别的不会,拿鞭子抽人却甚是在行,每一鞭子下去,都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鞭响。铁手弥勒肥大白净的面皮上很快就被打出了一道道狰狞的血痕,鲜血四溅,惨不忍睹。其虽然疼得呲牙咧嘴,但那面上的一缕笑意却是尤自不减,伸出一双胳膊护着自个肥大的脑袋,狼狈逃去了…… 铁手弥勒着实胖大得厉害,但跑起路来却也不慢,一圈圈的肥肉像是水波一样荡漾,看起来非常滑稽,引得众巡城执法放声大笑,一个个得意非凡。 “好小子!又是你这曹家的小孽障!在本官的辖区里就数你最能生事,今天你扰乱交通,又犯了重罪,本官怎能轻易饶了你!来啊!老规矩!给我张嘴五十!” 少年被铁手弥勒一掼在地,尾骨都险些砸裂,兼之被掐得喘不上气来,脑中昏沉,爬在地上缓了许久才稍稍有些恢复。眼见那胖和尚被打得抱头鼠窜,哪里还敢多呆,夹起了尾巴,就要偷偷摸摸的逃走,却是被眼尖的执法小队长给瞧见了。 “啪!啪!啪!……” 巡城执法个个不是善角,哪里能让这滑头溜走,两三下就将之擒住,架在了墙上,不由分说,张开巴掌,往那污渍斑斑的小脸上狠狠打去,每一记都打得极响,留下红红的手指印。 少年就只十三四岁,身子稚弱,哪里能经受得了这般毒打,被打得脑中“嗡嗡”直响,口中鲜血四溢,连最擅长的放声咒骂都是忘了。 “好了!够了!打死了可是祸害!” 执法队长眼看少年胸口血迹斑斑,已然奄奄一息,便命令手下把人给放开,领着一众手下收队离去了。 少年只觉口中腥甜,脸上火辣辣的,脑中昏昏沉沉,像是黑夜里闪着金星一般,从墙上滑落下来,软软的躺跌在了地上。 “老大!老大!你怎么样?呜呜……” “老大……呜呜……” 原本被铁手弥勒赶跑的一众大小乞丐在巡城执法走了之后,赶忙围了过来,眼看那少年被打得鲜血淋漓,不省人事,一个个吓得面无人sè,不知所措,哭哭啼啼起来。 “我们快把老大送到滕家去吧!滕老黑是受伤退伍的老兵油子,肯定有法救救老大的!” “不行,老大最恨那滕老黑了,如果他知道我们这样做了,肯定再也不理我们了……” “那怎么办啊?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大疼死吧?” “不就是被掌嘴吗!我们不也经常被这样毒打吗?老大虽然被打得重了些,但也应该不会死吧!……” “呜呜……” 一众乞丐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一个个急的大哭起来! 黄昏时分,小巷里行人渐多,灯火也是渐渐的亮起,颇有些热闹的意思。各种各样的脚步一一而过,但却根本没有人停下来理会一下在墙角瑟缩着的七八个乞丐。 太平新城里有的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人们见得多了,心肠便也冷了,偶尔有心热之人,也就施舍几个铜元,求个心安理得而已…… 一位身穿锦衣的少年武士满腹心事的走在巷中,两只眼睛不停的向四处观望,像是在搜寻着什么。其身后跟着一匹无鞍无辔的黑鬃大马,四只比海碗还大上许多的白蹄走在青石板上,“嘚嘚”有声,异常清脆,引得路人竞相观望。太平新城中,没有几个人见过这般高大这般神骏的马匹,蓦然一见,直如见了怪物一般。 这锦衣武士正是按滕黑所说方位前来寻找曹扬的郁明,其虽然从许多小混混小乞丐的口中得知了一个叫做曹扬的小霸王的存在,但却一直没有寻见,心中隐隐生出了几分不安。 “你们可知道一个叫曹扬的孩子在哪吗?” 郁明看到一堆孩子团团围在一起取暖,往地上摆了整整一圈空空如也的铁碗里扔了十几枚铜元,出声问道。 “你是谁呀?你找他做什么?” 一众乞丐听到“叮叮当当”的掉钱的声音,皆惊喜得循声望来,但听郁明所言,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其中一个大些的乞丐却是出口反问道。 “我是他父亲的朋友,受他父亲所托,特来寻他!”郁明一听之下,立时来了jīng神,和声回道。 “不知道,今天没见过他!”那大些的乞丐听言,皱皱眉头,眨巴了几下眼睛,暗叹一声,最终摇摇头说道。 “真的没见过吗?你要是能告诉我他的下落,这一枚银元就属于你了!” 郁明听言,不由得有些失望,但觉这小乞丐似乎没有讲实话,掏出了一眉银币持在手心,笑着说道。 “银币?” “……” 一众乞丐听言,顿时sāo动起来,一枚银币可是足够他们吃上好一阵子的饱饭了,可不是小数目啊。 “我在街井的赌坊前见过曹扬!” “我在红楼门口见过他!” “我在磨坊见过他!” “……” 小乞丐们眼巴巴的看着郁明手中街灯下银光灿灿的银元,争相举手说道。皆暗暗希望这位出手大方的官人真愿意施舍一枚银币,若是一个回答赏一枚,那便更好了! “唉!” 郁明低叹一声,将手中的银币扔在了其中一个铁碗里,便自背手离去了。 小乞丐们见一枚真正的银元到手,一个个喜得手舞足蹈,皆伸出手去想要摸摸虽然见过但从来不曾碰过的银子,但却是被那大些的乞丐牢牢的攥在了手里。 “啊!……” “好大的……马……啊……” 郁明走过去,九翼自然跟随而过,庞大的身躯径直将明明暗暗远远近近的光亮全然遮挡,投下了足以遮蔽一切一般的影子,将影下的小乞丐们惊得都是呆住了,一个个目瞪口呆,愣在当场,嘴巴都是合不拢了。 第八十六章 小霸王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次rì天明,郁明从一家小客栈出来,走到了太平新城中少见的不显白sè花团锦簇的小广场上,呼吸着略带盐腥味的湿润空气,兴致所致,打了一遍《崩山》拳法,全当是舒经活络,冲荡内息了。 太平新城本是老兵归隐之处,其中不乏修为不俗的练家子,听到这轰然有声的拳脚震荡,自是引来了不少的观者,一个个指手画脚,倒是热闹非凡。再加诸一直跟随郁明的九翼身躯高大,神骏非凡,极为惹眼,这位远道而来的生客自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一通拳打下来,郁明只觉有些肚饥,随意打听了一下,就引着九翼往太平新城最有名的一家菜馆而去了,打算吃饱了之后,再去找那位小霸王曹扬。 走在弯弯绕绕的窄巷中,看着马屁股后一直都追着看热闹的小孩子们,郁明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安乐县里的时光,作为小孩子,难免对新奇的事物充满了兴趣,会心的浅笑不自觉爬到了嘴边。 “嗯?” 郁明正自走着,后方忽然窜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半大少年,拦在了自己前面,一脸慌张的样子,却不知其是要做什么。 “先生……留……留步!我们老大想……想见见你?” 这半大少年眼望着郁明身后喷着白气的九翼,舔了舔嘴唇,结结巴巴的说道。 “哦?你们老大是谁啊?” 郁明依稀记得这半大少年的模样,但因昨rì下午见过太多这般模样的孩子,一时间倒也想不起是哪一个了。 “你等一等!”半大少年听言,欢喜的应了一声,慌忙向着后方跑去。 郁明好奇之下,自然顺着他跑去的方向看去,却见不远处十几个小乞丐簇拥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缓缓走近。 “你就是我爹的朋友吗?我是小霸王曹扬!” 这少年满脸红肿,嘴上长满了血泡,颤颤巍巍的由一众小乞丐搀扶着,一双红肿似裂的双眼茫然的瞧着郁明所在,大声问道。 “你是曹扬?” 郁明心上一颤,赶忙快步走到了少年跟前,仔细看去,但因这少年面目被毒打得厉害,哪里还能分辨出模样,当下也来不及相认,伸手抓住了少年脏兮兮的左手腕,分出一缕纯净的内息,往其身体一探而去。 “孩子,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整整一刻之后,郁明才是收回了内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暗道一声侥幸。幸亏自己及时找到了这孩子,若是再晚些,难免要伤到双眼和大脑了,端的是惊险非常。想到此,郁明不禁后怕不已,面sè变得yīn沉至极,寒声问道。 “是巡城执法!大叔你一定要为我们老大报仇啊!”一个双眼漆黑紧紧抱着曹扬右臂的小孩甚是嘴快,赶忙说道。 “巡城执法?” 曹猛死去已经整整五年多,郁明今rì才寻到了他的儿子,心上本就不安,看到曹扬被如此欺负,心里哪里能好受得了,莫说是巡城执法,就算是太平新城的城主,也少不了掉层皮了! “你真是我爹的朋友吗?”曹扬努力的抑制着眼眶里不争气的泪花,大声问道。 “当然!我和你爹是过命的兄弟!他临死前曾嘱托我照顾你们母子!我来迟了!”郁明紧紧握着曹扬两只隐隐发颤的小手,重重的说道。 “你能告诉我……我爹他是怎么死的吗?”曹扬看着郁明模糊的轮廓,哽咽着问道。 “这个以后再告诉你!我们先去客栈,把你的伤处理一下!”郁明说着,就要伸手将曹扬抱起来。 “不!我现在就要知道!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因为我从来都不相信他已经死了!”曹扬挣扎了一下,固执的说道。 郁明听言,心上一颤,眼中绽出一缕莫名的异彩,犹豫了一下,说道:“他是被一头元气境界的妖豹活活撕碎的!那头豹子属于一个叫做尖沙夫人的沙匪头目!” “原来他真的死了!还死得这么惨!”曹扬强忍着喉头的泪水,小小的肩膀不住的抖动,两只殷红的眼珠几乎要掉出了眼眶。 “孩子,想哭就哭出来吧!为父亲而哭,没有人会笑话你的!”郁明看着曹扬周围皆噙着泪水的一众孩子,对着兀自忍着哭泣的曹扬说道。 “我不哭!”曹扬大声的说道。 “为什么?”郁明随声问道。 “因为我是小霸王!”曹扬斩钉截铁的回道。 “好孩子!真不愧是曹猛的儿子!跟我走吧!我会让你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个真正的霸王!因为,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父亲!” 郁明说着,将曹扬拦腰抱起,紧紧的拥在怀里,站起身来,大踏步走出了围拢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一匹大马,十几个小乞丐,跟随而去。曹扬头埋在郁明的怀里,不知不觉间,已然泣不成声,涕泪湿透了郁明的衣衫。 随便找了一个客栈之后,郁明不敢耽误时间,立马施展自己深厚的内息,小心的将曹扬头脑上淤结的经脉冲荡而开,并细细的调养一番,才是请了一位大夫,为其上了膏药,留下了内服的冲剂。 三rì之后,曹扬脑袋上的伤痛已然好了大半,眼睛恢复了视力,暗疾也是被清除干净,没有留下一丝的后患。 阳光明媚的清晨,鸟雀已经出巢,发出悦耳的啼声。安安静静的小坡道上,远远可见大片白光闪闪的居民区里,许多居民正趁着凉爽用簸箕筛盐,三三两两的木车也“吱吱呀呀”的开始出门了,显然是要去城中的盐井买原盐。 郁明与曹扬并肩站着,眼看着那渐渐而起的繁忙,听到“沙沙”的声音缓缓变浓,各自都有些出神的样子。 “你确定不过去看看了吗?下次见面,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是十年,也许是二十年!”郁明伸手拍拍曹扬的肩膀,郑重的说道。 “不去了!他们一家三口过得其乐融融,根本就容不下我,知道我要走了,肯定高兴得很,我可不愿意瞧见他们高兴的样子!” 曹扬别过脸去,歪着嘴说道。其从小就被母亲送入了学堂,识文断字不在话下,只不过一直没有父亲陪在身边,疏于管教,更加诸滕黑做了继父,愤而离家,沦落市井,这才学成了一个混混小流氓,出口便是脏话。如今洗去污垢,穿起了新衣,随了郁明,当然不能像从前一样了,言语间倒自不而然有了几分文气。 其面上的红肿已经消去,露出了颇为英秀的面容,其长相随了自己美丽的母亲,全然不似曹猛那般粗狂。容光焕发之下,哪里还有半点小乞丐的模样,反像个小公子一般。 “那你就在这里等一会,我去去就来!” 曹扬虽然在市井里混了好几年,有几分人生阅历,但终究还是个孩子,此时想的说的也是孩子话,郁明也不能强行让他去与母亲和妹妹见离别前的一面,只好自己去了,他可不能一声不响的就把人家的儿子给带走了。 “马……马……” 隔着矮矮的栅栏,正自趴在小椅子上舔着糖葫芦的小阿悦早早看到了郁明和九翼缓缓过来,一双大眼睛顿时变成了月牙,兴奋的喊道。 “嫂子!” 郁明对着那小阿悦做了个鬼脸,就隔着栅栏,向着正勾腰晒盐的滕王氏喊道。 “唉!你……大兄弟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吧!” 滕王氏听言,赶忙直起身来,因为起身太过迅速,衰弱的血脉一时不能流到大脑,眼前不禁有些发黑眩晕,身体摇晃了一下,才是终于站稳。其看到郁明的身影,一个“你”字刚说出口,却又因那一声“嫂子”而赶忙收回了,面皮微红,转口说道。 郁明走到了小院中,也没有在滕王氏一再的邀请下去屋中暂坐,而是直截说明了来意,表示要将曹扬带去安乐县里,手把手的教他武艺和学问。 滕黑虽然不在,但因曹扬与其并无太大关系,滕王氏自己便可拿定主意。知道儿子临走前都不愿意来见自己一面,滕王氏哪里能不伤心落泪,眼巴巴的看向远处的小山坡,模糊了的双眼根本看不见曹扬的身影。 “嫂子请放心!曹大哥与我有救命之恩,他的儿子便是我的儿子,我会待曹扬像亲生儿子一般,绝不会亏待了他!管保他会变成他父亲那样的英雄!” 曹扬是滕王氏的亲生儿子,只要滕王氏不允,郁明也不能强行将之带走,所以无论如何,其都要滕王氏一句认可的话才行。 “大兄弟的话我当然是信的!但我一个做母亲的,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就好,从来不想指望他成为什么大将军大英雄……更不想,更不想,扬儿像他父亲那样,一去就不回了……”滕王氏拭着面上扑簌簌的泪水,凄然的说道。 “唉!在这个世界上,弱者只会被践踏,强者才能够生存,哪里有什么平平安安!曹扬就算不跟我走,呆在这太平新城里,不说现在被别人欺凌,险些丧命,就是到了成年之后,还要为了整个家而去服兵役,去打仗……跟着我,我会教他一身的本事,让他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受别人的摆布,甚至不受王国,不受朝廷的摆布,成为一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才是他应该成为的人!” “等到他成年的时候,我会将他的名字登录到西炎兵册里,你们一家也不用担心承受兵役,还能领到一份兵户补助,安安稳稳生活便是。” 郁明从小与郁老爹相依为命,哪里能懂得做母亲的心思,听到滕王氏的话,不禁一阵心痛,但却硬起了心肠,对着滕王氏说道。 “他既然想去……大兄弟就把他带走吧!我不是一个好妈妈,照顾不好他!但他有一个好爸爸,临死前也想着他,让大兄弟你这样的贵人照拂他,怎么也能奔一个好前程的……”滕王氏说着,已然泣不成声…… “这些钱嫂子收好,好好保重自己,照顾好阿悦,照顾好滕营长,曹扬总有一天会回来看你,看他的妹妹,看这个家的。”郁明从怀中掏出了一袋钱,放进了滕王氏的手中,滕王氏推脱不掉,只好收下了。 小阿悦年幼无知,根本不理会自己妈妈已然哭成了泪人,兀自抓着栅栏拿着糖葫芦指向九翼,小嘴里不停的喊着“马……马……”九翼低着脖子嗅嗅那糖葫芦,摆摆首,兀自又高高昂起了头。 郁明见此,微微一笑,轻轻的走过去,忽的将这小女孩抱到一边。小阿悦就见过郁明一回,哪里记得住他的样子,加之被吓了一跳,双眼中水汽一闪,说话就要哭鼻子。 “这个是我给你的,这个是哥哥给你的,好好长大,长大了就能见到哥哥回来看你了!” 郁明蹲在小阿悦身前,两手一晃,变戏法似的招出两串糖葫芦来,在小阿悦眼前轻轻摇晃着说道。 “咦?” 小阿悦见此,立时破涕为笑,连忙把手里仅剩的一颗糖葫芦吃了,一手一个,从郁明的手中接过了两串崭新的穿得满满的糖葫芦。 “走吧!小霸王!去把你的小弟们全带上,我们这就出发了!” 郁明说着,与曹扬相视一笑,渐渐消失在了行人渐多的小坡道上。 未久之后,一个满面泪痕的妈妈抱着一个吃着糖葫芦的女童急匆匆的跑到了山坡上,泪眼朦胧的看着远方一匹黑马的影子,放声喊道:“儿子,你一定要好好的!记得回来啊!……” 儿行千里母担忧,滕王氏这一声喊得是那般伤心,但相隔数里,曹扬又哪里能听得到,倒是郁明低叹一声,轻轻拍了拍曹扬的肩膀。 第八十七章 内息后期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找客栈安顿下了包括曹扬在内的十四个孩子,郁明整理了一番心神,独自去了五泉湖边。 五泉湖湖底的灵脉较为驳杂,主要由火、木、水三种灵矿构成,是世间较为常见的灵矿组合。湖里湖外草木繁盛,湖面常年飘荡着温热的水汽,景sè十分的奇丽,恍如一白雾深深的人间仙境一般。 湖中五座老泉石山乃是五位真罡老祖隐居之处,为五泉湖禁地,任何人不可随意履足,但其他地方却是向人们开放的。因为这里飘荡着灵脉释放出的灵气,有益于修者修炼,无论是修真士还是武者对这里都趋之若鹜。就算是普通老百姓,常年呼吸这等灵息,自不而然间都会变得耳聪目明,身轻体健,长命百岁都不是不可能。 不过,五泉湖灵脉终究只是一片小灵脉,散发出来的灵气并不非常充盈,像郁明这般来自穷乡僻壤的乡下武士甫一到此,自然觉得身在天堂一般,但感受久了,也就能觉出其中的寻常了。 作为内息境界的修者,如果数年如一rì生活在湖边,也许对修炼助益不小,但若是一两个月,也就是尝尝灵气的味道罢了,并不能起太大的作用。 不过,湖水中存在着近百处聚灵灵穴,其中的灵气浓度远远高于其他地方,可就不同于寻常了,尤其是对于即将进阶的修者,能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正因为此,修者要想到五泉湖的灵穴中修炼,那就得花费一些代价才可以了。 郁明咬牙之下,付出了整整二十枚金币,才是获得了在一个品质极低的灵穴中修炼仅仅两个时辰的权利,当真是肉痛不已。 “哗哗哗……” 湖面平静如镜面一般,但在载着郁明的一艘官船下却赫然有一锅盖大小的漩涡在兀自打转,并从中冒出丝丝缕缕的冷气,乍一看去,倒像是一个冒着烟的烟囱一般,这小漩涡正是一处小灵穴。 郁明伸出半截身子,趴在那灵穴上方细看了几眼,但觉寒冽的雾气方一碰触到自己的血肉,似乎瞬间就将自己的血脉冻结了一般,灵魂都似因此而隐隐发颤,心中一阵恶寒涌出,当然不敢在这个灵穴之中修炼。 “还请师兄带我去一处热些的灵穴吧!” 沙河府府域广大,不管是武士还是修真者,都多如牛毛一般,真正有影响力的宗门和世家并没有几个,所以整个府域多不胜数的修者一般都将圣地五泉湖中的五位真罡老祖视为师门,以祖师之礼待之。 两位轮班看守灵穴的青年男子乃是拥有灵穴所有权的一位老祖门下,郁明作为一个乡下武士,当然不敢不敬,以“师兄”相称。 话说,之前在天井城的青眼八卦井旁,郁明就曾感受过这种侵人骨髓的寒栗,虽然一直想不通其中的缘故,但再次碰到同样的情况之后,也只能下意识的避开了。 “对于武士进阶来说,出这个价钱,这口寒水灵眼应当是最好的选择了!你难道不是武士吗?怎的像弱小的火属xìng修者一般不能经受这寒气?” 武士与修真士的气息大不相同,但凡有些功力的人都能够分辨得出,见到郁明被这寒气拂面,脸皮都是显出青黑之sè,浑身径直轻微颤栗,其中一位灵穴看守当然有些意外,奇怪之下,出口问道。 郁明心中纳罕,暗自道:自己该不会是因为与杨笑宁双修过的缘故,沾染了她的一丝火属xìng灵根吧?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得了天大的好处,非但可以修武,还可以修火属xìng道法了? 如此想着,郁明当然忍不住有些暗喜,但转念一想,自己就算有了火属xìng灵根,凭借深厚的内息,也万万没有如此惧怕这寒水之力的说法吧! “咳咳!这个在下也不太明白,还请二位师兄引荐一个火属xìng灵穴吧!” 郁明虽然心中惊疑,但也没有兴趣与这二位外人探究自己的隐秘,当下干笑一声,说道。 “咕咚咚咚……咕咚咚咚……” 透过浓重的白sè水雾,两位灵穴看守又将郁明带到了一个如同沸水锅一般冒着热腾腾水泡的圆形灵穴前。 郁明深吸了一口这缭绕着丝丝火灵力的热雾,只觉浑身舒泰,丹田气海之中的火团都似微微一震,之前被寒气侵身的不适一瞬间就被清除了一些,自然露出了非常满意的表情。 两位看守得到郁明的认可之后,相互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笑意,各自从怀中取出了半块玉符,合在了一起。只见那玉符方一合璧,一声清鸣响起,便发出红艳艳的光晕,照shè在了热气腾腾的灵穴之上。 以那灵穴为中心,一层微不可查的光晕一分而开,大片的水雾瞬间喷吐而出,炽热程度直如火燎一般。显然,两位看守是用玉符钥匙打开了这聚灵护罩。 郁明见此,当然不会与之客气多言,“噗通”一声跃入了汤镬一般的灵穴之中,溅起一片水花,就消失不见了。 滚滚的热流从四面八方袭来,郁明只觉全身各处都似被烙铁烙着一般,疼痛难忍。尤其是一双眼睛,被沸水一冲之下,再也睁不开来,眼泪如同泉水一般喷出。 作为一个内息中期境界的修者,郁明当然没有像普通人跌进热锅那样慌乱,而是抱元守一,双腿盘起,静静的向下沉去,强忍着疼痛,慢慢适应这灵穴的炽热。 “呼!” 屏息许久之后,郁明终于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开始疏导体内散乱的气息了。这灵穴的热度大大超过了其设想,但也没有超过他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自然没有对其造成损伤。 未久之后,郁明只觉自己的身体终于停止了下潜,丹田之中一团紫红sè的火焰熊熊燃烧,几乎将整个丹田气海都化为了火海,遍体无法忍受的炽热变成了洋洋的暖意,自然徐徐的睁开了双眼。 郁明未达元气境界,当然不能够避去冲击周身的沸水,但这也并不能阻挡其睁开散发隐隐红光的双眼。 放眼看去,郁明见自己周遭乃是黑蒙蒙的一片,偶尔有几缕红光摇曳,也只是一闪而逝。但向下方看去,就见湖底竟是有一数亩大小的火池存在,池中满是赤红的岩浆,周围则是一条条如同蜘蛛网一般的炎流,景象颇为骇人。 “原来这火属xìng灵穴并不是天然形成,只是在这湖底火池上方布下了一个聚灵法阵而已……” 郁明暗叹一声,甚觉天下法道正如烟海一般博大,永无止境,不可计数,竟能以如此巧妙的手段收纳灵气,当真是巧夺天工。 吸收着丝丝缕缕的火灵气,郁明只觉丹田中的火团只是兀自燃烧而已,并未长大多少,不禁有些失望。 当初从杨笑宁体内夺来一缕火本源,郁明暗自兴奋了许久,料想将来有幸能吸收火灵气,定能将火本源培育成真正的灵根,继而修炼火属xìng功法,得到可以御敌护身的新手段,但现在看来,这火本源可万万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了,还需得另寻机缘才行。 挥去了心底的一丝失望之意,郁明开始凝神于进阶内息后期,毕竟这才是此行的主要目的。 “咕……咕……” 郁明忽的趴伏在水中,如龙龟一般深深的吐纳起来,一呼一吸愈发悠长深厚起来,渐渐的,竟是开始引动整个灵穴的水流,正如长鲸吸水也似的威猛。 龟息之法甚是玄妙,一方面可以沉睡冥息,呼吸如游丝一般,另一方面又能绝大程度上吞吐灵息,竟是一动一静都占据了优势。 “呜呜呜……” 以郁明为中心,灵穴内的沸水以肉眼不可见的缓慢速度旋转起来,将本自静静悬浮着的郁明愈发往下压去,使得其呼吸间能够纳入更为纯厚的灵息。 约莫又下沉了三丈左右,厚重的水压已经趋近郁明能够承受的极限,其自然徐徐的停止了下潜,但仍旧贪婪的吞吐着。 一个多时辰过去,丹田气海中的“龟形”慢慢停止了吞吐,全身都缭绕在火气闪烁的重重灵息之中,龟壳上金纹闪烁,竟似在缓缓流淌一般,向着周遭蔓延。 终于,一声轻轻的龙吟响彻丹田气海,“龟形”凭空长大了半寸,缭绕外放的内息尽数收拢其内,内息后期的气息不可抑止的散发出来……时隔五年多,郁明终于又一次成功进阶了! 除了那团意外得来的紫火,郁明全身的修为都在一龟一鹤之上,但这一龟一鹤似乎并不是相互贯通的,修为境界也并不同时加强。“龟形”已然达到了内息后期的水准,但“鹤形”似乎还处于内息中期境界。 掐指一算,两个时辰的时限才过了四分之三,如果提前离开了,灵穴看守并不会退钱,但若是超过了时限,他们却会额外收取费用。钱既然已经花了,郁明当然又在这难得的灵气充盈之地吐纳了一番,才是终于离开了。 回到水面,上了小船之后,郁明自是见到了那两位接待自己的灵穴看守,发现这二人面上略微带着些吃惊的神sè,却不知道他们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原来,郁明并不知道,这处火池聚灵阵因为炽烈非常,平常也只有一些内息大圆满或是元气境界的修者才敢下去,却是从未有内息中期的武者敢一探究竟的。两位看守本以为能够闷声发个小财,却是看走了眼了。 第八十八章 赵飞虹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一个小霸王,外加十三太保,多了这整整十四个孩子,郁明返回安乐县的速度当然远远不及来时的快了。不过,有这么多活泼可爱的孩子做伴,倒也是极有趣味的一件事。 与郁明同行的除却这一大车的孩子,还有当今沙河府尹一位嫡亲的孙辈公子,以及其领着的十几位开矿名师。 这位公子名曰赵飞虹,正是郁明原来担任猛虎营长时手下女队长赵飞环的亲哥哥。之所以派这位公子来,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攀关系的意思。 郁明得知这层关系之后,也是好一阵腹诽,暗叹那沙河府府尹大人虽然位高权重,但心思当真活络,自己也就顺带提了一下自己与赵飞环一丝浅浅的同袍关系,那大人居然就因之而做出了这般安排。官场中人,果然不同寻常! 曹扬是一个小霸王,其手下的十三太保也都不是好与之辈,同乘一辆大车,一路走来,哪里又会安安生生的,玩闹不断,嬉声不止。 “原来是故人之子,难怪,难怪!郁明兄真乃信人也!不过,小弟万万没有想到,郁明兄居然爱屋及乌,连同这孩子的玩伴一同接回,这等仁义心肠,令小弟好生佩服!” 听郁明说了曹扬的来历之后,赵飞虹不禁一脸敬佩之sè,出口赞道。 赵飞虹面目俊朗,身姿挺拔,穿着青sè的儒武绣袍,显得极有英气。其身后背着一把三尺多长的窄剑,剑鞘古朴无华,剑柄无有吊穗,剑锋暗藏,看似寻常,实则是一柄大有来头的宝剑,名曰飞虹。 沙河府赵家也算是丘墟之地一个不小的世门,族中有一真罡境界初期的老祖,隐居于五泉湖中,据说是五位老祖之中最强大的存在。正因为如此,赵家才能在沙河府这一方宝地落地生根,稳稳盘踞数百年。 赵飞虹出生名门望族,身具灵根,从小修得一柄飞虹仙剑,修为已达内息后期圆满,端的是一标致的世家公子,令人望而生叹。 其乃是饱学之士,谈吐风雅,举止风流,郁明只是一乡下武士,外出闯荡江湖五六年,也只是一个兵痞而已,哪里能及得上赵飞虹万一,与之并马而行,谈天说地,难免有些自惭形秽。但见其谦让有礼,丝毫也没有傲慢之意,自然心生好感,与之愈加亲近起来。 “飞虹兄过誉了,这对于在下来说也就是顺手之事罢了!何乐而不为呢?” 有了石湖矿藏,安乐县的崛起已成定局。等间空石矿藏出土之后,必定会迅速发展起来,愈加兴旺繁盛,届时正缺少德才兼备的少年儿郎用作栋梁。 看到曹扬天生就有孩子王的霸气,郁明打心底高兴,当然不会因为一点点车马费而丢下那十三太保,伤了这诸多孩子的心。 “不瞒郁明兄,不久之前舍妹刚刚从陈观店返回,小弟还曾听她在家父面前讲起过你呢!”赵飞虹用修长的手指轻轻的牵着马缰,似笑非笑的看着郁明,缓缓说道。 郁明任猛虎营长之时,就曾听过军中风传其与赵飞环有什么私情的事情,不过他一向都是一笑置之的,从未相信过。毕竟两者家世太过悬殊,几乎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而且,赵飞环生xìng高傲,心冷面冷,几乎都任何男子都不屑一顾,又哪里会看上他这个乡下土包子。 其听赵飞虹如此说来,不禁吃了一惊,暗自纳罕:赵飞环该不会真的对我有意思吧?难道我真的这么有魅力?居然连她那样的冰山美人都吸引到了?唉!可惜我已经有了笑宁,就算是齐朝圣皇帝的公主来了,也不会多看上一眼了! 郁明一怔之下,竟是直接想到了杨笑宁,心上不禁一热,思念如cháo起来,但其嘴上却是说道:“飞虹兄莫不是在说笑吧?令妹怎么会在令尊前讲起我呢?” 赵飞虹乃是聪颖之人,朗星也似的双眼早把郁明眼中的那丝异样瞧见,淡笑一声道:“小弟怎敢欺诳,是确有此事。家父官居铁马桥东城兵马总提调官,有提调军官的权利,舍妹曾在家父面前大力举荐郁明兄,对郁明兄的治军之才极是推崇,想让家父将郁明兄纳入门下,好生培养。不过,后来舍妹有幸被桑木婆婆选中,收为了记名弟子,家父也就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最终不了了之了。” “纳入门下?” 郁明在军中混了五六年,知道但凡世门大家都有收罗人才的习惯,得知赵飞环是基于这个原因才向自己的父亲提起他的,他当然有些释然了。 “令妹本就天资非凡,既被桑木婆婆选中,前途大好,不可限量啊!”郁明讪讪一笑之后,不禁由衷的赞叹着说道。 想当初赵飞环在郁明手下任队长之职,猛士榜排名第四,仅次于无常和鲁有。郁明作为第一,虽然没有和其正式交过手,但却曾数次观战,能够感受到此女身上极为隐晦的一股气机,乃是真武双修者特有的一股波动。 所谓真武双修,乃是既修武又修真的修炼之道。真武同修之下,修者一方面能够因修真可以吸取灵石灵力的便利迅速提升修为,一方面又能以强大的武力保护自身,可以是说是两全其美的法道。 但人力有穷时,不管是修真还是修武都不是简单的事情,需要修者本身不懈的努力,外部大量资源的支持,以及非同一般的机缘,才能够取得一些真正的成就,哪里又能够面面俱到呢? 所以,大陆上真武双修者还是较为少见的,但凡是能在真武双修一途中有些成就者,绝对是心志坚韧或天资极高之辈。 沙河府赵家世门的老祖就是一位鼎鼎大名的真武双修者,一身神通,就算是真罡境界中期的修者都不敢与之对抗。 赵飞环夺下猛士榜排名第四的头衔,完全是利用武力,根本不曾动用过修真者的手段。若是其使出真正的本领,郁明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不败。 “天资非凡?唉……”赵飞虹听言,不由得摇头苦笑一声,不再言语了,显然是有什么苦衷的样子。 “飞虹兄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赵飞虹甚是健谈,面sè忽的冷下来,郁明当然能够感觉得出。其好容易能够遇到这般德才兼备的人物,相谈之下又甚是投机,自是生出了结交之意,当下也不避嫌疑,试探着问道。 “郁明兄有所不知,舍妹正因为天资不高,才走上真武双修这条路的……”赵飞虹看了郁明一眼,淡淡说道。 二人初次见面,竟说到这种隐秘之事,都觉有些失态,很默契的绕过了这个话题,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了半响,便各自沉息赶路了。 数rì之后,伴随着滚滚的沙尘,郁明赵飞虹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安乐县城。 安乐县因为新县丞的大力改革,发展蒸蒸rì上,几乎一天一个样子,四面八方的流民都慕名而来,将小小的安乐县城挤得几乎都要奔溃了。 看着这到处施工人山人海的县城,郁明暗叹:幸好有山鬼在,否则这偌大一个烂摊子,自己真是无能为力。 赵飞虹见到安乐县之“盛况”,果然被吓了一跳,下了马来,拿出避尘扇,一边轻轻摇扇,一边饶有兴致的东瞧西看起来。其青纹绣袍一袭,泼墨白扇一柄,风流俊逸,当真是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不食人间烟火真美男,引得行人纷纷驻足回看。 太平新城虽然是沙河府郊野的附属小城,但水源丰沛,花木繁盛,空气洁净,根本不是这又脏又乱的安乐县能够与之相较的。小霸王曹扬以及其麾下的十三太保虽然曾是小乞丐之流,但也是来自大城市的小乞丐,可是从来没有在灰尘如此之多的地方生活过。 幸亏这些孩子们一路而来已经慢慢习惯了呼吸充满粉尘的空气,若是忽然到这小城,指不定要被呛成什么样子呢! 孩子们天xìng纯真,好奇心重,看到这令他们耳目一新的一切,皆兴奋异常,追打嬉闹,不亦乐乎。 至于赵飞虹带来的那些开矿名师们,可就没有那么好受了。他们既没有小乞丐们强大的适应能力,也没有像样的避尘法宝,一个个都用沾水的毛巾捂住口鼻,一脸苦sè的随郁明去往县府。 得知郁明不但顺利的将开矿事宜呈报了沙河府,还带来了整整两万金元的财资以及十几位开矿名师,矿藏司司长吴中兴奋至极,连夜将开矿之事又细细的为郁明讲解了一遍,并将其中的重点和难点写成了清单,交给了郁明,这才放心的离去了。 数rì之后,一位名叫常威的军官带着披甲执锐的两千人马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安乐县城,作为守矿军队,正式入驻安乐县。 安乐县发现间空石矿脉的消息逐渐散开,引起了整个伏威山道的震动。大量的矿工被安乐县府招募,源源不断的去往石湖矿藏,沉寂了许多年的石湖矿藏终于轰轰烈烈的重新开掘了。 第八十九章 打劫!上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清晨一大早,安乐县里便已是行sè匆匆,一片繁忙了。 身为安乐县主的郁明正像乌龟一般手脚长伸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睡姿难看到了极点,其呼吸间几乎没有声响,甚是悠长,隐隐牵动着整间屋子的气息,非常奇异。那可怜的荞麦枕头已然被长流不断的口水渗透,残留着一圈一圈的水印。 “笑宁!……” 郁明含情呢喃一声,两手忽然一搂额下的荞麦枕头,只听“轰隆”一声闷响,一张好端端的刺松双人大床竟应声从中间折断,继而坍成了一地的碎木片。 目晕神炫的安乐县主抱着湿漉漉的枕头,满脸惆怅的从“废墟”之中爬起,叹声道:“唉!一夜酣睡,chūn梦了无痕啊!” 但此话方一出口,安乐县主低头看看一地的狼藉,不由得讪讪一笑,改口道:“唉!一夜酣睡,chūn梦岂无痕啊!” 大手一招之下,可怜的碎床便一片片飞入了储物玉牌之中,消失不见了。穿得整整齐齐,收拾得停停当当之后,安乐县主便自开门出发了。 安乐公府府门前,鬼面判官马嵬背手而立,习惯xìng的左右踱步,手指不停的掐算,嘴里也是似有似无的念叨着。 郁明出了屋门,绕过影壁,老远便看见了马嵬的身影,不禁有些心虚,暗道又让这“鬼圣人”等许久了。 原来,若非无事外出,郁明与马嵬一直都有一大早去学堂讲学巡查的习惯,今rì当然也不例外。马嵬乃是儒门学究,生活极为自律,而郁明却生xìng惫懒,是以马嵬常常在公府门前等待郁明。 眼见郁明走到了身前,马嵬向其拱手弯腰施了一礼,郁明也赶忙还了一礼。而后,马嵬便背着双手施施然先行而走了。郁明深呼一口气,直了直腰身,摆了摆肩膀,双手也依样背在了身后,有模有样的与马嵬并肩而走了。 两位年轻的夫子在繁忙的街上缓步而行,沿途的县民对此早已司空见惯,恭敬的低头施礼,二人哪里回得了这许多人的礼,依旧装作没看见,谈笑风生的走过去了。 “两万金元虽然不是小数目,但若那矿坑真有大人所说那般深的话,这些钱还是远远不够的啊!” “那也只有尽量的开源节流了!” “开源节流,话虽不错,但荒野小县哪有许多生财之道,如今县中百废待兴,各处都需要钱,节流也是无从节流啊!” “县城的赋税可有长进吗?” “县城人口增多,来此做生意的人自然也跟着增多了,但大多都是小本买卖,根本没有几个能达到缴税的地步……” “唉!两万金元已经来之不易了,再想筹到钱也只有售卖矿藏分成了!” “矿藏分成决计不能再动,这可关系到安乐县的长远之计啊!还需得另外想办法才行!”一听到矿藏分成,马嵬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一口否决了。 二人像往常那般你一言我一语谈论县府政事,最主要的还是围绕着“缺钱”这个话题。 为了钱财的事情,郁明不但与曾经的军中好友常烈动了许多脑筋,还与那高高在上的沙河府尹打了许多马虎眼,这才好容易得来了两万金元,其中大部分当然投入到了石湖矿场,但还有相当一部分却是挪用到了安乐县rì常间庞杂的消耗上了。 “那可如何是好?总不能出去打劫吧?” 郁明现在最怕跟马嵬谈论钱的事情,因为这个事情太难解决,在这贫瘠的荒原上有钱人本就不多,要想赚钱发财,钱又从何而来呢?如此之下,谈论来谈论去,郁明不禁有些郁闷了。 “咦?打劫?……也许也并不是不可以吗?”此话一出口,郁明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歪头问道:“安乐县附近可有什么匪徒贼人的巢穴吗?” 马嵬双眉一扬,看了郁明一眼,略有些奇怪的回道:“当然,单单是三百里土堡一段的铁马官道上就有不下一百股匪贼常年作案,劫掠沿途的商旅,不过其中大多数都是小角sè而已,只敢强抢一些落单的马队,不成什么气候!” “那些个勒紧裤腰带抢口粮的小猫小狗算不得数!我是想问,这附近可有什么有势力的匪贼吗?”郁明摇摇头说道。 “若说是成点气候的匪巢,倒还真有一个,他们虽然势力不大,但来头可是不小的!”马嵬迟疑了一下,回道。 “哦?是什么人?” “是一小股马匪!盘踞在黄凉湾里的黄骆驼山上,来此也就短短三年多时间,但却以霹雳手段接连吞并了黄凉湾里五六股匪贼,势力已经不小,方圆百里足可称王!卑职自从得到石湖矿藏之后,就派人盯上了这股匪徒,说来也只有他们有胆子劫掠西炎国挂牌的矿藏了!” “原来是马匪……果然有些来头!” 马匪是西陆十三路沙匪中排名第一的存在,老巢在东陆西陆交界处的伏龙山脉中,势力极大,自圣齐王朝建立之后,一直都活跃在东西两陆之上,就连朝廷都是拿其没有办法! “我们县里无兵无卒,那许多差役就连县城里的治安都忙不过来呢!哪里有能力去打马匪的主意?再说了,马匪最是记仇,我们这小小县城可招惹不起那等大匪!” 马嵬看着一脸沉思的郁明,心里不禁有些发毛,他与郁明相交已经不是一rì两rì,怎能猜不出郁明心里的算盘,当下忍不住出口说道。 “嘿嘿!马匪又怎么样?在我看来,世上可没有什么不可以抢的东西!常烈那家伙让他的宝贝弟弟领来了两千常家子弟兵,我岂能让他们白白拿我发的军饷,需得是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做才行,省得他们没事干老在县城里给我找麻烦!”郁明听言,jiān笑一声,说道。 想当初在陈观店参军之时,郁明所在的猛虎营便是以抢劫敌人粮草而闻名遐迩,当其他各营的士兵一个个饿得皮包骨头时,猛虎营的士兵却一个个壮得跟嗷嗷叫的小老虎一般。任谁来借粮,都需得是成倍奉还才行,从不做赔本的买卖!就连凶名赫赫的老妖婆尖沙夫人的粮草,郁明都是一抢一个准! “嗯!如此看来,在这鸟不拉屎的穷地方,打劫还真是一种不错的生财之道呢!” 郁明越想越觉得发展打劫行业极有前途,大可借剿匪的名义名正言顺的收敛财富,不但能抢夺匪贼的钱,还能拿着匪贼的头颅在官家和商盟那里领赏,一举而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看来,培养一些善于打劫的安乐县捕快实在是当务之急啊!但谁能当此重任呢?马嵬,鬼圣人一个,教别的什么都行,教这个,肯定不行!”渐渐的,一个熟悉的,矮小但绝对彪悍的身影映入了郁明的眼睑。 “今天的……呃!那个……武术早课……由我野教习教授!你们都给老……嘿嘿,给我好好听着!” 近百个七八岁到十五六岁不等的孩子围坐在学堂前广场上的沙场里,正中位置正有一黑黝黝的身影有模有样的训话,吐沫星横飞,几乎覆盖了所有高高扬起满是崇拜之sè的小脸上。 “首先,野教习要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说,学武是为了什么呢?” 孩子们听言,当然纷纷开始思索了,因为家里的大人都教了,上课的时候一定要积极举手回答问题,因为那可是有奖励的!其中有许多着急的,虽然没有想出什么像样的答案,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高高举起了小手。因为家里的大人教了,老师只要提问了,不管知不知道,先举手再说,回答不上来不要紧,要让老师注意到你,那才会给高分,也是有奖励的! “为了参军打仗立大功,当大官!”一个孩子还不等老师点名,径自站起来红着脸说道。 “不对。”野教习歪歪嘴,干脆的回道。 “为了报效国家,衣锦还乡,成为县公大人那样的大英雄!”又一个孩子站起来,一脸自信的说道。 “报效国家?衣锦还乡?县公大人?大英雄?” 野教习听言,一脸的愕然之sè,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许久后才直起了腰来,整了整衣冠,咳嗽了一声,肃然的说道:“不对!” “为了强身健体!长命百岁!” “不对!” “为了打仗的时候能活下来!我妈说的。” “你妈说得不对!” …… “为了修行!”一个眉宇间涂着一道青sè印记的少年直挺挺的立起,昂然说道。 “你说什么?”野教习似乎没有听太明白,长长的飞天眉毛忽的一抖,循声问道。 “武者修行世间,当刚健有为,自强不息,生生不已。内强大于自身,外平息于天下,合万气于一身,人神共存!”少年掷地有声的回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谁教你的?”野教习所学有限,哪里能听得懂这许多文绉绉的字眼,面子上拉不下来,耷拉着脸有些不愉的问道。 “鬼面老师教的。”少年见野教习面目微微有些狰狞,心中害怕,一股气势顿时软了下来,怯生生的说道。 “鬼面老师?呃……嘿嘿……鬼面老师学究……那个……天人,说得也不是没有一点点道理的,你记xìng倒是不错!但记住了,不一定就能做得到的……呵呵……但这个回答,在我野教习这里,也是不对的!”野教习摸摸鼻子,一努嘴,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 半响过去,已经有数十个孩子举手回答问题,但却一直都没有正确答案,可是将孩子们折磨得够呛,绞尽脑汁都想不出这野教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时间有些气馁起来。 不过,野教习生得虽然丑陋凶恶,一身武艺可不是盖得,一掌能劈碎学堂前的大石狮子,一跳能纵起一丈多高,猎杀虎豹犹如杀鸡宰羊一般,种种不可思议的手段他们可都是亲眼目睹过的。 而且,野教习对他们可是出奇的好,不但经常免费给他们肉吃,还手把手的教他们武艺,从来也不打骂罚站,实在是一个好老师。 所以,孩子们虽然天xìng顽劣,极会捣蛋调皮,但在野教习的课上都是乖乖的,丝毫不敢闯祸。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打心底有些害怕野教习可怕的面目,一方面又很是喜欢很是崇拜野教习! “既然你们都不知道,野教习就告诉你们好了!” 野教习从心想要卖弄,眼看孩子们都答不上来,虽然略有些失望,但心中其实还是乐滋滋的。 但就在野教习刚要讲出来,孩子们揪起了耳朵急等着听的当口,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却是腾的站了起来,秀气的小脸涨得通红,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是有些不敢说出来的样子。 感觉到近一百双眼睛的注视,这少年反而更壮了胆气,大声说道:“别人学武为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学武就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打架!” “你叫什么名字?”野教习听言,一双黑幽幽的三角眼顿时绽出两抹异彩,舔舔嘴唇,走到了少年跟前,高声问道。 “我叫曹扬,人称小霸王!”少年大声见这猛兽一般的黑黢黢的人影走近,不自主的后退了几步,梗着脖子,声音微微发颤,大声回道。 “小霸王?嘿嘿,口气倒不小!”野教习暗笑一声,咧嘴大笑道:“没错!曹扬说得对!我们学武就是为了打架!不打架,学武干什么?” “既然学武是为了打架,我们就要打得赢才行,但怎么才能打得赢呢?没错!那就要先学好武艺。但就算是学好了武艺,与敌人真的打起来,我们也不一定能赢的。要知道老虎有时候也会被狼咬死,狼有时候也会被公羊撞断了退!” “嘿嘿!曹扬,我问你,如果你和一个人打架,谁输了谁就得死的那种,他用右手抓住了你的左手,你用右手抓住了他的左手,你们谁也制服不了谁,僵持了起来,你该怎么办呢?” “跟他耗!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这少年正是曹扬,其与麾下的十三太保随郁明进了安乐县城之后,郁明并没有将他养在安乐公府里,而是直接送到了学堂。 学堂里设有雏虎堂,专门收容无家可归的孩子。雏虎堂里有房子可以住,有衣服可以穿,有饭可以吃,有水可以喝,有学可以上,已经收容了男男女女许多孩子,为安乐县民所称道。 “错!与强敌对峙的时候,与之打消耗战可是下下策,太危险了!你若要保住xìng命,战胜对手,就要抓住一切机会伤害敌人!”野教习冷哼一声,不屑的回道。 “那怎么办?我跟他谁也制服不了谁,可不得看谁能坚持得更久吗?”曹扬不服气的说道。 “蠢货!难道你的嘴只是用来说话的吗?”野教习高声斥道。 “什么?你是说让我咬他吗?”曹扬猛吃一惊,实在没有想到咬人这一招。 “哼!没错!就是要你咬他!不但要咬!还要狠狠的咬!像野狼一样的咬!咬得他吓破胆,咬得他尿裤子!” “跟人拼命,要想尽办法保护自己,不择手段伤害敌人!谁的手段更多!谁更残忍!谁更狠辣!谁就能活下来!” 野教习露出两排森森的锯状白牙,寒声说道。一众孩子听言,几乎都被吓得小脸苍白,微微颤动,小些的女孩子径直哭出了声来…… 第九十章 打劫! 中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这位吓哭小姑娘的野教习不是别人,正是在安乐学堂里担任武术教习的阿野。一开始,当郁明为其安排了这样一个任务时,他还有些不乐意的意思,壮了整整三天的胆子,才终于扭扭捏捏的去上课了。 在战场上杀人无数,万军阵前都兴奋咆哮的原锦衣尉士阿野,面对近百双滴溜溜的孩子眼睛,竟是有些战战兢兢,一颗强壮的心脏像是打鼓一般的跳动,几乎要蹦出了胸膛。 就在他捏紧了拳头,连咽了好几口吐沫,正准备脚底抹油逃之夭夭的时候,却是被专程前来巡视听课的鬼面判官马嵬给堵住了,在马嵬沉静的目光之下,他没奈何,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阿野本就口拙,在那般场合之中,更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使得原本被其相貌吓得够呛的学生们都忍不住“嗤嗤”笑了起来。 从小就因自己狼一般的面目而隔绝于人群的阿野,几乎没有什么童年,有的只是被当作野兽一般的圈养和训练。当看到依旧令人愤怒的嘲笑的面容时,阿野并没有像从前那样用可怕的爪牙撕碎一切,而是被孩子们的目光所深深吸引了。 阿野的真实年龄已经有近二十岁,但他的心xìng还停留在十一二岁,像所有的孩子一样向往着玩伴,向往着友谊。 当阿野展示了自己劈岩破石的绝大力量,令人惊叹的速度和纵跃能力,以及让人眼花缭乱虎虎生风的拳法,活生生表演了擒狼搏虎的武力,他轻易的就俘获了学堂里几乎所有孩子们的崇拜,摇身一变,正式成为了野教习。 与孩子们相处是一件极享受的事情,阿野自成了教习之后,便不遗余力的泡在了学堂之中,不论是教授武艺,还是猎取野兽为孩子们补身体,阿野都拿出了十二成的热忱,完全乐在其中。 远远看着阿野有声有sè的以自己特有的方式教授孩子们武艺,郁明与马嵬不禁相视一笑,都露出了欣慰的神sè。 如今的安乐县已经拥有了不下两万户的长住县民,至少每十户人家都有一个适龄儿童可以上学读书习武,但其中不少都是冲着两枚铜元的奖赏来的,甚至还有为数不少的学生两天打渔三天晒网,混那一枚铜元的奖赏。所以,安乐学堂的管理是较为混乱的,尚处于摸索阶段。 马嵬来历神秘,作为夺命书生,曾在寒月国寒月学院修炼,对于治学也算是有着相当的经验的,所以安乐学堂名义上的主事虽然是县公郁明,但实则是这位公府总管大人马嵬。 马嵬将近两千学生分为了二十个班,每个班一百人,主要有“幼生”和“少生”两类,不限xìng别。“幼生”为年龄在八岁到十三岁之间的孩子,占十个班;“少生”为年龄在十四岁到十八岁之间的少年,同样也占十个班。 县城里慕名来了不少的夫子,教教读书写字,当然没有问题。但当今之世乃动乱年代,战争频繁,所以但凡教学首重为武艺和军事,但有资格做武术教习或军事老师的,除了郁明、马嵬和阿野,还真没有几个。 常威和赵飞虹都是来自沙河府的世家子弟,皆是文武双全的少年英才,其中赵飞虹更是满腹经纶的儒门书生。这二人虽然是高高在上的贵族,但既来之则安之,郁明少不了拉他们入伙! 十rì之后,黄凉湾,黄骆驼山。 巨大的沙湾之中,两座形似驼峰的黄sè石山静静矗立着,在暗夜中显现出模糊的轮廓,隐隐有橙黄sè的光芒闪烁。一盏盏随风摇晃的马灯挂满了两山山腰,照亮了一间间房舍的屋角,可见在这山上盘踞的势力是多么庞大。 黄骆驼山主要由一高一矮双峰组成,形似骆驼双峰,是以有了这样一个名字。荒凉之地没有所谓的文采风流,一般的地名都是本地人取的诨名,多以形貌取之,所以黄骆驼双峰中,高的唤作黄骆驼大山,矮的就唤作黄骆驼小山。 夜风吹得窗棂呜呜直响,密密麻麻的沙粒像雨点一般击在坚固的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在黄骆驼小山山腰最高处矗立着的一座房舍之中,直有碗口来粗的两根朱红蜡烛散发出黄澄澄的光华,将整间屋子都照得亮堂堂的。水缸粗细的火盆里正燃着赤红的火炭,散发出炙人的热量,使得屋中的空气暖烘烘的,与屋外的冰冷显得截然分明。 女人的尖叫声在这间暖和得直令人流汗的屋子里此起彼伏,一会儿像是小桥流水一般“哼哼唧唧”的呻吟声,一会儿像是锥股削肉也似“嗯嗯啊啊”的惨叫声,大红的“喜”字高挂墙上,鲜红的花绫铺满大床,这里正上演着一出令人yù罢不能、惨不忍睹的洞房花烛。 黄骆驼山马匪二当家又当新郎官了,但这新娘却是今rì正要嫁给天井城里某位大官人的。 全身**的新娘正被一个脱得赤条条的雄健大汉残酷的蹂躏着,细嫩而丰腴的香肩被铁箍也似的手臂牢牢地把持着,高耸而饱满的椒rǔ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攥捏着,殷红的rǔ肉从指缝中溢出,直要滴出血来一般。 高高撅起的大屁股被一个昂藏雄起的存在一次又一次的撞击着,像是筛子一般剧烈的颤栗着,丰满的臀肉上满是一片片的红肿,渗着细细密密的汗水,已然被挞伐得不成模样。 樱桃也似的小口里不再发出惨厉的高叫,却是流出了汨汨的血丝来,一节粉红sè的香舌跌落在绣着鸳鸯的锦被上,晕出一大团殷红的血迹,可怜这满怀着期待想要嫁入天井城的妙龄女子竟是经不住禽兽也似的鞭笞,咬舌自尽了! “真他娘的丧气!” 二当家感觉到原本柔软温香的小新娘子的娇躯渐渐的冰冷下去,虽然还有些恋恋不舍抵死缠绵,但却也忍受不住心头的烦恶,一摆手将那可怜的新娘扔到了床下,一眼都懒得看去,倒头睡觉了。 “妈的!早知道就把那几个伴娘留下了,这火泻不下去,老子怎能睡得着觉?” 披头散发满脸横肉的二当家眼瞅着自己依旧雄起yù裂的二弟,一脸的苦sè,叹了一口气,恨恨的道:“算了,为了二弟你,老子也就不给小的们面子了,舔脸去把那几个娘们抢过来再说!” 二当家如此想着,直觉事不宜迟,便是一弯腰坐起了身来,大袍往身上一裹,摆出毛茸茸的两条大腿,就要穿鞋下地。 就在二当家弯腰登靴的时候,忽听几声骨节脆响,余光所见出,却是赫然看到一个苗条的身影缓缓的升起,以极为诡异的动作扭动着。 “nǎinǎi的,原来你还活着呢!” 二当家倏的直起腰来,赫然看到刚被其扔到床下的新娘竟然重又从地上爬了起来,苍白无血的小脸配着染血殷红的嘴唇显得极是美艳,几乎可以用“妖冶”来形容! 这新娘子长发垂肩,双眼白翻,赤条条的双腿一弯一弯略显僵硬的向着二当家迈来,淋漓的鲜血从血肉模糊的**低落,洒了一地。 “nǎinǎi的……这他妈是诈尸啊!” 二当家仔细一看,顿时一惊,遍身的汗毛根根竖起,脊背上瞬间渗满了冷汗,面皮不禁狂跳抖动,喉头微微一滚,说出了不似人声的话来。 “nǎinǎi个熊!死在老子胯下的女人还想吓老子,吃老子一刀!” 二当家刀头舔血几十年,杀人近千,**掳掠不计其数,虽然被吓得够呛,但很快就回过了神来,大怒之下,伸手从枕头地下摸出了一柄两尺多长的横刀,平平一斩,就将那玲珑而诡异的女体斩得身首离异,摇摇晃晃,跌倒在了地上。 虽然将这“死而复生”女子给一刀斩了,但二当家仍有些心有余悸,实在想不通其中的缘故,怔怔的坐在床上,想着之前的场景,还觉是做梦一般,不敢相信。 不知不觉间,一个黑sè的身影已然爬到了床上,一条三尺多长猩红颜sè的细窄舌头从深深埋入斗篷的嘴里伸出,舌头两侧长满了细细密密锯齿一般的骨刺,一眼看去,十分的狰狞。 “啊!” 一声惊叫还未响起,那可怕的长舌瞬间缠到了粗壮如虎的脖颈上,两颗尖利的獠牙深深的刺入,鲜血激流,狂涌起来…… “轰!” 这二当家果然不凡,双臂猛然一振,一股大力像敲响的洪钟一般激散而开,漆黑的影子立时被冲荡开来,飘落到了角落里。两根粗大的喜蜡之上,烛火左右摆动数下,熄灭了,整间屋子立时陷入了浓浓的黑暗之中。 “咝!……咝!……” 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如同风箱一般的呼吸声愈响愈烈,原来那二当家虽然凭着瞬间炸起的深厚内息摆脱了黑影,但却被那利剑也似的长舌割断了脖子,只余下一根颈椎还兀自支持着摇摇yù坠的头颅。 气管已然断为两节,哪里还能够说出话来,更别说是大声求救了。二当家两手紧紧的捂着冒血的脖子,左摇右摆,终于还是支持不住,跌倒在了地上。 “嘿嘿……” yīn冷的jiān笑响起,那黑影缓缓飘至,开始品尝鲜血的滋味…… 黑夜中的黄骆驼山上,惨叫声接踵而起,jǐng钟被急急敲响,整个马匪山寨陷入了空前绝后的混乱之中…… 黄骆驼山由大当家和二当家做主,分别居住在黄骆驼大山和黄骆驼小山上,二当家贪sè,大当家嗜酒,皆是杀人不眨眼的狠厉之辈,被称作是“酒sè双魔”! 大当家虽然嗜酒如命,但其饮酒从来不会过量,纵然醉倒在地,也能瞬间清醒过来,这也算是他之所以能够当大当家的原因之一了。当其听到急如催命一般的jǐng钟响起,立时从杯盘狼藉的酒桌上跳将起来,五尺多长的长柄窄刀捉在手中,就急急往外跑去。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有官差来攻寨了?” 大当家听到整整有五六处jǐng钟在响,知道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了,但见一盏盏马灯映照之下,满院子都是自己人在逃窜,满山寨都是自家的马在惊叫高嘶,哪里有一个敌人的影子,不禁大怒,放声喊道。 “发生什么事了?喘气的给老子说一声!……” “老三!老三!……老五!……” 大当家手提长刀高喊了数遍,惊慌失措的匪兵们哪里有人上来答话,直将他气得鼻子都快歪了!其将长刀往前一伸,刀背一横,一捻一带,一个跌头摔跤的马匪便是被卷了过来,被其一把提在了大手之中。 “他妈的!你跑什么跑!啊?山寨里出什么事了?给老子说出来!” “禀……禀告大……当家的……山寨里……出了鬼了……头领们好像……都被……都被厉鬼给咬死了……活活咬死了……”这马匪看着一脸狰狞的大当家,结结巴巴的回道。 “什么?出了鬼了!**胡说什么?妖言惑众!老子先活劈了你!……” 大当家听言,目眦yù裂,将手中的马匪往地上一掼,长刀高高举起,就要向其当头劈去。 然而,就在这个当口,其却是听到四面八方隐隐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作为黄骆驼山马匪头领,他岂能听不出这马蹄声的来源,决计是不少于两千的马队。 未多久后,一个个手持马刀的骑兵丝毫也未受阻挡的冲进了乱纷纷一团糟的马匪山寨,一道道寒光挥过,一个个面带惊恐表情的头颅便是飞到了半空,留下了直冒血雾的身体软软跌倒……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侵扰我黄骆驼山寨!不知道我们是三眼马王神麾下的骑军吗?” 大当家横刀而立,看着一队气势不凡的人马停在其身前,不由得出声喝问道。 “嘿嘿!什么三眼四眼的!爷爷我最近穷得响叮当,听说你们这里油水挺大,特来打打劫!” 摇曳的灯影下,一个黑黝黝的瘦小身影肩扛着一柄大铁锤虎步狼行的从马匹中走了出来,jiān笑几声,对着这怒气冲冠的大当家说道。 “什么?打劫?” 大当家从这些骑兵的身手依稀能看出他们似乎是朝廷的军队,但听这瘦小身影所言,不禁有些愕然。 “对!打劫!识相的干净把钱给老子交出来!不然的话!统统得死!” 第九十一章 打劫! 下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大当家听言,气得满脸铁青,直yù吐血。马匪乃是天下第一匪帮,无论白道**,若遇马匪,哪个不是绕道而行的。想他堂堂一方马匪头领,居然被一帮来路不明的骑兵打劫,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妈的!岂有此理!老子活劈了你!” 大当家身为一方马匪首领,一身的功夫岂会差了,竟是已达内息境界圆满,相当于半步元气的境界。其如大雁一般高高跃起,长刀在手,向着那瘦小的身影猛劈过去! 那瘦小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带着久违的激情随郁明前来打劫马匪的阿野! 激动啊!想当年在猛虎营从军的时候,隔三差五的就要去打劫敌人物资,常常便是满载而归!那感觉,真是爽啊! 战争结束已有好多个月,在安乐县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已经待了一个多月,好容易打劫的事业重新开张了,阿野当然身先士卒,迫不及待的当了打劫先锋官。 阿野虽然修为平平,仅仅内息初期的境界,但**之坚韧,体力之强大,身法之矫健,绝不是普通内息境修者能与之相比的。 眼看那可怕的长刀裹挟着切金断玉的刀气悍然劈来,阿野哪里会正面去挡,怪叫一声,蹬腿躲开了,径直躲到了影影绰绰的马队之中。 郁明跨在黑鬃大马九翼背上,身边有赵飞虹、马嵬、阿野等一众高手,眼看那大当家一人单刀扑杀过来,只觉自己身为凶神恶煞的劫匪领头人,应当说些什么狠话才行,当即大吼道:“好匪贼!安敢如此!还不快弃刀投降!想找死吗?” 这话刚一出口,郁明又觉说得好像不太对劲,明明自己才是匪贼,怎的恬不知耻贼喊捉贼呢?而且此次突袭,他也不打算留下什么活口,投不投降都要杀他个一干二净,怎的好意思让人家弃刀? 大当家闻言,气得暴跳如雷,目眦yù裂,大吼一声,就拖刀朝着郁明所在奔来,全身上下竟是裹挟着丝丝缕缕的元气,威势极为惊人! 眼见此人修为不俗,且长刀威猛,郁明暗叫一声不好,刚要下马迎敌,那赵飞虹却是先行而动了。只见其背上长剑不招自动,一声清鸣,从鞘中飞窜而出,洒了一个剑花,就向着马匪大当家迎面刺去。 那长剑正是赵飞虹的看家宝剑飞虹剑,此剑有三尺三寸长,剑身如青虹一般,澄澈青翠,有宝光闪现,双刃锋锐,裹挟着丝丝绿气,切金断玉根本不在话下。 “噌!” 一声刺耳的尖鸣声响起,那大当家长刀一挥,狠狠的斩到了迎面激shè而来的飞虹剑上,却是并未将之击飞,而是拨开了一个小小的角度,利剑自是擦身而过了。 马匪大当家手中长刀已然被切出一个小小的豁口,刀身微微颤鸣,几乎要脱手而出,肩胛上一块皮肉也被剑气削去,鲜血汨汨渗出。这突然而来的一剑竟是有如此威力,其惊吓之下,倒是不敢继续向前了,横刀停在了当处,冷眼看着一匹枣红sè骏马上手掐剑诀遥遥施剑的赵飞虹,眼角余光jǐng惕着折返而回的飞虹剑。 “妈的!这是飞剑啊!” 马匪大当家面现苦sè,万万没有想到这无人问津的犄角旮旯突然来了这么多强人,心中登时萌生了退意,山寨毁了便毁了,命可是自己的,就这么一条啊! 赵飞虹是内息后期境界的修真士,五行缺火,占了水木金土四种灵根属xìng,灵根不可谓不杂乱,品质也不高。是以其修真并不拘泥于自己的灵根属xìng,而是将毕身的jīng力都投入到了身家xìng命一般的飞虹剑上,希望成为一个以剑道纵横天下的剑修。 赵飞虹遥遥施剑,以剑指指引,竟是凭一人之力将生猛的马匪大当家困在了原处,飞虹剑像是青光一般激shè,使得其左右踯躅,丝毫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飞剑是修真界中极常见的法器,修者凭身家底蕴打造炼制,凭自身修为掌控,炼到极深处,据说可斩敌头颅于千里之外,甚为神奇。 阿野本想以灵活的身法和绝大的力量跟那马匪大当家游斗一番,但看那柄飞虹剑往来穿梭如匹练一般,锋锐之气慑人血肉,擦着边都会被割得伤筋动骨,是以不敢上前掺和,恨得压根直痒痒,大叫一声,扛着大铁锤便去抢劫了。 常威所带领的两千常家军气势汹汹的杀入了黄骆驼双峰的山寨中,此寨中十之有八的大小头领已经被无常神不知鬼不觉的勾了魂,命丧黄泉了,余下的都是些身手平平的小角sè,没有头领指挥,个个像无头的苍蝇一般四处乱窜,立时被杀得七零八落,丝毫没有像样的反抗之力。 阿野见着这混乱场景便是兴奋得嗷嗷直叫,挥舞着大铁锤就往人堆里扎去,但见马匪,便一锤子挥过,将之打得吐血而死了。 马嵬带来了来自安乐县的三百差役,眼看着马匪几乎已经被屠得毫无还手余地,便是下令开杀了。这三百差役中只有少数是曾经上过战场的士兵,其他绝大多数都是从县里招上来的乡勇,哪里曾见过这般阵仗,起先还被吓得胆战心惊,畏畏缩缩的。但见常家军个个如猛虎一般将马匪杀得鲜血淋漓,也被激发出了暗藏心底的狂野和杀气,一个个大叫着冲将出去了。 男儿一怒当杀人,更别说是习武之人了。丘墟之地的平民百姓若非是穷得响叮当,哪一个没有受过匪贼的欺凌,得到这样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哪里会留手,个个狠毒残忍,边杀边抢! 马嵬此行是来检点财物的,所以并未参战,用一双漆黑如墨的鬼眼冷冷的看着这屠场,静静的等待屠杀结束之后,收揽财物。 马匪大当家内息雄厚,一柄长刀抡圆了竟有隐隐的雷音响动,飞虹剑根本不能将之伤到半分。伴随着那大当家的闪转腾挪,赵飞虹早已跃下了马来,就在大当家与飞虹剑战团附近遥遥施术。以他现在的修为,若是飞剑若是飞出十丈之外,可就不好控制了。 “嘭!” 马匪大当家忽然暴起,拼却全身气力猛斩一刀,正斩在飞虹剑剑柄之上,将之击得顿时间旋转起来。 乘着这个当口,马匪大当家拖着长刀便往远处马棚所在的方向奔去,口中发出清冽的呼哨,似乎是在呼唤着什么。 赵飞虹引本命宝剑与马匪大当家缠斗如此之久,消耗极大,全身已然汗湿,光溜溜的下巴上汗珠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不停的滴落,其都是无暇擦拭一下。 马匪大当家那一刀将飞虹剑震得“嗡嗡”颤鸣,使得与之心神相连的赵飞虹都是耳鸣不已,差点生出眩晕烦恶之感。等其重新稳住了飞剑,那大当家早已奔到了五十多丈远处,飞剑之力完全不能达到。 “希津津……” 一匹强俊高壮的青粽白马冲开了马栏,迎面向着马匪大当家冲来,四蹄翻飞如鸿雁一般,遍身的白sè毛皮在暗夜中莹莹生光,好一匹漂亮的白马! 这白马正是马匪大当家的坐骑,受其召唤,即刻窜了过来。双臂酸软气喘吁吁的马匪大当家看到自己的宝马时,就如看到了生还的希望一般,大喜之下,凭空生出了几成气力,撒腿迎了上去。 然而,就在大当家与自己的白马相隔不到五丈正yù纵身飞上的时候,斜刺里的黑暗中忽然有一匹暗如夜sè的黑sè大马冲将出来,比海碗还大上数倍的两只前蹄高高一扬,将那白马给生生挡住了。 马背上一身穿玄衣的少年纵身而下,跃到了距离马匪大当家款款不到三丈处,笔直而立,两手空空,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明亮的双眼中暗含着杀意。 这少年正是偷懒许久的安乐县主郁明,当过五年的猛虎营长之后,他早已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当然不会让这马匪首脑逃之夭夭,终于亲自出马了。 对方明摆着是要赶尽杀绝,马匪大当家担心那位剑修追上来自己会陷入夹攻,所以二话不说,仗刀向着郁明扑去,打算与郁明战上几合之后,便使拖刀计夺马而走。 “横扫千军!” 马匪大当家是用刀的高手,哪里会不懂得世间流传极广的“军武十三式”,一招“横扫千军”几乎是信手拈来般的施展开,横劈向郁明。 郁明手中无有兵刃,当然不敢跟那大刀正面相接,脚下猛然一跺,两臂像翅膀一般舒展,内息如旋风一般轰然而起,竟是忽的飞身而起,款款避过了那大开大阖在地面上根本无角度可以退避的一招“横扫千军”。 马匪大当家本意不在伤人,而是在逃跑,一刀不中,顺势就往前方奔去。但郁明是何等样人,岂会让他这样轻描淡写的逃脱,还未及落地就以诡异的身法如附骨之蛆一般向那大当家冲去。 “背身斩!” 马匪大当家当然不会认为郁明如此不济事,一刀就能“解决”,抽冷子一刀从身前斩到了身后,划出了一个锋锐的圆弧,妄图出其不意,伤敌xìng命。 然而,郁明脚踩旋风,速度极快,本身对“军武十三式”的招式套路又极为熟习,哪里会被这样慢吞吞的一刀砍中,早已闪避过去。 “连环斩!” 马匪大当家猛吃一惊,知道自己是遇到硬手了,当下严阵以待,虎腰扭动,左脚后撤,右脚前迈,一个旋转间,又是威猛的一刀抡过,直劈得破空声响。 郁明身法极快,那长刀刀锋划出一个半圆,其竟是化身旋风一个错步旋转,就闪挪到了刀锋之后刀背之前。 见到如此惊人的艺业,冷静果敢的马匪大当家心中一发狠,竟是没有顺着刀势再抡圆了斩出一刀,而是反其道而行之,用足了气力以刀背向着郁明击去,使得其纵然身法再快,也根本来不及避让。在他看来,郁明手无寸铁,拿不出什么来阻挡那凶猛的一击,纵然不死,也要受伤! “嗡!” 但听一声闷响,马匪大当家一眼看去,简直要魂飞九天,只见郁明虽然果如其预料的那般来不及闪躲,就站在原处,但却也根本没有被伤到,竟是以一只肉掌将那那遍布剑痕的长刀刀背稳稳的捏在了手心!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一刀使出的是多么巨大的力量,自问就算是元气初期境界的武修也不能这般随意的捏住那刀背,以他区区内息中期境界,怎么可能有沉稳的巨力?怎么可能有这般强韧的血肉? “轰!” 马匪大当家被惊得目瞪口呆,郁明手下却是终于反击了,只见其左拳一捏,“崩山”拳法顺势而出,闷雷一般的击在了其雄壮的胸口,力量之强,一颗拳头径直凹陷了下去。 “妈的!疼死老子了!” 这一拳砸下之后,郁明随即跺跺脚,像仙鹤一般后跃到了一丈开外,扔下了右手中抓着的长刀,呲牙咧嘴的揉搓着手心里被击下的一道深深的印痕,口中大骂不止! 而那被骂之人却是瞪大了眼睛屈膝跪在了地上,口中喷出一股裹着内脏碎屑直有三尺高的血雾,跌倒在地上,当场毙命了! 原来郁明伸手挡那刀背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马匪大当家一身刀术实在非同小可,居然能逆着刀势劈出致命一击,实在出于郁明的料想之外。不过,那一刀劈出,就算马匪大当家不死,两条臂膀定然也要受重伤!也算是自残的一个狠招! “郁明兄身法jīng湛,修为jīng深,果然名不虚传啊!小弟佩服!佩服!” 赵飞虹早已持剑追来,自是将郁明擒杀马匪大当家的短短几幕全然看在了眼里,心中着实震惊,忍不住出口称赞道。 “嘿嘿,哪里哪里,只不过是清理了飞虹兄的手下败将罢了!” 郁明回头看了一眼赵飞虹,谦让了一番,便是不由分说的走到了那马匪大当家的尸体旁边,丝毫也不嫌那淋漓的鲜血,往其身上摸去了,满心希望摸出来一个储物法宝才好! 第九十二章 伏魔刀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储物法宝是世间奇珍,就算是普通的元气境界修者都不见得能够拥有一件,这马匪大当家就区区一个半步元气境武士,又哪里会有。郁明搜了半响,并没有寻到什么像样的宝贝,就连钱财之类都是一分不见,不由的有些失望。 “咦?这是什么?” 郁明正待弃下这尸首,忽觉其血肉模糊的胸口似乎有一个**的东西,当下略微生出一些喜意,也顾不得那血迹斑斑,伸手将之掏了出来。 却见那东西原来是一半个手掌大小的玉牌,玉牌上有穿孔,是那马匪大当家挂于项上之物。前番郁明一拳将此人打死,正是打在了那令牌之上,竟是将令牌直接打入了其胸膛之中,因为他拳头上灌注了极大的气劲,直如龟甲一般,是以没有感觉到这异物的存在。 在那般强大的拳劲直击之下,此物竟然没有被砸成碎片,可见材质非同一般,绝不是普通的物件。 对于武者来说,令牌之类并不是什么饰品,一般不是挂在腰间就是揣在兜里的,这马匪大当家珍而重之的将一枚令牌挂在项上,显然是什么要紧之物。 郁明虽然能分辨得出此物不是什么储物法器,但也十分高兴,毕竟此物板上钉钉是一个宝贝,也算是一大收获了。 赵飞虹眼见郁明颇有些猥琐的去搜寻死者身上的财物,一来不屑于分赃,二来也是因为修真界中杀人夺宝的避嫌惯例,便自觉的离开了。 此处乃是养马场,距离大寨较远,是以没有什么人。郁明鬼鬼祟祟的将那血淋淋的令牌塞入了自己的储物玉牌之中后,便仿若无事的向着马匪本寨走去了。 屠杀之后,便是自行的目的所在,那便是劫财了…… 黄骆驼双峰马匪一夜间被全部歼灭,财物马匹被洗劫一空,这等惊天大事很快就为近千里方圆内的各个大小势力所知晓,立时引起了莫大的轰动。 黑白两道多方势力都不明就里,不知道这么大的手笔到底是出于何人之手,暗流汹涌之下,匆忙派出了jīng干的人手前来打听。 郁明等人率众搬走了马匪山寨几乎所有值钱的东西,而后就将这庞大的山寨以及整整三千多具尸身付之一炬了,把作案的痕迹毁了个干干净净。 对于此事,郁明和常威都向各自的人马下了封口令,若是有谁泄漏了风声,格杀勿论!但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整整三千多马匪的xìng命,又岂能是人力所能遮掩得了的。 其实,郁明也并不指望这件事能够保密,整整两千多匹良马从黄骆驼峰被大队人马分而送到了石湖矿藏和安乐县,沿途的人都是长着眼睛的,岂能看不见? 不过,官兵剿匪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常家军从沙河府千里迢迢赶来守卫石湖矿藏,就是为了防止周边有贼人窥视,黄骆驼山马匪距离安乐县和石湖矿藏都不算远,乃是石湖矿藏假想敌中最危险的存在,常家军主动出击将之歼灭,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也不怕别人猜疑。 但马匪作为天下第一匪帮,以睚眦必报而凶名在外,在这战后不久的太平之世当然不会有哪路不开眼的匪徒会直接挑战朝廷政权,但若是稍微有些战乱的意思,那可就说不好了。 所以,马匪前来寻仇是迟早的事情,郁明可不指望常威的两千骑兵能够庇护自己的安乐县。所以,安乐县的强盛是势在必行之事,只有自己本身强大起来,才不会惧怕外敌的侵扰。 三rì之后,在安乐公府自己的书房之中,郁明静静的靠在大木椅中,案上摆着一把五尺多长剑痕斑驳的大刀,手中把玩着一枚小巧的黑sè玉牌,眼光不知飘往了何处,却是在暗暗思量着什么。 黄骆驼山一役,三千马匪几乎被屠戮一空,经过对几个残余头领的严刑拷打,再通过掘地三尺的地毯式搜索,安乐县一众人马合共搜出了近一万金元的钱财,再加上乱七八糟零零乱乱的东西,怎么也能有两万金元的财富,也算是狠赚了一笔,足以解决近期的钱财短缺了。 其实,此番打劫马匪,两万金元的马匪家当根本不算什么,真正让人心动的却是那整整两千多匹的骏马。 要知道丘墟之地贫瘠,马匹乃是可以养活人命的依靠,若是谁家能够拥有一匹马,那便是富裕人家了。但凡丘墟人,只有牵着马走在路上,腰杆才能挺得起来。 马嵬将两千多匹骏马挑出来了数百匹送给了常家军,数百匹留在安乐县,其余尽数调往了石湖矿藏,用以开掘矿脉。 “伏魔刀法!唉,好一个伏魔刀法啊!” 郁明口中喃喃说着,不禁低头看向手中的黑sè令牌,眼中闪烁着不一样的光彩。这令牌正是郁明从那位马匪大当家身上搜来的,令牌正面绘着一张额上生着竖眼的马脸,背面镂刻着细细密密如同蚊蚋之爪的小字。 这些小字乃是一套唤作《伏魔刀》的刀法,也只有修为达到郁明这般境界,才能勉强看得清楚。 按文字中的说法,《伏魔刀》乃是前朝大世门伏家的传世绝学,为驻守伏龙山脉大名鼎鼎的“伏龙军”所广泛修习。“伏龙军”赖此刀法而纵横大陆,少有敌手,人称遇佛诛佛,遇魔伏魔,威力绝大,不可以言语描述。 不过,伴随着前朝的覆亡,伏龙军消失于伏威山中,此刀法渐渐没落乃至于失传,大陆上已经鲜有人记得了。 “伏魔刀!” 郁明收起了令牌,将案上的大刀拿在手中,重又细心观赏了一遍,只见此刀长逾五尺,刀身三尺,刀柄二尺,通体微微弯曲,几乎是笔直一道,刀锋犀利,刀脊宽厚,不但适宜于劈砍,还适宜于刺击,实在是一种完美的战刀。 此刀不但可用于马军,还可适用于步军。马军持此刀,因刀柄极长,可用两手挥砍,刀锋亦是极长,伤敌面积绝大,实为利器。步军持此刀,下砍马腿,上削人首,无往而不利,实为凶物。 缓缓的抚着刀上密密麻麻的剑痕,郁明心中实难想象一支近百万的军队皆手持如此利刃,结成庞大的军阵,以无可阻滞的威势碾压一切敌军,那该是多么强大的力量啊! 参军六年,担任猛虎营一万多人马军事主官五年,郁明的战场经验不可谓不丰富,深深明白这样一把战刀在战场中能够起到的作用,再加上这霸气绝伦的《伏魔刀法》,绝对是纵横驰骋,所向披靡! 但此种战刀对于钢材的品质要求极高,且冶炼难度很大,加诸刀柄刀身俱为一体,更是耗费钢材,若是配备于军队之中,实在是非常奢华的战阵武器。 而且,此刀最轻者也该有三十斤,属于重兵器,普通的士兵根本无法运用,对于士兵本身的武力要求也很高。 “待石湖矿藏出土之后,有了丰厚的财力,我也许可以打造一支真正的伏魔刀队!” 郁明如此想着,心中着实有些激动,心跳都似不禁稍稍加速了一些。 安乐县早已施行了自愿参军的制度,并以此制度吸引了诸多的流民。但虽有此参军制度,县中却并无军队,有的只是勉强能维持一县治安的差役罢了。 经黄骆驼山一役,郁明有心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但纵然他拥有县公的爵位,私自招募军队,也是杀头的大罪。 与马嵬相商之下,郁明终于下达了命令,以参加过黄骆驼山一役的三百差役为底蕴,开始以优厚的薪资招募武艺高强县民,正式成立安乐公府缉捕队,一方面辅助公府捕快维持县城的治安,一方面外出打劫匪贼! 与此同时,安乐县学堂中正式分出了讲武堂,专门挑选有天资的孩子加以培养,教授武功。《伏魔刀》、《崩山》、《军武十三式》、《毒狼势》、《游身剑》、《逍遥步》、《鬼方功》等郁明和马嵬熟知的武功法门赫然都在教授的范畴之内。 这些功法虽然并不是什么珍贵的武学秘笈,但也并不是普通人所能够接触得到的,其中的《伏魔刀》、《崩山》和《鬼方功》更是能用以修炼至真罡境界的jīng妙功法,小些的世家宗门都是没有藏录,可不是什么不知名的三脚猫功夫。 赵飞虹作为赵家一方派来的主事者,虽然肩负督工监察的使命,但每rì间除却自身修炼,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在郁明的极力邀请之下,勉为其难入驻讲武堂教授武艺。 马嵬同样在讲武堂教授武艺,每rì与赵飞虹照面,自然渐渐熟络起来。二人虽然同为满腹经纶的儒门书生,但对儒道的见解却大有不同,每每见面都会自不而然的因为某个话题而发生辩论和争执,但最后都是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各自恨恨拂袖而去。 马嵬颇有济世之志,认为儒道便是以天下为己任,思百姓之所想,察百姓之所得,造福万民,而后得自身大道。赵飞虹则认为儒门脱形于道门,道法自然,强调自身修养,强调自然之理,一人得道,则鸡犬升天。 二人虽然因见解不同而时常争论,但却一见如故,渐渐的成为了莫逆之交,直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因着这番交情,赵飞虹对于安乐县的县治渐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竟然自荐为安乐公府副总管,开始插手安乐县各项政事! 第九十三章 叶秀才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妈妈在皮货司又做了整整一个月的工,今天是领工钱的rì子,恰巧肉品司新近猎来了十多匹沙浪,妈妈买几斤狼肉回来给你补补身子!” 一个矮矮瘦瘦的妇人用粗糙而灵巧的小手给自个的儿子系好了扣子,披上了缝制jīng细的沙狼皮小披风,皱着鼻子,一脸笑意的说道。 “嗯。” 小少年看着妈妈浑浊的但却极有神采的双眼,点点头,轻声回道。 “去吧!放学了早点回来!说不定运气好的话,妈妈还能为你抢到狼首,炖狼脑给你吃呢!我儿脑子好使,连马总管都称赞过,补补脑子,好好读书,将来考个状元给他们瞧瞧!” “妈!我不想吃狼脑,我想吃狼腿。”小少年听言,赶忙说道。 “为什么呀?狼脑可比狼腿好吃多了!”妇人奇怪的问道。 “孩儿听他们说吃什么就能补什么,孩儿脑子本来就不算笨,也用不着补了,但胳膊上腿上都没有力气,想要变得强壮些!”小少年颇有些腼腆的回道。 “好吧!纶儿既然想吃狼腿,妈妈就给你买狼腿,不过要是有狼首,也要给你买上的!要知道读书可是费脑子的!” 妇人亲热的抚抚儿子细嫩的面皮,拍了拍其瘦弱的小肩膀,便幸福的看着那小小的身影缓缓远去了。直到儿子的身影模糊,妇人才是回身锁上了房门,揽着口小肚大莎草编成的篮子去往皮货司了。 这妇人是在安乐县居住了许多年的原住民,是一个没了丈夫的寡妇,因为生了一双巧手,丈夫又是姓叶的,便被唤作叶巧手!至于其真名,倒是没有几个人记得。 叶巧手不但手巧,人也长得很是小巧,姿容算不得出sè,总算还看得过去,与儿子叶纶孤苦相依这么多年,几乎从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前番险些饿死家中,容貌已经被摧残得很厉害,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皮肤已经焦黄褶皱,头发都显出了灰白的颜sè。 原来,叶巧手的夫家在十多年前是逃难到安乐县来的,因为原来老县丞定下的县策,被指定居住在了西园之中。数年前西炎国点兵,叶巧手的丈夫叶秀才当然也在参军的行列里面…… 西园园墙被拆之后,这地方仍叫做西园,不同的却在于没有了原本不公的待遇。而且,但凡当年因参军而没能回来的兵役,他们至亲的家属都会收到安乐公府财政司发给的补贴,叶巧手当然也有一份。正因为这个政策的实行,叶巧手娘俩才能够险之又险的活下来,没有饿死在饥荒之中。 自打新县丞颁布了一系列的命令之后,县里的rì子显得不再那么艰难,渐渐的,不但能吃得饱穿得暖了,还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有了将子女抚养chéng rén的希望。 叶巧手生得一双巧手,在皮货司众多女工中手艺都是数一数二的,挣得工钱当然也多。丈夫没能回来,她一颗心全然放在了儿子身上,县里兴办了学堂,他自然将儿子送了过去。因为儿子身子骨柔弱,将来肯定不能靠着力气吃饭,若是能识文断字,也足以成家立业了。 叶纶似乎天生就是读书的材料,在学堂里表现极好,常常就能得到奖励,甚至还得到过德高望重的马嵬总管的赏识,直将叶巧手乐得合不拢嘴,生出了望子成龙的愿望。 想当年叶秀才一家因战乱逃难到安乐县,一家三口人,省吃俭用艰难过活,恰逢上天不下雨的饥荒年月,老父老母饥寒交加,撒手人寰,就剩下叶秀才一人孤苦伶仃,翘首待死。 那时还是黄花闺女的叶巧手不知是出于怜悯还是什么,常常给那个虽然饿得痛哭流涕但却从不外出乞讨的叶秀才送饭吃,一来二去竟是与之暗暗生出了情愫。等到叶巧手有了身孕,娘家人也无可奈何,只得将女儿嫁到了西园。 叶秀才之所以被叫做秀才,除了因为他能识文断字之外,还因为他长得就像是一个秀才,不但身体柔弱,还极是俊秀,若是装扮成女子的模样,就算是安乐县最美丽的姑娘也不见得能比得过他。 但长得好看也只能是看看而已,叶巧手自打嫁到叶家之后,几乎是一个人在cāo持徒然四壁的家里家外。想自个她怀着身孕,还要养活一个无能的丈夫,幸幸苦苦一整天,每天夜里都要偷偷的抹眼泪。 或许是因为有了自己的骨肉的缘故,叶秀才看着叶巧手渐渐大起来的肚子,渐渐的振作了起来,不但能够在人前走动,还能用笔杆子赚些钱交给辛苦的娘子了。这可将叶巧手喜得幸福满满的,才放心的将孩子生了下来。 正当这个饥寒交迫的三口之家过上了渐渐好转的rì子,西炎国点兵的王诏便来了,柔柔弱弱的叶秀才身为西园里的男子,自然被算做了兵役…… 新任县丞郁明虽然带了了令人绝望的噩耗,但也带来了让西园中所有穷苦人家能够活下去的希望!叶巧手母子正是这其中的一家。 叶纶今年刚刚八岁,正是马嵬总管规定的“幼生”的最低年限,所以能在学堂上学读书。他生得唇红齿白,面庞俊秀,若是穿上小姑娘的衣服,绝对不会有人看出来他是一个男孩。也许是继承了父亲的遗传,叶纶身子骨极是柔软,手无缚鸡之力不说,纵然在这夏末秋初艳阳高照的晴爽天气下,也得披上母亲jīng心缝制的狼皮披风才敢出门,热的时候可以脱下,冷得时候可以披上,这才不容易受到风寒。 一阵风吹过,叶纶被尘埃呛得咳嗽几声,不禁将披风裹紧了些,脚步也加快了些,往学堂赶去。 “叶秀才!快点!听说赵先生要来挑学生,挑到的能进讲武堂呢!” 几个孩子结伴而行,步伐很是欢快,其中一个长得较为粗壮浓眉大眼的孩子恰好掠过叶纶的肩膀,将之撞得险些跌倒,憨笑几声,顺嘴对着叶纶说道。 “程青你可别逗了!能进讲武堂的据说都是练武的好苗子,如果叶秀才都能进去,那位赵先生还挑个什么?谁都进去算了!赶快走吧!听说这次挑选可是有名额的,误了时间可就不好了!”一个半大孩子听言,回头唤道。 “哦,呵呵,那叶秀才我们先走了哈!” 两个孩子互相调笑几句,便是弃下了叶纶,一溜烟跑走了,将叶纶一个人远远甩在了后面。 叶纶与他父亲一样,长得也像极了一个秀才,再加上他甚是聪慧,读书时几乎过目不忘,常常受到老师们的陈赞,所以也被孩子们取了个“秀才”的名字。 叶纶的柔弱是天生的,再加上从小就营养不良,身形比及同龄的孩子都要瘦小许多。当今的世道是弱肉强食欺软怕硬的世道,孩子们也是一样。所以,柔柔弱弱的叶纶常常被比他壮实的孩子欺负,一般不敢出门,也未交过什么朋友。 不过,因为叶纶的母亲叶巧手以护犊而闻名西园,若是谁家有哪个不开眼的孩子欺负叶纶欺负得太狠,让她看出来痕迹,她定会上门撒泼报复,非得搞得那一家人都鸡飞狗跳,爷喊儿哭才会罢手。所以,叶纶虽然好欺负,但也绝没有人敢轻易出手,纵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捏上两把,也是不敢太用力的,唯恐在那娇嫩的面皮上捏出几个小印,被叶巧手给看出来。 “讲武堂……” 叶纶看着那两个孩子打打闹闹远去的背影,小嘴张张,不禁念叨了一遍。 其实,越是软弱的人,从心底都越向往强大的力量。叶纶从婴儿长到如今这么大,被人欺负过的次数已经无法计算,虽然有母亲毫不保留的爱和庇护,但其每次被人欺负之后,从来都没有主动向叶巧手提起过。小小的他,也有作为一个男孩子的尊严,有一颗向往强大的心!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叶纶!此语何来,何意,你且说来听听。” 谢老夫子是马嵬专程从大县城“罗庄”请来的颇有名气的儒门夫子,教授儒门圣典,教授字、词、文章,向来以治学严肃著称,课堂上不能有任何小动作,任何的杂音,但凡有人轻慢课堂,他必大笔扣分。 所以,在谢老夫子的课上,纵然是最调皮的学生,也不敢稍稍放肆,为了学堂下发的补贴,而装作认真听讲的模样。 叶纶是谢老夫子最喜欢的学生之一,其端坐堂下,眼光飘忽,明显有些神思不属,自然被眼尖的谢老夫子看在眼里,当下出口问道。 “回禀老师,此语出自圣学《易理》,是圣人教导人族应当像头上高天一样志向空远,像rì月星辰一样弘毅刚强,努力奋斗之心,永不止息。像脚下的大地一样深厚博大,像山川水泽一样收容万勿,济世扬德之志永不淡忘。” 叶纶苦候着下课的时间,想象着那位赵先生正在挑选讲武堂学生的场景,再想到自己柔弱的身体,难免有些患得患失,但听谢老夫子忽然发问,赶忙从地上蹦了起来,血脉一时不能涌入大脑,眼前发黑,险些跌倒在地。几息之后,才是喘息着款款讲道。 “你说得不错,坐下吧!” 谢老夫子听言,捋捋喜得直要翘起来的长须,慈爱的说道,却是舍不得出言责备了。 第九十四章 讲武堂 上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讲武堂选学生是整个学堂的大事,除了谢老夫子身带浩然之气坚持讲学,其他各班几乎都已经炸开了锅,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学生急不可耐的等候着前去接受赵先生的挑选! 终于,谢老夫子侃侃讲完了今天的课程,不紧不慢的布置下了作业,便自坐起,夹着书本和戒尺,悠然而去了。 眼看着老夫子的身影消失在书堂门口,只听乱纷纷的欢叫声响起,近百个幼学生不约而同的轰然而起,争先恐后往外冲去,拥挤之下,险些造成踩踏的惨剧…… 待书堂里空荡荡的只剩下自己和几个娇气的小姑娘,叶纶才是心有余悸的出了门,小心翼翼的往人山人海的广场走去。 “听说进了讲武堂,不但天天有肉吃,得到的补贴还是普通学生的两倍多呢!” “这算什么,最重要的是能学到上乘的武学,成为传说中的武修呢!” “嘿嘿,什么武修不武修的,我老程可不懂那么多,就知道雏虎堂有个叫曹扬的家伙,自称小霸王,在野教习挑选学生的时候,很轻松就进了讲武堂,每天都能吃上肉不说,有时候还会得到一整条狼腿的奖励,实在让人羡慕啊!” “难啊!野教习挑学生只挑幼生,规矩也只有一个,能跑的就能留下!上次有仈jiǔ百人参加挑选,最后只有不到十个人过关。那个小霸王曹扬的年龄在幼生里面是最大的,要绕城跑上一圈才能过关!没想到这厮还真的做到了,小霸王的外号真不是盖的呀!” “哼!这算什么,不就是跑路吗!上次我们运气不好,正好赶上谢夫子讲大课,误了机会,漫说是跑一圈,就是要跑两圈,也难不倒我!” “你就尽吹牛吧!规矩是跑路不假,但也是限时间的!你以为是让你随便歇歇停停的跑啊?如果是那样,任谁走个十天半月也能过关了!” “咳咳!这个我当然知道,我早就打听过了。小鱼你可别小瞧老程我,上次我家的老马死了,被我爹偷偷给埋了,半大的马驹找不到母马,急得蹿出了马圈,撒开蹄子就跑开了。幸亏那时我在家里,添马料的时候正好看见,当然就跟着马屁股追了。你要知道,县公大老爷没来之前,我家的马在全县都算是最骏的了,跑得能不快吗?我硬是跟着那马驹跑了一整rì,等它累趴下了,才用笼头缰绳把它给拉回来的。别的老程我不敢说,在跑路这方面,我还是很在行的,就算是那个小霸王,也绝不是我的对手!” …… 人群虽然纷扰,但其中还有排列整齐的两个队伍,一个队伍中清一sè的十三岁以上的大孩子,另一个队伍中则是小些的孩子,显然是一个幼生班和一个少生班。 少生班正在接受筛选,幼生班则是下一个,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向场中,都想要看个究竟,但又不敢太过放肆,唯恐给那位赵先生留下不好的印象。 幼生班的末尾处,有一壮一瘦两个小少年不停的交头接耳,说着什么,皆是一脸兴奋的样子。 “上次野教习挑学生的时候,我们就因为谢老夫子的缘故误了点,没能如愿进了讲武堂。这次倒好,虽然又因为那老家伙害得整个班都迟了,但却因此而有了一些优势,比早来的好多了!” 瘦些的少年长得极为jīng干,但却有些贼眉鼠眼的意思,其姓鱼,名叫鱼攸,与身边的高壮少年程青最是要好,整rì间几乎形影不离。 “还是小鱼你脑子好使,跟着你混绝对没有错!这次的名额虽然不多,只有五十个,但那位赵先生挑人实在严格,十八个班的人参加完筛选,才余下不到三十个人。我们排在最后,能选上的机率大大增加,肯定没有会落选的可能!” 程青的身材远比同龄的孩子高壮,排在幼生队伍里直有鹤立鸡群的感觉,不知道的人若是见了程青,绝对会将他当成少生班的人。其对着鱼攸轻声说着,不禁向着身后瞄了一眼,颇有些得意洋洋的意思。 “咦?叶秀才?你怎么在这儿呢?” 程青虽然向后看了一眼,但却根本没有看见矮小的叶纶,但听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直吓了一跳,赶忙转过身看去,不见人,向下看去,才是发现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呢!原来自己并不是最后一个啊! “程大哥,我也想去讲武堂!”叶纶被这样一问,脸上一红,略有些羞意的回道。 “哦,呵呵,我就说吗,这可是一个能天天吃肉的机会啊!怎么说咱也得过来试试吗!”程青听言,咧嘴一笑,对着叶纶应了一句,便转身对着鱼攸说道:“看来聪明的人不止小鱼你一个呀!人家叶秀才不但书读得好,心思也挺活泛的哈!” 鱼攸听言,冷哼一声,一脸不屑之sè,说道:“瘦骨头一把,走路都费劲,风吹都怕跌倒,还想进讲武堂,真是做梦呢!” 鱼攸如此说着,不禁想到自己其实也挺瘦的,暗暗恼怒之下,别过了脸去,不再言语了。他是县里出了名的偷鸡摸狗之辈,极会动一些歪脑筋,就连少生班的大孩子都有不少着过他的道受过他的欺负,是大多数孩子敬而远之的人物。 叶纶作为县城里最软弱的孩子之一,当然也曾受到过鱼攸的欺负,只不过那次鱼攸将他欺负得狠了些,被叶巧手给觉察了,结果当然可想而知。叶巧手直接杀到了老鱼家,闹了个天翻地覆,才算罢休。任他鱼攸再是jiān猾,也不能不回家吃饭睡觉啊!刚进家门口,就被满脸铁青sè的老爹抓住吊在房梁上打了好一顿的鞭子,心里自然是记着恨呢! “我只是挤不进去罢了,哪里知道关于筛选的事情……”叶纶无奈一笑,心中暗暗说道。 这次讲武堂选学生是一个班一个班进行轮流筛选,不论哪一个学生都有权参加。当然,也有权不参加。时间已经是接近中午的时候了,第一轮的筛选已经接近了末尾,只剩下两个班还没有参加。 这两个班一个是幼生班,一个是少生班,都是谢老夫子的班。因为谢老夫子没有像其他夫子一样放学生去广场观看挑选,所以他的两个班都被排在了最后参加筛选。 终于,少生班的结束了筛选,才只留下了款款两个人。幼生班的一个个小少年总算是等到了,但当真正轮到他们时,却又与等候时的心情不同了,不约而同的紧张起来。 不过,这筛选的方法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难,反而是极简单的事情,只是稍微有些疼而已。 只见那位仪表堂堂宛若神仙中人的赵先生静静的盘坐在一把宽沿大椅子上,闭目养神,缓缓呼吸。其身前搁着一张低矮的长方形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一柄半拔出鞘的宝剑,隐隐有青sè的宝光绽出,摄人眼目。 孩子们需要做的,是要咬破自己的手指,在那半拔出来的剑身上滴一滴鲜血而已。没有勇气咬破自己手指的人,当然被直接淘汰了。 五六十个孩子都已经滴过血了,那位赵先生始终都没有动作,就连眼皮都似没有抬起过,自然是没有人被选中。 鱼攸探着脑袋呆呆的看着排在自己前面的孩子们一个个失望的离去,心中着实高兴不起来,他实在想不出这种筛选算是哪门子的筛选…… “咝……” 十指连心,硬生生将自己的手指咬破,哪里会不疼,鱼攸小心翼翼的将一滴血滴到那宝剑之上,便一脸紧张的看向一直都闭着双目的赵先生,脚下沉重,不敢轻易离开。 正当有差役上前催促的时候,那宝剑忽然清鸣一声,放shè出一缕细小的青光,立时引起了围观众人的sāo动,打破了许久以来令人沉闷的平静。 “留下吧!” 赵先生显然觉察到了那宝剑的异动,眼睛虽然仍旧闭着,但嘴唇却是微微动了一动,淡淡说道。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鱼攸也顾不上去想这所谓筛选的诡异奇怪,屁颠屁颠的跑到了被选上的二十多人中,高兴得合不拢嘴。 鱼攸之后自然轮到了程青,他当然也不明白这筛选到底在筛选什么,心上颇有些不以为意,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咬破了指头,往剑上滴了一滴血。 宝剑没有异动,赵先生也没有说话,程青当然是落选了,不过他一点儿也不失望,暗暗赌咒道:等下次野教习选学生,任是运气再次不好又撞上谢老夫子上课,老子也要逃课去参加竞选! 最后一个参加筛选者自然就是年龄极小的叶纶了,看他瘦小柔弱的模样,就连五六岁大的孩子也跟他一般高了。他缓缓的走到小桌跟前,看着桌上的宝剑,把自己的小手指含在嘴里,小脸绷得紧紧的,好容易才咬破了一个口子,但却并没有咬出血来,赶忙换了一个手指开始咬了…… 众人看着叶纶兀自摆弄了半响,都不能从自个的手指上挤出一滴血,直乐得哈哈大笑,人仰马翻,将他给羞得耳根子都是红了! 若是唤作别人,在几千人的围观嘲笑之下,哪里还能呆的住,早逃之夭夭了。叶纶本就是脸皮极薄之人,与陌生人说话都会羞涩,在这般场景之下,更是羞得无地自容,有个老鼠洞,都会钻进去了。 但机会难得,若是连这等最简单最容易的筛选自己都把握不了,以后遇上野教习那种绕城跑一圈的选法,那就更没有希望了。 叶纶站在当场,已然紧张到了极点,小小的身子都是不自觉的在微微颤抖,把十根指头都咬遍了,还没有挤出一滴血来,直急得满头大汗,脸sè通红。 “你这小鬼还不赶快下去,要你那小身子流出血来,除非是把手指给斩了!” 几千人眼巴巴的想要看看赵先生接下来要进行第二轮的筛选是怎么样的,哪里会等微不足道的叶纶在那消磨时间,渐渐的开始起哄了。差役见赵先生不言不语,也不好说话,但见场面逐渐有些压不住了,便是硬着头皮上前呵斥了一声。 “斩断手指才能流出血来……我咬得不深,但那宝剑锋利,肯定能割出血来……” 叶纶被那差役一惊之下,顿时想出了一个主意,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伸出小手往那仅仅露出一寸青幽幽的剑锋上摸去。 “不可!” 众人见状,这才安静了下来,翘首而待,但那一直都闭目养息的赵先生却是睁开眼,淡淡说道:“剑藏鞘中,尤可伤人,你若触动那锋锐之气,手指真可就被斩断了。” “启禀先生,学生身子弱,滴不出来血……” 叶纶听赵先生出言阻止,当然不敢违背,赶忙收回了小手,弓腰一拜,恭敬回道。 “你气血匮乏,滴不出来血也属正常,回去吧!”赵先生施施然下了木椅,收起了桌上的长剑,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位赵先生正是来自沙河府赵家的赵飞虹,其已经担任了安乐公府副总管,常常参与安乐县的各项政务,偶尔也到学堂授课。因为学堂兴办了讲武堂,赵飞虹心血来cháo之下,也想招收几个有资质的学生培养一番。 他乃是修真士,要教的学生当然得有灵质才行。在这荒野小县之中,他也不指望能够寻到有灵根的孩子,身上带些灵息也勉强能够修真了。若是遇上身具特殊体质的,那便是运气使然了。 不过,足足两千人筛选过去,仅仅有二十多个孩子勉强带些灵气,实在是远远低于他的预期,令其失望不已。如此一来,进行第二轮筛选就完全没有必要了。 “唉!既然开了个头,就勉强教些道术吧!……” 赵飞虹如此想着,背起了飞虹剑,就要命令一众差役将那选中的二十多个孩子带走,驱散人群。 “先生!如果非要断指才能参加筛选,学生也是愿意的!” 叶纶小脸本来涨得通红,但见赵先生就要收摊走人了,急得面sè立时变白了,赶忙走上前,大声说道。 第九十五章 讲武堂 下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你这小家伙倒也执着。” 赵飞虹淡笑一声,也不想多浪费时间,走到叶纶跟前,微微一拔剑,一缕剑气逸散而出,不知不觉间就割到了其手背之上,一滴鲜红的血液立时渗出。赵飞虹屈指一招,那血滴凭空被引到了剑身之上,渗透而入了。 叶纶根本感觉不到手背上的疼痛,屏住呼吸看向赵飞虹以及其手中所持的宝剑。三息时间过去,宝剑并未有什么异样,赵飞虹自是阖上了剑鞘,转身离去了,留下一脸苍白的叶纶呆在原地。 然而,赵飞虹还未走出三步,正要将宝剑负于背上之时,忽觉头脑识海之中猛然一震,鞘中之剑竟是“嗡嗡”轻颤起来,并愈发剧烈,似要破鞘而出一般。 “怎么回事?难道说……” 赵飞虹心中一惊,不及多想,丹田气海中jīng纯的内息立时狂涌,经手臂传向手中飞虹宝剑,心神相连的本命印记亦是轰然压制而下。 就在迈出这第三步的瞬间,赵飞虹几乎竭尽了全力才使得宝剑没有发出异响,没有泛出宝光,情急之下,头上已然冒起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其一身修为都寄在自己的本命飞剑飞虹之上,祭炼得极为彻底,念头一动,就能与之相通,可谓是心神相连,控制起来,比及四肢还要灵活。然而,就在方才那一刹那,飞虹剑却是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突然而起,完全不受自己掌控,若非那剑鞘乃是自己意外得来的一件宝贝,还真不能将飞虹的异动给控制下来。 “念你一片赤诚之心,我就姑且给你一个机会吧,准你进讲武堂,为我名下弟子。” 赵飞虹第三步方一落下,正要走出第四步时,忽然转过身来,对着犹自呆愣的叶纶说道。其说话时虽然面无表情,颇有些勉强的意思,但心中实则狂喜不已,双眼之中几乎要迸出火花一般的看着叶纶。 “什么?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叶纶正自恍惚,忽听赵先生如此说来,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呐呐的说不上话来。 “嗯,你们二十七人,这就随我来吧!” 赵飞虹将宝剑往背上一负,吩咐了一声,便自离去了。 差役们听言,赶忙驱散了人群,领着叶纶在内的二十多个孩子跟随着步履轻快、大袖飘飘的赵飞虹而去了。 不久之后,在一个安静而明亮的书房之中,二十七个被选中的孩子正襟危坐,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堂前着负剑而坐、不言不语的赵先生,一个个又是兴奋,又是好奇,当然也有一点点害怕。因为这位赵先生筛选学生的方式实在太过奇异,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真范围,未知的便是可怕的。 “呼……” 赵飞虹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抬眼看向了堂下的一众孩子,虽然仍旧一副淡然的表情,但那如沐chūn风的感觉还是不自觉的释放出来,令孩子们紧张的心情都不禁松了一松。 叶纶终于从恍惚乃至惊喜中清醒了过来,也如别的孩子一般静静的期盼着。但他总觉得那位赵先生在看大家的时候,似乎只看见了自己一般,是以感觉微微有些不自然,不由得坐得端端正正的,丝毫不敢怠慢。 “我挑选你们入讲武堂,其实也并不是为了教授你们武艺,因为我本来就不算是一个武士。”赵飞虹淡淡一笑,说出了将二十七个孩子都惊得目瞪口呆的话来。 “你们之所以能被宝剑选中,是因为你们的身体里或多或少都含有一些灵质。所谓灵质,是一种上天赐予的资质,普通的凡人无法拥有。人若是有灵质,便可借以修真,若是修真有道,便可成为比武士更为强大的修真士!” 孩子们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赵飞虹又讲出了令他们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的话来。 “先生,您的意思是要教我们成为传说中会施展法术的仙人吗?您是仙人吗?” 鱼攸曾偶然听外来人说过修真士的传说,当下被惊得跳了起来,喉头一滚,不敢相信的问道。 “休得胡言!坐下!”赵飞虹听言,立时出声斥道。 “先生恕罪!”鱼攸听言,被吓得面sè惨白,赶忙乖乖坐下,再也不敢多嘴了。 “你们只是比平凡人多了一点点灵质而已,连最普通的灵根都没有,岂可妄谈什么仙人!纵然教授你们修真之道,也不要妄想成为真正的修真士,专心练功,勤于炼息,也许还能得长命百岁,一生无病。若想强壮自身,自可兼学武艺,修士仙人之说,切勿在人前提起,更不要询问于我。我有一门养气纳息的基础修真法门,唤作《正气诀》,不rì会派人为你们每人抄录一本,你们可依歌诀和图谱自行练习,每月初一和十五我都会为你们授课,解惑。” 赵飞虹又为他的学生们简单的讲了一下关于修真的基础法门,便自离去了。留下了二十七个默然不语的孩子,面面相觑,惊喜不已。他们虽听赵飞虹说了什么修真之难的话,但心中着实激荡,各自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修炼,成为传说之中的修真士。 叶纶回家之后,有生以来第一次将自己身上伤痕的来源告知了母亲,心中无限的畅快。他身子柔弱,不能习武,但却有赵先生所说的什么“灵质”,可修炼仙道功法《正气诀》,成为传说之中的修真士。修真士不但能得长生,还能施展法术,可不必武士差呢! 当月十五,赵先生果然发下了《正气诀》功法抄本,每人皆有,叶纶也不例外。听赵先生授下了修炼《正气诀》的初始门径之后,众人便各自开始修炼了。 《正气诀》是一门儒道修真法诀,关键在于“正心”和“修气”,需收拢涣散之心,滋养浩然之气,但凡读书者皆可依口诀入门,并非难以悟通的玄妙功法。 不过,要想将《正气诀》修炼至登堂入室,真正养成浩然之气,并从中摸到修真的法门,除了本身要坚持不辍勤加修炼之外,还需得排除所有的私心杂念,全身心投入才可。所谓“正气歌诀本来易,浩然之气难养成”,讲的便是《正气诀》本身极易领悟,但要依法正心修炼却难。 叶纶本就是聪颖之辈,薄薄的一本《正气诀》不出三rì就已熟记于心,几乎能够倒背如流。加诸每rì间悉心琢磨,早中晚皆高声读书,竟是渐入朦胧之境…… 次月初一,赵飞虹开课讲学,并当面解惑,十之有九皆上前发问,叶纶却是无问可问,默然无语。 这第一堂课一上便是一个下午,待夕阳西下之时,才终于结束。二十七人出了静室之后,只见金红sè的阳光之下,学堂前广场之上人山人海,直挤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原来是野教习从沙漠里擒来了一头成年沙浪,用狼皮缚住了爪牙,放在沙场里,让自己的九个学生围杀。 九个还不到十三岁的孩子徒手去杀死一头凶猛的成年沙浪,这等场面自然引来了源源不断的观看者,虽然大多都是来看热闹的,但也不禁不住有些提心吊胆。沙浪是丘墟荒原之中最可怕的野兽,是每一个普通丘墟人心中的恶梦,是恐怖的代名词,就算是最优秀的猎人,也不敢轻易猎杀沙浪,更别说是几个孩子了。 果然,孩子们根本对付不了凶猛的沙浪,在其挣开了獠牙,想要咬破一个孩子的喉咙时,被野教习一拳砸死在了地上。 “九个人还杀不死一头缚住了了爪牙的沙浪,真他妈没用,老子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一个人就杀死了三匹沙浪,而且,它们都是又爪子有牙的!”这是野教习对九个半死不活躺在地上的学生最终的评价。 当叶纶第三次看到广场上九个孩子围殴沙浪的情景时,他的身边只剩下了十六个同伴,其他人都已交还了《正气诀》抄本,悄悄的放弃了。 而那九个孩子,却终于成功的将沙浪给杀死了,是一个自称小霸王的男孩在其他八个人的协助下,硬生生将沙浪给勒死了。 “这匹狼算是给你们的奖励,老子今晚亲自下厨,煮了给你们吃,这手艺可是跟我老大学的,你们可算是有口福了。不过,你们可要听好了!下次围杀沙浪,我可不会束缚它的爪牙,你们好自为之,如果害怕了,怂了,就早点跟老子吱一声!免得到时候乱套!”野教习对学生们的表现略微有些满意,但也布置下了令人惊骇yù绝的新任务。 讲武堂成立不久,至今仅有两个班,各由阿野和赵飞虹担任老师。这些学生平时与其他学生一般读书习武,但每月固定的几天时间,都会受到两位老师手把手的教导,算是特殊照顾。 安乐学堂正在不断的建设和完善之中,现阶段的讲武堂也只是一个雏形而已。在安乐县公和鬼面总管的设想中,安乐学堂应该是一个绝大的书院,而讲武堂则是一个既可修真亦可修武的学院。 不过,两位创立者根本没有时间来关心在策划中的属于将来的事情,眼下的各项事物,已经令他们焦头烂额了。 马嵬作为安乐公府总管,全权处理各司政务,因县城人口急剧膨胀,县城城域无限制的扩张,事情繁杂至极,已经分身乏术。郁明在石湖矿场督工已有近半年之久,正抓紧时间训练过山狡,就待近万矿工清除完矿坑沉积的石沙之后,正式开始开采矿石。 第九十六章 遁地寻水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距安乐县数百里之外的石湖矿场,灯火通明,几千个工人正在热火朝天的做工,挖掘沙石,加固矿坑,疏通道路。马嘶声,呼喝声,叮叮当当的锤炼声,不绝于耳,仿若一曲繁忙之歌一般。 坚固的矿壁上挂着一条三辆马车都能并驾齐驱的宽大坡路,一圈一圈从矿坑外通往地底。坡路被分为两半,靠内侧的下行走空车,靠外侧的上行走实车,下行上行的马车几乎是车尾挨着车头,在一刻不停的搬运沙石。 坡路外侧边缘处铸有铁制栅栏,内侧路面修有凹槽用来减速,是以不用担心上行车马会意外坠落,也不用担心下行车马会因速度过快而发生冲撞。 整个矿藏的开矿事宜由矿藏司司长吴中统一协调指挥,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井然有序。纵然是外行人看到这开矿的场景,也会震撼不已,惊叹其完美的管理。 地底千丈深处,巨大的巢穴之中,郁明站在近两丈长的过山狡脊背之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经过连续数月的调教,他已经完全能够指挥这头成年体的过山狡巨兽了。不过,要等地面的矿工凿通至矿藏处,在掘矿方面,它才能真正派上用场,还需得许多时rì了。 郁明之所以提前将此兽调教好,却是因为有更重要的用途。 前番去往沙河府,他曾在各个书坊之中搜罗了大量关于过山狡的资料,惊喜的发现御使过山狡灵兽竟是可以寻找地下水脉。 安乐县之所以贫瘠至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缺水。现如今县城人口每rì剧增,那几口青眼水井根本就供不应求,寻求新的水源乃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 过山狡自在洞穴之中不停的吞吃间空石,郁明盘坐于其宽大的脊背之上,手握两枚暗红sè拇指大小的石块,开始沉息炼气。 整整一个时辰之后,郁明轻吐一口浊气,睁眼看向自己手心,只见那两枚小石块已然化为了灰烬,不禁苦笑一声,喃喃自语道:“这火灵石果然能快速补充内息,但也太不经用了些……” 沙河府地广人多,其中的修真者也是不少,自然少不了修真者相互交换和买卖的坊市,郁明因寻找过山狡资料之故到其中逛了一逛,顺手买了一些火属xìng灵石。如今因内息消耗严重,拿出来试了一试,果然具有不一样的妙用。 但灵石的价值极高,一个金元才兑一枚下品灵石,郁明若想单单以灵石补足内息,一两枚远远不够,自是消耗不起的。 “咕噜……咕噜……” 过山狡张开巨口,将郁明与无常都吞到了腹中,身上斑驳的甲片错位重叠之下,缩小到三尺多长,一对尖角往墙壁上一顶,便如同寻常走路一般钻了进去,消失不见了。 漆黑的所在,郁明与无常面对面盘坐,好奇的打量着自身所在的环境,但因丝毫光亮也无,就连目力极强的无常都是看不清楚。因为是在过山狡的腹中,郁明当然不敢放出火来照亮,生怕将过山狡给惊到了。 “过山狡有九个嗉囊,是可以用来炼制储物法宝的材料,果然有些不同寻常啊!也不知要在这黑洞洞的嗉囊里呆上多长时间才能寻到水源呢……”郁明暗叹一声,便闭上了双目,陷入沉息之中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哗啦”一声水响,浓重的黑暗中透出了一丝光亮,郁明与无常同时醒了过来。 “到了!” 虽然是在过山狡的体内,只要有光亮,多多少少还是能照得进来的,郁明与无常都是jǐng醒之人,又岂能察觉不到。 伴随着光亮愈发浓密,郁明知道过山狡正在可以透光的地方逐渐上升,一颗心不禁提了起来。 一声尖叫忽然响起,强烈的震颤感随之而来,显然是过山狡受到了攻击,郁明面露惊骇之sè,一颗心直提到了嗓子眼。 “不好!这水源果然有强大的生灵盘踞!” 一声声尖啸传来,郁明与无常所在如同天翻地覆一般的滚荡,可见那过山狡与强敌的争斗有多么激烈。这过山狡乃是元气境界的妖兽,连它都斗不过那生灵,更别说是内息境界的郁明和无常了。 “过山狡敌不过,快走!” 郁明用右手指诀摁着左手腕,向过山狡下达了离开的命令。然而,伴随着翻滚愈加剧烈,过山狡与那不知名生灵的争斗也愈发胶着起来,根本逃脱不了。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出去帮它!” 郁明当机立断,向过山狡下达了命令,要其适时将自己与无常吐出。 大概百息时间之后,一缕细水忽的喷洒而至,严阵以待的郁明和无常接连从过山狡巨口之中窜出, 庞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骤然压来,郁明全身的骨骼都被挤压得“咯吱”轻响,几乎瞬间就要奔溃一般。 “咕!” 丹田气海之中,散发着淡金sè光芒的龟形低叫一声,忽的化为三尺之巨,金sè的纹路径直渗出了郁明的躯体,化作一巨大的龙龟虚影,将那噬人的水压尽数阻滞了。 郁明刚睁开眼睛,就见一条有人腰粗细漆黑斑斓的蛇尾向着自己猛然甩来,不及细想,风随身动,慌忙闪到了一边。饶是如此,那蛇尾擦肩而过的冲力也将之荡到了数丈之外。 强行忍住胸中翻滚的烦恶,郁明好容易才稳住了身体,在水中悬浮,只见远处一条黑sè的巨蛇正将已经变成两丈之巨的过山狡阖腰缠绕了数圈,浓浓的鲜血四散而出,染红了大片的水域。 过山狡像是一个圆球一般抱成一团,身上锋利如刀的鳞片尽数扎起,将巨蛇刺得血肉模糊,虽然并不能直接反抗那巨蛇,但那巨蛇也拿其无能为力,似乎还有些挣脱不了的样子,过山狡根本没有落于下风。 “妈的!早知道你能自保,老子就不出来了!” 见到这般情况,郁明当真后悔不迭,那巨蛇一看就知是元气境界的妖兽,岂是好对付的角sè。但事到如今,也只好硬着头皮干上一场了。 “无常!” 无常与自己一同从过山狡腹中出来,但因那一尾扫过,却是不知道被击到哪里去了。郁明用念力呼唤一声,没有回复,但见那巨蛇忽然开始拉扯着过山狡往水底而去,赶忙跟了上去。 “咝咝……咝咝……” 巨蛇的痛苦的尖鸣声不时传来,令人发毛。郁明不敢太过接近,只在远处跟随,暗道这巨蛇似乎并不是过山狡的对手。 终于,几声沉重的撞击声传来,一人一狡已经落底了。剧烈的翻滚搅得泥沙汹涌而起,使得郁明也看不到两**战的情况到底如何,只得焦急的等待。 五个时辰过去,泥沙渐渐落底,水又重新变得清澈起来,郁明大着胆子往下潜去,终于将水底的一切看得清楚。只见一条五六丈长的黑sè大蛇无力的瘫软在泥沙之中,遍体都是深可见骨的伤痕,显然已经死了,汨汨的鲜血缓缓的渗出,扩散到了水中。 那巨大的过山狡已经将巨蛇的尾巴吞食得差不多,全身都挂着鲜红颜sè的狰狞血肉,模样十分的恐怖,像是来自地域的恶魔一般。 “元气境界的妖兽应该是有妖丹的啊!” 想到此,郁明心上不禁一颤,赶忙向着蛇首处游去。 世间荒野之处,多有妖兽盘踞。若是修炼得法之妖族,往往能修炼出妖丹,亦如人族修士所修的元气内丹一样。 因为妖丹是妖族一身jīng华所在,所以价值极高,根据妖兽的品质和种类不同,生吞或是炼制成丹药,能起到许多神奇的功效。比如说强身健体、延长寿命、破除修炼壁障等。 “原来你在这儿呢!” 看着一个黑sè的身影一动不动的趴在蛇首上,两颗奇长的尖牙深深的刺入蛇颈,吸噬着滚滚的蛇血,郁明不禁苦笑一声,只好耐心的在一旁等待。 “嘿嘿嘿……” 许久之后,无常终于吸饱了肚子,从蛇首上爬了起来,让到了一边。 郁明吹气成箭,小心翼翼的将蛇头割开,在其中寻了半rì,也没有找到什么妖丹,也只好作罢了。 “这蛇妖只不过是一条上了年岁的巨蟒而已,竟连妖丹都没有……若是有妖丹的妖兽,灵智肯定不会这么低,轻易就上了那过山狡的当!” 过山狡食量大,估计一整条大蟒都能够吞下,郁明也不去管它,带上了无常,便向着水面游去了。 这水虽然很深,但水面也就一小小的水潭而已,周遭长满了乱木杂草,也有一些鲜花点缀,走兽飞鸟出没其中,倒也是一处富饶的所在。不过,令人惊诧的是,此间时不时竟有一些口鼻冒着黑烟的黑毛巨狼行走。 “虽然比我当年发现的那口水潭小了些,但处于地下的水量却更足。” 五年多前,郁明与曹猛在伏威山中逃难时,曾发现了一个水湖。多年过去,其一直都记在心中,如今自己有幸拥有了一头过山狡,而安乐县距离伏威山又不是很远,郁明让吴中计算了大致的方位,便遁地寻到了山中,想要通水到县城。伏威山中的水湖何止千万,过山狡当然没有找到当年郁明第一次玩水的那一口。 第九十七章 名震伏威道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数月之后,安乐县城,在万众瞩目之下,一泓清泉从一处早就挖掘好的土坑底部冒出,继而直喷出数丈之高,如同甘露一般的洒下,沛然成雨。安乐县民在雨水之中载歌载舞,互相庆贺,整整狂欢了一rì。 安乐县有水泉现世,水量丰沛,流淌成河,此事震惊了整个伏威道,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沙河府府尹大人得知此事,亲派官员前来巡查,并下发恭贺信!特封安乐县为三等县城! 一年之后,石湖矿场彻夜燃放鞭炮,耍龙舞狮,庆贺第一车矿藏出土。自此,石湖间空石远销天井城,沙河府,石佛府,江河府等大城,金钱如流水一般滚向荒原中原本几乎要被风沙掩埋的小县城。 这一rì,安乐公府之中,轻易不接待来客的安乐县主郁明匆匆赶来,很是客气的将一个相貌稀奇一身风尘的汉子迎进了客厅。 “在下早先就曾想过去陈观店请孛先生来指点一番的,想不到孛先生今rì竟是自己过来了,小小安乐县,当真是蓬荜生辉!”郁明还不及府中女官奉茶,就赶忙向此人拱手施礼道。 “郁县主切莫如此说,真是折煞小弟了!” 这汉子身形颀长嶙峋,面容棱角分明,长着一双三角眼,两道卷毛眉,目光炯炯有神,jīng神气十足,正是郁明当年参军时曾经认识的陈观店参校军官孛跃定。其听郁明所言,赶忙还礼说道。 “孛先生近来何往?怎的会想起来我安乐县呢?”郁明与孛跃定又客气了几句,等女官奉上了茶水,才是问道。 “不瞒郁县主,小弟近来混迹在伏威山中,与郁县主一样,也在兴建城池。”孛跃定喝了一口茶,淡笑一声回道。 “哦?在伏威山中兴建城池?难道是在翻修剑悬城吗?”郁明微微吃了一惊,问道。 “不错,正是剑悬城。不过并不是在翻修,而是重建。天井城城主从沙河府买下了那片废城,交由小弟打理,现在还在初始阶段,暂时还并未着手开建。”孛跃定不动声sè的回道。 “贵族真不愧是大陆上排名前十的大家族,居然能从朝廷手中买下一座城,当真令人汗颜啊!”郁明心中一动,干笑一声说道。 “唉,不过一座废城而已,花费了不少钱财不说,如今既无人亦无物,小弟委实是一筹莫展啊!哪像郁县主,受封县级公爵,轻松得到了这样一方宝地,如今名震四方,真是羡煞旁人啊!”孛跃定听言,苦笑着摇摇头,叹声说道。 “县城终归还是朝廷的县城,在下终归是朝廷册封的县公,只是代为管理本县而已,可不敢与贵族买卖城池相提并论的。”郁明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 “小弟无心失言,还请县主千万恕罪。却不知郁县主方才说要请小弟来贵县指点一番,可是有什么要用到小弟的地方吗?小弟与郁县主同在一军之中服役五年多,乃是同袍战友,郁县主但有什么需要,尽管向小弟说来,只要在小弟的能力范围之内,小弟绝对不敢推辞!”孛跃定微微一笑,说道。 “不瞒先生,本县曾一度缺水,在下听闻贵族jīng通风水相术,善于寻找水源,是以想请先生帮忙。但不久前我县得上苍垂怜,忽有清泉冒出,倒是不用麻烦先生了。” 郁明本想等矿藏出土有了财力之后,请一位铸造师帮忙规划建造县城,理想的人选就是曾经有过些许交情的孛跃定。如今见其自己送上门来,心中反倒有些不安了。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jiān即盗。”谁知道这个敢在伏威山中建城的jiān商子弟到底在动什么花花肠子。莫说伏威山已经是郁明内定的水库,谁若想染指,他都是不乐意的。如此,其略想之下,便不想与这孛跃定有什么瓜葛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先生此来,想是有什么事需要在下帮忙吗吧?” 郁明当然不会认为唯利是图的孛家子弟远道而来,是来与自己叙旧的,当下主动出口问道。 “咳咳!小弟听说郁县主有幸得到了一头成年体的过山狡灵兽,却不知是真是假啊?”孛跃定听言,干笑一声,开诚布公的说道。 “确有此事。”郁明心上一紧,回道。 “过山狡善于遁地穿凿之术,能用以引通水脉,安乐县之所以有天赐良泉,应该少不了此兽的功劳吧?”孛跃定又是问道。 “先生有何指教,还请言明就是。”郁明沉声说道。 “借此兽之力,郁县主已然引来了伏威之水,开启了石湖矿藏,也算是没有白白拥有这样一头灵兽了。小弟因建城之需,恰好需要一头过山狡灵兽作为助力,还请郁县主出个价吧!只要郁县主非是漫天要价,小弟定会尽量满足的。” 孛跃定见一脸yīn沉之sè的郁明,完全不以为意,放下茶碗,面无表情的说道,似乎笃定郁明会答应一般。 “实不相瞒,此兽并非在下一人所有,乃是与沙河府常家公子常烈共同拥有,若是常烈公子同意出卖此兽,还请先生再来寻我吧!”郁明脑中一转,干脆的回道。 “原来如此,但小弟确实急需此兽,还请郁县主千万行个方便,若是不能卖与在下,租赁也是可以的。”孛跃定眉毛一抖,却是说道。 “这个……唉,还请先生见谅,非是在下不愿,此兽干系甚大,在下确实不敢私自做出决定,还请先生问过常烈公子吧!若是常烈公子同意,念在当年同袍之谊,在下又怎敢不借呢!” 郁明听言,心中微微一沉,暗叹这孛跃定果然要以势压人,强买我过山狡了,但我郁明连马匪都敢打劫,又岂会惧了你这个jiān商? …… 面沉如水的郁明目送着面沉如水的孛跃定离开了安乐公府,心中不禁暗暗计较:此番惹怒了大族子弟,以后可是要倍加注意了。但只要不是手段高强的元气境界修者找上门来,我郁明又何惧之有。 因为心中郁闷,郁明出了公府,在街上信步而走,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安乐学堂。但听学堂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其中不乏些许童音,郁闷之气不禁一散而空,嘴角带笑,背起双手,走进了学堂大门。 现如今的安乐县已有整整二十万户县民,学堂里也请来了不少的饱学之士,等这些学生成长起来,安乐县的崛起又何在话下。 不过,当今之世乃是修者的世界,就算养出再多能识文断字的书生,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关键是从中挑选出能够修真修武的人才,才算是县城将来真正的柱石。 三转两转,郁明来到了讲武堂小院门前,刚要进入其中之时,却听院中有争吵之声,自然停下脚步,想要听个究竟。 “程老粗,**别再缠着老子了,老子忙着呢!下月初一老子要一个人徒手跟沙浪搏杀,得好好准备一下才行,哪有本钱跟你消耗体力。” “什么?一个人跟沙浪搏杀?你胆子倒是不小啊?居然应下了!” “哼!班里最近来了个半大的女娃娃,不但身手灵活,力气还很大,爬在狼背上就跟骑马似的,两手一掰,就把狼脖子给扭断了。野教习夸她有自己当年的风范,直接赏了一枚银币。一个女娃娃居然爬到了老子的头上,再这样下去,老子还有脸自称小霸王吗!” “你说得是真的?什么时候的事啊?老程我怎么不知道呢?” “上月十五的事情!” “上月十五啊!嗨!老程我因为没背过经书,被谢老夫子那老不死的给扣下了,所以没能赶上。没想到班里居然来了个强手!还是个女娃娃!你小霸王爬在老程脖子上,老程姑且能忍。一个女娃娃爬在老程脖子上,老程可忍不了。你要怎么准备?老程我陪你了!” “你什么意思啊?” “我也要一个人徒手杀狼啊!” “嘿嘿,程老粗,你可要想好了,就你那三两手,还想徒手杀狼,小心见血啊!” “老程我有几斤几两,自己还能不知道吗?虽然勉强了一些,但也能拼上一拼。再说了,有野教习看着,我能出什么问题?” “程老粗啊程老粗!叫你程老粗,果然没有叫错啊!” “怎么讲?” “粗中有细啊!” 听着两个孩子的调笑声,郁明咧嘴一笑,脚下一动,一阵风也似的窜进了门去,正与这二人擦肩而过了。 “咦?刚才那阵风好像有些不对啊!” 一个长相清秀,身材瘦削,但却甚为jīng壮的少年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看,面现奇怪之sè,喃喃说道。这少年正是郁明从沙河府带来的小霸王曹扬,在安乐县生活了一年多,其着实壮实了不少。 “确实有点怪哈!这会儿风平浪静的,怎的突然蹿出了一股风来呢?算了,怪就怪吧!我们还是赶紧去准备我们的斩狼大计吧!”另一个虎背熊腰的粗黑少年嘿嘿一笑,拉着曹扬便走了。 讲武堂深处,一座安静的小屋之前,几株细嫩的翠松刚刚长出了新芽,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松下有一渠细水,汨汨流过,发出潺潺的水声。一个瘦小的白衣少年正端坐在水渠旁边的蒲团之上,单手持着一本线装小书,静静的品读。 郁明远远瞧着那松下少年,甚觉有趣,是以并不上前打扰。然而,郁明却是没有想到,这小少年居然等到黄昏无光之时,才终于爱不释手的阖上了书卷。 “夜入松林,吾其还也!” 小少年轻吐一口气,高呼一声,伸了一个小懒腰,便是站起了身来,一转身,却是看到了与其一般伸着拦腰的郁明,赶忙弯腰施礼道:“学生叶纶,见过县公大人。” “叶纶?嘿嘿,你读的什么书啊?可讲来给我听听吗?”郁明歪歪嘴,淡笑一声说道。 “回禀县公大人,学生读的是《万松书经》,传说是上古万松圣人流传下来的笔记,讲他坐木成林,飞升成圣的故事。”叶纶侃侃讲道。 “哦?看来此书来头倒是不小啊!你也想学他坐木成林,飞升成圣吗?”郁明问道。 “嗯!学生遍读学堂书籍,发现只有这本《万松书经》讲得才是至圣之理,所以想学万松成圣之道。”叶纶扬起小脸,坚定的说道。 “成圣?当真是童言无忌啊!” 郁明听言,着实吓了一跳,险些摔倒在地,喉头一滚,干笑一声问道:“学堂里那么多藏书你都读过了?” “嗯!学堂藏书虽多,但除了这本《万松书经》,都是些凡人俗语,看上一字,也算读过了。”叶纶点点头回道。 “原来如此,你刚才所说‘夜入松林’,可是书中之语吗?”郁明面现了然之sè,又是问道。 “万松书经一共有一万语,并没有‘夜入松林’这一语,是学生自己顺嘴杜撰的。”叶纶脸上微微一红,回道。 “你杜撰得倒也有些意思,此书是上古流传至今,书中定有不少杜撰之语吧?”郁明点点头,回味了一番,笑着说道。 “县公大人所言不虚,所谓‘万松’,乃是圣人字号,并非是一万次感悟笔记。后人拘泥于‘万松’一词,是以杜撰抄袭了许多,牵强附会,补成了一万语。真正的圣人之语夹杂在这一万语中,皆是jīng辟玄妙的见解,鹤立鸡群,一眼就能挑拣出来。”叶纶回道。 “圣人之语自然非同寻常,但后学之辈也并不一定没有真材实料,或许你认为出自圣人的jīng辟见解,有些也是后学者感悟所得的呢!你刚才所言,‘夜入松林’,我倒觉得挺像是圣人之语的,未尝不能加到这一万语之内哦?”郁明调侃着说道。 “县公大人言重了,学生偶放滥言,怎敢跟圣人相较呢?”叶纶脸sè又是一红,赶忙说道。 “你若如此说,可就永远都成不了圣人了!”郁明摇摇头说道。 “什么?县公大人的意思是……” 安乐县公郁明在安乐县中已然成圣,虽然在叶纶心中顶多算个半圣,但也是金口玉言之人,听其如此说,叶纶不禁吓得面sè苍白,慌忙问道。 “儒门圣人都是坚心立道之辈,道之所存,命之所系,你若想成圣,便要坚信自己,坚信自己之道,方能坐木成林,飞升成圣,妄自菲薄之人,岂能成圣?”郁明摇摇头说道。 叶纶听言,喃喃自语良久,似有所悟,对着郁明弯腰拜道:“学生受教了!” 待其抬起头时,郁明已然不见了身影,仿若凭空消失了一般,倒真像是一个教化圣人的作派。 叶纶自对郁明崇拜不已,哪知其实则是落荒而逃,一边抹汗,一边抱怨道:“这学生,真是没法教了!” 第九十八章 烤炉包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时光匆匆流逝,郁明自担任安乐县丞之后,至今已有近两年的时间。县城的发展速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现已有三十多万常住县民,而且这数字还在急剧增长之中。 安乐县是生他养他的地方,是他的家乡,但这家乡里却并没有他的亲人,没有瞎眼的老爹,没有会捉鬼的麻巫nǎi,没有总需要自己保护的落落好丫头。就连曾经嫌弃过他的大人们,跟他打过架的孩子们,也没有哪个还曾记得他的存在,更别说认出他来了。 黄昏时分,无风无雾,空气凉爽而清新,正是逛夜市的好时候。 修葺一新的西园老街,路面是用细细碎碎的石砾铺砌而成,两旁的商铺都是新近建造的高大整齐的泥瓦房,从街头到街尾,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从未停止…… 这里是西园曾经最繁华的地方,如今刚刚重建,倒稍显得有些冷清,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并不是很多。 “张氏烤炉包!” 在这老街的中心位置处,一个低矮的土木房子、五个泥塑的老炉仍旧当街屹立着。五个泥炉之中,只有一个燃着火,炉前的气筒之中冒着白气,炉后的烟囱之中泛着黑烟。 这里是张氏老夫妇的烤炉包店铺,自打前任老县丞建立了西园,他们就开始在这里做生意卖烤炉包,至今已有近二十年了。据说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儿子,但那个儿子还未及成家,就死在了战场之上,并没有为老张家留下种。老夫妇二人相依相偎守艰难过活,唯一的倚靠便是自家的烤炉包店铺,视若xìng命一般。 老街重建之时,张氏烤炉包店正好处在新街正中心处,阻在了交通要道上,差役好说歹说都未能说动老夫妇拆迁,不管给多少钱送多少间房,抑或是砍头还是蹲监狱,全都不管用。一度寻死觅活,闹得沸沸扬扬,就连平rì间繁忙至极的县公大老爷都是给惊动了。 事情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郁明遵从了老夫妇的意愿,下令永远不得强拆涨势烤炉包店! “张老伯!两个烤炉包!分开装!” 郁明坐在店铺前已然被磨得明晃晃的老凳子上,大声唤道。 “唉!来了!” 发须花白的张老伯耳朵已经不好使,但这么一大声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连忙磕磕手中的旱烟杆,往腰上一别,拿着长长的铁夹子,从店铺里一瘸一拐走了出来,将炉门一开,熟练的从中夹出了两个热乎乎的烤炉包子,分别放在了一个纸袋之中,搁到了郁明身前的四方桌子上。 “哟!是县公大老爷来了啊!” 张老伯发现凳子上坐着的居然是郁明,只见其拿起了纸袋,放下了铜元,就要起身走的样子,赶忙窜到了其身前,扯开了喉咙,大声喊道。 “老伴啊!县公大老爷来了!赶紧把我藏的老酒拿过来!我要跟县公大老爷好好喝一壶!” “呃……张老伯,我还有事,我们下次再喝吧!”郁明见状,干笑一声说道。 “哎呀!县公大老爷啊!你都说了多少个下次了,每次来都说下次,下次下次,哪个下次才是个头啊!这么多的下次,老头子就是等到入了土,也不一定能等到你的下次啊!”张老伯听言,顿时就急了,胡子一吹,跳着跛脚,大声说道。 “呃……既然如此,那好吧,我就跟您老喝一壶吧!”郁明眼见推辞不掉,不禁舔舔嘴唇,苦笑一声,赶忙说道。 “你这老不死的!瞎咋呼啥啊!就你这风风火火的样子,就算县公大老爷想待会儿,也要被你给吓跑了!”张大妈拿着酒碗提着酒坛,刚出了店门口,就大声呵斥道。 “县公大人,你可千万别跟我家糟老头子一般见识,他就这副德行!你要知道,当年他参军的时候,好容易捡了个火头军的差事,打仗的时候,居然还扛着大菜刀跑到最前面去跟匪人拼命,结果倒好,一脚踩到了扎马蹄用的铁蒺藜上,光荣的变成跛子了!” 张大妈jīng神虽好,但脑子已经不好使了,说话没头没尾,想起什么便会说什么,同样的话郁明已经听过不下三遍了,如今又听第四遍,也算是有些习惯了。 “去去去!赶紧去炒几个小菜,吃酒怎么能没有下酒菜呢!” 张老伯与张大妈朝夕相处,当然知道自己老伴的毛病,不待其再想起什么继续闲扯,赶忙将其支走,这才安安稳稳的坐到了郁明的侧面,放好了酒碗,拍开了酒坛上的封皮,倒上了清冽香辣的酒水。 “来来来!县公大人,老汉我敬你一碗!” “好好好!我也敬老伯一碗!” …… 张老伯是一个急xìng子,还不等张大妈的小菜炒好,一阵劝酒,一碗接着一碗,很快就与郁明将一整坛子的美酒给喝得涓滴不剩了。 “老伴啊!酒都没啦!你那菜怎么还没好呢?算了!你也先别炒了吧!去再打几壶酒来,县公大人海量,老头子我也喝得不过瘾,还得劳烦劳烦你了!” 张老伯与郁明一直碰碗,喝得也就与郁明一般多,郁明还自正常,一点儿醉意都没有,张老伯已然面红耳赤,醉意十足了。 “就你那两三碗的量,还敢跟县公大老爷拼酒,真是没有自知之明!想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你三两杯就被他们给灌翻了,害得我又要照顾你,又要对付闹洞房的人……你这个挨千刀的!我怎么就摊上了你这么个玩意呢!……” 张大婶端来了三样小菜,摆在了方桌之上,眼见张老伯醉醺醺的模样,不禁怒声斥道。 “行行行了吧你!县公大老爷可在这儿呢!你赶紧给老子买酒去,要是让县公大老爷等得久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 好一阵的斗嘴之后,在张老伯愈发不讲道理的呵斥声中,张大婶最终还是妥协了,提着酒坛子便去买酒去了,郁明劝不住,也只好在这小店等着,跟前搁着一醉倒了的老人,他也不好就这样离去。 “张老伯,你这炉子就立在街中心,平时又顾不上看护,不怕来来往往这么多行人顺手牵羊吗?”郁明百无聊赖,便硬着头皮与身侧的醉老人胡侃。 “嘿嘿,县公大人,可不是老朽我吹牛,我这炉子立在这,里面烤满了炉包,只要加好了炭火,封好了炉门,就算一整天不去理他,也没人能从里面偷走一个炉包的!” 张老伯听言,搁下了手中的筷子,捋着油乎乎的花白虎须,不无得意的说道。 “哦?竟有此事?难不成这炉子里有什么机关不成?”郁明听言,不禁来了几分兴趣,眼中闪过一缕狡黠之sè,出言问道。 “县公大人有所不知,这烤炉包的手艺可是老汉我年轻从军的时候学来的。你想啊!军队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士兵永远都是饥肠辘辘的的饿死鬼。作为火头军,一rì捉贼可以,千rì防贼可难啊!就拿这烤炉包来说吧!烤炉包是军队里最方便最好做的干粮,随处塑个泥炉子来,生火就能行……当然,老汉我现在做的烤炉包可是烤炉包中的绝品,讲究颇多,军队里的粗制烂货是万万比不上的……嗯……炉包烤在炉子里,最少也得有一时半刻才能出炉。你想啊,十万人的军队驻扎,要做好三rì急行军的干粮,那得塑多少炉子才够啊!火头军能烤得过来,可是看不过来的,却需得做好机关才行……” 张老伯讲起他的拿手绝活来,自然是滔滔不绝,头头是道,直说得眉飞sè舞,吐沫星乱蹦,兴奋万分。 “首先,炉灶要深,两到三层的铁板距离炉门要有一臂的距离,放在其上的炉包自然不会被够到。其次,火炭的布置也要有讲究,需外放火焰,内敛热气,不知就里之人,一开炉门,就见火焰汹汹,根本看不到炉包所在。除此之外,炉门上还有至关重要的几处机关……至于这机关怎么布置,嘿嘿……因为是火头军的秘密,不便告诉县公大人……总而言之,要想从老汉我的泥炉子了偷炉包,绝对是火中取栗一般的难,任是再聪明的猴子也是一筹莫展的……” 张老伯说着,似乎回忆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风采,苍老的面容红光莹莹,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一般。 “这么说来,老伯的烤炉包从来都没有发生被偷走过的事情喽?”郁明面现狐疑之sè,颇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 “咳咳……要说没有,其实也不尽然……唉!这老婆子买个酒,怎么去这老半天还不来呢?”张老伯听言,讪讪一笑,似乎并不愿提起某件事,转口骂起了张大婶。 “不尽然?这么说,老伯你的泥炉子虽然厉害,但还是有人能从里面偷出烤炉包啊?却不只是何方神圣,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啊?”郁明听言,顿时来了jīng神,不依不饶的说道。 “呃……咳咳……也不是什么神圣,而是一个野孩子罢了……老汉我的烤炉包从没有被别人偷过,但那个孩子却偷了整整两三年呢……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至今都想不通他到底是怎么偷的,每次偷完,居然连一点偷的痕迹都没留下。而且,他也从来也没被火灼伤过……后来,那孩子突然失踪不见了,我才听有有人说起过这事,原来他是像钓鱼那样从气筒里把烤炉包给钓出来的……但我的烤炉包又不是鱼儿,会自动去咬钩,怎的会被钓了去呢……唉!真是怪事啊……” 张老伯说着,不禁有些沮丧,唉声叹气起来…… “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老伯你还想得起来吗?”郁明眼中绽出莫名的异彩,颇有些激动的问道。 “叫什么名字……老汉我年岁渐涨,记xìng差了……名字倒是记不起来了……不过,他的模样我肯定是记着的!就算化成灰我也能认得出来……那小王八蛋不但偷东西是把好手,脚底抹油的逃跑功夫也是一流的,我一次都没有把他抓住过,要是哪一天我还能见着他,一定要好好修理修理他!” 张老伯想了半响也没有想起来,心中的恼意却是被勾了出来,咬牙恨恨的说道。 …… 处于西园中心地带的一处小山丘下,一条窄窄的渠沟蜿蜒盘旋,几乎绕过了整个山丘。渠沟之中,水流湍急,在东升的月光下,莹莹有光,像是一条银sè的玉带一般,远远看去,美丽而飘渺。 一座爬满了青sè藤蔓围的小木屋静静的座立在这小山丘下,周遭栽满了各式各样的果树,各sè的果花争相开放,散发出馥郁的香气,令人陶醉不已。 这处木屋曾经是县城里鼎鼎有名的麻巫nǎi的住所,数年前其不声不响的离开之后,这里便被空置下来了。因为麻巫nǎi的名声实在太响,余威至今还在,根本没有人敢进到屋里一看究竟,却使得此间荒草丛生,虫蛇遍布,成了一处可怕的凶地,大人们都严令自己的小孩万万不得靠近这木屋。 “麻巫nǎi,落落臭丫头,你们到底在哪里啊?” 郁明坐在看起来快要倒塌但实则还很坚固的小木屋屋顶之上,从怀中掏出了两个仍冒着些许热气的烤炉包,一手吃着一个,眼神朦胧,喃喃自语道。 小时候,郁明常常从张老伯的泥炉子里偷烤炉包吃,每次都不忘顺手为落落也带上一个。与落落一同吃烤炉包的rì子,是郁明童年时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当初,郁明刚回到安乐县,就曾多方打听麻巫nǎi与她的孙女落落的下落,却知她们离开安乐县已有六年之久,几乎是与其所在的服兵役的队伍同一时间离开的。 郁明不知道,他在此念叨着落落名字的时候,距离大陆极遥远的深海之底,落落也在念叨着他的名字… 第九十九章 山海树 上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龙烟大陆,以伏龙山脉为界,以西为西陆,以东为东陆。西陆狭长而弯曲,极西处向东北方向延伸,是以在西陆以东和以北绵长的海岸线上,形成了一个极大的海湾。 这海湾之中的海水不与寻常海水相类,因为地根处常年喷涌着炽烈的岩浆,将整个大陆架都灼烧成了赤红sè的岩质,阳光照shè之下,会使得水sè显暗红,就像真有烈火在下方灼烧一般,很是奇异。 据传说,古时有灵禽火凤在此间涅槃重生,使得此地成为了大海之中的一处地肺火脉,所以这片海湾被人们称作是“涅海”。 涅海海域绝大部分都是西炎国的领地,素有“渔人之乡”的美称,是天然的渔场。涅海以东,是茫茫无涯的外海,生活着数之不清稀奇百怪的生灵,包括在龙烟内陆被称为兽人海匪的海人族。 外海无名,辽远无极,一望无尽的蓝sè海波与天空的尽头连成了一片,隐隐有一道白线分割。rì月星辰在这道白线之上升升落落,仿若天地之驱,rì复一rì在海水之中轮转不休。海洋之广阔,已经不能用长短来描述,似乎连天空都能容纳。龙烟大陆至于海洋,仿若一片孤叶在风中飘零一般。 距离涅海近万里之遥的外海之中,一望无尽的海水茫茫而动,浪涛翻滚,大大小小的海兽随处可见,时不时跃水而出,竞相追逐。 一棵高约三千丈的巨树赫然矗立在一片海中岛陆之上,淡蓝sè的主干像擎天玉柱一样撑起了绵延数千里的庞大树冠,周遭水雾缭绕,白云流连,像是dú lì存在的一片天宇一般。 这巨树之上,每一根枝干都冲天而起,直入云霄,却又挂着像是少女长发一样的千丈青丝,随风而动,闪烁着莹莹的蓝光,如同缓缓飘荡的蓝sè云彩一样,极为美丽。 此树枝叶稀疏,但树顶之上却盛开着一望无尽显水蓝sè脸盆大小的大花,朵朵散发着濛濛的水雾,吸收着点点的太阳光霞。蓝花配绿叶,淡绿sè呈椭圆形的叶片半已枯黄,与树花的鲜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海风吹过,垂挂在树枝之上的一条条的枝丝便会“噼噼啪啪”折断,缓缓的飘落,像是迟暮的美人在掉头发一般。 巨树之下的岛陆之上,以那不知多少万人才能合抱的巨大树干为中心,修建着大片大片的宫殿和房屋,几乎覆盖了整个岛陆,乃是一巨型海上城池。此城建造形式别具一格,街道一半为陆一半为河,陆上行车,河中行船,水陆并用。宫殿和房屋的顶部,多半是像贝壳也似的流线型,水sè潋滟,十分的美丽。 岛上生活着许多面貌略微有些奇特的人类,男男女女,老老幼幼,一如龙烟大陆上的人类一样生活。他们的皮肤极为细腻,落水不留水痕;耳朵较为尖竖,紧贴着头颅;发sè多呈蓝绿,眼睛的颜sè也略带些蓝意,眼眸比寻常人族明显大些,水汪汪的,非常美丽。若是隔近了仔细看去,便可发现,这些人耳下两腮都隐隐有一道细口开裂,随着呼吸而动,像是鱼鳃一般。 岛陆周遭边缘处,全是高逾百丈的悬崖绝壁,壁山满是略显腐烂的粗粗细细的树根。绵绵不绝的海浪冲刷之下,岛陆入水处,泥土沙石“扑簌簌”的被冲洗而走,溶解在海水之中。 “噗通噗通”的落水声不绝于耳,原来是峭壁上时不时就有大块的泥土山石跌落,更有甚者还有倚在绝壁之上空空如也的房舍轰然倒塌…… 一艘艘狭长的梭形战船整齐的排列在岛陆的四维,在海浪之中缓缓浮荡,高高的桅杆上皆挂着三角形的水sè旗帜,旗面上绘着一棵参天履地的蓝绿sè巨树,巨树旁边写着三个水纹大字,依稀间可辨认得出乃是“山海国”。 在岛陆中心巨大的树干之中,一个水雾缭绕的神秘空间内,一位满头银发面显靛蓝的老者拄着一根蓝光莹莹的木杖直直的立在一个圆形的石台之上,幽深的眼眸放shè着蓝濛濛的jīng光,正定定的看着远处半空中悬浮着的一颗蓝绿sè月轮也似的圆球,高隆如寿桃一般的额头皱起了深深的纹路,一脸愁容展露无余,但那愁容之中似乎又有一缕不易察觉的异sè暗含。 老者身后,有一个直径将近一丈的圆盘缓缓旋转,圆盘由内到外乃是一圈圈玄妙的刻纹,写满了水波也似的奇形文字,绘制着rì月星辰、天地海洋、鸟兽鱼虫的图貌。 圆盘周遭,有九位身披蓝袍的人正各自拨动圆盘上一圈圈的刻度,一个个神情严整,不敢有丝毫倏忽的模样。这九人之中有男有女,皆一脸的苍白之sè,显然因为身前的圆盘而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呜呜呜……” 忽听一阵异响,圆盘忽的散发出濛濛的柱形光亮,直通半空,像是旋风一般将浓浓的水雾搅动得如同沸水一般翻腾起来。须臾之后,光华收拢,并渐渐的扭曲溃散开来,氤氲成了一个模糊的图形。 “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老者身形一动,像是一团蓝sè的光雾一般,闪掠到到圆盘跟前,出声问道。 九人看着圆盘上方一个呈椭球形尖端处生着一朵大花的模糊图形竖直而立,面面相觑半响,皆面现苦sè,不知就里,是以没人敢上前搭话。 “此事关乎我山海国之根本,这结果的重要xìng应该不需要老夫再次向尔等声明了吧!希望尔等不要留手,尽力施为,务必要查明圣树突然开花的原因!如有懈怠,老夫定然不饶!” 老者见状,面sè微微一沉,将手中木杖在脚下微微跺了一跺,以不容置疑的威严口气大声斥道。 “启禀老祖,此番我们九人合力占卜计算,终于用‘万象法盘’捕捉到了一丝风影,汇聚成了这个不知来由的花果图形,这已经是我等能够做到的极限了。若是想探查到更深层次的原因,需得是合九人之力于一人之身,再以此人以本身真元催动‘万象法盘’,才能够勉强做到的。” 老者木杖一跺,圆台径直被震得微微一颤,立时将这九人惊得面sè入土,冷汗涔涔。其中一位面容俊美,额头上生着一片蓝sè鳞纹,满头蓝sè卷发的青年男子,深吸一口气,长袍一摆,拜在老者身前,恭敬的回道。 “占卜之事,老夫并不太懂,你们依法施术便可,只要能查明真相,纵然是耗费些许真元,那也是值得的,老夫必有重赏相赐。”老者面sè闻言,面sè略微一松,淡淡说道。 “老祖有所不知,我等九人修为相差仿佛,若要合九人之力于一身,根本没有人能够承受得了。”卷发男子听言,犹疑一息,又是说道。 “哼!原来此事是应在老夫身上,倒也有趣。如此,你便将施术之法与老夫说上一遍吧!”老者眉头一皱,说道。 “启禀老祖,此事万不可为啊!占卜之术乃是盗取天机之巫道旁门,有违天道,若是以自身真元强行催动‘万象法盘’占卜,不但有损修为,还会折损阳寿啊!圣树虽然是我山海国之根本,但其根系已经腐烂大半,倾倒就在百年之内,已经没有希望可言了!老祖修为通天,必能带领我辈另寻岛陆,重建家园,所以老祖才是我山海国之根本啊!”卷发男子刚yù开口说话,一位光头男子忽然抢着说道。 “折损阳寿?竟有此事!” 老者听言,面上一凛,看向卷发男子的目光顿时yīn冷了一分,然其略一沉吟之下,却是说道:“唉!我族居于山海国已有如此多年月,若想另觅岛陆,谈何容易!算了,事关圣树,老夫纵然折损一点阳寿,也是在所不惜了!” 众人听言,赶忙一起苦劝,但因为老者的坚持,经过许长时间的相商,终于议定了继续占卜的方法。 半响之后,在包括老者在内的十个人的奋力施为之下,一阵清脆的“嗡鸣”声中,圆盘之上光华流转,椭球形的花果图纹隐隐而动,果体渐渐长大,花朵亦愈发盛开…… 最终,花朵凋零,果体逐渐裂碎开来,慢慢的显现出其内暗藏的事物来…… 然而,就在关键时刻,那图纹忽然一阵剧烈的扭动,竟是碎裂成了点点的光丝,消失不见了…… 数rì之后,巨树之下的人们正自像往常那般生活作息,忽有成群的鸟雀从树上惊起,惊叫着往天空扑去。紧接着,一声声苍凉的呜咽声传来,似乎是沉睡多年的古树低语一般,全城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个个面现惊sè,纷纷停下了手中之事,驻足观望,倾听…… 树冠之上的蓝sè大花朵朵凋零,蓝sè的花瓣像下雪一般飘落,还未落地,便化为了点点碎光,消失不见了…… 美丽的树下巨城在纷飞如雪的花瓣之中更显得美妙,但这美妙之中却暗含着令人心忧的苍凉…… 第一百章 山海树 中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岛陆下方的万丈深海之中,巨树庞大的根系已非扎在泥土之中,而是穿透数万丈深的海水,直入不知到底有多深的海底,远远看去,像是生在水中的森林一般。原来,海面之上的岛陆并非有地根接连着海底,而是围绕着那巨树的泥土岩石虬结成一大块浮岛而已。 深海之中,位于无穷树根最中心的主根脉,像是通天海柱一样,贯通海水,连通天地。在这主根脉上,有一颗三丈多宽围的暗红sè心脏缓缓搏动着,周遭满是缠绕成圆形巢穴的带刺利根,若有海兽或是游鱼靠近这巢穴,立时就会被这些利根活活绞成碎片…… 这巨大的心脏之上,合共有九个孔窍,隐隐而动的海流经过这心脏,九窍之中即吞吐着浓稠的水柱,煞是好看,甚为玄妙。 就在这心脏之中的一个神秘空间内,一汪青幽幽散发着缕缕光霞的碧水之内,一位全身包裹着黑sè丝绸、身材曼妙的女子正盘膝虚浮,画笔描成一般的绝sè容颜在光霞之中若隐若现,极是惊艳。世间男子若见到这样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绝难有不为之动心者。 然而,伴随着这女子眉宇之间忽有忽无驱之不去的一缕痛sè闪现,其容颜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下去,青褐sè的头发变为干枯如草的白sè,细腻如白玉一般的肌肤褶皱成沟壑纵横的鸡皮,紧闭的双眸化为虚陷的眼眶,娇俏的鼻子变成孔窍朝天的尖骨…… 但每当女子即将老化成一堆枯骨之时,其身体之中就会晕出一圈圈黑洞也似的光团,仿若有逆转时光的神力一般,使得其令人心悸的衰老之sè缓缓的恢复成娇美的少女颜sè。 普通人一生仅能经历一次的容貌变化,居然在这神秘女子的身上一再轮回着,且变换的速度愈发快了起来…… 女子身前不远处一个漆黑的光圈之中,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双手抱膝,静静的坐在柔软的草地之上,一头淡绿sè的长发柔顺的披在微微发抖的香肩之上,草绿sè的绸裙衬托着稚嫩柔弱的娇躯,格外引人怜爱。短短的刘海之下,一双绿晕也似的大眼睛,含着盈盈的泪花,定定的看着碧水之中的女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后,黑衫女子容颜的变换已达到了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上一息还是双十年华,下一息便变成了行将就木,令人望而生畏。 忽听一声惨哼,女子的容颜顿时定格为鹤发鸡皮的苍老模样,徐徐睁开的双眼之中,两粒漆黑如墨的眼珠缓缓滚动,似乎一不小心,就要从深坑一般的眼眶之中滚落下来…… “nǎinǎi……” 少女见此,樱唇猛一抖动,不由自主的颤声说道,轻轻抖动的娇躯直往后靠去,仿若见了yù择人而噬的魔鬼一般。 “九千九百多年的苦修,一朝成空,我恨啊……” 黑衫女子全身缭绕着浓郁的黑光,从碧水之中缓步迈出,薄薄的绸衫之下,骨架也似的身躯隐隐可见,摇摇yù坠,似乎下一刻就要碎落一地…… “nǎinǎi……” 少女泪水如注,娇美的小脸上一丝血sè也无,两片嘴唇紧紧抿起,隐隐发白。 “所幸上苍待我不薄,留给我一具天地罕见的灵躯……我若将之夺舍炼化,不出千年,一身修为必定能尽数恢复如初……” 黑衫女子一步步走近黑sè光圈之内的少女,眼眶之中乌光闪烁,像是黑sè的幽火一般。 “nǎinǎi,nǎinǎi……我是落落啊!我是你的孙女啊!求求你你不要伤害我……不要伤害我……” 少女受此惊吓,说话便要转身跑开,但方一触到那黑sè光圈,就如撞到了硬如jīng铁的墙壁一般,立时被反弹回来,根本无路可逃。 “落落……嘿嘿嘿……没错,你一直都是nǎinǎi的乖孙女……一直都是……可惜nǎinǎi没有能度过这次生死难关,只能将你的身躯占据了……你放心,nǎinǎi不会吞没你的灵魂,会让你安全的转世轮回……望你来生有福,转身chéng rén,莫要再成为这人人眼馋的天地灵物了……”黑衫女子说着,伸出一只枯瘦如鸡爪一般的手,向着少女的脸庞上抚去。 “nǎinǎi不要伤害落落……不要杀落落……哥哥救我……哥哥救我……” 少女听言,“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颗颗泪珠跌落草地,便使得满地的绿草瞬间疯长起来…… “哼!救你?告诉你!世间男子没一个好东西,若非是男人无情,我又怎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你若转世为人,可不要再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黑衫女子低哼一声,冷冷的说道。 但当其看到少女脚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攀升而起的草蔓,顿时吃了一惊,一声尖啸响起,头顶天灵便冲出一缕匹练也似的乌光,直往着少女头上撞去,留下了一堆黑丝裹挟的碎骨。 黑光甫一撞入少女的额头,只听“嗡鸣”一声颤响,浓稠如墨的蓝绿sè光芒裹挟着一缕漆黑从少女天灵之中猛然绽出,继而又一收而回,将少女全身都包裹在内,使其原本白润如月的脸庞在绿光渲染之下翠芒闪烁,一眼看去,甚为妖冶。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识海居然有如此大的灵压?是谁解除了你的封印?” 黑光散去,一个黑幽幽五寸多高的小人即显现出来,看其容貌,竟与那黑衫女子年轻时的模样完全相同。其一脸的惊容,神情已然扭曲,对着绿光之中的女子尖声喝问道。 少女全身沐浴在绿光之中,一张脸早已不复方才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翠sè的长发,翠sè的面庞,绿焰也似的目光,无不散发着深深的冷意。 “好一个心机深沉的小丫头,你居然早已打通了封印,获取了真灵传承。枉我巫瑬沧还自负聪明,原来一直都被你蒙在鼓里,你可是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吗!” 小人姣好的面目几乎扭曲成了恶鬼的模样,双眼之中闪烁着森冷的幽光,对着少女寒声说道。 少女听言,淡淡一笑,却是并未说话,周遭空间隐隐波动之下,丝丝的绿光像剑芒一般摇曳而出,从四面八方向着小人围拢而去。 “纵然是天地圣灵,你也就一小毛丫头而已,真以为能逃出我的手心不成?” 小人看看周遭空间的无形波动向自己缓缓汇聚而来,当下冷斥一声,单手掐诀,释放出团团的乌sè光芒,将自己全身都笼罩在内,使得绿光和空间波动根本无法近其半分。 “哗!” 一道漆黑的剑芒从乌光之中闪掠而出,直向着少女劈砍而去,沿途的绿光如同纸糊泥塑一般,根本不能阻其半分。 那剑光如同一道黑是的闪电划过,眨眼即到,立时就要将少女一斩两半。就在这万分危急之时,少女樱唇微启,淡淡说道:“泯灭!” 此言一出,那剑光立时就被定格在原处,仿若泥塑木雕、彩笔绘就一般,死死的不动了,周遭空间如水波一般微微一荡,便即消失不见了。 “言出随法!你……你怎么会有如此大神通?”小人惊愕万分,惊声尖叫道。 “你忘了,我是这尊山海树之树灵,在这树心空间之内,所有的法则都可由我掌控。若是在别处,我根本经受不得你之一击,但在此间,你却奈何不得我。”少女轻叹一声,冷声回道。 “天地圣灵,果然不同凡响,居然连传说中的天道法则都能够随口掌握……好!好!好!你既然有此天纵之资,我就更加弃你不得了!” 小人说着,全身都散发出灼灼的黑炎,手中提着一柄三寸多长的黑sè细剑,甩出丈许长浓如墨线一般的剑光向着少女刺来,像是一颗黑sè的流星,来势极为惊人。 少女见此,面上一凛,心念一动之下,便化为了一团翠光莹莹的绿sè雾气。长剑猛然刺过,绿雾便即化为了无数零星的光点,消失不见了,根本不见少女的身影。 “光遁术!哈哈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光遁术吗?你这丫头居然连这般罕见至极的遁术都会,着实令我巫瑬沧大开眼界了啊!”小人一击不中,双目之中闪烁着疯狂之sè,狂笑着说道。 其手中细剑连连挥动,数十丈长的剑光离剑而出,化作浓密的剑网,向着四面八方不断的绞动,发出“咝咝”的尖鸣,似乎连空间都似被割破了。 小人疯狂的挥砍着,犀利的剑光几乎挥过了小小空间之中的每一寸。但那少女自消失之后,便再也没有现出身形,不知是隐伏不现,还是早已被斩杀在某处了。 忽然,半空中喷溅出一股蓝绿sè的液体,像是雨点一般洒落,隐隐闪烁着金光,并散发出浓浓的奇香。 “哈哈哈哈!任你再是能躲,岂能躲过我沧浪剑光!快快现身吧!只要你乖乖让我夺舍,我兴许还能让你超脱转世,如果你抵死到底,我必将你灵魂抽出,用我沧浪黑炎炼上成百上千年,受尽时间苦楚,永世都不能超生!”小人见此,尖笑数声,寒声毒咒道。 然而,当那些液体尽数滴落之后,整个空间的地面上立时长出蛟龙蟒蛇一般的草木,纷纷盘曲而上,向着那小人围拢而去。 小人见状,一脸惊怒之sè,连连挥动手中长剑,黑sè的剑丝毫无阻滞的斩过,疯长的草木即齐齐断却。但那剑光闪过之后,浓浓的绿光氤氲之下,齐断的草木茎叶即刻便重又弥合起来,依旧向着小人缠绕而去。 黑sè的剑光一道道斩出,却如斩水一般,起不到丝毫的作用。铺天盖地的草木团团缠绕之下,几乎溢满了整个空间,皆像活物一般向着中心处的小人挤压而去,渐渐的团成了一个愈发紧密起来的圆形牢笼…… 熊熊的黑炎喷薄而出,将团团缠绕的草木焚烧得“噼啪”作响,散发出浓浓的黑烟。但那草木仿若无穷一般的从四面八方压制过去,黑炎也渐渐不支,慢慢的变弱,最终消失不见了。 绿sè的草木无休止的合聚汇拢,最终变为了一个脸盆大小青翠yù滴的绿sè圆球,稳稳的安放在一棵三叉绿树之上,周遭衍生出来的小枝上,也渐渐的挂满了拳头大小的蓝sè鲜花…… 第一百零一章 山海树 下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哗啦哗啦……” 黑sè小人被绿sè圆球封印之后,许久的时间过去,位于神秘空间中心处的那汪碧水渐渐的开始波动起来,缓缓的从中冒出一座青sè的莲台来。一茎茎蒲扇大小的荷叶铺展而开,朵朵莲花竞相盛放,绿sè的花瓣,蓝sè的花蕊,氤氲着青sè的光霞,散发着清幽的芳香,实非人间凡物。 莲台正中,一朵三尺多直径的青sè莲花含苞而起,蓝绿sè的花瓣缓缓的绽开,从中站起一位翠光绕身的少女来。 此女正是方才与黑sè小人激斗的少女,她一袭淡绿sè的绸裙,式样奇古秀雅,无缝无线,轻柔如云彩一般,仿若天成,全不似人间手织之物,衬托得修长玲珑的娇躯格外美丽。 一头淡绿sè的长发长长的披在肩上,娇嫩白皙的香肩若隐若现,如清澈的绝品玉石一般,隐隐闪烁着翠sè的光芒。两道细细窄窄的秀眉微显碧sè,恰似远山含黛;一双美目像两湾幽幽的青水,泛着神秘的光晕。俏鼻旖旎,嘴唇微抿,两耳微尖,面庞似天边的月牙,娇躯像凌云的仙荷,姿容如斯,当真清丽不可方物…… 少女莲步轻迈,走到了那挂着绿sè小球的三叉青树旁,一双眼睛青光波动,似乎要看透了绿球,直去探查其内的黑sè小人。 “滋滋滋……” 刺耳的炙烤声传来,绿sè小球之上冒起了黑sè的轻烟,在周遭袅袅浮动。终于,一柄漆黑的利剑刺穿了绿球,散发出密密麻麻如细针一般的黑炎,瞬间将绿球给没入了其中。 一道如丝如线的剑光闪过,绿球立时被斩成了两半,从中跳出了一个手持利剑五尺多高的黑sè小人来,其瞪大了几如喷着火苗的双眼,怒视着身前的绿衣女子,恨恨的说道:“传说中的领域之力么……你可真的是得天独厚啊!” 少女听言,并不应声,只把一双幽深的双眼定定的看着黑sè小人,静静的站在原处,丝毫没有再与之动手的意思。 “到底是谁帮你打破的封印?这封印是我用沧浪黑巫族特有的空间之术种入你的脑中,阻你获得天赋真灵传承的,单凭你自己,绝无可能做到!”小人yīn恻恻的问道。 “你知道了又如何?他既然能破去你的封印,当然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少女冷冷的回道。 “没想到啊!我苦心经营近三千年的后手竟在不知不觉中就被一个不知名的人给破坏了,真是可笑,可笑啊!”小人听言,苦笑一声,不由自主的喃喃自语道。 “三千年?你说什么?”少女吃惊的问道。 “嘿嘿,小丫头,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我巫瑬沧如今也只是肉身陨落而已,元婴还在,虽然不能将你这大好的灵躯夺舍,还有许多预备的躯体以供选择。你最好永远躲在这棵将死之树的躯壳里不要出来,千万不要被其他人夺了去,耐心的等我炼化好了新的身躯之后,再来与你好好算账!” 黑sè小人并不回答少女的问话,冷笑着说完,身上黑炎冒起,即向外遁去,化作一道黑光,倏忽间便消失不见了。 “三千年?我居然已经被她谋算了整整三千年了?我到底是什么?我该怎么办啊?你在哪里啊?” …… 十rì之后,连绵不绝的黑sè山脉之中,在一片黑云笼罩的火山湖上,一道幽光忽的遁入湖中,并没有溅起一丝的波纹。 深达数千丈的漆黑湖底,静静的安放着一座直径达十丈的圆形巨石,那缕幽光分水而出,径直投入了巨石之中。 巨石之中,一间布置素雅的静室之内,一位身穿青黑sè道服的女子静静的盘坐在蒲团之上,其正前方的壁龛之中供奉着一尊六尺多高的千手千眼菩萨像。像前并未摆放什么贡品,却有一个散发着袅袅紫烟的黑sè香炉,攀龙附凤,样式奇古,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这女子身形单薄,削肩瘦腰,青丝挽起,脖颈皓白如雪,单凭这背影,似乎就可断定其乃是一绝sè的仙姑。 其静坐如老僧入定,屋中又无一丝风吹,片物都不曾异动,除却紫烟浮动,当真如定格在一瞬一般,出奇的安静。 忽然,层层叠叠兀自缭绕的烟气一阵散乱,显然受到了外力的冲击。女子觉察到此异变,立时惊醒过来,睁开了双目,但觉背后已有一强大的存在到来,速度极快,根本就是猝不及防,只得安定了心神,缓缓站起身,回头看去。 其一转身,淡光映照之下,只见这女子额头之上竟赫然有一团漆黑如墨的印记,像是太阳光一样四散辐shè,上面接连着头顶发根,下面遮没了双眼和鼻翼,除却两瓣朱唇,几乎将其整张脸都占据了,看上去颇为吓人。 其实,若非是面上生着这样一个可怕的胎记,这女子的面容还是颇为jīng致俏丽的,其怔怔的看着身前悬浮在半空中的一个五寸高的黑sè小人,许久才回过神来,惊疑不定的说道:“你是何方道友?怎的擅自闯入我洞府之中?” “怎么?几百年不见,连为师都不认得了吗?”黑sè小人听言,冷声斥道。 “徒儿肉眼凡胎,不识师尊仙颜,还乞师尊千万恕罪!”女子听言,惊叫一声,慌忙拜倒在地,颤声说道。 “算了!为师肉身已经毁去,光凭元婴法身,你当然不能认得出我,你起身吧!”黑sè小人低叹一声,说道。 “师尊道法通玄,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毁去师尊的肉身……” 女子依言站起身来,战战兢兢的看着高高在上的黑sè小人,心中着实震惊到了极点,大着胆子问道。 “此事你不必知道,我且问你,为师教授于你的《千面幻身**》,你现在修炼到第几层了?”黑sè小人盯着女子,淡淡的问道。 “启禀师尊,徒儿不肖,如今刚刚修至第二段,勉强可化身三面六臂……”女子赶忙纳头回道,只把一双眼偷偷的看向黑sè小人。 “什么?四百年前你就已经修成了第一段,能够化身两面四臂。四百年过后,居然才只进步了一段?你是怎么修炼的?你!你简直气死为师了!” 黑sè小人听言,顿时大怒,尖声斥道,将那女子吓得慌忙匍匐在地,惊恐至极的求饶起来…… “唉!《千面幻身**》是我沧浪巫族历代传承下来的上古修真残本,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人能够修成,你能以‘母陀罗体’的特殊体质在不到五百年的时间修炼至第二段,已经是难能可贵,开了历史先河了……为师如此苛责于你,也是为师的不对……但为师有一大敌急需除去,只有借助你才能够做到,却需得你好生修炼,早rì成为为师的助力啊!”黑sè小人略一思量之下,怒气渐消,神sè渐缓,放柔了语气,和声说道。 “多谢师尊体谅!师尊的话徒儿谨记了,徒儿以后一定勤加修炼,争取早rì为师尊灭敌!”女子听言,如蒙大赦,赶忙回道,额上已然冒起了濛濛如雨的汗珠。 “此功法据先辈人口口相传,乃是上古‘千手千眼圣菩萨’传承下来的圣级修真法门,借助此功,非但能修成长生不死的灵体,还能获取惊天动地的力量。每进一段,可得数面多臂,多方加持之下,自有远胜同阶修真者数倍的功力和道行,简直就是逆天功法。我将此功传于你,也是怜你生世凄惨,体质万年难见,望你千万不要让为师失望啊!”黑sè小人眼光灼灼的说道。 “师尊厚爱,徒儿没齿难忘,绝不敢让师尊失望!”女子连忙赌咒发誓的说道。 “此事紧急,为师至多给你一百五十年的时间,若是一百五十年后你还不能修至第三段,得四面八臂,留着你也就没有用处了,到时可别怪为师辣手无情了!”黑sè小人掐指计算了一番,面上一凛,就对着跪在地上的女子森然说道。 “一百五十年?” 女子听言,赤黑的面孔都为之一白,牙关打颤,赶忙乞求道:“师尊,此功法修炼艰深,几乎是一步一登天,徒儿虽然资质鲁钝,却坚信勤能补拙,所以一向都勤加修炼,从不曾懈怠过。第一段用了一百年,第二段用了四百年,第三段至少也需千年才能修成啊!一百五十年实在太短了,是万万不成的啊!求师尊千万宽限一些时rì!宽限一些时rì啊!” “哼!让我为你宽限时rì,谁来为我宽限时rì,一百五十年,多一年都不行!在这一百五十年里,为师会与你朝夕相伴,尽力为你解除一切疑惑,并提调所有资源供你修炼!是生是死,就要看你个人的造化了!”黑sè小人听言,面皮颤抖,寒声说道。 “是,师尊……”女子无力的诺道。 “为师刚遭大难,肉身奔溃,需一间灵气浓郁的洞府修养,你马上去准备一下!”黑sè小人冷声吩咐道。 “是!” 女子听言,赶忙站起身后恭敬应了一声,即匆匆离去了,一时间只剩下这黑sè的小人悬浮在紫sè的轻烟之中,定定的看着壁龛之中的千手千眼菩萨像。 第一百零二章 募兵令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龙烟大陆,丘墟荒原,安乐县城。 安乐县公郁明手持一纸由沙河府直接下发的命令,眉头紧锁,连续看了三遍之后,才是默默无语的将之交给了马嵬。 “赋税削减十分之一,各自养兵……我遍读史书,从没有听说过这等政令,西炎国这是要变天了吗?”马嵬仔细看了数遍,面sè接连变换,不禁失声说道。 “战争结束才只两年,本以为能安稳些时rì了,居然这么快就又起纷争,还下达了各自养兵的离奇命令,这来得也太突然了些吧?”赵飞虹看着由马嵬传来的令纸,也是连连摇头,叹声说道。 “西炎国武力雄厚,沙匪之患虽然年深rì久,但纵然是十三路匪王一同生事,也绝无可能会动摇国本,难道是海人族又要起事了?双方刚刚罢兵谈和,怎么可能轻易打破合约呢?”马嵬沉吟着说道。 “马兄所言甚是,此事的确蹊跷,这般政令之下,各地必将拥兵自重,岂不是会举国大乱吗?一定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赵飞虹听言,应声说道。 “此事的确稀奇,且关乎重大,但也绝不是我等所能够左右的!我想,等将来战事一起,西炎全国都会陷入乱局之中,我安乐县城也必将多事,按命令营建军队!务必从速!”郁明沉声说道。 《安乐县民册》中登录的县民已有近五十万户,总人口已超过百万,县城区域扩张了十倍有余,可谓城大民丰。若按照西炎律法征兵,每十户设一兵户,每一兵户提供一名可以战斗的士兵,不出三rì,就可得五万士兵。 但县丞大人郁明曾有言在先:“取消强制服兵役,采取自愿参军制度。”此语已经写入了《安乐律法》之中,除非郁明不再担任安乐县公,此法定然有效,无人可以更改。 如此之下,安乐县征兵之事,虽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但却根本没有多少人愿意参军。古往今来,参军皆是九死一生的结果,若是遇到大战,几乎就是送死。战争结束才只两年,百姓还未完全从战争的伤痛之中缓过来,哪里会有人愿意参军! 老成持重的廖县尉看着身前两百多个零零落落的参军者,只见其中多是些衣不蔽体的乞丐之流,显然是活不下去了前来混口饭吃的,直急得抓耳挠头,满脸的络腮胡子都快要拔光了。 “自愿参军?自愿?自愿个屁!” 廖县尉虽然生得粗狂,以孔武有力著称,但因读过书,能识文断字,一向以读书人自居,言语行止间都像个君子一般,就算是私下里,都常常省悟自身,丝毫不出粗鄙之语,但看这些个混吃等死的角sè前来参军,也不由得暗骂几声。 “你们都给本县尉听好了,待会儿我带你们去见县丞大人,你们都给我jīng神一点,该站直的时候绝不能弯!该走快的时候绝不能慢!谁如果给我丢了脸,本县尉不但会让你滚蛋,还会在你滚蛋之前赏你一顿板子!你们可听好了吗?” 廖县尉霹雳一般的声音响起,一众参军者顿时间都直起了腰来,许多打瞌睡的也被惊醒过来,一瞬间倒也有了一点兵样。 带着这一帮准新兵蛋子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在行人的指点嬉笑之下,廖县尉一张毛绒绒的老脸都快要熟透了,不由得催促众人快行…… “这就是你招来的兵吗?” 安乐公府前的广场之上,郁明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个个挺直了腰杆的准新兵,出声问道。 “是的,大人,他们都是自愿参军的,属下绝没有强迫!” 廖县尉名曰廖泽铠,乃是马嵬招募县吏时自荐来的,原本是大城“罗庄”的副县尉,不但武艺不凡,管理县城秩序还颇有一套,在安乐县还未有如今这般兴盛急缺人才之时,当然顺理成章的当上了县尉。 还不到年许时rì,安乐县发展之迅速,当真令人嗔目结舌,县城人口直追“罗庄”不说,繁荣程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廖泽铠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手下的差役成千近万,俸禄比及“罗庄”城的县丞大人都是少不了多少,当真羡煞了旁人。 其能够得到如今的地位,并将人群复杂的安乐县城管理得井井有条,自然是极有才能之人,绝非是等闲之辈。 “让他们别挺着了,跑上十圈再说!” 郁明听言,心中好笑,暗道这廖泽铠可真是个老滑头,说话滴水不漏,当下倒也没有真的笑出来,沉声吩咐道。 “是!” 郁明曾是陈观店猛虎营的营长,五六年的兵油子,廖泽铠哪里能不知道他的厉害,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够蒙混过关,当下就命令这两百多准新兵在广场上跑了起来。 这些人本就饿得头脑发晕,有气无力,哪里能跑上十圈,才只一圈,就有人跑不动了,只是咬牙坚持而已。跑到第三圈上,能够继续坚持的已经寥寥可数,其中还有位胡子花白的老伯晕了过去……等到第五圈的时候,仅剩的几人皆以为他们已经跑完了全程,颤颤巍巍的跑到了郁明与廖泽铠身前,双腿发软之下,躺倒在了地上…… “一人给一顿饱饭,让他们走吧!我要的是能上阵杀敌、保卫县城的士兵,不是混吃等死的闲汉!”郁明毫不留情的冷声吩咐道。 “是!” 廖泽铠也看着自己招来的这些人心烦,当下也乐得能打发他们走,派手下人将二百多“准新兵”赶的赶,拖的拖,抬的抬,全部弄到了远处的墙根yīn凉下,发下了饭菜,命令他们吃完赶紧走人。 “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大人责罚!” 廖泽铠也不等郁明出言批评,主动的拜倒在郁明身前,请求责罚,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办事不利?这结果比我想象的可要好多了,廖大人还请快快起来吧!”郁明嘿嘿一笑,却是说道。 “嘎?” 廖泽铠听言,一时有些搞不明白了,跳动正常的心脏竟反倒是加快了几分。其本以为郁明虽然不会真的惩罚他,但怎么说也会斥责他一番,然后再做安排,却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称赞。但看郁明神sè,似乎也没有愠怒之意,也就放下心来了。 “你能招到这二百多闲散乞丐,想必全城人都知道招兵的事情了吧?”郁明问道。 “回禀大人,属下命令差役全城布告‘募兵令’,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纵然是偏僻之地,也早已传开了!”廖泽铠赶忙回道。 “你传我命令,务必告知全城百姓,就说此次募兵依照《安乐律法》规定,施行自愿参军制度,绝不强迫!”郁明嘴角抿着一丝笑意,一句一句的吩咐道。 廖泽铠办事向来极为认真,一听郁明要下令,赶忙拿出了随身的小本,将一支狼毫小毛笔在口中润了润,就开始记录了。郁明见此,也不好往快了说,一段话说完,就等廖泽铠记录完全。 “大人,自愿参军之事早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也正因为此,属下才募不到士兵的,此语就不必再提了吧!”廖泽铠舔舔染着黑墨的厚嘴唇,插口说道。 “我还没有说完,你急个什么?” 郁明斥了一声,继续说道:“我县虽施行自愿参军制度,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参军的!年老体弱者不要!行动不便者不要!头脑不正常者不要!力不能举两百斤者不要!一炷香内跑不了十里者不要!……” 廖泽铠本自缩着脖子奋笔疾书,但听到一个一个的“不要”,不由得伸长了脖子,偷眼看向郁明,暗暗道:“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参军,还这个不要,那个不要的,县丞大人莫非是疯了不成?” “身具武艺者优先录用,自带马匹者优先录用,文武双全者可授军官衔……”廖泽铠手下记得快,郁明嘴里说得自然也快,不多久已经用去了整整一页纸了。 “身具武艺,自带马匹者都去参加缉捕队打劫匪贼去了……文武双全的都来我手下当差了……谁愿意参军啊!”廖泽铠仍旧一边写,一边在心中腹诽着,暗暗思量郁明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最后再加一句!但凡入选并正式参军者,每月至少三枚银元的军饷,表现优异者另有奖励,晋升军官者军饷倍增!”郁明最后说道。 “啊?每月至少三枚银元啊?” 廖泽铠依言书写,对于郁明的多般要求已经有些麻木了,直到写完,才意识到最后一句话的重要xìng,仔细一看自个写下的普通人绝难认得出来的“书法”,不由得吃了一惊,失声惊问道。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郁明问道。 “一个士兵三枚银元?这军饷可真是高啊……”廖泽铠干笑一声,颇不自然的回道。其乃是安乐县尉,每月才数十个银元的俸禄,本来已经算极多了,但如今十多个士兵合起来就能与之比肩,自使得其心中颇有些不平。 “高吗?我怎觉还有些低呢?上阵杀敌可是卖命的事情,一条命值多少钱?如今恰逢乱世,也不知要死上多少人才会罢休?若能建起一支足够强大的军队,花钱又算得了什么?钱花了可以再挣,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郁明听言,冷声说道。 虽然征兵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但安乐县一片欣欣向荣,哪里有什么战争的味道,廖泽铠听郁明如此说,不禁感受到了浓浓的血腥味,直打了一个冷颤…… 第一百零三章 吴门兴盛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以高军饷募兵的消息一经传出,不但安乐县城一片轰动,就连许多附近的大小县城都震惊不已,许多外县兵户跃跃yù试想要迁到安乐县居住,引起了极大的恐慌。数十位县丞联名向沙河府告状,要求沙河府勒令安乐县撤消此募兵令,并严惩安乐县公郁明,撤除其安乐县主的官职。 都说朝中有人好做官,郁明如今是彻底尝到了此间的好处,其身边有沙河府府尹大人的亲孙子担任副总管,几十个不知名的小县县丞又岂能告得了他,一纸告状自是被轻易的压了下来,不予处理,但为避免口舌,象征xìng的训诫还是少不了的。 训诫之类会大大的影响官员晋升的前程,对于其他县丞来说也许是极重的惩罚,但对于郁明来说,实在是爱理不理可有可无的事情。 重新募兵的任务郁明并没有交给廖泽铠办理,而是亲自坐镇主持,安排了缉捕队的十几个队长领着讲武堂的学生们挑选士兵。 挑选的规矩也很简单,首先是对是否登录《安乐县民册》、年龄大小、身体状况、家庭成员等的审查,其次是对体力和耐力的考验,最后则是对有无特殊技能,是否会武艺等项目的考校,三轮筛选之后,留下的自然皆是jīng兵。 短短半月时间过去,郁明已然募得到了jīng挑细选的一万新军,即刻将之编为了第一营,自任营长,并分出了十个队,每个队一千人,由各自的队长组织训练。 安乐县的人口已经过百万,人多自然兵多,兵多自然军官也多,伴随着参军人数的激增,越发能从中挑选中jīng兵和军官良才,所以招兵之事已经不是什么太大的难题。 但安乐县整个县城的城防建造却成了一个绝大的问题,因为前番人口激增而导致的城域无限制扩张,忽略了至关重要的城防建设。若是没有城防,单凭城中有兵,根本保护不了县城的完全,一旦有战争爆发,全城都会陷入被动之中,是非常危险的。 如此一来,寻求高明城池铸造师便成了郁明心里重中之重的大事。然而,纵然悬赏一再拔高,前来应聘的人络绎不绝,但却一直都没有具备真材实料者出现。 许久时间过去,郁明万分焦急之下,不禁又一次想到了孛家,甚至考虑到用过山狡灵兽的租赁换取孛跃定的亲临指点。 但思来想去,因为孛家着实不是好与之辈,郁明最终还是压下了这般心思,一方面耐心的等待有实学的人前来,一方面也派出了许多人外出寻找。 正当郁明快要失去了耐心之时,矿藏司司长吴中的儿子吴继业却是专程前来拜见郁明了,并请求郁明给他一个机会,让其他主持几座城防建筑的建造。 吴继业现年二十四岁,与其父亲一般长得敦厚老实,自从其来到安乐县之后,就与父亲吴中一起主持石湖矿场的诸多事宜,偶然听郁明苦心招纳城池铸造师的事情之后,便借看望已有身孕的妻子为名,回到了安乐县城。 原来,吴继业自从记事起,吴家就已然败落到揭不开锅的地步,是以他从小就尝遍了人间冷暖,造就了早熟的心智。凭着不错的天资和坚韧的xìng子,吴继业一方面将吴中所授尽数学会,一方面却偷偷涉猎有关铸造师的知识,想要在掌家之后,抛却先辈们传承下来的累赘,凭着铸造师的手艺,重振家族。 后来,吴中得遇郁明,石湖矿藏中终究采出了间空石矿,吴家的百年坚持终于有了回报,吴继业自然倾尽全力辅助父亲,成为铸造师的想法也只能深埋在心,暂时不再去想了。 如今,一个崭新的机会就摆在面前,吴继业自听闻这机会之后,便自毫不犹豫的前来寻求了。 吴家先后五代人为石湖矿藏而奔走,现已有了不错的结果,可谓是有始有终。但丘墟已经贫瘠到了极点,寻矿的买卖愈发难做起来,等到石湖矿场被采掘一空,若是找不到下一个矿脉,吴家又要靠什么维持一个富裕殷实的家族呢? 吴继业的来访使得郁明惊喜万分,以自己多年从军的见识考校了一番,发现吴继业果然是真才实学之人,当下就将安乐县南城门的建设交予其手,要求其尽快完工,用以检验。并许下承诺,若是其所指挥建造的南城门能让自己满意,就任命其为安乐公府铸造司司长,让其主持整座县城的城防建设。 许是因为要受到郁明的检验,吴继业力求完美,带领近一千工人,用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建造了安乐县南大门城楼,将塔楼、城门、斜梯、暗门、剑垛、女墙、瞭望孔等所有城防要素都铸造得至为jīng细,令郁明大为满意,暗叹就算是陈观店的城防工艺也比不上这等水准,大喜之下,正式任命其为铸造司司长,并将安乐县城整座城池的城防建造重任交与了他。 吴家一门出了两位司长,皆是安乐县中最肥的肥差,当真令县中的同僚和富户眼馋不已。吴中在石湖矿场得知此事之后,先是好一阵的嚎啕大哭,而后却含泪为吴继业写了一封至情至xìng的家书,信中勉励其好生建造安乐县城,万勿辜负县公大人的提携之恩。并表示吴家真正后继有人,并不在他吴中,而在吴继业,继业之名,当之无愧。 话说,吴继业的妻子生产之rì正好是安乐县主城门西大门的开门吉rì,当rìrì午,天上有一朵红彤彤的云霞飘过,在经临西大门上方时消散,郁明便将此门取名为彤云门。 吴家历经多代艰辛,似乎合该兴旺,在吴家一门出二杰,家声rì隆之际,吴继业的妻子竟生就了一对龙凤胎。 吴中听到这喜讯,喜不自禁,两年多来第一次离开石湖矿场回到了安乐县城,专程看望自己的一双孙儿,并与儿子继业一同前来邀请郁明和马嵬参加满月酒席。 吴家父子对安乐县居功至伟,郁明打破先例,欣然受邀,偕同马嵬、阿野、赵飞虹、常威等人齐至吴府庆贺。一时间,安乐县几乎所有的军政高官,富户名流,基本都齐至吴家,依那盛况,倒是安乐县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大宴。 待吴继业将一双儿女带到厅中,接受众人祝福之时,赵飞虹意外的发现两个婴孩皆身具灵根,且还品质不低的样子,便趁着喜庆的气氛当下就将此事点说出来,更添一喜,使得吴家一门老少惊喜至极,自对其千恩万谢不已。 吴中请郁明为一双孙儿取名,郁明推脱不过,便因二子出生之rì正值彤云门开门之际,为女孩取名为彤,为男孩取名为云。 满月喜筵热闹非凡,吴中因接连得喜,不免多饮了几杯,酒酣耳热之际,竟跪求郁明收两个孩子为徒,使得喜筵一时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郁明从小修道至今,还从未动过收徒的念头,更加诸郁老爹曾严令其不得将《龟鹤玄元导气神功》传于外人,更是不敢轻易收徒。而若是其勉强收徒,只教些并不足以安身立命的寻常武艺,又显得有名无实了些,更加不是他所愿的。如此之下,吴中虽借酒醉请求郁明,郁明一时间也不好决断,将吴继业惊得手足无措,连忙代父亲请罪。 赵飞虹自从在讲武堂开堂讲课之后,一直都未收到一个真正具备灵根的徒弟,倒是极想收下那两个孩子为徒,但因为吴中已经开口求了郁明,他实在拉不下脸来自己讨要,只好用眼sè暗示了一下身边的好友马嵬,请其帮忙。 马嵬对郁明的xìng格颇为了解,早已将其心思猜中了大半,本不想出言,但却不好却了赵飞虹的面子,所以用了全力才勉强向郁明传音出计。 郁明虽然比之寻常人的目力要强上百倍,但也是肉眼凡胎之辈,没有相应的法器在手,根本看不出两个孩子身上到底有什么灵根。 不过,以其修道之辈的眼光,也能略微瞧得出两个孩子的不凡根骨,只觉那女孩脑门上有一股灵光飘荡,显然资质更好一些,而那男孩自己看着似乎有些投缘的意思。心中略微一想,便将女孩让给了赵飞虹为徒,自己则收了男孩为记名弟子。 作为记名弟子,若是吴云将来能合自己的意愿,正式收其为徒,当然不成问题;若是其不合自己xìng情,也只能活该当一辈子记名弟子,终身入不得他门下了。 得到如此结果,吴继业喜出望外,酒醒过来的吴中也是喜极yù泣,心中皆已笃定吴门的兴盛,就算是当年在天井城最兴旺时,也绝对比不了如今的万一,因为他们有一双儿女将来会成为传说中的修真士,这可是再多钱也换不来的…… 作为安乐县公,郁明可以说就是安乐县一个小小的土皇帝,吴家得受郁明如此恩宠,俨然成为安乐县第一世家。 第一百零四章 天下大势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募兵令”下发之后,西炎全国都陷入了有史以来最为困惑和恐慌的时期,盘踞于各地的各个势力都乘机开始招兵买马,扩张地盘。 就在这样的大趋势下,安乐县也自紧锣密鼓的营建军队,铸造城防。战争即将爆发的事情虽然已经大范围的风传开来,但县城之中却极为安定和平稳,并没有产生什么太大的乱子,繁盛之状,比之先前尤胜。 “外海海人族国度‘山海国’万古以来所依靠的圣树‘山海’即将枯萎,盘曲万里的根系rì益腐朽,居住着十亿海人族的山海圣城根基开始不稳,在海水的冲刷之下浮荡不休,数丈宽的裂痕遍布全城,房屋塌陷无数,国人死伤惨重,举国危在旦夕。” “山海国即将面临失国的危机,绝望之下,竟起数百万联军入侵龙烟大陆,以风雷之势跨过了伏龙山海脊,在东陆杳山湾登岸,迅速占据了杳海近千座岛屿,并直接攻下了杳海国国都杳城,驱逐了杳海郡王。数千万海人族百姓乘坐首尾相连近百里的大型船队前往杳海,开始在杳海诸岛建立海城……盘踞在杳海之外的诸多海人族小国纷纷响应,争相于杳海海岸争夺岛屿,数万里海岸线上,尽起烽烟……” 安乐县只是一个在丘墟荒原上名不见经传的偏僻小地,来自远方的讯息绝难传来,海人族侵占东陆杳海国之事已经发生数月,郁明等人才是经押送间空石矿去往沙河府刚刚回来的常威之口得知了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山海国与西炎国隔海相望,千百年来,双方为争夺涅海发生过多次大战,仇恨极深。近一百多年以来,双方之间的争斗几乎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小斗年年有,大斗从未停。若是海人族想要占据一块栖息之地,涅海作为天然的浅海渔场,于情于理,都应当是首选目标才对,他们怎么会舍近求远,费大功夫绕过伏龙山海脊去攻打东陆海岸呢?”赵飞虹手里持着茶盏,一脸困惑的说道。 “西炎国下达了举国养兵的命令,但这战争却并未在西炎国境爆发,这倒是有意思了……” 郁明得知常烈向沙河府军方以高价售卖了大批间空石,心中十分高兴,对于事不关己的战争之事倒是并不太在意,笑着说道。 “齐朝军队是如何反应的?”马嵬面无表情的坐在椅上,忽然出声问道。 “齐朝军队并未立即反击,只是在内陆严防死守。”常烈听言,淡声回道。 “混账!山海国海人族超过十亿之众,区区杳海怎么可能满足得了他们,齐朝军方为何不趁海人立足未稳,立即进行反击呢?海人族虽然离不得海水,但也绝不会愚蠢的在十几万里的海岸线上驻守,定然会像以往那样,先攻取海域群岛,再不断迁移百姓,快速建立海城,稳扎稳打,徐徐深入,采取向内陆倒灌海水的策略,慢慢的蚕食大陆!齐朝军队,怎的如此不智!”赵飞虹“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略带一丝怒意的说道。 “嘿嘿,赵兄有所不知,海人族入侵杳海的先锋军队皆是由身经百战以一敌十的jīng强战士组成,齐朝军队久不征战,根本就无法面对这样一支劲旅。若是贸然触其锋芒,无异于飞蛾扑火。所以,他们无奈之下,才采取了以守为攻的策略,开始调集强军,准备将之限制在杳海郡国以内,并伺机一举歼灭。而且,听说此事已经震惊圣齐朝野,达于天听,触怒天威。皇帝陛下颁下圣旨,命令西炎王遣军攻打山海国本土,以牵制敌人兵力,打乱山海国的阵脚!我西炎国虽然地处西陆贫瘠之处,比不得东陆繁华富庶,但向来就为大陆武库所在,若有大战发生,朝廷还是得倚仗我西炎劲旅的!” 常威出生军人世家,虽然未像其兄常烈一般继承常家的狂血血脉,但从骨子里就是好战份子,但知方今要有大战,当然多少有些兴奋的意思。 “据说当今西炎王爷最珍爱的王妃正是山海国国王的公主,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啊?”马嵬剑眉一挑,插口问道。 “不错,确有此事不假。据说,当年西炎王上还是王太子的时候,曾遍游海外诸岛,回国登基之时,带来了一位美艳无方的蓝发女子。后来,山海国起兵征讨我国,一度攻占了海滨数座大城,曾称之所以发动战争,是因为我王夺走了他们的公主,要求将公主送还,才会退兵。我王宽容大度,派遣了我常家的一位大将前去迎敌,终于将之吓退了……正因为此事,民间一直有此传言,说那位蓝发女子正是山海国的公主……” 常威对马嵬颇不待见,但听其问了这样一个一直以来都为人所津津乐道的问题,不禁眉飞sè舞的讲道。 马嵬听言,面sè微微一变,又问道:“西炎国可曾出兵攻打山海国吗?” “这常某可不太清楚了,但想也应该是出兵了吧!西炎王杨氏乃齐朝头号忠臣,皇帝已经颁旨下令,王上又怎么可能会违抗呢?”常威也是聪颖之辈,能听出马嵬话中有话,眉头一皱,面露不悦之sè,冷声道:“马总管此言何意?难道你居然敢怀疑西炎王上对朝廷的忠心吗?” “西炎王杨氏祖先与圣祖皇帝关系匪浅,受封西帝,为一字并肩王,恩宠至极,其后人传袭王爵,至今已有十七世忠良,在下何敢怀疑,只是顺口一问罢了,常营长千万勿怪!”马嵬赶忙起身,向西方行了一礼,肃声说道。 “马总管言重了,是常某言语有失在先,还请马总管恕罪才是!”常威见马嵬礼仪如此讲究,吓了一跳,慌忙站起身来回礼说道。 马嵬听言,自是又与常威客气了几句,但其心中却着实不以为然,脑中暗自计议不休,盘算其中的诸多关节。 “战争并未在西炎国境发生,想那养兵的政令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取消了吧!这个政令实在是太过可怕了,若是照着这个势头过上几十上百年,群雄必然并起,偌大的西炎国肯定是不会安宁的!”赵飞虹见二人相互致歉,心中甚觉好笑,叹了一口气,长声说道。 “但愿如此了!”马嵬也是叹声应道。 “山海国要迁移整整十多亿百姓,岂是小可,看来这战争不打上个几十上百年是不会轻易罢休的!在此期间,间空石的价格肯定会大幅上涨,短期内就不要再出售矿石了,等到战事激烈之时,再卖不迟!”郁明忽沉默半响,忽然斩钉截铁的说道。 …… 因为一棵树的枯萎,龙烟大陆渐渐的陷入了战争的愁云之中,但西炎国似乎并不在这愁云之下。数千年来的累世仇敌无奈之下以破釜沉舟的决心入侵大陆,但首选的目标却并非是西炎国,这个传闻一经证实,便迅速传开,并立即引来了诸多的猜疑,西陆各方大势力不约而同将目光瞄向了炎兕城,翘首等待西炎王爷奉皇帝旨意遣军攻打山海国的消息…… 安乐县自有了石湖矿场的财源,伏威山的水源,不但县城本身迅速富饶起来,县民也rì益殷实起来,不断有流民从四方涌来,越来越多的新生命也在此诞生…… 因为有了源源不断的水流灌溉,安乐县城周遭原本贫瘠的荒野逐渐变为了水草丰美的绿洲,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被移植过来,大量的水族被放生水中,数以百计的良田不断的开垦而出,飞鸟和走兽亦开始迁移靠近,一个富足的荒原天堂正悄然成长, 在巨大的人力、物力以及财力的支持之下,吴继业对整个安乐县城进行了全面的城防建造,一个完善的大城已然略见雏形。 募兵之事在郁明的亲自主持下,亦是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之中。为保证军队的战斗力,招收士兵的要求也愈发高了起来。而且,军中已有规定,进入军队并非是一劳永逸之事,若不能达到各项军事要求,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官,照样会被坚决辞退。 正可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招收强壮的士兵根本没有太大的问题,但要得到优秀的军官,却是极难。现如今,安乐县士兵的数量已经由一万人激增到三万人,第二营,第三营顺势组建,但营长以及诸多队长的职衔却一直虚悬,至今没有合适的人选。 没有成型的军队编制带领新军编制,营建军队是一项非常复杂和艰难的事情。郁明在陈观店军中服役之时,曾一手创建了猛虎营,并担任营长一职长达五年之久,可谓经验十足,但要在一个小县城凭空缔造一支军队,仍觉心有余而力不足,忙得是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三万军队虽有,但层层而上的军官却空缺甚多,纵然是已经任命的军官也大多无有经验,自使得整支军队的管理都混乱不堪,军中常常因为军级而产生大大小小的争斗,大小摩擦几乎天天都有,自顾都是不暇,根本不足以之为战。 郁明一怒之下,暂停了募兵,将三营新军全部整合为一,划分为十个队,每队三千人,广泛纳入安乐学堂乃至讲武堂中有从军意愿的学生,平均分配在这十支队伍之中,开始全面选拔军官。 选拔军官的途径非常简单,就是让每一个队各自推选出队长和副队长,再由队长任命尉长、什长、伍长等军职,暂时组建出上下级军职关系,再通过实战进行细致的检验和挑选。 由于现下的丘墟荒原还处于和平时期,根本没有什么合适的战斗可以用来检验各队军官的指挥能力,郁明别出心裁,却是将目光瞄向了荒原上横行无阻的狼群。 秋天乃是围猎之时,趁着秋猎,郁明命令十位代队长率领各自的队伍前往荒原猎取沙狼,由各队猎到沙狼的数量,伤亡人数等诸多方面的考察,决定各级军官的升降! 第一百零五章 围场秋猎 上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距离安乐县城三百里外的白毛原,长满了一望无际的白茅草,是安乐县所在的荒原之中一处难得的野兽天堂,野马、野鹿、野羊、野牛等成群结队在此觅草,野兔、狐狸、山鸡等随处可见。 因为有充足的血食,处于食物链顶层的虎、豹、鹰隼等亦是不少,但真正在白毛原中当之无愧处于主导地位的猎食者,乃是狼群! 白毛原西南方向有一道狭长的丘陵,因为形似一根拐杖,被称为是拐子岭。拐子岭转弯处的内侧有一道因雨水冲刷而形成的缓坡,平rì间常常有极善奔走的白毛鹿群在此避风晒阳,今rì虽阳光明媚,却并不见鹿群的影子。 仅仅一rì时间,一座三尺多高的土台赫然矗立在这缓坡之上,乃是由三万士兵用瓷土夯实搭建而成。土台中心处立着一杆赤红颜sè的大旗,旗上写着一个浓墨书就的“郁”字,正是安乐县主郁明率领麾下三万军士,于此间围场秋猎,搭建了猎台。 以那大旗为中心,整座高台被分成了均等的十份,总营每个编队都占据一份,由各编队建造并安排用途。郁明坐在大旗之下的木椅之上,身边有阿野相伴,极有兴致的看着各编队在各自的围场之上作为。 此次围场秋猎,影响极大,直接决定着两到三位营长、数十位队长、一百多位尉长的职衔所属。所以,十位代理队长,乃至队长下面的尉长、什长、伍长以及士兵,都卯足了劲想要在这次围猎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名副其实拿着高军饷的军官。 郁明已经下令,以十rì为限,在白毛原附近围猎沙浪,排定此番围猎的名次,决定军官的升降。因为时限太短,十位代理队长在郁明的严令之下建好了各自所属的一份土台之后,便一个接一个开始带着各自的三千士兵前往白毛原了。 白毛原中虎豹横行,野狼成群结队,寻常人绝不敢轻易履足。纵然是数以万计的军队,若是贸然深入其中,也有被狼群分化猎食的危险。所以,十个编队虽仗着各自的人多,也只敢在白毛原周边活动,皆yù瞅准机会围猎小股的野狼。 白茅草最老的也就一指来粗,半人来高,军队走入其中,绝难隐匿形迹。风吹过,齐齐的白毛草尖摇摆如水浪一般,丝丝缕缕的白毛丝像水雾一样缭绕,远远看去,仿佛一片巨大的白水湖一般,蔚为壮观。 第一编队的队长名叫曾大海,乃是一位曾在陈观店军中服役的尉长军官,现年五十有六,红脸堂上沟纹纵横,花白胡子一大把。其虽略显得苍老,但jīng神却好,身着劲装,腰悬长刀,军人的英武之气自然显露出来,当真是老当益壮。 新军第一营营建之后,曾大海就被推举为第一队队长,后来三个营打乱编制,曾大海因为德高望重,仍被推举为队长。 作为出生步骑军经验十足的尉长军官,其施行的策略颇为直接有效,即令两千五百步军排列为三队,沿着白毛原周边三里纵深进行横向搜寻,五百骑军于两侧负责驱赶围捕惊起的野狼。 一旦发现目标,立即令内侧骑军将野狼驱赶出白毛原,外侧骑军在外围堵,步军再蜂拥而至,用乱箭轻易将目标猎杀。如此一来,非但猎杀野狼的机率很高,士兵的伤亡率也极低。 这样的策略属于常规的围猎手段,虽然有效可行,但毕竟笨了些,往往因为数匹野狼而牵动整整三千人马。时间一长,猎到的野狼不多,整队的人马却已然困顿疲弊…… 第二编队的队长名叫鱼督,是老安乐县中的“名门望族”鱼氏的族长。 现如今的安乐县城已经像当初的天井城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了无数的富人,皆花大价钱在城中买地造屋,在城外开垦置田。鱼氏在以前虽然是大族,现如今淹没在这些真正的富户之中,简直就像普普通通的富农一般,根本没有什么“名门望族”的派头可言了。 鱼督之所以能够被推举为第二编队的队长,当然不是因为他那名不副实的大族族长头衔,而是因为此人的传奇经历。其曾于南部强军“野狼团”中服过军役,负伤之后以尉士的官衔退役,迁任大城“松城”的县尉。安乐县名扬伏威道之后,鱼督毅然弃下了官职,带着全家老小回到了老家。 一开始,鱼督在先他而至的廖泽铠手下屈居副县尉之职,一直都憋着一口闷气,但也无可奈何。后来,郁明下令营建军队,鱼督见机会到来,毫不犹豫的参了军,并毫无悬念的夺下了新军第一营第二队队长的职衔。在三营整合之时,与曾大海一样,仍然被推举为队长。 鱼督现年四十三岁,身材高壮,体格俊美,常年穿一件裸露双臂的皮甲,腰悬jīng致的狼牙短刀,十分的jīng干英挺。遗憾的却是,其右侧脸颊上有一块巴掌大小的伤疤,深深陷下,与口腔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说话时都隐隐走气漏风,看上去极是狰狞,令人心寒,据说是被野狼生生咬下的。 鱼督的猎狼策略显然比曾大海的高明了许多,其将麾下的三千名士兵分成了十小队,每队三百人,由各自的小队长率领,于白毛原外围搜寻三三两两的小股野狼,大大提高了全队人马的猎狼效率。 余下的八个编队,半数采用曾大海的策略,半数采用鱼督的策略,大胆一些的更深入一些,胆小一些的只在边缘处搜寻。 小霸王曹扬在第六编队任小队长,领着三百个步兵在草丛里寻狼,已经颇有些收获。经过这三年的磨炼,曹扬已经成长为一个身高六尺的俊朗少年了,眉若蛟龙,目若朗星,宽肩窄腰,虽显单薄,但却甚是健壮,一身的武艺已经非是等闲。 “程老粗,你这老小子到底想干什么,怎的不听老子的命令?刚才要不是老子眼尖,喝住了弓箭手,**早被shè成筛子了!” 曹扬一手抓着比自己还要高上整整一个头的程青的领口,直将之扯得踮起了脚尖,压低了声音,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嘿嘿,老程代母亲大人谢谢你了。不过,老程我全凭自己一个人就把那匹老狼的脖子给扭断了,哪里用得着这么一帮子大头兵。依老程看来,你还不如丢下这三百废物,与我一块到白毛原深处猎狼。咱俩是鼎鼎有名的猎狼二人组,说不定单凭我们二人之力,就能夺得第一的成绩呢!”程青憨笑一声回道。 “独行的狼再厉害也只是一匹独狼而已,领着狼群的狼可是头狼呢!你这傻大个子,可真算是白痴一个!” 一个身穿狼皮小裙梳着一头小毛辫子的白净丫头站在曹扬的身后,手指间灵活至极的把玩着一柄锋利的短刃,小口中漠然冷笑道。 “哼!我老程可不是什么独行的野狼,可是下山的猛虎呢!”程青听言,并不恼怒,鼻子一吸,嘿嘿笑道。 “下山的猛虎?我看是傻猫一只,只配捉几只耗子!”小丫头面上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毫不留情的讽刺道。 “野丫头!你胡说什么?” 程青xìng子沉稳,寻常时极难动怒,但被一个小姑娘当着众人的面骂做是傻猫,顿时为之气结,立即就要提着醋坛大的拳头冲撞过去,当然是被隔中的郁明给拦下了。 “程老粗,你忘了上次我们去打劫青草窝路匪时误中埋伏,是怎样才活下来的了吗?”郁明一把将强壮如牛的程青推开,指着他的鼻子,厉声喝问道。 “当然记得,不就是你小霸王大展神威一连杀死了六个匪贼,才使得我们都安全脱身的吗!” 程青额角上青筋鼓起,当真是动了真怒,不过他虽然面上如此,倒也不敢真的将那小姑娘怎么样,因为他极有自知之明,知道那小姑娘的武艺是远胜于自己的,万一动起手来,吃亏的只会是自己。但听曹扬如此说来,其神情一松,轻哼一声,说道。 “蠢材!若不是老当家机jǐng,诈称自己也是路匪,我们早被shè成箭靶了。若不是你老程一铁锤砸死了那位镖手,我怎有可能接连杀人。若不是马五高超的驯马之术,用马匹分散了追杀的路匪,我们怎能最终逃脱……白毛原上再厉害的独狼也不是猛虎的对手,再厉害的猛虎也不是狼群的对手……你一个人就算猎到了再多的野狼,难不成要当一个光杆军官不成?”曹扬劈头盖脸的问道。 “呃……呵呵……老程我被你给说糊涂了,啥时候小霸王也像秀才那样有口才了呀?”程青张开大手挠挠头,打个哈哈,大声说道。 “有狼!……” 曹扬被程青装糊涂的模样逗得哭笑不得,正要招呼众人重新列队时,却忽然响起了一片惊叫! ------------------------------------------------------------------------------------------ 鱼姓,在丘墟之地是最常见的姓氏之一。干旱荒凉之地以“鱼姓”居多,当然属于稀奇之事,却是自有来历。 故老相传,丘墟之地曾经是龙烟大陆之上一片巨大的外流淡水湖,湖中水族丰沛,湖岛湖岸生活着数以亿计的渔民,皆靠打渔生存,自不而然以“鱼”为姓。 汪洋也似的湖水干涸,湖底灵脉被翻掘一空,荒凉的丘墟形成,富足的渔民渐渐的衍变成了流离失所的农人和牧民,靠湖吃湖、打渔生存的事情早已成为了传说。但由于鱼氏后人实在太多,纵然悠久的岁月过去,“鱼氏”仍旧是广泛存在的姓氏。--------------------------《龙牙岛志》 第一百零六章 围场秋猎 中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黑狼!纯黑sè的毛皮!一共有五匹,从斜刺里狂奔而来,又急急往草原深处窜去!像五缕黑影一般!速度极快! 白毛原上的野狼大多都是灰白sè的,这有利于它们更好的潜伏在目标近前,而发动突然袭击,猎杀血食。显然,这五匹黑狼并不是白毛原上的狼种,多半是外来者。但此时情况紧急,众人根本无暇去想这几匹狼的来源,纷纷呼喝着从两边追去了! 曹扬手下只有三百步兵,一匹马也没有,哪里能追上黑狼,眼见那五缕黑影渐渐消失在远处,纷纷跺脚叹息不止。但幸运的却是,这五匹狼似乎也不敢遁入白毛原太深,只在外围没命的奔逃,竟是撞上了曾大海人墙一般的队伍,赶忙又折返回来,自是被严阵以待的曹扬小队给围住了。 一声哀嚎响起,原来是程青忽的甩开了手中链着铁链的大铁锤,将一匹三尺多长的黑sè雄狼给当场砸死了!余下四匹,三匹被弓箭shè死,一匹被那毛辫小丫头割断了喉咙。 “这黑狼脖子上怎么会有铁箍呢?难道是驯养的不成?” 曹扬本yù一刀结果了中箭倒地兀自流血挣扎的黑狼,却是被其脖颈皮毛下的铁箍子给铬伤了刀刃,立时吃了一惊。 “此事蹊跷,回去跟义父说一声吧!”曹扬暗自嘀咕了几声,便命人将战利品搬到了马车上,继续开始搜寻野狼了。 不知不觉间,五rì时间过去,猎台一排排的木架之上已经摆满了各编队猎杀来的野狼剥下的狼皮。原来,随军队而来皮货司和肉品司的差役专门负责剥皮剁肉,狼肉自源源不断的运回到安乐县城,狼皮却处理好了挂起来,当作是围猎的成果,届时用以比拼。 风吹不歇,“郁”字大旗猎猎作响,但浓浓的血腥气却一直都无法被吹散,自是因为有流淌着鲜血的野狼不断的被送到此间的缘故…… 郁明作为全军指挥官,对十个编队完全放任自流,一丝一毫也不出手干涉,大多时候都在大旗之下的木椅之上敛气呼吸,静修玄功。 其自突破至内息后期境界,“龟鹤吐息”之术已经完全不在话下,借之几乎可以辟谷,纵然十天半月不饮水不吃饭,也不会产生什么饥饿感。只待将来有缘进阶元气境界,《龟鹤玄元导气神功》便可进入“龟鹤凝形”的境界。 现如今的“龟形”和“鹤形”还只是虚体,等到凝结成实体,郁明便可掌握数项威力极大的神通。世情险恶,唯强者才能生存下去,郁明迫切的想要突破现有境界,达到更高的修为。 不过,修真炼道万万不能cāo之过急,需得是稳稳求进,渐图机缘。从内息境界突破至元气境界,乃是真正由凡人蜕变为修者的一步,不但需要修炼者本人资质出众,勤于修炼,还需得各项资源的支持,机缘到来。就算是火云骑士杨成那样的天才之辈,也是在近四十岁的时候,才勉强达到元气境界的。郁明方今才刚刚二十二岁,虽然已经达到内息后期境界,若像突破至元气境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五rì以来,阿野一直都陪在郁明身侧,并未参与此次秋猎。其本是极为好动之人,白rì间从来不会闲着,就算是夜间睡觉,也有梦游的习惯,而今却是静立了整整五rì,令郁明都是对他刮目相看,忍不住夸赞了几句。 原来,阿野自从在学堂担任教习之后,长时间的与孩子们相处,心xìng慢慢开始改变,懵懂的心思逐渐的清明起来,真正从野兽的一面向人类靠拢…… “那本《狼人变》我曾细细研读了好几遍,发现此书内容虽然看似是普通的豢养狼奴的邪门小道,其中还是有不少真知灼见的,似乎是一门邪道功法的残本,被什么人得了去,改编成了如今的模样。比如说书中所载的那个熬炼狼心的方子,就极是jīng妙,你之所以心脏强健,血脉浑厚,力大无穷,正是因为常年喝那所谓‘狼心汤’的缘故!自从你追随了我之后,似乎并不常喝那东西了,可是嫌弃这门功法丑恶了你的面貌吗?” 郁明看着剖狼的屠夫将十几颗狼心扔进了一个铁盆之中,血煞之气隐现,不禁向着在一旁侍立的阿野说道。 “嘿嘿,老大你可真是说笑了,阿野本来就是一个禽兽之辈,哪里会怕自己貌丑。自追随老大之后,阿野之所越来越少吃狼心汤,是因为普通的狼心对我来说几乎已经没有了什么效益,多吃也是无用。偶尔吃上一回,也不过是解解馋罢了!”阿野面露些许愕然之sè,讪讪一笑,说道。 “原来如此,那得是什么等级的野狼之心才能对你有效呢?”郁明洒然一笑,问道。 “我现在是内息中期境界,需得是内息境界后期以上的妖狼之心才行!当然,如果是极为强壮的巨狼之心,纵然是内息境界中期,也是勉强可以服用的。但这种等级的狼一般都是狼群中的头狼,以我的能力是万万抓不到的,也不敢轻易涉险。无常那厮能耐极高,常常和九翼一起外出寻猎,一般都是伏在马肚子下追着狼群跑,专拣头狼下手,一抓一个准,就连元气境界的狼王都曾撵过好几次,只是没有得手罢了。”阿野说着,眼中不禁露出了几分期待的神sè。 “无常猎狼往往都会将狼尸带回的,你自可去把狼心要了就是啊!难道还嫌那狼心不够新鲜不成?”郁明笑着说道。 “唉!老大你可不知道,无常那厮嘴下根本不会留漏,一顿饱血吸下来,狼心直接就被抽破了,每次都只剩下一包碎肉,根本就没什么用处!我求了他十多次了,他每次都答应点头,说得好好的,但到最后每次都给我剩下一条吸干了血的干尸,哪里有什么完整的狼心……阿野已经停留在内息中期境界好多年了,若是没有强大狼心滋补,再过上十年也不会达到内息后期了!老大你可得管管无常啊!就算让他每个月给我留一颗囫囵狼心,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啊!” 阿野听言,知道时机已经到来,一双爪子往眼上一扣,眼泪虽然不流,却自干嚎起来。一边嚎,一边说,引得众猎台上众人纷纷转头看来。 郁明一听阿野要他从无常的口中夺食,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根本不敢答应,但却架不住阿野这般无赖也似的恳求,无耐道:“好了好了!别嚎了!改rì我亲自带你去猎狼!这总成了吧?” “什么?你带我去猎狼?你能行吗?” 阿野听言,嚎声顿时止住,双眼一扑闪,直瞪着郁明,不由自主的问道。 郁明行事向来低调,轻易不会在人前显露身手。在陈观店的时候,阿野总共也没见郁明出手过几次,战争结束之后,更是再也没有见过郁明与人争斗,所以其对郁明修为到底有多深、武功到底有多高,并不太知道。但想到有头狼所带领的狼群的可怕,心中就生出一股恶寒,颇有些置疑的意思。 “你要是怕的话,那就算了吧!不去了!”郁明听言,又气又好笑,无奈的说道。 “不怕不怕!去去去!怎能不去呢!老大你都不怕,我阿野当然也不会怕的!”阿野赶忙讨好的说道。 阿野与郁明说到了无常与九翼逐狼群擒头狼的事情,却不知他们正于白毛原较深处紧追着一群黑毛狼不放,狼群已然四散开来,只余几匹巨狼护着一匹头上镶着银sè铁皮护甲的头狼奔命。 九翼四蹄纷飞,踏草奔驰,草间乱窜的黑狼与其一丈高的腰身相比,简直就像是老鼠一般,根本不敢触其神威,阻其半分,纷纷往周遭草丛里窜去。 只听一声凄厉的哀嚎,一头四尺长的巨狼被九翼一蹄踩碎了脊椎,直被踩入了草泥之中,一命呜呼了。一缕幽影从马腹之下忽的蹿出,往地上一纵,闪掠而起,直将那五尺身长的头狼给扑倒在地上。 几番翻滚挣扎之后,头狼的头颅连同脖颈已然被拉扯着埋入了土中,只撑着强健的四条腿往地面上拔,但哪里又能拔得出来,须臾后便跪倒下去,不住的发抖起来…… 几匹巨狼眼见如此,也不知该如何帮忙,只将那高大的黑马团团围住,嗷呜狂啸着上前咬去,却是被强劲的马蹄一个个踢翻在地,起不得身来了…… 数十里外,一千人马在欣喜若狂的李队长的带领下一路搜寻狼尸,慢慢的靠入白毛原深处。这位李队长江湖人称李四手,使得一柄快剑,舞动起来,直如长了四条臂膀一般,在方圆数百里的城镇中颇具名气,是以得来了这个称号。 其出生于罗庄城李姓世门,年轻时不务正业,整rì间东游西逛,乃是一心xìng顽劣的公子爷。但谁人都有谁人的福气,其在天井城闲逛之时,无意间从地摊上得了一本无名剑谱,如获至宝,从此便于游玩只余涉猎剑术,倒也算是有了一个正经的爱好。 后来,李四手的父亲因争夺家主落败,郁郁而死,一家人因之而渐渐的失去了生活来源。无奈之下,其便开始悉心于剑术,略微学得几手之后,开始靠着教一些富家公子学剑而过活。 那无名剑谱甚是玄妙,以李四手的资质和悟xìng,也只是学得一些起手的微末皮毛而已,压根没有什么真章。但饶是如此,其凭着所学,已然非是庸手,平常人绝不是对手,一舞起剑来,剑花四摇,剑光闪闪,如同有数把剑在舞动一般,霎时好看!再加之其乃是心思灵敏之辈,极有自知之明,一旦遇到劲敌,立马就会逃之夭夭,是以从没有被能人拆穿自个的花剑,名声从来未堕。 一个月前,李四手还在罗庄城大世门罗家当剑术教习,听闻罗家公子从军中返回,立马就找借口走人了。随意打听之下,李四手慕名来到了安乐县城,以其鼎鼎的名气,当然毫无争议的被众人推举成为了一个编队的队长。 李四手也就舞剑骗骗外行人还行,行军打仗的事情根本一窍不通,围猎之事更是一知半解,便临时抱佛脚,有板有眼的向其他编队的队长学习。 其倒是脑子活泛,竟将曾大海和鱼督的策略各学了一半,将三千人马分为了三份,由其本人与两个小队长各带一千人围猎。 许是运气使然,李四手领着一千人寻了大半rì,仅仅猎到三匹野狼,正值人困马乏之际,却是恰好遇到了无常和九翼追猎黑狼群的踪迹,拾到了不少被九翼踩死的狼尸。 李四手惊喜之下,顾不得部下的苦劝,直领着手下人跟着痕迹往白毛原深处而去,一路上不但拾到了许多狼尸,还猎到了许多受伤的或者零散的黑狼,收获极多。 “上天眷顾我李四手,三个营长的位置说什么都该有我一份了,哈哈哈……” 李四手越往深处去,心里越是乐开了花,竟是半丝忧虑也没有。其从来都只在城市之中厮混,哪里会知道野地荒原的危险,整整一千人马都渐渐的陷入了黑狼群的包围,还兀自不知…… 第一百零七章 围场秋猎 下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秋猎第七rì夜,天降大雨,偌大的猎台十之七八都被冲毁,营寨几乎全部崩塌,木架散落,狼皮四漂,三万军士为抢夺各自的战利品,纷争了整整一夜。 次rì天明,安乐县主兼全军总指挥郁明一怒之下,将所有狼皮全部收走,责令十个编队以三rì为限,重新开始比拼。 三rì时间很快过去,围场秋猎正式结束,全军拔营回城。校场军台之上,安乐县主正式颁布了秋猎排名,以及各级军官的任命。 老军官曾大海和鱼督毫无悬念,分别被任命为第二营和第三营营长,麾下各设队长三名,由表现优异者担任…… 秋猎的结果并不像众人想象的那样全凭着猎得野狼的数量评估,虽然引来了不少非议,但却获得了更多人的认可。郁明干净利落的任命完各级军官,便责令三营紧急备战,不得有误! 几家欢喜几家忧,降职的还未想明其中的道理,升职的还未从喜悦中醒来,全军指挥郁明居然下达了紧急备战的指令,新上任的军官们大多都猜测也许又是长官在试探他们的能力,所以丝毫不敢怠慢,铆足了劲开始整顿各自的士兵…… “曹队长……嘿嘿……十六岁就当上了队长,恐怕丘墟没有比你更年轻的队长了吧?这就是所谓的英雄出少年吗?可真是让老程我好生羡慕啊!” 拐子岭上一个隐蔽的所在,曹扬与程青静静的趴伏在干草丛中,放眼看向远处的白毛原。程青虽然长得粗犷莽撞,但却是一个话痨,终于忍不住说道。 “队长?不领兵的队长算什么队长?只不过是个虚衔罢了!再说了,十六岁当队长算什么?你要知道,县公大人十六岁时已经是营长了!”曹扬轻哼一声,回道。 “唉!曹老弟是个天才,县公大人是个怪胎啊!”程青干笑一声,说道。 “你要是再敢对县公大人不敬,小心老子跟你翻脸!”曹扬jǐng告道。 “嘿嘿,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咱可是在执行侦查任务呢!怎么能因为斗嘴而误了大事呢!”程青歪歪嘴,不以为然jiān笑着说道。 曹扬听言,暗道程青竟是用自己对他说过的话反过来埋汰自己,顿时为之气结,索xìng不再与其说话了…… 程青最怕与人静呆,曹扬不说话,比起辱骂他来得还要难受。其好容易忍了片刻,便再也忍不住了,出声说道:“这次秋猎,属咱第六编队猎杀的野狼最多,其中大半又是咱小队猎到的,按道理说,曹老弟你就算得不到一个营长的位子,也该得到一个有实权的队长职位才对啊!县公大人的安排,好像并不按猎杀野狼的数量来定的啊!” “咱编队的猎台建得就像纸糊的一般,小小一场雨就被完全冲毁了,就算猎到再多的狼,又有什么用?”曹扬没好气的说道。 “可是县公大人也没有说过秋猎成绩要把猎台建造也算在里面啊!”程青反驳道。 “哼!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也想不通吗?想当初,第九编队的李四手猎杀的野狼数目高居首位,黑狼皮挂满了军台,几乎不能盛下。但一场雨下来,他们编队的猎台最先崩溃,别说狼皮冲得一干二净,营房都完全消失不见了,士兵都是被压死了好几个,一切都成了惘然。你要想,猎台就像是我们要守护的安乐县城,野狼就像我们要搏杀的敌人,不管我们在外面杀死了再多的敌人,如果没有了县城,一切都就失去意义了!”曹扬嘴里噙着一根茅草,俨然一副高人模样,淡淡的说道。 “哎呀!原来是这么个道理,小霸王就是小霸王,果然是有文化人啊!”程青听言,登时对曹扬佩服得五体投地,诚心赞道。 曹扬见状,面上微红,暗道:“我哪里知道这般道理,还不是像你这老粗一样质问义父,义父耐心教导我的!” 程青说完,又将曹扬的话回味了好几遍,兀自为其中的妙处而叫好,不但对郁明和曹扬生出了更浓的佩服之意,竟连带着自己都是一并佩服起来。但过了未多久,就又一次打开了话匣子,出声问道:“听说赵四手那家伙被投进大狱了,不rì就要被处斩,是不是真的啊?他可是名人啊!如果县公大人真的把他给一刀杀了,影响肯定不好,很可能就没有能人敢再来投奔我们安乐县了啊!” “赵四手深入白毛原深处寻狼,不但违背了军令,还置士兵的生死于不顾,导致近一百人葬身狼腹,犯了我安乐县军中最大的忌讳,县公大人正要拿他开刀呢!哪里会管他是什么名人!”曹扬撇撇嘴回道。 “县公大人真是好气魄啊!鼎鼎有名四臂剑师,说杀还真要杀啊!”程青喃喃赞道。 …… 曹扬与程青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渐渐的rì落西方,黑暗降临。忽然,曹扬胸口隐隐传来低沉的颤鸣之声,赶忙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黑sè鱼形陶罐,只见那大张的鱼口中正含着一枚兀自“嗡嗡”颤动的铁丸。曹扬一捏机簧,将那铁丸倒在了手心,握碎开来,从中露出一块拇指大小布满孔穴的灰白sè石头。 “快到我这里来,有大事发生了,我们得赶紧回县城!” 一个生冷的女声传来,隐隐带些急迫之意。一句话完,那灰白石块便是化为了一缕白灰,被微风吹得消失不见了。这正是间空石传音之术,若是普通人见到曹扬使用这东西,一定会认为其乃是大世门里的公子的。 “走!”曹扬与程青相互看了一眼,立时便起身,向着拐子岭另一头奔去了。 昏暗的夜sè之中,只见一个个带着两点绿光的黑影从缓缓荡漾的白毛原中源源不断的蹿出,向着一块高凸的平地汇聚着。 “小虎牙,你目力好,可看清楚了吗?那是什么东西?”曹扬匍匐着爬到一个毛辫子小姑娘身旁,看着下方黑黢黢如同山水流动的黑影,紧张兮兮的问道。 “是狼!很多很多的狼!当然,还有人,骑着巨狼的人!” 这小姑娘名叫保俪儿,是郁明为收集几门功法参加天井城举办的拍卖会时顺便买来的,收养在了雏虎堂里。因为她身上流着豹兽人的血,天生就有大力,身法矫健,别有些天分,本身又极是努力,所以极受讲武堂阿野教习的喜爱,算是他最得意的门生。 保俪儿虽然年纪还小,但一身武艺在讲武堂众人中是最高的,不但天资聪颖,长得也极是美丽可人,只不过小口里长了两枚令人生畏的尖尖小虎牙,是以被曹猛起了个外号叫做“小虎牙”。不过,除了曹扬,平时也少有人敢这么叫她。 “还等什么,赶紧走吧!”程青看着这般情状,一张大脸径直被吓得绿了,低声催促道。 “不行,方才已经有两个狼骑士朝着县城的方向去了,我们不一定是它们的对手,先得合计一下!”保俪儿回道。 三人合计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一同尾随那两个狼骑士抄近路过去,这样一来,不但可以避免被发现,还可以在接近县城之后,用间空石传音报信。 两个狼骑士似乎也怕被人发现,是以专拣僻静偏远处走,走得并不是很快。三人虽然事先都藏好了马,但却不敢去骑,单靠着两条腿,勉强还能跟得上去。 直到夜深之时,狼骑士终于到了安乐县城不远处的丛林之中,在一条小河边停下,偷偷观望着县城的城防。 三人用间空石试了一试,发现自身距离县城距离还远,根本不能传音,暗暗着急起来。 就在三人刚刚决定绕到后城去传音报信之时,其中的一名狼骑士却是调转了狼头,往回奔来了。三人硬着头皮躲在草丛里,暗暗叫苦不已,只盼着那狼骑士不会发现自己。 然而,事与愿违,座狼的鼻子极是灵敏,跨过三人向前奔了没几步,竟是会转过身来,一步一步的嗅了过来。 程青有链锤重器,等到狼骑士走到近前,忍不住起身发难,硕大的铁锤如流星一般砸向头狼。 猝不及防之下,座狼头上被砸了一个结实,但却并未受到什么致命伤,怒叫一声,纵起身来,一扑而下。三人见此,纷纷拿利器招呼了一顿,阻住了座狼的来势,便各自慌忙散开,皆冲着县城方向奔逃而去了。 这狼骑士哪里敢放三人逃去,一面追赶程青,一面扯起了长弓向曹扬和保俪儿的背心shè去。 曹扬与保俪儿身法矫健,左摆右蹿之下,狼骑士根本就shè之不中,只得学狼吼呼叫了另一狼骑士驰援,并驱狼向着程青紧追过去。 程青虽然跑得最快,但脚下却根本没有曹扬和保俪儿那般灵活,直是一股脑儿的往前急冲,将个宽大的背心稳稳的露给了后方的狼骑士。 弓弦扯得满如圆月,狼骑士正要松弦shè杀程青之时,狼爪竟忽的被什么绊了一下,扑倒在了地上,将之给摔了个七荤八素。下一刻,一人一狼便是被一个可怕的黑影给先后吸干了血,死了。 另一狼骑士持着长长的弯刀,斜斜的冲向曹扬和保俪儿,方要接近之时,一柄飞锤砸至,径直将座狼给砸得头破血流,晕死在了地上。 第一百零八章 城下之战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沉重的“吱呀”声响起,安乐县西城门被打开,曹扬、保俪儿、程青和阿野,先后进入,城门旋即重重的关上了。 曹扬惊魂未定,迫不及待的想要将白毛原上的事情告知郁明,但见城门里城楼上满是披坚执锐的士兵,这才暗暗放下了心来。 “狼帮的人果然要来复仇了!这下可好了!一场围猎演兵变成真正的战斗了!”听完曹扬所言,郁明嘴角微微掀起,颇有些愁sè的说道。 原来,自曹扬将那黑狼戴项圈的事情告知郁明之后,郁明就委派阿野去查明了此事。结果发现,那些黑狼竟是西陆十三路沙匪中的狼帮在白毛原中放养的驯狼。 传说,白毛原中有一头活了数千年的妖狼潜修,修为已达真罡境界。所以,狼帮虽然急yù扩张势力,但却一直都不敢染指白毛原这片富饶之地。 近来,大陆上暗cháo汹涌,狼帮显然也顾不了那么多,妄图通过放养驯狼,将白毛原上的白毛狼全部收罗为己有…… 他们当然没有想到,荒原上居然有人胆敢率军队到白毛原上围猎。结果可想而知,栖息在外围的黑毛狼首当其冲被当作了猎物,死伤惨重! 距离白毛原最近的狼帮巢穴是在千里之外的匪库野龙岭中,等牧狼者将驯狼被猎夺的事情告知了狼穴,安乐县军队已然开拔回城了。 狼帮虽然在十三路沙匪之中排名微末,但也是西陆数得上的大势力,哪里能是小小的安乐县城能够惹得起的,郁明万万不敢小视。但这梁子已经结下了,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与之干上一仗了。 现如今的西炎国还处于和平时期,狼帮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屠灭一个县城,所以选在晚上突袭,妄图一夜间踏平安乐县,报了猎狼之仇,便逃之夭夭。 斥候久不回来报信,多半就是被杀死了,像cháo水一般快速涌来的狼队当然知道突袭的事情应该是已经被识破了。但箭已经搭在了弦上,也就没有收回的理由了,狼队依旧向着安乐县快速奔杀而来了。 “苍髯狼王!苍狼旗!” 近两千骑着巨狼的狼骑士驱赶着六千多匹驯狼缓缓的靠近安乐县的城池,高大的白旗之上绘着一个长着长髯的绿sè狼头,在风中猎猎作响。 龙烟大陆上能够豢养座狼的势力只有两个,一个是蟠草原上的野狼团,属于西炎国的军队,另一个正是狼帮!野狼团所拥有的座狼全是纯种的蟠草巨狼,而狼帮的座狼品种却甚是驳杂,除却几种较为不凡的狼种,几乎都是从各种野狼里挑选出来体型较大者充当,根本不能与蟠草巨狼相提并论! 面对远处暗夜中静静矗立着的巨大城池的轮廓,两千狼骑士根本没有丝毫的畏惧之意,在距城一箭之地外停下,森冷的看向城楼上紧张得发抖的一个个士兵。在他们看来,一个小县城自发组建的军队,根本就是一群土鸡瓦狗罢而已,哪里会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一声如狼似虎的高吼响起,几十个身披坚甲身强力壮的狼骑士狂啸着,拖着沉重的长柄大铁锤就往城门奔去,身后跟随着大群的黑狼,在黑夜闪现着一双双鬼一般的绿眼。 “放箭!” 二营营长鱼督大吼一声,城楼上的弓箭手纷纷悚然,一时间箭如飞蝗一般,向着那些狼骑士shè去。 城楼之上的灯塔散发出熊熊的火光,将巨城近百丈的范围都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只见羽箭像雨点一般落在狼骑士身上,“叮叮叮叮”作响,竟是全数被铁甲撞回,如同瘙痒一般,根本不起什么杀伤力。就算是狼骑士胯下的巨狼,也因为毛厚屁坚,根本不惧那轻飘飘的羽箭…… 一众弓箭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个狼骑士刀枪不入一般的闯到了城楼之下,皆是被惊得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咚!咚!咚咚!……” 剧烈而纷乱的震响传来,却是那些狼骑士各自抡起了大铁锤在砸城门,一声声都似响在士兵们提到嗓子眼的心上。 “他妈的!你们都是娘们吗!给老子shè!shè死他们!把吃nǎi的力气使出来!快!泼火油!烫死那帮杂碎!”鱼督见此,鼻子都快要气歪了,瞪大了环眼,怒骂着说道。 滚烫的火油冒着可怕的白气从城门上泼洒而下,却是被早有准备的狼骑士给躲过了,只有十几匹无关紧要的驯狼被烫死。 狼骑士们怪笑着调转狼头,重又抡起了铁锤往城门重重的砸去,每一锤都砸下一个碗口大的深坑。也亏得这城门乃是用铁皮包裹铸成的,若是普通的厚木门板,哪里经得住这二十多个大力士疯狂的锤击。 “shè眼睛!你们这些该死的弓箭手,都给我shè眼睛!” 鱼督曾在野狼团服役,深知驯狼的厉害,生怕城门真的被攻破,届时狼群涌入,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他才刚刚当上营长,可不想第一仗就惨败! 座狼头颅上有铁皮包裹,但双眼却是露出来的,城楼上的弓箭手大多出生猎户,箭法自然不凡,齐shè之下,总有shè中者,终于shè杀了三匹座狼。 狼骑士惊怒之下,纷纷跳下了座狼,让它们回群,自己却在城门前继续抡锤砸门。他们的盔甲之上有帽檐,弓箭手根本伤他们不得。 鱼督见此,当真快要急红了眼,就在其一筹莫展之际,一个身材矮小但却散发着浓重煞气的黑面少年来到了城门上,面上泛着森冷的笑容看向城下的狼群和狼骑士。 “野教习,您可来了!您可千万要帮帮下官啊!那些狼骑士身披重甲,弓箭根本就伤他们不得啊!再这样下去,城门肯定要被砸开了啊!驯狼不吃人,专咬人脖颈放血,狼群一旦涌入,可不知要死上多少人啊!”鱼督慌忙迎了上去,欣喜若狂的说道,直如见了救星一般。 “慌什么!只要解决了这持锤的狼骑士,余下的你就能收拾掉了!” 这黑面少年面相凶恶,两颗尖牙撩出了唇外,飞天浓眉直如鬓中,两只尖耳上长满了黑sè的细毛,正是讲武堂教习阿野不假。其冷笑一声,便是纵身跃下了城楼,重重的落到了正兀自抡锤砸门的狼骑士身后。 阿野使的武器也是重锤,一连砸烂了七个狼骑士的后脑勺,才将另外十几个正聚jīng会神砸门正酣的狼骑士给惊动了。 同样是拥有大力的使锤者,这十几个狼骑士根本不是阿野一合之敌。锤锤相击之下,狼骑士们持锤的手臂径直被巨力震折,继而又接连被砸扁了头盔,头颅崩裂而死。 做完这一切,阿野也不让人开门,自伸出利爪,抓着浇灌了铁水和铜汁的城墙,从城楼下爬了上来。而后便很风sāo的站在女墙之上,深深的打了一个哈欠,淡淡道:“大半夜的敲什么门啊!吵得老子睡不着觉!” 阿野说完,扛着鲜血淋漓沾着脑浆的大铁锤,便自悠哉悠哉的离去了,留下城楼上一众目瞪口呆的士兵,你望我,我望你,惊得说不上话来。 安乐县城防坚固,只要城门不破,狼队根本就攻不进来。披着重甲身具大力的破门者皆被阿野以雷霆之势锤杀,余下的狼骑士和狼群根本不能承受源源不断的箭雨,只得在黎明之前退走了。 天明以后,担惊受怕整整一夜的安乐县民得知安乐县军队竟以零伤亡击退了可怕的狼骑士,一个个欢欣鼓舞,对安乐县城愈发有了信心。但那些参与了守城的城防军官却并不像百姓一样乐观,而是在深深的忧患之中,皆加紧时间训练士卒,完善城防,以防狼帮再度来袭。 三万军队已是郁明现阶段能够管理的极限,所以募兵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就待三个营的编制成型之后,以旧军带新军,继续扩大军备。 以安乐县城的规模,非得是十万强军才能确保周全,因为还有命根子一样的石湖矿场需要调兵保护,郁明可不相信常威所率的两千常家军能够在乱世之中守护住矿藏。 忙完了手头琐事,郁明举行了盛大的武比,用以挑选人才。参加武比者全是安乐学堂的学生,在围场秋猎中因表现优异而入了军籍的曹扬、程青、保俪儿等也必须参加。 经过连续三rì的比拼,最终只剩下四名学生进行最终的对决。保俪儿与曹扬毫无悬念的进入了决赛,但另外两人却实在出乎人们的意料,竟是来自讲武堂修真老师赵飞虹门下的两位学生,一个是鱼攸,另一个则是年仅十一岁的叶纶! 阿野门下二人与赵飞虹门下二人争夺最终的名次,武者与修士对抗,其中还有年仅十一岁的孩子,这等奇异的武比引来了诸多的观者,引发了剧烈的讨论,许多赌馆都是以此开设了赌局,下注者极多。郁明得见决赛四人的名单之后,也是放下了手中之事,兴冲冲的赶来观战了。 第一百零九章 四强对决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最后四人抽签对决,倒也没有如众人希望的那样由鱼攸和叶纶分别对决保俪儿与曹扬,而是由保俪儿与曹扬对决,鱼攸与叶纶对决,决出胜负之后,由胜者两人争夺头名冠军,负者两人争夺三名探花。 曹扬与保俪儿之间的比拼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是保俪儿以绝对优势胜出,这次也不例外,仍是以曹扬败北而告终,毫无悬念可言,是以根本没有什么看点。 叶纶与鱼攸乃是修者之间的对决,极引人注目,赌坊之中于这二人的胜负下注最是激烈,二人的点数几乎相持不下。 鱼攸已是十八岁的少年,使一柄染墨判官笔,几番挥毫泼墨,居然将人熊也似高大强壮的程青给渲晕在地,最终进入了四强。 叶纶才只十一岁,手持一本无字小书,在连续三rì合共十多场的比拼之中,几乎从来都没有挪过足,轻轻松松,一路得胜,也进了四强。 二人都是赵飞虹座下的修真弟子,修为同是内息初期境界,皆手持赵飞虹赐予的法宝。作为同门师兄弟,他们从来都没有相互比斗过,可不像阿野手下的学生一般,相互切磋如吃饭喝水一般寻常,是以相互施礼毕,都不知该怎么出手才好。 赵飞虹因门下出了两个争气的徒儿,当然有些高兴,但见二人在台上僵持着都不出手,引得台下数之不尽的观看者一片嘘声,却是坐不住了,高声吩咐道:“叶纶,你先出手!” “是,师尊!” 叶纶一路比拼下来,一直都是自卫而胜,从来都没有主动出手过,也是因为他本身xìng格的缘故,但此刻师命难违,叶纶也只好试着主动攻击一次了。 “鱼师兄,小心了!” 叶纶提醒了一下兀自yīn沉着脸的鱼攸,便将手中小书翻开,伸出手指在一张白页上虚空绘就一支羽箭,那白页便是自动脱落下来,闪现着一个羽箭虚影,朝着鱼攸飞刺而去了。 鱼攸冷哼一声,大笔一挥,一道浓浓的墨痕脱笔而出,化作一个盾牌虚影护在了身前,辛辣的墨雾从盾牌上喷薄而出,向着叶纶所在汹涌而去。 叶纶一边指引着白纸羽箭向着鱼攸四面刺击,一边将手中宝书端在胸前,用手拨翻起来。只听“哗啦啦”的翻书声响起,一股清风从书中喷薄而出,将那些明显带着毒素的墨雾尽数吹走了。 白纸羽箭甚是灵动,像长了翅膀一般左摇右摆飘忽不定,使得鱼攸根本看不清来势,防不甚防。 鱼攸心急之下,只得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漆黑的小葫芦,往判官笔上浸染了许多墨汁,挥动之下,将全身周遭都是用雾盾护住了。 这墨汁乃是赵飞虹赐予其的宝贝,名曰“招魂如意墨”,是儒门中极常见的一种灵墨消耗品,用法器泼洒之下,非但能依着修者的修为和意念幻化为各种形状,还有迷人魂魄的异能,价值不小,鱼攸也仅有这一葫芦而已,用一点便会少一点。 叶纶见鱼攸防护严密,一支羽箭根本不足以取胜,是以又虚指画了一柄小刀,一柄小剑,一把小锤,从四面八方向着鱼攸攻去。如是之下,二人一攻一防,开始激斗起来。 郁明只在当年从军之时曾与沙匪“女王帮”和“寒月国”麾下的修真者交过几次手,对修真者的手段并不是非常了解,是以对台上二人的比斗极感兴趣,看得津津有味。 “鱼营长,这位鱼攸与你同姓,与你可有什么血缘关系吗?” 郁明见坐在自己左手边的鱼督伸长了脖子看向高台,一脸关心着急的样子,自是出声问道。 “嘿嘿,大人所言不虚,鱼攸是家兄之子,是属下的亲侄儿!” 鱼督听言,赶忙回道,面上红光闪现,带着十足的自豪之意。修真者是什么人?是能够成为传说中神仙一般的人物。家中出了这么一个长脸的后人,自己又成为了统领一万士兵的营长,安乐县城中除了吴家显赫至极,接下来就该是他鱼家了! “此子不错,但愿鱼营长好好管教,将来可为我安乐县栋梁之材!”郁明听言,淡笑几声说道。将个鱼督鱼营长喜得连连点头,连连应承。 郁明虽出言夸赞鱼攸,但一双眼却是紧紧的盯着那位身披狼皮小披风俊秀至极的小秀才叶纶,心中着实惊喜不已,每每与坐于其右手边的赵飞虹询问这孩子的来历和资质,赵飞虹也只简单应付而已。 “我鱼攸怎么可能输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秀才!” 鱼攸被攻得甚急,暗道如果就这样继续下去,自己必输无疑,面上狞sè一闪,又一次从怀中掏出了黑皮葫芦,趁着叶纶一轮攻击结束,赶忙将其中的墨汁尽数浇到了判官笔上。 “只要赢了小秀才,那个就会扑闪几下的野丫头怎么可能会是我的对手,第一的位置肯定属于我!到时县公大人至少也会发下十个金币的奖赏,平rì的补贴也肯定会提高不少,今天的损失定能全部补回来!” 一次用完了所有的“招魂如意墨”,鱼攸肉痛之下,面皮都是狂跳不止。但想到夺得第一之后,自己大可用奖金去天井城再买一葫芦,心下也就稍稍安慰了。 “降!” 鱼攸紧紧抓着手中大笔,将遍体的灵息狂催其中,猛然向着叶纶头顶上一指,浓黑的墨水便如雨点一般喷溅而出,铺天盖地一般向着叶纶的身上落去。 “墨雾你能用风吹走,墨雨你可怎么办!” 鱼攸狞笑着,大笔连连甩动,泼洒出密密麻麻的墨点,并牵引着急落而下,使得叶纶根本避之不及,只能硬着头皮去接了。 “招魂如意墨”本身就有极强的毒xìng,普通的钢铁都能腐蚀,莫说是人的皮肉了。如此雨一般浇下来,若是普通人的话,绝对是必死无疑的。 叶纶见此,丝毫不敢怠慢,一咬牙,将手中宝书往头顶一扔,雪白的书页便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四散开来,翩翩飞舞之下,结成了一朵白sè的纸云,护在了自己上方。 “噼噼啪啪”的墨点洒下,将高台腐蚀得直冒白烟,令众多观者看得心中发毛,尖叫着纷纷远避开来。首当其冲的叶纶有那纸云保护,却是根本没有被伤到半分。 “呜呜呜……” 护在鱼攸周遭的雾盾缓缓散去,却见鱼攸手提一杆笔头干涩的大笔,面沉如水的站在原地,纸箭、纸锤、纸剑、纸刀于其身边飞舞不休,显然是败了。 叶纶轻轻一招,那四页纸便是像蝴蝶一般飞到了其手中,刀、剑、锤、箭虚影散去,重新变为了普通的白纸模样,被其叠在了一起。 但那结成纸云的其它书页却是被大量的“招魂如意墨”污秽,根本不受叶纶招引,纷纷飘散下来,落满了半个高台。 “鱼师兄,承让了。” 叶纶向着鱼攸施礼客气了几句,也不在意其不还礼,急急茫茫的捡拾沾满了墨迹的一页页白纸,直忙得小脸微红,额上生出细汗,才终于将全部的书页收集起来,原回摞成了一本小书,不过不像先前那般雪白干净了,需得是他重新洗练一番,才能彻底恢复原样。 休息未久之后,鱼攸与曹扬又进行了第三场比试。因为鱼攸只有一件染墨判官笔的宝物,而墨水已经用光,没有其他倚仗,当然不是曹扬的对手,靠着墨笔抵挡了几下,便是被曹扬掐住了脖子,赶忙讨饶认输了。 争夺头名状元的决赛在叶纶和保俪儿之间展开,他们之间的对决也像鱼攸与曹扬一般,并不十分激烈,很快就结束了。 叶纶只剩下四张书页还可以使用,两张用来进攻,两张用来防守,进攻时根本连保俪儿的身影的看不见,防守时径直被保俪儿斩破了一张纸,单薄的小肩膀上被架上森冷的短刃,输得极是干脆利索。 如此一来,赵飞虹两个门徒因为两败俱伤,全部都轻易的输给了阿野教习的两个学生。四场争斗下来,也只有鱼攸与叶纶斗法的一场还有些看头,自是令人生叹。 最终,小虎牙保俪儿得头名状元,小秀才叶纶为次名榜眼,小霸王曹扬为三名探花,鱼攸屈居第四。四人并列站在高台之上,等候着安乐县公郁明的奖赏,当真是万众瞩目。 “鱼攸,这十个金币就送给你了!以后,你在第一营做锦衣尉士,每月可在财政司领取一个金币的军饷,!你的灵根并不全,属于半灵根,资质虽然低劣,但却能有如今的修为,实在是难能可贵,今后一定要勤加修炼,多多向赵先生求教,争取早rì进阶!”郁明将手十枚金灿灿的钱币“叮叮当当”的放进鱼攸的手中,淡笑着说道。 鱼攸此人行事狠辣果决,又极有心机,是一个难得的人物,郁明先前对鱼督所说栋梁之才的话,倒也不是信口敷衍的。 “多谢县公大人,学生一定不负县公大人期望,早rì进阶,为县城多多出力!” 鱼攸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作为第四,奖赏也这般丰厚,竟有整整十个金元。而且,更重要的是今后每月都能领取一枚金元!要知道,一枚金元折合一百枚银元,一枚银元折合一百枚铜元,一枚金元相当于一万枚铜元!若是换做是往常,这般大财,鱼攸是想都不敢想的。 “曹扬,你想要什么呀?” 郁明走到曹扬身前,看着其马上就能与自己比肩的身形,英俊的面容,灵动的眼神,心中一阵宽慰,禁不住便流露出了慈父一般的神情,却是并没有主动提出给他什么奖励,而是和声问道。 “属下做得还不够好,不敢求赏!” 曹扬看着郁明慈爱的神情,全身都是为之一暖,已然心满意足,但恨自己才得到区区三名探花的名次,没有做到最好,不配义父的赏赐,纳头说道。 曹扬对己要求苛刻,对此郁明也不好说什么,但该有的奖赏还是少不了的,在其肩膀上拍了拍,说道:“这样吧!我命你正式入职第二营,自发招纳兵士,组建队伍,成为一个真正的队长!” “是!属下定不辱命!” 曹扬早就想甩去挂名队长的虚衔,听郁明所言,立时大喜,哪里还会拒绝,赶忙谢道。 郁明刚要挪步移开,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储物玉牌之中招出一柄五尺多长的大刀,摆在了曹扬身前,笑着说道:“对了!我之前得了一柄不错的战刀,如今也一并送与你吧!希望你不会让它蒙尘!” 此刀有五尺长,刀柄两尺,刀身三尺,略带些微弧线,几乎是一柄直刀,通体全用jīng钢锻造而成,刀脊宽厚,刀刃锋锐,一看便知是可怕的杀伐凶物,正是在前番打劫马匪之时,郁明得自那位马匪大当家的伏魔大刀。 郁明前番去天井城,请高手匠人将此刀回炉重铸,非但修补了密密麻麻的剑痕,还用金jīng重炼了一番,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残破模样,此刻反shè着淡金sè的寒芒,熠熠生辉,当真一柄好刀。 “多谢……多谢大人!”曹扬一眼看去,便爱极了此刀,兴奋之下,差点将一声“父亲”喊出口来。 “叶纶,我倒没有什么好奖赏你的,这个腰牌送与你,今后但凡有什么事,皆可持此牌前来寻我!” 叶纶年纪还小,官职和金钱皆用不着,郁明也确实没有什么合适的好处能够奖赏他,但爱其极高的悟xìng,径直生出了收徒的心思。不过,赵飞虹已然抢先一步,郁明也不好夺人所爱,赐其一枚近身令牌,也算是以半个师傅相待了。 旁边的曹扬和保俪儿眼见叶纶竟得到郁明近身令牌的奖赏,皆露出了艳羡的神sè。郁明平rì间专心于修炼,最忌被人打扰,所以一般都深藏在府中,寻常人绝难近其半分。整个安乐县也只有马嵬和阿野才能够随时去寻郁明,余者却需得有这样一个令牌才行。而且,这令牌一般用上一次就会被收回,从来没有直接赐予人的说法。 “多谢县公大人。”叶纶并不知道这令牌的珍贵所在,只觉是很贵重的东西,收起了令牌,袖在了袖中,恭敬回道。 “安乐学堂已经稍显得促狭,我想将之改建为一座书院,却不知该起什么名字才好,你愿意为我出个主意吗?”郁明赏完奖品之后,并没有走开,而是饶有兴味的说道。 “学生不敢!” 兴建书院乃是千百年之大计,书院之名怎可由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决定,郁明所言自是将叶纶吓了一跳。 “嘿嘿,圣人无畏,有什么敢不敢的,依我看,就叫做‘万松书院’吧!到时候,在书院里载上一万棵松树,每一棵上都挂一副圣人箴言,万千学子徘徊其中,皆学圣人之道,岂不壮哉?” 郁明继续调了几句,才是放过了略有些发窘的叶纶,走到了头名状元小虎牙保俪儿的身前。 “我的小状元想要什么奖励啊?” 郁明看着仅比叶纶大上一岁,但却已然颇显妖娆身姿的保俪儿,实难想象她当初在拍卖场中被人售卖时娇小凶厉的模样,不由得会心一笑,出口问道。 保俪儿听言,粉面微红,将修长的手指噙在口中,却是没有当时就回答,赶忙想了起来。其才刚刚十二岁,小皮裙下的双腿已然修长而浑圆,小脚蹬着一双獠鼠皮靴子,尤其显得美丽。紧身皮夹之下,可人的小蓓蕾已然凸起,直如两只小兔子一般,惹人遐思。双眼皮的黑亮眼睛,娇俏的鼻梁,美艳的嘴唇,满头黑亮的小毛辫子衬托下,极有一种野xìng之美。 保俪儿与人相处一向冷漠,所以处事一般都干净利落,但若遇到关心之事,却会优柔寡断起来。在郁明问她之前,她已经想了好几遍,并有了结果。但郁明一发问,其又是临时改了主意,好容易才是有了最终的答案,不禁抿嘴一笑,露出了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闪闪发光。 “你不会是想咬我吧?” 郁明看着那两颗尖牙,心上蓦然一跳,顿时想起了当初其将她拍下,从天井城一路带到安乐县的情景,冲口说道。 保俪儿身具豹兽人血脉,直如真的小豹子一般,凶厉非常,一路上没少让郁明吃苦头。尤其是其不备之下,手背上被保俪儿狠狠的咬了一口,至今还残留着两个小牙痕。那种疼痛绝不是一般的**疼痛,而是钻心的疼,疼到骨子里的疼,乃是其尖牙上所带的特有毒素所致。 不过,自那次郁明忍痛被咬之后,保俪儿也随之安生了不少,竟是在雏虎堂生活了许长的时间,长到了如今这般大,凶xìng内敛了不少。 “哪有!讨厌!” 郁明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这般说来,直使得保俪儿小脸绯红,直红到了耳根子上,一时间娇羞难当,恨不得即刻便飞窜逃走,但又不甘心就这样走了,直羞得跺脚顿地。 “我也想要一枚你给那个小孩子的令牌!如果你不给我一个,我就把他的抢来自己用,反正他也打不过我!”保俪儿扭过头说道。 郁明听言,暗道:“你也就比叶纶大一岁而已,还好意思叫人家小孩?” “咳咳,这个牌牌我只有一枚,多的却是没有了,我给叶纶的只有叶纶能用,你抢了来也是用不着的。”郁明敷衍着说道。 “你当我是小孩子吗?叶纶能得到那一个小牌子,不就是能随时去找你,向你求教吗!他输给了我,说明我的天资比他高多了,你愿意教他,还不愿意教我啊?” 整个安乐县城中,也只有保俪儿敢这么跟县公大老爷郁明说话了,其一旦任xìng起来,娇羞之意全然消失不见,径直对着郁明大声的质问道。 众人见堂堂的县公大老爷被一个小丫头质问得哑口无言,一方面有些惊愕,一方面却偷偷好笑。 “呃……不就是一个破牌子吗!既然你想要,就给你一枚吧!不过要过几rì做好了才能给你!”郁明当众下不来台,也只好让步了。 “你可要说话算话啊!”保俪儿颇有些不相信的说道。 第一百一十章 焚琴玉册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焚琴玉册上 西炎国与山海国开战的消息终于传来了,虽然战况不明,但终归都是令人心安的一个消息。各方门阀都因为这个消息而暂时稳定了各自势力,静待其变。 安乐县只是这大陆暗cháo之中的力求自保的一片小树叶而已,在所谓的大势之下,只能随之而飘荡,没有什么应变的余地,是以仍旧像往常一样力求上进。 郁明在修炼之余,丝毫也没有闲着,先是与过山狡灵兽疏通了一番水道,又在伏威山偷猎了几匹内息境界后期圆满的鬼狼与马嵬修炼所用,在白毛原上猎得几匹白毛巨狼与阿野熬炼狼心汤,再然后却是与铸造司司长吴继业一同设计了“万松书院”的草图,并很快开始动工了…… 时间在繁忙之中过得尤其之快,安乐县城自是愈发繁盛起来,但郁明自身的修为境界却是遇到了不小的瓶颈,许长的时间以来,一丝的起sè也没有。如是居安思变,静极思动,郁明便想着外出游历一番,去那一望无遥的蟠草原追寻梦里流连的红云…… 但安乐县前番打劫了马匪,近来又与狼帮结仇,在现阶段西炎国政局不明的情况下,随时都有可能遭到报复。 所以,郁明再三斟酌之下,还是选择耐心的呆在安乐县中,作罢了远游之计,最多也就去天井城买些灵石之类的消耗xìng物资,轻易不敢离城。 这一rì,郁明深处练功房,再次梳理了一遍《御风》第一层,“步风术”。仔细斟酌了八十一个“风”字所蕴含的步风要诀,继而细细的思悟第二层“轻身”之法…… 轻身,顾名思义是要将自己的身体变轻,但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变轻,而是通过丹田气海对全身气流的疏导,使得身体能融入外界空气之中,纵跃之下极大程度上减轻阻力,减弱地面施加的牵扯之力。 轻身之能一般极难掌握,习练了特殊功法的修者在进阶元气境界之后能够体悟一二,其他修者却需要在达到真罡境界才能够掌握。 郁明方区区内息境界的修为,之所以有一丝掌握这般能力的可能,正是因为《龟鹤玄元导气神功》的玄妙所在。 原来,红顶玄鹤天生就有极强的空间神通,身体构造极是玄妙,处处与空间法则相和。郁明已经炼成了“鹤形”,只要将“鹤形”扩充全身,主导整个丹田,便能像红顶玄鹤一般掌握一丝泛空的神通,借之达到轻身的目的。 郁明正自想到妙处,忽觉胸膛上传来一丝炽烈之意,痛意钻心,立时跳了起来,慌忙将项上的红绳一拉,将紧贴自己胸口的储物玉牌给扯了出来。 “嗡嗡”的低鸣声中,郁明只见玉牌之上的“宁”字纹路上微微闪烁着一缕红光,时隐时现的,显然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刺激一般。 “笑宁!” 郁明惊喜之下,径直怪叫一声,口中打着唿哨,像个孩子一般冲出了房门,一步跃上了疾奔而来的九翼,就向着城外飞掠而去了。 高高的土岗,斜斜的铺向远方,像是一舒缓的山丘一般,乃是安乐县开垦田地堆积下来的杂土。暗金sè的太阳正在这土岗之上缓缓的滚动,洒下了大片大片金红sè的光芒,将个原本平凡的土坡渲染的极为迷人。 一位苗条的骑士跨在一匹高俊的红马之上,静静而立,在辉煌的夕阳下剪出一个瑰丽缥缈的侧影,放眼看去,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黑龙也似的大马载着一位身穿白sè练功服的少年男子奔踏向西,一纵间越过一丈多宽的白水小河,直向着山岗上而去,像是一股突如其来的狂风一般,惊起了满天的雀鸟,惊散了满山坡的牛羊…… 秀丽的黑发用火红的绣巾束成了君子冠,款款顶在头上;几缕收之不及的发丝在清风中招摇飘流,在金红sè的阳光下恰如浮光流萤一般;明月也似的面庞渗透着令人迷醉的红晕,似要与身后的红rì相映争辉;明红的玄衣趁着凸凹有致的身姿,分外婀娜,慑人心魄。 红蛟也似的骏马,背身呈完美的流线,脖颈上满是红绡也似的长鬃,四条马腿又长又细,充满了柔韧和力量的美感,当真一匹宝马,正配得上这玄衣的骑士! 远望着一骑黑马白服冲着山岗狂奔而来,女扮男装的杨笑宁微微抿起了嘴唇,秋水也似的目光泛起了动人的涟漪,飘流的发丝像燃火的jīng灵一般跳动,易容的面庞也是红晕闪闪,炎光灼灼,直要恢复本来的倾世之容一般! 就在黑马快要跃上了山岗之时,只听一声炸响,杨笑宁竟是拉起了马缰,调转了马头,挥动马鞭,跃马仰蹄,朝着落rì的西方纵马而去! 红马在前,黑马在后,青草茵茵的原野之上,一场热烈的追赶在相别已有三年的郁明和杨笑宁之间展开。二人一路朝西而去,仿若要同赴落rì的烈焰之中一般。 一次次的回眸浅笑之后,郁明终于渐渐的追赶上来,与持缰扬鞭的杨笑宁并驾齐驱起来。但奈何那红马并非凡物,四条长腿奔跑起来直如迅速旋转的车轮辐条一般,速度极快,一次次将郁明给落在了身后。 郁明伏在黑云一般的马鬃之中,承受着劈面而来的罡风,一双眼却忍不住眯缝着看向那rì思夜盼的美好背影,一颗心兴奋得简直要跳出了胸膛,是以不断的催促九翼,往前赶去。 九翼最爱争强,哪里能容这小小的红马跑在自己的前头,昂头狂嘶着,一次次追赶上去,始终不落那红马一个马身之外。 也不知是因为主人的属意,还是本身耐力不济了,红马四蹄渐缓,速度终于慢了下来。但九翼还是一如既往的生猛,乘机直逼上去,又一次的追上了红马,与之并驾齐驱了。 “笑宁!” 郁明强压下心头的激动,转头看向红马之上一身玄衣的佳人侧身,一声念叨了无数遍芳名还未完全喊出口,红马已然停了下来,而九翼还兀自闷头狂奔,两者径自闪掠而过了! 郁明望眼yù穿,急yù一睹梦牵魂萦的芳容,脖子都几乎伸长了半分,在这一忽闪之下,颈项径直被扭得“咯嘣”一声轻响,险些要堕下了马来。亏得是其手中攥着一把柔韧的黑鬃,才得以拉扯而起,重又伏到了马背之上,模样甚是狼狈。 揉着剧痛的脖颈,郁明又羞又恼,急令九翼停步回转。九翼虽然灵秀非常,但心思仍旧懵懂,哪里知道郁明心中所想,昂起了高高的头颅,小跑之下,转了一个小弯,来到了那红马跟前,得意洋洋的打了一个响鼻! 郁明直愣愣的看向杨笑宁,只见其面目并非心中铭印的一般,自知杨笑宁是用了易容之术,掩去了本来面目,但她那独一无二的神态和气质却是如记忆之中的一般无二,任谁也模仿不来的。 “看什么看?还不快过来!”杨笑宁浅浅一笑,却忽的板起了俏脸,冷声斥道。 “喔!” 郁明听言,赶忙翻身下马,一步一步走到了红马跟前,不由自主的用手摸了摸脸,抬眼看向马背上高贵的女神。 杨笑宁见状,不禁嫣然一笑,张口道:“本官已经驾马来到,小小安乐县主,还不赶快接驾!” 其一句话刚说完,一抖手中的马缰,便将之连同辔头一同抽离了马头,与马鞭一同放入了储物法器之中。而后,一摆绣袍,右腿一扬,便是缩出了马鞍,翻下了马背,直往郁明的怀中跳去。 郁明见此,脑中还来不及想,“嗳”的一声,下意识的便环手去接了。其本yù托住杨笑宁的腰身,抱她下马,但却因为太过心急的缘故,径直环住了那动人的翘臀,抱上了两条浑圆修长的大腿,触手柔软而细腻,还带着惊人的弹xìng,当真是香酥入骨,令人不想释手。 杨笑宁身材修长,比及郁明还要稍微高上一些。郁明怀抱她的大腿,嘴唇和鼻翼便是冲着那侧身高耸的温香软玉,轻柔的触感,诱人的馨香,直令人飘飘yù仙! “笑宁!你,你终于……回来了……” 郁明虽然万分舍不得,但也总不能将红晕满面的杨笑宁就这样一直抱在怀里,轻轻的将其放在了地上,牵起了那一双玉手,出口问道。 “嗯,大陆局势忽变,蟠草原的事态也变得棘手起来,我不得不抽身而回,远离是非。今rì途径你安乐县,当然要过来看看你了!” “终于”两个字饱含着多么深的相思之意,杨笑宁又怎能听不出来,反握住了郁明的手,温柔的说道。 “嗯,你虽然已经进阶元气境界,足以纵横四方,但以现如今的局面,确实不宜在那等藏龙卧虎、高手辈出的地方多呆。”郁明点点头,回道。 “藏龙卧虎?呵呵,藏龙是不假,卧虎倒是没有了……”杨笑宁笑嘻嘻的说道。 “什么?”郁明听言,奇声问道。 “传说蟠草原地下深蟠着一条长约万丈的巨大苍龙,是整个蟠草原的根基所在,这你应该听说过吧!”杨笑宁拉起了郁明,信步而走,淡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这个我还真没有听说过……” 月悬于中天,洒下遍天的银辉,将个空旷的原野映照的极为亮堂,比及白昼都是差不了多少。红马没有了笼络辔头的约束,主人又走开,不禁唤鸣一声,撒开了四蹄,朝着远处跑去了。九翼一直都瞪大了眼睛盯着那红马,哪里能容其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四蹄一动,也随之而去了。 离别胜新婚,郁明与杨笑宁一分离便是三年,自有说不尽的话,手牵手缓缓的走在月夜之中,直要走到永远一般。 对于修者来说,三五年的时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但郁明和杨笑宁皆是二十多岁的少男少女,却有不同。二人因缘际会之下,得有合体之缘,三年间相互思慕,情意却是更深了。 月上枯树头,风吹丘上沙。郁明与杨笑宁相互依偎着坐在属下,情到深处,不禁四目相对起来。 郁明因为出门甚急,不及穿衣,所以只披着一身简单柔软的白sè练功服,在风中微微抖动,可见其单薄却jīng壮的胸肌,纵在这冷峭的寒夜中,其也没有感到一丝的冷意,衬托着清秀的面庞,清澈的眼眸,直有一股出尘之意。 杨笑宁虽然仍旧显露着掩易的面容,但在郁明的眼中,全然是梦中的样子,明艳而美丽,无可比拟。 轻轻的呢喃声中,二人相拥而起,唇瓣相合,白齿开启,忘情的拥吻起来,一解多年的相思之情。香津流连,酥软蚀骨,零落如细雨也似纠缠的呻吟声响起,至为**。 杨笑宁好容易才挣脱了郁明的怀抱,强忍着羞人的酡红,红唇微启,呢喃着说道:“郁郎,笑宁是杨氏嫡系后人,所以有杨家嫡传的至高双修功法,想与你一同修炼!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什么双修功法?”郁明双眼迷醉,将杨笑宁温软的身子压在身下,不断的亲吻着那细腻的肌肤,只想不顾一切索取,但又不敢不回答,是以含混的问道。 “这功法名叫《焚琴玉册》,乃是上古火仙流传下来的双修法门,非常厉害。笑宁第一次与你……与你相爱之后,就想过跟你修炼这功法,但生怕你经受不住烈火情yù的焚烧,所以只好作罢!但后来我细想了与你……与你相爱的整个过程,发现你体质特殊,不但具备天生的炼火之能,还似有极厉害的灵修传承,内息还极是深厚,所以根本不会受到yù火的伤害。我与你以《焚琴玉册》的法门双修,一定能相得益彰,共赴大道极乐!” “当初我进阶元气境界时,曾吸光了你的童男jīng元,但自己的一身元yīn之气却半点未曾给你,今次也好补偿于你,省得rì后相见之期久远,渐渐消去了!” 杨笑宁乃是道心极为坚定之辈,既想起了来此的头等大事,自然强压下了旖旎的心思,将一股清灵之气拍入了郁明的脑门,板起了俏脸,肃声说道。 焚琴玉册中 郁明脑门被杨笑宁轻拍了一记,直如全身被泼了凉水一般,径直打了一个冷战,沸腾的热血顿时被平静下去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使得杨笑宁心疼不及,不由自主与其怜爱的几番,算作是安慰。 “元yīn之气?” 郁明急yù与心爱的女子共赴**,欢爱一场,但却非jīng神污浊之人,向道之心坚毅,比之杨笑宁来都是只强不弱。其听杨笑宁所言,略一思量之下,自是想起了曾在书中偶然瞥到过的男女双修之术。 世间男女情爱,本就是天地人伦常理,无可厚非。雌雄相配,乾坤交合,正和于天道。若是取之有道,并不纵yù无度,男女之间不但可从中享受人事之至美,养育传承后代,还能获得意想不到的好处,养生滋容,长命百岁,都是不在话下。 凡人男女都可在男女欢爱中获得好处,作为超越凡人而存在的修者,承载着数个纪元十几个时代的传承积累,更是将其中的奇微美妙探索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原来,但凡修者,若是童身处子,男修便身具元阳,女修则身具元yīn。无论是元阳之气还是元yīn之气,对于修者来说都是不能轻易流逝的真元之jīng,因为一旦发生男女交合之事,这等与生俱来的身体jīng华,便会一朝而逝,不复存在了。 元yīn元阳既如此珍贵,自有极为奇妙的用途所在,几乎是多不胜数的。其中最普遍的一项,可以助修士增进修为、甚至突破修炼壁障的功能,就足以令万千修士趋之若鹜了。 正因为此,修者的世界之中存在着浩如烟海的采补之术,即专门用以采摘修者元yīn和元阳的邪门功法。而且,当今的世代,已是只分强弱、不分正邪的世代,采补之术自是已经泛滥到了无人不备的地步。 “笑宁那rì之所以能够成功进阶元气境界,多半是亏了郁郎你的助力,可是将你当做了一回炉鼎哦!” 杨笑宁满身都带着醉人的红晕,一双水光盈盈的美目略带一丝狡黠之意,盯着郁明,颇有些羞涩的说道。 “炉鼎?你把我当成了炉鼎?” 郁明听言,径直被吓了一跳,失声反问道。 所谓炉鼎,乃是修者因为自身修炼所用,以秘法豢养男女修士,专门供己采补的,几乎就如尘世之中的**一般,地位是非常低贱的,而且下场一般都不会好。 “好郁郎!你千万不要多想,笑宁爱你至深,怎么会把你当作那等下贱的存在!不过,那rì与你在马背欢爱,正值我突破至元气境界的关键时刻,不想你竟是从小修持的童男之身,一身的童jīng元阳极是丰沛,所以就直接将你……将你给采补了!没想到还真的因此进阶了元气境界,所以说是把你当作了一次炉鼎,原也是不错的。” 杨笑宁见郁明一脸的吃惊模样,心中虽是一阵好笑,但也万万不肯让郁明心中有上丝毫的误会,慌忙将其脸庞捧在手中,香香的吻了许久,才是温柔的说道。 杨笑宁修为远高于郁明,又修炼着极高明的家传玄功,在与郁明交合之时,自不而然便会对其进行采补,将郁明当作炉鼎!如此说来,这炉鼎之事究其原因也是怪不得杨笑宁的,真要怪,也只能怪郁明自己个的修为远逊于人家呢! 郁明被杨笑宁撩得蠢蠢yù动,但怕自己忍耐不住索取之时,又会被杨笑宁一巴掌拍得头脑清明,yù火冻结,反为不美,所以硬是压住了强烈的yù念。 再者,杨笑宁所具备的元yīn之气已经不同于凡类,乃是元气境界女修所拥有的纯yīn元气,比及普通的元yīn之气,品质要高上太多,若是能收为自己所有,说不得能够借之直接进阶元气境界,这对于郁明的诱惑也是极大的。 “你方才所说的《焚琴玉册》到底是怎么样的一门双修功法?以此双修,真能将你的元yīn之气度入我的体内么?” 郁明与杨笑宁境界相差悬殊,所以根本没有能耐吸取到杨笑宁的元yīn之气,需得是借助高明的双修功法才行。杨笑宁所说的《焚琴玉册》来头极大,居然是什么上古火仙流传下来的至高秘册,自是令郁明怦然心动。 “当然了!这门功法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残本,但却是我杨家的嫡传秘笈,据说全本的功法几乎能够道参火神,比之凤凰涅槃都是差不了多少的!将元yīn之气度由修为高深者度与修为低浅者,许多高明的双修法门都能够做到,《焚琴玉册》更是双修法门中的至高者,又岂能做不到?想来应该是不在话下的吧!”杨笑宁笑着说道。 “这么说来,《焚琴玉册》中的功法你也还没学呢吧?我俩临时起意,短时间内能学会这等上古双修之术吗?”郁明颇有些怀疑的问道。 “上古功法当然是比较晦涩艰深的,若想读懂并修炼,绝非一rì两rì之事。但我这一本《焚琴玉册》乃是附在我主修功法《炎鸾紫盖朝气诀》中的拓印本,上面写有我杨家历代先人的疑难注释和心得体会,想来应该是比较容易掌握的。而且,我们暂时只取一种适合的双修法门用以度入元yīn之气所用,专攻一术,应该也能很快学会!算了!多说无益,我们一同看看便是知道了!” 杨笑宁说着,舒服的靠坐在郁明的身边,玉手往储物戒指上一招,便是取出了一本jīng致的暗红sè小书,只见此书封面上绘着一只展翅腾飞头顶紫sè华盖的红sè鸾鸟,书脊处写着“炎鸾紫盖朝气诀”七个娟秀的黑字,正是杨笑宁的主修功法。 “哗啦啦……” 暗红sè的书页一张张翻飞而过,似乎永远也到不了头一般,真不知这看似极薄的小书到底有多厚。 “焚琴玉册!” 四个瘦红的大字之下,一副妙手绘就的jīng美双修图跃然纸上,一看之下,直令人心驰神荡。 只见仿若神仙中人的一男一女皆不挂一丝,赤身相对,上身相拥而吻,下身做交合之状,四条纠缠的大腿之上,正横着一把朱红颜sè的焦尾弦琴,两人一琴全然裹在滚滚的烈火之中,实在是**至极。 一幅幅jīng美的双修图被款款翻过,秘法写就的功法和解析在图下缓缓闪动,直看得郁明与杨笑宁面红耳热,相互偷看不已。如是旖旎的气氛之中,两人不自主间越发拥得紧了,仿若以此就能勉强缓解愈深的yù念一般。 《焚琴玉册》中所记载的双修功法果然玄妙而繁多,花样百出,技艺奇诡,几乎没有重复,看得人目晕神炫,不能自拔。 杨笑宁与郁明虽曾欢好过一场,却没有正式双修过,对这等高明的双修之术,实难在短时间内学会,之所以走马观花也似的翻阅,是因为要找寻可以将杨笑宁元yīn之气度给郁明的特殊法门,也好专攻一术。 ………… “鸾驭箫音……是这个……” 灵动的手指不断的翻腾着火霞一般的书页,美轮美奂的双修图一幅幅闪过,闪烁的文字也是掠过了记忆力惊人的脑海,不断的被筛选着。终于,杨笑宁欢叫一声,却是寻到了想要的双修法门。 ………… “就是这一门‘鸾驭箫音’之法,正好适合现阶段的修炼,我们快快学习参悟一番吧!” 杨笑宁将红光闪烁的宝书横在了郁明和自己的大腿之上,面上散发着缕缕的红晕,羞赧万分的说道。 其心中虽然暗恼郁明没有坐怀不乱的坚韧心志,将来在修真大道上,难免会遭受**心魔的考验,一个不小心,便会堕入红尘,修为尽废。但其终究是一个坠入了情爱之河的一个少年女修,从根本上还是爱极了郁明对自己的依恋,爱极了那一份炽烈的情感。 而且,郁明在对自己忘情的爱抚之际,还能听从自己的话语,压抑住yù望,可见其颇能收放的自制力,当真是一个至情至xìng但又道心坚韧的小修者,绝不同于寻常凡类! “找到了么?那我们赶紧仔细瞧瞧吧!但愿不是太难才好!” ………… 焚琴玉册下 “唉!你这天生的冤家啊!我杨笑宁如今如此对你,可是将整个的心,所有的尊严,都给了你了!你资质不凡,将来修为有成,可千万不能负了我!若是……若是你真的负心薄幸!我杨笑宁定要真的将那心肝宝贝给……给捏碎了!” 杨笑宁听言,轻叹一声,声泪俱下的说道。 “好宁儿!乖宁儿!我的心肝可儿!你且听我说,我郁明今rì指天发誓,若是我将来有半点对不起你,有半点违拗你的意思,且教我尸分万界,道死太虚,堕身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郁明听杨笑宁如此说,一股血气直冲而起,当下便直起了腰身,用右手食指指着头顶银辉如海的天空,发下了这般毒誓! 杨笑宁正自失神,但听郁明所言,已然来不及阻止,蓦然吃了一惊,一双眼直勾勾的瞪起,竟是瞬间动了真怒,高声斥道:“你这该死的!谁叫你发下这种毒誓的!” “笑宁!我郁明一介寒微小乞丐,能在这无情的世间遇到了你,乃是十世修来的福气,纵然万死也不能报答,要爱你怜你敬你,直到永生永世也不会罢休。我发下这般毒誓,实是自己心之所言,难道你还不相信吗?” 郁明虽也是修道之人,但对修真界中的万事万物还缺乏一定的了解,根本不明白道心誓言的紧要所在,是轻易不能说出口的。然其贸然发下这般毒誓,实在是发自内心的实意,并未有丝毫的虚假欺骗! 当然,其听杨笑宁所言,或多或少也感觉到其中的厉害,但他爱杨笑宁的心意已然至深,哪里又会在意这些,自是心灵志诚,信誓旦旦。 “唉!我的好冤家!好心肝啊!” 杨笑宁搂着郁明的脖子,伏在其胸膛之上,感应着那一颗兀自轰隆跳动着的心脏,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怜爱,直想着永生永世都与郁明同修大道才好! 郁明与杨笑宁贴心诉说了好一阵的情话,才是拿起了那《焚琴玉册》,开始一同参悟“鸾驭箫音”的双修法门。二人皆是向道志坚、心思聪慧之辈,一开始参悟这等玄妙功法,便是收拢了旖旎的心思,仔细的研读体悟。 双修功法虽然是修真之法门,根源却在男女情爱中,二人一边参悟,一边眉目传情,相互交流,相互调笑,是以学习得极快,一番意境与以往是大有不同了…… 清脆的凤鸣声响起,一只五尺多长极为美丽的赤红火鸟从杨笑宁的身上飞掠而出,在其头顶盘旋一圈之后,便是一头扎入了枯树之下的沙土之中,留下了一个冒着熊熊红炎三尺多直径的圆形孔洞。 杨笑宁牵着郁明的手,随着那火鸟一同钻进了孔洞之中,沙土凭空四溢掩盖之下,二人便是消失不见了。 不知多少丈深处的地下坑洞之中,赤红火鸟不停的在杨笑宁和郁明周遭旋转,将个半球形的空间炙烤得如同红玉镶就一般,全然笼罩在令人迷醉的晕晕红光之中。 杨笑宁轻唤了几声,赤红火鸟清鸣着,重又扑入了其身体,消失不见了。一道金红sè的光芒闪掠而出,却是杨笑宁抛出了一道暗金sè绘着活灵活现独角神牛图案的符箓,挂在了这小巧洞府的正中顶部,作为了一重极强的防护。 炽热的红光从杨笑宁修长的美躯之中散发而出,立时就将两人身上里里外外的衣服全然烧成了虚无。杨笑宁披散着四尺多长火苗也似的卷曲红发,美艳的**一览无余的展现在郁明面前,竟是瞬间恢复了其本来面目,直将个郁明看直了眼。 红光渐浓,一个紫红sè的高贵华盖在二人的头顶上缓缓汇聚而成,将他们全然罩入了其中…… 滋润的厮磨声此起彼伏,毫不断绝,郁明一方面享受着人间至乐,一方面吸收着珍贵的纯yīn元气,像是飘在了云端一般的舒爽。 郁明只觉丹田气海之中元气鼓荡,“龟形”与“鹤形”周遭的火团渐渐的氤氲起了一圈圈淡淡的气机,仿若元气境界修士所拥有的元气内丹一般。其竟是在杨笑宁纯yīn元气的滋润之下,修成了元气内丹的雏形,直接达到了内息后期圆满境界…… ………… 只听一声翻江倒海一般的兴奋龙吟,纵横交错的金纹如无数闪电一般的在郁明的丹田气海之中蟠结闪现,瞬间挤满了几乎整个丹田空间。仔细看去,却原来是那“龟形”幻化成了踏地擎天的神灵霸下,一张龟壳恰如一方天宇一般。 “神龙出壳!” 一条暗金sè的神龙自龟壳之中一窜出,瞬间飞腾而起,猛然张开了龙口,直往着遍天的红云之中扑去,立时激起了无边无尽的云水荡漾…… “纯阳真火……心肝宝贝!你可是天地罕见的纯阳之体吗?为什么我身上传自于杨家血脉的纯阳真火会被你给摄取去滋养灵体?” 杨笑宁剧痛之下,尖叫着大声问道,红炎一般的指甲径直掐入了郁明股间,直刺出了汨汨的血来。 “什么纯阳之体?” ………… 鹤戾声响,郁明丹田气海之中风起云涌,却是有一黑sè的玄鹤展翅飞临,正降落在巨大的空荡荡的龟壳之上,颈项之上一根金黄sè的翎羽像是一道闪电一般脱离而出,从红龙的口中喷吐而出,闪烁着连通了两人的丹田。淡黄sè的火焰轰然而起,仿若干柴遇到了烈火一般,熊熊的烧腾起来…… “纯阳真火怎么忽然变得如此凶猛?” 杨笑宁乃是元气境界的修者,自然能够清晰得感觉到自己丹田之中的动荡,一时间福至心灵,也顾不得去想个中的缘故,口齿微动,念动了晦涩的咒语,引起了一声声隐隐的凤鸣…… 零云断雨,**酣畅,郁明正自蚀骨的享受着,杨笑宁红若云霞的额头却是忽的闪烁起一个赤红sè的鸾鸟图纹,看上去既圣洁,又诡异。 凤鸣声起,一个五尺多长的赤红sè火鸟扑扇而出,振翅环绕数圈,便是重又扑入了杨笑宁的身体。缓缓游荡之下,竟是变成了一袭赤红sè的霞披,缠绕在了其娇躯之上。但没过多久,这霞披又是渗透着没入其娇艳的肌肤之中,化作了闪烁着炎炎红光的鸾鸟纹身,渐渐的灼烧起来…… “纯阳真火!锻造不灭玉体!” 淡黄sè的火焰从那鸾鸟纹身之上轰然冒起,瞬间弥漫了杨笑宁整个娇躯,将之全然包裹在内,开始熊熊的煅烧起来。 “纯阳不灭玉体第一层,鸾明纱衣!” 不知多久之后,杨笑宁看着身上披着的一层明黄sè透亮纱衣,欢喜得笑意连连,从上到下将自己看了数遍,才是罢休。 原来,前番郁明体内“鹤形”异变,引动了杨笑宁的纯阳真火,使得其觉出此次双修的机缘所在,便是毫不犹豫的修炼起了“纯阳不灭玉体”,是以才不断的向郁明索取着,唯恐错过了机缘,再也难求这可贵的进化。郁明的奋力满足,终于使得杨笑宁美梦成真,使得其又是欢喜,又是怜爱,浓情蜜意简直不能用语言形容……; 第一百一十一章 离情别意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紫红sè的华盖之下,红云为床,紫雾作帐,一对璧人紧紧依偎着,享受凡人情侣一般的恩爱温情,如胶似漆,几乎不能分离。 许久之后,郁明忽然一跳,大叫一声“宁儿”,两臂齐齐用力,将个正自熟睡的杨笑宁紧紧的搂在了胸前,像是铁箍一般环住,似乎生怕她逃走一般。 杨笑宁乃是一心向道的修者,虽然与郁明缠绵了整整三rì三夜,全身酥软至极,需要睡上许久才能解乏,但却十分的jǐng醒,经郁明猛力一抱,立时便醒了过来,一双红霞一般的眉目眨了一眨,笑问道:“心肝,你怎么了?该不会是做恶梦了吧?” “好宁儿!原来这真的不是梦!原来你真的在我身边!” 沉睡之中,郁明自觉做了一个至美的大梦,但却又隐隐笃定这一切是真的,所以患得患失之下,难免梦呓。其听杨笑宁所问,双眼水雾濛濛,将个温软如暖玉一般的佳人搂得更紧了几分,又是悲苦又是欢喜的说道。 “好傻的心肝!真是舍不得离开你呢!” 杨笑宁见郁明对自己用情如此之深,自是欢喜不已,但想到大陆风云变幻,西炎国正值多事之秋,大道长生更是难于登天,一时间也有些哀叹,伸出了右臂将郁明怜惜的搂在了胸口,久久不能释怀。 ………… 两人相爱相惜,又是缠绵了好一会儿,才是分开了。杨笑宁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套内穿的云纹衣裤,一袭暗紫sè的绣袍,一双黑sè步云筒靴,亲热的为郁明穿了起来,并为其束起了君子冠,缠上了紫红sè的锦带,将郁明打扮得既出尘又华美,越看越是欢喜。 郁明从头到尾任由杨笑宁摆布,两眼含情脉脉的盯着爱侣,只见其身穿一袭明黄sè的透亮纱衣,一只赤红的鸾鸟图案从领口直蟠到裙裾,看着极是明艳,更有一分缥缈出尘的仙意。而那透纱之下,竟是隐约可见完美而娇艳的**,前凸的,后翘的,幽蜜的,纤细的,修长的,全都能收入眼睑,当真是美不胜收,秀sè可餐。 杨笑宁自然能觉出郁明眼中的火热,倒也并不避讳,将自己最美的样子全然展示给心肝宝贝,也是她之所愿。 二人皆是修者,求进之志坚定,向往的是长久的相守,自然不会因为暂时的朝朝暮暮而胡乱纵yù,总算是将好一番的蜜爱藏在了心底,决定回到纷纷扰扰的人世间去了。 地面之上,一轮红rì正从东方冉冉升起,将亿万道的光辉撒向了地面。一棵枯萎的大树附近,一红一黑两匹宝马并排而立,静静的等候着。二者皆是极有灵xìng的好马,依着主人留下的足迹,便是寻到了此间。 凤鸣声响,一只赤红颜sè的火鸟忽的从沙土之中扑闪而出,冲开了一个三尺宽围的孔洞。一位姿容普通、黑发束冠的女公子带着一个身穿紫袍的少年男子从中一跃而出,立在了孔洞旁边,正是郁明与重新易容装扮了的杨笑宁二人。 火鸟一个盘旋之下,重又扑入了杨笑宁的身体之中。那棵静静矗立的枯萎大树却是在其飞掠之下,径直化为了灰烬…… 杨笑宁牵着自己的红马,郁明则领着九翼,两人一马同立在高高的山岗之上,将远处阳光下已然热闹非凡的安乐县城尽收眼底。只见此城白水环绕,四维高墙雄立,四门之下行人络绎不绝,城内城外一片欣欣向荣,果然繁忙兴盛。 “真是没想到,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小小的安乐县居然被你治理成了这般光景,我倒是有些小看你了呢!” 渐被阳光消散的水雾之中,大群的雀鸟唤鸣着飞来飞去,下方尽是草木茵茵的绿sè,在巨大的荒凉之中,显得格外美丽。杨笑宁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欣慰的说道。 “大陆形势险恶,这样的平静rì子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到头了吧?”郁明挽着杨笑宁的修长玉手,轻叹一声,回道。 “动乱之际,方是英雄辈出之时,此次战事,大陆上几乎所有的修者都会牵扯其中,你当然不可能偏安一隅的。这三枚灵符是我防身之宝,若非遇到真罡境界的大修,完全可以仗其自保,你要好生保管,除却是危及xìng命,轻易不要动用!” 杨笑宁取出了三枚宝光闪闪的符箓,不由分说的拍进了郁明胸口的玉牌之中,搂着郁明的腰身,情意绵绵的说道。 郁明听言,不禁暗暗心惊这三枚符箓的惊人威能,以其区区内息圆满的境界居然能仗之不惧一切真罡境界以下的修者。杨家作为西炎国王室,果然是不同反响啊! 郁明明白杨笑宁的心意,当然不会拒绝,但觉其送完宝贝,也该是辞别的时候了,心中只是不舍,吻了吻杨笑宁的玉手,柔声道:“宁儿,上次你离开之时,说等我达到真罡境界,也许就能到炎兕城去寻你了。修道艰难,真罡境界又岂是那般容易达到的,非得是数百年苦功才行。相思之情何其之苦,我哪里能等得了那般长的时间,本想不顾一切去追寻你的足迹,但一方面被县城牵绊,一方面恐你不乐见我,所以只能苦苦守候……没想到,三年之后,我就再次见到了你,心里好生欢喜!却不知这一次分开之后,下一次相见又到何时了……” “傻郁儿,傻心肝,只要你我心中都念着对方,早晚都能相见,你又何必自寻烦恼呢?我等修者需得心志坚定,不断求进,可不容这一些微不足道的私心杂念而荒弛了修炼啊!” 杨笑宁手勾着郁明的下巴,虽如此说着,却不由得情难自已,热烈的吻了过去。 红唇喷香,嫰舌纠缠,许久之后,杨笑宁才是绝然的推开了郁明,翻身上马,扬鞭而去了…… 郁明再一次目送那美好的身影消失在远方,却是并未哀叹,翻身跃上了九翼,冲下了土岗,直往安乐县城奔去…… 安乐县丞消失了三rì多时间,并没有惊动早已见怪不怪的城民,但却是将rì理万机的马嵬给吓了一跳,直到亲见郁明回来,其才是放下了心来。 郁明刚刚达到内息圆满境界,需要静下心来好好稳固一番,所以并未过问城中之事,一回到公府,便是隐藏在了练功房中,独自静修起来。 此番与杨笑宁双修,郁明获益良多,非但突破了郁结许久的境界壁障,丹田之内的“龟形”比之先前竟是凝实了整整两倍,龟壳上金纹交错,龙首龙尾火鳞分明可见,几乎就要踏入第二层“龟鹤凝形”一般。 修者的生活与凡人百姓大为不同,十天半月的时间往往都如一瞬一般,许多时候都在敛气修炼和静坐参悟中不知不觉的过去。郁明因为要稳固境界,一修炼,竟是整整隐伏了三个月。 这一rì,郁明终于悟得了一丝“轻身”的法门,沉息运气之下,竟是能够纵到整整十丈的高处,一时间惊喜非常。 一阵旋风平地而起,郁明又一次一跃而起,直窜到了半空之中,正当降落之际,便要依前番重复了数百次一般勉力运息减缓降落速度,也好能体会一些步风行空的法门,却是将一个鬼鬼祟祟从中门而入满头小毛辫子的小姑娘给看在了眼里。 这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前番赢得了武比状元的保俪儿,其得了郁明近身令牌的奖励,今rì还是第一次使用。一路的门径阻挡,保俪儿不胜其烦,恼怒之下,竟是大大出手了好几次,将好几个尽忠职守的侍卫揍得体无完肤才罢休。 但保俪儿知道,郁明身边有一个极为可怕的叫做无常的黑袍护卫,万万不是她能够招惹的,所以当其走到郁明大屋门口时,不禁收起了一贯嚣张的气息,猫起了小蛮腰,减缓了步幅,在门前伸长了脖子偷看了许久,才是瞧瞧的潜伏进来了。其身具豹兽人血脉,这般行止,倒是真像个意yù猎食的小母豹子一般。 “这小家伙跑来做什么?” 郁明见此,只觉好笑,心血来cháo之下,禁不住童心大发,就想着将保俪儿作弄一番,是以几番施术赶风,飘降到了小丫头头顶上方,然后便如天神降临一般倏忽间落到了其身前,大喝一声道:“何方小丫头?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拍卖会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拍卖会上 保俪儿本就胆战心惊,被郁明猝然一吓,一颗心差点要跳出了胸膛,魂魄都快要破身而出了,呆呆的愣在当时,小脸上一点儿血sè都没有,牙关打颤,径直说不上话来。 “保俪儿,原来是你呀?找我有什么事啊?” 郁明见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毛辫小丫头被吓成这样,不禁微微有些得意,笑着问道。 保俪儿看着飘然出尘的郁明笑吟吟的立在自己身前,哪里能不知道是其从心作弄,小嘴一咧,泪光一闪,径直“呜呜”哭了起来…… 郁明万万没有想到保俪儿居然会被吓哭,一时间慌得手足无措,连忙将这小丫头抱在怀中柔声细语的哄了起来。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保俪儿起先哭得还不厉害,经郁明这一安慰,竟是一发不可收拾,哭声愈发大了起来,似乎所有的伤心难过都在这一刻齐齐涌来了一般,小脑袋顶在郁明的胸膛上,贴在其宽阔的怀中,生又尖又长利指的小手紧紧的掐着其双肩,泪水直如小河一般,汨汨不止,将个郁明的衣襟都是沾湿了。 这小丫头是郁明从天井城的拍卖场中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虽然寄养在雏虎堂中,却如对待曹扬一般,像是父兄一样格外照顾的,所以有着极特殊的感情,再加诸其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当然没有什么男女忌讳,俨然如慈父一般。 郁明从来没有见过保俪儿流眼泪,此时见其哭得如此伤心,又岂会认为她是单单被吓了一跳的缘故,是以搂她在怀中,不再出言安慰了,只任其哭泣释放。 许久之后,许是泪水已经流干了,保俪儿终于停止了哭泣,却依旧贴在郁明的怀中,并不放手。 “好丫头,哭完好点儿了吧?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郁明淡淡一笑,手抚着那一头柔滑的小毛辫子,温声细语的问道。 保俪儿听言,抬头看向郁明,小脸儿已然泪痕遍布,像是一小花猫一般。其张张口刚要说什么,却是忽的顿住,双眼中瞳孔微微一竖,竟又猛的扎入郁明怀中,又一次的放声大哭起来。 “哎哟!我的小姑nǎinǎi啊!你可饶了我吧!”郁明这一下可是真的有些头大了,径直讨饶起来。 “天井城十年一次的大型拍卖会要在三天后举办了,我是来与你报信的,就怕你跟前有无常守着,所以提心吊胆的,谁知没被无常吓着,却是被你给吓到了,呜呜……”保俪儿头也不抬,边哭边说道。 “傻丫头,拍卖会的事我岂能不知道,又何须你来报信?可是有其他事情吗?”郁明不以为然的问道。 “你去的时候,能带着我吗?”保俪儿小脑袋深埋在郁明怀里,声如蚊呐的问道。 …… 两rì之后,一骑一丈高的巨大黑马自城门突出,向着天井城的大道奔驰而去。这黑马如此之大,不是九翼还会是谁。在安乐县城之中,九翼已然成为郁明的象征,就算是马上无人,广大的县民也将之视为神明一般。 马蹄声雄健,声传极远,一路上将无数的雀鸟惊得四散而飞,气势好不惊人。马背上的骑士当然是前往天井城参加大拍卖会的郁明,但其并不是一人前去,身前还坐着一个一脸兴奋的毛辫子小姑娘,正是保俪儿。 天井城的拍卖会名声极响,每一次举办,都会吸引伏威道上大批的武士和修者,就算是沙河府都常常有许多人慕名而来。 天井城一般一年举办一次拍卖会,但每过十年,都会主办一场大型的拍卖会,却是不同于寻常的。 郁明自担任安乐县丞之后,每年都来参加拍卖,十年一次的大型拍卖会,其并没有参加过,此番当然不会缺席。 以九翼的威势和脚力,两人一马一路上并未遇到什么麻烦,很快就到达了天井城。因为这十年一届的大拍卖会,天井城比以往热闹了何止十倍,不管是内三城还是外三城,都挤满了各路人群。 大拍卖会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够参加的,但借着这大拍卖会的时机,许许多多的中小型拍卖会都会在短时间内极为密集的开办,自是吸引了各个等级的修者,有的是来买,有的却是来卖,个人寻求个人的机缘…… 郁明是第一次参加大拍卖会,眼见这繁荣的景象,暗自属意,总有一天,安乐县也要举办这样的拍卖会。 保俪儿第一次出远门,原本是极为兴奋的,但一到了天井城,便是奇怪的安静了下来,一直都靠在郁明的怀中,两只眼睛滴溜溜看着街巷行人,却是并未下马游玩。 郁明当然能够觉察得到保俪儿的情绪变化,知道保俪儿之所以变得如此低落,乃是因为她当初是被人从遥远的地方拐卖至此,并作为拍品拍卖的,此情此景,当然是触动了其敏感心神的,所以并未特意去管。 两人一马并未在外三城稍作停留,而是直接去往了内三城,到拍卖场转了一圈之后,便在附近寻了一家客栈住下,养jīng蓄锐,静待拍卖会开始。 此次拍卖会要开整整一rì一夜,拍品之多,何止上百,需参与者得从头到尾保持头脑清醒,才能够拍下想要的藏品。而且,主办方孛家为了便于管理,规定拍卖期间,不允许任何人擅自离开,违规者会处以罚没押金的惩罚。 郁明原本想为保俪儿指点一番修炼之事,但发现其神思不属,便也作罢,只在内房打坐炼气不提。 次rì天明,郁明从冥修中醒来,睁开眼后,刚yù唤保俪儿收拾出发,却见身旁留着一张纸条,看那歪歪扭扭但却不失娟秀之意的笔记,正是出自保俪儿不假。 “俪儿去城里转转,办点事情,就不陪你参加拍卖了!明rì见!勿念!” 郁明念叨了一遍纸条上的留言,细想了一番,暗自道:“这小丫头此番硬要随我前来天井城,却又不随我参加拍卖,看来并不是外出游玩这么简单了……” 其虽如此想,但一来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误了时间就不能参加了;二来保俪儿闯入这人山人海的天井城,就像是一滴水落入了水塘一般,根本无从寻找;三来以其身手,只要不惹到什么太厉害的人物,绝对不会出什么意外。是以只好将那一丝的担忧压在心底,独自去往拍卖场,决意拍卖会结束之后再与保俪儿问个清楚。 拍卖会是在位于天井城中心地带的一座圆形石塔之中举办的,这石塔通体呈乌青sè,是用铁水将青石灌胶而成,十分的坚固,且只有一道石门,门上铭刻着孛家标志xìng的方孔宝钱图纹,门两边则是六尺多高的三脚金蟾雕像。 石塔dú lì在一个草木葱茏的小广场中,周遭甲士林立,防卫森严,除非是有资格进入拍卖场者,一律不允许进入,是以并未像人们想象中的那般热闹。与诸多的中小型拍卖会相比,反有一股肃然和清冷的意思。 孛家赚钱,是出了名的无孔不入。孛家作为拍卖主办方,这参加拍卖的资格当然也是用钱才能换来的。 任何人,不限修为境界,只要能拿出一百枚金币作为押金,都可进入拍卖场,但拍卖结束之后,不管你是否参与了拍卖,拍卖场都要扣下十枚金币,作为门票资费的。如此一来,但凡是参加拍卖会者,就都是拥有一定财力,且有着参与拍卖目的的人了。 当然,如果有人能够拿出入得拍卖场鉴定师法眼的宝物,也可以进入拍卖场,且不需要缴纳费用。安乐县主郁明便是这样一个不需缴纳费用的参拍者,其拿出了四枚中品间空石石砾竞拍,乃是属于材料类的拍品。 近千人在拍卖场侍者的指引之下鱼贯进入了石塔,各自寻找自己的座位坐定,静待拍卖开始。郁明因为提供了极为不错的拍品,本身又是内息境界圆满的修者,是以拥有一个颇为靠前的座位,也算是贵宾席了。 伏威道贫瘠,得遇如此盛会,自然引来了几乎所有的有钱人,而这些有钱人中十之仈jiǔ都是称霸一方的修者,且多半都有熟识者,是以不免相互打招呼寒暄几句,一时间使得会场纷纷扰扰,颇为热闹。 郁明如今已经达到内息境界圆满的修为,元气之下算是顶尖的人物,但在众同道济济一堂之下,倒也并不怎么显眼。其并没有在这诸多人中看到什么熟人,是以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静静等候拍卖开始。 大概一刻钟之后,拍卖场周遭悬挂在石壁之上的十几个华丽包厢之中,逐渐的散发出了一个个元气境界的波动,直使得喧闹的会场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郁明大致数了一下,发现有十四个元气修者参加拍卖,心中不禁有些咋舌,说来其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之多的元气修者,往届的拍卖会至多也就来两三个而已…… “诸位道友,妾身天井城主孛小楼,在此有礼了!” 一个动听悦耳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只见会场中心处一位衣着华美的宫装妇人手提裙裾,登上了场中高台,身后跟着两队衣着华丽姿容秀丽侍女,一时间引起了众人的惊叹,和纷纷的议论。 “孛小楼?此人就是几年前新任的天井城主吗?怎的居然是个女人?而且还这般年轻美丽……尤其那张樱桃小嘴,真是好生挺翘,好生妖娆,若是能让那样一张小嘴……” “噤声!你可千万不要乱讲,这女城主可是元气境界的修者!哪里是你我能够出言轻薄的!” “什么?元气境界?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老弟我以内息圆满的修为能感觉不到元气修者的元气波动?” “哼!人家可是孛家人,会一两门高深的隐匿之法算得了什么?” …… “听说这位孛城主自来到天井城后,诸事不理,一直都潜在那口青眼井中修炼,只是一个挂名的城主而已,如今倒是第一次以城主的身份露面,看来这次大拍卖会肯定有不少好宝贝的!” “潜在青眼井中修炼?真有此事?如果这样,那整个天井城里的人岂不是都在喝她的洗澡水?” “洗澡水又怎样?人家可是元气境界的女修,早就能够辟谷,已经成为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了,能喝道她的洗澡水,也算是天井城千万城民的福分了……” …… 孛小楼身着青金sè的拖地长裙,身姿玲珑俏丽,饱满的酥胸半露而出,一张脸如同梨花之瓣一般,既娇艳又清丽,一颦一笑之下,极为魅惑,竟使得满场的修者大多都为之动容,直yù奔上去一饮芳泽才好! “妾身自迁居天井城主之后,一向惫懒,不曾露面,此番也算是与伏威道诸位道友见面的一个机会,所以厚颜主持此次的拍卖会,还请诸位道友千万见谅!” 孛小楼说着,又是盈盈一拜,将个处于其对面的百多修者都给迷得神魂颠倒,热血暗涌,差点流出鼻血…… “妾身人微言轻,并不足以主持此番拍卖,所以请来了鄙城的三位长老压场。徐道友,孟道友,青妙道友,三位还请到台前就坐吧!” 孛小楼环视了会场一圈,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忽然说出了震惊全场的一句话,径直使得众人纷纷屏息,伸长了脖子向台上看去…… 拍卖会中 三股强大的元气波动传来,只见在三位侍者的引导之下,两男一女三位修者接连进入了会场,于台前向天井城主孛小楼见礼,并先后就坐。 一位身穿玄黄sè道袍的老者率先入座,其手持一杆黑毛拂尘,安然的搭在手臂之上,与皓白的长须长发相衬之下,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然其已然苍老至极,面容干枯无血,两眼浑浊惨白,似乎半截身子已然埋入了土中。 另一位男修乃是一个身材中等的中年人,其面容平凡,几乎没有什么特点。黑发披肩,短须如刺,应该许久都没有修剪,活像是一个落魄的寒士,行至间非常低调,第二个落座。 至于那位女修,其倒是并没有立即就坐,而是与孛小楼像闺中密友一般颇为亲热的攀谈了几句,这才入座。其面戴黑纱,身穿绣裙,远远看去,像是一玲珑剔透的少女,颇为引人注目。 郁明远远看着那位女修,只觉有一些熟习的气息从其身上隐隐传来,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但却有一丝心惊肉跳的错觉,所以下意识的留起了神…… 天井城主本身就是元气境界的修者,加上三位同样修为的客卿,就有了整整四位元气修者,这般阵仗,自使得众人震惊不已。 “徐老道,你这该死的牛鼻子,你的寿元已经不多,魂归伏威就在几年之内,要死也该死在你那黄云破庙里,怎的来天井城找人忌讳了?” 一个冰冷刺骨的男子的声音从一个包厢里传来,瞬间响彻整个会场,使得众人耳膜震颤,心头皆是为之一寒。 “嘿嘿,不瞒胡广老弟,贫道得孛城主相赠一枚‘延寿丹’,延寿二十年,还可苟活些许年月,却是让你失望了。”黄袍老道士听言,面皮微微一抖,淡淡的回道。 “延寿丹?哼!算你这老道运气好!”那男子颇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 …… 两位元气境界的修者显然是有仇怨之人,但在这拍卖场孛家人的地盘上也不敢太过放肆,相互讥讽了几句便是作罢了。 “孛城主,我等虽然小有修为,但纵然有十个胆子,也绝不敢在孛家的拍卖场里胡闹,贵城此番派出三位道友守护,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啊?”又一位元气境界的修者突然出声,大大咧咧的问道。 “老鱼头说得是啊!伏威道上的元气同道总共也不超过两个巴掌,数来数去也就我们这些人而已,大家都是熟识,试问也没有人敢与你孛家叫板!又何须闹出这般大的阵仗?”同一个包厢之中,另一位元气境界的修者用粗哑的声音应和着说道。 “原来是伏牛山的鱼南道友和铁关岭的冈驼道友,妾身在此有礼了。”孛小楼向着那包厢遥遥一拜,客气的说道。 “嘿嘿,没想到以孛城主尊贵的身份,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居然还认得我两个粗野莽夫,真是惭愧,惭愧!”粗哑声音淡笑一声说道。 “冈道友说笑了,妾身久闻伏威双力士的赫赫声名,又怎会不认得二位道友。还请二位道友千万勿要误会,鄙城三位客卿之所以齐齐来到,并非是妾身怀疑诸位道友可能会抢夺拍品,而是三位客卿也想在拍卖会中拍下一两件需要的东西而已……” “原来如此,那倒是我两个多心了,哈哈哈……”粗哑声音干笑一声回道。 …… “孛城主,在下靳蓝梅这厢有礼了!” 一个包厢上绘着几朵蓝sè梅花的帘幕忽然被两个美艳绝伦的少女掀开,露出了一位头戴金蓝sè冠帽、身穿蓝衫、摇扇而立的女公子。其双目清澈,唇红齿白,生得虽然并非绝美,但却有一种别具一格的惊艳妩媚在其中。 “原来是蓝梅山庄大名鼎鼎的蓝梅仙子,今rì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孛小楼抬眼一看,淡笑一声说道。 “孛城主,黄云山黄云观的徐道长乃是我伏威道修真界的前辈人物,没有人不认识。落拓书生孟珀凡孟道友出生沙河府天玑书院,来我伏威道已有二十多年,也是鼎鼎有名的。但这位青妙道友似乎是位生客,却不知是何来历,还请孛城主介绍一二,也好让我等认识认识。” 蓝梅公子一双水一般的眼睛直盯着那位面戴黑纱的女子,对孛小楼的敷衍丝毫也不介意,笑语盈盈的说道。 “呵呵,蓝梅仙子所言不虚,青妙道友的确非是伏威道之人,而是出生江河府青氏家族的天才女传人。她之所以离开江河府,乃是为了外出游历寻找机缘。妾身在来天井城的途中,恰好遇到青妙道友,是以与她结伴而行。在妾身的极力邀请之下,青妙道友答应在我天井城担任客卿,近几年内应该是不会离开的。”孛小楼淡声回道。 “原来如此,孛城主能与青妙道友这般风华绝代的人物成为好友,真是令在下好生羡慕啊!我等俱是女子,以后同在伏威道修真炼道,需得常常交流,相互扶持才是……”靳蓝梅一脸诚恳的说道。 …… 偌大的拍卖场,近千人静静安坐,十多位元气境界的修者竟是堂而皇之的聊起了天来,当真将内息境界的修者都当作是蝼蚁一般置若罔闻了。 “承蒙诸位道友光临,妾身感激不尽。想诸位道友远道而来,也不是来听妾身闲扯的,咱们这就开始拍卖吧!规矩想必大家应该都知道,需得是用金元和灵石才能支付,金元与下品灵石以一比一兑换,银币铜元是一概不认的。当然,若是拍卖时遇到金元灵石不够情况,也可以用随身的材料、灵药、宝物等折算支付。” 孛小楼作为拍卖主持人,当然知道自己已经耽误了许多时间,将那位蓝梅公子敷衍过之后,便立即宣布拍卖开始了。 其刚一说完,身后一个托着红漆木盘的侍女便是走上了前来,显然是要展示此次拍卖的第一件拍品了。 “中品灵石十颗,金、木、水、火、土五行齐备,各有两颗,底价一千金元!这是此届拍卖会的第一件拍品,谁能拍下这个彩头,鄙城还有礼物相送,乃是一位从崇州府得来的海人少女,不但是清白处子,还有着内息初期的修为呢!这就请诸位道友出价吧!” 孛小楼将漆盘上盖着的红布掀去,露出了十颗拇指大小颜sè各异的晶莹石块来,皆都散发着隐隐的光霞,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拍品亮出,附赠的礼物也是被两个青衣侍女给搀了上来,乃是一发sè淡蓝皮肤白腻的双十少女,其双眼迷蒙,显然是被下了药的。 这少女穿着半遮酥胸的小衣,分叉至大腿的绣裙,容貌比及搀扶其的侍女还略有不及,但身材之高挑,胸部之丰满,双腿之修长,却是侍女万不能及的,极吸引人的眼球。而且,看其脸颊上分明的腮线,便可确定其乃是真正的海人,一番风味,自然不同反响了。 众人眼见那盘中闪烁出五彩的光霞,尽皆惊叹不已,暗道这第一个彩头果真不属寻常,居然是五行齐备的中品灵石。 再看那令人眼馋的附赠美女,一个个遍尝了人族女子滋味的男修们皆有些馋心大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跃跃yù试想要参与竞拍。 不过,这一众内息境界的修者中并没有不自量力或是jīng虫上脑之人,皆都是识相的没有出价,就等着元气境界的强者争抢。若是单单拍卖那位海人女子,这些内息境男修也许会挤破了脑袋争抢,但那五行齐备的中品灵石却万万不是他们能够拥有的宝物。 “没有人叫价吗?那黄某可就抛砖引玉了,一千一白金元!”一位元气境界的修者朗声说道。 “一千二百金元。” “一千三百金元。” …… 果然,这位黄姓男修刚一说完,就引来了诸多人的竞拍,一小会儿的时间就将价格抬到了整整两千金元才是终于有了停顿。 通常情况下,一枚中品灵石兑一百枚下品灵石,即一百枚金币,十枚中品灵石按理说也就值一千金币。但一来因为丘墟贫瘠,中品灵石稀缺,物以稀为贵,价值当然不能用通常的标准去衡量了。二来因为拍卖场凑齐了五种属xìng的灵石,更使得灵石的价值大大提升,不同于寻常了。 孛小楼见拍价是底价的两倍,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便是出声询问是否还有出价更高者,。其刚问了一遍,一个女子的声音便是响了起来,正出自于那位蓝梅公子。 “两千一百金元。” “两千一百金元一次,两千一百金元两次……”孛小楼听言,面上一喜,毫不犹豫的出声催促道。 “两千二百金元。” 一个苍老而雄浑的声音响起,却是那位徐道长第一次出声提价了。 “徐道长jīng通玄门阵法,拍下那十枚五行灵石也属应当,在下也就不参与争抢了。不过,那位海人少女的赠品对于道长来说应该没什么大用,却不知道长能否相让,在下愿意另用金元和灵石交换。”蓝梅公子对着徐老道颇为恭敬的说道。 拍卖会下 “咳咳!蓝梅仙子说笑了,中品五行灵石虽然珍贵,但贫道已经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难道还能没有一点积蓄?”徐道长静静端坐,枯槁的面皮微微一动,不置可否的回道。 “原来徐道长也看上了这位海人少女,却是在下鲁莽了,既然如此,在下也只能冒昧与道长竞拍一番了,两千三百金元。” 靳蓝梅闻言,顿了一顿,便自冷笑一声,淡淡说道。其对这位年岁极长的老道倒也没有什么惧怕之意。 “两千四百金元。”徐道长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接着说道。 “两千五百金元。”靳蓝梅不依不饶道。 “两千六百金元。” …… 徐道长与靳蓝梅两位元气修者轮番出价,将价格愈抬愈高,直到徐道长报出了三千金元的高价,才使得靳蓝梅知难而退,不再言语了。 孛小楼万万没有想到,头一件拍品的彩头居然因为一个海女赠品而被抬到了如此高价,暗自惊喜不已。然其将三千金元的拍价重复了两遍,正准备举槌敲定拍品归属之时,另一个声音却是及时的响了起来。 “嘿嘿,孛城主且慢,在下出三千一百金元。” 众人一听这声音,已然分辨出这位出价者乃是一开始与徐道长争辩过的那位男修胡广。其在关键时刻提价,八成是出于捣乱,在座每一个人都如此猜测。 “胡广老弟,你我同出道门,相交已有近一个甲子,向来以同门师兄弟相称,情谊不可谓不深。当年贫道事急从权,所以才做了对你不住的事情,已经再三向你赔罪道歉过了。你身为元气境界的同道,气量也忒小了些,为那点微末小事一直与贫道作难,难道是欺贫道年长,会怕了你吗?” 徐道长蓦地掀开了层层叠叠的眼皮,用死鱼也似的眼睛盯着那被其唤作“胡广”的元气修者所在的包厢,冷冷的说道。 “哼!微末小事?好个微末小事?三年前你为了延缓突然而来的衰老,居然趁我远游不在,强行掳掠了我的爱徒,并将她采补致死,这等惨事对你而言居然是微末小事?你既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来,还有脸说与我有一个甲子的交情。当真是人老皮黄,不知廉耻!”胡广听徐老道如此说,索xìng也撕开了面皮,怒声斥道。 “你那徒儿有水灵根,与我有大益处,在其还是婴儿时,贫道就曾多次与你提过用几样异宝交换她的事情,这个你也是认可过的。可后来当贫道真的拿着宝物上门与你讨要时,你却因你徒儿出落得水灵,视作了禁脔,所以临时反悔,使得贫道只得另寻延寿法门。数年前,贫道寿元衰竭之rì提早,为了顾全xìng命,只能强行让你践诺,将那丫头抢了去做了炉鼎。此事从权从急,且是有根源的,你也怪不得我。但无论如何,贫道仍旧理亏,如果你愿意与贫道和解,那几样宝物贫道依然可以送予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徐道长被胡广毫不留情的辱骂,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稍缓了神sè,低叹一声,开口解释道。 “无耻老道!休要再提什么和解之事,只要你还活着一天,胡某就定然不会与你干休。今天你想拍下这个海女,应该是要故技重施,采补她水属xìng元yīn,用以缓解肉身衰老吧?既然如此,胡某又岂会让你顺心遂意,想要的话,尽管加价便是。”胡广冷斥一声,毫不犹豫的回道。 “哼!既然你这般固执,非要与贫道作难,贫道又岂会继续触这个霉头,这个海女你自要去便是,但可要看紧了些,千万不要重蹈覆辙了!”徐道长冷笑着回道。 …… 第一件拍品极富戏剧xìng的被元气修者胡广以三千一百金元的高价拍下,使得一众修者尽皆咋舌不已。孛小楼身为主拍者当然乐得有这样的结果,令侍者将拍品与赠品送入了胡广所在的包厢并收回了金元之后,便立即开始拍卖第二件拍品了。 “药龄达两百年的龙衔草一株,得自蟠草原,自采摘之后,就用寒冰玉盒保藏,通体完好。冒险生吞可尝试冲击元气境界,煎熬服用可固本培元,若配齐另外数种灵药可炼制大名鼎鼎的筑元丹……百年以上的龙衔草极为珍贵,功效亦是极多,想来大家应该都是知道的,就不用妾身向大家一一说明了吧!此物底价一千五百金元,还请诸位道友出价吧!” 孛小楼掀去了红布,打开了一个寒气森森的玉盒,将一株茎细叶宽长着诸多枯黄颜sè细小须根的草药展示于众人面前,一脸自信的说道。 百年灵药在丘墟荒原本就是难得一见的稀罕货,再加上此物只对内息境界的修者有所助益,所以一经展示,立即引起了一众修者的竞相争夺,竞价一声高过一声,十分的胶着,就连几位元气修者都是不顾身份参与了抢夺。 这株灵草最终以三千三百金元的高价被一位内息后期境界圆满的白发修者竞走,其并非富裕者,竟是将随身的三件宝物底价折算成金元才勉强拍下此物,当真是破釜沉舟。 “铁灵剑一柄,乃是用五百斤上品钢铁jīng炼而成,并用生灵石泉温养浸润过,从未被人认主,只要修为不低于内息后期,便可轻易将之收为本命法宝。此物炼制不易,底价绝不敢低,两千金元,还请诸位道友出价吧!” 一位内息境界后期的拍卖场执事颇为费力的将一口包裹着重重黄绫的宝剑呈到了孛小楼身前,却是被其一伸手间,轻轻松松的拈在手中,微微一用力,就将黄绫直接震成了碎末,展现出一柄通体呈铁青颜sè二尺多长的短剑。 孛小楼用二指微微一抚,沉重的青光立时散发出来,将其温婉可亲的模样都渲染得森然英挺,使得一众修者尽皆惊叹不已,开始了又一轮激烈的竞争。 …… 铁灵剑最终以四千金元的高价被一位女修拍走,创下了历年拍卖价格的新高,而这还只是拍卖会的开端而已。 “珂银石一颗,重约一两,八成的纯度。此物可用于jīng炼法器。尤其是飞剑等兵器类法器,若适当加入珂银,不管是坚硬程度还是锋锐之气都必然暴增,仗之可在同阶中占有极大的优势。此物底价三千金元……” 孛小楼话还没说完,一位元气境界的修者径直迫不及待的将竞价加到四千金元,使得众内息修者尽皆愕然,识趣了收口干看。 最终,此物以五千九百金元的高价被那位一开始就抬价一千的元气修者给拍走了,使得满场修者都为之唏嘘不已。 两位面容俊秀的男侍者将一个硕大的漆盘抬到了台上,由孛小楼亲自掀开了红布,就见一本用黄纸包裹的巨书安然的躺在盘中,上面有三张并排的淡黄sè黑纹符箓封口。孛小楼指着这巨书,淡淡一笑道:“功法典籍《玄门五行》,内载五行属xìng的玄功五种,各种低阶术法近千种,炼器、炼药、遁法等,几乎无所不包。应提供拍品者要求,此物底价五千金元,若是愿意以灵石支付,则可降至四千五百下品灵石。” “《玄门五行》,嘿嘿,此物定然是某位姓徐的牛鼻子老道提供的吧?五千金元的底价,真可谓是狮子大张口,漫天要价啊!众所周知,五行属xìng的功法典籍属于最基础的修真法门,在我伏威道虽不是人人都有,但也实在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哪里能值这么多钱?谁若是愿意以五千金元拍下此物,那肯定是因为脑袋被驴踢了的缘故!” 孛小楼刚说完,众修者还未竞拍,那位曾与徐道长对骂过的元气修者胡广便不失时机的嗤笑一声,冷冷的说道。 “胡道友所言不错,此拍品正是贫道之物。贫道身为伏威道玄门正宗黄云观的观主,得历代先祖所留,收集了大量的五行术法,才编录成了这本《玄门五行》。贫道不才,但试问伏威道上,也没有哪一本典籍记载如此齐全的五行术法。而且,在此典籍之后,贫道还附缀了金、木、水、火、土五种五行至圣功法,每一种都包涵元气境界的修炼功法,依次是:《华阳子》、《木皇真经》、《黑帝真经》、《火神道藏》、《后土遗录》。此典籍海纳百川,包罗万象,实非泛泛之物,五千金元的价格是只低不高的。” 徐道长被胡广指名道姓的侮辱,当然安坐不住,赶忙出口解释。其语调虽然淡然,但任谁都能够听得出其中蕴含的淡淡杀意。 “胡广道友,你一再出言捣乱,难不成将我这拍卖场看作是街头小铺了吗?”徐道长刚说完,眉头微皱的孛小楼便是出言jǐng告道。 “孛城主恕罪,在下绝无此意,只不过情不自禁出言提点一下诸位内息境界的后辈而已。”胡广不温不火的回道。 孛小楼听言,也无意与之纠缠,面上颜sè一变,环视了一圈,说道:“术法典籍《玄门五行》,底价五千金元,还请诸位道友出价吧!” 现如今大陆局势不明,数年内十有仈jiǔ会发生乱世。这中情况之下,众多的修士武者几乎人人自危,都想尽力拥有一些保命的手段,自然不会将有限的财力浪费在一本不知内里的术法典籍上,就算其中真有什么厉害的秘术功法之类,也不会是短期内可以修炼成功的。加诸胡广的提醒,一众内息修者更是没有人愿意拍下此物,一个个闭口观望起来,拍卖场一时陷入了僵局。 孛小楼接连询问了两次,只见满场的修者尽皆埋头,其媚意十足的一双水目全然失去了效用,禁不住生出一丝羞恼之意。拍卖会产生流拍是极为丢面子的事情,更何况是这位风姿绰约的女城主亲自担任的主持呢! “《玄门五行》,五千金元,最后一次请诸位道友出价!” 孛小楼第三次出声询问道,甜腻的声音中都是带着撩拨人心的媚意,使得许多男修食指大动,但却因那五千金元的高价而怯步,生生忍住了。 “在下出五千金元。” 就在孛小楼无奈中马上就要决定流拍之时,一个男子的声音却是突然响起,立时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众人先是愕然,继而却是哄堂的大笑起来…… 孛小楼俏脸一喜,美目流转,直往那声音传来处瞧去,却见一位武士打扮的少年在众人的耻笑之下正窘迫的一脸不自在,当下非常客气的说道:“原来是安乐县公郁县主在此,妾身久闻郁县主之大名,心切慕之,如今终得一见,果然是不同反响。” 郁明听言,猛吃一惊,赶忙站起了身来向着孛小楼遥遥一施礼,以晚辈之礼恭敬道:“晚辈郁明,见过孛城主。” 郁明此言一出,整个拍卖场不禁为之哗然,一个个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半数都说出了什么“原来此人就是那位安乐县公郁明”的话来。 郁明曾得罪过孛氏子弟孛跃定,对于孛家人自不而然的采取了敬而远之的态度,但听孛小楼这位元气境界的修者居然识得自己,近前的内息境修者也对自己指指点点,不禁暗自咋舌道:“我真的很有名吗?” “郁县主不必客气,若是不嫌弃的话,大可唤我一声姐姐就好,让你这样才貌双全的少年郎叫上一声‘前辈’,妾身都觉自己有些老了呢!”孛小楼抚抚额边的青丝,双目之中波光盈盈,简直要将人泡化了一般的柔媚。 “在下不敢。” 孛小楼在其他人眼中也许是什么绝代尤物,但在郁明看来简直就是搔首弄姿的庸脂俗粉一般,是以根本不会受其半丝诱惑,反倒是那一声“姐姐”使其猛的想到了已然离他而去的杨笑宁的模样,不由得一阵失落,再看向孛小楼时,简直要呕吐一般。 作为女人,尤其是孛小楼这样自视甚高风流成xìng的女人,对于男人的目光极为敏感。郁明虽然并没有显露出什么明显的表情,但那厌恶的神态孛小楼一看便知,当然使得其羞恼不已。 但孛小楼作为元气境界的修者,本身又是一城之主,当然不会当场作sè,其双眼一眯,对着郁明柔声说道:“五千金元是底价,按照拍卖的规矩,郁县主要加价才能够竞拍的。” 郁明听言,干笑一声,毫不犹豫的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加一个金元,出价五千零一金元!” 此言一出,拍卖场里众多的修者都为郁明的厚脸皮而倾倒,有的人赞叹不已,有的人放声耻笑,有的人摇头不语……当真是神态各异。 高台前安然静坐的徐道长原本已经对拍出《玄门五行》失去了兴趣,但听到郁明以多加一枚金元的价格将此物拍走,褶皱如连绵沙丘一般的面皮不禁抖动了几下,自是生出了不悦之sè。 其将眼一闭,冷哼一声,倒也没说什么,然其两旁的另外两名元气修者,青妙和孟珀凡却是饶有兴致的看向了郁明。 郁明倒并非是装傻充愣,其也就参加过为数不多的拍卖会,根本不知道必须加价才能竞拍的规矩,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丑。其出价之后,并没有人继续加价,这本厚大的《玄门五行》自然是归了他所有了。 前番众人争抢那棵龙衔草时,郁明也曾动过参拍的心思,但见价格被抬得太高,便是没有出声,直接放弃了。此番第一次出价,郁明便拍到了心仪的宝物,心中着实高兴不已,但面上却并未过分表现出来,只装做了肉痛的模样。 拍完前五件宝物之后,孛小楼的主持被一位内息境界后期的美貌女执事替代,开始了接下来的拍卖。显然,一开始的彩头拍品已然拍完,接下来就是一些常规的普通拍品了。诸多内息境界的修者见此,一个个皆是打起了jīng神,而那些元气境界的修者,则是闭目养神起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阴阳书生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拍卖会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时不时就有拍品在激烈的竞争之下,被抬至极高的价格,就连那些高高在上的元气境界修者也不禁为之动容。 在拍卖会进行到中期的时候,孛小楼再次出面,一连展示了十件珍贵至极的宝物,引发了一次又一次的轰动。其中有一件拍品乃是整整一百斤的红岩铁jīng,竟以八千七百金元的惊人高价被伏威双力士鱼南和冈驼联袂拍下了。 在其后的拍卖中,每隔一段时间,孛小楼就会亲自主持拍卖一些非常珍贵的拍品,使得整个拍卖场近千人参拍者从头到尾都保持着头脑清明,唯恐遗漏掉真正需要的宝物。 时近拍卖会尾声,孛小楼又一次的登上了高台。众人见此,都是明白,真正的压轴拍品要上场了。如是之下,非但内息境界的修者们兴奋不已的打起了jīng神,就连那些元气境界修士都是纷纷睁开了双眼,朝着台上看去。 “中品间空石四枚,若有品质上乘的传音壶,方圆三百里之内可以瞬息传音,起价四千金元,还请诸位道友出价吧!” 许长时间的竞拍,郁明差点忘了自己还有参拍的宝物,一听四枚中品间空石上场,自是连忙打起了jīng神,暗盼此物能够拍出个好价钱来。一则因为自己拍下了包括那部《玄门五行》在内的数件价值不低的宝物,已经花去了好多钱;二则生怕因财物不够,而拍不到压轴宝物中属意的存在。 “此物老夫势在必得,出五千金元,希望众位道友不要与老夫争抢!” 一个尖利而呕哑的声音蓦然响起,强大元气境威势顿时席卷了整个拍卖场,使得几乎所有的低阶修者都是心上一惊,脑袋不自觉的低上了几分,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出价,但大都心底暗暗怒骂不已。 郁明听到这般威胁强拍的话,险些被气得吐血,一时间咬牙切齿,却是众多咒骂不已的低阶修士中骂得最狠的。 自拍卖会开始之后,已经不止一次有元气修者破坏拍卖会的规矩了,这使得来自大城池的孛小楼心怒不已。但在这伏威道贫瘠之地,元气修者就是顶尖的存在,目无法度也是难免之事。孛小楼无奈之下,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询问,但连问了两次,都是无人应答。 郁明面沉如水,若非拍卖场有规定提供拍品的人不得参与该拍品的拍卖,简直要扯着嗓子提一下价了。 “嘿嘿,杨道友可真是霸气外露,不减当年啊!不过,黄某可偏偏不吃你那一套,非要与你争上一争的。”就在这关键时刻,另一位元气修者淡笑一声,却是说道。 “哼!黄灵,你这该死的老白脸,想要跟老夫抢宝,尽管放马过来就是,我们在钱财上一较高下!”杨姓老者冷笑几声,不屑一顾的说道。 …… 郁明一听这两个元气境界的修者为了那四颗中品间空石而掐起了仗,心中立时乐开了花,就等着二人把拍价抬得越来越高。果不其然,杨黄二人出价迅速,拍价几乎是直线上升。 “黄灵道友,听说你有一个有灵根的儿子,让你心疼得不行,几乎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你买下这四颗间空石,难道是要送给儿子做护身符么?” 黄灵乃是财大气粗之辈,眼见与杨姓老者僵持不下,径直加价五百金元,将拍价提到了五千五百金元,使得杨姓老者恼怒不已,终于禁不住开口说道。 “是又怎么样?”黄灵冷冷的回道。 “嘿嘿,听说你那位孩儿兀的不争气,生xìng惫懒不说,还纵yù无度,整天家荒yín良女,成了天井城臭名昭著的好sè公子,几乎是人见人怕,人见人厌。那样的儿子,纵然侥幸拥有灵根,也不过时废物一个罢了,要他何用?为其花大价钱买四颗石头,实在是得不偿失啊!依杨某看来,黄道友既然有幸服食过驻颜丹那等珍贵丹药,就该好好努力,尽快突破至元气境界,也好延长寿命啊!”杨姓老者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儿天生灵根,聪慧非凡,才只十七岁就达到内息初期境界的修为,且眼看就要突破至内息中期,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一身的造诣又是你岂能知道的!我儿自男根长成就好女sè那一口,也不过一个癖好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有道是人生得意须尽欢,他既然有我这样一个父亲,就合该享受人间至乐,此乃天道。你这老匹夫尽管出价就是,黄某教子自有方寸,岂容你胡乱说教!”黄灵不以为然的反驳道。 “哼!老夫岂会惧你,六千金元。”杨姓老者yīn恻恻的说道。 …… 黄杨两人竟是以五百金元的涨幅开始激烈的争抢,使得整个拍卖场的修者都为之而瞠目结舌。郁明当然希望二者能够将价格抬得更高,但这二人身为元气境界的修者,又岂会是义气相争之辈。当杨姓老者叫出了九千五百金元的惊人高价之后,黄灵便是果断放弃,不再与之竞价了。 孛小楼命人将拍品交割完毕后,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四颗中品间空石拍下九千五百金元的高价,又一次打破了天井城的拍卖记录,这个结果可是大大出乎她的预料之外的。 “内息中期境界的处子二人,乃是一母同胞的龙凤胎,从小不吃五谷,不饮凡水,靠服食灵花灵果、香nǎi花蜜长成。他们不但身带香气,还会十几种双修法门,真yīn真阳纯净沉厚,完全可以用来冲破修炼壁障。收入房中,朝夕间可尽享鱼水之欢,属于上好的炉鼎。若想单买一个,底价五千金元,若想两个一起买,底价一万金元,还请诸位道友出价吧!” 淡淡的清香飘散而开,拍卖场中近一千双眼睛几乎都盯着台上所站的一对身穿白衣的璧人,大多都算是开了眼界了。孛小楼站在这两人身后介绍说明,对比之下,一身的姿sè竟是落尽了下风,与之完全不在同一个档次之上。 这一对男女皆是双十年华的模样,形容间极为相似,却是是龙凤胎不假。他们的姿sè并非上乘,但因身具异体,从小被人收养,以特殊的方法豢养长大,所以皮肤细腻嫩白,双眸如水一般的灵动,猛然一看,恍如神仙中人一般,正是传说中豢养炉鼎。 “一万五千金元。” 一个平和而干脆如男似女的声音响起,却是一位似乎从来都没有开口竞价过的元气境修者最先叫价了,其竟是一次xìng加价五千金元,显然是要将这一对男女全部收下。 “八千金元,要那个女娃!” “一万金元,要那个女娃!” “一万一千金元,要那个男娃!” …… 几乎一半元气境界的修者都参与了对这一对炉鼎的竞拍争抢,使得拍卖会达到了从开始到现在最激烈的时刻。 “四万金元!” 一开始叫价的那位元气修者一语惊人,又一次的大幅度加价,使得好几位竞拍者知难而退,无奈之下放弃了。 “六万金元!” 面对数位元气修者不依不饶的跟随竞价,那位修士似乎不愿意继续纠缠,再一次的大幅加价,显然是一位十分富有的人物。 “这位道友,在下十分中意那个女子炉鼎,不知道友可否相让一二。在下府中收藏有许多未开苞的女子鼎炉,若是道友能将此女相让于在下,在下不但愿意支付相应的金元,还可任凭道友挑选三个藏品,不知道友意下如何?”靳蓝梅以十分客气的语气冲着那神秘修者的包厢说道。 “蓝梅仙子的大名在下素有所闻,一直都有结交之意,却不知我yīn阳书生的名字仙子可曾听说过啊?”神秘修者似女子一般娇笑一声,继而又用儒门书生一般的平和声音说道。令人一听之下,顿时间心生恶寒。 “yīn阳书生?呃!原来是yīn阳道友阁下,在下不知尊驾在此,实在冒昧……还乞道友千万不要见怪!”蓝梅仙子听言,顿时面sè大变,连忙说道。 “嘻嘻,仙子切勿如此说,你我乃是同道中人,在下此番从沙河府专程感到天井城,一则是为了这一对炉鼎,二则是心慕蓝梅仙子之名,想与仙子结交一番的。过些rì子以后,在下就会登门造访,仙子可千万不要拒绝哦!”yīn阳书生又以女子之音说道。 “yīn阳道友说笑了!道友愿意驾临鄙府,在下荣幸之至,必定随时恭候!”靳蓝梅面sè又是一白,赶忙陪笑道。 郁明自担任安乐县主之后,便自开始混迹于伏威道修真界,倒也听说过那位yīn阳书生的名头。知其乃是沙河府五位老祖之一大袖书生的关门弟子,天生的异体,乃是yīn阳共生之人,在沙河府年轻俊才中属于排名极靠前的翘楚之辈。 yīn阳书生既然报出了自己的大名,当然没有人再敢与他竞价,一对童身男女被孛小楼亲自送到了他的包厢。 “千年红叶老树下所生的红树灵芝,药龄至少在三百年以上,具有延长寿命,洗髓伐毛,驻颜守容等多种神奇药效,起价一万金元!” 孛小楼打开了一口非金非木的铁盒,露出了一颗通体赤红,像是许多个小雨伞并在一起的蘑菇一样的灵药来,乃是大名鼎鼎的红树灵芝,已经介绍,便立时引发了激烈的争抢。 “一万五千金元!” …… “两万金元!” …… “三万金元!” 几乎所有的元气修者纷纷出价,就连那位自始至终行止低调据说来自江河府青氏家族的青妙仙子都加入了竞拍争抢。 “五万金元!此物黄某势在必得,是要定了的!诸位道友若是能提出更高的价码,就请赶快开口吧!” 元气修者黄灵的包厢内进去了一位行sè匆匆的侍者后不多久,黄灵竟是直接将价格提到了五万金元! 第一百一十四章 生灵石泉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孛小楼看向黄灵所在的包厢,面上露出些许奇怪的神sè,显然不清楚黄灵为何突然间情绪失控,做出这等震惊四座的事情来。 话说天井城中有诸多豪门大族,黄氏家族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之一,因为黄家拥有一位元气境界修为的老祖,正是黄灵。 黄灵驻颜有术,年龄虽然已经过百,仍旧是不到三十岁的模样,行事一向有条不紊,忽的加价两万元,实在不像他的行事作风。 黄氏家族的底蕴并不深厚,除却有一个元气境界的老祖,并没有优秀的后辈子孙,且一向与孛家友好。所以,孛家放心的将天井城中几乎所有的奴隶生意都交由了黄氏管理。此番拍卖会,黄氏也是一个重要的协办者,其中的女奴拍品皆由黄氏家族提供,包括一开始的那位海人少女,以及后来的龙凤胎童男童女炉鼎。 “五万金元一次……五万金元两次……” 孛小楼虽然不明就里,但身为主持,也只能按照拍卖会的规矩继续询价。 “五万五千金元!”青妙仙子怯生生的说道。 “六万金元!”黄灵随即跟道。 “六万金元一次……六万金元两次……”孛小楼眼见青妙仙子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并未出声继续加价,自是按规矩再次询问道。 “六万五千金元!”青妙仙子低叹一声,赶忙说道。 “八万金元!青妙道友若想继续加价,还请不要浪费时间!”黄灵咬牙切齿的说道。 青妙仙子听言,沉吟半响,叹声道:“妾身随身金元不多,灵石又有其他重要用途,随身宝物也不敢随意折换,可怎生才好呢……” 其说着,竟是隔着黑纱,将一双美眸看向了高台之上的孛小楼,明显的一副寻求帮助的模样。 孛小楼是何其jīng明之人,怎能看不懂青妙仙子的眼sè。然其一方面作为拍卖会主持,按规矩不得与人借贷金钱灵石,一方面也知道黄灵的焦灼,是以装作了没看见一般,举起了手中的木槌,继续询问道:“八万金元一次……八万金元两次……若是还没有人加价,此物就定拍了?” “八万五千金元,其中的五千金元按下品灵石兑换。”青妙仙子不依不饶道。 “十万金元!青妙道友还能加价吗?” 黄灵听言,被气得直yù吐血,索xìng再一次的大幅度加价,想以极大的威势令青妙仙子知难而退,唯恐其继续纠结。 “唉!妾身财力有限,此物只能归黄道友所有了。” 听到青妙仙子终于妥协,包厢内的黄灵与高台上的孛小楼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暗道总算结束了。 黄灵收下了灵石并支付了金元之后,便对孛小楼告罪一番,急匆匆的离去了。孛小楼虽然并不情愿,但也不好阻拦,只得任其离开了。 此后,孛小楼又一连主持拍卖了六件各不相同的宝物,最终的拍价有高有低,几乎都引发了激烈的竞拍,真不愧是压轴的拍品。 “本届拍卖会最后一件压轴拍品,生灵石泉一口!” 孛小楼将一个袋子一般的储物法器捧在手心,口中轻念咒语,一招手间便是从出倒出一个三尺多直径四尺多厚的圆形石盘来,稳稳的落在了高台之上,远远看去像是一磨盘一般。石盘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封印符箓,看着倒像是普通的顽石一般,并没有异样的气息传出。 “生灵石泉,具有衍生功能的生灵石,可以孕育出灵脉的存在!种植在洞府之中,可以借之改造地脉!汇聚灵气!温养法宝!年久rì深,甚至可以洗髓伐毛!……生灵石泉的好处无穷之多,妾身就不必一一赘言了。总而言之,此物珍稀至极,绝对是不可多得的至宝!起价两万金元,还请诸位道友出价吧!” 孛小楼伸出元气抟聚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撕下一张封印符箓,一股淡淡的清灵之气瞬间飘荡而出…… “最后一件压轴宝物居然是生灵石泉!是真正的生灵石泉啊!……” “怎么可能?这种天地至宝怎么可能拿出来拍卖呢?” “两万金元买一口生灵石泉,实在不贵啊!只可惜……”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等宝物可不是明面上所能拥有的啊!……” …… 最后一件压轴的拍品果然不同寻常,使得整个拍卖场近千修者都为之而震惊,各自打起了算盘。 “孛城主,生灵石泉可是有价无市的至宝,底价才区区两万金元,似乎太低了一些,该不会是有什么损伤的缘故吧?”杨姓老者忽的尖声问道。 “杨道友所言不虚,这口生灵石泉因为多次迁移,致使灵根受损,石泉的灵xìng已经大不如前,若是哪位道友将此物拍下,还请谨慎种植,因为再次种下之后,就万万不能轻易移动了!”孛小楼轻叹一声,不无惋惜之意的说道。 “原来如此,在这样的局势之下,也难怪有人将之拿出来拍卖。老夫再冒昧问一句,若是这口生灵石泉经种植之后,有人强行将之迁移,结果会怎样?”杨姓老者又一次尖声问道,使得众人尽皆竖起了耳朵。 “破坏生灵石泉是有违天道的大罪,我想在座诸位应该都不会做出此等惹人痛恨的事情。但杨道友既然如此问,妾身身为拍卖主持不能不如实相告。若是有人强行迁移此石泉,石泉的灵根极有可能会被破坏殆尽,继而变成死灵石矿,算来至少也该有数百块中品灵石!” 孛小楼说完,将手中的封印符箓重有贴好,环视周遭一圈,便是朗声说道:“此物的真实情况妾身已向诸位道友说明,以我天井城的声誉保证,绝无半点虚言。起价两万金元,还请各位出价吧!” 众人听言,一时间交头接耳面面相觑起来,皆都是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任谁也难以下定决心买下这样一件烫手山芋一般的宝物。 郁明刚听到最终的压轴宝物居然是一口生灵石泉,心中着实大喜,已经生出必得之意,但其一则轻易不敢与元气境界的高手争抢,二则也怕引起心怀不轨之人的觊觎,所以同样有些犹豫,所以想观望一会儿再做决定不迟。 乱世将至,无论是哪位修者,首要的是想尽力提升修为境界,其次便是要拥有几样保命的手段,是以像生灵石泉这样的宝物才会被有自知之明的人脱手拍卖。但任谁也不是无知之辈,怎会体味不出其中的道理呢? “生灵石泉,起价两万金元,还请诸位道友出价吧!” 若是最终的压轴宝物流拍,那可是让人笑掉大牙的事情,孛小楼眼看着一众摇头不语的修者,心中暗暗打算,若是实在没有人出价,也只能让早已安排好的暗手拍下了,反正其对这口宝泉也是极有兴趣的。 “两万一千金元!”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终于有人出价竞拍了。众人循声看去,却见是一位眉若飞剑,目若朗星,但却长着一双招风大耳的青年书生开口加价。 “大耳秀士,罗耳!” 郁明一眼望去,瞬间便是认出了这位长相英俊的青年,却是曾经在陈观店军中一起服役的战友,暗自思量一番,不禁淡淡一笑,大声道:“两万两千金元!” 罗耳听言,自然朝着郁明看来,二人相视一笑,微微颔首,也算是打个招呼。此后,罗耳便是闭口不语,再不加价了,以他的财力,就算折算了随身宝物,也只能凑到这个程度了。 “嘿嘿!这等至宝岂是尔等小辈所能拥有的,两万三千金元!” 郁明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能轻易的将此物拍下,是以耐心的等待着。果然,那位元气境界的杨姓老者怪笑几声,出价了。 但凡元气修者出价,内息境的修者皆都会识趣的收口,绝不敢与之相争。所以那杨姓老者一出价,众人都猜测这口宝泉十有仈jiǔ要归其所有了。 “两万四千金元!” 郁明眼中闪光,却是并不畏惧的加价了。甫一出口,便是引起了诸多的惊叹声,他们都没有想到郁明居然如此大胆,敢与元气境界修者竞拍。 “伏威道上敢与老夫抢宝的人实在不多,你小子如今也要算上一个了!两万五千金元!”杨姓老者冷笑着说道。 “两万六千金元!”郁明硬着头皮再次加价。 “老夫听闻最近有一个叫做安乐县的小地方名声极响,不但发现了罕见的间空石矿脉,还凿通了地脉,引出了水源,将个小县城营建得有声有sè的,就连沙河府府尹大人都下发了嘉奖令。你小子可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安乐县主吗?”杨姓老者被郁明当众拂了面子,自然生出了羞恼之意,但却并未作sè,而是大有深意的淡淡说道。 “禀告前辈,在下正是安乐县主郁明,不过一个小县城的受命县公而已,实在不值一提。”郁明不卑不亢的回道。 “老夫既然是前辈,也不好与你这后辈争抢,既然你想要这口宝泉,又是极有财力的一方小矿主,就姑且让与你吧!不过,老夫翌rì也许会登门造访你那安乐县城,届时有事相求,希望小友千万不要拒绝才好!”杨姓老者又是说道。 “前辈吩咐,在下必当竭力而为。”郁明听言,心上一动,赶忙回道。 如此,天井城大拍卖会最后一件的压轴宝物便是为郁明所得。不过,拍品中并不包含那个储物袋子,若想全部拿走,却需得另外加钱。郁明当然不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用自己的储物玉牌将拍品给收走,是以额外支付了五千金元,将那储物袋子也是买下了。 孛小楼亲自将生灵石泉重又装入了储物袋中,遣侍者交给了郁明,并宣告天井城大拍卖会圆满结束! 第一百一十五章 灭门惨案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郁明此次参加拍卖虽然花费极多,但与此同时,收获也是相当丰厚的,自然颇为满意的随众人离开了拍卖场。其心中暗暗想道,等回到安乐县城之后,就与吴继业商量一番,用那口生灵石泉为自己在县城里营建一处洞府! 拥有一方灵气浓郁的洞府,乃是任何一个修者心之向往的事情,郁明当然也不例外! 出了拍卖场后,郁明与其他修者一般,都是惊奇的发现天井城竟然被戒严了!全城的城卫皆已出动,正在进行严密的排查和搜捕! 郁明见此情况,心中隐约生出不祥的预感,又因自己身怀重宝,所以直想着尽快寻到保俪儿,然后马上离开这是非之地。不过,因为在此间偶遇军中旧友大耳秀士罗耳,郁明也不得不寻其叙旧一番,再做计议。 城中兀自纷乱不休,但郁明与罗耳却是安然高坐,在天井城中唯一的一座金蟾酒楼中饮酒叙话。 “有耳老弟,多年不见,真是久违了啊!听说你自离开军队之后,将那安乐县经营得有声有sè,倒是好生自在啊!堂堂大县城的县主,是不是把我们这些军中老友都给忘了呀?”罗耳为郁明和自己都斟满了酒,慨叹着说道。 郁明有诸多的称号,但最有意思的一个却是罗耳私自为其取的这个叫做“有耳”的名字了。不知道的人可能以为这名字只是将郁明的姓拆分开来而已,实则其中另有故事。 “罗大哥说那里话,当一个小县县丞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这几年可是将小弟我给忙了个焦头烂额!比起做个太平时节的军官来,可是如入牢笼啊!对了!近来局势不明,所有的高级军官都应该被召回军中了吧?大哥你身为副营长,不回军中述职,怎么有闲心在来天井城参见拍卖会呢?” 话说当年战争结束之后,陈观店进行了大范围的裁军,郁明自愿回乡任一县父母官,罗耳却是留在了军中继续担任军官,但战时受封的营长职衔却是被降为了副营长。 “此时说来话长,为兄不久前已经卸任军职,与你一般,回乡担任父母官了!”罗耳淡笑一声回道。 “什么?罗大哥这般有才能的人,石坎怎会轻易放你走呢?”郁明听言,微微一惊,又是问道。 “老弟你离军多时,又怎知道军中之事。石坎校尉早已被调职,现今执掌陈观店军的乃是一位元气境界修为的武士。依着当下的局势,各个世家都在自做打算,招兵买马,充实实力,以求在乱世之中扩张地盘,大发横财。这位新晋校尉出生名门,乃是在沙河府中与常氏家族并列称雄的呼延世家,来头极大。其刚一上任,就立即开始排除异己,将各个要紧的职位安排亲信把持。为兄自知军职早晚难保,索xìng自愿回乡,也乐得能领取一笔不小的回乡费了!”罗耳与郁明碰杯一记,满饮了一杯,淡然的说道。 “原来如此,那罗大哥为何不投到这位新校尉麾下,也好在乱世之中奔一个好前程呢?”郁明笑问道。 “呼延门阀一向只重本家子弟和家臣后代,外来人从来都是炮灰一般的角sè,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之中,这样的世家实在不是可以寄托寄托命运的所在啊……”罗耳叹声回道。 …… 郁明虽然稍微有些心不在焉,但得遇军中旧友,也颇有酒兴,与罗耳话语不断,时时劝酒,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但就在这不到一顿饭的时间内,酒楼之中竟是接连闯进了数批官兵,将楼中大大小小的房间排查了一遍又一遍,显然是在搜查要犯。搞得偌大的一个酒楼吵吵闹闹、纷纷乱乱的,使得二人也无法安稳饮酒。 “小二哥,城中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怎的不但全城戒严,搜查也是这般严密呢?”郁明终于有些沉不住气,唤住了前来送酒的店小二,出声问道。 “此事已经震惊了全城,客官居然不知?唉!何止是大事,简直就是惊天大事啊!城里黄大老爷家除了外出不在的许多人,满门都被杀光了!就连那位鼎鼎有名的黄家贵公子都是被剥皮抽筋,悬在他家房梁上了呢!真是惨啊!黄老爷刚参加完十年一度的大拍卖会,得知满门被屠,当然是暴跳如雷了!不但责令城主府严密排查,还悬赏十万金币捉拿凶手!就连通报消息者,也可赏千枚金币呢!” 店小二听言,立时来了jīng神,放低了声音对着郁明二人说道。其虽然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装作沉痛的模样,但幸灾乐祸的神sè还是不自禁的流露出来。 “原来如此,那你可知这凶手是什么人吗?”郁明双眉一挑,不动声sè的问道。 “客官真是说笑了,小的要是知道,肯定早去报官领赏了,哪里还会呆在这里。不过,小的见官差们给出的搜捕图纹乃是一个金面长牙、长着尾巴、妖怪一样的人物,八成应该是个兽人吧!”店小二歪歪嘴回道。 “黄家主导天井城乃至整个伏威道的奴隶生意,常常从蛮荒和海外买卖兽人,许是不小心放走了一个厉害角sè了吧!”罗耳对此不甚关心,尝了一口淡酒,无所谓的说道。 然而,与其对面而坐的郁明可就没有那般淡然了,其心上猛地一跳,暗道一声不好,已然猜测出了前因后果,为了掩藏心中的震惊,是以没有说话,但额头上已然生出了微不可察的细汗。 此后,郁明借故与人有约在先,向罗耳告辞之后,便是慌忙向着其在拍卖会前曾与保俪儿一起住过的那家客栈而去了。 郁明虽然心急如焚,但未免弄巧成拙惹来注意,是以并未御风飞遁,而是大步流星,疾走而已。其在沿途拥挤不堪的人群之中灵巧的前行着,看似缓慢,实在甚快。 转过街角,郁明好容易看到远处一座巨大的客栈高高耸立,便以不可思议的身法迅速的划过了摩肩继踵的人流,往那大楼之下挤去。 然其刚到了客栈门前,面sè不禁为之一沉,却见一个近两百人组成的城卫队护着十多个用铁链绑缚在一起的女子缓缓走过…… “报告队长,属下刚刚搜到了两个可疑人物!” 一个面目jīng悍的小军官领着十几个士兵把一大一小两个女子拉扯着缚在了那铁锁之上,而后对着执鞭跨马的城卫队长大声说道。 “哼!现如今天井城里的可疑人物可多了去了!这两个女子有什么可疑之处,你且说来让本官听听!”城卫队长冷哼一声,不以为然的说道。 小军官伸出醋坛大的粗手捏住一个一头小毛辫子面白如纸的小姑娘的脖颈,咧嘴一笑道:“嘿嘿!启禀队长,这个小女娃可不一般,看着虽然柔柔弱弱没有什么力气,但实际却像个小老虎似的凶悍,兀的会咬人,属下都是被她在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呢!她虽然长得不像个兽人,但xìng子当真是野,跟兽人也差不了多少!” 小军官说着,将那小姑娘扔到一边,若非重重的铁链“哗啦”一声将之拉扯住,其必然会被摔拖在地上。 “至于这个女人吗,属下倒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大人见多识广,智慧过人,应当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的!” 和那小姑娘链在一起的一个头戴斗篷的女子虽然被吓得发抖,却还惊叫着去扶那小姑娘,却是被小军官一伸手扯住了衣襟,顿时牢牢得拿在了手中,丝毫动弹不得。 城卫队长听言,眉头一挑,便御马走了过来,伸出了马鞭将那女子遮脸的斗篷给挑了起来,抬眼看去。 这一看之下,其一双直勾勾直要冒出火来的眼睛便是再难移开了,许久后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了马鞭,向着那位小队长讳莫如深的看了一眼,喜滋滋的吩咐道:“来啊!将这些可疑人等给本官统统带到牢中审问!” 然而,这城卫队长刚刚发出命令,一起快马便是如一阵风也似的飞奔而来。一名身穿锦衣的骑士随手将一个卷轴扔到了城卫队长手中,大声道:“这是最新绘就的凶手图纹,还请大人依照此图纹认真排查,若有收获,我黄家必当后报!” 骑士说完,在马上微微一欠身,而后一挥马鞭,便是飞掠而走了。那城卫队长对此吩咐一般的口气甚是不耐,但也无可奈何,只好将卷轴展开来,一看而去。 卷轴之上有一大一小两个女子的形貌,小的十一个十二三岁年纪一头小毛辫子的小姑娘,大的却是一个拥有绝世姿容的白发女子。 “快!快!将这两人给我拿下,全身绑缚!” 城卫队长一看之下,如遇鬼魅一般,面上的表情jīng彩万分,略一呆滞后,便是扯开了嗓子对着自己的部下大声吩咐道。 然而,这命令的声音还未全然散去,士兵们也还未来得及付诸行动,一阵没来由的剧烈狂风忽然而起,径直将所有人的眼睛都吹得睁不开了。 等这风终于散去之后,却见一个个士兵和军官缓缓的接连软倒在地上,平铺成了满街道的尸体。汨汨的血水流出,连成一大片的血sè,十分的狰狞。那位骑在马上的城卫队长瞪大了双眼,看向前方,额头眉心处赫然有一个流着浓血的孔洞,同样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死了!近两百人的一整支城卫队,竟然在短短一阵风吹的时间之内,被全部屠灭了! 铁链上绑缚着的一个个女子眼见这般惨烈之事,大多都被吓得晕厥在地,不省人事了。纵然是胆子大些的,也是牙关大战,全身哆嗦,失去了神智,根本没有人想到逃跑。她们没有谁知道,位于末尾的两个女子已然不见了踪影…… 第一百一十六章 幻形出城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昏暗的房间之中,郁明苦着脸怔怔的看着小脸微红的保俪儿,颇有些大眼瞪小眼的意思。 “黄家满门是你杀的?”郁明喉咙一滚,出言问道。 “嗯!” 保俪儿面sè惨白,嘴角残留着殷红的血渍,明显是受过重伤的样子,听到郁明发问,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呐呐的点头应了一声。 郁明虽然已经猜到了结果,但听保俪儿亲口确认,心上还是不由自主的“咯噔”一声,差点提到了嗓子眼。其咽下一口吐沫,转头看了看面庞深埋在斗篷之中正瑟瑟发抖的另一个女子,问道:“她是什么人?” “奴家是俪儿小主的侍女白貂,听小主说起过郁公子的为人,求郁公子救救奴家吧!求郁公子救救奴家吧!……” 这女子不等保俪儿回答,扑倒在郁明的脚下,将额头抵着郁明的脚背,声泪俱下的哀求起来。 郁明任陈观店猛虎营长五年多,任安乐县丞三年多,屈膝乞求过他的人实在不是少数,却也从来没有人像这个女子一般的哀婉凄厉,心下不由得大骇,暗叹这女子该是吃了多大的苦头啊! 如今情况紧急,绝不是说话的时候,郁明既然已经出手,当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当下打定主意,不但要带保俪儿安全离开,还要将这个名叫白貂的女子也顺带救走。 “天井城现在禁卫重重,所有的城门口都有高手把持看护,我们要想出城,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需得是改头换面才行!”郁明郑重的说道。 “改头换面?怎么改头换面?”保俪儿急问道。 “我曾在机缘巧合之下得过一件异宝,虽然并不太会使用,但帮你们改换身形易去面容还是勉强能够做到的,只不过得委屈你们一下才行……”郁明干笑一声,颇不自然的说道。 “现在是生死关头?我和貂姨都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哪里会在乎什么委屈不委屈,你就说需要我们做什么吧!”保俪儿柳眉一竖,小嘴一撅,一脸不满意的说道。 “咳咳……那件宝贝非同小可,我虽然研究了好些年,但也就掌握了一些皮毛而已。如果要借之改换你们的身形,需得你们脱光了衣服让我施术才行的!”郁明搔搔头,不好意思的回道。 白貂听言,浑身一震,深埋在斗篷之中的面上也不知是什么表情。保俪儿虽然还是一个黄毛小丫头,但也早已明白世间的人伦羞赧,一张小脸立时变成了熟透的苹果一般,一时间又羞又急,低着头捻着自己的衣角,直是说不出话来。 郁明眼见这一大一小两个女子忸怩娇羞,虽然心中焦急万分,身为男子,却也不好催促,只得尴尬的与之干耗着。 但天井城实实不宜久留,莫说黄家有一位不知深浅的元气修士,这等大城的威严也是绝对不容侵犯的,三人一旦被发现,断然没有逃脱的可能。 半响过后,两个女子仍旧没有回应,郁明自然失去了耐心,面容一板,沉声道:“现在情况紧急,可不是矫情的时候,赶紧脱衣服!耽误一刻钟,就多一刻钟的危险!” 白貂听言,一句话未说,便是解开了罩着全身的大斗篷,显露出了如雪赛玉的一袭披肩白发,一张梨花也似的白净小脸在这白云也似的长发映衬之下,果然不同反响,有一种勾人的媚意暗含其中。 褪下了白sè的小衣小裤,白貂玲珑的娇躯便是展现在了郁明的身前,全身竟也如雪也似的白腻,虽然该翘的不够翘,该凸的不够凸,但那雪梅扶风的娇弱之意,实在是惹人怜爱! 郁明虽然心志坚定,但在如此近的距离看到这般不同一般的少女**,心上还是不由的颤了一颤。尤其是看到白貂身上诸多细小的咬痕,肌肤上奇怪的刺纹,私密处诡异的穿孔,更是惊怒不已,丝毫没有轻薄的意思。 白貂满脸娇红,眼睑低垂,偷看着郁明,见其丝毫没有被自己诱惑到的意思,一方面放下心来,一方面却也稍稍有些失望。 郁明心中早已铭下了杨笑宁的影子,再加上杨笑宁倾国倾城的姿容,当然不会被这般媚意所摄。其坦然一笑,便从储物玉牌之中随手招出了一个幽光内敛的黑sè光团来,随手一扯,从上揪下一半来,一把拍向了白貂的额头。 白貂在这一拍之下,不禁惊呼一声,双臂一环,抱住了胸怀。下一刻,其全身上下便是被罩入了一圈圈黑sè的光华之中,不见了踪影。 郁明瞪大了双眼紧盯着黑光,左手做出一个托起的动作,右手则连施指诀,招引之下使得那一圈圈黑光泛起了丝丝缕缕的波荡,渐渐的氤氲出一个男子的身形来。 百息之后,只听一声低鸣响起,团团的黑芒向内忽的一敛,消失得无影无踪,终于显露出了一个颇为英伟的少年男子的身形来。 “曹扬!” 旁边仍旧低头忸怩的保俪儿眼见这少年的面孔,不禁瞪大了漂亮的圆眼,张大了樱桃小口,惊叹着说道。 郁明细看了几眼,不禁满意一笑,取出了一套衣服,随手塞给了已然化身为曹阳的白貂,转身瞪了保俪儿一眼,冷斥着说道:“俪儿,该你了!赶紧脱!你若是穿着衣服,我可没有能耐施法!” “脱就脱!我保俪儿还会怕了你不成!” 保俪儿听言,下巴一扬,便是毫不犹豫的解开了脖颈下的纽扣,开始脱衣服了,不多久,便成了光溜溜玲珑娇嫩的模样。寸草不生的娇躯,灵动的四肢,柔韧的蛮腰,凸起的蓓蕾,无不惹人遐思! 郁明微微一愣神,打了一个激灵,赶忙将剩余的一般黑团依样拍向了保俪儿的额头,施展了幻形的法门,将保俪儿变成了阿野的模样! 话说这黑sè光团并不是郁明混迹江湖之后才得来的,而是当初刚刚要离开安乐县外出从军之时,得自麻巫nǎi百宝箱中。凭借此物,其曾扮作了郁老爹的模样替父从军,也曾在从军期间混入敌营解救过鬼面判官马嵬,一直以来,对其助益都是很大,实在是行走江湖的必备宝物啊! 这黑sè光团妙用无穷,郁明保藏已有近十年,仍旧没能完全摸清此宝的十分之一的用法,所以使用起来十分的蹩脚。纵然将两女变为了自己最为熟习的之人的模样,也是非常吃力的,自然来不及在脑中影shè其他人的模样了。 保俪儿虽然知道凡事从权,但因为自己被变作了丑陋武比的阿野的模样,天xìng爱美的她多少还是有些不情愿的,走在街上,总能感觉到人们街上行人嫌恶的目光,一张小嘴撅得高高的,一直都下不来。 “来者止步!” 一个身穿jīng甲的军官觉察到一个强大存在的靠近,面sè一凛,赶忙拿其了横在双腿之上的宝剑,从椅上坐起,拦到了城门之前,对着已然走近的一匹黑sè大马上武士打扮的郁明遥遥一施礼,大声说道。 这军官把守八座主门之一,赫然是内息后期境界的修为,不是普通的角sè。郁明在马上微微一欠身,也算是对这位同阶修者的尊重和礼敬。 “踢云黑龙马,嘿嘿,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郁县主!失敬!失敬!” 这军官瞧了瞧郁明胯下大得夸张的九翼,顿时面露了然的神sè,对着郁明颇为恭敬的说道。郁明听言,也自是谦虚了一番,而后便大大咧咧的穿门而过了。 不多久后,阿野面容的保俪儿牵着一匹枣红马同样出了此门,马上坐着的正是一身公子爷的打扮曹扬面容的白貂。 白貂姿容妖娆,虽然变为了曹扬的模样,但仍旧显露出了不可掩饰的秀气,在一身白sè绣袍的衬托下,活脱脱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爷。保俪儿虽然装扮成了阿野的模样,但因为郁明功力有限的缘故,倒也并不像真的阿野那般丑陋凶恶得夸张,牵马而行,任谁看着都像是一个有着狼兽人血脉的奴隶。 面对这一对陌生面孔的“主仆”,守门军官当然不会轻易将之放走,连续盘问了许久,既是暗中观察,又是旁敲侧击,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白貂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未说,脸上全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上去极有气质。保俪儿平素极得阿野的宠爱,对阿野的xìng格、动作,乃至神态和语气,都极为熟络,模仿起来简直游刃有余。用维妙维肖的粗哑男音,几番斥责和威吓,将这军官唬得心惊肉跳的,自是将之给放行了。 郁明在距离天井城较远处等到保俪儿二人之后,便与之即刻赶往安乐县去了。三人虽然安全脱离了天井城,但郁明却一点儿也没有释然的意思,心情反倒有些沉重起来! 话说郁明在天井城金蟾酒楼之中与罗耳告辞之后,急急忙忙赶回了下榻过的客栈,正好遇到保俪儿与白貂被一个城卫队擒下。眼见那位城卫队长手中拿到了白貂的影印画像,便立即动手杀人灭口,并救走了二女。 黄家满门确定为保俪儿所杀,但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保俪儿的真实面目并未被人看见,而只是一个模糊的兽首人身的样子。但为保险起见,郁明也未让保俪儿显露真实面容,让其与白貂一同幻形之后,才是出城了。 在回安乐县的路上,郁明询问了保俪儿屠灭黄家的缘故。原来保俪儿是与白貂一同从遥远的地方被掳掠为奴隶,并由黄家人购买到天井城中的。 保俪儿因为年幼,便被当作了商品售卖,但白貂作为已然长成的少女,加之天生的媚骨,却是被黄家公子收归了己有,从此视作了禁脔。数年间索取纵yù几乎从未断绝,将一个原本姿容俏丽正值双十年华的美艳女子采补得形销骨立,姿容衰败,显出了老态! 如此之下,白貂在一年前终于沦为了黄氏家丁轮流玩弄的下贱女奴,每一天都似在生活在无间地狱之中一般,至为凄惨。 但因为白貂生有媚骨,实在不同于一般,纵送之下十分的**,所以那位黄氏公子虽然嫌她姿容衰败,对其仍旧有些恋恋不舍的意思,常常在没有上好货sè滋补之时,抓过来欺虐一番! 保俪儿借着天井城开办大拍卖会的机会,特地来寻白貂,心中本来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凭借着对那丝熟悉气机的印象,却意外的嗅到了白貂的存在,毫不犹豫,在夜间偷偷摸进了黄家。 很不凑巧,保俪儿好容易寻找到白貂的所在,正好见到那位黄氏公子凌虐白貂的惨厉场面,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怒火沸腾,当时便现出了凶相,用利刃将黄氏公子给断颈刺心,干脆利落的制住了。 黄氏公子天资不低,修为亦是不浅,却因为纵yù时丧失了jǐng惕心,一点儿没有反抗,便落到了保俪儿的手中。在绝没有人敢打扰的卧房之中,保俪儿将活生生的黄氏公子拔掉了舌头,敲碎了牙齿,剥皮抽筋,悬挂房梁了。 杀了一个黄氏公子,哪里能释放保俪儿熊熊的怒火,黄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只要是在黄家大宅之中的生命,全部都被保俪儿毫无怜悯的取走了xìng命! 第一百一十七章 怀璧其罪 上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郁明领着保俪儿和白貂,虽然安全的逃离了天井城,但却不会天真的认为自己最终能逃得了干系,是以根本不敢在路上耽误时间,急速向安乐县而去。 保俪儿与白貂同乘的枣红马是郁明在天井城中购买的一匹价值不低的良马,虽然比寻常马匹雄健很多,但比到九翼还是差了千百倍,是以根本跟不上这巨大的踢云黑龙宝马的步伐。有其拖尾,三人两马的速度当然并不是很快。 九翼本是高傲之辈,一般人绝不会屈尊驮负,郁明也不愿意勉强,所以就按着枣红马的脚力前行。 郁明能力有限,不能够充分的发挥那幻形宝物的功效,所以幻形也持续不了太长时间,不多久后,保俪儿与白貂便是现出了本来面目。 二女久别重逢,同坐在一匹马上,自是有说不尽的话。看那亲昵的神态,并不像是主仆,倒像是舔犊情深的母女一般。 保俪儿修为不弱,当然不怕什么鞍马劳顿,但白貂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弱女子,怎受得了持续不断的颠簸,是以常常需要停下来休息。 郁明买下保俪儿的时候,其还是一个懵懂凶恶的小女童,所以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郁明也无从询问。现在有了与其一同被掳掠到天井城的白貂在,郁明当然想知道一些保俪儿的信息,一来是因为保俪儿得天独厚的资质,二来也对兽人这个独特的人类分支颇感兴趣。所以,每当三人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郁明便会向白貂问上几句,白貂自是知无不言,有问必答。 “我们原本是属于海外流离岛上的地兽国兽人,国中原本有一位极有名气的真罡境界老祖坐镇,所以一直都没有人敢来侵犯。但那位老祖已然高寿千载,在十几年前就坐化了,并没有留下真罡境界的后继者。国中人没有办法,只好将老祖已死的消息隐瞒下来。 但纸里包不住火,此事很快就暴露出来了。流离岛也算是一块极为富庶的地方,没有强者坐镇,自然引来了诸多强者的觊觎…… 后来,因为战争的需要,我国沦为海人族的附庸,作为前部先锋之一与西炎国交战。战争结束之后,西炎国与海人签定了停战协议,互不侵犯。但我流离岛地兽国却是被海人族当作了主动要求停战的礼物,拱手让给了西炎国整整一半……” 白貂口齿轻灵,将诸多往事娓娓道来,一方面是回答郁明的问题,另一方面则是将地兽国的历史告知保俪儿。 “我和小主所在的地方正是属于西炎国的势力范围,所以不久就被西炎国的奴隶商人掳掠到了大陆之上,几经辗转,来到了天井城……” 白貂用无比爱怜的目光看着保俪儿,缓缓的讲述鲜为人知的故事,虽然是非常简短的话语,却使得听者体味到了那种国破家亡的心酸。 忽听一声马嘶响起,郁明心上一凛,暗道一声“不好”,赶忙站起身来,向着来路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正有两个身影快速的靠近着。 九翼极富灵xìng,普通的气息根本不可能惊动他,郁明见其踏蹄嘶叫的凶恶模样,顿时判定来者定然不会是什么小角sè。 “黄灵就算再是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确定凶手吧……” 那两个身影不走大路,径直向着郁明三人所在之处而来,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郁明见此,心上不禁紧了几分,脑中暗暗思量着,却也并没有即刻跨马逃跑。因为有白貂拖尾,他们不可能甩开这两个脚力极为不凡的来者。 风沙像往常一样无休无止的吹着,四望无人的荒原上,郁明冷眼看着三丈之外的两个不善的来者,心中暗暗发苦。 这两人皆是身材高大的壮汉,身上都散发着明显的元气境界的气势,竟是两位货真价实的元气武修! 他们一人骑牛,一人骑羊,形象奇特,郁明一眼便认出他们是曾参加过天井城拍卖会的两位元气修者,正是鼎鼎有名的伏威双力士,伏牛山鱼南,铁关岭冈驼。 鱼南骑着一头两角朝天的红眼巨牛,头上光溜溜的,一丝毛发都没有。只见其头顶呈方,下巴又极尖,五官在脸上挤成一团,面貌十分的丑陋。其睁着两只狭长的小眼睛,满不在乎的看着郁明,开口道:“嘿嘿!小子,没想到你居然没有走近路,绕着天井城走了一圈之后才抄着小路返回,倒也不是没有心眼的人啊!” “哼!这小子愚不可及,连‘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都不懂,哪里有什么心眼!”冈驼骑着一只和马一般大的尖角山羊,与鱼南正好相反,头上毛发极重,肩上披着粗大的黑辫子,方面大耳,长相英伟,可惜却是一个弯腰勾背的驼子,让人一见之下便会生出遗憾之意。其冷斥一声,不以为然的说道。 “说得也是!” 鱼南听言,顿首应了一声,便是冲着郁明尖笑一声道:“小子,你绕来绕去,害得我二人找了这许久,实在可恶。但我们以大欺小,要抢你的宝物,也算理亏,也就不与你一般见识了。你若识相,赶紧把那生灵石泉交出来,老夫兴许还能留你一条小命!” 郁明还未说话,这两位凶恶的大汉便是自己说明了来意,明言要抢夺宝物,将个郁明气得恼怒不已,冷笑一声道:“两位说话实在可笑,在下花大价钱好容易拍下这口生灵石泉,岂会拱手让予他人?若是简简单单的交出来,那才是愚不可及呢!” 冈驼与鱼南笃定郁明会乖乖将宝物交出来,所以说明来意之后便各自抱胸等待。他们万万没有料到郁明居然会拒绝,惊奇之下,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这小子确定是内息后期境界的修为不假,居然不惧我二人的威势,难道是有什么倚仗不成?”鱼南转头冲着冈驼传音道。 “那又如何?管他是什么世家公子,我们杀人灭口便是!”冈驼冷笑一声回道。 鱼南听言,面现了然的神sè,转头对着郁明说道:“小子,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宝还是要命,你可要掂量清楚了!” 郁明听言,心上一沉,对着保俪儿和白貂简略的吩咐道:“你们先往远处避避,切记千万不要逃跑!” “嗯!” 保俪儿听言,不敢反对,赶忙偕同白貂往不远处的沙丘退去。九翼尾随二人而去,将二女守在了沙丘之下。 郁明冷眼看着冈驼和鱼南,并未交出宝物,也没有退后半步,却是摆出了要与之一战的架势来。 白貂本以为来者是黄家派来的追逐者,所以非常担心郁明会因为惧怕黄家而将她与保俪儿交出去。知道来者原来是要夺宝的不相干武修后,心上不禁松了一松,但仍旧虚悬在嗓子眼。 其双手紧紧的抓着保俪儿的小臂膀,实在不明白这小丫头怎的一丝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心中不禁暗想:“难不成这位郁公子以区区内息境界的修为,真有对抗两位元气修者的能力?这等事又怎么可能呢?” “哼!找死么?既然如此,老夫就送你上路吧……” 鱼南见郁明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光溜溜的脑门挤成了一个难看的“川”字,先是有些惊异,而后便是冷笑一声,驱着座下巨牛一步步向郁明逼近。 “去死吧!” 向前走了整整两丈之后,鱼南从牛背上拿起一杆圆头长柄的铁锤,直往郁明的顶门锤去,隐隐带着风雷之音,这等威势就算是磕着擦着也是重伤。 “嘭”的一声,铁锤重重的砸入了沙土之中,扬起了三尺多高的沙浪,却是根本没有挨着郁明半分。风尘之中,郁明早已闪身而起,速度之快,径直不见了踪影。 “敢越级叫板元气武士,果然有两把刷子!” 鱼南狞笑一声,抓着郁明的拳头,一摆臂,将之狠狠的甩向一旁的沙丘,意图把郁明直接摔死一般。 郁明双腿迅速绞动,卷起了轰然的狂风,往地上猛然一吹,便是减缓了巨大的冲力,借之安然的落在了地上。 其数年来勤修《步风术》,将八十一个“风”字的玄妙全然悟通,习练jīng熟,已然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并开始参悟“轻身”之法,速度之快,步法之灵,早就超过了内息境界修者能够达到的范畴,但面对元气修者,还是有绝对差距的。 鱼南全身都散发着绵密的元气,郁明的身法纵然再是玄妙,速度再是迅速,只要一接近鱼南三尺之内,必定为其所准确察觉,继而像未卜先知一般的出手防御,同样伤不得其半分。 “元气修者,果然厉害!” 郁明一击不中,却是探出了元气武士的厉害所在,心中暗暗震惊,不禁失声叹道。 “嘿嘿,看你能躲过我几锤?” 鱼南从牛背上纵身而起,像一头大鹰一般扑向郁明,持着长柄铁锤,举重若轻的横扫过来。一阵风起,郁明仍旧御风闪过…… 鱼南狂舞着铁锤,不断的扫敲郁明的身影,巨大的力道将数丈之内的沙尘都是卷得胡乱四散,威势极为惊人。但整整半刻钟过去,鱼南竟是一击都未击中。 在郁明看来,鱼南的招式虽然势沉力猛,威力极大,但速度实在太慢,避让根本不在话下。不过这位元气修者的招式也非是寻常,将一杆重铁锤行云流水也似的抡成流线型的圆圈,是以在持续的攻击之下,并没有因为没有着力点而伤到自己,同样没有耗费太多的元气。 …… “老鱼头,拿出些真本事来吧!百击之内杀不死一个内息境修者,说出去真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冈驼一脸yīn沉的看着二人僵持的战团,眼中闪着明显的震惊之sè,大声说道。 第一百一十八章 怀璧其罪 下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冈驼子,你也有糊涂的时候吗?” 鱼南听言,非但没有被激怒,反而停止了攻击,用生冷的话说道。 “你什么意思?”冈驼眉头一皱,反问道。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这小子身法极快,若是想逃走,根本不是我等力量型的武修能够奈何得了的!”鱼南叹声回道。 冈驼脑中一震,用余光看了一眼不远处沙丘之下的保俪儿和白貂,顿首道:“既然如此,你自全力攻击就是,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是否真的能够越级挑战元气修者!” “好吧!如你所言!不过,这小子若是想逃走,你可不能让他得逞了!”鱼南双眼微眯,狞笑一声,回道。 鱼南说着便将手中的长柄锤舞动得如同车轮一般,再次向着郁明扑去,活像是一头甩动长尾的猛虎一般,令人望而生畏!郁明见此,步履生风之下,急忙闪避,暂避锋芒,不敢力敌。 然而,鱼南的气势比及先前高涨了何止三倍,绵密的元气沛然散开,径直延伸出一丈直径的范围,将闪转腾挪的郁明全绕包括在内,自是将其行踪探查得一清二楚。如此一来,任是郁明步法再是jīng妙,速度再是快捷,也都在鱼南的预料之中。 “这就是元气境武者的元气妙用吗?” 郁明面对鱼南持续不断的猛攻,渐渐觉得吃力,只觉自己闪避得再快,也难坚持太久,迟早会露出破绽,避无可避的。 一股旋风在半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像是彩虹一般的投入沙尘之中,冲起了浓浓的尘雾,却是郁明御风闪躲而下,稳稳的落在了地面。 “中!” 鱼南目中闪光,手中长柄锤忽的拉成一丈多长,圆圆的锤头击破了空气,带着刺耳的尖鸣声向着尘雾中的郁明当头砸下。 “嗡鸣”一声巨响,鱼南只觉手中的铁锤吃到了沉重的巨力,显然是击中了什么东西的缘故。 “终于躲不过了吗?” 就算是普通的元气修者,以血肉之躯被被这等巨力击中,即便不死,也只能剩半条命。鱼南自觉已经锁定了胜局,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想要收回长柄锤。 “什么?” 然而,鱼南一抽之下,却是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拉扯之力,心中立时大惊,jǐng惕起来。 下一刻,闷雷也似的声音响起,鱼南便觉握着锤柄的右手忽的一阵灼痛,那铁锤竟是像离弦的羽箭一般向着自己的胸膛shè来。 “不好!” 鱼南惊叫一声,一面慌忙握紧右手,一面急急往一侧闪避,竟是在瞬息之间做出了应变的动作。 “咝!” 勉强躲过这致命一击之后,鱼南才是感觉到手掌和肋下的剧痛,不由得低叫一声。 其并没有抓住急冲而过的铁锤,非但右手掌被磨破了皮肉,就连腰腹靠右的几条肋骨都是被圆锤头撞断了两根。若非其将铁锤向右拨动了几分,不是被锤柄穿胸而过,就是被锤头撞伤腹脏。 尘埃落下,现出了郁明的身形来。其用冷冽的目光看着被震惊得无以复加的鱼南,面sè如霜一般的寒煞,满是杀气。 原来,郁明在那一锤之下,根本没有被击伤丝毫,而是用两只肉掌托住了锤头,并在鱼南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拳砸在了锤头之上,发动了奇袭。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等巨力?” 鱼南心中着实骇然,作为力量型的武修,他深深感觉到那一拳蕴含的巨大力量,几乎能与他想提并论,也许在其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老鱼头,不要废话了,这小子来头绝对不小,既然出手了,今天说什么也要把他留在这里!” 在一边观战的冈驼亲眼目睹了这一击,同样惊骇至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下一息,此人便是省悟过来,双手往身前两根垂直而立的羊角一抓,便是向着郁明冲将过去,并对着因震惊而失神的鱼南大声说道。 鱼南听言,面sè一凛,心中一颤,同样省悟过来,“嘿”的一声,也不去寻那被击得不见踪影的铁锤,抬着两只醋坛大小的拳头朝着郁明冲将过去。 “咚!咚!咚!” 鱼南冲着郁明连击三拳,郁明并不闪躲,同样击出了三拳迎上去,拳拳到肉之下,发出了低沉的冲撞声。 冈驼骑着巨羊猛然撞来,三尺多长如剑一般的羊角话说就要刺到郁明的身体之中。就在这霎时之间,一声清冽的鹤戾响起,郁明竟是一纵之下,笔直的冲向了天空,不见了踪影,使得那巨羊扑了一空。 “怎么可能?我们是元气境界的修为,也做不到这样的垂直起跳啊!” 郁明一跃十丈,在半空中径直化为了一个黑sè的小点,鱼南与冈骆抬头仰望之下,脸上同时变了颜sè,相顾骇然! “小心!” 眼见郁明从天而降,直冲而下,方向像是随风舞动的线条一般不可琢磨,冈驼大喝一声,jǐng惕起来。 轰然一声震雷响起,郁明像流星一般急落下来,遍布暗金sè纹路龟甲也似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冈驼的忽然变大的肩背之上,发出金铁交击一般的声音。 “好强的力量,若不是我修有铁甲坚背,免不了要受重伤!”、 冈驼在这凶猛的一击之下,像是钉子一般被砸进了土中,随着郁明脚步的落地,也从沙土中跳了出来站到了地面上。 “双人合击!” 冈驼与鱼南相视一眼,点点头后,便不约而同的向着郁明冲将过去,同时开始发动攻击了。 郁明双拳之上已经衍生出了坚硬的龟甲,变为了醋钵大小,每一拳击出,都闪烁着暗金sè的拳芒,威势好不惊人,纵然是成名已久的元气境界力士,也不敢轻易对接这等厚重的拳法! 此拳法是郁明结合了“龟形”与《崩山》自创而来的,自问世之后还从没有用于过实战,第一次使用,便显示出了惊人的威力! “伏威双力士果然名不虚传,竟炼成如此jīng妙的合击之术!” 不过,冈驼与鱼南相互配合之下,郁明双拳难敌四手,逐渐的落于了下风。 四只巨大的肉拳从四面攒击而来,郁明既无从闪躲,又不能全部接下,自是故技重施,一声鹤戾,一纵身窜到了十丈高的半空中,随风漂浮,伺机落拳攻击。 “同样的招术,岂能让你第二次施展!” 冈驼见此,冷笑一声,当即将自己的坐骑巨羊唤道了跟前,咬破了手指,于其顶门之上连点了三记,掐诀念咒之下,将之变成了三尺多高的大小。 “咩”的一声尖叫,那山羊竟是像郁明一般,同样一纵十丈,跃到了半空之中,扬着尖利的长角向郁明抵去! 普通人虚悬在空中,无处借力,便不能移动自身。郁明虽然已经达到了如今的修为,但还没有能完全脱离凡人的桎梏,在这山羊的影响之下,避之惟恐不及,施展攻击的落拳更是不可能的。 两人一羊的夹攻之下,郁明左右踟躇,终于还是落尽了下风,只能勉强的防守,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双方鏖战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郁明已经不敢再贸然纵起,自是陷入了冈驼与鱼南的合击之中,勉强以龟甲防护,坚持着不被伤到。 “顶牛!” 两个元气修者合力对抗一个内息后期境界的修者,久战而不胜,实在是至为耻辱的事情。鱼南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全身青筋暴起,两条臂膀像是两根牛角一般向着郁明的脖子扼来,竟是施展出了绝招! 郁明猛吸一口气,金光闪烁龟甲重重的两只大手由内向外,将鱼南的手腕扳住,将其牢牢地压制起来! “山羊冲!” 冈驼自郁明背后袭来,像鲤鱼一般跃起,两手合十,像是一个读钻一般的刺向郁明的后背!发出了绝杀之计! “来得好!” 郁明见此,非但没有生出绝望之意,反而像是yīn谋得逞一般的jiān笑几声。口中急急念咒,心念跌起,顶门上忽的窜出一条赤红颜sè的火龙来,张牙舞爪的扑向了冈驼! “口吹成箭!” 一道尖细的气流从郁明嘴里急蹿而出,正好迎着鱼南的面门而去,速度极快,根本容不得其闪躲,几朵血花冒起,正中其右眼! “呲啦啦”的焚烧声,“噼噼啪啪”骨头断裂的声音,凄厉的惨叫声,在同一时间响起,发自不同人口。 “你……你不但是武者,还会术法!” 冈驼全身浓密的毛发上皆燃着赤红的火苗,任其如何扑打都是不熄,像是生根也似的燃烧。其勉力静下心来,猛然的催逼出滚滚的元气,才是将火焰驱散,无力的跌落在地上,指着郁明的背影,惊骇的说道。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 鱼南手捂着直冒鲜血的右眼猛然向后纵跃了三丈,滚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 郁明抓住时机,在其猝不及防之下shè出这一箭,强烈的气劲不但shè爆了其眼球,就连内里的脑颅都是炸坏了小半。眼眶和脑颅遍布神经,受损之下,剧痛钻心,实在不是寻常伤痛。 郁明身前身后虽然都有龟甲虚影防护,但在鱼南和冈骆未及收回的余力攻击之下,仍然受了重伤,两条手臂脱臼,前后的骨骼也被击得断裂了大半。尖利的骨刺径直刺穿了血肉,露出了体外,殷红的鲜血渗透了全身…… 冈骆经烈火灼烧,全身红肿流血,虽然受伤极重,但还能够活动。其奋力挣扎着走到了鱼南的身前,向其面部连拍数记,将其四溢的鲜血止住,同时也稍稍抑制住了其剧烈的疼痛之意,仰起头对着兀自笔直而立的郁明说道:“真是没想到,区区内息境界的小修,居然有这等本事,我们认栽了!” 郁明强忍着剧痛站在原处,冷冷的看着鱼南和冈骆,jǐng惕心丝毫不减。为免走漏了鼓荡身体的气息,也并不开口说话! 第一百一十九章 去而复返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好厉害的内息修者,冈某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识你这等人物!不过,我们斗到现在这个程度,任你有再多的底牌,也该都用完了吧?” 冈驼全身溢血,散发着浓烈的焦臭味,看似摇摇yù坠的样子,却是气定神闲的看着郁明,翕动干裂的嘴唇,用嘶哑至极的声音说道。 “有无底牌,你试试便知,又何须废话!” 郁明双臂无力的低垂着,嘴角边流着汨汨的血丝,满是淡然之sè的脸上挤出一个冰冷的笑容,露出了沾满了血液的殷红口齿,看上去格外恐怖。 “哼!装模作样!难不成你真认为以你区区内息后期境界的修为能够战胜两个元气境界的武者?” 冈驼虽如此说,但却并没有轻举妄动,与身边恢复了神思的鱼南相互看了一眼,秘传了几句话,竟是同时掐诀,齐齐催动自己的坐骑灵兽! “咩!” 那三尺多高的山羊遍体的白毛忽然疯长起来,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百息之内重新化为了马匹一般巨大。 其尖啸一声,踏着碗口大的巨蹄,压低了三尺多长的两根尖利羊角,便是冲着郁明奔去。看那威猛非凡的架势,似乎要将郁明刺上个透心凉才会罢休一般。 “哞!” 在战团边矗立了许久的巨牛得到主人的指令之后,口鼻之中喷着浓浓的白气,怪叫一声,朝着远处沙丘下的保俪儿和白貂冲撞过去! 郁明见此,眉头微皱,双眼中闪烁出赤sè的光华,冷冷的看着那巨羊迅疾得撞来,摇摇yù坠的身体竟是一动不动的钉在原地,并没有惊慌逃跑。 “吼!” 就在巨羊尖角将要刺到郁明一丈之内的危急时刻,郁明忽然口齿大张,一条闪烁着金纹的火龙喷涌而出,张牙舞爪之下,迎面向着巨羊扑去。 那巨羊被这熊熊如灵的火焰所惊,哪里还敢正面扑击,尖啸一声,便是越往了半空,径直跨过了距离郁明头顶两丈高的半空! 惨叫声骤然响起,原来那巨羊虽然勉力逃避了火焰,但那火龙似真如活物一般,一个卷曲间,折向咬上了巨羊的尾部。紫红sè的火焰如同遇到燃油也似的轰然而起,几乎在瞬息之间就爬满了巨羊整个身躯,“噼噼啪啪”的灼烧起来! 巨羊尖啸着逃往远处,惊吓之下根本不听主人冈骆的指挥,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至于那头巨牛,在九翼凶猛的踢踏下,根本不能靠近两个女子半分,急切之下,两只牛眼几乎要瞪出血来,“嗷嗷”狂叫不已。 “弱肉强食!杀人夺宝!这等事人人可为,并没有什么稀奇,在下没什么话可说!但我们斗到现在,两位应当能看得出来,凭在下的实力,虽然远远不能够战胜二位,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二位既然能跨入元气境界,想也不是愚蠢之辈,难道非要与在下拼个鱼死网破才罢休吗?” 郁明双臂轻响几声,竟是自行还回了关节,抬起手将自己嘴边的血迹擦去,遥遥看着冈驼和鱼南,沉声说道。 冈驼与鱼南眼睁睁看着郁明轻易的击退巨羊,并随手恢复了脱臼的臂膀,不禁暗暗吃惊不已。相互看了一眼之后,皆露出一丝苦笑之sè,终于萌生了退意。 鱼南手捂着右眼,虽然怒火熊熊,但本着言多必失的想法,紧闭了嘴巴,就等冈驼善后。 冈驼乃是能屈能伸之辈,暗自权衡了一番利弊,做出了决定之后,便是对着郁明如此说道:“道友虽然是内息境修为,但神通着实不凡,我兄弟俩虽然侥幸达到元气境界,也只是伏威道最微末的两个武修力士而已,不是道友的对手。事到如今,既然道友言止于此,我兄弟二人也不愿意继续与道友为难了!” 冈驼说完,也不等郁明回话,从怀中取出一颗青铜铃铛,念念有词之下,便开始摇了起来。未多久后,那只因为被火焰灼烧而狼狈逃窜的巨羊便是重又奔回了冈驼的身前。 “灵尊大人,晚辈无能,令灵尊大人受伤至斯,实在是最该万死。等回山之后,晚辈必定好好补偿灵尊!” 冈驼将那青铜铃铛系在了遍身焦黑的巨羊的脖颈之上,便翻身跃上了羊背,转身离去了。鱼南唤来了巨牛,上了牛背,同样跟随离去了。 郁明看着两人渐渐消失的背影,全身微微一松,胸腹间骨肉穿插的剧痛登时传来,使得其全身发颤,轻轻的风沙吹拂下,几乎就要被扑倒在地。 “你怎么样?” 保俪儿急急忙忙的跑来,搀住了郁明的手臂,急切的问道,小脸上满是担忧和冷意。 “还好,只是受伤而已,没有生命危险,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走吧!” 郁明经经这小丫头一扶,直如失去了骨骼一般,遍体瘫软,全身的重量顿时压向了保俪儿稚嫩的肩膀。 保俪儿只觉肩上一沉,慌忙用双臂环住了郁明的腰,将之牢牢的抱住,才勉强没有让郁明跌倒。 郁明胸腹受了重伤,哪里受得了保俪儿这一抱,剧痛钻心,登时呲牙咧嘴的惨叫起来,将个保俪儿慌得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两只眼睛里直急出了泪花,只得将其轻轻的放在了地上。 保俪儿没有想到郁明受伤居然如此之重,又想到郁明方才说什么“赶紧走”的话来,心上不禁一沉。 低沉的嘶鸣声响起,却是九翼走近了郁明,打了一个响鼻之后,屈膝跪在了地上,往地上一滚,便将宽厚的背部朝向了平躺在地的郁明。 郁明猛吸一口气,伸手扯住了九翼常常的黑sè鬃毛,由保俪儿扶着爬上了马背。九翼缓缓起身,将郁明以及保俪儿驮负着站了起来。 “貂姨,我们走吧!” 保俪儿贴身坐在郁明的身后,两手环住了郁明的肩膀,回身对着跃上了枣红马的白貂说了一声,便御马前行了。 九翼缓缓起步,先是走路也似的慢跑,继而渐渐的四蹄翻飞,一步一趋的将速度加快,最终追风赶月也似的疾跑起来。 其速度已然极快,大大超越了一般骏马,但马背上的颠簸却十分的平缓,几乎如水中的行舟一般。这般奔跑,实在不是普通的灵马能够做得到的。 为了减轻剧痛,郁明留下一丝jǐng醒之意后,便故意施展龟息之术,陷入了无意识的状态,任由保俪儿御着九翼前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在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湿地之后,终于显露出了安乐县城的巨大的城域,使得一颗心一直都提到嗓子眼的保俪儿身上略微一松,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九翼刚刚跃过了第一条小河之后,一人骑着一只巨大的山羊,忽的纵到了九翼的身前,阻住了前路;一人跨着一头强壮的红眼黑毛的巨牛,跨入了湍急的水流,堵在了九翼身后! 这二人不是别的什么人,正是前番与郁明罢战后离去的冈驼和鱼南。他们竟是在郁明一行人马上就要回到县丞的当口,去而复返了! “跑得这么快,可是在逃命么?骑马还需要别人抱着,可是只有半条命在了么?” 冈驼乃是心思活泛之辈,没走多久,便猜测出郁明多半是虚张声势,诳他们离去。其权衡利弊之后,立马就带着鱼南随着郁明等人的脚步追来了。 “你们想干什么?”保俪儿惊问道。 “嘿嘿!想干什么?原来只是想要件宝物而已。现在吗……我们要这小子的命!”鱼南冷笑着说道。 “老鱼头!跟这等小角sè废什么话!事不宜迟,迟则生变,赶紧动手!” 冈驼双目紧盯着埋头在九翼鬃毛中无意识的郁明,心中暗觉有什么不对,但也只是模糊的感觉而已,念头飞转了几息,便是向对面的鱼南吩咐道。 冈驼说着,便驱羊逼近九翼,鱼南亦是赶着巨牛压了上来。保俪儿见此,冷斥一声,两手抓着寒光闪闪的利刃,沉声说道:“要想杀人,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蚂蚁也似的人物,也该在此叫嚣!” 鱼南身为元气武者,被一个内息境界的修者暗算,伤害了眼睛,心中自有着冲天的怒火。此时此刻,竟然被一个内息境界初期的小丫头阻拦,更是恼怒不已,说话间便跃出了小河,隔空一拳,击向了保俪儿的背心! 元气境界的武修非同小可,随手一拳轰击下来,都因为有元气辅助的缘故而化腐朽为神奇,不但威力倍增,就连杀伤范围也能延伸到极远处。 鱼南这一拳打出来,只见水汽弥漫的空气中隐隐的一个拳影冲击而出,越是靠近保俪儿的背身,便越显得虚淡,说话便要击中。 此拳因为隔空相击的跨度太大,明显后劲不足,但若是将保俪儿击中,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受伤是小,一条卿卿xìng命都有可能不保! 就在此时,保俪儿身上忽然释放出淡淡的金sè光芒来,一张娇俏的小脸化作了金青相间的虎纹模样,纤细的腰身后蓦然间扎起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一声惨叫响起,保俪儿还没来得及闪躲,便被这一拳结结实实的击中了后背,身体巨震之下,重重的挤向了郁明,差点将之冲下了马去,温热的鲜血喷溅而出,洒了郁明满身。 “兽人?这是哪一种兽族?……”鱼南见此,不禁吃了一惊,喃喃说道。 “嘿嘿嘿……” 就在这一停顿间,一个yīn冷的笑声忽然毫无来由的传出,准确的钻进了鱼南和冈驼的耳中,使得他们当时便打了一个激灵,急忙释放出神识,向着周遭搜寻开来! “本来没打算取你二人的xìng命,但你们居然再次追来,非要与我作难,那就自寻死路,也怪不得我了!” 郁明从九翼颈项上悠悠爬起,用余光看了看爬在自己背上的保俪儿,忽然冷冷的说道。 第一百二十章 新任县丞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 冈驼双眼一眯,全身都散发出逼人的元气,直激向一丈之外的距离。并从背上抽出一根尖细的铁青sè长矛来,持在手中,如临大敌的看着奄奄一息也似的郁明。 鱼南狞笑一声,双腕上粗大的铁箍忽的化为了剑袖和铁手,金铁挤压一般的声音响起,握住了一柄沉重的长锤! “受死吧!” 鱼南手里拉扯着铁链制成的牛缰,猛一甩动,就御使着胯下的红眼巨牛朝着郁明撞来。 保俪儿见此,心中大急,但九翼根本不听其指挥,面上金光闪烁之下,就要抓着郁明跳开逃跑。郁明嘴角一掀,微微一笑,拍拍其小手,示意她不用紧张,使得小丫头一头水雾,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只听一声牛吼惨叫,那头向着郁明后方气势汹汹奔来的巨牛忽然如山崩一般摔倒在地,瞪大了一双殷红的牛眼在原地剧烈挣扎起来,牛背上的鱼南猝不及防之下,径直被甩出了四五丈远的草丛之中,好容易才是站定了身形。 见此变故,骑羊攻来的冈驼惊异之下,慌忙停下了脚步,向着那巨牛看去,却见那巨牛的一只后腿竟然被什么利刃给直接割掉了,殷红的鲜血像喷泉一般的流出。 下一刻,冈驼心上一惊,还未来得及做出反映,座下的巨羊便是惊叫着纵身而起,向着高空窜去,然其后腿之上,赫然缀着一个全身都罩在黑sè斗篷之中沾满了泥土的幽影! “无常!” 保俪儿惊叫一声,这才反映过来,一双莹莹的水目泛出了莫名的异彩。 原来,郁明在靠近安乐县城百里之时,就用极高品质的间空石传音于无常,命令其即刻前来保护自己。果不其然,伏威双力士并未死心,居然去而复返,想要再次谋害自己,却是在不知不觉间落入了无常的攻击范围。 巨牛虽然难忍剧痛,但终究不是普通的牛种,居然翻起了身来,用三只铁蹄奔进了小河,顺着水流开始逃窜。浓浓的鲜血逸散而出,将翻滚的河水染上了狰狞的血sè。 半空中,无常尖利的长舌紧紧的将巨羊的一只后蹄缠绕着,丝毫也不放松。羊背上的冈驼持着长矛,怒啸着不断向无常刺击,尖利的矛尖一次次穿插而过,尽数被无常躲过! 巨羊数次起落,十几息间就奔逃到了极远的地方。无常如附骨之蛆一般的缀在羊蹄之上,遮面的斗篷被迎面吹来的罡风掀起,露出了那一张可怕的鬼面,将个冈驼吓得心惊胆颤。 只听半空中传来一声如婴儿一般的惨叫,却是那冈驼一狠心,从腰间抽出了一柄血锋大刀,将缀着无常利舌的羊蹄给齐齐斩断了…… “我们走吧!” 郁明无力的靠在保俪儿刚刚长成的娇躯之上,喃喃说道。其看着远处草木纷飞之下,向着远处急急横冲而去的鱼南的身影,神sè中满是冷意和无奈。 九翼似有所觉,迈开了四蹄,稳稳的步向安乐县城。骑着枣红马的白貂自然尾随而去,苍白的小脸上全是惊愕之sè! 郁明重伤回城,普通的贫民百姓当然并不知情,但马嵬,阿野,赵飞虹等,一些要紧人物都在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个惊人的消息,纷纷前来探视。 不过,郁明因为伤势严重,只是向马嵬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匆忙回府,挂起了免客牌,开始闭关养伤了! 保俪儿同样受伤不轻,但所幸不是致命伤,只要好生静养数月,大可完全恢复。有关此次遭受攻击的详情,马嵬自然从保俪儿的口中问了个一清二楚,其得知原委之后,即刻令城卫军jǐng戒起来,严防一切可疑之事! 转眼之间,整整七rì过去,郁明深藏在府中,丝毫的音信也没有,终于还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安乐县城中渐渐的生出了许多不好的传言…… 安乐公府深处,木床之上,郁明吁了一口气,散去了遍体的氤氲的淡金sè光芒,坐起了身来,睁眼看向床前弯腰而立身裹黑袍的无常。 无常跟随郁明多年,已经学会了人语,但还只是能听不能言,就以双手比划,尖嗓滚音,郁明倒也能看得懂九分。 “逃走了一个么……元气修者,果然不是好与之辈!居然能在无常的手中逃脱!”郁明眉头一皱,喃喃自语道。 无常似乎也懒得跟郁明多言,简略的将事情的经过讲明之后,便从袖口里招出来一个血红sè的皮口袋,随手扔给了郁明。 郁明将那皮口袋接在手中,当即打开看了几眼,发现竟是一有着三尺多直径的小空间法器,内里装着不少的金币和材料,书籍和药品也有不少,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几乎塞满了这小小的空间,颇有些玲琅满目的意思。 “这元气修者也太寒酸了些……” 皮口袋里的东西已然是一笔不菲的财资,但对于郁明来说,实在是不够看的,只是将几本秘笈取出来扔到桌上,便将皮口袋随手扔进了自己的储物玉牌之中。 “那个叫鱼南的,是一个力量型的武修,身强体壮,血气极旺。其坐骑是伏牛山鼎鼎有名的红眼野牛,已经修成了妖体,绝不是一般的野兽。你吸光了他们的鲜血,躯体应该又有所蜕变吧?摘下斗篷,让我看看!”郁明眼中闪着一丝期盼之意,看着无常说道。 “嘿嘿嘿……” 无常yīn笑几声,当即显露了真容,将一双绿焰也似的眼睛看向郁明。 “果然……” 郁明轻叹一声,眼中不无失望之sè,只见无常面庞青黑,遍布着一个个鸡蛋大小的乌sè肉瘤,面目着实可憎可厌。 原来,无常在陈观店的乱葬岗中生活了太多年,吸了太多年死尸的死血,身上积满了各种各样的毒素和污秽。自从其跟随郁明走出了乱葬岗,便开始无餍的猎食鲜血,多年过去,渐渐的将身体中潜藏的污物逼到了体表,只等有朝一rì破茧成蝶,修成真正的尸魈之体! 现如今,平常的血液对于无常已经起不到太大的效用,顶多也只是果腹而已。但元气境界修者或妖兽的血液,却如灵丹妙药也似,对无常极有助益! 郁明重伤未愈,虽然没有与无常交谈太多时间,但胸腹之中的刺痛已经难以忍受,掩口轻咳几声,径直咳出了血来! “你退下吧!”郁明看着面现贪婪之sè的无常,冷声吩咐道。 “嘿嘿嘿……”无常盖上了斗篷,yīn笑几声,陷身地下,消失不见了。 又七rì过去,郁明回城闭关,已有整整半月之久。虽然有马嵬这等治县能手管理,安乐县城也是风波四起,暗流汹涌了!整个伏威道的政局都因此而受到牵扯! 沙河府已经数次遣使至安乐县城询问安乐县主郁明的真实境况,并表示如果在一个月之内,郁明还不现身,就会重新委任新的县丞! 安乐县发展到现在的盛况,在整个伏威道各大势力看来,已经成为了方圆千里内最肥的一块肥肉,任谁都想成为安乐县的新县丞! 又半个月过去,沙河府限定的rì期说话就要到了,城内城外许多人都已经开始蠢蠢yù动了! 这一rì,沙河府钦使再次驾临安乐县城,伏威道各大势力也派了要人前来,安乐县全城jǐng戒,差役全部上岗执勤,军队随时待命! 安乐公府总管马嵬偕同副总管赵飞虹,以及石湖矿场驻守常威,于安乐公府军政大厅接待所有来客! “马总管,安乐县城作为伏威道新晋大城,绝不可一rì无主,本官受府尹大人之命,特来委派安乐县新任县丞,希望你能够顾全大局,将安乐县的政务全部交接于新县丞!” 沙河府钦使乃是一四五十岁模样的黑须老者,内息后期境界的修为,虽然军政厅中有整整三位元气境界的修者在座,但对其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威慑力。因为他身居高位,身带沙河府的政命,就算是元气境界的修者,也绝没有胆量动他一根汗毛! “启禀钦使大人,安乐县公郁明下落不明,下官绝不敢擅自左右安乐县的政务,早在半月之前就已经开始向新县丞交接安乐县政务了!” 马嵬站在厅中,对着安然坐于首位的沙河府钦使抱拳一拜,朗声回道。 厅中众人听言,顿生哗然,沙河府钦使眉头一皱,带着凌然的语气说道:“本官还未委派新任县丞,你如何交接政务?你区区一个县城总管,难道敢妄自任命县丞之职不成?” “下官不敢!”马嵬纳头回道。 “那你方才所言,到底是何意思?”沙河府钦使冷斥斥道。 “钦使大人应该知道,安乐县主郁明乃是朝廷钦授的县公爵位吧?郁县主既然下落不明,依照西炎律法,县公爵位当然由其子嗣继承,只要新县公愿意,其便可担当县主之位!”马嵬直起腰,昂起头来,高声说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秃笔书生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信口雌黄……” “一派胡言……” “马嵬小儿是想将安乐县据为己有吧?……” “这等雕虫小技,也亏你这大名鼎鼎的鬼面判官能想得出来……” “以此就想蒙骗我等,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马嵬刚刚说完,大厅中顿时响起了嘈杂的怒骂声。 “安乐县公郁明,出生不明,来历不详,自称安乐县生人,但无人可知!” 就在这嘈杂纷乱的声音之中,忽然响起了一个极为响亮的男音,这男音说话间,音sè饱满,一字、一词、一句见都极含韵味,引人聆听,抑扬顿挫已经不足以形容这等述说! 这声音一响起,顿时就吸引了大厅中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吵闹的声音自不而然的消失不见了! “据西炎军方记载,郁明曾以十一岁到十三岁不等的年龄特征出现在陈观店兵站,并在战乱时期谎报十七岁,获准从军。不到两年,郁明得到火云骑士杨成的赏识,得任营长之职,组建了在以后的战争中极富威名的猛虎营!五年之后,战争结束,郁明主动要求卸甲回乡,得县公爵位,担任安乐县主,至今又有三年。以此算来,郁明现在最多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嗯,jīng确算来,应该不会超过二十三岁!” “郁明是伏威道百年难得一见的修炼奇才,他的事迹,在伏威道上早已经广为流传!以他现在的年纪,以他如此之高的资质,怎么可能会贸然失去元阳,又怎么可能会有子嗣?我秃笔书生也算是一个消息灵通之人,从来没听说过郁明有双修道侣的事情!就算是私生子,年龄再大也不可能超过两个巴掌,又怎么可能继任县主之职?” 这男子的声音娓娓道来,一句句的话语似涓涓的流水一般流畅动听,众人的目光搜寻了许久,才是聚焦到了一个身穿破旧书生衫的青年男子身上。 这男子斜靠在墙壁之上,显得略微有些慵懒。长长的黑发披散在窄窄的肩上,像是浓墨染成的一般漆黑油亮。长长的刘海之下,一张英俊的脸庞因为过分苍白而显得有些像女子,颇有些yīn柔之气。但奇怪的却是,任谁看过这书生脸上有棱有角的刚毅线条,都会确定其乃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书生对于满厅修者的震惊根本不屑一顾,口衔着一杆短短的小毛笔,手捧着一本折折皱皱的破书,薄薄的嘴唇被墨水染成了黑sè,趁着苍白的脸颊显得有几分妖冶之意。 “秃笔书生!沙河府四书生之一的秃笔书生!他怎么会来这里?” “什么?他就是传说中的秃笔书生华岘吗?” …… 甫见这书生,厅中短暂的安静顿时被打破,响起了一大片的窃窃私语的声音。 “好个马嵬!枉你在伏威道上声名显赫,居然做出这等粗鄙之事,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现在被秃笔前辈当面拆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伏威道第一世家,鱼城鱼家的公子鱼兜从椅上跳起来,手指着马嵬,大声斥道。 马嵬听言,并未向这身世显赫的公子看上一眼,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位倚墙而立的秃笔书生,面上丝毫表情也没有,一句话也不说,似乎在等待着他的下文。 “既然郁明没有亲子可以继承县主之职,想必是他的那位义子吧?”秃笔书生华岘瞧了马嵬一眼,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淡淡说道。 “秃笔一支,无所不知!在下素闻秃笔书生的大名,今幸一见,才知盛名之下无虚士!”马嵬向着华岘遥遥一拜道。 “马总管!安乐县公果真是有一位义子吗?”沙河府钦使面sè一沉,出口问道。 “不错!” 马嵬应了一声,便朝着厅门口的方向说道:“曹扬,快过来见过钦使大人,以及伏威道众道友吧!”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一位身材高大面目俊朗的少年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厅中,先是拜见了首位的沙河府钦使,而后又向着两方人物拱手施礼。 “在下曹扬,代家父安乐县公拜见钦使大人!见过诸位伏威同道!”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郁明亲收的义子曹扬。郁明虽然像亲身父亲一般的对待曹扬,但为了曹扬所想,怕他仗着自己的声名杨成骄纵的xìng子,是以并不允许其在人前称呼他为父亲,只以一个普通的雏虎堂子弟的身份成长。 曹扬一直都盼望着有朝一rì能在人前唤郁明一声父亲,如今终于能如愿,心中却是没有丝毫高兴的意思,苦涩之情难以言表。 “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证明他就是郁明的义子吗?”沙河府钦使看了年少英伟的曹扬一眼,对着马嵬说道。 “这是安乐县公在沙河府取得曹扬监护人权利的原本契书,另外在沙河府也有副本备件,请钦使大人查阅!”马嵬听言,从袖中取出了一叠文书,呈给了沙河府钦使。 “这文书是数年前之物,确属真物!”沙河府钦使看了许久,暗叹了几声,终于说道。 经沙河府钦使再三确认,厅中的修者们当然不会再持怀疑态度,三三两两的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为了在安乐县这块肥肉上分得一杯羹,这些世家代表们都是有备而来的,但大多都因为曹扬的缘故而被打乱了阵脚。 看着厅中纷纷扰扰的人群,曹扬虽然心中愤怒,但也无可奈何,在沙河府钦使正式宣布其接任安乐县公以及安乐县主的爵位官职之后,便退到了一边,与马嵬站在了一处。 “钦使大人,安乐县得天独厚,发展迅猛,已经成为伏威道上的一座希望之城。但郁县主距今已有一个多月下落不明,新县主刚刚继位,诸事不明,正需要我伏威同道鼎力相助,所以请钦使大人允许我族进驻安乐县城,管理一方城域,为新县主分忧!” …… “钦使大人,我罗庄城乃是安乐县的近邻,对于安乐县的发展责无旁贷,愿意分得一片城区,为新县主分忧!” …… “钦使大人,安乐县发展过快,表面看来虽然风光,但实则问题极多,我天井城自问在管理城池方面颇有些经验,愿意推荐一位孛家子弟担任安乐县总管,还望钦使大人批准!” …… 大厅之中,坐于两旁座椅之上的人都是伏威道上来头不小的人物,代表着各自的势力。安乐县主的职位已经确定由曹扬担任,他们便退而求其次,不约而同的开始争取在安乐县割取一片地盘。 安乐县的繁盛在伏威道是一个异数,甚至有传闻说安乐县已经成为伏威道之气运所在! 伏威道上的各大势力对于这方城池一直都是虎视眈眈的,只要丘墟局势稍微有些变化,发生什么连西炎国都无法控制的乱子,立时就会有人前来抢夺! 安乐县公郁明意外失踪,对于这些势力都是一个契机,他们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但众虎相争之下,也只能是瓜分城池了! 沙河府钦使虽然并不将这些所谓的伏威道大势力放在眼里,但其中有几个有元气修者坐镇的势力却不是他能够轻易得罪的。在众人的“围攻”之下,这位钦使大人也觉头疼不已,暗恼那鬼面判官马嵬实在yīn险,居然推出了一个曹扬!若非如此,只要自己安排了新任县主,岂会又这般多的麻烦事情。 “聒噪!老夫还未说话,尔等争什么争?” 一位一直都安坐在大椅之上的胖大老者豁然站起身来,怒声喝道。其遍体都缠绕着丝丝缕缕的元气,灰白sè的须发在强烈的气势之下,飞扬飘荡,赫然是一位元气境界的修者。 厅中之人虽然兀自争持,但都知道这里面还坐着三位元气境界的修者,安乐县该怎么瓜分,多半还要看他们的意思! 在这老者一喝之下,大厅立时安静下来,几乎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坐于首位的几人。 “老夫鱼潜,想必大家都认识,就不做自我介绍了!试问在座各位,你们可知道安乐县主郁明为何会失踪吗?” 这老者乃是鱼城鱼氏家族的当家族长,虽然年岁已长,但却是真真正正的元气境界修为。因为多年执掌伏威道大权,话语间极具威势,一问之下,使得满厅的人都提起了jīng神,同时也有些莫名其妙的意思。 “哼!你们不知道,老夫可知道!郁明之所以失踪,是因为曾与舍弟鱼南大战了一场,受了重伤的缘故。”鱼潜看着一双双好奇的眼睛,面sè一沉,冷声说道。 众人听言,立时被惊得目瞪口呆。伏威双力士之一的鱼南是伏威道上名气极响的元气武修,几乎无人不晓。郁明居然与这等人物大战了一场,而且还只是受了重伤,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奇事! “嘿嘿!鱼南?他袭击郁明小子,应该是为了那口生灵石泉吧?鱼南本事不低,没想到手底下居然不干净,让那小子给逃了……” 坐于鱼潜左手边的一位同样是元气境界修为的老者听言,同样有些惊愕,心中纳罕之下,喃喃自语道。 “郁明区区内息后期境界的修为,就算本事再大,又怎么可能从元气修者的手中逃脱?鱼道友该不会是搞错了吧?”鱼潜右手边一个面sèyīn沉的中年男子眉头一挑,出言问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驱狼吞虎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逃脱?黄道友也太小看这位安乐县公了!经铁关岭的冈驼道友证实,舍弟鱼南在那场争斗中,已经身亡了!” 鱼潜苦笑一声说道,拉长的老脸上全是黯然之sè,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般。 “什么?” 鱼潜话声虽低,但坐于其左右两边的两位元气境界修者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耳中,不约而同的惊呼。 “鱼道友所言当真属实?” “舍弟与鱼某虽然一向合不来,但事关其生死,鱼某又岂敢胡言!”鱼潜冷着脸回道。 “嘿嘿!鱼道友切莫见怪,此事实在太过稀奇,杨某活了这一大把年纪,还从未听说过内息境界修者能够杀死元气境修者的事情,所以一时有些言语无状了!” 说话之人乃是伏威道有限的几个元气修者之一,姓杨名望,据说是西炎王杨氏的后裔,当然是远得不能再远的分支后人。 “唉!别说杨道友不相信,鱼某刚听闻这消息时,也是半点不敢相信的……” “杨道友应该知道,舍弟与铁关岭的冈驼并称为伏威双力士,交情甚厚,远远超过了我这个一母同胞的兄长。他二人曾相互交换过本命魂牌和救命符箓,只要一方有难,另一方定能在极短时间内察觉,并施以援手的。前些rì子,我觉察到我鱼族祠堂中属于鱼南的本命魂灯熄灭,即刻便差人去伏牛山探查他的下落,结果发现他并不在山中。因此,我只好亲自到铁关岭寻冈驼打听。冈驼因身受重伤而闭关调养,听闻我来,立马开关迎接,将鱼南已经破碎的魂牌交与了我手,并把之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我……” 鱼潜虽然是伏威道最有势力的鱼氏家族的家主,但对杨望这位据传说是伏威道最强的元气修者不敢过于倨傲,当即赘言解释。 “冈驼也受了重伤?难不成他们是一起被郁明小子给击败的?伏威双力士一向同进同退,合击之术冠绝伏威道,就算是一般的元气中期修者都能够勉强一战的啊!”杨望又一次吃惊道。 “冈驼全身都被重度灼伤,肌肉几乎崩溃,全凭着药物才勉强保住了肉身,几乎就是死里逃生……非但如此,就连他冈家连传了数代的冲天妖羊都被斩掉了一条腿……”鱼潜叹声回道。 “这怎么可能?就凭一个内息境界的修者,怎么可能打败两个擅长合击的元气修者呢!”仰望丝毫也不敢相信的说道。 “郁明本身的实力当然不足为忧,其所倚仗的似乎是几件威能不凡的一次xìng法宝!而且,他也并非是一人独战鱼南和冈驼,另外还带了两个身份可疑的女子,应该是兽族女子不假。其中一个较为柔弱,倒也普通,但另一个却在争斗中显露金sè的妖相,身后冒出了虎豹也似的尾巴,单单凭借**就为郁明挡下了一拳,明显不是普通的兽人血脉!” 鱼潜与杨望你言我语,谈论不休,另外一个元气修者却是越听越是沉不住气了,忽然出言说道:“鱼道友所言当真属实?” 说话之人乃是一位长相颇俊美的中年男子,面白无须,发丝黑亮,正是天井城大世家黄家的老祖,他看似三四十岁的模样,实则已经过百岁,乃是伏威道上最富传奇的人物。 传说,黄灵修炼有高明的驻颜守容奇功,所以能够数十年保持容颜不变。如此之下,非但是伏威道,就连沙河府中的诸多女修,都对此人趋之若鹜,常常慕名前来,自奉元yīn与其双修,就想要得到一丝保证容颜不衰的能力! “冈驼道友为免鱼某不相信,曾将那rì大战的场景绘成了图文交给了鱼某,黄道友若是怀疑,看上一看,便知真假了!” 鱼潜听言,转过头来看了黄灵一眼,也并不过多解释,从袖中掏出了一本一指多厚的小书,放在了黄灵旁边的桌上。黄灵见此,不动声sè的将那小书拿起,便是一页页的开始翻看起来…… …… 堂下的众人,早有耳聪者将这三位老者对话听明,立马就将这骇人听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厅,引起了莫大的轰动。但在这三位已经出言发话的元气修者面前,他们也不敢稍稍放肆,只是强忍着震惊,低声讨论着。 沙河府钦使虽然职位显赫,但在元气修者面前,还是矮了许多,铁青着脸安坐在椅中,同样不敢贸然失语。 “安乐县公郁明杀死了我弟鱼南,使得我鱼家失去了一位元气修者,损失不可谓不大。但郁明已经失踪,十有仈jiǔ是死亡的结果,找他寻仇也无益于我鱼家。所以,鱼某要求获得郁明名下的整个石湖矿场,以及安乐县城的一半,来作为我弟之死的赔偿!钦使大人应该没有异议吧?”鱼潜忽的站起了身来,朗声说道。 拥有一位元气修者,就可成为伏威道上屈指可数的大族,元气修者的价值之高,在伏威道这片荒凉之地上,根本不是可以用钱财来衡量的。 鱼城鱼家作为伏威道第一豪门世家,现有三位元气修者,其中并不包括鱼潜的亲弟弟鱼南。原来,鱼南出生时,身上并不具备鱼家代代相传的“鱼线血脉”,本身的灵根品质也不高,所以从小就没有像鱼潜那般被当作是一个大族嫡系公子对待,几乎与平常的鱼氏族人无异。 受尽同族欺凌的鱼南忍辱苟活许多年,倒也另有福源眷顾,因为独特的适合修武体质,在少年之时,有幸拜入了伏牛山伏牛真人的门下。 在伏牛真人的帮助下,鱼南花费四十年光yīn修炼到元气境界,终于成为了一方巨臂,有资格与鱼城鱼家决裂。 “这……这个,本官需禀报沙河府,才能够做出决定的……”沙河府钦使嗫嚅着回道。 大厅中一众人对鱼潜的霸道敢怒不敢言,纷纷闭上了嘴,开始冷眼旁观起来。鱼潜虽然身份极高,但贸然违背西炎国律法,抢夺地盘的事情,他还是不敢轻易做出来的。 “鱼道友,争抢地盘那等小事还请你暂且放一放吧!请容黄某先与安乐县算算杀子之仇吧!” 就在众人都因为鱼潜的强势而屏住呼吸,等待结果之时,来自天井城的元气修者黄灵却是突然说道,再次激起了偌大的震动。 黄灵作为天井城孛氏家族的盟友,此次前来安乐县,正是代表天井城想要分得一杯羹。不过,黄灵最近刚刚失去爱子,整rì间都忙着捉拿凶手,哪里有闲心为孛家争抢利益。之所以会来天井城,却是因为循着诸多的蛛丝马迹,他算定爱子之死应该与安乐县主郁明有着莫大的关联。 得鱼潜确认,黄灵已然百分之百肯定爱子之死的大仇要记在安乐县的头上,便是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开始**裸的复仇威胁了! “安乐县众小辈听着,限你们在半刻钟之内让郁明出来见我!否则……黄某就算将你安乐县翻个底朝天,也要揪出杀我爱子的兽女!”黄灵满脸的yīn沉之sè,用无比冷冽的声音说道。 黄灵说着,全身都散发出浓烈的元气,像cháo水一般冲荡着整个大厅,强烈的杀意令所有人心生寒意。 曹扬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元气修士的气息冲击,被那煞气渗透之下,全身都打了一个寒战,两条小腿都是微微打摆不已。 马嵬虽然见惯了风雨,但在这成名已久的元气修者**裸的威胁之下,在强大力量的震慑之下,任何yīn谋诡计都失去了往rì的效用,自不知该如何迎敌才好! …… 短短的半刻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黄灵森然一笑,从袖间掏出了一个绘满了血红sè纹路的圆盘也似的法器,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一根惨白颜sè的手指头放进了发盘的凹陷处。 “这是我儿子的手指,他临死前曾用指甲刮到了凶兽的血肉,以此丁点的血肉为媒,黄某就能够寻到真正的凶兽所在了!还请诸位做个见证!” 黄灵说着,咬破了自己的右手食指,将汨汨的鲜血点在了圆盘盘壁上的一颗闭合着的眼睛。 血丝弥漫之下,这眼睛徐徐的拉开了眼睑,露出了圆圆的灰白sè的眼球。浓浓的血丝缭绕之下,这眼球渐渐的变成了血红的颜sè,并由法盘盘壁升到了法盘之上,开始凌空悬浮起来! “血眼!开!” 黄灵大喝一声,这眼球的瞳孔便是如一个细孔也似的裂开,散发出了一缕若隐若现的血芒,血芒中又衍生出一条歪歪扭扭如小蛇一样的红线,穿过了大厅,向着厅外蜿蜒而去! 众人对着红线避之惟恐不及,仿若沾染了就会没命一般的闪躲,偌大的大厅之中顿时乱成了一团。 黄灵全力施术,食指直接插入了那消失了眼球的凹洞之中,手腕上红光隐现,竟是将大量的血液顺着指头注入法盘。 “哼!自己找来了吗!” 许久过后,红线已经不知道衍生到了多远的什么地方,持法盘的黄灵忽然冷笑一声,喃喃自语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血眼法盘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我儿可是你杀的吗?” 黄灵看着扬着小脸走进大厅的一个娇俏的小女孩,冷声喝问道。 “当然是我杀的,那样的垃圾我怎么会让他轻易的死在别人手中。” 这小女孩头顶着黑亮的小毛辫子,面sè虽然苍白,但双眼中一丝的惧意都没有,小口一张,极为干脆的回道。她不是别人,正是保俪儿。 大厅中诸多的大人物们听了保俪儿所言,一个个皆被惊得屏住了呼吸,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不知名的小姑娘,面面相觑不已。 元气修者在偌大的伏威道上,可以算是顶尖的人物,就算是来自沙河府的上差见了这些人,身份都要矮上三分,哪里是等闲人物能够出言侮辱的。 厅中好多人看到黄灵俊秀的面庞上无比yīn沉的怒容,都自发的悄悄挪向了门口,唯恐这可怕的元气修者突然暴走,殃及了自己。 “无知的黄毛丫头,触了黄某的逆鳞,你就该知道‘后悔’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了!”黄灵冷笑着说道。 “想不到我保俪儿居然要为一个垃圾偿命,真是可惜……不过,想要取我的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保俪儿自回到安乐县之后,就被马嵬安排到秘密之处医治,以兽人的特殊体质,到如今几乎已经完全恢复。 黄灵以神秘的“血眼”搜寻,保俪儿根本无处可藏,与其无谓的逃跑,还不如堂堂正正的与此人斗上一场。而且,郁明到现在还下落不明,保俪儿心中也是放不下的…… “死?嘿嘿,死可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你可享受不到了!” 黄灵眼神一冷,伸手向着法盘之上的血眼一撩,那缕蜿蜒曲折的红线便如灵蛇一般的缠向了保俪儿。 保俪儿身法迅捷,哪里会乖乖的受这红线的束缚,身影一晃,便像灵猫一般伏躲过去,继而向着黄灵冲将过去,一双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两把短小而森冷的利刃。 “不自量力!” 见到保俪儿以区区内息初期的修为还敢与自己动手,而且还有模有样的发起了攻击,黄灵冷笑之余,似乎还有些恼怒,将手往那血线上一招,血线上立时生出了摇摇曳曳的波荡,向着保俪儿缠绕而去。 保俪儿虽然身法灵敏至极,但在这红线无规则的波荡之下,四面八方都似有渔网一般的细丝罩来,根本无处可逃,只能硬着头皮勉力躲避了。 “金身尸王的变异血眼?就是这颗么……果然有些不同凡响的意思……” 靠墙而立的秃笔书生斜眼瞥了瞥捧着法盘的黄灵,将干秃的小毛笔头往口中一蘸,手中小书“哗啦啦”一翻,便开始写起什么东西来。 只听一声尖叫,保俪儿防不胜防之下,终于还是被红线沾到了身体,继而被随之而来的线丝重重的粘裹起来,几息之间缠成了一个血红sè的蚕蛹一般,只露出发辫飞扬的小脑袋来。 保俪儿在这紧密的束缚,俏艳的小口中,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冒出了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两只瞳孔紧缩,俏鼻皱起,冲着黄灵低啸不已,看上去野xìng十足…… “收!” 黄灵见此,嘴角一掀,手中一掐法诀,单指向着那血眼一指,血光自幽黑的瞳孔中喷薄而出,像无数的触手一般将保俪儿向着法盘拉扯过来。 保俪儿在这拉扯之下,双脚几乎离地,飞快的向着法盘投去,惊吓之下,下意识的大叫一声,竟是不似人声的兽啸。 “在这血眼法盘之中,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黄灵一边施法,一边低低的咒骂道。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保俪儿的背后忽的散发出淡金sè的光华,分成两道向着两边拉扯而开,使得缠绕周身的红线根根断裂开来…… “哦?果然要现出本相来了吗?也好,就让大家看看你到底是什么珍兽吧!”黄灵见此,不禁哈哈大笑,手下越加施起法来。 保俪儿双目紧闭,一张小脸上一点血sè也无,惨白到了极点,满头的小毛辫子在巨大的气机喷散之下,挣开来根根飘荡起来。一条长长的金sè尾巴虚影不知不觉从身后翘起,左右挥动之下,轻易的将条条红线打成了碎末…… “有些意思!既然是血脉不凡的兽女,那就成为我这血眼法盘的血食吧!” 黄灵见此,不怒反喜,也不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这微不足道的兽女干耗了,将手指在口中轻轻的咬了一个小口,往法盘中挤出了一滴鲜血。 血滴甫一落到法盘之上,一阵红光忽的一冒,便即刻化为了血雾,并迅疾的敛入了法盘之上悬浮着的血眼之中。 在血雾的刺击之下,血红sè的光丝像是数不清的小蛇一样向着保俪儿漫去,倏忽间就将其缠绕成了一个血红sè的长锥形茧子模样,缓缓的透入法盘之中,就连那金光都是完全遮蔽,一丝都露不出来了…… “以这血眼为媒,居然炼制成了具备空间的法器,这个黄灵倒也真不算简单啊……” 秃笔书生砸吧着漆黑的嘴唇,持续不断的在掌中小书写着什么,眼神中带着莫名的兴奋。但他混迹于人群之中,行止又十分的低调,虽然是颇有声名的元气修者,但在此时混乱的大厅,几乎被忘记了一般…… “唉……幸亏阿野不在……” 马嵬眼看着保俪儿半截身子已经被拉入了那诡异的法盘之中,心中虽然带着深深的无奈和遗憾,但也不禁暗呼侥幸…… 然而,就在马嵬心中刚刚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一声凶厉的尖啸自远处倏然传来,像极了嗜血的狼吼。这等声音,不是阿野又会是谁? 心上“咯噔”一声剧响,马嵬下意识的便转过身向着门口看去,脚下内息一冲,就要上前阻拦。然而,一阵狂风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迅速吹过,竟使得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数步才是站稳了身形,心中不禁大骇…… “什么人!” 如此之强的怪风吹入大厅,只有傻子才会认为是天气原因。黄灵大喝一声,往那风来出狠狠一指,一道青sè的剑影激shè而出,迅疾的刺入了风中,剑风摩擦之下,发出刺耳的鸣音。 狂风倏忽而散,厅中众人纷纷睁大了眼睛,却见厅中已然多出了一个陌生的身影。其用两手臂将那血茧抱住,奋力一拔,便将之拔出了法盘,一纵身间,跃到了厅门前站定。 这人身形略显瘦削,但身姿挺拔,身穿松散的白sè练功服,一头黑sè长发简单的束在身后,目光澄澈,面如白玉,颇有些出尘之意,乃是一个少年! “你是何人?” 黄灵当时便看出这少年是内息后期圆满的修为,但似乎已经掌握了一丝传说中的风遁之术,两臂间的巨力似乎不是寻常同阶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心中暗暗纳罕之下,不禁眉头大皱,又惊又怒,出口斥道。 “这可有意思了,阁下因我之故,来我安乐县,却不知我就是安乐县主吗?”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安乐县主郁明,他虽然旧伤未愈,神sè间略有些病容,但似乎并没有被那道青sè的剑气伤到,面sè坦然的看着黄灵,笑着说道。 “老大!俪儿呢?没被这老白脸伤到吧?”一脸凶相的阿野急匆匆窜到郁明身旁,双眼盯着不远处的黄灵,咬牙切齿的问道。 郁明听言,将腰间揽着的血红sè大茧交到了阿野手中,沉声道:“保俪儿被封在了这血茧之中,你在一旁好生照看着,不要轻举妄动!” 阿野一愣之下,慌忙将血茧接到了臂弯,狠狠的瞪了黄灵一眼,便退到了不远处马嵬的身边。 “你就是郁明吗?果然算是有些本事的!听说你连元气初期的武者都能杀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黄灵是成名多年的元气修者,单单在这蜻蜓点水也似的一击之下,就已看出郁明的不凡所在,知道其非但步法jīng奇,速度极快,两臂膀上的巨力也着实非同小可,当下打起了jīng神。 “风传罢了,不足以为信。”郁明简单的回道。 “黄某只给你一次机会,立刻将那个兽女奉上,如若不然,即便你是西炎国县公爵位,也逃不过一死!”黄灵冷声斥道,言语间全是威胁之意。 “我安乐县的人可不是谁想带就能带走的!”郁明丝毫不留情面的回道。 “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这区区内息后期修为的小子到底有什么底牌,居然在我面前口出狂言!” 黄灵听言,不怒反笑,往那血眼法盘之上一招手间,悬浮着的血眼微微一转,便是重又没入了法盘之中,化为了一个闭合着的眼球,看上去直如死物一般。 一声清脆的剑鸣声响,黄灵的手中忽然钻出了一把两尺多长手掌宽大的青sè木剑,虚空轻轻挥动之下,即有如同实质一般的剑影钻将出来…… “嗖!嗖!嗖!” 三道sè的剑影犹如三道青虹一般,尖啸着冲向郁明,黄灵竟是毫不犹豫的展开了攻击! …… 第一百二十四章 青蜂蛇与结界符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狂风一卷,郁明随风闪躲,三道剑影全部击空,连郁明的残影都没有沾到。其中一道直接插在了石柱之上,几乎没柄而入,另外两柄在黄灵的招引之下,打了一个弯儿,继续向着郁明追去。 郁明用余光看了一眼石柱上插着的木剑,心中着实骇然,只见那木剑竟是实体一般的存在,似乎真的是用木头削成的。三息之后,那木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来,由青sè转变成了枯黄、焦黑,最终化为了灰烬,徐徐飘落。 “此人竟能以本命法器将木灵力幻化为木剑实体,元气修士,果然棘手啊!” 两剑追击之下,郁明半点不敢懈怠,根本不敢稍有停留,化为狂风在大厅之中移转腾挪,并不逃走。 厅中众人根本没有想到这二人这么快便动起手来,鱼潜等元气修者当然不怕会被殃及,但其他内息境界的修者却是惊骇yù绝的纷纷往厅外奔逃起来,大厅立时乱成了一团。 郁明就在这纷乱的人群之中灵巧的躲避着飞剑的追杀,不多久后,大厅之中只剩下零零落落的数人以及十多具因为运气不好而被夺去了生命的尸体。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风遁术吗?风遁术罕见至极,怎么可能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内息修者掌握?” 黄灵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掌中木剑迅速甩动,又是分出了三道剑影,向着郁明袭去,很快形成了前后围攻之势。郁明在这遥遥把控的攻击之下,只能尽量应付,根本不可能上前还手。 未久之后,黄灵御使着惊人的十二道青sè剑影从四面八方向着郁明进行攒shè,整个大厅中几乎所有的石柱都在这绵密的攻击之下折断,使得这座安乐县标志xìng的建筑轰然倒塌了…… 尘雾散去,废墟之上,黄灵面无表情的立在一片干干净净的空地之上,青sè的短剑直直的竖在身前,两眼紧盯着不远处不断激shè着剑光的青sè剑团之中郁明模糊的身影。 鱼潜与杨望站在黄灵身后不远处静静观战,一个紧皱着眉头,手中急速的把玩着两个漆黑颜sè的铁丸,一个两手抱在胸前,面上全是玩味的神sè。 至于那位秃笔书生华岘,却是随意的坐在一块较为平整的碎石之上,口中噙着小毛笔,掌中持着小书,时而翻看,时而写字…… 废墟周遭的大街之上,成千上万的人都翘首观望着郁明与黄灵的战况,其中有数百人乃是来自伏威道各地的客人,其余更多的人,自是安乐县的县民,各怀着心思…… 忽然,一声龙吟清啸响起,以郁明为中心,赤红sè的火焰轰然散开,瞬时间膨胀成一个一丈直径的火球,将其周遭纷飞的木剑全部烧成了飞灰! “原来阁下擅长木属xìng功法,倒是正好被在下相克!” 火焰散去,现出了郁明的身影,只见其遍身完好无损,既没有被飞剑伤到,也没有被火焰灼伤。 “哼!想不到你居然还是一位火属xìng的灵修,一身的火焰神通倒也不凡!但就凭这点本事,对于黄某来说,还是不够看的!” 黄灵听言,冷笑一声,终于挪动了双脚,竟是将手中木剑一甩,御剑向着郁明冲来了。 “嗡鸣”一声轻响,那宝剑泛着青濛濛的光霞,缓缓的拉伸成了三尺多长,在黄灵的挥动之下,扯出了近两丈长青蛇也似的剑光,向着郁明绞去。 元气境界修士九成九都修炼有本命法器,本命法器最显著的标志就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变化大小长短。所以,对于大多数修炼刀剑类本命法器的修者来说,对敌的一大倚仗便是利用本命法器的这个优势进行大范围的攻击。 “来得好!” 对于现在的郁明来说,单以肉身抵抗这种等级的攻击,是绝不可能的。其大喝一声,周身狂风一转,双腿猛然一纵,便是直冲半空,瞬息间跃到了十丈高处,躲过了黄灵挥来的可怕剑影。 “炮拳!” 郁明在半空中并未虚荡逃走,而是就在黄灵的头顶笔直的下冲,右拳紧握,直直的捣向下方。 细密的金纹衍生,那拳头竟是幻化成了骇人的沙包大小,层层叠叠的龟甲闪烁而出,几乎将郁明整个身体都包裹在内了。 因为极高的速度,郁明的拳头与空气摩擦之下,发出了闷雷也似的爆鸣声,整个人都包在了一团火焰也似的气机之中,像一颗尖锥般的流星,撞向了黄灵。 黄灵只觉有热风扑面而来,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心上不禁一紧,竟是生出了恐惧之意。然其终究是元气修者,怎会被一个内息修者吓到,厉喝一声,猛的甩动手中长剑,两丈长的粗大剑光迎面向着郁明击打而去。 然而,在那巨大的冲击力下,青sè的剑光几乎像纸糊泥塑一样,起不到半点阻挡的作用,被一往无前的撞碎开来。 “啊!” 黄灵瞳孔猛然一缩,将木剑横在头顶,沛然的元气没命的注入剑中。剑鸣声响,木剑在千钧一发之际化成了五尺多厚的巨盾模样,将黄灵全然护在了下面。 “轰!” 这一拳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巨大的木剑之上,正如一颗雷子炮弹一般,轰然有声。木屑纷飞,青烟弥漫,巨剑径直被击出一个三尺直径的圆洞,缕缕的火焰也附着在其上灼烧着…… 郁明一击虽然得手,但怕元气境界修真者的手段,所以不敢贪功,双脚一点,就要纵跃开来! 就在此时,木剑之上的圆洞中,一条绿油油的光影像是羽箭一般向着郁明的面门激shè过来,速度极快,几乎快过了人的目光。 “喝!” 郁明见此,顿时一惊,丹田之中鹤戾一声,口中连喷了三口气,“口吹成箭”,击向了那绿影! 绿sè的液体喷溅开来,那绿影被其中的一道气箭击到,断为了两截,跌落在了地上。 郁明落地之后,一方面jǐng戒着木剑之下的黄灵,一方面也是向着那绿影看去,却见那绿影原来是一条一尺多长的青sè小蛇。 这小蛇虽然断为了两截,但却没有死去,扭动着身躯,竟是重又粘合接连到了一起,几番游动之下,钻入了木剑之中。 “青蜂蛇剑灵!这个黄灵果然不同寻常,居然真的在本命法宝青蜂剑中炼出了剑灵!”秃笔书生喃喃自语着,“哗啦啦”翻书之后,从口中拔出秃笔,极为写意的画了几笔…… 几声哀鸣响起,那巨大的木剑徐徐的缩成了原本不到两尺长的模样,正持在其主人黄灵手中。 黄灵在木剑的防护之下,果然没有被郁明的“炮拳”伤到,其面沉如水,轻轻的抚了抚手中隐隐有几道裂纹的木剑,扬起了脖子,张口一吸,竟是将之吞入口中。 “好啊!一个小小的内息修者居然将黄某逼到这个程度,就连本命飞剑都被伤到了,说出去可真是要吓死人了吧!看来,黄某今rì想要报仇,守住元气修者的面子,需得是拿出些真本领才行了!” 黄灵自进阶元气境界之后,便一直守在伏威道天井城中,若非是必要为之的大事,轻易不会离开,所以从未遇到过什么真正的敌手。今番与郁明激斗之下,心中连连震惊,已然生出了必杀之意。 “果然还有底牌!这就是元气境界修真者的手段吗?”郁明听黄灵所言,心中不禁暗叹。 黄灵的木剑之中含有剧毒,分离出来的剑影中也渗透着毒素,先前厅堂还未倒塌之时,厅中十多个被殃及者正是因为中毒而死的。 不过,郁明一方面因为身法快捷,根本不会被伤到,一方面也因为噬毒之体而不惧毒素。所以,黄灵的攻击对于其他人来说也许是十分危险的,但对郁明而言,却是并不具备威胁。 “本命法器被损坏,居然还行动自如,这个黄灵,真不是等闲啊!还有,这个安乐县公居然真能对抗元气修者,到底是哪里来的妖孽……伏威道这等荒凉所在,不该有这等人物啊……”鱼潜将手中铁丸揉得铮铮有声,暗自说道。 “阁下真要与郁某拼个你死我活吗?修道不易,求的是长生不死,沙发争夺可是其次,阁下可要掂量好了!”郁明开口说道。 黄灵听言,并不回话,轻蔑的笑了一声,往袖中一摸,掏出了一个淡黄sè画满了符文的长方形符箓来,往身前一拍,低喝一声道:“结界符!开!” 那符箓无风而动,化成了一道火光扑入了半空,“嗡鸣”轻响着,洒下了一个硕大的隐约可见的光幕,将十多丈直径的范围都包在了其中。 “结界?黄道友你想做什么,居然用结界符将我等都关了起来!”鱼潜左右一看,心中顿时大惊,对着黄灵出口斥道。 “想不到黄道友居然还藏有结界符这等奇妙的符箓,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杨望嘴角一掀,露出了一抹笑意,捋捋胡须,颇有些异sè的说道。 “嘿嘿,这结界符虽然稀罕,但也并没有什么大用,想不到今天却派上了用场,让杨道友见笑了。接下来,黄某要与这位安乐县公好好斗斗法,但恐会殃及到诸位道友,黄某这就分开结界门,放诸位出去!” 黄灵说着,单手竖在胸前,掐出几个玄妙的法诀,念念有词之下,位于其身后方的淡淡光幕之上便是分开了一道三尺多宽的口子。 鱼潜见状,当然不会托大,将手中的一个铁丸往那口子外一扔,握着另一个铁丸,迅疾的跳了出去。 原来那铁丸竟是特殊材质的磁球,两两具备极大的引力,鱼潜这般施为之下,一方面是其惯用的飞遁之术,一方面也是要试试有什么机关暗藏,倒是颇为小心。 杨望同样也不是什么自大之人,同样从那道口子走出了结界,但却没有就此离开,与鱼潜一并在不远处观望。 “结界符!龙烟大陆上只有符家才能炼制的符箓,居然流传到了伏威道这等荒凉所在,而我居然不知道……”秃笔书生华岘咕哝了一声,一边往书中写字,一边也走出了结界。 “有这结界在,纵然你拥有传说中的风遁术,也是插翅难飞了!”黄灵yīn沉沉一笑,对着面生寒意的郁明咧嘴说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兽女本相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看来阁下是要非杀我不可了?” 黄灵之所以施展了奇妙的结界符箓,很明显是要防止郁明借助风遁术逃走。这般意图,自使得郁明一方面生出了极强的杀意,一方面紧紧提防起来。 “就算你终于后悔,愿意交出那个兽女,现在也是来不及了。如果不杀了你,怎么对得起我这枚价值不低的结界符箓呢?” 黄灵说着,再次向着袖口中摸去,竟是将那件在前不久就施展过一次的血眼法盘取了出来,并当即咬破了舌尖,将jīng血往盘中吐去。 郁明眼见黄灵要使用自残的法门,哪里还敢犹豫,周身狂风猛卷,抡起了拳头,便冲将过去了! “血眼!开!” 黄灵往盘中连吐了三口jīng血,用染血的嘴大声一喝,那法盘上瞬时便冒起了重重的红光,将他的身影完全淹没在其中,丝毫也看不见了。 “轰!” 郁明一拳击在这红光之上,非但未将之击溃,反而被重重的反弹回来,退了数步才是站稳了身形。 “这是什么东西……就算是实体,也不该有这等威能啊……” 郁明带着少有的骇然之sè看着身前血红sè的光幕,实在想不到此物竟然能够反弹自己巨大的力量,将自己臂膀之上的筋骨都震得生疼。 “嘎嘎嘎……” 血光之中,黄灵将右手食指戳在法盘壁上的凹槽之中,两只眼中红光闪闪,竟是有各有十多根细长的血丝连接着法盘之上的血红sè眼球,情状十分的诡异。 “去死吧!” 那眼球瞳孔一开,微微一动,将目光瞄到了红sè光幕之外的郁明,血红sè的光芒立时延伸为触手,向着他身体所在之处抓去! “喝!” 郁明先前就曾见识过血眼的攻击法门,眼见那触手袭来,倒也并不惊讶,想也不想,一招带着巨力的“崩拳”便是迎了上去。 然而,那触手乃是软绵绵的存在,对于巨大的冲力而言,并没有什么着力点,受到郁明的拳击之后,径直弯曲陷落下去,但仍旧朝着其缠绕而来,丝毫不受阻挠。 就在这倏忽之间,触手已然将郁明拦腰缠绕了一圈,将郁明刚刚养好的胸骨勒得生疼。郁明强忍着这剧痛,猛吸一口气,将胸腔充溢起来,而后便嘬起嘴唇,口吹成箭,将那触手给割断了。 那触手刚刚断裂,下一刻便重又弥合了起来,继续将郁明一圈圈缠绕起来,丝毫也没有受到伤害的样子。 见此之下,郁明心中大急,张口一吐,熊熊的火焰便如火蛇也似的缠绕了周身,将自己包裹成了一个火人! “雕虫小技!” 血光之中传出一声冷斥,又有数根触手像蛇一般的蹿出,向着郁明缠绕起来,虽然被火焰炙烤的“哧哧”作响,仍旧将其牢牢的困在了其中。 不多久后,郁明已然被缠成了一个血红sè的大粽子模样,被缓缓的拉向了血眼法盘所在的红雾。 郁明知道那诡异法盘可怕的吸纳之力,哪里还敢不全力反抗,体内深厚的内息顿时间轰然而起,非但自身鼓荡而起,身体表面也是生出了一层龟甲也似的金纹来,闪烁不明的开始向外挣脱起来! “嘎嘎嘎!挣扎吧!你越是用力,血眼便越会吸收你的灵力,将你缠得越紧!”黄灵狂笑着说道,呕哑的声音不似人所发出的一般。 郁明将两脚深深的踩入石板之中,狠命的与那巨大的拉扯之力相持,勉强的站在原处,奋力的做着挣扎! 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的骨折的声音响起,刚刚养好的胸骨竟是根根断裂开来,殷红的鲜血很快便积满了胸腔,从被肋骨穿透的皮肉重渗出,从口中喷涌…… 血水滴落到那重重的触手之上,便即渗透而入,“滋滋”作响,似乎流入了嗜血的魔口一般,使得其登时兴奋起来,像无数的长蛇一般蠕动着,融化成了一个血茧模样,缓缓的弥漫到郁明的头部。 一个像是蛇头一般的尖端衍生出来,盘曲之下,竟是向着郁明的口中钻去,将个郁明吓了个魂飞九天,连连吹气,用锋锐的气劲阻挡着! “可恶!这是什么怪物?” 郁明眼看着这近乎不灭的肉虫一般的东西即将钻入自己的口中,暗悔自己太过托大,没有将无常带在身边,口中默念着咒语,就要引动什么保命的神通! 就在此时,血sè光幕之中的黄灵似乎也遇到了什么麻烦,慌忙一声大喝:“血眼!闭合!”竟是强行将那血眼封入了法盘之中。 重重的触手发出一声不甘的尖鸣,很快便尽数回归,放开了郁明的身体。血雾迅速的收拢,掩入了法盘之中,露出了黄灵苍白无血的真容。 “算你运气好!黄某来rì再找你算账!” 黄灵双眼紧盯着同样苍白无血的郁明,目光像是刀子一样锋利,只要择人而噬一般的可怕,但却说出了令郁明为之愕然的话来。 硕大的结界光幕碎裂开来,黄灵几番纵跃,便是消失了踪影,只余下郁明一人独自站立在废墟之上。 安乐县的县民们眼看那强敌退去,顿时爆发出了震耳yù聋的欢呼声!惊骇yù绝的来客们面面相觑之下,不约而同落荒而逃了…… 郁明静静的立在原处,全身刺痛,有一种摇摇yù坠的错觉,一道幽黑的影子蓦然间从其脚下破土而出,站在了他的身旁,正是无常到来。 鱼潜见此,眼睛骤然一缩,暗叹一声,将手中的铁丸狠狠一甩,向着远处疾飞而去了。 “郁道友,老夫改rì再来造访,告辞了!” 杨望向着郁明客气的说了一句,长袖一甩,招出了一头翼展近一丈长的苍羽巨鹰,坐在鹰背之上,飘然而去了。 “尸鬼!还是少见的长舌僵尸,至少有两百多年的道行,血液几乎已经充盈,看样子马上就能达到吸纳天yīn月华的地步了……” 秃笔书生华岘看着郁明左近的无常,眼中掩盖不住一丝震惊之意,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奋笔疾书,写了整整两页,才是背起了双手,噙着秃笔,隐入了人群,消失不见了。 回到府宅之后,郁明又一次的闭关起来,并让阿野带领jīng兵把守,发下了不得让任何人靠近的命令。 深宅之中,在生灵石泉之上打坐近半个时辰,恢复了大半的气力之后,郁明也来不及更换身上的血衣,开始向身侧的血茧探查而去。 血茧之中包裹着的正是保俪儿,阿野得到郁明的托付之后,马嵬即刻就令人将之带到公府寻最好的医者医治。但面对这等超越了凡俗的奇异之事,任是县城里医术最优的几个医生,也是束手无策的,只得等“神通广大”的郁明亲自处理了。 郁明深深知道这些血丝的奇诡力量,唯恐保俪儿在其中坚持不了多久,自是心急如焚,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其救出。 “果然,这些血丝居然渗透进了俪儿周身的血肉之中,与其血脉相通了。我若强行将血茧撕扯,必定会伤害到俪儿身上几乎所有的表皮血脉,令其遍体流血……” 想到爱美至极的保俪儿全身的皮肉都被撕扯掉的模样,郁明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立时就将这个方法给否决了。 “看来只能用火了!” 拖延时间,只会令保俪儿愈发接近死亡,郁明当机立断,决定用火焰炙烤这血茧。 “滋滋滋……” 赤sè的火焰从郁明口中喷吐而出,由下往上,渐渐弥漫了整个血茧,将之炙烤得“噼啪”作响,散发出刺鼻的恶臭。仔细看去,血茧之上细细密密的血丝竟如一条条小虫一般在蠕动着,十分的可怕。 “血茧在吸纳俪儿的血液,抵抗火焰……” 郁明见此,心上蓦然一沉,一咬牙,开始用十成的火力开始炙烧,使得火焰的颜sè由赤sè转变为了妖冶的紫sè。 未久之后,紫红sè的火苗之中,一层层的黑灰徐徐飘落,竟是泛出了一丝丝淡淡的金光。郁明将火焰全数吸入腹中,深吸一口气,将两手探入了滚烫的散发着熟肉也似香味的血茧,缓缓的向两边撕扯开来…… “啊!” 映入眼睑的是一张闪烁着淡金sè光芒的面孔,紧闭的双目,尖尖的耳朵,露出唇外的两颗小虎牙,正是保俪儿的模样,但似乎又发生了什么变化…… 郁明继续发力,将这血茧全然似裂开来,一个金光闪闪的娇美**便是斜斜的倒入了其怀中。 “这难道就是保俪儿的兽人本相么……” 郁明将保俪儿的躯体平放在地上,只见她身后一条长长的尾巴卷曲缠绕着,正好将那美妙的**遮住。淡金sè的头发,金纹闪闪的面庞,完美的流线型的身躯,完全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身躯。 郁明心中挂念着保俪儿的xìng命,当然没心情欣赏这世间难见的妖娆娇躯,仔细的开始探查其身体的状况。 “心脏跳动竟然如此剧烈……虽然失血过多,但血液的流速是平常的十倍还多……” 得知保俪儿的xìng命犹在,郁明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但通过进一步的探查,郁明竟是发现,保俪儿丹田一片混乱,内息几乎已经干涸,意识也在逐渐消失,完全是修者将要死亡的征兆…… “怎么会这样?” 郁明心中大急,急忙思量起来,暗道:“俪儿是兽人的血脉,难不成是意外的激发了血脉传承,致使了身体的进化……” “她才知内息初期的修为,定然承受不了这般剧变……” 第一百二十六章 青冥宝剑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郁明将保俪儿安放在生灵石泉之上,使她盘腿而坐,自己则站在那玲珑的娇躯之后,双掌轻轻的按压在其满是金纹的背身上,开始缓缓的注入内息…… “兽人之体,果然不同于寻常,居然能自动吸收外界的内息和灵力……” 生灵石泉之中泉水叮咚,沸腾也似的冒着小泡,散发出白雾一般的浓厚灵息,将郁明与保俪儿包裹在内,滋润着二人的身躯。 郁明只觉,自身丹田之中的“龟形”巨口大张,无餍的吸收着灵息,补充着不断消耗的内息。 保俪儿遍体金纹闪耀,吸收着丝丝缕缕的几乎是实体的灵息。郁明双掌拍在那娇美的背身上,根本用不着花力气注入内息,其竟是自己就能吸收…… “嗯……” 也不知过了多久,静谧的房间之中忽然响起了一声轻轻的呻吟,使得疲累至极的郁明欣喜若狂,收回了双掌,转到了保俪儿身前,仔细的在其心脏和各个脉门探查起来。 “总算是稳定下来了……” 发现保俪儿脉象终于平稳下来,血液流速舒缓到了正常速度,气息渐渐释放出来,郁明重重的出了一口长气,总算是放下心来。 淡金sè的纹路缓缓的敛入保俪儿的体内,那条长长的尾巴也是渐渐的消失不见了,现出了少女的真容…… “这是怎么了?郁明……” 保俪儿悠悠睁开了双眼,淡金sè的目光波动了几下,便化为清澈的黑sè,看到了郁明模糊的面容。 “你这傻丫头,真是好险啊!” 保俪儿对郁明一向不会唤什么称呼,偶尔叫上一声,也是直呼其名,郁明对此倒也并不在乎,看到保俪儿终于转醒,淡笑一声说道。 “啊!你怎么成了这幅模样?是谁伤得你?伤得重么?” 保俪儿目光终于变得清明,将郁明狼狈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大呼一声,跳下了生灵石泉,抓着郁明的手臂,惊声问道。 “你长大了!” 郁明愕然的看着快要与自己一般高的保俪儿,喃喃的说道。 “什么……呀!” 保俪儿听言,先是愣了一愣,下一刻才觉自己遍体清凉,竟是一丝不挂的站在郁明的身前,顿时娇呼一声,羞得无地自容,手忙脚乱的上下遮挡。 但那诱人的chūn光实在难以用双手掩盖,小丫头捂上不是,捂下也不是,又羞又急,将满是红霞的脸庞藏在了玉手之后! 郁明招出一件绣袍,一挥之下,将保俪儿玲珑的娇躯紧紧的包裹在内,咧嘴笑道:“小丫头一个,羞什么?老师我又不是外人,而且我也不是第一次看你了!” “坏蛋!什么老师?你就会欺负我!” 保俪儿感觉到那安然的温暖,才是将两手放下,露出了两颗莹莹如秋霞一般的水目,恼恨的骂了一声,一双小拳头便是往郁明的胸膛之上捶打过去! 郁明胸骨断裂,哪里惊得起保俪儿的捶打,立时疼得呲牙咧嘴的大叫起来,血水都是不自觉的渗了出来! “啊!弄疼你了吧?我不是故意的……” 保俪儿见状,如触电一般,赶忙缩回了手,又是心疼又是慌忙,急得直是流出了泪来。 “没事的,只是旧伤罢了,把骨头接回去就是,你不用担心……” 郁明连吸了数口气,将胸腔之中的气流调整过来,才是擦了擦额上豆粒大的汗珠,抬眼对着满脸泪花的俪儿安慰道。 “让我帮你吧,我之前帮曹扬接过骨的……”保俪儿自告奋勇的说道。 “呃……不用了,我自己能行!”郁明听言,嘴角一跳,结结巴巴的回道。 “你……你不相信我吗?”保俪儿听言,刚刚止住的泪水又一次的打起了转儿! “好!好!好!帮我接,帮我接,你可真是姑nǎinǎi啊!”郁明哪里受得了这眼泪攻势,毫不犹豫,立时挂白旗投降了。 “嗯!我先帮你把这血衣脱了……”保俪儿听言,泪花登时消失不见,目光一亮,迫不及待的说道。 “呃……你先把衣服穿好吧!”郁明不自然的向保俪儿的胸前瞄了一眼,咽下了一口吐沫,说道。 保俪儿玉脸绯红,连忙低下头整理身上的衣服,却是赫然看到了那对娇然挺立的双峰,如遇鬼魅的大叫道:“哎哟!怎么忽然变这么大了!” 郁明闻言,口鼻之中险些要喷出血来,干咳一声说道:“不要怕!不要怕!你体内的血脉传承好像被意外的激发了,所以身体忽然长大,女儿家的那个……那个……在短时间内发育完全了……变大是正常的事情……” 保俪儿双峰饱满而坚挺,没有一丝的下垂,彤彤的红晕,圆圆的豆粒,极为诱人,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一般,美妙至极,秀sè可餐。 “喔……” 保俪儿在雏虎堂生活了几年,倒也听堂里的老妈子讲过类似的事情,但听郁明所言,自是回想起来,略微安心了,但心中却是暗想:“回去一定要好好问问貂姨……” 裹着郁明的绣袍,保俪儿纤细玲珑的身姿自然被那宽大所掩盖住了,但那高耸浑圆的胸脯却是一览无余的,尤其是两颗饱满的樱桃隐约可见,格外引人遐思。 保俪儿缓缓的将郁明全身的衣服褪下,忍着剧烈的心痛将粘连的皮肉撕开,只见那强健的身躯之上,满是殷红的血花,好几处所在都是有断骨刺出了血肉,白森森赫然可见…… 小丫头果然有接骨的经验,以极其轻柔的手法将郁明所有断开的骨头一一复位,并用掌心的内息温养固定好,直忙得香汗凌厉,遍身染血。 泼洒了一盆有一盆的血水之后,保俪儿终于用温热的湿巾将郁明的身体擦了个干干净净…… 先前在接骨之时,郁明只觉保俪儿饱满的轻柔处时不时的擦上自己的身体,遍体的触觉便像电流一般的随之而去,体味那惊人的弹xìng和魅惑,所以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等到保俪儿开始用热水为其擦身,在那从未有过的温柔侍候之下,疲累至极的郁明竟是安然的闭上了双眼,陷入了沉睡。 郁明的身形虽然不似曹扬那般的雄壮,但却属于那种完美的强健,力量都没有以肌肉的形式表现出来,而是暗藏在坚韧的皮肤之下,爆发力十足。 保俪儿温柔的揉捏着这完美的身体,用最柔和的内息温养着酸软的肌肉,动情之下,忽然从后面抱住了郁明的身体,高耸的胸脯紧贴着那古铜sè的后辈,含泪说道:“都是我害的!我保俪儿发誓,只要有我在,就再也不会让你受伤害!” 也不知过了多久,郁明从睡梦中悠悠转醒,回味着梦境中旖旎的香甜和温柔,舍不得睁开双眼。但觉后背上传来的温柔轻软,顿时睁开了双眼,只见自己的脖子上竟是环着两条白皙的玉臂,两只修长的白藕也似的玉手紧紧的抓在一起,却是保俪儿伏在自己的背上,同样也睡着了…… “这丫头……”郁明抚抚枕着自己肩膀之上保俪儿,不禁苦笑一声。 保俪儿两手紧紧的勾在一起,郁明只好低头从那相环的玉臂之中钻出,将这玲珑的娇躯轻轻的放在了自己的木床之上,盖上了柔软的皮毛,而后便向着不远处一个静静站立的幽暗的影子走去了。 “那人处理了吗?”郁明对着这幽影问道。 这幽影不是别人,正是无常,其听郁明所问,并未答话,猩红的长舌夸张的将嘴唇一舔,“嘿嘿嘿”yīnyīn沉沉的笑了几声。 “东西到手了吗?”郁明会意之下,再次问道。 无常犹豫了几下,将一个青sè的袖囊扔到了郁明手中,双眼中闪着绿油油的光芒,似乎在期盼着什么一般。 “怎么?里面有什么你感兴趣的东西吗?”郁明面现疑惑之sè,皱着眉头问道。 “嘿嘿嘿……”无常听言,连忙点头。 “好,那我们今rì就一起数数宝吧!”郁明展颜一笑,便是领着无常向着内里的练功房而去了。 元气境界修者的储物法宝可不是寻常之物,郁明虽然将黄灵击败,但却不敢小视这储物法宝之上的特殊封印,仔细观察了许久,才是运起了神念,向其内探查而去。 黄灵已死,这储物袋上的封印自然松动不少,郁明略微费了一些功夫,便是成功的将之打开了。 “这位黄家老祖的身家果然不凡啊!” 看到储物袋中超过十万枚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下品灵石,以及近二十万金币,郁明着实吃了一惊,高兴得合不拢嘴。 除此之外,各种各样的材料、草药、弹丸等更是玲琅满目,数不胜数,黄灵在天井城大拍卖会上花高价拍到的那棵灵芝也在其中。 “怎么,这里面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吗?” 郁明将除却灵石、金币、书籍,以及法器的几乎所有东西都数了一遍,立在桌边的无常都是没有露出感兴趣的神sè,仍旧翘首盼望着。 “《青冥宝剑之炼器》!” 当翻到一本古旧的剑谱之后,郁明顿时眼前一亮,仔细看了起来。他原本就有意炼制一件本命法器,但一直以来都没有得到满意的炼器秘笈,对着剑谱自然是极感兴趣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长着翅膀的眼球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居然只有炼器之法,没有剑法和剑阵,倒是有些可惜了……” 这剑谱来历稀奇,书中所写全是炼制宝剑的法门,不但对炼剑的材质要求极高,对于炼剑之人也是有着极大的限制。郁明虽然勉强能够达到标准,炼剑的材质也可以徐徐图之,但因为与此剑相应的剑法和剑阵都已遗失,所以颇有些惋惜的将之放弃了。 “嗯?” 当郁明翻出了一个一尺多直径的青铜法盘之时,明显感觉到了自无常双眼之中喷shè过来的炽烈的渴望,自是打起了jīng神,认真的观察起来。 这法盘正是在前番的激斗之中,黄灵用来将郁明困住的血眼法盘,似乎需要施法者的jīng血才能够发动,十分的诡异。 这法器虽然强大,但需得使出自残的手段才能够使用,郁明当然不会敝帚自珍,将这侵蚀人身的魔物当宝贝。而且,此物本就是无常抢夺而来的,按理说也应当归无常所有,郁明也未犹豫太多,当下将之抛还给了无常。 无常接到法盘,惊喜若狂,拿在手中前后上下翻看了好几遍,便是将目光投在了盘壁上的眼球。 郁明饶有兴致的看着无常,心中也是好奇无常为何对这法盘情有独钟,想要看个究竟。 “嘿嘿嘿!” 无常yīn笑一声,右手上抽出了尖利的指甲,毫不犹豫的向着那眼球掏去,意图非常的明确。 青铜法盘作为强大的法器,果然十分的坚固,无常使出了十分的力量,才是勉强将指甲插到了眼球周遭,低喝着开始朝外拉扯! “嗡鸣”一声闷响,在无常的蛮力之下,那眼球终于被拉扯下来,但却有无数的血丝由那凹槽连通着眼球,看上去十分的狰狞! “嘿!” 无常猛然一扯,血丝根根断开,终于如愿以偿的将眼球抓在了手中。 然而,下一刻,只听“呜呜呜”鬼哭也似的尖鸣响起,法盘的凹槽中竟是喷涌出一股手臂粗细腥臭刺鼻的血水来,将无常给淋了一身! 无常也似吃了一惊,但目光却全然放在那眼球之上,大口一张,将之吞入了口中,开始咀嚼起来。 无尽的血水自法盘之中涌出,不多时就将整个房间的地面都给淹没了,郁明跃到了桌上,看着这越积越高的血池,惊得面无人sè,不知该如何处理,只得静观其变! 无常乃是僵尸之流,自是没心没肺,对着等奇诡之事根本不屑一顾,全心全意的咀嚼着口中的眼球。但那眼球似乎无法嚼烂,无常心急之下,竟是囫囵将之吞了下去。 然而,这眼球刚滚到嗓子眼,便不再下降了,使得无常剧痛之下,捂着脖子,尖利的嘶鸣起来。 无尽的血水似乎终于找到了发泄之处,迅速的向着无常的脚下涌去,顺着其双脚,很快弥漫了其全身各处,将之凝成了一个狰狞的血红sè的大茧!静静的立在原处! “这……” 这一切发生的极为突然,几乎应接不暇。郁明怔怔的盯着那血茧,许久说不上话来,却不知到底是福是祸。 “怎么了?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 郁明正自思量对策,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动听悦耳的女子的声音,正是从熟睡中被惊醒的保俪儿。其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骇然的看着犹如地府血狱一般的练功房,慌忙走上前,紧紧的抓住了郁明的手腕。 郁明听言,刚要回头应答,那血茧上却是忽然传来了可怕的裂响声,像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正在被撕开一般…… 郁明瞳孔紧缩,赶忙向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赫然看到两个鸟抓也似的血红sè小手探出了血茧,猛然一撕扯,血淋淋的裂缝中露出了一颗骨白sè的眼球! 一颗眼球上居然长着一对手臂,这等稀奇之事要是说出去,恐怕没有人会相信,但郁明与保俪儿却是亲眼目睹了! “叽!” 一声婴儿啼哭也似的尖叫响起,那眼球之上竟是又抽出了两片血红sè的蝙蝠也似的翅膀,破茧成蝶一般摇摇晃晃的飞荡了几下,便是稳定了身形,下一刻,竟是向着郁明所在的方向飞掠过来! 郁明见此,猛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挥拳阻挡,周身金纹闪耀,结起了龟甲也似的防护罩。眼球的左翅蓦然延长,化为丈许多长,翅尖洞穿了郁明的右手腕。郁明再用左拳阻挡,左手腕又被其右翅所洞穿。 带着尖锐的爆鸣声的气劲自郁明口中迎面shè向那眼球,却是被眼球瞳孔中放shè出的血红sè光芒所阻,丝毫也未被伤到。金纹闪烁的龟甲防护对着眼球来说,简直就像纸糊泥塑一般,根本不能阻滞其半分! 就在这一弹指间,那眼球竟是直接撞到了郁明的脸上,两只血红sè的鸟抓小手扒开了他的嘴巴,双翅一收拢,径直钻了进去! 郁明带着深深的恐惧紧紧的抓着明显被涨大的嗓门,左摇右摆,跌跌撞撞,跪倒在了地上,终于晕厥过去了! …… “老爹这次要去参军么?” “唉!西炎王点兵,招募的是青壮兵役,奈何安乐县丞不恤百姓,为父虽残疾如斯,但既在这西炎王土定居,就该受军诏,上阵一用啊……下个月,你我就要分开了,一场父子的缘法终究还是走到头了……我已经教了你不少东西,你虽惫懒,但也该记下了不少,以后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自己的本事和缘法了。” “老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当年……我一路盲游至此,正值旭rì初升之时,在那口青眼井中将你捞了出来,借着一丝太阳jīng火,将你救活,但你也是已然命衰骨弱,气息奄奄了。适时,安乐县正值兵灾之后,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收留于你。大道虽无情轮回,但也有好生之德,我已然将你救活,自然没有将你再次弃之荒野的道理。凭空招惹了尘缘因果,我也只好用这十几年来了结,如今看来,也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原来人们之所以叫我郁井子,是因为我是被老爹从井里捞出来的缘故……原来,我只是一个为人所舍弃的孤子……原来,我一直都没有名字,有的,只是一个可笑的代号……” “你的命来自于清晨太阳初升时的那一丝明火,我便为你取名为‘明’吧!” “老爹,你到底是什么人?能告诉孩儿吗?” “唉……你我尘缘已了,又何须多问!好好走完自己剩下的路吧!你虽然与大道无缘,好歹也能做一世凡人……轮回之说玄妙莫测,我也未能参透,如果你我还有缘分未尽,等你下一世再说吧……” “呜呜呜……老爹,你说什么狗屁不通的话呀!孩儿听不懂啊!……” “傻孩子……现在不懂没事,将来能想通就好!” ………… “落落好妹子,哥哥有件事情得求你帮帮忙!你知道麻巫nǎi的百宝箱藏在哪里吗?” “知道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百宝箱里面有没有可以易容的宝贝啊?” “好像有一个,我曾见nǎinǎi用过的……” “那就好,你能给我偷一个出来吗?我有大用!” “既然你要,我当然可以给你,但你得先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才行!” “唉!这事不能告诉你!你就不要问了吧!既然有这东西,好丫头,你这就给我拿过来吧!” “哼!谁稀罕知道你的秘密……” “别哭!别哭!姑nǎinǎi啊!你快别哭了,我告诉你还不行吗?是这样,我老爹要去参军了,你想他又老又瞎,哪里是当兵的料,估计到不了战场先就饿死了,我这个当儿子的,当然要替父从军了啊!” “替父从军?你才多大啊?郁老爹当不了兵,难道你就能当吗?你去了还能回来吗?” “那也得去!谁让我是他的儿子呢!” “井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跟郁老爹朝夕相处,难道还看不出来郁老弟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吗?我听nǎinǎi说过,郁老爹那样的人,世间少见,肯定是个大能人呢!他去当兵,绝对能活着回来!你去当兵,就是送死罢了!你以为你练会了几招缩头乌龟的功夫,就能天下无敌了吗?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可要想清楚了!” “什么不是普通人?每个人生来都是一样的!都是爹生娘养的,都有生老病死!谁家的儿子不会为父亲尽孝?老爹他又老又瞎,战场上哪里有活命的机会,肯定是我这个当儿子的代替他去受苦!” “你怎么这么固执?你替郁老弟去参军,那谁又来照顾他呢?离开了你这个好儿子,郁老弟不管去不去参军,左右都是一个死罢了!我不信你没有想到这一点!” …… 多年前的景象像是一幕一幕的图画一般从脑海中一一闪过,这难道就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吗?死亡这种生来就必然会经历的事情,居然这么快就到来了,谁又能预测得到呢?作为一个普通人,还真是脆弱啊!说死,就要死了…… 普通人么?凭什么说我就是普通人呢?普通人怎么了?难道普通人就永远都是普通人吗? 唉!这就是属于我的一世凡人的生命吗?还真是短暂啊!老爹啊,你在哪里?难道你说的那些狗屁不通的话现在就要应验了吗?落落好丫头,你还真是说对了呢!我就是一个固执的人啊!一个有可怜又固执的人! 笑宁,你说过,你杨笑宁的男人注定大陆上最优秀的男子,听到我死亡的事情,你一定会很失望吧?唉!笑宁,你在哪里啊?多想在临死前再见你一面啊!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与我这样一个普通人产生了交集…… 不甘心啊!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一颗奇怪的眼睛给夺去了xìng命!居然连笑宁给的救命符箓都没来得及使出来…… “郁明……郁明……” 谁在唤我,谁在叫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叫“明”么?“郁明”是我的名字么?不知道下一世会叫什么名字呢?该不会又叫郁明吗? 唉!叫不叫“郁明”有什么区别呢?传说轮回之后,就是一个崭新的生命诞生,完全不具备前世的情感和记忆了,后世与前世根本就没有一丝的相干…… 所谓轮回,不过是那玄玄妙妙的大道重复利用无知的灵魂一次又一次的塑造生命罢了!轮回之后,我便不是我了! 这样的轮回吗?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样的下一世吗?我要他有何用!我还能在下一世追寻到老爹你的脚步吗?我还能在下一世与笑宁你再续前缘吗? 轮回吗?下一世吗?哈哈!不要这轮回!不要这下一世!我郁明永远是郁明,郁明也只有这一个!我宁可永世不得超生,宁可被轮回大道碾碎,也只要活在这一世!活出一个纯粹的郁明! 第一百二十八章 蛇盘山蜈蚣岭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无穷无尽的血海之中,郁明艰难的沉沦着,被一波又一波的血浪拍打,淹没……血sè的雾气几乎遮没了天空,让人看不到希望……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道金sè的闪电伴着震天的霹雳声穿透了浓重的血云,击到血海之上,裂散出万道电光,分出无数的金蛇在血浪中穿行跳动,噼啪作响。 奄奄一息的躯体被细细碎碎的金光包裹,结成了一个明晃晃的金sè蚕茧。无数的金蛇从四面八方狂涌过来,拧成了一股通天彻地的金sè闪电,穿过层层的迷雾,连接到了未知的地方,将那被结成金sè蚕蛹徐徐的拉扯而起…… “唔!” 一声惊呼响起,不知沉睡了多久的郁明忽然惊醒,扬身坐了起来!仿若死人诈尸一般的突兀! “你终于醒了!” 保俪儿一声娇呼,扑到了郁明的怀中,泣声说道。 眼前的景物逐渐清晰起来,郁明静坐在床上,懵懵懂懂的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许久才是长呼了一口气,隐约想到了其中的关节。手腕处有丝丝的痛感,但却早已敷好了药,缠好了绷带…… 体味着怀中温软的娇躯,郁明神游天外也似的意识终于回到了身体之中,所有的神经都似集中到了胸前,感受那惊人的弹xìng,心思竟是瞬间旖旎起来! “不用担心了!我已经好了,不会再有事了!” 郁明软语安慰了几句,将保俪儿从怀中推起,映入眼睑的却是一花猫也似的小脸,乱蓬蓬的淡金sè头发,沾满了血渍的胸襟…… 显然,在郁明昏睡的这几rì间,保俪儿竟是衣不解带的陪在他身旁,一刻也未离开过,径直忽略了自己爱美的天xìng! “真的好了吗?”保俪儿仍旧不放心的问道。 “真的好了!快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允许你从生灵石泉里接一桶灵泉水去洗澡!”郁明刮了刮保俪儿娇俏的鼻子,淡笑着说道。 保俪儿听言,先是一喜,而后却是摸向了自己的脸庞,头发,当看到胸前肮脏至极的血渍时,更是惊叫连连,真恨不得将那衣服立时就脱下来扔掉! “都怪你!害得我这么脏!这么难看!我恨死你了!我要你亲手帮我洗!”保俪儿小嘴撅得高高的,简直能挂油瓶一般,一脸赌气之sè的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 郁明听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口鼻之中险些喷出血来,目瞪口呆的惊问道。 “我要你给我洗澡!”保俪儿大声说道。 “不行……不行……这怎么能行……” 郁明当下便是慌了,两手在身前胡乱摆动,结结巴巴的回道。 “呐!你的手腕受了伤,确实不能给我洗澡!就暂且记下吧!下次可要补上了!”保俪儿信誓旦旦的说道。 “哦……” 郁明听言,总算是放下心来,抬起袖子,拭了拭额头上急出来的汗珠,两只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的向着保俪儿曼妙的娇躯看去。 小丫头虽然略微显得有些狼狈,但因刚刚长成,有别样的风情在其中,尤其是那饱满的酥胸格外引人遐思,两颗蓓蕾径直突兀出来,可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什么触感…… 热气腾腾的水雾,哗啦啦的热水流动,流波一样的娇躯之上,大手滑动,擦拭刀削也似的香肩,揉捏弹力十足的香软,抚摸玉背之下的翘傲,探寻诱人的幽蜜…… 这等旖旎之事,当真令人向往,郁明好容易才是从脑海中挥去了这幻境一般的意想,喉头都不禁连连滚动…… 保俪儿对郁明火热的眼神似有所觉,只见其双眼紧盯着自己的胸脯,仿若要用目光将那薄薄的一层衣服剥开一般,顿时羞得耳根通红,“嘤咛”一声,慌忙跑开了…… “这丫头……” 郁明见此,不禁挠了挠头,苦笑摇头。 …… “这就是那颗眼睛吗?” 郁明看着抬臂看向自己的右手,只见掌心处有一明显的血红sè印痕,像极了闭合起来的眼睑,不禁喃喃自语道。 那颗眼球扑入了自己口中之后,郁明只觉自己死过了一次一般,根本记不清楚在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越是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血眼!开!” 郁明抓着自己的右腕,大着胆子,出声唤道。 “没用么……” 那红痕一丝的变化也没有,显然,郁明发出的简单命令是不管用的。 “算了!这种等级的存在本就不该是我所能掌握的,等到将来境界提升之后再说吧……”郁明暗叹一声,便将这眼球的事情暂且放在了心底了。 …… “无常……” 仔细探查了许久,郁明也没有在那血茧之中找寻到生命的迹象,心中自然有些失望。不过,无常向其认主之时,虽然没有签下什么血契之类可以掌握其生死的咒印,但却将一丝尸鬼的生命印记印在了他的丹田气海之中,作为主仆之间的jīng神关联。 那印记虽然黯淡无光,但仍旧存在着,这说明无常仍然存活着,只不过陷入了沉睡而已。 少了无常,郁明只觉如同缺了一条手臂一般,实力瞬间大损,所以暗暗决定,以后除非是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招惹元气境界的修者…… 话说郁明自得到了那口生灵石泉之后,便一直都想着营建一座独属于自己的洞府,但奈何伤患不断,是以一直都没有施行这个计划。 经过整整一个月的修养之后,恢复了大半伤势的郁明便与九翼一同到伏威群山的外围去游历,顺便寻找合适的可以修建洞府的地方。 郁明自这次经历之后,向道之心更加坚定,所以取消了在安乐县城内修建洞府的想法。对此,马嵬并没有出面反对。但事关安乐县县主由谁来任职,马嵬却是坚持让郁明留任,丝毫也不退让。 原来,在郁明闭关期间,沙河府钦使已经将安乐县主的职位赐封给了他的义子曹扬。如此之下,郁明便是顺势而为,打算所有的俗务都交代出去,从此专心于修真。反正以他现在的名声,就算不亲自镇守在安乐县城中,也是众所周知的安乐县的保护人,绝不会有人敢轻易打县城的主意。 但现如今的大陆局势尚处在敏感时期,曹扬尚还年幼,郁明也只得让步,保留了安乐县公的爵位,却是将县主的职位正式的交给了曹扬! 无官一身轻,郁明独自一人,御马徜徉在群山之中,当真如闲云野鹤一般的逍遥自在。经过半个多月的搜寻,郁明终于心有所属,将目光锁定在了一片特别的山脉之上。 这山脉形似一蟠成圆圈的长蛇,首尾间独留一个很小的缺口,像一个生着豁的火山口一般。外围是乱世林立的荒丘,内里是一湾月牙也似的碧水。 山上从早到晚都遮掩在大片的红雾之中,栖息着诸多的毒虫,飞鸟走兽之类,几乎绝迹。 这片山脉早先被称为蛇盘山,现在却是被唤作蜈蚣岭。被称为蛇盘山,自是因为其形似一条盘蛇,以形谓名而已;被唤作蜈蚣岭,却是因为这山岭之中栖息可怕的毒蜈蚣,山上常年不散的红雾就是因为山中蜈蚣喷吐内息的缘故。 虫属之类一般极难修到高深的境界,所以蜈蚣岭内并没有特别厉害的毒物,只是数量和种类极多得吓人而已。 不过,正因这可怕的毒虫数量,山中毒瘴重重,各种毒气夹杂起来,竟是衍生出了至毒的雾气,成为了此山天然的屏障!就算是元气境界的修者,也难抵抗这毒雾的侵蚀! 据说,数十年前,伏威道最强修者伏牛真人曾看中了这片山脉,想要在山中开辟洞府。但他自进入山岭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蜈蚣岭从此便成为伏威道上约定俗成的绝地! 郁明已经炼成了噬毒之体,吞食过太多的毒药,寻常的毒物对他已经很难产生什么反应,寻到这样一块宝地,实在正中他的下怀! “进来吧!小狡!” 郁明看着远处陡峭的山岭上聚而不散的红雾,嘴角一掀,对着脚下的两尺多长的一个小兽说道。 这小兽遍体晶莹透红,一片片光鲜的鳞甲犹如羽毛一般的美丽,头颅像是长锥一般,生着细长的鼻子和嘴巴,却是没有眼睛,正是郁明曾经用“咒灵血符”认下的灵兽过山狡。 伏威山险恶,郁明当然不会带着一介凡人的吴继业,而是将这终于安全出壳的小家伙用储灵袋带在了身边,并为其取名为“小狡”。过山狡敏锐的嗅觉果然不同寻常,郁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寻到这样一方宝地,小狡可谓是功不可没的。 小狡灵xìng十足,听郁明呼唤,抽了抽长鼻,低叫一声,便是窜进了他的袖口,消失不见了。 “九翼,你就在此山外围活动,暂且先不要随我进山!” 郁明对着九翼交代了一句,便是大踏步的向着那蜈蚣岭而去了,他自己并不惧毒雾,但却还没有能力保护九翼这样的庞然大物周全!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双尾蝎子与千足蜈蚣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漫游在重重的雾气之中,郁明难得的产生了一丝头昏脑胀的感觉,但丹田之内的“鹤形”却是兴奋至极,鹤戾声不断,仿若要钻出了他的嘴巴,在这毒雾之中徜徉一般。 “呼……呼……” 郁明重重的呼吸着,大口大口的吞吐着剧毒的雾气,头脑中的眩晕之感很快便消失了,因为他已经适应了这种程度的毒素。 雾气厚重,郁明几乎不能够看清前路,但有“鹤形”指引,他便知道这山脉脉门的中枢位置,定然是毒气最烈最浓郁的所在。 雾气渐渐的转变为了五颜六sè的毒瘴,郁明的衣服很快就被侵蚀成焦黑的颜sè,他的眼睛里,耳朵里,嘴巴上,皮肤上,渗透着可怕的毒素,但却丝毫也没有减缓他的步履。 身带袅袅的青烟,郁明轻易的就将毒素吸收到了丹田之中的鹤形体内,根本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叽叽叽叽……” 密集的虫鸣声传来,不但充满了耳朵,就连皮肤都似乎刺破了,凸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等到郁明发现之时,他已经被一团三丈直径沙浪也似的虫群所包围,仔细看去,赫然是一个个小拇指大小的黑sè蚂蚁! 饶是郁明有着抗拒一切毒物的自信,但在这可怕的蚁群的包围之下,也不禁毛骨悚然,生怕被吞没成一堆白骨。 不过,但凡能栖息在蜈蚣岭的虫类,皆是毒虫,所依仗的自然就是体内的毒液。这些蚂蚁虽然声势浩大,但却并非吞天食地的凶虫,它们将郁明包围之后,并未靠着吞噬之能发起攻击,而是喷洒出黑sè的毒液来,淋向了郁明。 郁明当然不会畏惧毒液侵身,当下弯腰抓了一大把黑蚁,仔细观察之下,就发现这种蚂蚁竟是没有普通蚂蚁所拥有的尖利的牙齿,而是生着吸盘也似的嘴巴,显然是吃腐肉吸鲜血的角sè。 如此一来,郁明心中大定之下,便也没有贸然的纵跃飞走,而是坦然的踩踏着蚁群,继续往前而去了…… 因为有红雾的遮掩,太阳光其淡无比,恍若黄昏时候的天sè。这时如果有人细心观察,便会发现郁明的影子并不与其身形相似,而是一个奇诡的翎羽飞扬的仙鹤形状。那些蚁虫之类的毒物,根本不敢靠近郁明半分,凡其步足所至,纷纷远避开来…… 郁明越往前行,毒瘴的浓度便是越高,毒虫也越是强大。但伴随着持续的深入,郁明只觉自己的丹田渐渐的开始像开水一般的沸腾起来,“鹤形”就在这沸水之中欢腾着,像极了传说中浴火的凤凰! 其脚下的“鹤形”暗影也随之越发涨大了起来,仿若一个潜行在地上不断延伸的恶魔之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郁明仍旧不断的往前走着,身上的衣物在毒物的侵蚀之下,已然不能蔽体,却是露出了光鲜的毫无伤痕的皮肤…… 一阵香风飘来,郁明抬眼看去,就见远处徐徐的飘来了一朵亩许大小的彩云,闪烁着五颜六sè的光芒,与淡淡的阳光交映生辉,当真美丽纷呈。 等这云彩终于飘得近了,便可知原来是大群的彩蝶飞来。细细碎碎的暗影投下,大片大片的粉末像雪一般的洒下,是那些蝴蝶从翅膀上剥离下来的毒粉,有目的的投向郁明所在之处…… 郁明呼吸着这浓郁的香味,沉醉之下,简直要飘飘yù仙,许久之后,才是从那迷迷登登的幻境之中惊醒,暗叹这蝶群的厉害! 一声清冽的鹤戾响起,郁明脚下近一丈长的仙鹤虚影忽的拉升而起,化作一个展翅而非的玄鹤,向着那蝶群从头到尾的冲荡了一遍,才是重又缩回了地面…… 无数的彩蝶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飘落到地上,再也飞不起来,余者重又结成云彩,飘往远处了。郁明一击之下,这蝶群竟是损失了近十分之一…… 郁明一路前行,不厌其烦的遭遇着各种各样的毒虫,有的成群结队,有的则单独猎食,大多都在那玄鹤虚影的护卫之下,不敢靠近,远远躲开。 但当郁明快到了这山岭的中心地带之时,却是遭到了成百上千长着长尾的黑纹蝎子的攻击。这些蝎子小的有手掌大小,大的则有三四尺长,其中还有三只长着双尾的变异体,十分的凶悍,它们并不十分畏惧那玄鹤虚影! …… 此起彼伏的尖鸣声中,郁明又一次的从天而降,地面上却是爬满了扎着长尾的蝎子,似乎就在等待其落下一般。 “嘭!” 一道硕大的拳影狠狠的砸下,径直砸出了一个三尺多直径的浅坑,数十只蝎子直接被捣成了残肢烂泥。郁明将双脚在这浅坑上一点,便想着再一次的纵跃起来。 然而,就在其发力之时,两条小腿上忽然传来电击一般的刺痛,瞬间而来的麻木使得他软身倒在了地上,刹那间似乎失去了双腿一般,根本无法逃窜! 长长的蝎尾像是六条长蛇一般在郁明的周遭摆动,却是那三只双尾蝎子将其给围了起来。似乎是怕郁明还有反抗之力,六条蝎尾很有默契在他的四肢,脖颈,胸膛等个个部位,各刺了一下,便开始静静的等待其死亡…… 蝎毒并不可怕,但那蝎尾上可怕的弯钩所带来的刺痛却实在令人难忍,郁明咬紧了牙关嘶叫,牙缝中都是渗出了血来! “咔!咔!咔!……” 举着双螯的大蝎子缓缓的靠近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郁明,低声鸣叫着,似乎在呼唤蝎群前来分食猎物! 黑sè的大大小小的八足爬虫将郁明团团围住,静静的等待着,似乎要确认郁明死亡之后,才敢上前享用的样子!显然,它们是很有耐心的猎食者! 一个时辰之后,蝎群仍旧在安然的等待着,但处于虫群中心的郁明却是缓缓的起身了,一丈多长的玄鹤虚影从地面上冉冉而起,竟是将整个虫群都覆盖在了yīn影之下!黑sè的火炎自yīn影中升腾而起,并缓缓的弥漫开来…… 凄厉的虫鸣声中,大大小小的蝎子都被这黑炎所焚烧炙烤着,但它们却根本不能移动半分,似乎被束缚在了一般,就连那三只双尾蝎子也是一样…… 原来,郁明在这虫谷持续的战斗之中,渐渐的总结了一些利用“鹤形”进行战斗的法门。依靠着玄鹤虚影,居然能够对爬虫进行束缚,而且“鹤形”中还能衍生出可怕的黑sè毒焰,可焚烧炼化一切毒物! 半刻钟之后,蝎群在黑炎的焚烧之下,化为了黑灰,“鹤形”yīn影像是妖魔一般收拢起来,重又隐伏在了郁明的脚下,明显更加凝实了几分! 其实,郁明原本也不打算将这些蝎子赶尽杀绝,毕竟等到将来在此地建造了洞府之后,还要靠着它们守护洞府,以免外人进来sāo扰!而且,那蝎尾刺击的疼痛也实在剧烈了些,郁明也是不乐意承受的! 但这些蝎子显然不能理解郁明的用意,从始至终都纠缠着他不放,终于迫使其生出了杀心。 而且,这山岭被称作是蜈蚣岭,山中最厉害的毒虫自然是蜈蚣。郁明深入到这个程度,居然连半条蜈蚣都没有见着,就连那些蝎子都是勉强才能招架得了。所以,他不得已之下,只能将蝎群的毒素收为己用,修炼“鹤形”,也好去对付那更可怕的对手! “到了么?” 看着不远处一股连通着半空中红云的石柱,袅袅的红sè烟雾正从那石柱上源源不断的升腾,郁明知道,自己应该是到了这虫谷的中心地带了! “滋滋滋……” 红雾飘荡,郁明近乎**的身躯方一沾到这些雾气,血肉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产生了溃烂。以其极不平凡的噬毒之体,**的抗毒xìng已然极高,这般轻易的被腐蚀到皮肉,还是头一次发生的事情! “果然是绝地啊!” 郁明心中暗叹一声,喃喃自语,一方面因为发现了宝地而兴奋不已,一方面也是生出了一丝不可抑止的恐惧之意。 此间乃是蜈蚣的领地,郁明刚刚踏进这个范围,立时就引来了大群蜈蚣的围攻,一个个口喷红雾,“叽叽”怪啸,十分的瘮人! 郁明强忍着周身的剧痛,耐心的培养对着蜈蚣毒雾的抗xìng。奈何此毒实在太烈,径直蚀穿了其血肉,渗到了骨头之上,深入骨髓的疼痛,实在不是等闲人物所能忍受得了的! 郁明三次退去,又三次回来,以常人难以企及的耐力终于炼化蜈蚣毒,拥有了抗xìng,并将肉身恢复了原样! 赖以倚仗的毒雾消失了作用,这些蜈蚣在郁明看来,便如一只只的蚂蚁一般,一脚就能够踩死,自然放心的向那石柱而去了。 一路上偶尔遇到几条四五尺长的巨型蜈蚣,郁明稍稍花费一些气力,轻易的便将之赶走了,倒是没有痛下杀手! 半个时辰之后,看着身前近十丈直径宽围,百丈多高,顶天立地也似的圆柱形石山,郁明当真被震撼到了,暗叹自然造物的奇特,居然会生出这等奇石! “虫王应该就在这石柱之内吧!” 石柱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空穴,无数的蜈蚣便在这些空穴之中穿行。很显然,这石柱便是蜈蚣的巢穴所在! 第一百三十章 山根之石与《虫经》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乖乖!这是什么怪物!” 深藏在中空石柱最高层的虫王的奇诡模样远远超出了郁明的认真,带来了让人不敢置信的震撼! 只见这怪物盘曲在一截晶莹如玉的青石之上,足有一丈多长,通体青黑,扁平的腹下生着密密麻麻近千只步足,蓦然看去,像是一条巨型蜈蚣。但其腰腹上却是长着八只远远超过其他步足长度和大小的长爪,首部还扛着两只巨大的螯钳,尾后扎着两条长长的蝎尾,似乎是蜈蚣与蝎子的结合体! 这虫王乃是元气初期境界的修为,明显具备着极强大的力量,但面对身后披着近两丈高妖魔一般的玄鹤虚影郁明,竟是战战兢兢的游下了石柱,卷曲了双尾,放下了螯钳,深深的拜伏下来了! “嗯?自己就投降了么?果然是天生的灵物,不同于寻常!念你修炼不易,我就将你收入门下,做我洞府的镇守灵兽吧……你既然是蜈蚣和蝎子结合的变异体,“蜈蝎”……吴邪,我就为你取名叫做吴邪吧……”郁明嘴角微微扬起,对着那怪虫说道。 如此轻易的降服虫王,实在出乎郁明的意料。当然,他也乐得免去了一场激斗。接下来,郁明毫不客气的与这虫王签下的主仆契约,并命令其将所有的蜈蚣都赶出了空心石柱,当下便开始计划营建洞府! 这空心石柱实在是一个天成的宝贝,直径十丈,高约百丈,远远看去,倒像是一个光杆的石树!内里的中空像是竹节一般分成了十多层,每一层都布满了孔窍,采光极佳,只不过大多数都被喜yīn的蜈蚣堵塞住了! 最高处的一层空间最为狭窄,但却有一根看上去颇不寻常的青石玉柱,好似这百丈石柱的缩小体一样。 郁明站在那高约一丈的青石玉柱前,静静的观看着。驻足良久,也没想通这东西的来路。但当吴邪将石顶上一个个的孔窍打开之后,一缕缕阳光照shè进来,顿时便使得那石柱焕发出了惊人的光彩,使得满堂都充溢了缭绕的青sè! “山根之石!天呐!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山根之石吗!”郁明眯眼看着那甫一受到光照,便“咔咔”作响的玉柱,情不自禁的惊呼道。 其曾在一部名为《宝器时代》的历史典籍中偶然看到过有关“山根之石”的介绍,知道这“山根之石”乃是天地至宝,是可以生长成大山的存在,有收敛天地灵息、rìjīng月华的神奇能力。用山根之石炼制宝物,可以使宝物成为能够不断进阶的灵宝!用山根之石建造洞府,相当于拥有了一条灵脉! 郁明带着无以复加的震惊之sè呆呆的看着这玉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兴奋之情久久不能自已! “没想到我居然能够得到这等天地至宝,实在是造化啊!大造化啊!但是,以我现在的能力,还守不住这样的家当!亏得是此地乃一环山空谷,养下了这么多的毒虫,生出了重重的毒瘴,才使得这宝贝蒙尘,没有落入他人之手!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养虫吧!将这里建造成绝地中的绝地!让这毒雾更深更浓!让这虫群更多更凶!”郁明带着从未有过的豪情壮志暗自说道。 “小狡!在这里凿出一个小坑来!”郁明将小过山狡放出来,出声吩咐道。 三个时辰之后,一个圆润的三尺多直径的孔洞出现在了玉柱不远处的石台之上,正是由小狡所穿凿而成。 郁明见此,将袖中的储灵袋掏出,一招手间,取出了那尊至今还未种下的生灵石泉,轻轻的放进了孔洞之中,而后一一揭下了其上密密麻麻的封印符箓! “叮咚!叮咚!……” 未久之后,生灵石泉之中便是响起了滴水的声音,郁明知道这是石泉扎根之前的先兆,是在用灵水滋润土石。 三rì之后,生灵石泉之中不再有滴水声,因为水流已经连成了一线,发出的声响是潺潺的水流之音。 十rì之后,石泉的泉眼中终于淌出了一泓清流,向着石台周遭溢散开来,冲刷着蜈蚣留下的污秽。 “果然是灵山灵地,居然这么快就扎好了灵根,泉水都是流了出来!” “生灵石泉扎根之时,最怕灵气受损,致使灵脉干涸,我就将这十五万下品灵石摆成‘生灵大阵’,助你成长吧!” 先前无常诛杀了黄灵之后,郁明在其储物袋中搜罗了十万下品灵石,再加上自己早先就准备好的五万下品灵石,一共十五万下品灵石,这是其所有的储备灵石。 郁明毫不吝啬的将这些灵石全部拿出,并花费了整整两rì的时间,在石泉周遭摆成了一个帮助其生长的**阵来,并及时开启。 次rì天明,郁明命令吴邪守护在空心石柱的顶层,便是动身离开了。走出蜈蚣岭,寻到了九翼,其马不停蹄的向安乐县而去,一路上暗暗思量之下,不禁感叹这营建洞府之事的繁杂和艰难,第一次觉得有些分身乏术了! 回到安乐县之后,郁明并没有停留太长时间,以安乐县公的名义在财政司取了整整十万金币,便是去往沙河府了! 沙河府是名副其实的大城市,不但居住着数以千万计的普通百姓,还有数以万计的修者常年活跃在城中的各大坊市之中。 “升仙坊”是沙河府中最大的坊市,由一条南北贯通的大街组成,街道两旁全是一家家各式各样的店铺,由诸多的修真士商家常年驻守,做那买卖贸易的勾当。 “哦?原来是位火修!请进吧!” “升仙坊”的三进大门口,一位甲士看着手中闪着红光的玉盘,颇为客气的对着郁明说道。 “升仙坊”是沙河府中唯一的一个明文规定不允许武士进入的坊市,但凡进门着,需得先检查一下身上是否具备灵力。 郁明因为与杨笑宁双修,而获得了纯阳真火的火种,成为了火属xìng的修者,自然被允许进入了。其身怀巨资,是抱着单纯的购物的心思来到这里的,未免引人注意,所以用幻形法宝改换了形貌。 他第一次来升仙坊,自是被这坊市中的繁盛景象所震撼,前后流连了许久,才是办起了正事! 营造洞府不是一rì两rì所能够完成的事情,需要大量的物资支持和人力耗费,是急不得的,要徐徐图之。但那山根之石的宝光可不是郁明能够轻易掩藏得了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大量的豢养毒虫,将蜈蚣岭变成至绝之地,才能够保得万一。 所以,郁明的当务之急便是收集几部jīng深的养虫秘笈,并根据那秘笈购进材料,也好尽快开始他的养虫大业! 丘墟之地的虫修并不多,所以有关养虫的秘笈并不好找,郁明接连跑了十多家挂着“灵兽”招牌的大店铺,都是一无所获! 无奈之下,郁明只好采取了竭泽而渔的策略,开始一家一家的寻找养虫秘笈,就连街边上不入流的小摊都是不放过!这个方法说来虽然笨了些,但总比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强了不少! 就这样,每过三两rì,郁明便改换一次形貌,以不同的面孔挨家挨户的收集有关养虫的书籍。 整整十多rì过去,郁明才只收集了五六本介绍天地灵物的图册,其中或多或少的讲到了一些关于虫类的信息,但事关豢养灵虫,竟是只字也没有。 养虫之术本就是旁门左道一类,极少会有人注意,流传世间的典籍少,也是情有可缘的。郁明自从入道以来,也只见过一位真正的虫修,那便是曾与其多次交锋从属于“女王帮”的尖沙夫人! 尖沙夫人豢养蜂虫,举手投足间都具备着绝大的威能,竟可以一人之力,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杀死成百上千的士兵,那种本领,想想也令人胆寒不已! 又十rì的时间过去,马上就要寻遍整个“升仙坊”的郁明多少也有些气馁了,如果在“升仙坊”中都找不到养虫秘笈,在其他的坊市中就更不可能了。 这一rì,郁明化作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又开始了一整rì的寻书。rì午之时,其摇摇晃晃的从一家大店铺中走出,顺道对着店铺前一个昏昏yù睡焦黄面皮老者说道:“这位道友,请问贵店有关于豢养灵虫的典籍卖么?” “嗯?什么?咳咳!道友还请恕罪,在下老朽了,经常贪睡,所以没听清道友的话,方才道友想要什么典籍来着?”老者揉揉惺忪的老眼,砸吧着嘴问道。 “有关豢养灵虫的典籍!请问道友这里有卖吗?” 郁明先前还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等这老者从半睡眠状态醒来之后,心中却是蓦然一动,面不改sè的重复问道。 “哦?关于豢养灵虫的典籍么?这种书可并不常见啊!请问道友可是虫修么?”老者双眉一挑,倒是稍稍吃了一惊。 “道友说笑了,虫修那种肮脏的旁门左道,我怎会去沾染!但问道友可有这方面的典籍么?如果没有的话,在下这就告辞了!”郁明摆摆手,一脸不屑的说道。 老者听言,焦黄的面皮立时耷拉下来,忍不住露出些许不愉之sè,冷哼一声道:“道友既然不屑沾染虫修之道,那又为何想找寻这方面的典籍呢?这不是言行不一了吗?” “唉,不得不承认,虫修之道虽然属于旁门,但却有着绝大的威能,在下曾在一位虫修的手下吃过大亏,所以想了解一下这方面的典籍,以备不时之需,也算是亡羊补牢了吧!”郁明摇摇头,叹声回道。 “哦,原来如此,这倒是可惜了,虫修典籍非常罕见,在下小贩小摊,当然也没有那等生僻的东西了。”老者面露了然的神sè,淡声回道。 郁明听言,苦笑一声,便是拂袖离去了。然其还没走出三步,身后便是传来了那老者的声音:“道友请留步!敢问道友曾经是与使用哪种灵虫的虫修斗法的?” “这与你有什么想干吗?而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呢?”郁明转过身,奇怪的问道。 “咳咳!在下观道友内息平稳,不像是受过虫修暗算的样子,所以有些好奇罢了!”老者干笑一声,回道。 “哼!区区蜂虫,怎么可能在我身上留下伤患!道友的好奇心未免也太强了些吧?告辞了!”郁明说着,转身迈步,便要再次离去。 “道友留步!”老者听言,面sè剧变,急忙唤道。 “道友什么意思?三番两次呼唤在下,难不成实在戏弄在下不成?”郁明会转过身,一脸愠怒的说道。 “道友千万莫要误会,老朽实有《虫经》一部,想与道友私下里谈上一谈,不知道友可否愿意?”老者陪笑一声,低声传音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虫道人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七rì之后,郁明将整整三十万金元消耗一空,才是终于离开了沙河府,回往安乐县城。 他在“升仙坊”意外遭遇的那位焦黄面皮的老者果然不是普通人,其虽然隐藏的较深,但气息一动间,就被“鹤形”觉察出了异样。原来,这老者的体内竟是封印着他曾经非常熟习的一种毒虫,蜂蛹种毒! 之后,郁明又以言语相试,确定此人与那华梢公和孽娘子一般,丹田之中被下了毒蛊,下毒者多半就是那尖沙夫人不假! 不过,这老者的体内除却蜂蛹种毒,还存在着另一种陌生的毒虫,与那蜂蛹种毒形成了相抗之势,倒是郁明未曾见识过的! 经过后来的谈论,郁明得知这位老者原名蟲晁,乃是一位地地道道的虫修,来历稀奇,家族传承久远。因着他这一族血脉奇特,往往一脉单传,而近三代以来,族中又没有出现天资较高的后人,所以无奈的落寞下去了! 蟲晁的生活亦如祖辈一般,像一个游方道士,混迹于大陆各个地域,从来都居无定所。他从富饶的东陆来到荒凉的西陆,也是因为家族传承衰微的缘故。 三年前,蟲晁来到了丘墟郡,以其元气后期境界的修为,自然是纵横无阻。又一次,他在一处绿洲放养灵虫之时,意外的遭遇了一位同是虫修中人的女子。 虫修一类,因为传承不足,所以往往自相残杀,相互掠夺。蟲晁与那女子因一言不合,便是动起了手来! 蟲晁乃是元气后期境界的修为,那女子则是元气中期境界的修为,若论修为境界,前者正好压后者一头!而至于控虫之术,同样也属那蟲晁占据优势,其所豢养的灵虫多达五种,其中还有一种凶名赫赫的洪荒凶虫,施虫术法jīng妙绝伦,远非那女子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 如此之下,在激斗之中,蟲晁将那女子稳稳的压制住,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之内就将其击成了重伤,说话就能取其xìng命!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却是异变忽生,突然有一股强大的神念从尖沙夫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瞬间就搅乱了蟲晁的识海,将其给击晕过去了! 再后来,那女子倒也没有取走蟲晁的xìng命,而是在其丹田之中下了非常厉害的蛊虫,妄图将他给控制起来,收为己用。 但蟲晁作为古代大能之士传下的虫修后人,当然不是那般容易对付的,竟是以自残的手段,为自己下了另一种蛊虫,并驱使那蛊虫蚕食蜂蛹,两两相抗,予以解毒! 经过大半年时rì的艰难坚持,蟲晁悄悄的挣脱了束缚,在那女子的防备松懈之时,抓住机会,逃之夭夭了。 然而,蟲晁本就不擅长下蛊,虽然用蛊虫将所有的蜂蛹种毒给压制了下来,不受那女子的把控。但从此以后,那两种蛊虫便是寄居在了其元气内丹之中,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驱除。 久而久之,蟲晁的真元便是被蛊虫给慢慢的吞食减少了,其修为境界也是随之一再被打落,变成现如今不值一提的内息中期境界。 拔除种毒这种事情,对于现在的郁明来说简直就是举手之劳,以《虫经》拓印本以及五十对灵虫为代价,郁明出手为其解决了内患!而后,这二人便是愉快的相互告辞了,也算是做了一笔互利互惠的生意! 《虫经》来历不凡,原本的秘笈竟是被蟲晁深藏在自己的丹田气海之中,所以没有被那位虫修女子夺走。 郁明的《龟鹤玄元导气神功》同样也藏于其丹田之中,自然明白这《虫经》的价值之高,绝不是一本书那么简单。其亲眼看着蟲晁将《虫经》拓印成副本,当然也不会担心他会弄虚作假。 据书中扉页所言,此经书的炼制者来自于外海的未知大陆,无名无姓,道号曰“虫”,人称虫道人! 虫道人之所以来到龙烟大陆,是因为要寻一种太古洪荒奇虫的缘故。他最终是否寻到了这种奇虫,书中并没有言明。至于他为何会留下这样一个道统,书中同样也没有言明…… 第一百三十二章 重回虫谷 - 帝君本纪 - 司马进 ()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呢?人人好生而恶死,纵然终将会死,又有谁愿意轻易的舍弃生命呢?我辈修者,对生命最是渴望,求长生,更求不死!” “内息修者,若勤加修持,皆可得长命百岁!元气修者,初期寿一百五十岁,中期寿二百岁,后期寿二百五十岁!真罡修者,初期寿三百岁,中期寿五百岁,后期寿八百岁!此三者之后,还有多重境界,每登上一个台阶,便可继续延长寿命!修炼到道书中记载的真仙境界,就可获得数以十万计的悠长寿元,几乎与世同在,寿与天齐,不死不灭!” 郁明洒然一笑,仰头向上,面现异样的表情,悠然说道。 少女静静的听着,眼中的迷惘渐渐的变淡,清明起来,喃喃道:“这样吗?原来人也可以与天争命吗?” “与天争命?呵呵,天道就像巨轮一样无休无止的碾压世人,普通人好似沙尘,修者就像是沙尘之中的一颗颗小石子。沙尘承受着巨轮的碾压,而石子却坚持着与命抗争,其中不够坚硬的会被轻易的碾碎成粉末,其他的则在沙尘中偷生,勇敢的长大。石子越长大,便越是被碾压的厉害,也许终有一天,同样要被碾成碎片……尽管如此,世间所有不甘于命运的人,还是前仆后继的走上修者的路,妄图颠破天道的巨轮,获得真正的超脱!” “石子和沙尘吗?貂姨她就是所谓的沙尘吗?在她临走的这段rì子里,我与她朝夕相伴,她虽然竭力的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但我知道她对生命是多么的留恋,多么的希望自己能够继续活下去,哪怕是一年两年……她告诉我说,生命在于快乐,能够快活的过上十年,强过一辈子的苟活!颠沛流离这么多年,被禽兽一般的人类糟践这么多年,终于在安乐县与我相依相守,过了一段属于自己的时光,命运对她似乎也不是那般无情……”少女神情凄惶,低着头,哽咽着说道。 “她可不是什么沙尘,她是一颗真正的石子,一颗被命运碾碎了的石子!在那样的rì子里,死了容易,活着却难!既然她已经死去,就该让她入土为安,去活那未知的下一世了啊!”郁明伸出手,温柔的抚抚少女散乱的发丝,轻身说道。 “我好不容易有一个亲人,就这么走了……她走了,我该怎么办啊!”少女呜咽着说道。 “跟我走吧!”郁明回道。 少女听言,再也抑制不住悲伤,扑在了郁明的怀中,先是嘤嘤哭泣,继而却是嚎啕大哭,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地方一般! …… 曹扬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这场景,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也是在二人的对话中悟到了什么。 …… 三rì之后,一匹高大的黑鬃宝马驮负着一男一女两人奔出了安乐县城,去往了伏威山的方向! “我们这是要去哪?” 九翼全力奔跑,速度奇快!保俪儿因为受不了罡风的猛烈,是以藏在了郁明的身后,其紧紧的抱着郁明的腰身,樱唇微动,呢喃着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郁明大笑一声,回道。 “故弄玄虚!”保俪儿小嘴一撅,娇叱一声,便是将仍显苍白的小脸紧贴着郁明的后背,闭上了双目! …… 乱石劈岩中的蛇盘山脉,虫鸣不绝的广阔深谷,凝而不散的重重毒瘴,遮天蔽rì的红雾,蜈蚣岭到了! “就是这里了!” 郁明放走了九翼,对着身侧的保俪儿说道,眼中满是兴奋之意。 “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连一点而飞鸟走兽的气息都没有呢?而且,你怎么让九翼走了呢?难不成接下来我们要步行才能到吗?”保俪儿撅嘴问道。 “不错,这地方是虫谷绝地,毒虫遍布,毒雾重重,我之前已经走过一遍,守护你应该不成问题,九翼体型太大,却是照顾不过来的!”郁明说着,竟是双腿微微弯曲,站在了保俪儿的身前。 “你做什么?”保俪儿一脸愕然的问道,实在不明白郁明为何会突然做出这么一个奇怪的动作。 “到我背上来吧!这里的毒虫十分厉害,以你的体质和修为,绝不能在地上走的!”郁明郑重的回道。 保俪儿听言,两只大眼睛顿时弯成了漂亮的月牙,丝毫也不犹豫,一个箭步便是冲上郁明的后背,将两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兴奋道:“好啊!既然骑不了马,骑你这个人也是不错的吗!” 郁明将保俪儿修长浑圆的大腿往手中一揽,便是直起了身,向前迈步而走了。后背被那两团具备惊人弹xìng的轻软蚀骨也似的刺激着,全身的触感都似集中到了那一块,将两颗圆圆的蓓蕾的都是感觉的一清二楚,旖旎的心思不可抑止的勃发起来! “这小家伙,难不成是传说中的天生媚骨么?怎的总是能把人撩拨起来!”郁明暗自苦笑一声,强行压下了yù念,直往那重重的雾障而去。 经过上次的虫谷之行,“鹤形”成长了许多,普通毒虫根本不敢靠近脚踩玄鹤yīn影的郁明,纷纷远避。至于那些恐怖的剧毒雾障,更是不能逼入郁明三尺之内,同样被玄鹤yīn影所隔绝。 若是郁明独自前来,他自然不会设防,因为那毒瘴对于他来说是大好的补品,不会对他造成丁点的伤害。但他背上还负着娇滴滴的保俪儿,自然要屏蔽的毒雾才行。 以自身气机阻滞外物的侵蚀,这是元气境界修者借助自身元气才能够做到的事情,而郁明以区区内息修为,居然能够隔绝元气境界修者都不一定能够完全排斥的毒雾,实在是那《龟鹤玄元导气神功》的妙用所在。 保俪儿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刻也不得闲的看着这可怕的虫谷世界,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实在被吓得不轻,这才明白为什么郁明要背着她走的缘故了。 那些毒雾之类,保俪儿自是不知道其中的厉害所在,但看着纵横蔓延的树丛之中,各种各样形貌狰狞的毒虫,大片大片的白骨,直使得其毛骨悚然,不由自主的将郁明的脖子搂得更紧了! 看着一大片碗口大小的黑sè甲虫在郁明的脚下尖啸着惊恐分开,保俪儿头埋在郁明的脖子里,好奇的问道:“这些虫子好像很怕你似得?” “因为我必它们更毒,所以它们当然怕我了!”郁明笑着回道。 “人的身体怎么可能比毒虫更毒呢?”保俪儿一脸不信的说道。 “人作为万物之灵长,可不是虚言,数个时代以来,人族传下的炼毒功法可谓五花八门,多不胜数。我有一门‘玄鹤’神通,可吸收世间万毒,炼就噬毒之体!你看,我脚下的身影已经拉成了一个玄鹤的模样,正是至毒之体的体现,乃是毒影!”郁明耐心的回道。 那玄鹤虚影其淡无比,保俪儿分辨了许久,才是看出了一些门道,惊奇之下,忍不住在郁明的背上欢呼雀跃,直嚷嚷着让郁明教她这神奇的功法! 郁明自小修炼《龟鹤玄元导气神功》,隐隐觉得此功实则可以剖成两部分,一为《玄鹤》,一为《元龟》,分而修炼,应该是更容易一些的。 虫谷中毒物遍布,若无神功护体,保俪儿岂能处之安然,郁明早有意教她玄鹤之法,听到保俪儿的请求,当然毫不犹豫的应承了下来!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