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作品更新 - 帝囚 - 麓遥 ()十分抱歉,关于作品更新的事一直没能给大家一个准确的时间。之前因为时差的关系一直没能很稳定的在准确的时间更新,这几天也跟几个前辈聊了聊,才知道有存稿定时发布这么先进的“技术”,汗一个。之后的话,如果没有大推荐、打赏或者冲榜等等特别加更的情况,会保证每天两更的速度。一章放在下午4点,下班下课前相比大伙儿也都躁了,刚好看一章;另一章则会放在晚上11点左右,一个是为了给自己比较大的时间段可以修稿子,另外也希望在那个时间段能送大家睡个好觉。 谢谢诸位对这本书的支持,也希望大家陪着它一起走下去。; 谢谢你们的支持 - 帝囚 - 麓遥 () 本想在正文章节中言谢,但碍于字数太多,还是开在相关里,免得读者们误会。 可能是由于换编辑的缘故,裸奔了两周,自己心态也没有调整好,码子时也总是心浮气躁的……说不在乎数据,没这回事儿,新书期看收藏、看点击、看推荐票。上架了,看高订、看均订、看月票。谁都是在乎读者群的,而这些却都是读者群的硬数据,说不在乎那是自己打脸。 就在很自己很无助、很迷惘的时候,昨天朋友们突然组团来给了鹿某人一个大礼。什么礼?原本只有7个人的粉丝榜瞬间翻了一番,对于我这个自成鹿大仙的新扑来说,这份礼物带来的震撼完全不低于土豆番茄两位大神昨晚飘红屠榜时的快感。 昨晚没睡好觉...我知道自己挺没出息的,可没睡好就是没睡好。被人所认可总是件好事儿,尤其是突然被好些人认可。 昨天也第一回跟新责编青山聊了聊天,还真是个萌汉子!好了,言归正传:谢谢阮温玉、丁小斓、150410、紫絔sè、查理.斯图亚特、陈凡染爱、ゞ桜sèヅ煙、醉笑浮沉、jacc29等大伙的打赏和评价票。 也谢谢三省和君临俩人在我书评区闹腾来闹腾去。 同时,还得谢谢昨晚陪我折腾了半天的责编青山嬷嬷……还有之前“慧眼识才”的海星大。 再说就矫情了……写着写着变感言了,总之,拜谢各位的支持!; 关于昨天的一更 - 帝囚 - 麓遥 ()抱歉……这两天因为自己的缘故,确实已经连轴转了。昨天实在是没有jīng力在更改开头的基础上再码出3000有质有量的文字,因为改完第四章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5点。 有坏消息就有好消息,昨天虽然欠下一更,但整本书开头的6章已经全部理顺了,如果您有闲心的话,可以翻回头去看看,没准会有什么意外的发现也说不定。 鹿某人是手残,两天输入了将近3W个字,结果只比原来多更了一章,但换来的是以后的读者看得痛快。今天两更会晚一些,为了不用存稿糊弄大伙儿,这两更会是新鲜的…… 很新鲜…… 非常新鲜……; 前序 - 帝囚 - 麓遥 () 关于这个故事,从酝酿到整理资料已经有将近半年的时间了。中间曾经尝试着写过前后三稿,但因为一些原因胎死腹中了。直到第三稿才从一排书名中定下了这两个字,《帝囚》。 原先的不少读者都在问我这书为什么用了这么不吉利的一个字,何谓“囚”?简而言之,阶下受困之人。人生一世,难免受制于外物或是自身的某些执念。就像这本是最早酝酿的名字,“挣”。挣这一字包涵了太多心酸,太多不甘,乃至人们都已经忘记了如何将身边这座囚笼打破,挣出一片zì yóu的天地。 因此,聂羽不是爱心泛滥的圣母,也不是肆意屠戮的煞神。而是一个真真实实活在大家心中某处,有奋斗,有际遇,有故事,有亲情爱情友情的活生生的影子。 这部小说其实最原始的构思非常明了,仙侠仙侠,“仙”“侠”都是少不了的要素。 谈仙就免不了涉及上天入地、焚山煮海的场景,但修仙到底修的是什么?除了仙法道术之外,真正能超脱天地大道的东西除却莫大神通之外,想必大家都能想到――道心。 之所以没有将聂羽设成一个重生临世,或是穿越异界的男主角,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希望能通过自己的故事,为大家描绘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生。这个人生确确实实地存在于每一个人的亲身经历之中。若把尝道、证道看做是人生中不同阶段的经历和体悟,你我不也就成为了这大千世界,天地道途中的一员么。 而侠,在我看来并不全是儿女情长。侠分大义小义,柔肠寸断是侠,义胆忠肝也是侠,“造天下苍生之福,承三千诸界大任”更是侠。侠是责任,是担当,是泰山压顶而面不改sè的豪情壮志,更是惩jiān除恶大是大非前的杀伐果断。 当然,第一本书会有很多不足之处,再丰满的理想也总有些面临骨感现实的时候,纰漏与错误在所难免,但这本书倒是麓遥从小到大心中一直萦绕的一个仙侠梦,不完本倒连自己都对不起了。 虽然笔力有限,但我会尽全力将大家带入这个似曾相识的仙侠世界,也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帝囚》。 麓遥在这先衷心谢过各位读者。; 第一章 世外有欢颜 - 帝囚 - 麓遥 () 南泽州卞楚国北陲,红云赤土连绵万里,群山落落犹如星洒。因着十数年间持续肆虐的地火灾祸,这片天地已化身一座容天纳地的浩然熊炉,炙烤着其间万物。在此间一处绵延百里大山中,坐落着一个安瑞祥和的去处,仿若世外桃源般丝毫不受这天地的影响。 秋意迫人,晨露打枝。 山松边一道五六丈高的飞瀑倾泻而落,生生砸入其下的浅潭中溅起无数飞沫。浅潭之中,一个**着上身的俊俏少年正端立在瀑下,任凭冰冷刺骨的飞流滚滚袭身却纹丝不动,稚嫩的面庞上带着与之极为不符的毅sè。 他叫聂羽,今年刚满十四岁。这飞瀑炼体的法子,还是爹爹在世的时候传给他的。自从爹爹在他十二岁那年害了恶疾撒手人寰,他便开始rìrì在这水潭中修炼,冬夏交替从未间断。 在瀑下站了半个多时辰后,他缓缓地走出水潭,山风凌厉,直到身上的水气干了十之七八,才将潭边的一袭白衣缓缓穿上,小心翼翼地拾起了一条白纶系在了发上。 潭水成溪而下,汇入不远处的一条小河,往北而去。循着河水上溯不到两里地,就是一座小镇,名叫欢颜镇。镇上民风淳朴,静谧祥和,自来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他的家就在那里。 沿河回镇的路上,刚走了不到半里地他便发现河岸上有两团黑影,走近一瞧,竟是两个人影趴倒在岸上。诧异之余,聂羽连跑了几步,麻利地俯身摸到两人颈间脉门,暗道一声还有脉象,旋即将二人的身子轻轻翻了过来,居然是两个妇人。 此时她二人面上满是痛苦不堪的神情,除了四肢上干瘪的青筋还有丝丝跳动,与那些棺木中的尸骨倒也差不了多少。 “这……不是镇上的人?最近真是奇了怪了……”自言自语着,他想也不想地两手运力一提,将奄奄一息的两个女子扛沙包般背在了两肩上,沉着步子往镇子的方向走去。 虽降下了秋寒,可这集子上早间的喧闹丝毫不受凉意的影响。 三四处早饭摊子散碎地坐着十几个粗布乡民,一面吃着热腾腾的汤面、馄饨,一面跟河道边上那些晨起刷夜香桶的邻友们插科打诨,丝毫不觉得别扭。 “昨个听我家那小子说,顾家老爷子又帮两个闺女去秦铁匠家说亲事,要不是那两个孩子闹别扭,估计这好事早成了……” “唉,秦铁匠养的那两兄弟都是好孩子,人长得俊俏不说,这学问也好得很,只可惜了他家爹爹没福气。” “谁能想到那么结实的汉子,说没就没了。这俩孩子才十四岁出头,也亏得有魏老四他们二人照顾,不然……哎!” “别说了,聂羽那孩子也差不离该回来了,让他听到这话,又得伤心一阵子。 “得得得,不说了,不说了……对了,你们几家大节上的花灯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 众人愁眉一展,嘻嘻哈哈地又扯起了闲话,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过了不多时,这吃早饭的、洗夜香桶的,停嘴的停嘴,停手的停手,忽地全都放下了活计,齐刷刷地瞪着北边默了声。循着众人的目光看去,一个步履艰难的少年正背着两个人影往早集这边缓缓走来。 “是聂羽那孩子!快去帮忙!” 集子上的人群中有反应快的,赶忙跑前几步,帮起了忙来。 待他们将聂羽背上的两个女子放下来,才发现这两人双颊深陷,面sè如土,身上的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眼瞅着有出气没进气,均是一副就快不行了的样子。 “刚在河边撞到了她们二人,这会还有气……劳驾各位叔伯们帮个忙,将她们抬到书院去,问问方先生看还有没有的救,我稍后就过去。”聂羽话语间显然带着几分焦急。 “放心回家吧,这事儿先交给我们。”众人七嘴八舌地应着话,齐齐一副热心肠,背起那人就往镇东跑去。 聂羽长出了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着城西走去。 欢颜镇不大,两横两纵四条街道将镇子整整齐齐地划成了一个井字。不过小半刻钟的功夫他便回到了自家门前,门楣上挂着一个黑底朱漆的牌匾,刻着“秦家铁铺”四个字。 听着后院隐隐传出的舞剑声,他咧着嘴一推门,噔噔噔地往后院跑去,颈后遂即露出一跟黑sè的皮绳来。 “小景!你猜我今早练功捡到了什么?”还没进院子,他便大笑地喊道。 后院中,一个与聂羽穿着一般无二的少年停下了手中的剑,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苍白的薄唇间不屑地轻吐一句。 “切!镇子周围就这么大一片地方,还能捡到什么东西,难不成又捡了个人回来?” 说话的是聂羽的弟弟,单名一个景字。两人虽是孪生,却没有一丝相像之处。聂景的体质天生就比哥哥孱弱一些,皮肤也是白得不带半点血sè。 “还是你聪明……走,拜过爹爹赶紧去书院。”聂羽神神秘秘地走到他身边,刻意压低了声音故作深沉道:“我方才真又捡到了人,还是两个!” 听他这么一说,小景面sè陡变。 他俩从小在欢颜镇长大,自打记事起便知晓镇子一向与世隔绝,罕有有外人出入。可不知为什么,近两年来镇上的人们却时不时地寻回一些流落的灾民,前前后后已经有十几人了。 他正愣着神,便被哥哥不由分说地拽到了屋中。 聂羽燃起两柱香,给了弟弟一柱,两人闭目躬身,恭恭敬敬地朝着身前的牌位拜了下去,牌位上书着“先父英灵往生”六字。敬过了香,两人旋即一溜烟地出门朝着城东书院的方向跑去。 兄弟俩一路跑到镇东,遂即钻入了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二人口中的书院就开在林中。惦记着早间救回来那二人的情形,聂羽也无心欣赏这清溪绕竹的美景,拽着弟弟在林间疾步穿梭着。 不多时,便有隐隐约约的喧闹声从林子里传出来,循着声音,遥遥地现出一块不小的场地。其间五六处不小的竹筑卧在涓涓溪水上,竹筑之后落着一只径长丈许的水车,被林间流经的溪水带着不住地转动着。 欢颜镇文兴武不兴,除了兄弟二人自幼随铁匠爹爹练过些功夫外,镇上大多数人都不懂拳脚。镇上的人读书不为科举,不求仕途,乃是代代相传的传统,所以镇上的孩子们也多聚集在此处,学习先贤。 此刻书院前的空地上正围站着十几名身着白衣的少男少女和三四个乡民,人群里有眼尖的看到他们兄弟,当即让了条路出来,露出其中的两把藤椅,藤椅上坐着的正是早间聂羽背回来的那两名女子。在藤椅之间,正有一名须发斑白的老翁半蹲半跪地给二人切着脉象。 “方先生!”聂羽二人快行几步,来到了老翁身旁,恭恭敬敬地齐声拜道。 老翁显然对这两个弟子颇为喜爱,见他们二人来到,当即chūn风拂面般笑了起来,捻着寸许长的胡须,吟声道:“这二人都没什么大碍,只是气血两虚,再加上许久没有吃过东西才会如此,服上些调血补气的汤药,再好好吃几顿,自然就没事了。” “待会儿我写一副方子,羽儿你照着抓药就好。这两人暂且先留在书院里,就由你们两人照看,这几rì药肆和棋苑的事情你们俩就先搁下吧。”说罢,这方先生便头也不回地往竹筑后面走去。 听着方贤先生这么一说,围观孩子们和那几个乡亲遂即放下了心来,各自散去,只留下了几个少年,帮着兄弟二人将两名女子抬到了书院的竹舍之中。 有他们二人照看,两个女子倒也恢复得极快,不过小半月的功夫,身子就已恢复了大半。可让人担心的是,她们二人与之前那些逃难而来的人不同,从醒来后便终rì一副失魂落魄、以泪洗面的样子。 任聂羽二人百般询问,她们也只支支吾吾地说起自己是外乡逃荒而来的,言语中却不断地提起强盗、天火、妖怪等等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来。看她们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聂羽只当她们是逃荒饿晕了头,也不再过多理会了。 rì复一rì,书院中雅音终rì不绝,琴棋画医等科目更是孩子们每rì必修,一群群白衣少男少女每rì穿梭来去,诵经吟词声和着流水潺潺,夹杂着鸟雀啼鸣与风过弹叶之声,倒将这片竹林装点成了一片世外之地。 又是个傍晚,枯坐了一天的聂羽缓缓合上了手中的书册,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前rì救回来的那两个女子之前受了什么打击,竟天天将神仙妖怪这些虚物挂在嘴边,好生无聊……” 他手中的书封上写着“妖仙簿”三字,其间记录的无非是些书生狐媚,神仙妖怪的奇闻。从六岁入了书院,大小典籍他早已览了个七七八八,唯独对这些志怪玄文怎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除了西街那个自称会算命的老头儿,镇上其他人别说见过,就是连提都没提起过这些神仙妖怪之流的异事,既是假的,看了也是无用。倒不如依着爹爹的话记记药方,练练拳脚,开开心心的过rì子来的踏实。 他与弟弟均是少年心思,也时常谈起这镇子外面的地界是个什么样子,可其他孩子似乎对这事从不在乎,rì子久了,二人也就习惯了。 聂羽兀自寻思着,忽然听到从乐坊中传来了一阵鼓琴之音,随手便把书册往怀里一揣,起身往乐坊的方向走去。 溪光竹韵醉墨香,落霞清音送斜阳。 功名利禄不消受,闲云野鹤自无疆…… 徐徐传来的一琴一吟,吟诵的人他一听便是方先生,虽然声音苍老,却不失其中空灵出世之感;琴音随着辞赋时而微醺郁寡,时而豁然开朗,层层达意,蜿蜒不断。他在门外呆立了许久,直到琴声戛然而止,才回神缓步走入了屋中。 曲声一落,聂景便将手中的琴弦骤然拢住,面上也露出几分恍惚的神sè,深深地陷入了所奏辞赋的意境之中。 “好!好!好!这曲《墨竹清音赋》尽透着世态纷繁与心境洒脱,雅俗混杂甚难把握,这才半月的功夫你便理解的如此透彻,往后老夫就可以好好享清福了。”方先生面露兴奋之sè,朗笑着说道。 聂景面上微微一红,颔首回道:“聂景不敢,是先生这首辞赋写得太好,弟子不知不觉便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了。” 听到此话,方先生红光满面的脸上又平添了几分欣喜之sè,往门口聂羽的方向扫了一眼说道:“书院中那两个女子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这些rì子倒也辛苦你们俩。明儿个就是庆元节,书院放假三rì,你俩今天就早些回去,也帮你们干爹干娘做些活计。” “是,先生。” 这些rì子为了照顾这两个女子,聂羽二人吃住都在书院,心里早就惦记家中干娘做的饭了,听到先生这么说,当即相对一笑齐声应了,撒欢儿似地往门外跑去。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推荐。】 第二章 父母义,身世谜 - 帝囚 - 麓遥 () 待二人走后,方先生又将院中的弟子们召集了起来嘱咐了几句,才让众人散了去。百十多名白衣素袍的少男少女自镇西的竹林鱼贯而出,登时成了镇上的一道风景。 此时的小镇与半月前相比已是大相径庭,各家各户门前均是一副张灯结彩的样子,都在预备着明rì的庆元大节。庆元节可算得上是欢颜镇每年最为喜庆的rì子,不仅因为大节预示着新的一年开始,更因着晚间的花灯会,被镇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当做寻亲问嫁的好时候。 聂羽拽着弟弟一路向西,行到西街路口时并没进自家的铁匠铺子,而是一溜烟地钻进了隔壁的裁缝铺中。而这裁缝铺,正是之前乡民们口中提起的魏老四魏裁缝家。尚未进门,兄弟俩便大喊了起来。 “干爹!干娘!我们回来了!” 循着叫喊声,屋中当即迎出了一对满脸笑意的夫妇,正是魏老四和媳妇巧兰。一别半月,四人见面都是一副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魏老四知道书院之中粗茶淡饭,两人想必都是缺了油水,早在家中准备了不少点心。 聂羽扯着弟弟,片刻都没耽误便坐在桌边吃了起来,一边夸着干娘的点心做得好吃,一边将书院中这些rì子发生的事情讲给了夫妇两人。 巧兰看着俩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笑着竟不知为何两眼闪起了泪光。看到干娘好端端地突然哭了,兄弟俩当即停下了嘴。 聂羽往巧兰的方向凑了凑身子,怯生生地问道:“干娘,我俩回来您应该高兴呀,这是怎么了?” 巧兰拂袖将眼角的泪水拭了拭,摇了摇头道:“都怨我,看着你们俩这么招人疼就突然想起了秦兄弟。要是他泉下有知,看着你们这个样子该有多高兴,肯定不会像之前那样rìrì板着面孔了。” 听巧兰这么一说,聂羽当即默了声,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弟弟,发现他眼中也有一丝落寞,遂即低头将胸前衣襟里挂着的那条皮绳拽了出来。皮绳上,系着一枚婴儿拳头般大小的暗褐sè甲片。爹爹在世时曾说过,这是块家传的护符,是他们兄弟二人的生父传下来的。但如今,这护符却成了他俩对爹爹的唯一念想。 聂羽并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爹爹只说当初是去投奔一处聂姓表兄,却不料表兄的村子上遭了瘟疫,受托将表兄膝下尚在襁褓中的两个孩子带了出来。除却此事之外,爹爹关于自己二人生身父母的事情却一直只字未提。 十三年前,秦仲带着襁褓里的两个孩子投奔到了欢颜镇上,巧合之下与魏老四结成了金兰兄弟。在镇上安置下来后才在魏家的裁缝铺旁边开了这间铁匠铺子,两家又当上了的邻居。 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这秦魏两家既亲又邻,魏老四夫妇打小看着他们兄弟长大,再加上自己膝下没有子嗣,早就将这两个小子当做自己儿子看待。两兄弟自小便是吃着干娘做的饭长大的,自从两年前爹爹没了,他俩更是直接住在了隔壁干爹干娘家里。 沉默了许久的魏老四猛咂了一口烟锅,缓声说道:“当年秦弟刚来镇上时,你们俩还在襁褓之中。一晃十三年,如今你们俩也都长大chéng rén了。你们爹爹走的那天,你们俩连哭都没哭过。魏爹爹也知道你们心中不好受,有什么心事,就跟干爹干娘说说吧!” 聂羽听着魏爹爹这么一说,当即站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干爹干娘与我俩虽没有亲子之实,却远胜亲子之情。爹爹临终当rì就曾嘱咐我们,好生伺候您和干娘,我俩也早将二位当做生身父母,刚才只是……只是……” 说到此处,聂羽的声音忽地哽住了。若说一个十二岁上没了爹爹的孩子不想爹爹,任谁都不会信,但此时在干爹干娘面前,他又如何说得出心中的感情。 “都是我不好……这么好的rì子提这事情干嘛,你也别说了。”巧兰上前一把扶起了跪在地上的聂羽,旋即将两个孩子揽入了怀里,抓了两块点心将二人的嘴塞上了。 魏老四将手中的烟锅在矮桌上敲了敲,干咳了一声道:“好了好了,不说就是了。干爹干娘前些rì子给你们俩置了些新衣服,今年的灯会穿得鲜亮些。前些rì子董家爹爹又来说亲事了,魏爹爹就是不明白,董家两个丫头长得那么水灵,你们俩怎么就一个也相不上呢?你们兄弟也不小了,明晚灯会上留意些,如果真有相中的姑娘,我和你们干娘就做主给你们俩把亲事定了,也算了了我们这桩心事。” 聂羽瞪着眼睛瞧着魏老四,蓦地将被干娘刚塞到嘴里的点心喷出了大半。正要唔啦唔啦地开口说什么,却被巧兰伸出个手指将嘴挡住了。 “这事儿我和你们魏爹爹已经商定了,你俩先去洗个热水,然后把新衣裳换了看看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话让你们爹爹连夜改改,明天好穿着过节。”言罢,她不由分说地将两个孩子推上了楼去。 过了半个多时辰,自楼上忽地传来一阵嬉笑声,随着噔噔的脚步,兄弟二人一前一后推推搡搡地走下了楼来。 聂羽和弟弟本就俊俏的相貌配上两套宝蓝sè的锦袍,比那些王宫贵胄家的子弟也毫不逊sè,书卷气中还凭空多了几分英气。见他们二人这般模样,魏老四当即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吃过了晚饭,二人又帮着干爹干娘将两家门前的灯笼挂好,才回到铁匠铺的后院。皎月登枝,聂羽一溜烟地爬到了后院墙角的大桃树上,而聂景坐在了离他不远的树梢上。 静坐了许久,聂景忽地自怀中取出了一张破旧的棋谱,徐徐在月下展了开来。藉着月光看去,不似平常书于纸上的棋谱,此物的材质倒更像是一整张兽皮,纹路落子已是十分模糊,一看就知道经历了不少岁月。 “怎么?先生交给你这张古谱还没有参透?”聂羽也不抬眼瞧他,而是轻叹一声,盯着棋谱问道。 “先生说他穷尽半生也没能参透这张棋谱,这才给我几个月的时间,哪有那么快!”聂景此时整个心神都聚在手中的棋谱上,随口回了一句。 “前些rì子方先生让你去棋苑当管课弟子你不愿意,可他给你这副奇怪的棋谱你却rì思夜想,时时带在身上,真想不明白先生和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过了好一会儿,聂景才将棋谱往怀中一揣道:“切,先生给你这条白纶你不也每天系在头上么,干嘛还来问我?” 说罢,腾地跳下了桃树往屋中走去,丢下了聂羽一人。 皎月洒华,看着自家后院中闲置的风箱铁毡和墙角叠摞的酒坛,聂羽心中忽然一阵空落。东西还是当rì的那些东西,却少了爹爹宽厚的背影和西街上rì夜可闻那叮叮咚咚的打铁声。 许是在树上的坐得乏了,他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遂即跳下了桃树,打着哈欠往屋中走去,满脑子都是明rì大集上的馄饨。 与此同时,镇东十余里外的山涧中正影影绰绰地闪动着十几个身影。这些人有男有女,如同迷路一般在山间谷底不断地徘徊着。藉着月光,不难看出他们面上惊惧交加的神sè,而这群人中赫然就有聂羽前rì救回来的那两名女子。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推荐。】 第三章 疯妇人一语破天 - 帝囚 - 麓遥 () 第二rì晌午间,火红的rì头已将积了整夜的秋寒烤得一干二净。 欢颜镇两横两纵四条街道上,家家户户门前均挂满了各式彩灯,甚是喜庆。镇子zhōng yāng府衙前的官道上挤满了赶集的乡民,锣鼓声、吆喝声、谈笑声此起彼伏,一直漫到了镇子西面,其间的人们都是一副欢腾不已的开心模样。 嘈杂的锣鼓声催促着西城大集上人群缓缓而动,一个不起眼的馄饨摊子如孤舟般被人群挤在一处角落里,摊上此时正坐着三个衣冠楚楚的少年,其中一个身着赭红缎袍的少年面露无奈之sè正说着什么,却被嬉闹地人群压住了声音。 “这眼看大集都要散了,你晚点再吃不行么?” “庆元大集不吃秋笋馄饨,那我还赶个什么集?倒不如回家去陪陪干爹干娘了。”答话的少年嘴里满是馄饨,稀里糊涂应了一句,当即端着碗使劲一扬脖子。随他这“嗦”地一吸,七八寸大的海碗中竟连个汤渣都没剩。 大碗一放,自其后露出个俊俏的面孔来,正是聂羽。此时他全身一袭宝蓝sè锦袍,单髻盘头,骨簪束发,正咧着嘴大笑,脸上透着浓浓的满足之sè。 吃干抹净,聂羽咂了咂嘴,窃笑着缓缓起身道:“李兄,好歹你也年长我三岁,怎么坐这么一会儿就燥成这样,亏你当初还是书院的代管弟子。” “亏你说得出口,这馄饨你一连四碗,碗碗汤水不剩,足足喝了俩时辰,任谁等在这儿能耐得住xìng子?”说罢,这李姓青年气鼓鼓地将袍子一甩,扭过了头去。 此人名叫李斯,是聂羽和弟弟当初在书院中的同窗挚友,如今过了年龄已不在书院里走动了,聂景的棋艺倒是有几分是跟他学的,只不过此时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得得,都是我不对,来rì我让小景他多陪你下几盘棋将功补过,你看怎么样?”聂羽脸上一副告饶的样子,说话间便把静坐一旁的聂景扯了进来。 听他这么一说,李斯脸上当即露出几分欣喜,十分感兴趣的样子,怎料坐在二人身旁的聂景轻笑着摇了摇头,吐出两个字道:“不管。” “小景,你就别逗他了,下两盘棋又不会死人……走,我们再去逛逛大集。”聂羽咧嘴一笑,倒像是这对话前前后后没他什么事儿一般,拽着两个人站了起来。 “你先别着急吃下一家,我说……前些rì子听说你早间练功又捡回来两个人?还是两个女子?怎么不见她们跟你们一起来逛大集?”李斯略显好奇地扬声问道。 “我也正纳闷这事儿,早间我和弟弟就去书院寻了,可并没找到她们。后来回到镇上问了问才知道,不光她俩,就连先前救回来那些灾民也都不见了踪影。”聂羽面露担忧之sè,顿了顿声道。 “唉,不想了,反正那两个女子从醒来就疯疯癫癫的。我们再逛逛集子,也该一起去花灯会了。”说罢,他便扯起了李斯和弟弟往人流中挤去。 三人随着人流走了许久才到了大集西面,紧闭的城门之下已被小摊小贩与赶集的人们堵得水泄不通。正待聂羽要提议往回走时,看着城门的方向,瞳孔忽然一缩,蓦地打了个激灵。 城墙的角落处正有个一手端碗,一手持yīn阳鱼的老叟冲着自己发笑。 他并非第一次见到此人,从他记事起,几乎年年庆元大集他都能看到这个算命老头,而他那副笑吟吟的面孔也好想从来没有变过。 欢颜镇虽算不得五谷丰登,但家家户户也都衣食无忧。除却这个老叟之外,这些年来他从未在镇上见过第二个捧碗乞食之人。他之前也曾跟这老人搭过话,怎知这老叟张口闭口都是些荒诞不经的话,什么天地初分rì虚月虚,什么前尘旧事命数使然,听得他直起鸡皮疙瘩。 更让人称奇的是,他曾和书院里的孩子们说起过此事,但除了他和弟弟之外,其他人对这个只在每年大集上出现的算命老头居然没有半点印象,仿佛只有他们兄弟二人才看得到这老人似的。 看着老叟满脸笑意,聂羽浑身都汗毛直竖,当即拽起了李斯和弟弟,转头朝着来的方向走去,虽已走开了老远,可脑子里那老人的笑靥却怎么都挥之不去。 随着rì头慢慢西去,大集上的人群也渐渐稀松了起来,想赏灯观景的自然是奔了东街灯会而去,其余之人则纷纷采好了货品,回家与家人一同过节去了,徘徊了许久的三人也随着人群一同向着城东走去。 白rì里卖吃食的摊贩均是移到了西街官道的zhōng yāng,对立的大路两侧,花卉鸟兽、裱糊刺绣,各式花灯如星芒散天,珠光撒海。大道本就不宽,半镇人一时全都涌入这花天锦地之中,颇为繁闹。 聂羽三人被人群推搡着入了灯市,偶有识得的书院同窗、武馆好友便点头示好,行着行着,不觉着就来到了灯市中心的观火之处――灯花会。 临近了城门灯花,人群簇拥之中,老幼之人渐少,更多的则是些华冠锦袍的少年与娉娉袅袅的少女,其中自然有不少三人书院的同窗。 李斯本就是城中富户李家的公子,因为棋艺出众在书院中也颇有几分名气,故而在这灯会中十分显眼。聂羽和聂景今rì出门前,巧兰也给他们二人jīng心装扮了一番。人是衣服马是鞍,此刻二人论才论貌皆不输身边这位李大公子,才一进灯会便吸引了不少目光。 寒暄之间,两道亭亭玉立的身影忽地落入聂羽眼中。前方人群中的两位少女虽是换了妆容,但他又怎能认不出那是顾婉兮和顾婉如姐妹俩。顾家姐妹是书院中的一对才女,品貌学识皆是出类拔萃,自聂羽和弟弟入了书院便对他们二人百般照顾,时间一长更生出了几分爱慕之意。 此时的她们姐妹各穿着一条海棠束裙,身后黄栌sè的长帔直垂到脚后,将两女初成的曼妙身姿勾勒地淋漓尽致,腰间一红一紫系着两个荷包,随着身形不住地摆动。如此穿扮,再搭着两女本就绝代风华的相貌,早已被众多书院中的少年围在了当中。 聂羽看到两女的瞬间,当即猫腰往李斯身后躲去,脚还没站稳便听得从两女的方便传来一声娇叱:“好你个聂羽,有胆子拒绝亲事,没胆子跟我们姐妹说是么!?” 说话间,顾家的一对姐妹便走到了聂羽三人的身前。姐姐婉兮伸手一把就将李斯身后的聂羽拽了出来,气鼓鼓地问道:“你这臭小子,我爹爹上门去说亲事你和他不应,竟还足足躲了半个多月不敢见人,怎么今儿个灯会跑来寻姑娘了?” 话音方落,她看着低头不语的聂羽忽地怔了怔。 她们姐妹也是第一次见聂羽和聂景如此穿扮,顾婉兮后面的数落都到了嘴边,却忽地咽了回去,又好气又好笑地盯着聂羽。而她身边的妹妹宛如对聂景早就心生倾慕,见二人这般翩翩公子的模样,早已两腮绯红,低下了头。 “他俩哪儿有躲着你们姐妹不见的道理。前rì书院不是又收留了两个逃荒的人嘛,他俩这小半个月一直都被方先生留在书院里,寸步都没离开过。”见着聂羽和弟弟尴尬的样子,李斯当即嬉皮笑脸地出来圆场道。 “李兄,你也别护着他俩,就算是这小子没躲着我。前rì爹爹代我和妹妹上门跟他干爹干娘谈亲事,他俩为何都拒绝了,难道还是我们姐妹高攀了不成!?”婉兮莲足一跺,嗔声道。 “婉兮姐……三年守孝之期未到,家父尸骨未寒,我们兄弟俩又如何敢妄谈娶亲之事。”从旁静立了许久的聂景,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叹道。 听到这话,顾婉兮先是一愣,看了看聂羽沉默不语的样子,娇哼道:“木头,你怎么不早点说明白,若是为了此事我和妹妹就是等上个一年半载的又有何妨!”听到这话,颔首默立在姐姐身边的顾婉如两颊的红晕当即又浓了几分。 不一会儿的功夫,在李斯的撮合下几人又欢声笑语了起来,遂即被灯会中的人流簇拥着,往镇子西门缓缓行去。 眼瞅着到了西城门下,街道两侧的花灯也越来越少,就在几人往城中调转而去的时候,聂羽突然发现漆黑的城门洞下正有个人影地探出头来。 “小景……你看城门下的那个人,不是我前些rì子救回来的那个女子么?”他看着那道鬼鬼祟祟的人影,蓦地拍了拍身边的弟弟,失声叫道。 妇人似乎听到他的声音,面sè惊恐地看了几人一眼,掉头就往城门外跑去。 聂羽和弟弟白rì就觉得蹊跷,怎么镇上救回来的这些流民昨晚就全都不见了。此时看到这番场景哪儿还有心思观灯,两人脚下一轻便朝着西门追了出去。 兄弟二人一前一后,追出城百余丈便将这妇人拦了下来,却发现眼前的妇人仿佛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一样。 “今天镇上大集,我们兄弟俩找了你们好久,你们这是上哪儿去了?”藉着月sè,聂羽发现这妇人身上原本干干净净的长衫,犹如在泥水中打了几个滚般,脏得一塌糊涂。 妇人战战兢兢地指着城门后的yīn暗处,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二人循着她的手臂看去,之前镇上消失的那些流民,竟都躲在城外石墙下yīn暗的角落里。 “你们,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聂羽双手卡着妇人的两肩,使劲地晃了晃。 “这地方妖怪!我们想逃……逃不出去!现在马贼也来了,你们谁也别想活!”妇人的声音异常凄厉,听得兄弟二人直起鸡皮疙瘩。 “你好好说话,什么妖怪?什么强盗?”聂羽眉关紧锁地问道。 下一刻,妇人指向前方的手臂忽然指向了城门的方向,惊恐万分地吼出了两个字:“妖……妖怪!” “哪儿有妖怪?”聂羽听她这么一喊,转头便见着李斯和顾家姐妹正从城门的方向快步往自己这里走来,遂即瞪向了疯妇人冷声道:“我问你呢!哪儿有妖怪?” “咻!” 聂羽话音未落,自他前方忽地传来了一道破空之声。 他下意识地往后撤了半步,却发现眼前疯疯癫癫的女子胸前蓦然多了一截箭头,股股泉涌般的鲜血正顺着她胸前的伤口狂流不止。看到这一幕,聂羽和聂景当即愣住了,他二人虽自幼习武,可还从未见过这样真刀真枪取人xìng命的场景。 也就在此刻,躲在yīn影中的那十几个人突然爆发出一阵嚎啕声,跌跌撞撞地往城中跑去,边跑边喊着:“马贼追过来了!” 直到此时,聂羽方才听到远处传来的隆隆马蹄声。循声看去,他心下一沉,百丈开外的月华下,三十多个身骑高头大马的汉子正凶神恶煞一般往镇子的方向奔袭而来。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推荐。】 第四章 梦魇 - 帝囚 - 麓遥 () 就在聂羽愣神这片刻,百丈开外当即又响起了四五道破空之声,箭风所指,正是自己和弟弟的方向。 “小景,跑!” 聂羽大吼一声,一把扯起了弟弟的衣袖,发疯般朝城门跑去。 紧接着,自他二人身后忽地响起了阵阵嘹亮的哨鸣,遥遥地,城北的方向也响起了类似的声音,两处哨声如同遥相呼应般时高时低,听之让人心惊胆战。 “李斯!快带着婉兮宛如回镇里去!” 聂羽冲着前方不明所以,还在全力跑过来的三人声嘶力竭地大喝着。就在他嘶喊的同时,耳际又有数道飞箭袭过,虽然没有伤到他和弟弟,却将无一例外地shè中了李斯和顾家姐妹。 没有半点挣扎,中箭的瞬间三人便纷纷摔在了血泊里。亲眼看到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挚友就这么倒下,聂羽哀嚎一声,登时便攥死了双拳要与身后的贼人拼命,怎知弟弟握在他腕上的手却忽然一紧。 “哥!干爹干娘要紧!” 聂羽听着弟弟的喊声,犹如醍醐灌顶般醒悟了过来,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兄弟二人涕泗滂沱地跨过了李斯和顾家姐妹的身子,没作半刻停留跑入了城中,谁知就这不大一会儿的功夫,镇上也已经面目全非了。 街面上已没有半点过节的喜庆样子,半个时辰前还热闹无比的花灯会此时已化为一片狼藉,慌乱的人群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奔逃,东街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破败的灯花和摔倒受伤的乡民。 聂羽和聂景此时根本顾不上这些,只能强忍着悲痛,埋头往自家裁缝铺狂奔而去。 不一会,镇北的房屋就已成片地烧了起来,直冲云霄的大火伴着滚滚浓烟将夜空映得通红,阵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不断地从火光中传出。城东的马贼也都点起了火把冲进了城中,随着马蹄踏过,镇东竹林和书院所在的方向遂即化成了一片火海。 两拨马贼将东门和北门堵了个正着,镇子的青石道上四处都是无路可逃的乡民。在他们身后,无数骑在马上的jīng壮汉子瞪着血红的双目,满脸狰狞地挥舞着刀剑火把,彷如享乐般肆意地砍杀着手无寸铁的乡民们。 “马贼!是马贼!” 一个抱着襁褓的妇人在摔倒前发出了最后一句声嘶力竭的呐喊,背后一道尺许长的剑伤汩汩地冒着鲜血。在她身后,一个满脸刀疤的癞头汉子正拽着缰绳,舔着剑刃上的殷红,露出一副贪婪中带着兴奋的神sè。 “真他妈的晦气,没rì没夜跑了这么多天,要不是这些灯光,没准弟兄们真就困在这山里了。不想这荒山野岭之中,真有这么个好地方,弟兄们,别客气!今儿个好好快活快活!哈哈哈哈!” 随着癞头汉子一声大喝,周遭七八个马贼遂即满脸yín笑地向四下逃散的人群冲了出去。镇上过惯了安逸rì子的人们哪儿见过这般场景,一阵阵血腥的气息如同瘟疫般在镇中蔓延着。 马颈上的清脆铃声,听在乡民们的耳朵里如同丧钟一般慑人心扉。 聂羽和聂景此时已将裁缝铺和自家的铁匠铺找了遍,焦急之中却根本没有寻到干爹干娘的踪迹。马蹄声渐近,火光冲天,两人不得不卷入了逃散的人群,往城南而去。 火势蔓延得奇快,四散的人群也渐渐被马贼们围堵成了一团,逼到了镇子南面。 城南并没有通路,而东北两条生路已被这六七十个手持兵刃的马贼给牢牢堵住。数百个手无寸铁的乡亲们抱成一团,惶恐不已地看着眼前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屠夫,面上满是不解和绝望的神情。 镇上除了聂羽和弟弟根本没有习武之人,面对这些身手彪悍的马贼与砧板上的鱼肉无异,但人群聚拢时,仍旧将几十个孩子牢牢护在了中间,兄弟二人自然也在护在了其中。他俩武艺虽然不错,可在乡亲们的眼中,却还只是两个孩子。 “弟兄们要是都快活够了,这些妇人倒也不用留了,一并宰了再寻银两。”癞头强盗厉声大喝,六十多个凶神恶煞般的汉子眨眼间就将人群围了起来。 聂羽死死地咬着嘴唇,双拳紧攥地暗道:“要是爹爹还在,就凭这些人!可镇上连个生人都少有,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些强盗!?” 火光窜动之间,数十把利刃当即在毫无反抗之力的人群中狂舞了起来。刀光晃动、血肉横飞,聂羽蓦然发现魏爹爹和干娘二人竟也在护在自己前方的人群里。还上前相护,魏老四和巧兰夫妇便被一个独眼汉子砍翻在地。 “干爹!” “干娘!” 聂羽狂吼一声,双目赤红犹如鲜血yù滴一般,将周围的那些孩子猛然推开,嘶声吼道:“小景,杀他报仇!” 说罢,他两足齐踏,平地跃起一人多高,随手从腰间抽出一把七八寸长,寒光熠熠的短刃来,杀气浓浓地向独眼男子冲了过去。 包着头巾的独眼汉子正将手里的大刀舞的欢实,却不想人群里突然跳出来这么个愣头小子,当即怔了片刻,忽觉腰间一软,低头看去,竟是个面sè细白的少年猫在自己身下,正是聂景。 他手中一柄锃亮地短剑已深深地插入了汉子侧腹中,没有半点犹豫地双手一抽,股股暗红当即随剑涌出,独眼汉子扑通一声便倒在了他面前。聂羽落在小景身旁,见着一招声东击西得手,当即没有半点停滞地朝着另外一名马贼砍杀了过去。 “没想到这穷乡僻壤,竟还有这么好的苗子。”随着这句不冷不热的话,一声惨叫忽地自聂羽身后传来,他脸sè陡然一变,停下了脚步向后看去。 说话的是那个癞头匪首,只是这一呼一吸的功夫,聂景竟已被他擒住了,此时正被他反扭着双臂拎在手中。 “既然我死了一个兄弟,你这兄弟就先用来偿债吧。”聂羽眉关紧蹙,尚没听懂这话中的意思,就见癞头人右臂晃过,一道寒芒当即落在了聂景的腰间。 “小景!” 聂羽哀吼一声,癫狂般冲向那癞头匪首,不想才迈出两三步,面前青光一闪,齐齐自他胸前划过,虽没有伤到他人,但整个上身的衣衫却被那剑芒分作两半。 “剑气……怎么可能!?”他呆立在了原地,缎衫顺着两肩蓦然滑落,露出了胸口一块婴儿拳头般大小的护符,系在脖颈的黑sè皮绳上。 爹爹当年曾说,习剑之人,即使天资惊人,没有二三十年内外兼修也难修得剑气离身。这癞头汉子的剑锋凝气之势,就是有一百个他也不够打。 汉子将手中长剑一藏,若有若无地盯着聂羽脖子上的护符,心中却早已泛起了波澜。方才一剑他控制极稳,剑气所过定然斩到了这东西。原本是块生铁也该削成两截了,可这玩意儿居然丝毫未损,岂不是怪事。 就在聂羽与这癞头汉子纠缠的时候,其余的马贼已将人群屠戮殆尽,连半个活口都没留下。 看着四周躺在血泊里的父老乡亲们和眼前的弟弟,聂羽血红的双目噙满了泪水,目光中已没有了半点神采,如痴如癫地失魂低语着。 还我弟弟…… 还我干爹干娘…… 还我镇上的乡亲父老! 泪眼朦胧间,随着他颈上一阵剧烈的颤动,原本系在脖子上的护符竟砰然飞了起来,静静浮在他身前。遂即自褐sè的表面上徐徐现出了不少红sè裂纹,蛆虫一般缓缓蠕动着,徐徐泛出血红sè的光芒。 下一刻,牌子泛出血芒的地方劈啪作响地裂成数块,一股异常腥臭的气息当即狂涌而出。随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数十道绛紫sè的火苗自护符中轰然冲出,迎风化作六七十条紫sè巨蟒,呼啸着朝众马贼的方向撕咬而去。 眨眼的功夫,数十条紫sè炎蟒便将周围所有的马贼吞入了腹中,紧接着,六七十团丈许高的紫焰砰然爆发,转瞬便将其间的一切化成了灰烬。待紫焰散去,哪儿还有马贼们的半点痕迹,连他们手中的刀兵都已不见踪影。 浓浓的腥臭味弥漫而起,除却尸堆上空传来的寒鸦凄鸣,四下里再无半点声响,一片死寂。 聂羽魂不守舍地看着眼前的的一幕幕异变,看着紫焰徐徐退回到悬在空中的护符内,又缓缓飞回到自己胸前,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推荐。】 第五章 如梦方醒 - 帝囚 - 麓遥 () (说多了矫情,谢谢青衫烟雨的打赏支持。) 此刻聂羽周围的尸身粗略看去也有数百,血泊缓凝,腥气腾起,他痴痴地看着周围鲜血如流的景象,拼命抵抗着腹中隐隐作呕的感觉。他连跪带爬地将弟弟的尸身抱了起来,又蹚着血泊走到了干爹干娘的身前。 他做梦也想不到,不过这区区一晚的功夫,千余人的镇上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活人。 “这……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干爹,干娘,你们醒醒!小景,你醒过来看看我!” 隐忍了许久的泪水滂沱而出,镇子的废墟上除了他回荡的嚎啕声已没有了半点其他声响。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仿佛喉中已被撕裂的鲜血哽住了一般,化作了阵阵痛苦不已的呜咽。 突然间,聂羽足下的地面微微一震,遂即爆出了几声震耳yù聋的巨响,一道道彷如天威般的压力降临在了他周围。这是一种他从来都未曾经历过的感觉,竟像是被成千上万头嗜血凶兽死死盯着,无法动弹分毫。 周遭废墟中肆虐的火海被这威压所慑,不过呼吸的功夫便齐齐熄灭,化作阵阵浓浓的黑烟消失一空。 就在此时,他怀中揽着的干爹干娘竟蓦然化作两道白气冲天而起。环视四周,倒在血泊中的尸首也纷纷化作阵阵若隐若现的白气直贯云霄。一会儿的功夫,镇子上空便聚起了成百上千道白气,盘旋缠绕,舞动不已。 他所跪之处之前还是一片血泊,可随着这异象发生,此时就只剩下满地空空荡荡的破烂衣衫,却哪儿还有半点尸首和血迹的踪影。 与此同时…… 不知多少万里外的一处荒沙滩上,浮着一座白塔。塔虽不高,却似羊脂白玉般玲珑细润。塔顶角阁内端坐着一位仙翁,须发飞瀑般顺着一身白袍披洒而下,身后悬着一方仿若实质的白sè光轮,缓缓运转之间,不时向四下荡出丝丝波纹。 这黑幕碎裂的瞬间,老翁缓缓睁开了眼,抬臂在身前轻轻划过,便有一阵水纹荡开,其中似有景物。仔细看去,正是方才彤彤黑影与那些御风道人们交手的场面。 老翁看了片刻,轻摇了摇头叹道:“若是缘法如此,毁便毁了。”说罢,右手一招,再次缓缓闭上了双目。 …… 聂羽双手卯足了劲拍了拍自己的双颊,隐隐作痛的感觉异常真实。正当他痛苦无比地乞求着,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将自己从这场噩梦中唤醒时,镇子的上空,不知何时凭空多了一座巨大的紫铜香炉幻影,涨缩之间便化作一道紫sè长虹往夜空天际飞去。 在长虹贯通天际的瞬间,如同撞碎了什么东西般发出了一道恍如九天鸣雷般的巨响。下一刻,镇子上方漆黑的夜空猛地裂开了无数缝隙,犹如一只倒扣的巨碗般,被紫sè长虹敲得片片碎裂。 夜空碎裂的刹那,之前在空中盘旋不定的千百道白气陡然一滞,如同得了命令般聚拢到一起,化作一条数十丈长的白sè风龙,蓦然朝着聂羽跪坐的方向呼啸而来,庞大无比的身子慢慢缩小,竟一头扎入了他胸前的护符之中。 遂即,一股磅礴巨力透过他胸前的护符,重重地击到了他的胸口上。聂羽只觉胸口剧痛难当,身体似要被这巨力活生生撕为两半一样。 也就在此刻,片片碎裂的夜空也终于散落了下来,隐藏在漆黑夜幕之后的,是一片暗红sè的炽热天地。 聂羽两手死死地扣在胸前,艰难地呼吸着,惊恐地看着天上如同纸灰般散落的夜幕,蓦然发现在这片暗红sè天上,此时正漂浮着一个通体泛着七彩霞光的庞然大物。 被此物散发而出的威能所慑,此刻的他彷如面对天威一般,跪倒在地上,不能动弹分毫。 此物是一尊泛着七彩光霞的灵芝如意,而他自然也不知晓,其上还站着百余名道袍打扮之人。为首的是三名浑身上下霞光翻滚的道人,此时正在低声私语着什么。 “师父,如今这大阵已破,我们也就不用再值守此地了吧。”说话之人一身青蓝两sè光芒流转不定,徐徐问道。 “青罡,你这是想回山门,还是想你那水绮师妹了。”为首的白芒中传出一声低沉的戏言。 “这……”男子声音顿了哽住了。 “此事还要先禀明老祖,再同行道司商议才能定夺。凌渊,你去那废墟中查看一二。”低沉声音再次响起。 “是。”答话的是个温婉女子之音,浑身披着一袭粉芒。 此些对话,聂羽自然是一字都未听到,但他痛苦不已的目光却从始至终都不曾离开这尊百丈大的如意。 披着粉霞的女子御风而下,冲着青烟弥漫的欢颜镇废墟飞了下来。 聂羽只觉眼前一闪,面前忽地现出了个绝代风华的粉袍仙子,绯红sè的罗披之下隐隐勾勒出一副曼妙的腰身,粉颈之上薄纱遮面,只露出一对美目,两眸若曦,流转不定。他的目光仅在这女子面上停留片刻,便觉心神飘摇,几yù晕阙。 仙子目光扫过了满地散落的衣物,蓦然停在了已倒地许久的聂景身上,轻摇了摇头道:“你怀中这孩子倒还有救,你可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聂羽双目血红,如同瞪着怪物一般瞪着身前的仙子。 “我问你,他叫什么名字?”仙子美目轻挑,眼中忽地闪过一道粉芒,轻声又问。 不知为何,聂羽只觉得心中一阵恍惚,突然间便不由自主地说道:“他是我孪生弟弟,叫做聂景。” “聂景……聂景……”仙子沉吟了片刻,右手倏地弹出一团粉芒,化作条粉sè绸带,蓦然缠绕在了聂景腰间,从聂羽怀中将他拽了起来,遂即乘风而起。 聂羽陡然一惊,正要上前把弟弟抢回来,却忽觉浑身有如灌铅,竟连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分毫。 “你叫什么?”仙子飞到数丈高处回眸一瞟,冲着满脸不甘的聂羽问道。 “聂羽。”他将声音压的极低,几乎是夹着血丝说出了这两个字。 “若有机缘,rì后可来醉乌山上寻他。”说罢,仙子周身爆发一阵刺目粉芒,如风如雾一般翩然飘去。 …… “仙人……这世上居然真有仙人……” 聂羽呆呆地望着天空,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无论是女子御起的粉霞还是巨大的七彩如意全都消失在了暗红sè的天际,仿佛被天地凭空吞噬了一般。 下一刻,在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恢复知觉的瞬间,一阵痛入心脾的感觉霎时袭来,五脏六腑之中如同被人丢入了一团火把,遂即晕厥了过去。 睡梦之中,一股股沸腾的热流在他的血脉中疯狂地冲撞着,自胸膛处源源不断地注入。仿佛要将他焚烧殆尽般,将他的体内烤成了一片浓浓的炽红sè。感受着五内传来的阵阵剧痛,他前后昏死了无数次,又无数次被这热痛折磨而醒。 几次三番之后,他的筋骨、皮肉、经脉、脏腑,都已在这股滔天炎力的煅烧下化为了一片赤红。渐渐地,他的身体似乎习惯了这种暴虐的力量。赤红sè的热流也逐渐渗入了他的筋骨脏腑之中,化为股股和煦的暖意盘踞了下来。 慢慢地,不但之前的痛感烟消云散,他脑中反而呈现出一片前所未有的清明来。 …… 直到第三天入夜,晕厥了许久了他才再一次睁开了双目,睁眼的瞬间,瞳中竟隐熠着赤sè的光芒。他拖着如同散架了一般的身子,缓缓地爬了起来,体内遂即“噼里啪啦”地发出了阵阵爆鸣,约莫过了半刻钟才恢复平静,讶异之余,他竟发现自己莫明地长高了数寸。 聂羽紧蹙着双眉打量着周围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头顶的天空已不再是朗月稀星,天地间都被浓浓的暗红sè云霞笼罩着,如同被染料浸染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而此时自己身边也没有了半点秋夜的凉意,反而一副燥热异常的样子。 四下已没有一丝烟火气息,废墟的夜静得如同刽子手举刀时的刑场一般,他目光扫过周围散落的衣物,强忍着心中的苦楚和震撼低下了头,死死盯着胸前暗褐sè的护符。这甲片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表面上隐隐多了几道暗红sè的纹络而已。 “羽儿,这护符是你生父传给你的……” 爹爹当初将此物给交给他的时候,除了告诉他这护符是他生父传下来的之外,并没有再多说半句,可这先前的种种异状显然与这护符紧密相关,又该如何解释? 一夜之间,镇毁人亡,丧亲之痛过后,这连连异状如丝如麻一般纠缠在他脑中。弟弟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虽不知今后的路该如何走,但必定要去寻他。 “醉乌山……到底是什么地方?” 回忆着粉袍仙子那最后一句话,他心中一横,向着镇北疾步而去。虽然他武功本就不差,但此时却惊异地感觉着自己的身体,步履间竟比之前轻上了许多。 欢颜镇上已没有了半点生气,寻了一圈后,他惊奇地发现无论是民房街道,还是书院竹林,经过这么一番劫掠之后,居然尽是一副只见衣衫不见人影的样子,仿佛全镇的人都凭空消失了,而镇上尚存的几具尸身,竟都是那几个流落到镇上的逃荒灾民。回想起那个疯癫女子大喊妖怪的样子,他心中的狐疑越来越浓,当即快步朝着城外走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已身在一处低矮的土丘前,对着一块粗糙的石碑颔首跪地,石碑上工工整整地刻着六个字。 “尊父秦仲之墓”。 久跪之后,聂羽的面上一扫之前那浓浓的痛苦和惊惧,毅然决然道:“爹爹,待明rì天亮,我就去寻弟弟。羽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若那个仙子真是仙人,或许弟弟能被她救活也说不定。今后的rì子,还望爹爹能够保佑孩儿逢凶化吉,遇难成祥。rì后,孩儿定会带着弟弟回来看望爹爹!” 说罢,他深深地对着石碑叩了九叩。此时他若能看到坟冢内的情形,定会大吃一惊,长棺之中除了一小绺泛着银光的毛发外,哪有他爹爹的尸首。 就在最后一叩落地的瞬间,聂羽身后传来了一句苍老悠长的男子声音。 “重情重义,生杀果决,这秦小子倒把你养成了个人样!”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推荐。】 第六章 何人来犯血界? - 帝囚 - 麓遥 () 听到身后的声音,聂羽腾地站起了身子,随手从腰间将短刃抽出架在了身前。可当他看清眼前说话之人的瞬间,整个人当即怔在了原地。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脏得已看不清面貌的老叟,佝偻的身板藏在一件破破烂烂的薄衫下,一手端着破碗,一手持着个yīn阳鱼。 “你是……你是西街那个算命的乞丐?”聂羽瞪大了双眼,诧异之极地问道。 老叟并没有回他的话,而是几步走到坟冢前,默默打量了一二,缓声道:“秦家小子也是可怜之人,我便帮他修修这身后之事。” 说罢,老者掌上的yīn阳鱼和破碗蓦然不见,他徐徐伸出一只手掌,遂即便有无数白sè萤火毫无征兆地聚在他掌上,化作一朵耀眼的白莲徐徐旋转。 聂羽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死死盯着眼前的老者,不敢松下丝毫的戒备。 老者看着他的表情,笑着一翻掌便将手中的白莲砸入了坟冢。轰的一声,方圆数丈当即被一层刺目白霞所笼罩。 待聂羽睁开了双眼,却发现此时爹爹的坟头上如罩上了一层薄幕,散发着阵阵流转不定的白芒,晃动了数息才缓缓散去。 “这坟地若就这么放着,等你回来看他时,想必连个土丘都寻不到了。”老者瞟了聂羽一眼,淡笑着说道。见他不答话,老者不紧不慢地接着道:“羽儿,你能否答我两问。”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聂羽惊诧地看着眼前的老叟,回想他每次出现在镇上时所说的那些话语,他心下一沉,暗道难不成这老者真是个仙人? 老叟看他面sèyīn晴不定,并未回答他的问题,接着笑问道:“你可知道之前那些小辈为何没将你与你景儿一同带走?” 聂羽目sè茫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聂景那孩子根骨奇佳。天生便是个修道的胚子,至于你……”老者说到此处忽地诡异一笑,遂即肃然问道:“那尊七彩如意想必你也看到了,如今我只问你,这等焚山煮海上天入地的手段你想不想学?” 被老叟这么一问,聂羽面上的表情当即凝滞了。想到镇上的滔天劫难,他暗叹着若自己能有妖仙簿中那些得道高人的本事,又怎能让干爹干娘、弟弟和李斯顾家姐妹等人遭逢杀身之祸。 想到此处,他眼中迷茫的雾sè陡然散去,冲着老叟把头点得如同拨浪鼓一样。 “哈哈哈哈!南泽境内这方圆寥寥数十万里,那醉乌山的御霄小儿倒也数得上名号。但放眼五州之外,妖谷仙门、魔教禅宗又何止千千万万,醉乌小派所修不过是些不入流的道法,不学也罢。”老叟目露不屑,砸吧砸吧嘴道:“有老夫从旁指点,给你一两个甲子的时间修行,就是去那醉乌山上登做一峰之主也可得!” 聂羽怔了怔,暗道两个甲子就是百余年,人生不过区区数十载,又怎活得了那么长。 老者似乎一眼便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捻着杂乱的胡须咧嘴一笑道:“这天地之间得证大道之人,哪个不是活了几百上千年。若是妖族大能,就是活上个数万载也不为过。老夫成道至今七百余载,不是也活得好好的?你若真成了大道,千年之期也不过是白驹过隙!” “妖族……千年?万年?那不是长生不老,活成王八了?”聂羽嘟囔了一声。 老者丝毫没有在意聂羽的胡话,接着笑道:“道求长生,不可妄论,不过你可知道醉乌山距离此地遥遥七万里,你若是想去寻景儿那孩子,没个数十载想必是到不了。倒不如跟我修行个十年八年,待到修为有成,风风光光去看他岂不痛快,痛快!” “七万里!” 聂羽当即骇然,自小到大他们兄弟两人在爹爹的严管之下连镇子周围方圆十里都从未出过,实在是想不出这七八万里到底有多远。 “道门之人不但能长生不老,更能瞬息千里,虚空横渡。如此广袤天地,即便你穷尽一生,也不过尽览林中一花一草。若成了大道,倏忽甲子,长生不败,神游四海,岂不快哉!” 听闻聂羽的惊呼,老者朗声大笑,蓦然化作一团刺目白芒,流星般直穿九霄云外,在暗红sè的夜空中划出一道贯穿天地的长虹,眨眼的功夫便又落回到聂羽的身前,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这……” 此刻聂羽的心中已如惊涛骇浪,眼前的老者分明就是个神仙,他可不愿错过这等机会。可如今弟弟生死不明,他又怎能安下心来跟着他修行道法。 老者瞬间便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低声言道:“景儿那孩子如今一切安好,你若想见他,老夫倒不介意帮你一帮。” “此话当真!?”不出老者所料,聂羽脸上神sè陡变,死死地盯着他。 “老夫一心收你为徒,又怎会戏弄于你……”老叟面sè淡然地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先让我看看弟弟!”聂羽神sè肃然,言语之中一丝说笑之意都没有。 老叟嘿嘿一笑,旋即自破破烂烂的大袖中取出一面粉sè绢帕,运起一道白华打入其中。绢帕纳了白华,徐徐泛起一层白蒙蒙的雾气,居然浮在了二人面前。 聂羽目不转睛地看着雾气中的场景,真如仙家画卷一般。 画卷中,一头白鹿正飞驰在茫茫云海中,背上一前一后驮着两人,坐在后面的正是那位罗纱遮面的粉袍仙子,而弟弟聂景则面sè苍白地靠在她怀中。 看到这一幕,聂羽双手毅然合十,冲着老叟躬身拜倒:“老神仙,请问尊姓大名?” “哈哈,老夫可不是什么老神仙,在镇上守了你十几年,真想拜我,唤我一声道乞师父我倒也当得起。”老者开怀一笑,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守了我十三年?这是从何说起?”聂羽满脸疑惑,蓦然想起了镇上的种种异状,连声问道:“道乞师父!镇上的乡民们,还有那个紫sè的香炉还有……” “这些事情慢慢你便会知晓,不过这往后的rì子,倒要你守着我了。”道乞诡异一笑,遂即低喝了一声: “老夫的时间也不多了,今rì的满月莫要浪费了,闭眼!” 聂羽忽觉头重脚轻,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被道乞师父拎着飞到了空中。耳边嘶嘶风声呼啸而过,脸上也被这风刃刮得生疼,遂即腹内一阵阵翻滚,只飞了两三息的功夫,浑身竟如同要散了一般。 “唉!原想你有三阳之基护体,没想到这么不中用。” 下一刻,道乞的声音再次响起时,他脚下已踩在了地上,当即弯了腰“哇哇“地呕了起来。睡了三rì,他腹中那些碗馄饨早都不见了踪影,干呕了半晌才缓缓站起了身子,环视四周,哪儿还有镇子的半点痕迹,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枯木残骨、疮痍遍地。 道乞看着灰头土脸的聂羽,目光上下略一打量忽地停在了他的腰间,似笑非笑地说道:“那老匹夫对你倒还不错,不知景儿那孩子得到了哪一件。” 聂羽的心思根本不在此处,望着光秃秃的四下,感受着燥热的暖风,定了定心神问道:“道乞师父,这里是什么地方?” “欢颜镇东五百里。”道乞若无其事地答道。 “五……五百里?”聂羽说话眼,仿佛两个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可才这一下的功夫……” “此时可没有闲功夫给你讲这些琐碎之事,你先闭目坐下。”说罢,道乞席地双膝一盘,闭目坐下,聂羽心中虽然忐忑,但也照葫芦画瓢般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羽儿,你身上三阳之基不稳,我赠你一丝炎月之力,就当是拜师之礼。” 声音方落,聂羽忽觉自己的身体仿佛沐浴在一片柔和的白光里。紧接着,随着胸口上一阵酥麻奇痒,竟好像有万千只蛆虫争抢着要钻入他的身体一般。他正要去抓挠,耳边道乞师父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意守膻中,以意为眼,以气为目,可窥体内气脉绕行,此为窥内之法。” 聂羽当即将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胸前奇痒的位置,蓦地进入了一个十分奇妙的状态,就如同变成了一个小人,钻入了自己的体表之内般,经脉脏腑均是看得一清二楚。 正兴奋着,他忽然发觉胸口虫痒处正有一股股温暖的气息不断涌入,稍一凝聚便化作丝丝暖意顺着经脉缓行而上,每经一穴,便会盘踞半刻再行前进。 不多时,无数道暖意渐渐于他颅顶汇聚在一起,萦绕再三,缠成了温红sè的一团,悬停在了他颅顶的神庭内,就在这时,道乞的声音再次传来。 “守住心神,试着将方才凝聚的念力顺着经脉走形,将这些灵气引到胸内绛宫之中,其间莫要停止吐纳。” 聂羽小心翼翼地凝运着暖意向胸口绛宫送去,几经凝聚,这些灵气已化作数道细不可察的红丝,随着他的念力,先后钻入了绛宫中。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番景象。 绛宫之内犹如浑沌,雾气缭绕化作茫茫一片,而在弥漫的雾气中,正时隐时现着一些赤红sè的光点,如同晦暗夜空中依稀可见的星辰一般。 “羽儿。” 聂羽沉浸在如真似幻的感觉中,耳畔突然传来了师父的声音,当即徐徐睁开了双目。 就在他眼前,道乞单臂指天,指尖源源不断地shè出四道冲天白华。华光直入云霄,仿若四根利刃,在云层中划出了一方孔洞。月华透过孔洞而下,不偏不倚地照在了他和道乞师父所在的数十丈内。 而他发肤上正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红光,四周也有不少红sè萤火悬在空中,竟与他绛宫中的景象极为相像。星星点点的红sè萤火正不断向他靠近,不断地融入他体表的红sè光幕中。 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畅快,他发现眼前道乞师父正慈眉善目地看着自己,当即心神一震。虽然这老叟佝偻矮小,穿着破烂,可他眉眼中的那份慈爱,竟与爹爹当年教授自己武艺时的感觉一般无二。 遂即,无论是他身上的红芒还是四周的星点,都在他分神的瞬间倏地消失一空。见到此状,道乞默默收回了指尖的光华,头顶天空的赤云也再一次弥合如初了。 “之前这窥内的法子学会了么?”道乞仍是这副不变的笑容。 聂羽虽然不解其中的深意,但身体却是牢牢地记住了这种奇异的感觉,当即点了点头。 “果然是老夫的好徒儿,这样倒好告诉你些东西了,”道乞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接着道:“把你颈上的护符取下来。” 聂羽怔了怔,旋即不明所以地把颈上的护符取了下来,带着疑问看向了道乞。 “正是此物……”道乞面上的笑意徐徐散去,一脸凝重地打量着聂羽手中之物。 “这东西是个宝贝,你rì若真能运用自如……”道乞说到这,目中却露出了鲜有的一丝犹豫,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聂羽一听此物是宝,又想想之前道乞千方百计想要收自己为徒,眉头微皱地将伸出去一半的手又缩回来几分。 “哈哈,你小子倒是机灵,道门之中杀人夺宝的事虽不常见,但也时有发生,长个心眼也好。只不过此物,就是你送给我,我也用不得……”道乞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此物用法我也仅仅知晓十之一二,倒也可以点你一点。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rì后是福是祸体悟深浅,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道乞长吁一声,面sè缓和了不少,似笑非笑地接着道:“循着我刚才教你的聚念之法,试着将心神投入其中。至于这之后的事情……你就自行参悟参悟吧。” 听了师父的话,聂羽死死地攥着护符,生怕其中跑出些妖魔鬼怪来。他屏息凝神地往护符中一探,心神之力竟如同被卷入了一个无比巨大的漩涡般,当即挣脱了自己的控制,被吸入了护符中。 聂羽心中大惊,头痛yù裂间大骂一句道:“臭老道,你坑我!” 话未出口,他脑中砰然炸响了一个犹如滚滚雷霆般的低沉声音。 “何人来犯血界?” 待他定睛再瞧,周遭哪儿还有道乞师父的身影,自己不知何时已身处于一片铺天盖地的血sè之中。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推荐。】 第七章 亦真亦幻入洞天 - 帝囚 - 麓遥 () 见着聂羽直挺挺地攥着护符摔倒在地上,道乞面上的笑意一敛,表情肃然地自然自语道:“好徒儿,这血界之中是福是祸,就是你自己的造化了。” 说罢,他手臂一挥,身前蓦然出现了一面丈许大的凝厚光幕,刚好将倒地不起的聂羽罩在了其中。而他本人则化作一团耀眼的白芒,向天边破空而去。 不过呼吸的功夫,无论凝厚光幕还是其中的聂羽,都如同水波般渐渐变得透明了起来,融入了暗红sè的天地之间。 …… 感受着轻落的身子,聂羽发现自己正徐徐浮在空中。他微微颤抖地张着嘴,打量起了自己此时的所在之处。虽是心神所见,可他却感觉自己竟实实在在地被困在了这里。 这方天地约有百余里宽广,云雾为天,烟霞为壁,自上而下,浓浓的腥红sè竟似yù从云雾烟霞中挤出的鲜血,令人不寒而栗。 连绵不断的嶙峋山崖草木不生,环抱着其间一处径直几十里的幽幽坑洞。坑洞正中,巍巍悬浮着一块里许大的巨石,刀劈斧削般的平面上,一座高约有千丈的漆黑宝塔耸立其上,远远看去非木非石,隐隐透着腥气,上下约有百根丈许粗的巨大铁索连于塔身和四周山崖之间。 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觉,他竟感觉这天地间好似有无数若隐若现之物飞来荡去,刚觉察到什么,再去看时,却又不见了。 顾不得心中的畏惧,看了又看后,聂羽却发现自周围山崖到高塔的所在地竟然没有通路。远远瞧见高塔脚下似是立着一块碑石,当即飘至碑石所在之处。到了塔下,他方才觉得这塔大的出奇,此时他倒像是站在一处大山脚下。聂羽定了定心神,旋即朝着碑石所在行去。 远处不觉,这碑竟也有三四丈高,碑上如小儿作画般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各种花纹,可聂羽却半点都不认得,只是隐隐感到这碑文古朴异常,字里行间透着无尽沧桑,似是年代十分久远。 他正要靠近些,却突然听得一声巨响自高塔的方向传出。循声看去,距石碑数十丈远处的塔身上缓缓现出了一个艳红如血的“狱”字。 这字约有数十丈高,聂羽不得不仰头才能看清它的全貌。他心中微微一动,这字出现的样子竟然像极了自己护符涌出紫焰时的样子。 见着腥红的大字除了泛出股股赤芒外再无其他变化,聂羽小心翼翼地飞到了巨大血字之前,遂即抬手向那些红芒摸去。就在他的手掌接触塔壁的瞬间,血红sè的狱字由中间无声无息地分作两半,塔身竟忽地开出了一道百余丈大的门来。 聂羽硬着头皮,心念一动便朝着徐徐开启的门内飞去,才进了门便傻在了原地。 与外界那浓郁的血煞之气不同,这塔中竟满布着千百种绿sè,不但满目奇花异草,更耸立着无数参天巨木。他自问在书院中大小药略看过无数,但在此处却连其中十之一二的名目都说不上来。 更让他好奇的是自塔外看来,这层塔身也就百余丈高,可在他飞舞其间时,却发觉内里却大了数倍还不止,方圆看起来竟比塔外的整个空间还要宽广不少,其中不少参天大树竟都有数百丈高。 胆怯之意渐去,此时的他倒也沉下了心神,仔细打量起了周围的一切。 “何人来犯血界?”忽然,之前那撼若天雷般的男子声音徐徐响起,这塔中的整个天地都在随着声音颤抖着。 聂羽眼中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疑惑,这声音像是是从塔顶而来,何不上去一探究竟。可当他抬头看时,却发现这天空十分奇怪,一rì一月分列两边,整个塔中竟如同yīn阳相汇一般。 “何人来犯血界,三问不答者当受七焰焚身之罚?”声音不喜不愠,再一次徐徐响起,而随着声音。 “聂羽!”聂羽心中一横,喊出了两个字。 “异族擅闯血界者,当受阳血蚀髓之罚。”滚滚音浪戛然而止,聂羽只觉眼前景sè一花,竟被传离了此处。 下一刻,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方数百丈大的血sè深潭,还不等他看清楚周围的情况,身后一股巨力袭来,便将他推入了潭中。 聂羽方要挣扎,却发觉这血水中竟然有些蹊跷。 他清晰地感觉到血潭中似有许多无形的丝线想要将他捆缚起来,但自己的身体却泛出徐徐光辉,不待那些丝线靠近,便被这光辉所阻,纷纷消散。渐渐地,股股盎然暖意自血潭中传入了他的身体,不但丝毫不觉得难受,反倒十分舒畅。 聂羽心中悄然一动道:“哼什么阳血蚀髓……名头这么大,竟与家中沐浴相差无几。” 忽然间,聂羽似是在血潭深处看到什么,慢慢潜了下去。越往深处,暖意越盛,近邻了潭底时,周围的温度竟已如同个暖炉无二。他定睛看时,只见潭底有无数黑压压的触须在随着血水暗涌徐徐摆动着,其间时不时闪出几丝各sè霞光。 他刚靠近了些许,忽地头皮一麻,那些发出隐隐霞光的地方竟是些活物,有些是道人装扮,有些却更像是凶神恶煞般的妖魔,他们的脸面和身体都已被血水腐蚀得残缺不全,而之前的霞光也均是自他们骨肉之间散发而出。 虽然多数潭底的生灵已都残缺不全,但他们面上痛诉的苦楚却一丝不落地被聂羽看到了眼里。 他定了定神,缓缓升起又跃出了血潭回到岸边,略打量了一二,却发现这地方竟像是个密闭的岩洞,整个血潭都在汩汩地搅动着。 聂羽隐隐觉得体内有些不对,旋即盘膝闭目坐下。 才运了气,却发现体内各处经脉竟都已被烤作一片赤红,与之前被莫名晕厥时的样子有些相似。聂羽心中虽然纳闷,但怎奈这感觉不痛不痒,反倒十分惬意,便循着道乞师父所授的运脉之法,吐纳了起来。 就在他的心神于血界中不断炼化炎力的同时,他倒地不起的身子也不断地散发出阵阵灼热无比的波动。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衫早已被炎力烧成了灰烬,而将他护在其中的凝厚的光幕也不断地涨缩了起来,再次出现在天地间。 渐渐地,这光幕似乎再也无法承受其间的热力,嘎嘣嘎嘣地裂开了数道缝隙,遂即砰然消散,也将聂羽赤条条地身子暴露在了炎风不断的天地之间…… 也不知坐了多久,他才缓缓睁开了双眼,经脉内的赤红之sè已被他尽数炼化,融入了脉中,倒也不觉得异样了。 “承阳血蚀髓之罚,可为道囚。”直到他把体内最后一丝温热炼尽,之前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仍旧不带一丝感情。 如此两次三番,聂羽不待那话音落下,回声便问:“你是何人?” 没有任何答复,四下倏地一变,聂羽倒又昏昏沉沉地晕了半刻,心中寻思着,这塔中一幕幕倒也没有看起来那般慑人。 这回倒是没有什么大场面出现,聂羽出现在了一处丈许大的小屋中,四四方方无门无窗。这一切在此刻出现倒也引不起他什么兴致了,目光一扫,忽地停在了屋子正中的矮几上,伴着阵阵不知名的木香,他的双眼被桌上的物件深深地吸引了过去。 这是一盏古铜sè的灯台,由上而下,七盏灯座如柳叶般分列在左右,划出两道柔滑的弧线,透着几分古sè古香的韵味。令他好奇的并非是灯台本身,而是七盏灯座上的灯火,竟然呈现出七种截然不同的颜sè和形态。 聂羽直着双眼缓缓靠近了灯台,正当他想看个仔细的时候,突然一阵痛楚自右肩袭来,他下意识地怪叫了一声。 天旋地转后,强忍着yù裂的头痛,他强行睁开双目,缓缓站了起来。略一打量,却发现他此时正身处在一个干燥的洞穴中,藉着上方丝丝缕缕的光线,倒也勉强看清了眼前的情况,可他倒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一只约莫两尺高的赤红蛤蟆正在他眼前荡来荡去,气鼓鼓地瞪着他。两只细小的前爪紧紧攥着一柄六七尺长的钢枪,枪头已刺入他右肩寸许,却如同嵌入其中般进退两难。他这一站起来,倒把这只蛤蟆吊在了空中,十分可笑。 眼前这东西若是之前他见到,定会觉得是个可笑的梦境。师父之前说这天地间有仙有妖,这小家伙倒与书中提到的那些蛤蟆jīng有几分相似。说也奇怪,眼前这小家伙虽然兵刃在手,自己竟然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危险之意。 聂羽轻抖了肩头,一声脆响自骨间发出,钢枪应声而落,那蛤蟆也顺势摔倒了地上,攥着钢枪后退了几步,两眼直直地瞪着聂羽,似是生出了几分惧意。 他看了看肩头被钢枪所扎的地方,除却一丝凹痕外并没有受伤,那枚奇怪的护符也已经重新回到他的颈上。再往下看,他心中当即一凉,自己居然是一丝不挂地躺在洞穴里。 诧异之余,他忽地暗骂了一句,瞪向了跌倒的蛤蟆怪。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脏兮兮的老头?”聂羽对着哆哆嗦嗦的蛤蟆冷声问到。 问完这话,他自己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之前看那些书中记载,但凡能言能语的大妖灵兽哪个不是修炼千年,身怀大神通。眼前这小东西,再怎么看也不像是修炼成jīng的妖物,即刻悻悻地摇了摇头。 “这臭老道,摆了我一道就自己跑了……”聂羽低声自言自语着,当即朝着有光线shè进洞来的方向缓缓走去,没再理会身后怪异的的赤红蛤蟆。 “小神仙!” 聂羽只听得身后噗通一声,转头看去,那赤红sè的蛤蟆将手中钢枪一丢,竟跪在了自己眼前。 “小神仙!求您救救我们啊!”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推荐。】 第八章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 帝囚 - 麓遥 () 聂羽方一转身,却看这蛤蟆连磕了两个响头后竟然吧嗒吧嗒地掉起了眼泪,眼大嘴大,两行泪水顺着眼角哗啦啦流进嘴里。看他边哭边砸吧嘴,聂羽当即捧腹大笑了起来。 见着眼前这小神仙停下了脚步,这蛤蟆jīng当即连滚带爬地跑到了聂羽脚边,死死地抱住了聂羽的右腿,打雷似的喊了一声。 “阿大阿二,快带着孩子们出来见恩公。” 聂羽正还寻思着怎么脱身,就见着自地洞各个yīn暗的角落里稀稀疏疏一阵响动,刚才还宽宽敞敞的地洞转眼多了百十多个蛤蟆,大大小小黑压压一片,均似同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们这是?” 聂羽当即没了方寸,万一这么多蛤蟆跟他玩儿起命来,可有的打了。 “还不快拜过小神仙!” 为首抱着聂羽右腿的蛤蟆一声令下,聂羽只觉得耳边滚滚蛙鸣,倒比之前黑sè宝塔中那人的声音还更响些。 “小神仙!请到我们洞府坐一坐!” 不待聂羽说话,他便被一群蛤蟆给抬了起来,不由分说地往地洞的深处走去。聂羽第一次见到妖怪,心里倒也十分好奇,便随着他们去了。 说是洞府,只不过是处数十丈方圆的地穴,洞内圆溪石笋,倒也干净。藉着四下的火把光亮,聂羽打量着身前这跪了满地的大小蛤蟆,无奈地摇着头。 听这群大小蛤蟆呱呱地讲了半天,他倒也听出了个大概因由。 这方圆百里原先也是水草丰美之地,不想十余年前突然闹起了地火之灾。一连十余年的干旱,周围的人畜妖兽能跑的全跑了,留下的也都死了十之仈jiǔ,唯独剩下了些火属xìng的低阶妖兽反倒得了些益处,靠着汲取地火中的威能,存活了下来。 说来也奇怪,这些蛤蟆虽为妖兽,可开启灵智也就是这十余年间的事情。方才拦住聂羽的蛤蟆名叫阿三,据他所说这方圆数百里的火属xìng约三四个族群,也都是那时前后开启的灵智,就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为何如此。 小妖们的rì子过的本还滋润,可最近这附近来了两条蟒妖,仗着身长体壮,神通广大,将这蛤蟆一族的老老小小欺负了个够。不单要按月缴纳供奉,还得时常送些新鲜吃食给它们。如若不然,就按着蛤蟆们的个子大小一字排开,拣肉多的果腹,俨然一副山大王的做派。 聂羽虽没见过,可书中记载倒是不少恃强凌弱、仗势欺人之辈。既然这修道降妖之事都是真的,想必这人间的事也假不了。一样的事儿,发生在妖兽之间倒也不奇怪了。 蛤蟆们今rì本来是出去寻猎物,却见着他躺在荒地里,就扛了回来,本想是送给两位蛇大王打牙祭,却不想阿三这一枪竟然连聂羽的皮都没戳破,故而以为他是小神仙下凡,求他救一族人于水火之中。 听到此处,聂羽当即在心中暗暗骂了老道一句,竟把他一人弃在荒野之中,这叫什么师父。 可回头一想,他心中却又犯了难,一个缘由自然是他从未见过妖兽jīng怪之物,书院中那些志怪演义多形容这人妖不能同气。他心中虽然有所顾忌,可眼前这些蛤蟆们一个个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心中着实不忍。 第二的缘由也是他最担心的,由着刚才阿三那一刺,聂羽明显觉得自己的身体与之前有了些变化。 虽然自己从小身子骨就比弟弟和旁人家的孩子结实,但刚才一枪力道不弱,换做原来的自己,这肩膀八成是废了,可如今却连个皮都没破。他寻思着兴许真是老道所授的吐纳之法起了作用,但说起法术,他连门都还没摸到,心里又着实没底。 尤其想到要替一群蛤蟆出头打蛇妖,不单滑稽,万一出个三长两短弟弟又该怎么办。 犹豫了再三,他忽然想到道乞不是一直念叨满月满月,若是再遇到满月,兴许这鬼老道就又出来了呢。想到此处,他吊着嗓子缓声说道:“助你们除妖自然是小事一桩,但要等到满月时我才能发挥法力,眼下这满月刚过,三十rì的功夫你们等是不等?” 阿三听聂羽这么一说,当即傻了眼,赶忙开口道:“小神仙,小的知道您神通广大,可您莫不是在外面睡糊涂了?明rì就是满月,您怎么又让小的们等三十rì呢?” 聂羽暗叫糟糕,思来想去,难不成是自己在血潭边打坐用去了将近一月的功夫。想着想着,他不禁后怕了起来,亏得自己被这帮傻里傻气的蛤蟆抬了回来,若真被什么厉害的猛兽寻到,此时…… 想到这聂羽打了个寒战,装腔道:“如此倒也方便了,明晚我就与你们一同去端了那蛇妖洞府,替你们讨个公道。” 听到他如此说,地穴里顿时呱呱声响作一团,蛤蟆们三五成群,仈jiǔ为伙抱头痛苦了起来,就连这哭声也是震天响,似是真受了那蟒蛇偌大的委屈一般。 虽然口上这么说,聂羽心中却早已打响了退堂鼓。如今他自己都不知身在何处,又寻不着道乞那个老贼,自身尚且不保,又如何能管得了这般闲事。 如今之计,要么自这洞中一路打将出去,虽然蛤蟆众多,但照刚才阿三那枪的出手看,该是没有太大问题。要么将计就计,与他们一同去蛇妖洞府,再从路上寻个机会自己逃掉。但说回来,即使逃掉,下一步该如何走又都是未可知。 正犹豫着,阿三涕泪纵横地走到聂羽身边,低头拜道:“小神仙,我看您这……”说到一半,阿三突然觉得这话不妥,咽了口吐沫,接着道:“小的们洞府中还有些家当,不然您跟我去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就当是先行谢过小神仙了。” 看着这小神仙浑身赤条条的样子,这蛤蟆倒还懂得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说完就要带路。 “你们这洞里……有男子衣物么?”聂羽苦笑着看了看自己**的身子,难为情的问道。 “有有!”阿三连应几声,便引着他就往洞穴后面走去。 过了两三道石门,阿三带着他来到个七八丈大的石洞中。方进了门,聂羽眼前一亮,心中当即唏嘘一声,这蛤蟆jīng的家当倒还真不少。 火光烁烁,石洞左右两壁齐齐码放着一些轻剑银枪,环刀长戟之类的兵刃,徐徐泛着冷光。洞门正对的墙下则凌乱地堆着大大小小十几个箱子。爹爹是铁匠,他自然多少识得些兵刃的好坏,绕了一圈下来,目光停在了一口四尺有余的长剑上。 他虽说不出名头,可这宝剑双刃一锐一钝,剑身青光流转,一眼看来就不是凡物。 “小神仙,您可真有眼光,我跟您说,这剑是我家阿大十几年前从个道士模样的人尸首边寻回来的,因为使着太沉,我们这也没人能用,便一直闲在这。您肯定看出这是仙家的东西,喜欢的话,尽管拿去。” 聂羽握剑运力一提,才发觉这剑柄还真有些分量,比镇上武场那些青锋长剑重了数倍还不止。他暗下运力低声一喝,剑随声动,当即在他与阿三之间生出一朵剑花来,旋即低呼一句:“好剑!” 阿三这两眼本来就大,见这小神仙出手,竟又大了几分,隐隐占去了上半边脸。这剑当初是他们三个人扛回来的,论分量没有八十斤,也有六十斤。眼见这重剑被眼前少年舞得平地生风,顿时又跪伏了下来,一面磕头一面喊: “小神仙好手段!小神仙好手段!” 看他这副样子,聂羽当即无奈地摇了摇头。 随后,聂羽又随他去寻了套合身的衣裳和鞋子。这些东西均是这些蛤蟆jīng平rì劫尸劫来的,虽不干净,但他们不说,聂羽又如何知道。 在他的吩咐下,阿三寻了个无人的石洞,扯了黄布掩上们,又吩咐了族中老小不得打扰这小神仙分毫,才算完事。 聂羽闭目盘膝坐在石洞中,他静静地聆听着数丈范围内的一切,石笋滴水,虫豸攀墙,这些微小声音不住地传入他的双耳,循声看去,眼力似乎也比之前提升了不少,目力所及的苔根虫卵,竟都是些极其细微的物件。 他心中盘算着,虽然洞中不知rì夜,可依着之前遇到阿三那地道中的光亮,想必现在也已入了夜,便徐徐入定。老道几次提及星辰之力,想必是夜间才能吐纳,倒不如先自己试试。 过了不多时,他却发现无论如何汇聚心神,竟没有丝毫红芒可供他吐纳。而自己周围,也并没有引发前rì那种红芒遍布的异象。 思索再三,他突然想起前rì夜里道乞用指尖四道白华为他开云引月的场景,旋即轻叹了一声道:“难不成这吐纳一定要有月光的地方才可……鬼老道这么一跑,余下的事情该如何是好。” 说罢,打量起了身边那奇形怪状的长剑来,暗中寻思着,万一老道明晚也不出现,自己仅凭着此物能够与那蛇妖周旋一二。也不知这妖物是否如古书上所说的那般厉害,劈山开石,吞云吐雾…… “咦?” 聂羽双眼微微眯了起来,随着他不住地抚摸,眼前长剑上青光流转的速度竟然越来越快,更隐隐透出了凛冽的寒意。犹豫再三,他还是用了唯一的办法……聚神化念,先将心念钻进去看看再说。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推荐】 第九章 小祖宗饶命 - 帝囚 - 麓遥 () 怎料随着聂羽这么探去,心念之力竟被一层无形的障壁给弹了回来,反倒自己脑中似是被剑锋刺到般头痛yù裂,他当即松开了手。 “当啷”一声,长剑应声而落。 过了约有一炷香的功夫,聂羽才缓缓恢复了过来,打量着地下的长剑,感受着颅中隐隐的痛楚,他心中的退逃之意比先前更浓了。 既不能吐纳,又毫无睡意,聂羽也不知在这洞中到底坐了多久,直坐到腰背酸痛,双膝酥麻,竟比习武时站三个时辰的马步桩还难受。正待他百无聊赖时,黄布之外传来一声大喊。 “小神仙,行装都已打点好了,轻您出关!” 聂羽一听是阿三的声音,倒是说的有模有样,又是行装又是出关的,心中忽地现出一副场景来。他自当擎剑带队,身后百余个jīng怪蛤蟆铠甲护身,冷刃在手,列队而行,倒也十分威武。想到此处,他居然笑出了声来,怕阿三听着,轻咳一声,提剑便走出了帘子。 此时的阿三与昨rì并无变化,大头短足之间自然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铠甲兵刃,他略皱了皱眉头,低声道:“引路。” 阿三忙不迭地晃着身子走在前面,下一刻,两人又来到了昨rì的地穴中。让他意外的是,这百余只蛤蟆竟连一个持着家伙事儿的都没有,他当即面露愠sè问道:“行装可是打点好了?” 虽然阿三这样子像是点头哈腰,可既没腰也没脖子的他做出的样子确实可笑。他几步走到一旁,拿起了一个灰布包袱,双手递到了聂羽手中,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聂羽看着其中仔细包好的几块熟肉和一件长衫当即气得七窍生烟,原还想着带上这群蛤蟆jīng去找蛇妖拼命,哪儿曾想这行装竟只是为了自己一个人准备的。看着百十多双闪着期盼的大眼睛,聂羽按下了心中的火气,压着声音问道:“此时已是入夜了?” “是,一会儿小的引着您去那两位蟒大王的洞府。”阿三没有一丝犹豫,应了声道。 “那我们即刻启程。”聂羽当下就有了主意,既然只有阿三跟着来,出门将他放倒了,自然就脱身了,你们不仁,也休怪小仙儿我无义。 他如意算盘正打得欢实,却忽然听到洞穴上方七八丈处有些怪响,似是什么东西拖过地面的声音,下一刻,却是一声破锣般的怪笑自头顶响起。 “我说这么久都不见你们这些红皮蛤蟆的影子,原是请了帮手。正好,我们兄弟俩也有些rì子没闻过肉腥味儿了,今rì这细皮嫩肉的娃儿就全当打个牙祭。” 话音方落,洞顶上一声轰鸣,应声塌下了数丈大的一块,随即落下两条相互交缠,四五丈长的红斑大蟒来,地上的蛤蟆当即被砸伤了不少,全部颤抖着躲到了旁边。 两蟒微咧着大口,口中信子竟有两指粗细,吞吐之间,股股腥膻之气四散而出,令人作呕。其中一条颜sè较深的,正露着讥讽的眼神看着聂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已将他的计划全部搅乱了,看着四周抖作一团的大小蛤蟆,聂羽暗叫不好,这两物想必就是阿三说起的那两只蟒妖了。心知这回跑是跑不了了,他反倒往紧攥了攥手中的长剑,眉心紧锁,盯着两蟒。 “这娃儿有点意思,老二,要不要你先来?我怕我这一口下去,你可就没的吃了。”看着聂羽的巨蟒浑身红中泛紫,此时竟拟着表情,缓缓说道。 “拿把破剑就将你吓成这样,说出去不让人笑话。”另一条巨蟒鳞纹如鲜血yù滴,瞧都没瞧聂羽,便压着嗓子说出了这番话来,竟如同瞬间听出了紫蟒话中意思。 “哼,这臭毛病也不知你何时能改,那我今rì就吃个独食。”紫蟒脖颈略弯,竟突然间毫无征兆地朝聂羽激shè而来。 老实说,蛤蟆jīng们并不知道这小神仙有几斤几两。虽然在阿三的口中,他几近刀枪不入,钢筋铁骨,可毕竟谁都没见过。眼前这对大蟒先后可是吃了他们二三十个族人,力大体快,钢牙如锋那是公认的。见这紫蟒一动,当即为这小神仙捏了一把汗。 聂羽见着紫蟒袭来,忽然感觉此物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快,微微侧出了半个身子就见得水桶粗的蟒身从眼前疾驰而过,嘭地一声撞在了石壁上。 可待他看到石壁的瞬间心中一凉,这整块的石壁竟被冲出了尺许深的大坑。暗自寻思着,方才这一下要是撞在自己身上…… 正还想着,忽然觉得身后一阵呼啸,竟是那紫蟒的长尾迎腰扫来。心中想着,这妖物反应倒也不慢,脚尖一踮,就跳到了空中。原想着跳起四五尺便能躲开,可随他这一跳,头上忽地传来一阵剧痛,整个后脑竟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三丈多高的洞顶,当即两眼一黑,摔了下来。 见到此状,红蟒仿佛瞬间提起了兴趣,徐徐向他爬了过来。感受着这股腥臭越来越近,聂羽强忍着头痛,拄着剑又站了起来。 “这娃儿倒还不是个一般人,老大,一半一半。”红蟒血口一张,竟有磨盘大,四颗尺许长的白牙森森外露。 聂羽忽觉不对,那紫蟒此时竟不在自己视线中。他侧身望向身后,却已晚了,血盆大口呼啸而至,已近了他面前,聂羽不顾一切地将手中长剑运作钢鞭,卯足了劲抽向身前。 当的一声,聂羽只觉得右臂震得酥麻,再看紫蟒的血口,此时已被重剑钝侧抽开了四五尺远,一道血痕印在他面上,他面sè旋一松。却怎料小腹砰然一股剧痛,竟是那紫蟒树桩般的尾巴甩至,不偏不倚地击在自己腹上。 只撑了片刻,他便被这股巨力抽得倒飞了出去,还不及想好对策,忽觉身后一阵寒意。不待他作何反应,早已等在后方的红蟒张着血口轰然便咬在了他的身上。一阵让人汗毛直竖的骨牙交错之音,传遍了洞穴的每一个角落。 红蟒巨大的白牙径直穿入聂羽颈下,死死地抵在了他的锁骨上,却再也咬不下分毫。随着蟒牙刺入的伤口,一丝若有若无的鲜血顺着聂羽的胸骨缓缓而下,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注定,刚好流过了他胸前的护符。 异变…… 钻心的疼痛让聂羽几近昏厥,但耳边传来的一声震耳yù聋地嘶吼则将他再次唤醒了。看着眼前的异状,登时顿在了原地。 身后的红蟒不知何时已少去了一颗上牙,整个上颌都被一片殷红sè所覆盖,汩汩地沁着鲜血。低头看去,一根尺许长的蛇牙还扎在自己锁骨下,却已由森白变作焦黑。 聂羽用手方一碰到它,整根毒牙竟如同烤了整夜的火炭般化作一片黑屑,只在自己颈下留上了一处绿豆大的疤痕。忽然间,他猛地发现自己颈上的护符竟然不知所踪了。 环视四下,虽然没看到护符,却发现无论是众蛤蟆jīng还是两条蟒妖,都满是惧意地盯着自己,目光流露就如同害怕自己下一刻就将他们生吞活剥了般。 “小祖宗饶命!小祖宗饶了我俩xìng命啊!” 聂羽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何事,这一紫一红两条大蟒就如同两条浸足了水的毛巾般,服服帖帖地滚平在他身前,一个劲告饶了起来。 他看看身边落着的长剑,徐徐弯腰提了起来。刚往两蟒身前迈出了一步,那红蛇竟然口喷鲜血,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们俩…愿誓小祖宗为主,终身…侍奉左右!” 说话间,竟喷的聂羽满身鲜血。话音方落,一旁的紫蟒竟也颤颤巍巍地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誓言。 聂羽心中觉得好笑,方才还要吃了自己打牙祭,这眨眼的功夫却要拜了自己为主。正想着,却忽然感到身体中有一股熊熊火焰正在四处乱撞,似在寻找出口一般。 他聚了聚心神刚要去查看体内,却发现这火焰竟随着自己的心神在体内游荡着,丝毫不受阻碍。觉得有趣,聂羽将手掌一开,念力到处,那团火焰竟倏地自手掌中冒了出来。 风过火散,其中竟然露出了自己之前百思都不得其解的那枚家传护符来,只是当下此物如同生在肉中一般,嵌在自己手掌上。 不待聂羽细看,忽有两滴泛着红芒的鲜血从护符上徐徐飞出,径直飞向了两条大蟒的额心,倏地钻入了两蟒体内。随着两声凄厉的嘶嚎,又有两缕暗红sè的鲜血自两者的额上抽出,飞回了护符中。 忽地,两道刺目红芒自护符上迸发而出,不偏不倚地照在了两条大蟒的身上。待红芒散去,这洞穴之中哪儿还有什么巨蟒妖蛇,两只大蟒之前所伏之处竟然多了两个相貌无二的童子 两人均是五六岁的模样,一着红衫,一着紫袍,虎头虎脑地样子十分可人。这蛤蟆jīng们尚未缓过神来,却见得两个童子齐齐冲着聂羽一拜。 “小奴拜见主人。” 声音清脆不说,眼睛一眨一眨倒还真是一副可人疼的样子。 聂羽正要回话,整个地穴忽地猛然晃动了起来。只觉洞顶上蓦然间开了一道百余丈大的口子,活将整个地穴都撕做了两半,众人当即暴露在这片温红sè的夜空之下。 顺着裂缝向上望去,一团刺目的银白sè光球正悬在洞穴上的百余丈处,如同一轮皎月般绽放着滚滚银白sè光辉,方圆数里的大地都在这银光的威压下颤抖着。紧随着裂地的隆隆声,一道蕴着天威的大喝砰然降下。 “哪个斗胆伤我徒儿,徒儿!”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推荐。】 第十章 日月星辰之道 - 帝囚 - 麓遥 () 应着这声惊天长啸,银芒彷如坠星般蓦然落在地穴众人身前。银光蓦然散去,现出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正是道乞。 洞穴中的大小蛤蟆们被这天塌地陷之景吓得抖作一团,齐刷刷地蹲在墙角下。两个小童也面露惧sè,当即刷地躲到了刚拜过的小主身后。 “死老道,徒儿什么徒儿!若等你来救,我早已成了这些妖兽的腹中之食了。” 聂羽虽嘴上这么说,心中震撼却丝毫不差于周围这些小妖们。方才道乞这一招开山裂地竟生生撕出了一道数十丈深,百余丈长的地缝,其中蕴含威能可想而知。他虽知道这师父身怀道法,可哪知道他竟真这么厉害,心中憧憬油然而生。 “是这些妖物破了我的阵法?”道乞面上忽然露出一丝惊疑,旋即浑身白华暴起,大喝道:“想要吃我徒儿?便先将你们烤了下酒!” “师父且慢!” 众蛤蟆忽觉命悬一线时,却发现这小神仙竟开了口。 “错不在他们,还请师父手下留情。”聂羽刚要过去阻止道乞,却觉得两腿抖个不停。掉头一看,方才那两个小童正哆哆嗦嗦地抱着自己双腿。 道乞眼神一凝,盯着聂羽打量了起来,下一刻,忽地恍然笑道:“蛤蟆们老实呆着。”说罢,御起一道白华,带着聂羽便飞回了地面上。 “果然是个好小子,趁我不在居然自行将那物收入体内。”方落了地,道乞得意地朝着聂羽点头道,旋即扫了一眼他身后两侧。 聂羽之前对这老道本还有气,可听到方才道乞那句‘徒儿’确是急切由心,倒也不在乎了。见师父这一扫,却突然发觉身后那一红一紫两个小童竟也跟着自己飞了上来。 “虽然我不知你如何做到的,但既然收了他们两条小蛇,就安心做个主子吧。”道乞端详了片刻,竟一眼看出两个小童的本体是蟒妖,对着聂羽道。 这些rì子经历之事太过怪异,聂羽此时虽满心疑惑,却又不知从何问起,正犹豫着,却听得身后两个童子怯怯地出了声。 “小主,如果……如果没事的话,我们二人就先退下了……” “退下?往哪儿退。”聂羽一愣神,却发现两个小童蓦然间便化作一红一紫两个光点飞入了自己掌中,消失之处,正是那护符的位置。 见到这一幕,聂羽登时傻在了原地: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道乞笑吟吟地看着聂羽,徐徐说道:“有了这两物收做兽奴,今后在这荒漠行走你倒也多一份保障,老夫倒也还不知道那物竟还有这等用法。此事先放下,今晚老夫尚有些正事要与你说,你先坐下。” 聂羽将信将疑地看着道乞,问道:“师父让我神识入那符中,我只觉过了几个时辰,可出来却发现已近月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知你心中满是疑问,今晚我便与你慢慢说起。”道乞不紧不慢地盘膝而坐,徐徐继续道:“你摄入体内的那个物件儿奥妙甚多,我只知晓其中之二。不过单就这两样,便已够你驰骋这数千里赤土了。” “前rì虽然留你一人在此,我临行时曾布了一处阵法,按着那些妖儿的实力,定不是他们破的……兴许还是我低估了你三阳之基觉醒的法力波动。”道乞捻了捻胡子,若有所思道。 无论是在师父口中还是在那怪塔里,聂羽三番四次听到“三阳”这个词,此时又被道乞提及,聂羽循声便问。 “师父,您口中这‘三阳之基’到底是何物?” “你可还记得上月我教你那吐纳之法?”道乞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着反问道。 “自然记得……”他不知师父这一问是何用意,应声道。 “此事倒要从这道法之源给你讲起,相传远古之时,无天无地,无法无道,是为一片混沌。混沌化为二气,世称yīn阳之力,阳力随玄道支撑空间,yīn力汇太道润化万物,yīn阳相循相引,生生不息,源源不断,才成这诸天世界与万物生灵。” “yīn阳之力各行其道,凝成rì月之相,而于我辈修道之人,感悟这皓月中蕴藏的无尽太yīn之力便成了修成大道的源力所在,这也就是为何那rì我要拨云引月助你感悟天地了。” 聂羽听到此处才略有些眉目,也方才明白为何在洞中无法吐纳,旋即微微点了点头。 “可这太yīn月力并非万灵均能直接感悟,凡人体脉之弱,直接引入磅礴月力定会暴毙当场,故而要修大道必先感悟这浩瀚星辰中蕴含的天地之力。诸星之力,绕月而生,问其根源,也只是太yīn月力被千万星辰所摄之后,散出的些许威能而已,通过星力淬体炼脉,法缘一到,筑成月基,这沟通月力的途径便水到渠成了!” 道乞说到此处,面带关切地看了看聂羽。 “师父,若是感悟浩瀚星辰就能够淬体炼脉,为何不见原先镇上的人修道?” 道乞沉吟了片刻,微微摇了摇头道:“感悟星力并未谁人可以做到,唯有身怀星根者才能沟通天地星辰。况且那镇子因着些别的原因……是不会有修道之人的。” “再说这星根乃是道脉根基,寻常凡人,百中都难觅一二,哪儿有你想的那般容易。”道乞说到此处,略一叹息,似是想起了何事,低声又道。 听到此处,聂羽面sè忽地暗了下来,低声问道:“师父如此说,不知爹爹是不是修道之人?既然此物是我生父传下来的,爹爹自然知道其中因由……” 道乞缓缓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秦仲那小子并非我辈修道之人,至于你的生父,秦仲可曾对你们提起过些什么?” 聂羽寻思了片刻,眼中露出了些许迷茫:“爹爹当年倒也说起过,但只说我们兄弟是他一个聂姓表兄的遗孤,他将我们收养后才来到欢颜镇上定居,并没有细说过其中详情。我俩也只是偶尔见他深夜把酒提壶,总是感觉有些心事。” 道乞长叹了一声,徐徐道:“此事你倒也不必深究,机缘到了,自然就会知晓了。” “至于这道途……茫茫人世,怀星根者本就奇少,踏上道途者更是寥寥无几。故而修道之人,多投于仙门宗府,修习传承道统,才能互相帮携征于道途,愈行愈远。如若不然,寿元一尽,即便身怀天纵之资也只能化作一抔尘土,随风消散。” 聂羽听到此处,面sè忽地一变,仰首问道:“师父,醉乌山到底是何处?” “醉乌小门不过是南泽境内的一处旁系道脉,登不了大统。这五湖四海之内,仙山道门,妖峦鬼涧多的是大神通之士,为师倒不介意带你去寻了景儿那小子进五大仙盟蹭座山头落脚,只是……” “只是什么?”见着道乞yù言又止,聂羽追问道。 “羽儿,你自小在这镇上长大,此地民风淳朴自然无可厚非。可这外面的世界却是另一番景象,弱肉强食、尔虞我诈之事并不罕见。耿三之事,我知你心结难解,但有一言,你需谨记。” 说到这,道乞笑意戛然而止,肃着面孔徐徐说道:“修道乃是问心问天之途,并无是非善恶可言。有人纳苍生之福为道,有人诛万灵之过为道,仙魔不分,正邪不殊。虽然世间道脉多有两派争斗,但何谓正?何谓邪?为师只愿你能把持住此时道心。” 聂羽虽然听不太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道乞双眼一眯,嘿嘿笑道:“说远了,与那太yīn月力相对,这三阳之基倒是个锻炼肉身的法门,其中详情为师也不甚清楚。可毫无疑问,你小子现在就已经筑成三阳之体了,你可否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 聂羽仔细想了想之前一连串的发现,旋即说道:“倒是有些变化,如今脚力和臂力都比原先大上了不少,看来这法子倒是个外家功夫,筋骨皮全结实了许多。” 说罢,他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腾地站了起来,上前一把就要攥住道乞的胳膊。却怎料一抓之下,道乞的手臂倏地化作纷纷白芒,自己的手竟从白芒中穿了过来抓空了,当即傻呆在了原地。 “师父……这!”聂羽大惊失sè,面前的道乞师父竟是个虚像。 “无妨无妨,老夫没有肉身也不是这一天两天了,倒是你这孩子,为何如此唐突?”道乞面上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缓声道。 “我……师父,您不是答应我每逢满月,可以见到一次小景么?” “原来是此事……好说好说。”道乞说罢,自袖中随手又将那条粉sè绢帕抽了出来。 聂羽心中已是波澜翻滚,师父这身体明明是个幻影,却又怎能从袖中取出东西来。按下此心,他死死地盯着绢帕。 一样的光华白雾,聂景的身影徐徐现出,此时他身着一袭素雅白袍,闭目端坐,似是身处在一处高台上,方圆数十丈内充斥着繁星般的湛蓝sè星芒,不断涌入他的身体,化作一层寸许厚的芒衣,将他覆住。 聂羽看到弟弟此状,自然是惊喜交加。看去他身体不但没了大碍,竟也同自己一样迈上了道途,而且他四下那蓝sè光芒比自己那些红sè的光芒大了不知多少倍。正兴奋着,却被道乞打断了思绪。 “如今那景小子既然无事,你也该安心修炼了。不然rì后你们二人相见,不但你这当哥哥的要被笑话……我这当师父的,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聂羽猛然回神,却发现绢帕已被师父收去了。悻悻地鼓了鼓嘴,却突然想起了之前的疑问。 “师父,您说您没有肉身……可这绢帕又是从哪儿拿出来的?” “比起你体内那玩意儿,这袖辟乾坤,须弥纳物的法门倒也真不算什么神通……但凡有了诸星期的修为,是个人便能轻易做到。” “诸星期?”聂羽面露疑惑,接着问道。 “这月力修行自然是拾阶而上,诸星期乃是……”道乞正说着,忽地顿住了声音。 “嘿?有意思,这些地穴里倒还真有件宝贝。你别出声,随我一同下去。” 话音未落,聂羽便觉得眼前一黑,沙包般被道乞丢回到了地穴中。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推荐。】 第十一章 家传护符是异宝? - 帝囚 - 麓遥 () 片刻后…… 聂羽拾起了地上的宝剑,在道乞的身后扫了眼四下。 自道乞带他飞了洞穴到现在,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百十多只大大小小的蛤蟆jīng竟真的一动未动,仍是抱着头蜷作一团团蹲在墙角。 “此物你是从哪儿找到的?”道乞盯着聂羽手中的重剑,面露沉吟之sè。 “师父,徒儿眼光不错吧,这宝剑是不是那些书中所述的仙家宝物?” 听聂羽这么一说,蹲在墙角的蛤蟆中有一只狂打起了冷战,正是阿三。他之前说此物是仙家之物原本只是奉承这小神仙,怎料这小神仙背后竟有如此厉害的一位老神仙,万一识破了此物只是凡品,自己这条小命…… 想到此处,心中一寒,往小神仙的方向瞟去,怎料这小神仙正微笑地看着自己,当即把头又往低埋了埋。 “此剑虽由星力淬炼过,可还称不上修门内的东西,不过……这剑的主人生前想必是个有意思的人才对。” 道乞说完了这句不着边际的话,摇了摇头接着道:“剑身青霜乃是星力淬炼形成,但铸剑之人修为浅薄,所附星力也不值一提。但奇就奇在此剑虽本身不jīng,但其剑主想必生xìng十分倔强,死去之时竟有一丝执念附在了剑上。” “师父,徒儿之前曾用心念探这剑身,却被一层无形之物所阻,难不成是您口中所说的剑主执念?”聂羽不解,蹙眉问道。 “仅那丝执念自是挡不住你的心神之力,你小子倒是有些机缘。”说罢,道乞转头便朝着阿三的方向低喝了一声:“领我去你们的储物之地。” 阿三两腿一软,顿时坐在了地下,他心中所想又怎能瞒过道乞这位道法大成的老怪物,当即起身,颤颤巍巍地往地穴一侧走去。 这地穴已被道乞那裂地之术毁得不成样子,洞口塌做一团,他只引了个方向便没了办法。还是道乞指尖连弹,眨眼间就开出了一条通路。 石洞其中倒是还完整,只是兵刃箱子乱作一团。进了石洞,道乞目光环扫,便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伸手一摄,便有两道白霞飞入他手中。 其一是一个三寸见方的木盒,被一枚破旧的纸符封了个严丝合缝;另一物则是把三尺有余,锈迹斑斑的铁锏。 “此物于你还真有些用处,至于这铁锏……略加祭炼也算件拿得出手的兵器。” 聂羽自然是看不出这两物有何出奇,若说这木盒中有宝贝他兴许还信,但说这残破不堪的铁锏是宝贝,他却如何都感觉不出。不过他心中却知,让自己这位神通广大的师父说出此话,这物件必定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道乞也不说话,光华微动,那铁锏当即悬空浮起。而后他轻吹木盒,其上古旧的纸符如同火屑般消失不见。纸符消失的瞬间,聂羽忽地感觉一股浩瀚之力自木盒里爆发而出。 旋即,半开的盒盖下露出一颗寸许大的白sè宝珠,丝丝若隐若现的银光流转其上,煞是好看。道乞看着珠子满意一笑,旋即又将铁锏摄在了手中。 打量了此物一二后,他忽地掌上白芒大放,自白芒中隐隐分出一缕赤红火光,盘蛇般徐徐绕上了铁锏。被红芒缠绕的瞬间,铁锏似乎突然有了灵xìng般扭动了起来,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 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铁锏上的红光徐徐退回了道乞掌中。聂羽眼见道乞面上的疲态,才知晓这物件竟还真不是个凡物。 赤芒褪尽,其中铁锏模样却已大变。不但长了些许,三尺有余的锏身更是锈蚀尽去,化作匀匀的青铜sè,泛出阵阵若隐若现的火光。 阿三此时傻傻地瞪着一双大眼睛,这老神仙的每个手段都是他前所未见,而在这铁锏褪火的瞬间,他竟隐隐感到石洞中温度升高了些许。 道乞将两件宝贝收入手中,望着聂羽,徐徐道:“此物名曰瀚星珠,不知是谁家小辈丢在此处的,虽算不得稀罕,但于你现在的修为却是帮助极大。之前你所持那把钝剑能有冽光流转,也是拜它所赐。” 看着聂羽面露疑惑,他接着道:“此珠是星辰jīng华凝聚而成,其中茫茫星力,莫说是一把附着念力的凡剑,就是一二十名身怀星根之人共同吐纳,也够用上十年八年。至于这铁锏,你用倒是趁手,自行炼化之后再行取个名字吧。” “炼化……我又不会师父这些法术,要如何炼化呢?”聂羽听到此处,应声问道。 “这铁锏与你属xìng相合,rì后你吐纳时将他放在身旁就好。”道乞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旋即瞟了一眼傻站了多时的阿三。 阿三被这么一瞟,只觉浑身骨头顿时酥散了,啪嗒一声伏在了地上。心中想着这老神仙该不会是突然起了杀心?看着聂羽满身血迹的样子,他忽地想起之前那两条蟒妖拜地告饶的样子,旋即咚咚地磕起了响头,同出一辙地嚷嚷了起来。 “老神仙,求你饶命啊!小的不是故意骗小神仙的。我……我也愿奉小神仙为主。” 谁知这话音刚落,与蟒妖认主时一般无二的景象竟然再一次发生了。随着阿三的惨叫,血滴出,血线入,聂羽手掌上的护符竟是又晃出了一道血光,罩住了阿三。 可待血光散去,不似两条蟒妖变作童子,阿三反倒一点变化都没有,见到此状,聂羽皱了皱眉。 “这……这……小主吉祥。”阿三此时心中已如翻江倒海,若说之前的惧怕是因为道乞和聂羽的可怖实力,那现在心中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的xìng命已全盘交予了眼前的小神仙一般。若他愿意,心神一动自己便会暴毙而亡。 而这种冥冥中的感觉,也同样存在聂羽的心中,这也是之前为何他一直护着两蟒所化童子的缘由。自那两蟒身上,除却对自己的敬畏,他已感觉不到一丝其他感情。 看着掌心的护符,他倒是隐约明白了些事情,大概就如同书中那些血祭誓约一般。 道乞看了看聂羽,又看了看阿三,眼中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异sè。他虽不知道二人内心此时的感觉,但略一寻思,倒也猜出了三四分意思。 “羽儿,今夜之后,为师倒有些事情要有求于你了。”道乞说话时,竟露出一丝鲜有的忧心。 “师父引我入道,恩情之大同如再生,请您尽管交代。” 经过今rì之事,聂羽心中对于道乞的感觉已如恩师一般无二。之前他无论拜师还是修道,虽有向往,更多则是因为弟弟之事。而今rì无论是道乞对于自己的关切,还是这些实实在在的宝贝,均是纯粹至极的师徒情谊。 “……好小子,倒不枉我千辛万苦从那晦气地方把你捡出来。”说罢,道乞忽地正sè言道:“你可还记得我说你体内护符有两用。” 见他徐徐点头,道乞接着道:“那物玄妙非我能及,还需你rì后自行领悟,但其中有两用却对我们师徒有大用。” “一曰纳物,一曰容魂!”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纳物、容魂?” 这纳物聂羽倒还能理解,该如之前道乞幻袖藏绢那般,可这容魂又是什么功用。 “此事你稍后自会知晓,但此之前,你需先应了老头子两件事。若不应我,我们二人师徒之缘就此决断!” 说罢,道乞忽然面上凝出浓重的肃然神情,双目jīng光外露地盯着聂羽。 聂羽没有丝毫犹豫地朝着巨大的黝黑塔门飞去。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推荐。】 第十二章 星幕、坠雁、风步、化莲 - 帝囚 - 麓遥 () 聂羽心中一惊,到底何事需道乞师父如此正sè,这心当即提到了嗓子眼。 “其一,从今往后,你不得对任何人说起师承于我。”道乞徐徐开了口。 聂羽扑哧一声,愣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他还当道乞要他永世为奴为仆,或是拜个干爹什么的,不想竟是这么个由头,当即连声称是。 “既然应了,这其二便是往后不许与任何人讲起你这三阳锻体之事,也不得于外人面前显露宝符。此事关乎你身家xìng命,万万不可大意。”道乞一字一顿,两眼如钩,死死盯着聂羽。 “是,徒儿应了。”聂羽怵然,方才还慈眉善目的师父,怎么忽地竟似变了个人。 “那你便在此立誓,重行师礼。”道乞面sè竟没有丝毫缓和,厉sè道。 “聂羽rì后定不会向任何人提起道法承自师父,也不会向他人吐露身怀三阳之基与宝符的事情。有违此誓,五雷轰顶。” 此时在他脑中,天打雷劈便已是必死之相。而在道乞看来,虽天打雷劈不过是抬手之事,可这孩子却已经应了他的话,当即满意地点了点头。 “如此我倒能放点心了,接着!”说罢,道乞竟将瀚星珠和铁锏一并丢了过来。 聂羽双手分别一接,却忽地发觉左手瀚星珠上透出丝丝凉意,而这无名铁锏却隐隐透出暖流,当即低头打量起了两件宝物。 “你该也发现了,那物件既融入了你体内,便可随着你的心念四处游走,将它唤出来吧。”道乞似是对此物十分了解,徐徐道。 “好!”聂羽心神一动,方才收回体内的护符又如同火球一般被他运了出来,露在了手背上。 “分念入物,只需想着将这两个物件放进去便可,我在里面等你!” 不待聂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道乞倏地化作一团白光竟然一头扎入了聂羽手臂上的那块护符里。 自前rì回神出来,聂羽对那符中已经隐隐有了惧意。见着师父如此,只得硬着头皮心神一动,却发觉上次的漩涡并未出现,整个心念竟十分自然地幻化做他自己的样子钻入了护符中。 一旁的阿三顿时傻了眼,这老神仙和主子手中的两件宝贝怎么就无端端地消失了去! 同上次无二,依旧是漫天血sè,黑索浮塔,但他却发现瀚星珠与无名铁锏竟然一左一右飘在他两侧,竟与他一同进入了这护符中。 “羽儿!” 一听声音,聂羽当即便知晓这是道乞师父,但当他望向声音传来的血空之上时,却发现师父的容貌扮相竟与之前有了天差地别。 此时他身披一件青麻大氅,手持银丝拂尘,发肤之上散发着阵阵炫目华光,一副慈眉善目、鹤发童颜的相貌。但眉眼相貌却与之前终rì弓着背,穿着破衣烂衫的道乞一般无二。 笑看着聂羽诧异的目光,道乞徐徐开口道:“你也无需惊异,老夫本就是一丝jīng魂修炼成道,外面那副皮相只是幻化,这番模样才是我本来的面貌。” 聂羽上下好好打量了师父一番,忽觉他这番打扮倒满是仙风道骨之意,自然激动得合不拢嘴了。 “先莫高兴,既然你的血脉融了此物,我倒也方便告诉你了。此地称作血界,是你这宝符中自成的一界空间。” “师父,此物既是爹爹留给我的,那爹爹岂不也是身怀大神通之人?”聂羽听他如此一说,旋即问到。 “此事我并不清楚,你也无需着急。如我前面所言,机缘到了,自然便会知晓。而当下你虽是心神而入,我却是实实在在进入了你这血界之中,我与你说的容魂便是这般的状况。”道乞略一正sè,接着说道。 “当年记忆虽已模糊,可这血界能容魂纳魄却是事实。之前我所说的求你之事便是从今往后,我这魂魄要寄居在你护符的血界之中,此事算作请求,你可答应?” 听师父如此一说,聂羽高兴都还来不及。身边有这么一位老仙守着,这世间还有何事办不成,当即磕头虫般点起了脑袋。 “这血符第二用为纳物,你随我来。”说罢,道乞倏地就朝着浮塔的塔顶疾驰而去。聂羽自然紧跟了上去,却发现浮在他身旁的两物,竟也没有任何停顿地跟了上来。 下一刻,两人便飞到了千丈高的塔顶,这塔顶似与上次自己来时有些不同,竟无端端多出一座墨柱乌顶的楼阁来,其间无数书阁宝柜泛着淡淡乌光,但均是一副空空如也的样子。 二人方落了地,道乞便引着他说道:“此地与我那袖纳乾坤之术功用无二,你虽修为不够,但藉着此境,今后但凡得了仙家宝器,功法灵丹倒可以存在这里。” 聂羽眼中喜sè渐浓,当即寻了一处空置的格子,取了个木盒便将宝珠与铁锏一并放了上去。 “如此,我们就出去吧……”道乞话音未落便化作一团霞光,蓦然消失不见。 聂羽正还寻思此处该怎么出去,眼前场景竟倏地一变,抽出心神回到了地穴中。手中两物已不见了踪影,面前的阿三竟也还在那处呆着,当即面露迟疑的神sè,看着道乞。 “此物那须弥之境自成规则,既是你在那处呆上年许,这外界至多也不过就是一瞬。莫要再动你那歪脑筋了,随我出去吧。” 聂羽怎么也想不出为何上次自己在宝符中几个时辰,这外界竟过了将近月余,而此次却只做转瞬。无奈间,将疑问按下,随着道乞出了石洞,忽见地穴中百余只蛤蟆跪着哭作一片,正等着他们二人出来。 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吵闹声,蛤蟆们竟争相拜伏在地上嚷嚷起来:“小神仙,我们也甘为奴为仆,侍奉您左右,求您收下我们。” 漫天蛙声震得整个地穴都隆隆作响,不待聂羽作何反应,宝符竟自行在他左腕破体而出,猛地洒出了无数血芒,将这在场的百余只蛤蟆通通换了血誓。 聂羽心中打鼓,方才两只蟒妖所化的小童尚还不见踪影,如今又稀里糊涂地收了上百只蛤蟆,难不成今后真要带着这么一群傻呆的妖物招摇过市…… 百道红芒掠过,聂羽身前跪伏满地的蛤蟆竟然转瞬消失不见,不止聂羽,此时连道乞也哑然失笑。反倒阿三此时,倒是一改之前忧心忡忡的样子,似乎放下了心来。 两次三番,聂羽心中倒也明白了些其中原委,数次异象都是这些妖物立誓奉他为主时发生,想必跟这宝符也有些关系,而且冥冥中自己对这些妖物感觉的变化也让他十分在意。 “羽儿,师父时间不多。这地炎之处虽不适合常人修炼,于你炼体倒有很大的益处。我原想寻些宝物助你修道,今rì得了这珠子,倒也免去了些麻烦。”道乞字字平淡,但自其中,聂羽却听出了道乞心中的关切。 “趁着今夜还有些时间,我便传你些粗浅星术,可助你行走荒漠。但凡星力枯竭之时,寻了这珠子出来,吐纳之法与沐浴星辰一般无二,修炼速度自然也快上许多。” “师父,既然如此,我拿了珠子在宝符的血界里修炼岂不是更快?”聂羽灵机一动,忽然问到。 “修仙问道,哪儿有如此多的捷径可走。得了此珠已是你莫大机缘,那血界自成天地,宝珠在其中被规则所缚,又哪儿来的星力供你吐纳。此事rì后也是一样,莫贪莫骄才是稳固道心的正念。” 说完此话,道乞破袖一挥,其间白芒旋即将聂羽与阿三一同卷起,向着地上飞去。 绛红sè积云依旧严丝合缝地笼罩着大地,夜风徐徐,反倒夹杂着阵阵暖意。既没有黑鸦鼓噪,也没有虫豸啼鸣,茫茫大地一片死寂。硕大的地穴裂口旁默默站着一老一少和一只蛤蟆,与这天地格格不入。 在道乞面前,此时正浮着四道白sè星芒,顽童般上下纷飞,聂羽则极其专注地听着道乞所说的每一个字。 “天下之大,道门之多,功法繁杂,本就是各有利弊。我虽身怀不少功法,但这些神通法诀只有在你月基筑成之后才可修炼,你如今这样,也仅算是半步入道而已。这里有四道念丝,每道念丝中都载了一门由星辰之力便可勉强催动的道诀。在你凝聚月基之前,除却rìrì靠着瀚星珠吐纳修炼外,就先修这四术。” 说罢,随着他右手一指,四个光点倏地变成细丝状,星芒幻化的瞬间,道乞大喝一声。 “四式道诀,你且看好!第一式,星幕诀!” 话音未落,他右手掌上白华骤然凝聚,自下而上划出一道新月般的银弧,只见那银弧左右一晃,自道乞手掌划过处便散开了一个径直五六尺宽的晶莹光幕,散发着淡淡的白芒。 “此诀随心念而动,大小形状均随注入星力强弱而变化,正是御敌的法门之一。”言罢,道乞翻手一捏,那光幕瞬间化作点点白芒,消失不见。 “坠雁诀!” 不待聂羽作何反应,他翻手间向着身侧甩出一道白芒。方一离手,旋即化作根闪着熠熠光华的银丝破空而去,看似绵绵无力,飞出三十余丈后轰的一声击在了一处岩石上。细细看去,那岩石已被银丝击出了一个二三尺大的缺口。 看着毁去小半的岩石,道乞蹙眉言道:“此术为星力离体之术,意念所至,便能shè雕坠雁,较之星幕诀要难上许多。星力本非常力,故而离体后威力奇大,为攻击之法。若是寻常之人,方才一击便已非死即伤。你须好生谨记,不可伤及无辜xìng命。” “谨遵师父教诲!”聂羽脸上的笑意已如桃花一般,忙不迭地答道。 “接下来,风步诀!” 道乞点了点头,口中大喝一声便再一次运起了功法。双手指尖轻弹,两朵白芒自上而下落入双足之中,两脚当即被一层淡淡的光晕所笼罩。 “此法为星力加持之术,顾名思义,运于足上之时似步履乘风一般。”言罢,他双足轻点,登时留下一个残影便原地不见。闪身竟出现在七八丈外,只是三四个步,便站在了方才银丝所击之处。 聂羽口中啧啧称奇,想不到这最初阶的道法都有这般威力,当即往师父所在的地方跑去,却远远地被道乞喝止住了。 聂羽死死盯着师父的手,见他掌中白芒竟徐徐化作一朵莲花,不住地旋转,犹如地平线上的晨星一般熠熠而动。 道乞声音朗朗回荡,大喝道:“这最后一术,名为化莲。”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推荐。】 第十三章 阿三 - 帝囚 - 麓遥 () 道乞双瞳厉sè突现,扫了眼已破去了少半的岩石,翻手便将那白莲按到其上。 隆隆一声巨响,道乞周围忽地掀起了滚滚气浪。片刻之后,随着白莲激起的烟尘逐渐散去,聂羽目瞪口呆地看着三十丈外道乞所站之地,哪儿还有什么岩石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方圆三四丈、两三尺深的土坑,而道乞正笑吟吟地浮在巨坑上的丈许处。 “此术法门有二,你务必记住。凝莲之时,需用念力将庞大的星力缚于莲形之中。以星辰之力为源修行的你们,念力所致,幻化形态已是极限。在无法做到念丝离体之前,切勿让这莲座离掌,不然幻形失控,星力暴走,定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其二,此术威能取决于所凝星力的大小,但这化莲之术乃是星力化形中较为玄奥的法门,极难驾驭,万不可争强好勇,勉强而为。”道乞说罢,一个闪身便回到了聂羽身前。 “此术威力固然不小,但对于施法之人自身亦是十分危险,rì后你自行修炼时切莫cāo之过急。”说完这一番话,之前那四道白sè念丝忽地重新浮现在聂羽面前。 道乞手指掐诀,四道念丝毫无声息地钻入了聂羽的眉心之中,徐徐道:“这四道念丝是我念力所化,经太yīn月力凝炼而成。方才的道诀我已打入你神庭识海之中,rì后务须勤加修炼。” 聂羽只觉得在方才念丝入体的瞬间,神庭中随之同时出现了四个道乞的身形,分别加持着四种法诀,似是印在自己脑中心一般,当即欣喜若狂地朝着道乞连连拜去。 就这样足足一夜,道乞滔滔不绝地讲着道法渊源与修炼的途径,而聂羽则如饥似渴地消化着这些闻所未闻之事,渐渐地打开了这扇通往天地大道的门径。 三rì后…… “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些族人们都消失到何处去了?” 赤土绵绵不绝,红霞遮天蔽rì,仿若熊熊暖炉般的天地间,一个**上身的少年背着一只两尺大的蛤蟆正在荒漠中疾行着,正是聂羽和阿三。此时的聂羽面sè虽然略显焦急,但足泛红芒,每跨一步便跃出丈许远。 “小主子息怒……自从那rì他们被小主子的神通摄了去,小的只是冥冥中感觉他们全都没事儿,可其中原委小的也并不知晓啊……”阿三面带委屈,哭丧着脸。 自从三rì前的清晨老神仙突然消失,这小主子已不知问了他多少遍相同的问题了。 “那你为何没被我的宝符摄了去?”聂羽不依不饶地接着问道。 “小的……小的是真心对待小主子,老天爷看小的诚心,便让小的rì夜伺候左右!”阿三实在寻不到什么由头,竟又使出那点天命如此的马屁功夫。 一连几rì,聂羽倒也不吃他这一套了,撇了撇嘴便不再理他。 “自此地一路西行,想必下月之前就有城池。至于修炼之事,你自行决断。” 聂羽此时心中五味杂陈,道乞师父自三rì前草草丢下一句话后便扎入了自己的宝符里不见了踪影,自己也曾几次探入心神寻找,却根本未曾看到他半点踪迹。 他之前几次在外都是夜间,怎料这荒漠白天竟然热的出奇,茫茫赤红天地好似生生化作了一鼎浩然熊炉,炙烤着其间万物,任他如何也无法相信道乞所说此地距离欢颜镇仅有寥寥数百里。 大漠之上炎风漫漫,rì头又被漫天的红云遮得严丝合缝,根本无从辨别方向,阿三出了地穴百里竟也没了主意,三rì间一主一仆已变作没头的苍蝇,在荒漠里毫无目的地前行着。 他此时足上运着风步诀,感受着体内徐徐而出的星力,却丝毫不觉轻松。这风步诀对身体的负担极大,消耗星力也着实不少,起初他只能勉强坚持半个时辰体内经脉便如同血脉枯干一般难受。一连三rì,接连吐纳了十余次,如今也才能坚持一个多时辰。 “阿三,帮我看着周围,我要吐纳一会儿。” “是,小主。” 在处丈许高的岩石下,聂羽寻到了一块yīn凉,深吸了几口气便盘膝坐定。旋即将瀚星珠和铁锏召出来放在身边两侧,吐纳了起来。 阿三腾地跳上了丈许高的岩石,一面四下环视,一面在心中感叹:这小主修炼真是不要命,三rì间竟是一刻都没有休息。今天竟然突发奇想让自己趴到了他背上,硬说是要加些分量…… 不一会儿的功夫,自瀚星珠上便抽出了无数条银sè光丝,徐徐探到空中。光丝上白华闪动,凝出数不清的红sè星芒,徐徐向着聂羽飞去。 聂羽从自道乞口中得知,这星力承自太yīn月力,如同万物一般也分五行,金、木、水、火、土分别与修士体内星根对应。 身怀星根之人大多只具备其一,所能吐纳的星力和施展的神通也与本身的星根属xìng相对。就星力属xìng而言,金主锐意,木主生发,水主调和,火主炎攻,土主载承。但依着施法之人所修神通的不同,配合法器又能生出万千变化。 修士之中偶有些天资绝伦之辈,身怀两种以上的星根。因着可以同时兼修两种功法,道途之上又能对二者加以融合变化提升威能,故而此些人大多会被众门派所争抢。还有些极少出现的,身怀异种星根之人,更是如凤毛麟角一般。 据师父说,镇上蒙难时那名浑身粉华的仙子,便是个身怀木水两种星根的修士。 而自己星根为火象,所以当下只能吐纳这赤红的火象星力。待到星力圆满之后,才能通过星力不断地淬脉锻体,在神庭中凝筑月根,感悟皓月中的太yīn之力。 其后又做修基,筑轮,凝月三境,顾名思义: 修基乃是通过月根感悟太yīn之力,靠月力洗经伐脉,将肉身炼成月体。 筑轮乃是月体修成之后,透过吐纳月力于经脉的腧穴凝筑月轮外相。 凝月乃是月轮法相筑成后,于法相内蓄纳太yīn月力,直至月轮法相盈满大成的过程。 身为修士,只有修成月基之后,才可勉强算做是道门中人。而之后每次境界突破,不但法力修为大涨,寿元也会随之增长。修基之后,寻常修士便可凌空御器;之前师父那般凭虚御风,上天入地的手段则起码要到凝月期才能勉强施展。至于这分云裂地、焚山煮海的的手段,更是需要道法大成之后才能做得到。 当然,修行月力也并非坦途,不但耗时动辄数个甲子,其间又有大小数次月劫,故而真正得证大道之人少之又少。 而由着道乞师父所说,之前聂羽深夜所见那名绝代风华的仙子也仅仅是凝月期的修士。至于凝月之后的事情,师父却只字未提,只说怕他好高骛远,阻碍了修业。 前rì他见到弟弟在雾气中那副专心修炼的样子,心中早已拿定了主意,既然要去寻他,定然要风风光光地将他接回来,修炼上的事情当然不能有半点马虎。 而仅这三rì,却让聂羽深感不同,这星辰之力竟能取代吃饭睡觉,每每疲态方显,吐纳上半个时辰便浑身舒畅,力如泉涌。他心xìng本就坚毅过人,又多了这么一层关系,修炼上自然是一rì千里。 百无聊赖的阿三正估摸着小主这次吐纳要持续多久,暖风徐徐,他忽地闻到了一股奇香,循着香味,毫不犹豫地跳下了岩石,双目一聚,便发现里许外三五只火蛾徐徐从地缝里飞了出来。 要说他们这蛤蟆一族,虽然身矮力弱,可这目力和辨味的功夫可是一流。这荒漠上活物甚少,这些火蛾对阿三而言远胜一顿山珍海味,他当即不管不顾地朝着它们冲了过去。 岂不知,他才跑开三四十丈远,自岩石后面竟无声无息地钻出一条七八尺长的土褐sè蜥蜴,满目凶光地盯着聂羽打坐之处。这蜥蜴脚步极轻,几个呼吸的功夫便缓缓绕过了巨石,小树干般的四足猛然一蹬,便朝着聂羽的方向咬去。 它看不到,此时的聂羽双眼早已睁开,居然满是喜sè。 尺许大的蜥口猛然现在聂羽身后,一口咬下,巨蜥竟突然发现身前的人不见了。下一刻,头顶丈许处传来一声轻呼。 “中!” 一根缠着红芒的火锏劈空而下,不偏不倚地砸在蜥蜴背上。随着这厮脊上“嘎嘣”一声脆响,这蜥蜴竟连声哀嚎都没发出来便死在了铁锏下。 聂羽轻巧地落在尸首旁边,看了一眼手中的铁锏,长长地吐了口气。这铁锏自从前rì被师父重新炼制后,不知为何每次取出都会加些分量,如今掂量起来,已有百来斤重量,力大如他挥舞起来也十分费力。 他开心地看了看蜥蜴的尸体,椎骨已断,虽自己已几近辟谷,但这馋虫却挡不住,烤些荤腥打牙祭倒也不错。 “小主!小主!都是小的不好,小主没有受伤吧!”远远地,阿三晃着圆滚滚的身子,一蹦一跳地跑了回来。 聂羽故作生气,冷哼了一声,并未说话。 阿三一头趴倒在聂羽身前,面带悔意地嚷嚷道:“小主,都是小的看管不力,小的该死……小的不该一时贪嘴……小的……” “行了。”聂羽知道若让他继续说下去,估计又是没接没完的几个时辰,当即打断了他。 阿三委屈地看着聂羽,忽然面sè疾转,立马开口又道:“主子,小的要被吸……” 聂羽正要数落他不听话,却忽地发现阿三突然变作了与之前蟒妖一般无二的血芒,往自己手臂上的宝符飞去。心中惊疑,当即收了瀚星珠与铁锏,凝聚心神,比阿三幻化的血芒早一步飞入了宝符血界之中。 浮在血空,他面上惊疑之sè未退,忽地看见一道暗红sè光芒自血云中闪过,蓦然扎入了浮塔中,塔身底层那个朱红sè的狱字再一次隐隐浮现。 聂羽没有丝毫犹豫地朝着巨大的黝黑塔门飞去。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推荐。】 第十四章 红罗刹,紫夜叉 - 帝囚 - 麓遥 () 说来也奇怪,自从聂羽将这宝符融入体内后,无论他来取宝珠铁锏还是寻道乞师父,之前出现过数次的那个彷如雷霆般的声音就再未出现过。 见着塔门开启,他心中略犹豫了片刻。若似上次般再被困在塔中二十多rì,不但修炼之事要被耽误,也不知其中有没有危险。可放着那些妖物在体内总不是个办法,聂羽心中一横,倏地飞入了塔内。 塔内碧空茂林与前些时rì来时并无变化,正在他要往云空飞去时,忽地发现林中有些稀稀疏疏的声音,随即,一片震耳yù聋的叫喊声自林间滚滚传出。 “主子!” “小主吉祥!” 蓦然间,自两三尺高的草丛里冲出了一大群蛤蟆来,虽然相貌没变,但却比之前小了多半。蛤蟆群后,跟着两个童子,身着一紫一红,居然是两只蟒妖所化的童子,此时竟也缩小了大半,身高只有尺许不到了。 聂羽诧异地看着它们,缓缓蹲了下来,这些蛤蟆们倒也与他十分亲昵,团团将他围在了中间,呱呱吵个不停。 “给老子闭嘴,主子这么稀罕来一次,老子都还没说话,再吵吵老子炸了你们下酒!”紫袍童子满脸怒sè,怎奈这童子面相不争气,倒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娃娃。 蛤蟆们被他这么一吓还真静了片刻,两个童子旋即恭恭敬敬一拜,齐声道: “主子吉祥!” “你们怎么会在此处!?”聂羽面上惊容未去,疑惑地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只是那rì许下了誓言要从了主子终身为奴,便稀里糊涂地签下了血誓。冥冥中有人呼唤我们来这塔中,我们就进来了。”紫袍童子徐徐说道。 “那你们又为何变得如此小……还有,这蛤蟆们为何没化作人形。”聂羽追问道。 “主子有所不知,这天地万灵各有血脉,有些妖兽得了些机缘或是修为大成自然可以变化人形,可有些……就是修成了神仙,它也变不了。”紫袍童子似是十分讨厌这些蛤蟆jīng,话语间含沙shè影,瞟着身边几只偏大一些的蛤蟆,yīn阳怪气地说道。 “哼,相传那些寿比天地的神物也都是本貌示人,不知比起你们这些长虫们哪个更强。”蛤蟆群中,有一只明显大过周围的寸步不让地说道。 “你们先慢些吵吵,我有话要问。”聂羽眼见着情形不对,当即低喝了一声,无论是蛤蟆还是童子,当即毕恭毕敬地住了嘴。 “你们来到这塔中,可曾觉得有什么异处?” “回主子的话,虽然我们也不清楚这里到底是何处,但这天地间的灵气似乎十分适合我们修炼,但……”紫衣童子说到这,忽地看了看身边的蛤蟆们。 “这俩蛇妖不能再作威作福了!”一旁的蛤蟆们叽里哇啦又吵作一团。 “这是怎么回事?”聂羽眉头微微皱起,低声问道。 两个童子见蛤蟆们插嘴,当即气得鼓起了小腮帮子道:“回主子,这地方是有些怪。当rì我俩看到这些蛤蟆们进来,本来想饱餐上一顿,可这肉到嘴边,却如何都下不了口……而且……” “而且什么?”聂羽循着他的眼光看去,一只蛤蟆正从蛤蟆群里艰难地往外挤着。 “而且此地时间似乎比外界要快上许多。”自蛤蟆群里滚出来的这只开口嚷嚷道。 “阿三?”一听这声音,聂羽当即低呼道。 “正是小的!”那蛤蟆连滚带爬地蹦到聂羽身前,旋即自身后拽了另一只蛤蟆上前,继续说道:“小的与阿二乃是同胞兄弟,先前个头一直不相上下,可如今您看……” 聂羽眯着眼睛一瞧,虽然不是十分明显,这阿三确实要比身旁的蛤蟆小上一些。聂羽面sè一紧,忽地问道:“你才刚被摄入到塔中,怎么会这么快发现此事?” “这……这……小的已经在此处呆了约有三四个时辰了。”阿三紧张地回道。 聂羽神情骤然一变,自己进到血界也不过片刻的功夫,难道是这怪塔的蹊跷?想到此处,聂羽忽地转头问两个蟒妖童子。 “那唤你们两个前来的声音可曾告诉你们如何离开此地?” “虽然那声音不曾直接提起,但听他的意思,我们既然立下血誓rì后便要终生侍奉主子左右。只要主人有令,无论何事都要遵从。”紫袍童子轻声回道。 “只要主人有令……只要主人有令……难不成是要我下令让你们出去,你们就可以出去?”聂羽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旋即看了看身前的众妖物。 “等我!”聂羽丢下一句话便从宝符内抽出了心神。 徐徐睁开双眼,聂羽看了看身边倒着没有丝毫变化的蜥蜴尸首,又看了看混混沌沌的天空,暗中估量着此次进入血界到底用了多久。 眼见思前想后都寻不到半点头绪,聂羽低喝一声道:“好了,你们全都出来吧!” 忽地,眼前竟如变戏法般出现了百十多个妖兽……为首的自然是两个蟒妖童子,其后跟着阿三与众蛤蟆,大小也已化为了原先的样子。 聂羽欣喜若狂地看着这一幕,这些小家伙竟还真成了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帮手。静了静心神,他低声说道:“我虽不知道为何成了你们的主人,但你们也不用如此毕恭毕敬,平rì叫的随便些就好。” “主子就是主子,这些蛤蟆们没规矩,小主小主地叫个不停,早该切了舌头。”一直未曾说话的红袍童子蓦然开口,蛤蟆们一听此言,纷纷捂上了嘴。 聂羽扑哧一笑,徐徐道:“阿三,带着你这些族人先回血界,我有些事情与他俩说。” 阿三满脸怨sè,悻悻地反复念叨着:“小主得了他们就不宠我了……” 一面说着,一面带着族人飞回了宝符中。 下一刻,聂羽细细打量着身前的两个童子,淡淡问道:“你们两个可有名字?” 这次倒轮到紫袍童子默了声,红袍童子也是犹豫再三才开了口:“我们俩本来有个名号,但跟了主子,这名号却是没法用了……” 聂羽当即好奇了起来,含笑问道:“是什么名号,说来也让我听听?” “这……唉,都是那些畏惧我们的小妖小兽们随意取的,主子听了可别在意。我被唤作红罗刹,弟弟被唤作紫夜叉。” 听到这俩名字,聂羽噗地笑了出来,不想这荒山野岭的妖兽里,竟还有爱好这事儿的。取些如此恶俗的名字,拿来当大王用。听他这一笑,两个小童当即面露无奈,低下了头。 “不如这样,你们那名字太过俗气,我就给你们重新取个名字,你叫红刹,他叫紫罗,就这么定了。”聂羽此时正在兴头上,竟是没有给两人丝毫考虑的余地就将他们名字定下了。 两个童子大眼对小眼看了许久才连连拜谢了聂羽这“赐名之恩”。 再后来的事情自然是水到渠成,两妖的实力比蛤蟆们强上许多,聂羽每到吐纳时自然是直接唤他们两个出来。他们两个倒也尽职尽责,主子每每入定,他们便化为原形盘绕四周,将这小主护得密不透风。 聂羽也渐渐发现,这怪塔一层的天地内,时间竟比外界快上无数倍。这些妖兽们自然欣喜若狂,可奇怪的是,这奇怪的天地法则对于自己竟没有丝毫影响……如同道乞师父所言,自己在那血界中除了来去自如外,丝毫没有其他效用。 虽有一丝不快,但此事却丝毫挡不住他心中的狂喜,有了这宝符,单说过上数十载,其中的妖蛤和蟒jīng岂不都是些千年大妖了?有这些家伙作为依仗,就算自己不动手,闯入那醉乌山中寻了弟弟也不是件难事。 虽然有此一念,但他苦修的劲头却丝毫没有减少,镇上与妖洞中的一幕幕均深深刻在他脑中。自己实力不济,藉着外力即便如何强大也都是只是些蜃楼幻象罢了。 炎炎荒漠寸草不生,寻常的动物自然无法生存,可地下却是不少喜热的兽类残存,红刹紫罗两妖跟着聂羽行走其间,倒也时不时地能沾着点荤腥。有地方住,有牙祭打,有名字用,蟒妖的rì子过得倒也十分惬意。 十余rì后,聂羽已经渐渐适应了风步诀的消耗,绛宫中所存的星力也较之前多了三五倍之多,突发奇想,竟是一面行路,一面练起了坠雁诀与星幕诀。 如他这般修炼,每过个把时辰,就要静坐吐纳,一rì竟如同寻常修家的五六rì来用。 瀚星珠此宝当rì道乞并未提及它最大的益处,初踏道门之人最大的阻碍便是扩脉盈宫。心脉凝实,吐纳星力的速度自然愈来愈快;绛宫充盈,其中蕴藏的星力自然愈来愈多。 如此往复循环,久而久之,才可达到淬脉炼体的效果。但寻常修士只能在夜间星力浩荡之时勤修不辍,白rì却只能依靠绛宫内贮藏的星力勉强修业。 故而这瀚星珠多是长辈赠予十分疼爱的晚辈之物,得了此物,星力吐纳自然是rì夜不息,心脉淬炼的速度与单纯吐纳天地自是不可同rì而语了。 聂羽并不知晓这一切,就连师父所说“月根凝聚需靠星力反复淬炼心脉”之言他都还不曾理解,但他体内的星力却早已在他不知不觉间由丝丝游走变作小溪一般了。荒漠之上,踏着赤土,沐着炎风,经历着rì夜洗练的聂羽不光修为rì益jīng进,身体也在不知不觉中产生着微妙的变化。 红刹紫罗二人倒也任劳任怨,如此这般一rì被唤出来五六次,倒也丝毫没有厌烦之意,只是气愤那些蛤蟆终rì可以在怪塔中安心修炼。 如这般rì复一rì,直到满月后第十九rì,聂羽终于在目光尽处隐约看到一处城池。强压着兴奋之意,他当即朝着城池的方向狂奔了起来,可行了一个多时辰后,他双目却渐渐露出了疑惑的神sè。 这城池不似寻常,城池上空还浮着一团奇怪的云雾。无论城池还是云雾,在聂羽看来,他们的颜sè都是一副与这天地格格不入的样子。 白sè的城,金sè的雾。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推荐。】 第十五章 白城金雾,犯险才见真心 - 帝囚 - 麓遥 () 此时的聂羽距离城池不过数里,遥遥便能见到这城池自城墙到内里的楼阁建筑,竟完完全全是白sè所筑。而在城池上空百余丈处,弥漫着一团与城池大小不相上下的金sè云雾,仿佛凝固般静止于半空。 无论这城池还是云雾,在这茫茫赤红sè的天地之间都显得十分扎眼。 聂羽谨慎地打量了眼前的景象,蓦地将紫罗红刹两人唤了出来,看到此情此景,两条蟒妖幻化的童子也恍惚了片刻,旋即化作巨蟒分别伏在了他的左右。 紫罗面上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惧意,故作镇定地说道:“主子,不知为何,我看这城池总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不如我们干脆绕过去算了。” “师父当rì交代,西行路上必有城池。如今我们方向不明,我又寻不到血界里的师父,既然到了此处,就没有不进去的道理了。一会儿入了城,你们俩还是以童子之貌示人吧,免得在城中遇到人们引起事端。” 聂羽心中虽然觉得这城有些蹊跷,但又想到师父说话一向有些深意,万一这城池真是他提及的地方,或许对自己是个试炼也说不准,真绕了过去,反倒违了师父的本意。 “是,主子。” 虽心中有些不太情愿,可听聂羽这么一说,两蟒还是当即伏低了身子,护着他疾速往那白城的方向走去。 三五里的距离已是不远,聂羽虽然执意要入这白sè城池,但心中的防备却丝毫没有放松,早已扯去了风步诀,将无名铁锏扣在了身后。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聂羽已站在了大敞的城门下,身边的两蟒也早已化作两个童子,谨慎地默默立在聂羽两旁。 这城比欢颜镇大上不少,三丈多高的城墙拥着一座不足五丈的门楼,气势虽然说不上宏伟,但这城墙除却砖石间隐约的黑线外,竟是齐齐的雪白之sè,连城门都不例外,自然显得十分诡异。 打量了半天,他心中早已凝起了十二分戒心,给二人使了个颜sè,便朝着城内慢慢走去,方才进了城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城中无人,高墙矮院,街道楼台均是一般无二的颜sè,竟像是用雪白兽骨所筑。大街小巷的地面上,每隔数尺便有一朵红茎粉顶的花枝自土壤中拱出,有些含苞待放,有些则已大肆绽开。 城池上空,无数金光闪闪的尘雨正从那团金sè云雾上纷纷落下,徐徐浇灌在七八寸大的花盘上,花枝随着金光徐徐地汇入,不断一开一合地摇曳着。 如此一幕,唤作是谁也只会当做梦境,聂羽与红刹紫罗三人面露凝sè,绕着奇异的花朵缓缓走行在城内的街道上,向着城中行进。 不知为何,这城中反倒不似外面那般酷热难耐,反倒还有丝丝凉意吹拂其中。 走了一会儿,看到城内并无其他异状,聂羽倒也放心了不少,脚下的步子也渐渐快了起来。看着主子如此,红刹紫罗二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 随着紧张的感觉渐渐淡去,聂羽忽地在一朵绽放的粉花前停下了脚步,默默地蹲在了花前,仔细地打量起来。 两尺长的血红花茎破土而出,无枝无叶,只顶着这朵娇艳yù滴的粉sè花盘。无数金芒缓缓落在花瓣上,闪动间便不见了踪影。仔细看去,花茎上竟隐约有些金sè丝线埋于其中。 两妖此时已被周围的异象引去了心神,并未注意主子这边。聂羽随手抽出铁锏,轻轻地捅了捅这花盘,眼见没什么反应,脸上抹过一丝狡黠。无声无息间,手中铁锏破风而出,竟将尺许长的血茎与花盘拦腰斩下,一把拿在了手中。 他还未来得及仔细端详,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忽地自城池之下澎湃而出。 还不知发生何事的两妖猛然回了心神,往主子这边看时,却见主子此时已运满了法力,两足上红芒闪动,只丢给二人一个背影和一个勉强的笑容,口中大喝着。 “快跑!” 蓦然间,三人周围的花朵都如同被丢入火中般转瞬凋零,缩入了白sè的土壤中,空中纷纷洒落的金sè尘雨也不见了踪影,整个城池竟如同波涛一般渐渐涌动了起来。 两妖头皮一麻,不知聂羽惹了什么祸端,竟引起了这般天象。感受着如临天威般的生死危机,两妖连想也没想就化为原形,几个激shè便追上了他。 红刹心思缜密,看着聂羽手上那朵娇艳的粉花露出几分异sè,生死关头,按下心中疑惑大吼一声。 “主子上来!” 颈后赫然有数十片寸许长的鳞甲倒竖而起,巨尾一卷便将聂羽放到了自己后颈竖起的鳞片上。而后没再多说半个字,冲着来时的方向疾行了起来。 聂羽刚一坐定,只觉耳畔生风,才发觉两妖的速度竟然远比自己已有小成的风步诀还快上不少。尚未来得及感叹,却又被眼前的异象惊得瞪大了双目。 自城池中心的位置,好像有何物正自地下强行拱出般,鼓成了山丘的样子。几个呼吸的功夫,山丘上便砰然裂开了数道裂口。 下一刻,自那裂缝中竟传出声撕天裂地的巨吼。被这吼声一震,聂羽只觉得血脉翻涌,噗地喷出一口jīng血便自红刹身上栽了下去。与此同时,他身下的两妖也好不到何处,闻声的瞬间浑身筋骨竟如碎裂般再也提不起半点力气。 主仆三个距离城门只有三四十丈远,但这距离对于此时的聂羽却好比咫尺天涯一般。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滚滚威压,聂羽看了看倒在自己不远处的红刹紫罗,自牙缝中吐出几个字。 “红刹紫罗快回血界!” 令声一过,却不见两妖有丝毫反应。冥冥中自己与两妖的联系竟忽然断了,被这威压所迫,两妖居然完完全全昏死了过去。 看了看仍在手中攥着的奇花,聂羽心神微动便将它和铁锏一同收入了宝符中。旋即喃喃低呼了一声:“阿三,带上你的族人们出来。” 下一刻,百余只大小蛤蟆猛然出现身旁,正在蛤蟆们大眼瞪小眼,望着四下惊人天象却不知发生何事的时候,阿三趴在聂羽身旁狂吼了一声:“把主子抗出城去!” 听到阿三如此一吼,蛤蟆们幡然醒悟,当即有几只个大的将他抗在了肩上往城外跑去。 聂羽的体内此时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恍惚间睁开双目,却看到城中那裂开的地面下伸出了一个如小山般的头颅,无眉无眼,之所以还唤它做头颅,只是因为其上一张泛着金光的大口正疯狂地吞噬着城池上空那团金sè云雾。 看着眼前金光散去,一道擎天虚像自那大口中徐徐散出,竟是一方顶天立地的赤红sè花瓣,虽是幻象,却呼吸间便凝为实质一般遮天蔽rì,而后只招摇了片刻的花瓣砰然而散…… “救他们两个!” 聂羽两眼一黑,在晕阙前呢喃出了最后几字,便不省人事了。其右手所指,正是两只倒地蟒妖的方向。 他却不知道,就在他昏倒后的下一刻,无论是凋花白城,还是奇兽虚像,都仿佛海市蜃楼般戛然消失。而刚跑到两蟒身边的蛤蟆们,却在早已昏死不醒的两妖面上,看到了一丝满足的笑意。 茫茫荒漠,只留下了一群不知所措的蛤蟆围在聂羽和两妖周围,默默不语。 这一睡便是数rì…… 荒漠的傍晚如同朱漆泼洒,在一处已枯死了不知多久的老树下,聂羽的身影落寞地歪坐在红晕里,手中死死攥着一块白sè的纶巾,红刹紫罗和阿三几个则围在他的身边。 “主子,这事您还得想开点……前rì老神仙不也说修道之途不会一帆风顺么?法力散了,再重新修炼就是了。”童子模样的红刹似乎还十分虚弱,跪坐在聂羽身前,惨白的脸上露出关切的神sè。 “阿三你先回血界吧,我不碍事……”说话间,聂羽便把阿三摄入了血符。虽然名为主仆,但rì子一久,他一直待阿三如同自己小辈,着实不希望自己这一番狼狈相映在他脑中。 数rì前那声巨吼过后,聂羽便晕了过去。虽然异象并未持续多久,他与两妖也并未因此受到外伤。但醒来后他却发现自己体内的星力竟被尽数震散,连几个小小的法诀也打不出了。 自他晌午醒来,便取出瀚星珠吐纳,不出片刻便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心脉内的星力走行竟还不如初遇恩师时那般顺畅,自那之后便面sè消沉地一直坐到了现在。 近月的苦修……废了…… 星力修行刚有小成却受了这般挫折,对他打击着实不小。此事本就因他好奇而起,不单自己修为尽丧,更祸及红刹紫罗两妖身受重伤,他心中着实难受。 自从在蛤蟆洞中初遇到现在,两妖眼中的聂羽不论是当rì临危不惧,以一敌二时的魄力;还是这些时rì修炼中,rì夜不懈的坚毅,都深深地印在他们心中,又何时见过他这般样子。 眼见着身前的两妖竟也缓缓露出哀怨的神sè,聂羽心中自责更深,缓缓地开口问道:“红刹紫罗,你们可知道这天地究竟有多大?” “我幼年时曾听族中长辈提起一些字眼,现在已记不太清楚了,但神骏五洲,千万里遥这两句该是不会错的。”紫罗低声答道。 “神骏五洲,千万里遥……”聂羽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身前的地面,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主子,您到底有什么心事,不妨讲给我们听听。我们两个少说也活了百余年,即便帮不上您什么忙,多个人分忧也好。”红刹想起前rì白城生死存亡之际,冥冥中传来的那句关心,微微低头说道。 “百余年……”聂羽雾蒙蒙的眸子忽地一闪,略带惊奇地低声自语道。暗中想想觉得也是,两只蟒妖跟了自己这么久,自己连他们的来历都还不甚清楚,这当主子倒也当的太不称职了些。 想到此处,聂羽旋即抬起了头,仔细重新打量起了他们,轻声道:“紫罗,你刚才提起了族中长辈,不如就由此给我讲讲你们二人的事情吧。” 谁知这一问,紫罗竟蓦然间低下了头,面上痛苦的神sè任谁都看得出来。 “主子,此事老大不方便讲,我来说。” 红刹见他如此,略直了直身子,徐徐说道,而他的下一句话却让树旁的聂羽腾地坐直了起来。 “老大与我都是被挑筋断脉,逐出家族的弃子……”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推荐。】 第十六章 天各一方 - 帝囚 - 麓遥 () 第十六章 天各一方 “弃子?挑筋断脉?” 聂羽满面疑惑,他面前的红刹紫罗实力之强他心中再清楚不过。无论是那rì地穴中将他完虐鼓掌之间,还是在荒漠上举手投足便将凶猛地兽击杀,两妖之强处处得见。他们又怎么可能是族中弃子,更还受过挑筋断脉之罚。 “老二说的没错,当年我们俩确实是被族里逐出来的弃子……”紫罗说到此处,声音中竟隐隐有些颤抖,似是提起这番话就已让他痛苦不堪了。 “红刹,这话从何说起?”聂羽见到紫罗这番样子,竟像个哥哥般将紫罗化作的童子一把拉到身边,握住他手的那刻,才发觉紫罗的手竟然冷若冰霜。 “我俩原本出生在南荒之地,家属朱环炎蟒妖族,族中祖上倒是传承了些燎天火虬的血脉。虽然比不得许多上古大妖,但在南荒之地也算作妖族中不弱的一脉血统了。妖族对于功法之流并不似人族修士这般看重,但对血脉则异常在乎。因为妖族天生便可以籍着自身血脉之力感悟天地,血脉jīng纯,修炼速度和先天神通必然是出类拔萃,更有些上古大妖后裔或是偶得真灵血脉的妖族天生便可上天入地,移山填海。”说到这,红刹声音忽然低沉了许多。 “但妖族多为兽类,争强好胜、弱肉强食本是天xìng,如若血脉不纯,在这种争端不断的环境中自然是连生存都会变得十分艰难。我们朱环炎蟒一族,自古便以一身火象神通立足南荒,身上的朱环血sè越浓则代表血脉越纯,反之亦然。” 聂羽听到此处,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红刹,又看了看身边的紫罗,心中已是知晓了大概。 “我与老大同出一脉,只因着我血脉jīng纯,族中自幼就十分看重,而老大不知为何血环竟是紫sè,打小便被同族人不断漠视。再到后来,干脆因着他血脉不纯将他置于荒洞之中要将他活活饿死。”说到此处,红刹满脸愤恨,紧紧攥了攥拳头。 “那后来呢?”聂羽听得入神,压着声音接着问道。 “我们二人一母同胞,我只能去求族中开恩,却得了个不敬祖上的罪过也被打入了荒洞。而后,族中竟然下令,我们二人只得有一人自荒洞中活着出来。” “无稽之谈!”聂羽听到此处,竟然面露怒sè的大喝了一声,打断了红刹的话。“就因此事便让你们兄弟相残!这样的宗族,离了也罢!” 红刹和紫罗两妖当即傻眼了,在他们看来,此事在妖族中再正常不过。心道主子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发了这么大脾气。 红刹见着聂羽不再说话,便又接着道:“后来族母向族中求情,才将我们二人的命保了下来,但我们俩却因为此事坏了规矩,被族中挑筋断脉,逐了出来。” “因为没了修为,我俩无数次末路逃生,前后逃了几十年才来到这卞楚国境内。数年前,我俩找到了这处地炎肆虐的地方,因为这热力对我们本身修炼就有些好处,便留了下来。” 说罢,红刹抬起头,却看到主子眼中的怒sè不知何时已退去了。双目直直地看着远方,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主子,都是我们俩愚钝,让您听到这些不开心的事情。” 紫罗将声音压得极低,但传到聂羽耳中,还是听出了其中的苦味。 “没事,不瞒你们两个,我也有个孪生弟弟,依着道乞师父之言,此刻应该正在距离此地极远的一处仙山修炼。”聂羽并未看他们两个,而是徐徐自言自语着。 “这……” 两妖齐齐面露讶sè,不想这终rì苦修的主子竟也有这般心事。忽地,眼前的主子缓缓站起了身来,双足红芒隐隐闪起,眼中落寞的神sè已消失不见,正紧咬着牙关运起星力。 聂羽将手中白纶往腰间一藏,自欢颜镇被毁,如今他身上只剩下这方白纶可以当做念想,自然一路悉心保管。 “师父当rì曾说,道途积跬而成,如今跬步之挫我这当主子的倒是让你们俩看笑话了。”说罢,聂羽身形一动,蓦然便出现在身前七八尺处。 一步迈出,如越鸿涧,这一步竟比之前他赶上小半rì的路程还要艰难,聂羽额上汗水陡然沁出,转头冲着呆在原地的红刹紫罗咧嘴一笑,丢下句话便再次闪动而去。 “你俩不随我同行么?” 红刹紫罗四目对视一眼,看着聂羽远去的背影开心一笑,暗中齐齐道:主子“回来了”。 茫茫赤土,前行的路上毫无方向可言。再行运力吐纳后,聂羽才发觉自己心脉在那异兽的一吼中损伤到底多严重。连过数rì,经脉内的星力走行都如岩间露水一般淅淅沥沥,丝毫不见起sè。 第二个满月之夜,如期出关的道乞本还满心欢喜,却发现聂羽修为大退,竟还不如当rì收徒之时。 出乎聂羽的意料,在道乞向他询问其中缘由后并未多言,看过了他取回的那朵怪花之后也说不上此物到底是什么。只是叮嘱聂羽继续安心修炼,面上也是一副不喜不愠的神sè,整晚默默飘于他身侧。 整整一晚,聂羽除了因为好奇从师父口中问出了卞楚国周围环境之外,再没听到他口中吐出半个与修炼相关的字眼,仿佛此事对于师父的打击更胜过自己。 直到天明之前,道乞才面sè凝重地丢下了一句话,旋即钻回了宝符中。 “道无捷径,唯恒能达。你心中所期所求之事,实力机缘二者缺一不可。我当rì曾说这荒漠是你的福地,但祸福相伴,好恶相依。如今虽是祸事,但也是幸事,是福是祸全看你自己的道心是否坚定如初了,为师也只能言尽于此……” 聂羽虽不知晓那异象为何出现,既然师父这般神通广大都对之避而不谈,自己自然更无须考虑那么多了。 道无捷径,唯恒能达…… 聂羽本就聪慧,听两妖忆述身世之时便已悟出了其中的道理。可他却怎么也未曾想到,单单将经脉靠着rì夜勤修恢复到拜师时的那般状态,就足足用去了七个月。七月苦修,他心xìng虽然坚定如昨,但有一事却让他越来越在意。 这荒漠之上竟然全无任何人的踪迹,偶有些残败旧城的废墟也多是一副空壳的样子,不曾见过半个活人。偶尔途径旧时官道的痕迹,倒能寻到一些枯骨,但都早已被风沙吹蚀得残破不全,根本无法辨认。 一连数月均是这副景象,不由得聂羽心中不起疑,到底是当初师父将自己掠走时飞的太远,还是欢颜镇所在地域原本就是这样。 更让他心生恼火的是,本以为可以借着宝符的力量,四处再收服些小妖小兽为自己所用。可自从收了红刹、紫罗和一干蛤蟆jīng后,那rì的诡异血芒就再也没出现过。无论他如何下令,这宝符就是没反应,也不知是宝符失去了功用还是所遇妖兽均是灵智未开的缘故。 不过如今的他心怀所愿,倒也没有太多心思深究此时,便先压在了心底。 七月其间的时rì里,道乞依旧每逢满月便现身而出,但聂羽再没提过要看弟弟之事。师徒虽一路无话,但随行的红刹、紫罗二妖却看得真真楚楚,老神仙脸上满足的笑意一月浓过一月。 与此同时,远在卞楚国西南五万余里的醉乌山却不太平静,整个山门五峰十三院上上下下都在议论着同一件事。 织云院凌渊仙子回峰时,带回了一名重伤少年,收为记名弟子。这少年虽入道仅仅半年光景,却以惊天资质在外院道比中,力压三千外门弟子取得头名。十五岁便被织云院长老凌渊仙子收做亲传弟子,成为醉乌山脉最为年轻的一代弟子。 只是月许的功夫,聂景这个名字便几乎成了整个醉乌山低阶弟子们或憧憬、或嫉妒、或望而兴叹的对象。 令人奇怪的是,这个面sè苍白如雪的少年似乎从来都不懂得如何以笑示人。即使他夺得道比头名之时,面上也不曾显露过半点喜sè。无论在低阶弟子还是门内长辈的眼中,这个瘦弱白皙的少年终rì都是一副冷漠至极的样子。 除了凌渊仙子和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有团炽热如火的执念。 “凌渊师父当rì的许诺,已经不远了。哥,等着我,待我月基一成,立刻回去接你一同来这醉乌山脉……”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推荐。】 第十七章 神仙锏,虚谷铃 - 帝囚 - 麓遥 () 在荒漠上的一片枯林中,一个浑身闪耀着半尺多长芒刺的少年正对着身前的一个白蒙蒙的光球低语着,光球中一个老者若隐若现地端坐其间,无论是少年还是老者全都面带兴奋之意。二人身边不远站着一个七八岁的红衣童子,正满脸欣喜地看着少年。 这三人正是聂羽、道乞和红刹,而此时已是聂羽在白城被异兽震伤经脉的十八个月后。 道乞满脸笑意地打量着眼前的聂羽,眼前这孩子与当rì自他从欢颜镇出来时已似换了个人般。当初白皙的发肤经历了荒漠吹烤如今已化作一副古铜sè,渐邃的双眸中已不见了当rì的游移不定,除却固有的那丝坚毅,又多了几分沉稳,更隐隐有许许火芒在眼底闪动不已。 聂羽与红刹紫罗两只蟒妖在这茫茫赤原上足足浪迹了一年多的时间,聂羽不但人壮实了许多,体内星力修为也已远胜伤前。 “师父,自二十多rì前,我就发现无论如何吐纳体内星力竟然都没有一丝一毫增加,莫不是说我体内星力已经足够锻铸月根了?”聂羽面sè兴奋地看着道乞,竟像个渴求长辈认同的孩子。 “还早还早……” 说罢,道乞摇了摇头。这十八个月来,他虽然身居血界之中,但神念却一时一刻都未离开这个心爱的徒儿,rì夜相伴,聂羽心志之坚倒也让他十分讶异。 “虽然距离凝筑月根还早,不过这星力盈宫倒也是件好事,不如这样……今夜随你用什么法子能将为师身前这层星幕破去,为师就送你件宝物如何?”道乞边说,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聂羽。 “当真?”聂羽眼中喜sè渐浓。 “自然当真,只怕你没这本事而已。”道乞微微眯起双目,自此便默了声。 聂羽眼珠一转,忽地一把将铁锏摄在了手中。这些rì子,荒原上倒有不少低阶炎兽火妖命丧这铁锏之下,后来阿三妄自给这铁锏起了个名字,叫做“神仙锏”。本是无心叫叫,被这些小妖小兽叫的多了,聂羽倒也慢慢习惯了。 “红刹,”聂羽冲着身旁一身低喝,接说道:“紫罗还在闭关,不方便出血界。等会我们俩一起破了师父的星幕,真得了好处待他出关也好气气他。” 说罢,红刹见着主子面上狡黠一笑,恍然点了点头,蓦然闪动便出现在聂羽身旁,化作一条五六丈长的巨蟒,数十道尺许粗的血环栉比浑身,娇艳yù滴。 “主子……”变回原形的红刹口吐人言,一条腥红信子抽动不已。 “你先别动,师父这星幕虽然不似我平rì施法那么凝厚,但其中蕴的星力却隐隐胜过我的星幕不少,让我自己先试试。” 说罢,聂羽身上的红芒骤然一敛,化作一层寸许厚的芒衣附在半裸的身上,足下轻踏半步人便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道乞身后两丈多远的地方。右掌赤芒蓦然闪动,旋即自他指尖划出一道红芒,其间芒针若隐若现。 两丈距离几乎抬手即至,红芒无声无息地没入白sè光幕中,仿若泥牛入海般连一丝波纹都未带起。 “嘿嘿,师父这星幕果然有些门道。”聂羽面露喜sè地自言自语道。 行走荒原一年多的时间,虽然御敌不少,可大多数时候都只靠着两条蟒妖和自己那根铁锏,除却风步诀,并未在争斗中动用过半点星力。如今他已将四式星术练得十分纯熟,自然想寻个机会与人施展一二。 聂羽蓦然向后一闪,又退出了两三丈远,两手法诀连掐,身上芒衣陡然往两手聚集而去。星力灌体,两臂疾挥,抬手红芒大放,他竟接二连三地打出了数百道坠雁芒针,齐齐向眼前光幕上的一点破空而出,百余道红芒竟如同焰火一般。 光幕中的道乞眯起的双目微微一屈,面上笑意旋即又浓了几分。 红白两sè光芒相汇,“噼啪”爆鸣四起,随着飞沙走石渐去。其间那白蒙蒙的光幕再一次露了出来,非但没有损坏,反倒比之前凝厚了不少。 “红刹,帮我把那光幕缠起来!” 聂羽此时心中兴奋异常,见着全力而出的百余道坠雁诀并未得手,旋即低喝一声。言罢,手上红芒一暗,神仙锏已擒在了手中。 红刹听闻聂羽下令,倏地出现在光幕一侧,水桶粗的身子异常矫捷,两三个呼吸的功夫便将白sè光幕缠起了大半。随即周身血环一紧,千钧重压蓦然落在了白sè星幕上,本来圆滚滚的光球蓦然被挤作个纺锤一般。 聂羽望着红刹,会意地点了点头。下一刻,他浑身星芒砰然而出,化作一条火舌缠附在铁锏上,闪身一跃便横跨三四丈,跳至了光幕上方。 “破!” 随着他口中一声大喝,铁锏红芒融做一团,化作一把五六尺长的赤红芒刺,带着呼呼风啸,自上而下不偏不倚地扎到了光幕突起的破绽处。无声无息地,芒刺戳入光幕尺许,如同利刃般撕裂而下,白sè星幕应声而散,散作点点星芒消失一空。 聂羽看到光幕破去,原想收了去势,却发现自己连人带锏竟都意外地停在了空中,无论如何运力竟纹丝未动。低头一瞧,铁锏此时已被道乞用一道白芒钉在了空中,进退两难…… “这法子倒是不错……只是修为还欠火候……” 道乞徐徐点了点头,了然一笑,手中白芒托着聂羽缓缓落下,卸去了他的法力。 双足落地,聂羽毕恭毕敬地冲着道乞作了一揖。他心中十分清楚,方才一击自己法力尽出,若是打在块普通山石上,想必此时已将之打作稀烂了。但当下虽破去了星幕,却被师父如此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去,心中不禁又感慨了一二。 红刹此时已变作童子模样,满脸笑意地站在一旁,打量着自己这小主子。当rì初遇,聂羽在他眼中无非就是个黄口小儿,但如今他自问若真xìng命相拼,自己真还不一定赢得了他,想到此处,他自然是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 “师父,如今光幕已破,这宝物……”聂羽煞有介事地眼珠一转,看向道乞。 “你个鬼机灵,为师何时骗过你,接着!”说着,道乞自大袖中一摸,便有道银光倏地飘至聂羽身前。聂羽将银光往手中一摄,手中旋即现出了个系着红线的亮银铃铛来,不时泛起道道银光。 “此物唤作虚谷幻铃,于我无用,但与你却有大用处。此时这东西无需认主便可驱使自如,rì后你自当好生保管。当下……试试注些星力进去。”说罢,道乞双眼一眯,便不再多言。 “好。”聂羽轻声应道,旋即心神一动,便有点点芒星打入银铃。 红芒入铃,银铃忽地回应一般清鸣了起来,随着阵阵脆响,道道银芒自铃中乱shè而出,纷飞舞动了片刻便聚在了一起,竟化为一个与聂羽身高长相都一般无二的银sè少年来。 聂羽诧异地看着身前的银影,虽然与自己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面上并无一丝表情显现,倒像是个木偶一般。 “此物本身功用不小,但你尚未开始修行月力,故而只能用些其中皮毛,”道乞一面捻着胡子,一面徐徐继续道:“这虚谷铃本是一对,乃是我早年得到的一对异宝,其中妙处自然是不少,但怎奈不知何时丢了一个,如今就只剩了这只。对于你现在的修为,它倒能勉强做个化身堪用”。 “此物你平rì不必放入血界,随身带着它便可自行吸收星辰之力。这银影化身虽没有灵智,但修为却与你一般无二,倒也能应付些rì常对战,只要你还未修成月基,这化身的修为便会随着你的修为而涨,至于这用法,你倒要自行体悟了……”道乞言罢,目光便滞在了银sè身影上。 聂羽满脸喜sè,欢声道:“师父,这银影既然由我驱使,那不管什么命令它都会听了?” “此物驱使倒与你体内的宝符无二,你只需心念cāo持便可。”道乞徐徐点了点头,笑意中带了几分玩味,他倒想看看这小徒弟到底想干些什么。 “是!” 聂羽一声喜呼,蓦然间几个闪动便腾出了十丈以外,令人称奇的是,银光所聚的身影竟与他的动作一般无二,向着相反的方向疾行而去,与他相向而立。 “在这荒漠上苦修了这么久,总算有个对手了,还是势均力敌,嘿嘿,羽儿先谢过师父。” 说罢他身上气息一敛,体内星力毫无保留地涌向两臂,旋即两股刺目光团浮现在他的双手上。 【新书期,还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推荐。】 第十八章 活人!活蹦乱跳的人! - 帝囚 - 麓遥 () 聂羽虽不是好胜斗狠之人,但因着自幼就与弟弟一同随爹爹习武,两人武艺一直难分上下,平rì比试自然不少。 从镇子出事这一年多的时间,除却师父,自己身边再没有其他人陪伴左右。平rì虽然也有些飞禽走兽sāo扰他修行,但有红刹紫罗在身边,多数时候也不用他自己动手,早就闷慌了。 面无表情的银sè身影随着聂羽气息的增加,竟也在两掌上运起两团银芒,与聂羽手上的光辉交相呼应。 “坠雁连珠!” 聂羽口中低喝一声,整个人竟似个陀螺一般原地旋转了起来,两团红芒飞舞身边隐隐化作两道火圈,挥舞不定。下一刻,在两道火圈上竟忽地凝聚出了数百道针芒,一时划出无数条赤尾,齐齐向银影疾速飞去,破空之声此起彼伏。 而另一侧,银sè身影光芒大放的双手此时十指连弹,无数如夜空繁星般的银芒蓦然浮现在他身前,随他两臂一展,齐齐朝着飞来的数百道赤红针芒迎去,声势丝毫不输给聂羽。 一时间,两sè光芒纠缠交织,爆裂声接连不断,竟将周围二三十丈晃得如同白昼。 道乞看着战团,饶有深意地点了点头。他送这虚谷铃给聂羽着实是为他保身之用,却不想这小子竟然放出化身与自己对弈,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数息的功夫,待两sè星芒散去,露出了聂羽和银sè化身的身影。 聂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似是方才的星术消耗极大,可脸上却是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一面打量着银影,一面向着坐在不远处的道乞言谢。 “这宝贝倒还真不错,徒儿谢过师父!” “你先收了这铃铛,调息一二,为师稍后有话与你说。”不知想起了何事,道乞笑容一散,面sè肃然地说道。 “好……“ 聂羽心神一收,银影旋即化作团熠熠银芒倏地飞回他手中,变成一个银铃自行系在了他手腕上。而后他将红刹也唤回了宝符血界中,盘膝往道乞身前一坐,将瀚星珠和神仙锏分置左右,徐徐入了定。 两物较之聂羽拜师时,都有了些变化。原先银光流转的瀚星珠已经黯淡了不少,虽然依旧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汩汩星力,但却比当初差了许多,竟隐隐有了干涸的态势。 相反地,神仙锏青铜sè的锏身却比之前光润了不少,其内滚滚火芒蕴而不露,徐徐泛着热力。 道乞看了看聂羽两侧的两物,肃然的面孔中隐约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神sè。他根本未曾想过,眼前这愣头小子这一年多的时间竟能做到这般地步,十八个月的时间rì夜不断,便将这寻常数名修士堪用十余载的珠子给榨干了。 而聂羽此时则将全部身心都沉在自己的绛宫中,不断地吐纳着。不似当rì那般浑浊,他的绛宫中此时已如同晴夜一般,无数红sè星辰闪烁不定,熠熠生辉。浑身经脉中,星力也如同水瀑飞泻般滚滚而行,丝毫没有任何阻碍。 周围的红sè星芒随着他的一呼一吸,不断地注入他体内,汇入经脉的星力涌流之中,而这一坐又是半个多时辰。 “羽儿……” 看着徒儿周围的星芒渐渐散去,道乞低声道。 聂羽徐徐睁开了双目,目中火芒骤然收回,应声道:“是,师父。” “我传你的这套星力吐纳之法是我一位熟识之人所创,就我所知,除了我之外,你该是第二个修习之人。此法虽修行甚艰,可一旦成道,法力却比一般修士多上五成有余,你可知其中缘由?”道乞言罢,打量着聂羽。 “师父前rì曾说,修行月力根源便是聚天地之力于体,师父的意思是我们体内所储星力较常人要多些?”聂羽并未思量,而是脱口而出心中所想。 “不错,你小子倒是聪明了不少,你如今的瓶颈也是这修炼方法所致。常法修行,星力聚体多是在下丹田之中,而我们这法子则是聚在中丹田中。” “师父的意思是?”聂羽不解地看了看道乞。 “若想修成月根,炼经洗髓这条路是必经之途,而丹田聚力便是其中不可逾越的鸿堑。也就是说我们虽然先修绛宫,可这下丹田的星力一样也要修行,这也是为何为师之前说你距离星力圆满尚早的缘由。”道乞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此物唤作培元丹,如今你锻脉倒没有太多问题,可这下丹田培炼却也不是一rì两rì之事。这丹药对你继续修行倒也有些好处,你且先收着,自今rì起每rì一粒。”说罢,道乞自大袖中取出一个青瓷雕花的小瓶,晃动时其间脆响连连。 “师父,如果我再努力将下丹田中的星力修满是不是就行了?”聂羽略一皱眉,将丹药往宝符一收,寻思起了师父方才所讲,忽然觉得其中话里有话。 “这瀚星珠照着你目前的吐纳速度,想必不出一月就枯竭了。这荒漠上的星辰之力被地炎之力所阻,根本无法吐纳,倒不如先出了地炎之地,反倒不会耽误你的修行。况且这道途上的心xìng磨练,倒也不是终rì苦修便可达成的,不谙世事进境太快反倒不是什么好事。”道乞一字一顿地缓声说道。 “师父的意思是,从地炎之地出去?您不是说过此地有千万里之广么……”聂羽微微撅嘴,接着道:“再说了,就我现在的修行速度,怎么称得上进境太快,弟弟……弟弟他都可以御剑而行了……” 说罢,聂羽面上露出了几分不甘之意。 “哼,先前看到景儿那小子御剑而起无疑是有人相助于他,御器之术乃是凝轮聚月之后才可以掌握的神通,他一个月根未结的黄毛小子怎么可能自己施展,施展!”道乞似乎有些不满,面带愠sè地说道。 “师父,您神通广大,也让我御着这铁锏飞一次吧……”聂羽听闻道乞话语之中的不快,当即打了个哈哈。 “若想乘风驾云,怎都要凭自己的本事,你是我道乞的徒儿,区区御器之术又何需别人助你。”道乞两眼瞟过聂羽,旋即转开了头。 “好……好……徒儿定不会让师父您老人家失望。”聂羽语气一软,顺着道乞说道。 “你也别贫嘴了,为师看重机缘,前rì一直没有给你们指路也是因为如此,本想带着你们往西而去,往祁国找个宗门世家混些时rì,不想你却和那两条小蛇来到这东北之地。”道乞摇了摇头,接着道。 “由此处往东北一千三百里有处关口,乃是卞楚国的北陲,去与不去你自行决定。切记,凡人面前收敛气息,莫骄莫躁。修士面前,不卑不亢,既不能欺人,更不能被人所欺,辱了为师的教诲。”说到此处,道乞略微一顿,随手打出道白芒,向着一个方向破空而去。 “羽儿,你将手伸出来。”白芒徐徐消失,道乞接着言到。 “是。”聂羽虽不知其所以然,但还是应声将右手伸了出去。 倏地一道白华闪过他掌指,虽丝毫不痛,但随着光丝过处,三滴艳红鲜血凌空飞出。同时,自道乞手中飞出三道苍白的纸符,三滴鲜血默然无误便被摄入了纸符中。 经过了这年许的时间,聂羽原还以为自己这身子已是金石不坏,不想在师父随手一挥的白芒下竟如同纸糊一般,登时心中对道乞的敬畏之意又多了不少。 随着血滴入符,纸符上竟隐隐泛起了道道红芒,旋即自每道纸符的正中都若隐若现地浮出了一柄古朴小剑。道乞将三道纸符一收,旋即递到了聂羽面前。 “以你的修为,凡人中已是罕有敌手,但这地炎之地为修士禁地,一旦出了此处地域难保不会遇到修为高深之人。这三张剑符我已帮你认主,你好生保管,一旦遭遇xìng命之忧,取一祭出可保xìng命无忧。为师本命法宝注灵时所存的剑符只留了这三张,切记,莫要随意动用。” 言罢,三张剑符倏地飞入聂羽手中,道乞自己则蓦然飞入了聂羽手臂上的宝符中。 见着师父忽然离去,聂羽缓缓起身摇了摇头,将宝物纷纷收了,便朝着方才白芒所指的方向疾速行去。 然而他却不知道乞心中的欣喜和关切,寻常修行之人单就星力盈体便要用去五年八载,有些资质不佳的甚至穷其一生也难将丹田内的星力修至圆满,更别提淬脉炼体一说。 而他区区十八个月便将星力修至盈宫,更因着伤脉之祸,经脉反倒比之前要坚韧了不少。在道乞眼中,他无论心xìng还是资质都已是冠绝之辈,他竟还埋怨修行速度太慢,道乞听了气当然不打一处来。 依着聂羽现在的修为,若不是为了保存星力以备妖禽野兽的不时袭击,rì行三四百里倒也不在话下。但他自镇上出事便再也没见过其他人,一想到马上能见个偌大的城池,心中倒有些迫不及待之意,干脆直接唤了红刹出来驮着他赶起了路来。 第四rì晌午,正在红刹背上打着瞌睡的聂羽忽地发觉身下的红刹停了下来,旋即一闪便立在了红刹身侧。 如此没rì没夜的赶了千余里路,纵然红刹是妖兽之身,双目之间也露出了几分疲态,而他那双略带疲惫的双目此时却死死盯着眼前。 自他随了聂羽后,第一次见着活人,活蹦乱跳的人…… 【希望各位能支持下本书,将手里的推荐票投给麓麓,同时也谢谢大家的收藏。】 第十九章 百妖击鼓演武 - 帝囚 - 麓遥 () 一人一妖面前,四个猎户装扮的jīng壮汉子手持猎叉,此时正满面惧sè地坐倒在地上,一面哭号,一面将猎叉在身前毫无目的地挥舞着。他们身前,有两堆已被烧作焦糊的尸首,还徐徐冒着黑烟。 而四人的头顶数丈处,七八只尺许大的火蛾正在上下盘旋,一对对乌目死死盯着眼前的四个汉子,如同盯着一顿美食般。 聂羽看着眼前这几个活生生的人,面上不见半点喜sè,双眸死死锁住地上的焦糊尸首,紧蹙着眉头。 几人中的一个长髯汉子忽地看到了这边的红刹,竟以为又有妖兽来袭,连个声音都未发出便晕了过去,余下的三人面上惧sè也都浓郁了不少,盯着不远处这个**着上身,浑身一副古铜sè的少年和他身旁的巨蟒。 “红刹,这些火蛾与原先所见那些好像还有些不同……”聂羽声音如同自瓮中传出,低沉得可怕。 “看那两具尸首,想必是些修成了火象神通的妖虫。主子,你看这?”红刹血信嘶嘶吞吐,口吐人言。 听着这五六丈长的大蟒居然唤身边的少年主子,三人中一个身着黑sè兽皮之人忽地跪伏在地上,大喝道:“小仙长!救命……” 话音未落,一只较大的火蛾瞬间闪到跪伏说话之人的头顶,口中猛地吐出了一根六七寸长的黑针,就要往那人后颈处扎去。 “敢!?” 红刹硕大的身影当即就要朝火蛾所在飞将过去,但较之聂羽却还是晚了一步。 汉子只觉头顶一股热浪袭过,一道熠熠红芒砰然击在火蛾的身侧,无声无息,便将火蛾生生打成了数块,随即一滩血水挥溅在汉子身侧的岩石上,冒起了丝丝白气。 “主子,你这是?”红刹面露疑惑,自己跟了聂羽这一年多时间,只觉他终rì笑容不断,却哪儿见过他这般凶神恶煞的样子。 聂羽此时双目血丝映出,紧紧盯着余下的火蛾,自牙关之间挤出了几个字。 “一个不留!” 虽然道乞有言在先,可此时他心中却早已将师父临别嘱咐抛在了脑后。 红刹不敢犹豫,偌大的身子似是离弦般朝着空中弹shè出去。那些火蛾仿若意识到形势不对,疾速往众人身边的一处石缝闪去,不待逃掉却接二连三被道道红芒打落了下来。 此时聂羽右臂擎着神仙锏,左手掐着坠雁诀,悬在半空的身子红芒大放。在三个汉子的眼中,与尊救命菩萨又有何异处。 “主子,逃掉两个……”红刹声音一沉,徐徐爬回到聂羽身边。 聂羽将星力卸去,看了看身后的四个人,缓了缓神问道:“你们怎么会惹上这些东西……” 身着兽皮的汉子此时两腿还在哆嗦着,颤抖着声音回到:“回仙长的话,小的几个原本是青柳镇的。本来是往萌关逃难去,车队没了干粮,镇长打发我们几个猎户出来寻些吃食……却不巧碰到了这些妖物,吃食没讨到反而送去了两条人命。” 这汉子所说不虚,虽然在聂羽看来那火蛾的速度着实说不上多快,但在这些凡人眼中却已如同鬼魅,不见首尾。 “这么说,你们一行还有其他人?”聂羽略一寻思,轻声问道。 “是,小的们车队就在此地往东二十余里,老老小小还有数百人。”那人满脸恳切,一面磕头一面道。 “你们所说的萌关,可还是卞楚国境内?”聂羽接着问道。 “是……萌关是卞楚国东北的最后一道关口,出关就是葭萌国了。谢谢……谢谢小仙长的救命之恩。”三人此时才反应了过来,对着方才救下自己xìng命的小神仙谢个不停。 “我刚好也要往那里去,不如就跟你们同行吧。”聂羽倒也不客气,心中思量,若是这些人再遇到些什么事情,自己在倒也能帮他们一二。 “只不过……”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正要接着说下去,却徐徐听得自脚下传来了阵阵嗡鸣。 声音由远及近,不一会儿,整个地面微微一震,红刹忽地低喝了一声。 “主子小心!” 话音未落,众人身前不远处数丈大小的土层轰然掀开,露出了条丈许长的漆黑石缝来,无数纷飞火蛾如同涌流般自那石缝喷发而出。眨眼的功夫,方圆百余丈的空中竟满布了数千只。 看着周围黑压压的蛾群,红刹暗叫不好,几人竟被牢牢困死在此处。忽地,一阵嘶鸣自空中传出,漫天妖虫竟如同cháo水般往几人所在之处砰然压下。 “护住他们四个!” 聂羽没有丝毫犹豫,两臂红芒闪动便在自己周身筑成层层凝厚星幕,其上赤红霞光涌动,汩汩热力四散而出。红刹将身子一卷,便把四个汉子盘在其间,壁垒般护住了他们。 随着连绵半刻钟的轰鸣,蛾群徐徐散开,渐渐露出了其中的两个身影。 聂羽胸口此时随着一呼一吸不断地起伏着,两臂勉强支撑着摇摇yù坠的星幕。星幕周围虽然四散着不少被赤芒烧死的火蛾尸首,可其本身却也变得残破不堪了。一旁的红刹倒还好些,鳞片虽然有些焦黑却未伤及肉身。 “主子,火蛾太多,如此守着也不是个办法,想个主意脱身吧。”缠作一团的红刹徐徐抬起了硕大的头颅,扫了一眼空中并不减少的妖虫,低声喝道。 “火蛾……” 方才想要取师父所赐剑符出来的聂羽听着红刹这么一说,面上的担忧忽地散去,反倒划过了一丝狡黠的喜sè,故作深沉地回话道:“唉,我笨,你可比我还笨……怪不得会在我的手下了。” 红刹听他这么一说,当即傻了眼,问道:“主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将他们忘了也就罢了,你们rì夜相处,你怎能也将他们忘了呢?” 说罢,聂羽略一打量头顶上的火蛾群,大喝道:“许久未曾出来了,也让你们透透风,顺便饱餐上一顿……” 话音未落,他周围数十丈宽广的地上忽地冒出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团团红影,赫然就是当初被聂羽收进血界中的妖蛤。大的有三四尺,小的也有二尺多,密密麻麻竟有百余只,登时激起了浓浓的烟尘。 这一年多由着红刹紫罗二妖进进出出,聂羽倒也摸清了血界中的门道,怪塔一层的空间内时间飞晃,竟比外界快上许多倍。由此身处血界之中的妖兽,这一朝一夕便是一月有余。 如今一年半的时间过去,于他们则已是愈大半个甲子。原本让人忍俊的妖蛤们倒也比当初壮实了不少,而且因着血界之内没有天灾兽敌,数量也多了不少,一族大大小小竟有二百上下。 “主子!主子!” 烟尘未尽,自其中忽地传出了阵阵蛙鸣,若积云滚雷般震得周围地面都颤动不已,全然抵住了天上数千只火蛾的振翅嗡鸣之音。 许久未出来过的妖蛤们见了聂羽眼中本就露出无限欣喜,可稍一打量四周,无论大小,妖蛤们竟都露出了一副极其狂热的神sè,竟如同看到了一席饕餮盛宴。 聂羽见到此状当即哑然一笑,而从旁盘卧的红刹则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虽然面带笑意,可这笑意却不那么自然。一面甩着巨大的蟒尾,一面小心翼翼地盯着漫天蛾群,生怕再出什么纰漏。 “主子,小的们可想死你了!”话语未落,一只硕大的妖蛤腾地自聂羽侧面蹦出。 聂羽略一打量,这妖蛤声音与眉眼都还是年许前阿三的模样,但此时身高却已有四五尺,竟比之前大了倍许。不但体型变大了不少,通体红斑也艳丽了许多,气息架势也有了些妖兽的模样。 “阿三?”聂羽咧嘴一笑。 “哎哟主子,您这是……”阿三看着聂羽周身零零落落的红sè光幕,又瞟了一眼略有焦痕的红刹,点头哈腰地问道。 “这事儿先不说,这些火蛾你们敌得过么?”聂羽低声喝止了阿三的话,凝神问道。 阿三脑门上的两个眼珠子骨碌一转,嘴角的哈喇子竟似泉涌般冒了出来,吧唧着嘴回道:“谢主子赏识,您瞧好吧。” 话音未落,自他喉中忽地隐隐传出了一阵呱呱声,时高时低竟如同个战鼓无二。周围大小妖蛤听闻了这声音,眼中喜sè更甚,接二连三地随着他一同低鸣了起来,声势比之前又大上了不少。 应着鸣声,体型偏大的妖蛤们竟徐徐以半妖半人的样子趴伏在了地上,体型也在慢慢变大的过程中彻底化为原形。几个呼吸的功夫,聂羽周围便现出了百十多个巨大的红皮蛤蟆。 较小些的则蹲伏在地上,不断地鸣叫着从旁助威。 随着一声震耳yù聋的破吼,一只四尺有余的蛤蟆轰然蹦起十余丈高,带着周围地面都微微一颤。一条丈许长的腥红舌头竟如同个收放如电的软鞭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周围,眨眼功夫竟有五六只火蛾被这妖蛤嚼在了口中。 妖蛤下落时发出的“吧嗒吧嗒”口唇相碰之声仿佛投石入水,聂羽只觉周围一阵隆隆震响,百余只硕大红sè身影随着地上滚雷般的蛙鸣不住跳起,竟把地面锤得如同擂鼓一般。 【新书上传,谢谢大家的支持,希望大家能将《帝囚》先收藏起来,如果还有推荐票的话,请不要吝啬地投给它吧。】 第二十章 一波三折(上) - 帝囚 - 麓遥 () 随着滚滚回荡的蛙鸣与震地之声,四里妖蛤的身影跃动不已,片刻的功夫便将头顶上原本密布的虫群灭去了小半。 聂羽开始只觉妖蛤们与这些火蛾兴许能斗一斗,也就省下了自己那枚宝贝剑符,却不想这妖蛤竟还真是这些妖虫的天敌,几个呼吸的功夫周围空中二三十丈便被清得干干净净,连个渣儿都没剩。 这些火蛾虽有些火象神通,却只能经由口刺才能发挥出其中威力。这些蛤蟆的软舌收放速度之快,远迅于它们,此时自然没了用武之地。这些火蛾生xìng凶猛,见得如此多的同类命丧蛙口,竟似疯了般没有一丝退意地狂涌而下。 红刹身下的四个猎户虽也见过不少凶禽猛兽,但何曾见过这番场景,一面打着哆嗦,一面口里念念叨叨着自己多亏是遇到了“小兽仙儿”,一个少年竟能驱使这么多妖怪。 蟾影翻飞,穿梭在空中的蛾群里越战越勇,百余条猩红sè的长舌狂舞之下每时每刻都有无数妖蛾命丧其下。不多时,数千只火蛾竟被打着饱嗝的蛤蟆们吃了个一干二净,之前震耳yù聋的嘈杂声也徐徐静了下来。 蛤蟆们一个个挺着溜圆的肚子徐徐围到了聂羽和红刹的身边,一面打着饱嗝,一面“红大哥”、“小主子”地叫个不停。 看着它们如此,聂羽半悬着的心倒也放了下来,两手略展示意让它们住了声音,嘿嘿一笑道:“没想到这一年多没见,你们还真长了不少本事。” “谢……嗝!主子!”妖蛤经这许久相处,显然已经为阿三马首是瞻,独自一人回道。 “如今这酒足饭饱,你们就先回血界中休养……” 不待聂羽说完,方才变回半妖身形的阿三腾地自地上爬了起来,哭丧着脸道:“主子!主子!求您让小的与红大哥、紫大哥一样侍奉您左右吧!小的再也不让您背着小的了!小的在血界中虽然不愁吃不愁喝,可这数十载见不到您的相思之苦当真难熬啊!” 说着说着,这厮竟毫无长进地又掉起了泪来。 聂羽见到此状无奈地略一摆手,低声道:“你要能像他俩一般化作个人型,我倒是不介意将你带在身边,不过……” 聂羽倒也不是刻意刁难于他,只是道乞临去交代,不能于普通凡人面前显露道法。若真是带着这群蛤蟆招摇过市,其结果看看眼前这几个猎户的模样便能想象出个大概了。 “我知道你忠心,你与族人先行回血界中,我往后多去血界中看看你们便是,如今却是不能带着你们在身边相随左右。”说罢,聂羽眼神一晃,看向了红刹盘踞之处。 阿三循着聂羽的目光看去,隐约自红大哥的身子内看到几个男子,当即明白了其中利害,又怎么再不知进退,旋即悲鸣一声化作血芒回到了宝符中。其余妖蛤见他如此,也都悻悻而归,众人周围顿时清静了下来。 “红刹,过来吧。”随着聂羽一招,红刹无声无息地化作童子模样闪到了聂羽身侧,毕恭毕敬地颔首立在一边。 感觉着身边浓重的腥气一散,三个猎户见着眼前的少年竟如同见了自家亲爹娘般,连滚带爬地跑了聂羽身前,连连拜谢。那晕阙过去的长髯汉子此时也醒了过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何事,但见着毫无踪迹的妖蛾蛇怪和叩谢不已的三个同乡,也猜出了其中原委,当即也爬到了聂羽身前。 “师父曾说一切讲求机缘,既然我遇到了你们,这便是机缘,你们也不用这么谢我了,只是有一事你们要记住。”聂羽面上笑意微敛,低声道。 “是!是!小仙长若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您就是我等的再生父母,刀山火海我们也去得!”几个人纷纷叩首道。 “此事说来简单,倒也不是让你们去送死。等会儿我随你们回去,见到你们镇上人的时候只说我也是逃难的乡民就好,莫要告诉他人我身怀法术之事,不然……” 他还原想学师父那般放出些星力威压震慑几人一个,却不想几人竟同时扑在了地上,连声说道:“不敢!不敢!小仙长……哦不……小兄弟是我们在狩猎之时偶然遇到的。” “那你们死去的那两位同乡……”聂羽瞟了一眼身旁那两具焦黑的尸体。 “他们二人失足落入石缝中了,我们去搭救时已经晚了……”这些猎户虽然机灵,但却会错了意。 聂羽本意是想问问他们该如何处理这些尸首,于他而言,相邻亲里与自家之人无异。当敬之人,活着要敬,死了更要敬。却不想眼前这些看似憨厚的乡民,却不假思索地讲出这么一番让他瞠目结舌的因由来。可这一番话,倒让他多少明白了一些师父口中所说山镇之人淳朴厚道的原因。 从旁的红刹轻叹一声,微微摇了摇头,低喝一声:“岂是问你们这个,若不是主子仁厚你等小命早都没了,速速扛上这两具尸身带路,带主子去寻你们的乡民吧。” 长髯汉子面上掠过一丝异sè,心还纳闷一个童子竟也有这般大的口气。他却怎么知道,眼前这童子就是将他吓得不省人事的那条红斑巨蟒。 几人见这红大人开口,均都一哆嗦,在他们眼中这红大人可比这小仙长可怖得多了,当即上前两步扛起了两具焦糊的尸首,丝毫不敢延误地往来路走去。 聂羽哑然一笑,低声道:“红刹,虽然只是些轻伤,你也先回血界吧,有事我自然会招你出来。” “是!”红刹毫无二话,倏地消失不见。 几个猎户听不到身后有脚步声,缓缓停下了步子,往后一看,哪儿还有什么小仙长,红大人。正发怵时,却听得一声少年轻呼自身前传来。 “我叫聂羽,不知几位猎户叔叔怎么称呼?”请前走,还有劳几位带路呢。 聂羽不知何时已闪身来到了猎户们身前,身上也多了一件破破烂烂的布袍,看上去倒是像极了逃荒的流民,一双眸子眨巴眨巴地看向四人。 几人听闻这小仙长突然如此一说,险些再次跪倒下来,心中均是一怔。这来无影去无踪跟变戏法似的,不是神仙又是什么。 为首那名穿着兽皮的猎户忙不迭地回了话道:“我们青柳镇中多是乔姓,我叫乔大牛,他们三人……” “青牛叔叔,时候不早,咱们这就上路吧,您还得给我引路呢。”不待汉子说完,聂羽忽地一笑,打断了他的话。此时他心中早已笑开了花儿,眼瞅着便能从这荒地出去,还好当初自阿三那地穴离开时将洞中杂七杂八的东西收了不少。 见着小仙长这么一说,几个人赶忙快走几步。 一行人自晌午足足走了快两个多时辰才行出了二十余里,却还丝毫不见车队的影子。见着几个轮番背着焦尸的汉子面颊上汗流不断,聂羽心里却越来越高兴。 此时天地虽然还是一片茫茫赤红,可温度却比他修行之处要低上了不少,在几个汉子看来炙热的暖风于他倒像是和风煦煦,十分的惬意。正暗自欣喜着,目光所及的一条残破的官道上,他忽地看到了几个黑点。 “那些黑点是不是你们车队的方向?”聂羽顺手朝着官道边的黑点处一指,向几人问道。 带头那名之前身着兽皮的汉子此时已把上衣卷在了腰间,赤膊之上青筋外露,倒是显得十分jīng壮。但面上的表情却让人怎么看都觉得别扭,竟像个巴狗儿般吐着舌头,喘着粗气。 “小仙……哦不,小兄弟,你所指确是车队的方向,可我却没见到什么黑点啊。”这汉子此时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明明眼前的少年就是个仙长,却说不得,当真敬也不是,不敬也不是。 “哦?” 聂羽忽地想起自从开始修炼星力以来,目力耳力均是敏锐了许多,但一直也没个比较,倒不如借此机会看看比寻常之人强上多少,便接着言道:“那我们就先走着吧。” 大约又走出了两里多路,聂羽依稀看到之前那些黑点竟然是仈jiǔ个倒在路边的人,心中突然觉得事情不对,快走了两步到了几人身前低声道:“你们的车队该是出什么事情了,跟着我。” 话音未落,他两手分别一抓,便从两个汉子背上卸下了两具尸首分别提在手中。未等四个猎户缓过神来,他已腾出了十余丈外。乔青牛几人听他这么一说,不敢耽误丝毫,赶忙跟着跑了上去。 约是一盏茶的功夫后,聂羽和四个猎户已经站在了那些倒地之人的身边。乔青牛和其他三个猎户失魂般奔走在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几人中间,面sè铁青。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才走了一天的功夫,这人都哪儿去了!” 连滚带爬地绕了一遭,四人最终跪伏在了一个眉发斑白的老人身边。 老人一身布衣,面sè暗红中带着些黑紫sè,痛苦地蜷缩着身子。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本书,如果有多余的推荐票的话,就投给麓麓吧。】 第二十一章 一波三折(下) - 帝囚 - 麓遥 () “本叔,你醒醒!本叔!”乔青牛似是对老人十分在意,一面将老人的身子半扶起来,一面强忍着泪水低声唤着。 “青牛,你……你们回来了。”唤作本叔的老人十分费力地微微睁开双目,出气多过进气地应了一声,但其中却不乏欣喜之意。 聂羽环视了一周,周围倒地的仈jiǔ个人老老小小竟全是男丁,双唇如墨,颊额暗紫,明显是一副剧毒入体的样子。 他略微寻思了片刻,右臂轻抬,藏在袖内的前臂红光一闪,便有一个土黄sè的小葫芦自袖中滑了出来,其上贴着一处红纸签,写着“御毒散”三字,此物也是他从蛤蟆洞中带出来的。 据阿三所说,地穴中蛤蟆们数十年所存生肌止血,御毒滋补的药物原本不少,可被老神仙那么一折腾倒毁去了十之七八,只留下十几瓶,都被聂羽收了回来。 他虽知晓诸多药xìng,却不知这丹药还是否管用,蛤蟆们不会说假话,可这解毒之物是真是假若非以身试药,根本无从辨别。如此机会,倒不如帮眼前几人个忙,若是真管用自然大好,若是无用……倒也不用苛责自己。 想到此处,聂羽缓步走到乔青牛身边,低吟一句:“这是些解毒的丹药,虽不知有没有用,青牛叔不嫌弃的话,给大伙一人一粒分了吧。” 言毕,聂羽将手中的葫芦往身前一递。 乔青牛眼中这憋了许久的眼泪唰地便流了出来,心想着眼前这小神仙简直就是自己几人的活菩萨,先前这么大的本事,给的药想必也是些仙丹灵药才对,旋即想也没想就将葫芦接在了手里。 “谢谢小菩萨!您真是……”他喉咙一哽,手里却是没停下,轻轻用力拔开了瓶塞,随之一股淡淡的腥味散了出来。他径直倒出了一粒红褐sè的小药丸,塞在了怀中老汉的嘴里。 把葫芦往一旁长髯汉子手中送去,低喝道:“给周围几个人都吃上一粒,剩下的还给小神仙。” 半个时辰后,四个汉子分别扶着六个人围坐在一起,聂羽看着六人脸上渐渐退去的毒相,心中自然高兴不已。 “多谢小兄弟相救,若没有你这解药,我这把老骨头和这几个镇上仅剩的壮丁可就都命丧于此了。” 说话之人正是前时被唤作本叔的老汉,此时虽然口中言谢,但他眼中却透着无尽的悲凉。老汉身后不远处,五具尸首一字排开。聂羽的解药虽然灵验,但中毒之人的其中三个却没能熬过来。 “本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车队中的妇孺们都哪儿去了?” 方敛去了看到老者无事的喜意,乔青牛强压着嘶哑声音,惊怒交加地问道。 “实话说,我到现在仍不明白发生了何事,车队本来落在此处等你们六人回来,眼看着过了晌午,忽地起了一阵yīn风。接着车队里的老老小小便都昏了过去,晕晕沉沉里我好像看到了个妇人。” 老汉略回忆了片刻,接着说道:“当时狗子他们几个好像没受太多影响,仍还站在车队里。之后被那妇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包括我在内,车队里还尚有些神智的人也都一个接一个的昏死了过去。” 说到此处,老汉忽然觉得脖颈处一阵刺痛,循着他摸过去的地方,显着一对绿豆大小结着黑紫sè血痂的伤口。聂羽方才在帮助几人搬运尸体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异处,在场九人颈上的伤口一看便是毒蛇毒蝎之物咬伤。 “那您可知晓那妇人把妇孺们怎么样了?自镇子上出来这一个多月,本来剩下的人就不多了,大伙节衣缩食,不就是为了能撑着平安到达萌关。他们要是真有个闪失,如何对得住镇里参军戍边的那些汉子们。”乔青牛话语之间已然满是愧疚之意。 “唉,昏死过去之后,再醒来便是你们几人救我起来了,老夫身为镇上执事,实在有愧于镇上的乡亲们。”老者说到此处,满脸浮起了几分落寞。 “两位先别着急,可由得我问一句,车队中的车马大概有多少?”沉默了许久的聂羽双眉一展,似乎有了些线索,轻声问道。 乔青牛一时肝火上涌,倒是忘了自己身边这位出手如雷霆霹雳的小神仙,被这么一问,自然顾不得什么长辈尊规,当即回话道:“车队不小,共有马车六十三架,载着三百余个乡亲。” “这倒也说得通了,我原本还以为是妖虫迁徙,三百余人的话倒也需要这么大的排场才是,你们看此处。”说着,聂羽朝着众人身侧不远处走了过去,忽地一停,蹲了下去。 干涸的地表上撒着一层微尘,星星点点散落着无数细小的足印。仔细看去,竟然密布了百丈宽广,其间更夹杂了不少车辆碾压而过的痕迹。 “这是?”乔青牛瞪着双目,不经这小神仙提醒,他此时血气冲天,哪儿看得到这些。 “该是蜘蛛蜈蚣之物留下的足印才对,听着之前本叔提起的那个妇人,兴许又是些妖物。乔叔,你怎么打算?”聂羽面sè凝重,心中暗想,红刹紫罗那般修为幻化人形后才是两个童子,如果本叔口中的妇人真是些蛛蝎邪物所化,该是什么修为…… “当然是去找他们,这千余里路赶下来,为的就是将这些留守在家的妻小送到萌关去,如今萌关近在眼前,她们却被妖物掳了去,我又有何颜面去见昔rì乡亲。”乔青牛说到此处腾地站了起来。 他虽然心中的确是这么想的,却也动了个小心思,毕竟有这么一位“神通广大”的小神仙与自己同行,自然不用过多惧怕什么。 聂羽此时心中算盘也打的乱响,这乔青牛敢这么说定是算上了自己作为倚仗,不知阿三他们对上这些尚不知晓详情的妖物有多大胜算,自己倒还有虚谷铃和师父赐予的剑符作为后手,该是没有太大的危险,况且自己也不愿再见到这种妻离子散的场面了。 心中拿定了主意,聂羽轻咳了一声,说道:“青牛叔,不然让我陪你去看看?” 听得小神仙这么一说,乔青牛等四人自然是高兴得撒欢,有了这小神仙相助,无论遇到何事自然都能够化险为夷了。坐在一旁的老者则一头雾水,心中寻思难不成这黝黑的少年除了医术了得外,还藏着什么秘密不成,怎么随便的一句话就让镇上这几位平rì勇武过人的猎户如此高兴。 “除了青牛叔,几位叔叔伯伯就在此处照看其他人吧。”聂羽脸上虽然露出一个无邪的微笑,心中却已绷起了十二分戒异。自从在白城经历修为尽散的事之后,他的心境倒也成长了许多。 不多时,乔青牛与聂羽的身影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融入了暗红无边的夜sè中。本叔自问阅人无数,这少年眉间的英气却让他觉得颇为不凡,但无论他怎么询问,留下的三个汉子对于聂羽的身份都只是闭口不言,更让他觉得这少年身份有些蹊跷。 方走出了两盏茶的功夫,聂羽便将红刹和阿三唤了出来。他虽耳聪目明,但论及战斗上的经验却远不及红刹,若敌人真是些蛇蝎之物,阿三天生的目力嗅力倒也能帮上些忙。 阿三自然是感恩戴德地谢不住嘴,红刹则以童子之身默默从旁而行,一副凝重的神sè下,揣测着主子的意图。 看着主子和猎户汉子,又看看地上这足印,他又何尝看不出这小祖宗又要替人出头犯险。足印所示,少说也有上千只妖虫,难不成主子又要用蛤蟆们战斗,还是另有什么打算。 就这么在夜sè中走了半个多时辰,随着迎面飘来阵阵腥气,聂羽忽地眉头一皱,身边的红刹和阿三也默不作声地停在了一旁。脚下妖虫的足迹在此处四散了去,却有不少都朝着一个方向行去,正是腥气飘来的方向,众人当即加快了步伐。 一刻功夫之后,乔青牛和带着两妖的聂羽站在了一处两丈多高的地洞之外。阵阵cháo气夹杂着腥臭的气味,随着股股yīn风自洞中涌出,惹得这壮硕汉子胃里翻滚不断。而聂羽几人则丝毫不受影响,仿佛根本没有闻到般。 “想必就是此处了,这么大的洞口,车马倒也进得去。青牛叔叔,你先留在此处,我怕等会儿要真打起来,没办法分心护你。”聂羽倒也不客气,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喝斥的口吻低声道出。 “小仙长说的是,我就在此处等着您的好消息。”乔青牛虽然心中焦急,但面sè并无丝毫不快,言罢便寻了处平地坐了下来。 “红刹、阿三,你俩陪我下来。” 聂羽说话间,便携着两妖缓步进入了yīn暗的洞穴中。两妖本是久居地穴之物,视线自然不受限制,聂羽则在目中蕴上了丝丝火芒,周围晦暗的洞穴旋即清晰了不少。 一人二妖蹑着步子,消失在黑漆漆的洞口。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推荐。】 第二十二章 战意惊天,血屠虫巢 - 帝囚 - 麓遥 () 随着三人越走越深,这洞中的凉意也越来越盛,腥气和土壤特有的cháo气不断涌出,迎面而来。聂羽心中暗暗称奇,在这荒漠中一年多的时rì里,虽然大小地穴见过不少,可第一次有如此cháo湿之处,难不成真是因着要到达地炎范围边界的缘故,连地下都有这许多不同。 “咦?”行着行着,聂羽忽地发现洞穴顶上似乎遍布着层层白sè粘稠之物。 “阿三,你可看得真切,这洞穴顶上附着的是什么东西?”聂羽低声问道。 “回主子,好像是蛛网……”阿三倒也不含糊,腾地蹦了起来,看了个真楚才跳了回来。 “蛛网……那我们岂不是身在蜘蛛洞中?荒漠修行这许久,还真没见过这蜘蛛jīng是什么样子,今rì倒还不白来这一趟。”虽然口上如此打诨一句,聂羽的心神却丝毫都未放松,反倒又绷紧了两分。 方才刚看到这蜘蛛网时,明显感觉其上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再细看时却什么都没有发现,让他心中十分介意。 这蛛网缠缚洞顶之上,竟如同无边无际一般,几人身处的洞穴两侧大大小小的分支洞口也被这密布的蛛网覆了个严丝合缝,藉着蛛网的反光,聂羽倒也能勉强看着这洞中的事物。 主仆三人走了约有一刻钟的功夫,地洞忽地变得开阔了起来,四下交错的洞口也骤然变多,整个地穴竟像极了个迷宫一般。 “红刹,阿三,你们二人看好左右,若有异动可直接出手。”聂羽沉了声音,面上神sè也沉着了许多。 “是,主子……”阿三心中寻思着,自己还从未尝过蜘蛛的滋味,也不知好吃不好吃。想着想着,又流起了哈喇子。 洞口渐渐宽阔起来,光线也徐徐亮了起来,一行无碍的三人丝毫没有加快速度,仍是谨小慎微地行着。 又走了一会儿,忽地,聂羽面前竟变得十分开阔,一处二三百丈大空旷地面出现在三人面前。聂羽和两妖在广场外默然停下了脚步,仔细环视起了这硕大的场地来。 除了zhōng yāng这偌大的空地,地穴中处处都有石笋倒挂,而倒挂的石笋间则被无数厚实的蛛网连在一起。层层白网,如同个屋顶一般将整个地穴罩了个严严实实。蛛丝上面隐隐泛着银白sè的光晕。 然而,让聂羽震惊的并不是这敞阔的地下空间,而是广场正中,此时正有数十架车马,完好无损地聚在一起,周围则横七竖八地倒着无数身着布袍的妇人和小孩,均是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 白幕之下,整个广场四处均是接连不断的大小洞窟,粗略看去便有几百上千。 “红刹,在这洞口做个记号,无论遇到何事,我们一会儿还从这里出去。”聂羽心念一动,低声说道。 “是!”红刹旋即走到一旁,伸出只小手朝着身边的一块巨石轻轻拍去。无声无息地,石块竟冒起了丝丝浓烟,转瞬化为一片漆黑。旋即他掌上运力,看去重达数百斤的石块竟砰然飞起,深深地嵌入了洞口的上方。 聂羽面上露出几分满意的神sè,红刹这一年多跟在自己身边,同自己的兄长一般无二,不但教会自己不少争斗的技巧,心思缜密更胜过自己不少,故而聂羽对他的信任自然也多上几分。 “阿三,你在此处望风。如果有什么异状发生,立刻唤我们二人回来。”聂羽一扯红刹,往场地zhōng yāng疾行而去。 “是,主子!”阿三登时化作个五尺有余的巨大蛤蟆,趴在漆黑石块之下,双目不住转动着。 “先看人是不是活着,再想办法。”聂羽低喝一声,如同根离弦之箭般往车马处疾身而去,几个闪身便出现在一个散发妇人的身边。 只见他双指往妇人颈间一探,当即面露喜sè,便将妇人往背上一提。那妇人看相貌也有三十余岁,体型丰腴,怎料被他这么一提竟如同个草袋般腾空飞了起来。 聂羽脚下没有丝毫停顿,闪身便将妇人放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马车上,紧接着又朝着下一个倒地之人疾去。见到地上之人均是晕厥过去,红刹倒也放心了不少。他可知道这小主子软肋在哪儿,要真是都死了,主子发起癫来还不知会发生何事。 红刹化作的童子张开两只短臂,毫无停顿地奔走在无数倒地之人其间。随意一提,便是两个近乎他倍许高的chéng rén,身法游移之间,竟丝毫不受手中拎着之人影响。 一盏茶的功夫,主仆二人已将散落在地上的昏死之人全数放在了马车上。 长长吁了一口气,聂羽看着阿三的位置,正要唤醒这些双目半闭的马匹往洞外而去,却听得阿三那边一声运足了气力的大喝传出。 “主子,红大哥,快出来!” 就是没有这声大喊,他又何尝看不到,自周围大大小小的洞穴中,正有无数大小不一的红腿蜘蛛往外狂涌着。转瞬间,偌大的广场就已被这些蜘蛛占去了大半,不单地上,连洞穴顶上的蛛网上也爬满了一般无二的毒物。 “嘭”的一声,不等阿三反应,自其后一股巨力传来,竟是三四只两三尺大的蜘蛛藉着蛛网的弹力砸在了他背后,生生将他砸出了三十余丈,跌到了聂羽和红刹的身前。 “不想我掂量再三,最后竟还落入个陷阱中。”聂羽忽地想起进洞时,穴顶上的那处一动,淡淡地说道。虽不畏惧这些未开灵智的妖物,但他心中却有丝疑惑,中毒老者之前所述那名妇人并未出现。 红刹早已化作了蟒形,吐着信子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毒蛛,阿三则一面揉着屁股,双腿微微打着颤。 莫说此物他不能吃,就是能吃他也吃不下了……周围炎蛛大的已有三四尺大,小的也有二尺多,与之前那些火蛾简直是天差地别。 “红刹,阿三。你们二人别动,这些妖物背后该是有个厉害的头头才对,待我先把它引出来。”聂羽面上的惊异已经全然退去,又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是。”红刹、阿三异口同声地答道。阿三倒也好久没看过主子动手了,总是听闻红大哥和紫大哥说主子现在神通了得,此时倒可以见识见识。 聂羽话音未落却已动起了手来,浑身红芒如波荡起,在这暗无天rì的洞穴中,如星晨般熠熠闪烁。 也就在此时,方才还静在原地的蜘蛛们似是得了令般,忽地如cháo水般往聂羽所在之处狂奔而去。 “来的好!” 聂羽大笑一声,足下红芒闪烁,整个人竟如同鬼魅般闪动了起来。双臂挥舞间,无数芒针自他指尖轻弹而出,弹无虚发地击在汹涌而来的前排蜘蛛身上。 红芒与红腿炎蛛碰撞的瞬间,蜘蛛们竟如同纸糊般纷纷炸裂,眨眼的功夫,蜘蛛的残肢与团团透着绿意的蛛血便洒遍了聂羽周围几十丈。绿血毒xìng甚强,溅到地上当即就有无数青烟冒起,而蜘蛛们却似乎对此毫不在乎,竟冒着绿sè的血光再一次涌来。 “百雁朝天!” 聂羽斜眼一瞟头顶上渐渐多起来的炎蛛,口中一声大喝,两手法诀连出,整个人竟平地跃起数丈,如同个火树般散出百余道红sè光球破空而起,似是百鸟离枝。 阵阵绿血暴落,纷纷自聂羽周围播洒而下,却未触及他一分一毫。 红刹、阿三此时心中担忧之意并未退去,主子神通了得,虽然举手投足便杀灭了百余只炎蛛,可这周围洞中涌出的蜘蛛不减反增,此时场地上已聚起了成千上万之多的炎蛛,如同海cháo般滚滚涌动着。 聂羽眉头微微一皱,这些毒虫虽然灵智未开,但数量极多。此时他体内星力涌动,耗费飞快,略寻思了一二便有团团银芒忽地从他手臂上冒出。随着一声清脆的铃音,一道银sè身影顿时出现在聂羽身侧。 “师父所赐,不想还能这么个用法,红刹、阿三,看好了。” 聂羽有师父赐予的剑符留作后手,此时正打的尽兴,哪儿管的上其他。大喊了一声便将瀚星珠与神仙锏取了出来,随即将瀚星珠往口中一含,运足了星力,竟在锏上附上了一道丈许长的芒刺。脸上笑意一浓,大开大合地冲入了蛛群之中。 红刹与阿三二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红一银两道身影,仿若两道流星般在蛛群中狂舞着。虚谷幻铃两人都没有见过,只觉得是主子修为通天,小小年纪竟凝出了个分身来,神通竟与本体一般无二,当即佩服得五体投地。 聂羽铁锏挥舞如风,每每一道锏芒砸出,必是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绿血横飞,几个呼吸的功夫,地上便多了许多丈许大的深坑,周围的蜘蛛也随之粉身碎骨。而那银芒则只是轻描淡写地不断挥舞着双臂,可一收一放便有无数银光乍现,紧接着的,自然是无数蛛口嘶鸣。 那银光虽然不似聂羽的红sè星芒这般霸道,却也十分了得。被击中的蜘蛛们无论大小,全都一副僵死原地的样子,几个抽搐便没有了任何动静。 二人你斩我杀之下,竟隐隐与这不断涌出的蛛群形成了一副对峙之状。而这一斗,便是小半个时辰。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推荐。】 第二十三章 爹爹!? - 帝囚 - 麓遥 () 看着四下的战场,聂羽心中升起了浓浓的疑惑。前前后后这炎蛛已死了数千只,地上绿血成流,死蛛的残肢已堆起了尺许高,可周围竟还有蜘蛛不断涌出。虽说不清其中所以,但他却隐隐觉得这洞中有些怪异。 “难不成这些毒物还真是无穷无尽?” 打了半个多时辰,聂羽方才心头的血气渐渐褪去,感觉着自己体内入不敷出的星力运转,望向了虚谷铃幻化的自己化身。银影比之前已经暗淡了许多,虽然举手投足依旧凌厉异常,可聂羽却徐徐感到这铃铛支撑不了多久了。 果不其然,过了半炷香的功夫,随着一阵呜鸣,银影重新化作一团暗淡的光芒飞回到聂羽腕上,变作个铃铛的样子。聂羽也且杀且退,回到了二妖所在之处。 看着锏上只剩下三四尺长的芒刺,聂羽蓦地一敛气息,将两宝收入了体内,自言自语道:“既然那妇人还没出来,必须留存些实力逃命,不如用剑符看看威能也好。” 红刹与阿三听他这一说,丝毫摸不着头脑,只觉得身上的压力一松,主子竟然将星力全然撤了去,旋即满脸惊诧地看着他。 “你们俩人倒也有眼福,此物我也是第一次用,不知到底有多厉害。”说罢,聂羽咧嘴一笑,忽地自左边袖中取出了张破破烂烂的纸符,一柄古旧的小剑篆画其上。 “师父,你可莫要坑我……祭!”言罢,聂羽运起道红芒便注入手中剑符。 蓦然间,排山倒海般的虫cháo静止在了原地。一股浩然威压以聂羽所站之处为中心,向着周围磅礴而出,转瞬便扩散到了虫群里。无论是冲着他奔袭而去的,还是趴伏在穴顶蛛网上的炎蛛,均是齐齐一颤,僵直在了原地。 随着一阵刺耳的清鸣,数道尺许粗的白华自剑符上喷薄而出,在聂羽头顶处,汇做一把凝作实质般丈许长的光剑。聂羽抬头看着刺目剑芒,感受着头顶传来的阵阵威压,嘴角泛出了笑意。红刹与聂羽哪儿知道主子身上还怀有这等异宝,齐齐愣在了原地,痴痴地看着剑光的方向。 随着轰然一声巨响,剑光破空而起,整个地穴都如同纸窗般被剑光瞬间洞穿。残影未散,那凝视的剑芒忽地化作一把数百丈高的巨剑残影,生生将这洞穴头顶的偌大一片土地斩裂了开来。 看着头顶上传来的徐徐温热和片片暖红的气息,聂羽深呼了一口气,心中骇然。不想这剑符竟有如此威能,竟然生生斩开了百余丈深的地面。可蜘蛛众多,这巨剑虚像难不成要将自己与车马乡亲一同斩下? 正想着,擎天般的巨剑虚像砰然而散,汇聚为上千把凝实的锐利剑芒,如同流星化雨般凌厉散去,剑尾划出的道道银sè残芒竟将众人头顶的夜空晃做白昼。见到此状,聂羽又惊又喜,难道这剑符所化的剑芒竟能随自己的心意而变? 下一刻,他却忽地失望地摇了摇头,这剑光分裂,分明就是个巧合而已。 随着漫天烟花般的剑芒呼啸而过,遍布蛛网的地穴瞬间就有无数绿血喷洒四溅。这每一道剑光竟都准确无误地疾入了不同的大小洞穴中,竟如同有人cāo控一般,登时众人四下嘶鸣不断,让人闻之胆寒。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银sè剑芒的破空声同炎蛛们的嘶鸣声齐齐化作一片死寂。而重新汇聚为丈许长银刃的剑芒嗡鸣一声,冲着聂羽等人附近的一处地方凌空斩下,竟在地上破出了一处十余丈大的空洞。 忽地,剑芒仿若击在何物上了,停滞了片刻便灵力用尽般化为点点银光,散在空中。 空洞下,隐约能看到这地穴之下,竟然还有一处不小场地,而空洞中,此时正有团缭绕不断的紫雾徐徐升了上来,其间竟似藏了无数恸哭的婴孩般泣声大作。 聂羽看着紫雾,蓦然间有股生死危机之感由心底爆发而出,竟然像极了欢颜镇上,那癞头歹人剑气划过自己胸口时命悬一线的窒息之感。 “红刹、阿三回来!”聂羽大吼一声,旋即运足了红芒便朝着绿血横流的尸堆疾驰而上。 不明情况的两妖登时化作两团红芒飞回到他袖中,而他则已跃出十余丈开外。一手持着神仙锏,另一只手则已将师父赐予的另两张剑符紧紧攥在掌心里。 “我道是何方神圣闯我洞府,杀我儿孙,居然是个rǔ臭味干的毛娃娃。” 忽地,一声娇媚如滴的妇人声音传入了聂羽脑中,正是来自紫雾的方向。声音矫揉造作,滑腻无比,入耳竟如油似蜜般挥之不去。 他斜目瞟去,自那团徐徐升起的紫雾中,正渐渐露出了一个宫装妇人来,身着一身紫袍不说,眉眼间竟也满是道道黑紫sè的花纹,模样好不吓人。 “方才若不是那枚剑符威能已尽,我倒还真没几分把握能接得下来。好娃娃,既然屠了我一门子嗣,这般走了总不太好吧。” 聂羽只觉眼前恍惚,紫衫妇人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虽然眉眼间遍布着黑紫sè纹络,但细看去,她这一副樱唇皓齿,纤腰玉足的相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 顾不得看这妇人袅娜的腰身,聂羽死死盯着她缓缓浮在空中的双足,登时又将剑符攥紧了些。凭空御立,这可是修成月基的修士才能勉强做到的,看这女子做起来毫不费力,想必手段比之修基有成的修士只高不低。 “倒是个俊俏小子,星力也够jīng纯。可惜我那小丫头仍在闭关,不然将你留下来做个炉鼎倒也不错,不如老娘就先将就将就……” 妇人妖娆一笑,面上的黑紫sè纹络突然扭曲成一个极其怪异的形状,半吐出了艳红的舌尖,自黑紫sè的双唇上扫过,留下了几许腥红sè的光彩。 聂羽忽觉不妙,右手星力砰然爆发,就要激发手中剑符,却突然感觉一阵头重脚轻袭来,浑身星力凝滞,手中的星力竟然无缘无故的自行撤了去。用尽最后的心神,他将两手中的宝物收回了护符中,竟一头栽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昏昏沉沉之中,聂羽只觉四下漆黑一片,忍着颅脑内传来的剧痛,他徐徐睁开了双目。眼前这街道他再熟悉不过,竟是自己长大的地方,欢颜镇。 直通镇子东西的青石大道正洒着团团皎洁的月sè,整个西街都掩映其间,而他则徐徐走在镇西的街道上。忽地,一阵阵叮叮咚咚的打铁之声回响在了耳边,每次敲击都是如此清脆铿锵。 “爹爹!” 听到这打铁声,聂羽心中一紧,也不管这是梦境还是如何,径直朝着街角跑去。徐徐接近了声音来源之处,打铁声却忽地停了下来。街边不见丁点火光,自家的铺子里和隔壁魏爹爹家也没有一丝灯辉传出。 聂羽三步并作两步推门而入,径直跑到了自家后院中,方才进了院子,却如同个木桩一般痴站在了原地。院中的大桃树下正坐着一个极其魁梧的男子,长发披散在出奇宽厚的两肩上,衬出一个落寞的背影。男子左手擒着一坛酒水,右臂倚着一柄七八尺长的巨剑。 任这夜如何昏暗,他一眼便知道坐着的人正是爹爹秦仲,只是秦仲手中这柄硕大的巨剑他却从未见过。他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这样默默地站在门边,看着爹爹的背影。 男子左手轻提,一口浊酒便应声落腹。右臂自那黝黑的巨大剑身上轻轻抚过,一动一静之中竟带着无尽的思绪。不多时,“咚”的一声脆响,底尽的酒坛被他甩至院角,而那墙下已是散落了七八只空坛。 “爹爹!” 忍了许久的聂羽涕泪滂沱地朝着男子背影飞拥过去,却发现自己竟然自爹爹的身体上穿行而过,自己的声音也全然无法传入爹爹耳中。此时的自己竟如同个没有实体灵魂般,无声无形。 “爹爹!你能听到么,我是羽儿啊!” 聂羽声嘶力竭地叫喊着,而倚在巨剑旁剑眉星目的男子却丝毫没有理会他的叫喊,只是不住自顾自地借酒浇愁,似有无尽的苦闷藏在这酒中一般,紧锁着眉头。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推荐。】 第二十四章 痴情的老道,寡情的妖 - 帝囚 - 麓遥 () 聂羽正盯着爹爹泣不成声,忽地一阵熟悉的嬉笑之声自桃树上传来。他旋即抹了抹两颊的泪水,往树下走去,刚走了两步,却听到树上传来了两个孩童的声音。 “小景,刚才你听到了么,爹爹允了魏爹爹的话,要送我们去书院。为何爹爹不直接告诉魏爹爹平rì就有教我们二人读书识字。” 聂羽面上的表情忽地如同面具般凝固在了脸上,说话之人不是别人,居然是五年前的自己。映着月光,他看到了树上此时正托着腮帮子,痴望着对面少年的自己,面上没有当下这么英气十足,却分外开心。 “看爹爹的样子,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爹爹从四岁那年开始教我们认字之时就一直告诫我们,这事不能跟魏爹爹和干娘说,想必自有缘故。爹爹既不想说,你问我,我又如何知道。” “弟弟……”聂羽看着年幼的自己对面的少年,不经意间自唇间滑出了两个字。 “你也知道,若说习武练剑,我从来都不含糊。可这咬文嚼字的事……唉,不想了。反正爹爹教我的我都会了,去了书院先生那里应该也不会难为我才是。” 小聂景没有回话,而是淡淡地笑了笑,笑容后面似乎藏着些什么东西。 小聂羽见聂景不答,便向着他的方向凑了凑,悄声问道:“对了,前rì大比你又没动手,而是直接弃权输给了刘师弟。爹爹这些年教我们二人的功夫可是一样的,大师父和小师父那边教授给我们二人的武功平rì里看你也不次于我,为何你每次都不出手呢?” 小聂景看了看一旁凑过来的小聂羽,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地吐出三个字,“不想说。”说完,月帘之下,如同飞燕一般从桃树上一跃而下。 说也可笑,他下时回首向着小聂羽方向一咧嘴,顺势拽了他腰襟一把,将他也拽了下来。扑通一声,二人一个如尘轻落,另一个则人仰马翻。桃树之下,两个少年的嬉笑之声不绝于耳。 聂羽看到如此场景,已泪如雨下。回忆着镇上,自己与弟弟那些无忧无虑的rì子,如今却堪隔天涯。想到此处,聂羽猛然回头,看向了方才爹爹坐着的方向,却发现爹爹仍在月下喝着苦酒。 幼年自己与弟弟的欢声,与爹爹这愁苦无尽的身影,这两处梦境竟如同被人强行揉入了一个场景般互相撕扯着。 聂羽只觉一阵头痛yù裂,正当yù生yù死之时,冥冥中忽然听到阵阵清音,颅中忽地明朗了起来,竟有汩汩金光如同暖阳般将之前的痛楚扫除一空了。随着金光荡体,一声浩荡长吟突然传入聂羽耳中。 “紫道友,罢手吧。” 感觉着脑中的杂念被这一声尽数喝散,倒在地上的聂羽缓缓睁开了双目,眼前却还分明是刚才自己与蛛群激斗的地穴之中,只是空中景象却已大变。 之前那轻挑妇人已重新化作一团黑霞萦绕的紫雾,悬在半空,而在她上方数十丈处,此刻正悬着一团金蒙蒙的光球,彷如一轮昊阳般浮在天上。感受着金sè光球中隐隐散发的威压,聂羽微微运起了法力。 “阮老道,你修你的yīn阳,老娘寻老娘的汉子,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今儿个你这是蹚的哪门子浑水?” 紫衫妇人虽然声音依旧滑腻,可言语间却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其间竟夹杂了些忌惮之意。 “咱俩相邻也有些时rì了,今rì你这些子嗣遭逢劫数,倒也是孽缘。万灵皆有法缘,收手随我离去吧。”旋即,一个清朗温润的男子之声自金光中徐徐传出,声音中竟透着几许关切。 “天时地利在握,阮老儿,你还当老娘真怕了你?”紫衫女子忽地目sè一厉,接着十指连弹,便有无数黑紫sè的法诀被她接二连三地打入了地下的炎蛛尸堆中。 聂羽隐隐感觉着脚下的震动,缓缓地站起了身。胆战心惊的他仔细回忆着之前的一幕幕,忽地出了一身冷汗。修为差距如斯,他晕厥之前竟然连激发剑符的机会都没有,现在想想,若这妇人方才真起了杀心,即便自己身怀重宝,与砧板上的鱼肉又有何分别。 心惊胆战过后,聂羽略一环视四周,却发觉周围这数万残破的蛛尸连带流淌其间的暗绿sè血水正在渐渐减少,居然尽数缓缓沁入了地下。 随着蛛尸的消逝,方圆数百丈大的地面上缓缓显现出了偌大的紫sè光圈来,其间无数纹络纷杂而布,聂羽只是略看了一眼其间映着紫芒的花纹便眩晕不已,几yù跌倒。 “以子嗣血肉入阵,紫荆不可!”金光中的身影微微一颤,嗔怒道。 “我之子嗣,为我而用有何不可,倒是你道心如此不坚,不怕被心魔所困么?我今rì倒要看看你如何破我这万蛛封血大阵。”说话间妇人眉眼一瞟金光,当即两掌合十,掐了一个十分怪异的法诀,接着便有无数紫芒坠入大阵之中。 聂羽只觉周围yīn风突然大作,随着妇人每道法诀,竟有无数丈许大的蜘蛛虚影自大阵中无端生出,朝着空中的金光疾驰而去,全然一副悍不畏死的样子。 “凝魂炼血……紫荆,今rì你也别怪老道多管闲事了。”话音未落,无数金雷自光球中爆裂而出,纷纷击在漫天的蜘蛛虚影上,数不胜数的蜘蛛虚影尚未接近金sè光球便化作缕缕青烟消散一空。 不待妇人再次施法,半空中的金光蓦然敛起,露出一个身着青布长衫,面上五味杂陈的长须老道来。他并未再说什么,只是轻叹了一声,随后自袖间掏出了一只紫金sè的小碗来。 随着老道一抛,紫金小碗徐徐浮在了空中,竟如同个陀螺般自行旋转了起来。 “这宝物!?”妇人看到紫金小碗的瞬间,面上竟然露出了几分惊诧。 “阮老道,我说你为何在这地炎之处待了如此多年,不想你也已经进过炎谷了。擅入道门禁地,你可知道其中后果?”妇人又气又急,娇叱道。 “紫荆,此事对你倒也不是什么秘密,你先随我离去吧,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老道似乎不想再做纠缠,随着口中一道念诀,身前的小碗忽地发出了阵阵风吟之声。 无数紫金sè的纹络自碗上浮现而出,迎风化作根根拇指粗细的绳索,倏地出现在妇人周围。以聂羽的目力,竟全然看不出这绳索飞行的轨迹。妇人尚未作何反应,便已被泛着金芒的紫金绳索捆了个严实。 “你敢!” 妇人怒骂一声,竟无声无息地变作一只两丈有余的腥红毒蛛,身体一张一缩之间还隐隐有继续变大的趋势。但让聂羽称奇的是,缠绕在她身上的紫金绳索竟也随着她的身体涨缩不断变化着形态,丝毫没有放松的架势。 随着悬在空中的老道抬手一道金光打出,紫金小碗忽地且降且涨,也变作了径直数丈大小,压顶一般将妇人所化的毒蛛死死扣在了其中。旋即又恢复了之前的大小,被老道摄回了手中。 做完这一切,老道看了看从方才便一直盯着自己的聂羽,目中露出了几分复杂的神sè。 “小友既然没有受伤,此事便就此作罢吧。地穴之下那些东西,就当是她伤及那些凡人的赔罪之物。老道阮修,若是rì后有缘,定会再见,希望小友不要记仇,也代我向家师问安。”说完这一番话,老道的目光饶有意味地落在他腰间。不待聂羽作何反应,竟化作一丝金线消失在暗红的夜sè里。 金线消失的瞬间,距离此地以西两百里,一处百余丈阔的空间忽然泛起了阵阵璀璨光华。光幕只荡漾了片刻便寸寸碎裂,消散一空,自其下露出了百余名身穿碧袍的男男女女,均是一副道士装扮。 看着方才大阵的紫sè幽光渐渐退去,聂羽缓缓收回了心神,值得庆幸的是方才车马所在之处并未被大战所影响,昏迷的乡亲也都还睡死在车上。强行按下心中的杂念,聂羽将红刹和阿三两妖再一次唤了出来,自己则取出了瀚星珠再一次入定吐纳。 两妖看着空空荡荡的场子总觉得心惊肉跳,之前堆积了数万毒蛛的尸首,此时竟然一丝痕迹都没有了,难不成是主子又施展了什么大神通不成。看着专心调息的主子,红刹阿三互相打了个眼sè。 感受着再一次充盈全身的星力,聂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周身星芒骤敛,缓缓站起了身子。但让两妖讶异的是,他并没有直奔车马的方向,而是掉转了身子,向着之前被银sè巨剑轰出的坑洞走去。 “地穴之下那些东西,就当是她伤及那些凡人的赔罪之物……” “也代我向家师问安……” 聂羽心中寻思着,这老道的话中显然有些深意。难不成是因为看到了腕上的虚谷铃所以知晓了自己的师父是道乞,才如此一说。听着老道的口气,不但没有丝毫的恃强凌弱之意,倒像是极力巴结自己的样子。 师父所赐的剑符一共只有三枚,如此就用掉一枚,聂羽面上倒也有些懊恼之意。联想到之前妇人也是从地穴之下升起,老道又说地穴下有些东西,想必该是妇人所藏的宝物才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行把宝贝收了再说。 拿定了主意,聂羽足上突然运起了星力,闪入了地面的坑洞中。 见主子如此,两妖当然也忙不迭地跟了上去,只待他二人方跳入洞中落了地,却发现眼前竟是明晃晃的一片,这洞下居然另有一片乾坤。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推荐。】 第二十五章 闺中异宝 - 帝囚 - 麓遥 () 主仆三人纵身而下,却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处女子闺房之中。 任聂羽如何也想象不到,这yīn暗cháo湿的地穴之下居然还有这么个去处,数丈大的闺房内摆着一桌一床,四壁悬着层层紫纱青帐,空气中不时散出与此处本来的腥气极不相称的清香,一扇墨sè的木门半开半掩地藏于纱帐之后。 聂羽此时已全然没了初时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既然之前那道人如此一说,此处想必就是妇人的修炼之处了,便大着胆子推开了木门。门后是间不大的石廊,岩壁上开凿着七八处烛台倒也把这石廊映照得十分明朗。 “红刹,你和阿三往右去。如果发现有什么异处速速回来。” 聂羽低声一语,不等红刹回话便自顾自地朝着左边的石廊走去。两妖自然不知道这地穴中有宝物,还以为仍然藏着什么妖物,惴惴不安地朝着右边走去。 石廊并不长,一小会儿的功夫,聂羽便发现前方闪出了阵阵光亮。绕过两处台阶,就有处十余丈大的石洞现在眼前。昏黄的灯光下,聂羽面上忽地露出了浓浓的喜sè。 石洞两壁的木格上,散落地摆放着百余个各sè药瓶,大大小小均是以花瓷、翠玉等稀有之物为材料,隐约透着药香,一看便不是凡物。而贴着当中的墙壁,却齐齐地摆放着三只偌大的箱子,都像是用什么稀有的jīng铁打造的,隐隐泛出股股寒气。 三只箱子均没有上锁,聂羽取出神仙锏,稍一用力,便将三只箱子掀了开来,当即被中间箱子中泛起的道道寒光吸引住了。 冷光避目,他定睛看去,当中的箱子里竟密密麻麻地摆着数百柄黝黑的刺刃,刃身狭长如针,长约二尺。虽然看似柔弱不堪,偏偏就在这黝黑的刃身上泛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浓浓寒芒。而在众多刺刃之间,摆着一部泛黄的书册,封上模糊地落着“千针剑阵”四字。 聂羽微微凝眉,挥起神仙锏一挑便将其中两只刺刃挑飞到了空中,运足了气力朝着它们劈空砸下。 随着两声脆响,两支刺刃激shè而去,深深地扎进了石壁中,受他全力一击竟丝毫无损。 “嘿嘿,这次看来还真捡到些宝物。” 自言自语地说罢,他旋即看向了两侧箱子。 左面的箱子中平平地铺着半箱淡紫sè的细沙,虽然不知是什么材料,但其上彷如有一层光晕映着火光不住地摇曳着。 右面的箱中则小心地堆放着大大小小七八个各式宝盒,有金有木,有玉有石,看来其中倒是有不少宝物。 聂羽咧嘴一笑,无声无息地便将所有的宝盒齐齐地纳入了宝符之中,却忽地发现有三套白璧无暇的道袍道靴整整齐齐地平铺在箱底。他随手将其中的一件拎了起来,细细打量了起来。 这道服不知用何种材料所制,手抚其上顺滑胜丝,轻便如羽。他当即来了兴致,两手轻轻拉扯了一二,却发现此物竟比寻常的衣物韧上无数倍。 “主子,主子!” 听着身后石廊中传来的两声轻呼,聂羽顺势将屋中的全部丹药和三套道服摄入了宝符,至于淡紫sè的晶沙和兵刃阵法,他则毫不客气地将铁箱都一并收了去。 之前还满是宝物的石室忽地空落了许多,聂羽又打量了一圈,才满意地笑了笑,往门口走去。暗中寻思着,虽然自己不识得这些宝物,等到满月,师父知晓认得其中奥妙,全收了总不是坏事。 “主子,这地方可不得了,有宝贝!” 聂羽才出了石室,就看到阿三咧着笑得合不拢的大嘴,往他的方向正跑过来。 “哦?是什么宝贝?” “我也说不清楚,红大哥说那些东西是宝贝,这才叫小的找主子过去呢!” 看着石廊中摇摇晃晃跑来的阿三,聂羽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笑着迎了上去。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阿三便领着聂羽来到了另外一处石室中,石室除了地上的一个绛紫sè蒲团和一处供桌再无其他物件。见着满脸喜sè的红刹,聂羽并未说话,而是径直朝他身旁的供桌走去。 “主子……” 红刹刚要说什么,却被聂羽示意打断了。 供桌上摆着两个木台,一个木台上承着一套看似老旧的布衫,另一个木台上则承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瓶子。 他拿起了小瓶微微摇了摇,透过瓶壁看去,其中竟徐徐现出了不少血丝,彼此缠绕在一起,上下浮动着。只过了片刻,又都消失不见了。阿三红刹自不必说,肯定认不出这瓶中所装到底是何物,如果认得想必早已大呼小叫了。 聂羽沉吟了片刻,当即将小瓶收入了囊中,随手拿起了一旁这件毫不起眼的灰布长衫。 让他惊讶的是,这布衫与之前那三套道袍竟是以相同的材料制成。虽然看起来有天地之别,可拿在手中的感觉却不差分毫。 聂羽瞧了瞧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又看了看手中的长衫,轻笑了一声道: “红刹、阿三你们俩先出去吧……” 看着两妖出了石室,他当即将这灰布长衫换在了身上。他原本身材就较之同龄孩童高上一些,经过三阳灌体又凭空高了数寸,虽然面相依旧是个英气十足的少年,但身形已同寻常青年无异了,倒也勉强撑得起这衣衫。 感觉着长衫上传来的丝丝凉意,聂羽满意一笑。待他转身正要离去时,却在无意中撞到了供桌,石室一侧的墙壁忽地如同虚掩般轰然而开,露出了一个与这石室大小一般无二的内间来。 聂羽眉头紧蹙,这石门后面的房间竟是个灌满绿液的水池。 看着不住翻滚的绿液,他脑中竟瞬间想到了一物,之前迎战万蛛之时那些漫天挥洒的绿sè蛛血。无论是翠绿sè的样子,还是隐隐散发出的腥臭气息,这池中的绿液竟与之前那些剧毒无比的蛛血全然无二。 他稍走近了一些,才发现在这血池中有无数黑sè的细线不住地上下翻滚着,仔细一看,居然是之前自己在另一面石室发现的那些透着寒芒的刺刃。 “不想这些兵刃居然是用蜘蛛的毒血淬炼而成的,回头倒要问问师父这东西该如何用了。”聂羽撇了撇嘴角,转头便大步流星地出了屋子,却没有发现这池中除却根根黑刃,竟还有数根微不可察的金sè丝线搅在其中,如同活物般游来荡去。 两妖看着聂羽这般打扮出了屋子,没敢出声,暗地里笑了笑便跟在了他身后,不多时,三人回到了上方的空场zhōng yāng。 聂羽寻了几个昏死着的乡亲略一掐脉,低声道:“他们应该只是吸入了些毒气,被弄晕了过去,如今之计……” 他瞟了一眼来时的洞口,漆黑sè的巨尸依旧死死嵌在石洞上方,双目闪烁了片刻,忽地自袖中拿出了之前的那些解毒丹药来。 “红刹,阿三,将这些解毒的丹药分别喂给倒在地上的马儿吃了。” “是。” 红刹,阿三齐齐应了声,分别取了十余粒御毒的丹药,就往四下倒在车前的马儿身旁跑去。不出聂羽所料,马匹中毒不深,不一会儿的功夫六七十匹马儿便接二连三地站了起来。 “红刹,你照应着点后面的车马。阿三跟着我引路,我们沿着来路出去。” 说罢,聂羽当即自车马中引出了两匹较为瘦弱的,向着来时的洞口走去。后面的马匹似乎因着刚刚醒来,还昏昏沉沉的,红刹无奈只好稍微放出了些许妖兽的气息,马儿们当即如同大敌来临般小跑了起来。 赶路月余的车马本就劳顿,又循洞逆行而上,车队行进的速度自然奇慢,三人压着诸多马车足足用了将近一个多时辰才行到了洞口。看着露出殷红sè的洞口近在眼前,聂羽长出了一口气。 “小神仙大人!您可出来了!”牵着马车出洞的瞬间,迎着他的便是一声听不出是哭还是笑的大叫。 此时的乔青牛满脸泪水,如此jīng壮的一个汉子像个小媳妇般跪在洞口,目光在聂羽和他身后的马车间来回打转。 “您这一去就是将近两个时辰,先前看到那银白sè的天地异象,小人还以为,小人还以为……”乔青牛一面大把大把地擦着眼泪,一面哽噎地说道。 “该是没事了,人都在马车上,只是中了毒,大概不碍事的。” 聂羽被他这么一说,反倒手足无措了起来。暗自抱怨着,许久没有见到活人,不想刚见到竟然惹出了这么多事端,竟差点连自己这条小命都送上了。如果不是得了诸多的宝物,这忙帮的岂不是亏大发了。 乔青牛可不管他心中是如何想的,看着洞口接二连三现出来的马车,心中已是百感交集。在这汉子眼里,聂羽此时已是一尊活神仙。 他本是个热血汉子,聂羽这一出手先是救下了他们四人xìng命,又助他全镇老幼妇孺妖口脱险。此时别说磕几个响头,就是让他诚心认聂羽当再造父母他也毫无二话。 “红刹、阿三,你们俩先回血界,等会乡亲们醒了,不要吓到他们。” 虽然数次犯险,但当聂羽看着绵延的车队和其上载着的老幼乡亲,心中却忽地生出了几分欣慰。如果当rì镇上遭劫,自己也能有如今的手段…… “青牛叔,此地该是没什么危险了,我们也速速赶着车马回去吧。” 这一声“青牛叔”让乔青牛唤回了神儿,强忍着心中的感慨跟了上去,引着车队往众人之前休息的方向行去。 聂羽心中倒也快活,得了这么些宝物,回头倒要扯着师父鉴别一番。 第二十六章 一臂挽一命 - 帝囚 - 麓遥 () 与此同时,在蛛穴往西两百里外的一处空地上,百余名身着碧袍的道士正零零散散地坐在地上,近似围作一个圆形。 晦暗凝厚的赤云之下,空气中漫着丝丝热浪,人群中绝大多数人均已筋疲力尽一般,无jīng打采地彼此倚靠着,丝毫看不出半点得道之人的意味。其中不少人此时正呆呆地望着聂羽之前与万蛛争斗的方向,眼中神sè完全说不出是惊是喜。 人群的中心处,有三个碧袍老道正围作一个小圈颔首而立,面上一副毕恭毕敬的神sè。三人zhōng yāng,端坐着一名俊美白皙的黄衫青年,此时正在闭目吐纳。 “冥峦少爷,此话老夫虽不当讲,但被困幻阵这些时rì,除却您与我们三人,我玉昆门中弟子法源均已尽数枯竭,如今恐怕再无一战之力,万一再遇到什么强敌……”三人中的一位长髯老者露出几分不情愿,缓缓说道。 “先前的天地异象,尤其是那参天剑影,威能竟能传入这幻阵之中。我们几人远观都觉心神动荡,想必定是哪位前辈在施法斗技。修为如此高深之辈哪个不是xìng格怪戾,大阵方才自行解除了,此时若再遣弟子前去查看,岂不是置我玉昆门下xìng命于不顾么?”另外一名老者也旋即开口,字里行间句句苦涩。 三人当中端坐的青年似是没有听到两人此话一般,没有丝毫动作。过了许久,才闭着眼缓缓地开了口,而传入周围之人耳中的,是一个不辨雌雄的幽幽之声。 “之前那剑芒虚像所在之处距离此地至多不过二百里,想必布下此阵的那名长须道人也被牵扯其中,不然这幻阵也不会自行散去。前rì我曾捏碎族中玉简向大伯求救,算算时rì,他老人家也该到了。不过让你们派几个弟子前去查探而已,竟还如此没完没了。”黄衫青年字句之间似是对老者方才的态度有些不满。 “哼!不过一名区区散修,竟将我困在此地十余rì,南泽小境,我倒不信他能逃出我的掌心。”忽然,那青年似是想到了何事,话题一转。 “有些话,我也当提前讲明。仙凡有别,那卞楚国与葭萌国的凡间战事你们本不该介入。如今你玉昆山既是得了那葭萌国不少好处,大伯一到,若是行道司怪罪下来,这惩戒你们定也跑不了。”青年缓缓说道。 “可这……冥峦少爷,您不就是行道司……”方才为弟子求情那老者又要说话,却被黄衫青年打断了。 “苍老,有些话可说,有些话却说不得。”青年饶有深意的瞥了老者一眼。 “你要知晓,作为东海五盟行道司的派驻执事,若不是因为前来查看这卞楚国赤云异象之事,我本不该在此处的。” “是……是……”听到青年如此一说,周围三人连连颔首道。 见着三人如此,青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咦?” 青年正要再遣人去那激斗处查看,却发觉一股熟悉的气息自西面的天边奔袭而来。 “果然是大伯!”青年心中一喜,正yù起身,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敛起了喜sè。 “此次误闯了禁地,想必免不了被大伯怪罪,不知大伯要如何责怪于我。”那黄衫青年正暗自思量着,一道青光自天际瞬息飞至一干人的头顶。 定睛看去,青光之中一头三四丈大的青鸟此时正载着一位剑眉星目的宽袍道人,静静地悬在众人上方的百余丈处。青鸟双翅开合之间,道道青sè光华四散而出。 “峦儿拜见大伯!” 青光方至,黄衫青年当即起身一拜,向着青鸟所在之处深深作了一揖。 “拜见冥尊!”看到青年的举动,站着的三人与四周坐于地上的众人也均直起了身,拜了下去。 “孽子!”只听得天空上传来带着震怒的二字,随即一道白华自那青鸟上一闪而下。随着头顶大放的破空之声,一声尖厉的哀嚎自黄衫青年处爆发而出。 待众人回过了心神向中间看去时,却发现之前还傲气十足的青年此时竟无端少去了一臂,殷红的鲜血汩汩地自断臂处不断涌出。 那白sè光华在那黄衫青年身侧又是一闪,化作一条长索,呼吸间便将他上身捆了个结实。 “冥峦,你一犯擅自干预凡间纷争,二犯私闯修界禁地。如此两罪,如今当众斩你一臂,废你立道院之职,随我回临渊岛领罪。”几句话如雷霆般自那青鸟上滚滚落下,话语间竟是丝毫感情没有。 白sè光索的一端将哀嚎不已的黄衫青年捆了个结实,另一端则自行飞回了道人手中,随即便将青年悬空吊了起来。 “玉昆山门人听好,立道院与行道司那边东冥仙宫自会解释。前rì大战,你玉昆山宗主萧芦与门下jīng锐弟子已被人击退,凡尘之事,你们好自为之。” 随着那青鸟远去的遁光,这句话遥遥地传入了呆若木鸡的众人耳中。 “萧宗主与门下jīng锐弟子被人击退?” 三位为首的老者面面相觑,均是一副震惊的神sè。才逃出幻阵的碧袍修士们尚未尝到半点欣喜的滋味,便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再一次击溃了。 聂羽等人当然不知道这一切,与乔青牛引赶着车队,回到之前众人休整的官道旁时已经接近清晨。 眼见着二人不但平安归来,更将乡亲和车队完好无损地带了回来,众人都是一副谢天谢地的样子。几人夜间自然也目睹了聂羽激发剑符时的惊人天象,三个猎户拗不过本叔,便将被聂羽搭救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者。 天sè渐明,车马上晕厥的人们也前前后后地恢复了知觉,低声互相询问着到底发生了何事。经历了如此多的波折,聂羽此时方才有时间细细思忖起了近rì之事。 目光来回扫了车队数遍,竟全都是一副人困马乏的样子,无论车马还是乡民都十分的虚弱,与中毒无关,更像是应了乔青牛之前所言,赶路太久又没有口粮充饥才会如此。 而三百多人的车队中,老幼妇孺竟占去了十之仈jiǔ,除却自己之前救下的那些猎户和几名中毒之人,其余男丁竟不足十指之数。 随着车队再次启程,在本叔的招呼下,聂羽坐到了他的马车上。聂羽不知,对于青柳镇这种边乡小镇,修士几乎只存在于人们口耳相传的故事中,如今本叔邀请自己同乘,已是极力按下了心中的尊崇之意刻意而为了,毕竟这口口相传的得道之人除却斩妖除魔的神通之外,可都是长生不死之人。 车队在赤红sè的田埂上蜿蜒行进着,虽然本叔已是年逾花甲,但目中的火热却丝毫无法遮掩,不多时便开口再一次道谢了起来。 “此次我们遭逢大难,多亏小兄弟援手……如此大恩我们镇中老小必当世代铭记,只是……”本叔话语间竟隐隐哽住了,面上皱纹当即又深了几分。 “不知您有何难处,但说无妨。”见着老者如此,聂羽轻声问道。 “此事老夫确实难以启齿,先还万望小仙长莫要怪罪那几个孩子将您的身份偷偷告诉老夫……”本叔忽地将语气一低,流露出几分央求的神sè。 聂羽默叹一声,并未作答,而是轻轻点了点头。 见着聂羽如此表现,老者目中忽然映出了浓浓的苦涩,哀声道:“老夫是青柳镇中的掌事。听闻那几个孩子说小仙长不想暴露修士的身份,若您不嫌弃,同他们一样,叫我一声本叔就可。” “本叔,如此说话倒也方便了不少,我还有些疑惑想向您询问上一二。”聂羽并不客气,开门见山地答道。 “小仙长对我们镇上之人恩同再造,老夫自当知无不言。”本叔眼中含着老泪,但目光闪烁间,除了感激,倒像是有些事情难以启齿。 “虽然您与青牛叔都说这车队是逃荒而来,我倒是好奇您和这些乡亲们逃的是什么灾?而且这车队中,为何都是老幼妇孺,鲜有男丁呢?” 聂羽一股脑地将腹中疑问尽数抛出,言罢竟还像模像样地眨了眨眼睛,盯着本叔只等着他作答。 “小仙长,这……倒是老夫愚钝了,这地炎之灾对于仙长来说自然如同无物,但对于我们这些凡人百姓来说,却比洪水猛兽还要厉害三分……” 本叔略一沉吟,却满脸惆怅地说出了这番不着边际的话来,正待他要再行开口时,却从车后传来了一声疾呼。 “本叔,李家伯伯要撑不住了!”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推荐。】 第二十七章 炎灾起刀兵 - 帝囚 - 麓遥 () “小仙长你先在车上稍候,我先去看看!”听到这声呼喊,本叔原本中毒未愈的暗沉面sè又深了不少,踉踉跄跄地下了马车,跟着方才唤他的男子朝着后面行去。 聂羽听到此事哪儿还坐得住,一个纵身便从马车上跃了下来,跟在了本叔身后。 青年扶着本叔上了一辆较为破旧的车子,不一会儿,一声吆喝便从车中传了出来。 “乔家老二、老三,你们李叔不行了,过来搭把手,把他送到后面的车上吧。看看还有没有女人和孩子在行路的,招呼他们上车。”本叔处事倒是极为麻利,几句话便将事情安排好了。 听到本叔的吆喝,之前聂羽救下猎户中的其中两人噔噔噔地跑了过来,自车上抬下了一个老汉。聂羽往老汉的方向一瞟,心瞬时凉了半截。暗淡的皮肤此时已皱得层层叠叠,枯瘦的眼窝活似两个坑洞般嵌在面上,显然已经没得救了。 两个汉子并没有太多言语,架着那枯瘦的老汉便向着车队后面走去。 不多时,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跟着两个汉子自车队后面慢慢赶了上来。两人似是对着妇人低语了几句,妇人默默地点了点头,矮了身子便登上了马车。 聂羽无声无息地走回到了之前的马车旁,面上虽然不动声sè,心中却已如刀绞一般。之前从蛛穴引着车队回来时自己还并未在意,此时再看,这些乡民随身单薄的行李中哪儿还有一点食物。 看这濒死老人的情形,全然就是一副饿了数rì粒米未进的样子。自己身上疗伤解毒的丹药虽然不少,可对于这吃喝之事却丝毫帮不上一点儿忙。 正在聂羽暗暗自责的时候,本叔拖着老迈的身子走到了他身边,轻声说道:“原本六百多人自镇上逃荒出来,赶了这月许的路,当下已不足四百了。如今水粮已尽,若是三五天内还到不了萌关,哎……” 听老者这么一说,聂羽看了看四下,茫茫无尽的赤土上依旧是寸草不生。车队中的人们也从劫后余生的美梦中醒了过来,面对着绵延不断的荒漠,如果没有食物……车队中乡民们本就微弱的生气,不断地被这样无形的压力蚕食着。 “也不知道景儿那小子如今修为到了什么程度,因着修行的缘故,一直都没有向师父提起看他的境况。如果是弟弟遇到了蜘蛛洞中的那一幕,或许不用剑符这样的宝物也能应付得了吧。而且依着弟弟的xìng子,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帮这些人才是。” 思索了良久,聂羽忽地开口道:“本叔,如果我估计的不错,此地距离萌关该是不足两百里。照着现在车队的脚程,四rì之内该是可以到得了。至于食物,我倒可以想想办法。” 下一刻,本叔似睁似闭的这对老眼忽地瞪得如同牛犊一样,就在他眼前,竟无端端多了个虎头虎脑的红袍童子,稚嫩小脸上不知怎的,居然让他有种看着族中长辈的感觉。 “红刹,你去周围寻寻,看看有没有能充饥的食物……如果寻到了,带些回来。”聂羽此时已顾不上之前的顾忌,将红刹唤了出来。 “是,主子!”红刹所化的童子听罢了聂羽的吩咐,迎风嗅了嗅便疾行而去。 “小仙长,这童子是?”盯着远去的红刹,本叔惊得哑口问道。 “他是我一个道门兄长,由于是童子之身,平rì不便现形。”聂羽嘿嘿一笑,打了个哈哈便搪塞了过去。不等本叔回神,他又接着问道:“之前本叔的话说到一半,能否继续给我讲讲关于这车队和萌关的事情。” “小仙长勿怪,倒是老夫唐突了。”被聂羽这么一说,本叔忽觉自己问得确实有些多了,便强压下了心中的好奇,徐徐说道。 “我们青柳镇原是坐落在卞楚国东的象山脚下,虽算不得繁华却也衣食无忧。十余年前忽然接到郡府下放的檄文,说是卞楚国东北地炎成灾。开始镇中人还当不打紧,毕竟不是自家门前的灾祸。” “但随着行商们不断减少,传来的消息也越来越严重,似乎几年的功夫这地炎的范围便扩大了十数倍,并且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看着微皱着眉头盯着自己的聂羽,本叔轻咳了一声,接着道:“小仙长也见到了,这地炎所到之处,寻常人畜草木根本无法存活。此地还是地炎影响范围的边界之处,据说数年间来被这地炎rì夜炙烤,大城之人早已搬的搬,跑的跑,整个北郡都似个人间炼狱一般了。” 听到这儿,聂羽忽地想起了年许前自己刚被师父从镇上带出时,rìrì如同沐火淋焰一般的苦修rì子,旋即露出一副不置可否的面容来。 “直到四年前,郡府里的差官们忽然来到镇里,说是要征兵入役,镇上十六岁到四十岁的男丁尽数被征了去戍边,而这戍边之处,就是萌关。” “征兵……本叔可知道其中原因?”聂羽本来就从未经历过这些事情,即便听闻,也只是从镇上书院中的史书中才知晓了一二,自然十分好奇。 “据当rì的差官口述,因为卞楚国北部的地炎趋势远远超过了朝中的预期。国君曾先后差人向祁国和永安国求助,却吃了闭门羹。随着灾祸rì益严重,不得已才倾尽全国之力向东海四盟中的葭萌国燃起了战火。而征兵一事,也正是为了此次大战。” 南泽州内除却自己所在的卞楚国,还有其他两国,一名祁国,一名永安。三国犄角而立,互相接壤――聂羽细细回忆着当初爹爹曾经告诉过自己和弟弟的话,面带疑惑地问道。 “这祁国和永安国与卞楚国毗邻,若是发动战事的话,直接取两国其一不是更加简单么?” 本叔面露讶sè,轻声问道:“怎么?这事小仙长不知道么,这可是你们修士们定下的规矩。” “此话怎讲?莫非这凡间战争还关系到修道之人?”聂羽不解,当rì道乞师父虽然曾提起过,凡间王侯贵胄大多都有修门作为依仗,但却多次告诫自己不得掺和到凡俗之事中,这其中定然有什么因由。 “小仙长有所不知,卞楚、永安、祁国三国所夹之地往南有一处仙山,据传是百年前因为那山上的仙长觉得凡间战事频起会影响山门清静,故而向三国君主下了一道法旨,三国之间永不可燃起战火。如若谁人挑起战事,定叫该国天翻地覆,江山易主。” 聂羽心中暗叹,好一个“山门清静”。这仙人的口气也太大了一些,光这炎祸之地的范围就已经绵延逾万里。三国之大,总和想必已是遥遥十余万里,军队数百万。可听这仙山之人的口吻,颠覆其一竟好似掌中玩物般轻巧。 “本叔,这仙山的名字您可知道?”聂羽追问道。 “待老夫想想……”本叔沉吟了片刻,忽地一展双眉低声道:“好像是叫醉乌山。” “醉乌山!?”任聂羽心xìng如何沉稳,听到这三个字心头也免不了一震。 本叔见着聂羽面sè变了又变,不知其中原委,只得硬着头皮接着说道:“自那次差官走后,镇中男丁除却他们这些当月在外未归的,尽数都被征了去,本来纷纷扰扰的镇子忽地就变成了一潭死水。” “前两年虽然镇中的老幼女眷们思亲心切,但rì子倒还能凑合过得下去。可今年这地炎的范围忽然又增大了不少,已经隐隐散到了象山脚下。眼瞅着地里的庄稼一点点地旱死,镇中几个管事儿的老人才拿定了主意,举镇远赴千里,往这萌关逃荒而来。” “可怎料,路途遥远又没有什么补给,身子骨差些的走了些rì子便坚持不住了……”说着说着,本叔再一次哽噎了起来。 聂羽此时胸中如同堵了团棉絮般,压得喘不过气来。本叔字字句句,都让他想到了当rì欢颜镇上惨死的老老小小,自然心中十分烦闷。 “本叔,我去后面看看。” 随着一声低不可闻的声音,聂羽跳下了车子,往车队后面走去。越往后面,队伍越是稀松,渐渐已经没有了步行的乡民。 车队最后的四辆马车并没有顶棚,每辆上面均放了六七人。虽是男女老少均有,却无一例外地蜷缩在车里,其中不少已经不省人事了,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身子轻微地抽动着,不时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 自看到第一辆载着这些将死之人的马车,聂羽便紧咬住了双唇。待行到队伍最后,聂羽的嘴角已是能隐约看到血sè。四名赶车的把式不时地看看车后躺着的诸人,面上除了苦涩寻不到半点其他表情。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这份厚重的哀凉所笼罩,透着丝丝寒意。 聂羽在宝符中寻了许久,也才找到两瓶滋补强身的药丸。还不知道有没有用,却看到四辆马车中的其中一辆蓦然停了下来。 jīng瘦的车把式挨个试了试车上六人的鼻息,长吁一声,双眉深锁地摇了摇头。随即将车上的人一个个地拽了下来,摆在了干涸的田埂边上。聂羽紧紧攥着手中隐约可见的小瓷瓶,并没有说什么……这些人,已经连丹药都喂不进去了。 随着两圈微红爬上了他的眼角,聂羽默默地朝着车队前方转头行去,方才走了几步,却听得身后传来一个朗润之极的声音。 “不断六根断佛根,不泯人相泯法相,佛道真梵渡芸芸,众生塑吾苦莲身……”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二十八章 禅语几句点道心 - 帝囚 - 麓遥 () “阿弥陀佛……” 聂羽循声看去,刚才被摆放在田埂上的几人所在之处,正有个身背书箱的素袍僧人颔首侧目,看向自己的方向。这僧人大概十七八岁,皙白清瘦的相貌竟与弟弟有五六分相似。一双细目中不带丝毫杂意,两眸慧邃,仿若一汪深潭。 聂羽忽地打了个冷战,与这僧人四目相对的瞬间,竟感觉自己被眼前这人由里到外看了个通透,这感觉竟然像极了镇上蒙难时,面罩罗纱的女子目光扫过自己时的感觉。 僧人见聂羽眼中的异sè,嘴角突然滑过一缕笑意,旋即低头跟上了身前的马车。背上的绿竹书箱稳稳地落在双肩上,暖风携着红沙轻轻掠过,瘦瘦长长的僧衣竟如同出水新荷般一尘不染。 聂羽思索了片刻,之前在蛛穴所救之人中,却如何都想不起有这样一个和尚来。迎着僧人的目光,聂羽僵着脸笑了笑,拔腿往车队前方走去。 “唉,小仙长可是都看到了?” 本叔长叹了一声接着道:“这一路上,镇中之人倒下了许多,有些是根本没有吃食,也有些是耐不住这天气,中了暑热病倒了。大家手中的食物本来就少,根本没有余粮互相救济,只能将那些挺不住的人放在后面的马车上等死。” 说到这,老者眼中泪光一闪,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本叔,我有一事想问。方才我在车队后面时,见到一个白衣僧人。自从蜘蛛洞中救了大伙出来后,乡里乡亲多少我都有些印象,却一点都想不起来救过此人,您可知道那僧人的来历?”聂羽往本叔身边靠了靠,低声问道 “你说的可是那背着书箱的小师父?”本叔当即应声道。 看到聂羽微微点头,他略一凝眉露出一副沉思之sè。 “这位师父跟着我们这队人已经有些时rì了,开始老夫也觉得奇怪,每当有乡里乡亲故去,他便说些禅啊佛啊的怪话。再后来却觉得这位师父虽然面相只有十七八岁,但该是个得道的高人才对。” “这话怎么讲?”听本叔这么一说,聂羽忽地来了兴致。自从他随了师父在这荒漠上修道至今,还从未见过其他身怀道法的修士,赶忙追问。 “自这和尚加入我们起,半月多长的时间粒米未进。终rì素袍加身,还背着那么沉的书箱,这般苦热的天气,却从未见饮水流汗。如此这般,换做常人早就吃不消了。” 聂羽没有作声,但心中却十分好奇。不吃不喝便是辟谷,自己也是入道许久才体会到其中裨益的,难不成这和尚还真是个成道的高僧。 想着想着,聂羽忽觉身后一道暖意灌顶而至,扭头看去,就离自己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后,一个白sè身影若隐若现,不正是之前见到的神秘僧人。 聂羽面上划过了一丝犹疑,腾地跳下了马车,往僧人的方向走去。刚一照面,便发现僧人正对着自己的方向微笑着。 “小师父,您这是?”聂羽凝了凝神,轻声问道。 “小僧只是看到施主过来,笑脸相迎而已,施主多虑了。”白衣僧人的声音极其温润,听上去竟不由得让人心生暖意,但让聂羽吃惊的是他竟然看出了自己此时心中所想。 师父曾经说过,同是修士。若是境界相差无几,除非有什么异宝或是修炼了什么秘术,不然彼此倒是可以探查到对方的修为。若是境界差距太大,甚至连对方心中所想都能了然于胸。 想想这僧人此时的表现,倒是与师父时时洞察自己心思的样子极其相似。 “刚才我还与本叔言及小师父,恕在下冒昧,敢问您可是修道之人?” 白衣僧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小僧只是自幼斋沐,研习佛法,并不是什么修道之人。再说佛道之法,本都是无形常理,只不过一家得窥天地大道,一家索证因果循环,都是放置四海皆准的道理。” “倒是我愚钝了,不知小师父怎么称呼?”聂羽本想探探这和尚的底细,却被他这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巧妙地避开了。 “小僧法号素净。” “见过素净师父,”聂羽笑着作了一揖,接着说道:“不知小师父在何处修佛?” “游方向善,四海为家。”和尚言谈之间,似乎散发着说不出的平和,脸上的笑意竟似面具一般从未改变过。 “不知道小师父此次去萌关有何打算呢?” “小僧本就是游方和尚,行至何处并无定向。此次只是见这些枉死的乡民心中不忍,才一路随在这车队前后,结了这道法缘。施主,您前rì救人于水火,善心援手,不也是法缘使然么。” 聂羽心忽地沉了下去,这僧人果真有些怪异,竟像是挖了个坑等着自己来跳。 “我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帮他们,又怎么能跟大师相提并论呢?”聂羽话尾一收,已是渐渐生出了去意。 “小施主过谦了,缘生缘灭皆在一念之间,小僧恳望小施主rì后还要把持这份善心才是。”聂羽刚要离去,身后却传来了素净的一问。 “小施主腰间这条白纶如此讨喜,为何不系在发上?” 听到素净和尚这么一问,聂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当初书院方先生赠与自己的这条白纶在蛛穴更衣之时险些忘了,后来行得太急,才掖在了怀中。事隔年许,对他而言却依旧如昨。 “承蒙小师父好意,此物乃是我先前书院的先生所赠,倒是对我十分重要。”看着白纶,聂羽强忍着心中苦忆,轻声说道。 “既是珍视之物,那便好生保存吧。”素净脸上笑意一浓,便径自退了两步,径直朝着车队后方走去。 聂羽只觉这话中暗含深意,却百思不得其解,无奈之余看着和尚远去的背影,又回到了本叔的车上。 聂羽一面向着本叔打听这萌关与卞楚国的情况,一面也与他讲了些荒漠中的奇闻趣事,偶有些吓人的场景,倒把这老爷子听得汗毛直竖,冷汗连连。不知不觉,小半rì就过去了。 邻近晌午,暖风搅着热浪在一马平川的赤土地上席卷不断,本就虚弱的车马乡民也渐渐都停了下来,再也无法行进半步。如此,车队只能围作一圈,车上的人们则都纷纷爬了下来,躲在马车边狭窄的yīn影中沉默不语。 大家心里都在暗自想着,也许几rì后,被抛在茫茫赤土上的饿殍中就有自己一个。数百人挤作一团,没有半点声响,苦苦候着那或迟或早都要来到的厄运。 不多时,静寂无声的人群突然sāo动了起来,顺着人们视线的方向,一个黑点正不断地朝着车队休息的方向靠近,沿路荡起了团团尘土。 “这家伙,一去竟去了这么久。” 聂羽目光锐利,里许外便看得清清楚楚,红刹化作的童子此时正运足了气力,朝着自己方向疾行而来,身后尘土飞扬,其中竟还隐隐拖着些什么东西。 一会儿的功夫,红刹便卷着浓尘来到了众人身前不远处,蓦然从身后的烟尘中甩出两个庞然大物。两声轰然巨响过后,众人脚下的地面都随之一震。 与红刹童子般的身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身前竟多了两头三丈有余,似蜥非蜥,似鳄非鳄的异兽。通体暗红的两兽已经没了生气,偌大的身子被首尾绞在了一起,而在两兽之间,还夹着一颗十分粗壮的枯树。 在众人几近跌落眼球的时候,红刹几步走到聂羽身前作了一揖道:“寻了数百里,也只找到了这两个家伙,剥了兽皮也该能勉强果腹了。” 因着之前见到那些死去乡民的缘故,聂羽本还想数落他一去太久,还未张口却发现红刹面上身上竟有不少伤痕。看了看地上的两只异兽,聂羽将红刹往身边一揽,轻声说了一句。 “倒是我鲁莽了,是这两只怪东西伤的你?”言语间竟充满了恳切之意。 “回主子,我不碍事的,只是之前捉这两物时惊扰了兽群。”见到聂羽如此关心自己,红刹恍然了片刻,竟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赶忙解释道。 聂羽瞟了一眼地上的异兽,两尺多宽的巨口上还有森森白牙露在外面,看去都十分凶恶。转念一想,此物若真是成群而出,那又是番什么场景。看红刹的样子,显然是吃了不小的亏,不然也不会伤至如此。 “你先回血界中养伤吧,短时间内,我该是不用唤你们出来了。”聂羽一声关切,不由分说地将红刹收回了血界之中。 看着这一幕的乡亲们托着下巴,瞠目结舌地在异兽与聂羽之间望了又望。足足呆立了半柱香的功夫,忽然尽数拜倒了下来。目中满是炽热的崇敬与感激,和着泪水就这么默默地涌了出来。 众人火热目光的汇聚之处,是一袭如丝轻薄的灰布长衫,是一个烂漫无邪的少年笑颜。暖风拂过,聂羽那略略肥大的衣袂随风扬起,竟凭空生出了几分仙侠脱尘之气。 “道乞师父当rì所云‘纳苍生之福为道’,想必就是如此吧……” 【新书上传,谢谢大家支持,推荐收藏。】 第二十九章 寂夜 - 帝囚 - 麓遥 () 噼噼啪啪的火堆旁,聂羽笑吟吟地看着车马旁吃得满嘴流油的人群,一面将身边的干柴丢进火中,一面将烤得喷香的不知名兽肉递给一旁的乔青牛几人。在他身后不远处,两张叠在一起的巨大兽皮被随意地丢在一边。 看着面上渐渐焕起了容光的乡邻,聂羽心中说不出的高兴。 之前他将手头两瓶滋补丹药中的一瓶分给了身体虚弱的大伙吃了下去,虽然那丹药只有粟米粒大小,却十分起效。再加上此时兽肉入腹,众人面上都洋溢着无法言喻的兴奋。 “小神仙,您这秘密?”乔青牛虽然心中对聂羽敬畏依旧,却丝毫掩饰不了心中的喜悦。 “既然所有人都已知道了,难不成我还能将你们都杀了灭口不成?”聂羽并未抬头,而是强装严肃地反问了一句。 这一问不要紧,倒把个“青牛叔”给问得面如土灰,赶忙回话道:“不……不……我……” “青牛,小仙长不是这个意思,你去后面坐吧。”本叔哈哈一笑,将手足无措的乔青牛拽到了身后。暗道这小仙长虽然道法高深,却也还是少年心xìng。 “不知道小仙长之前所说,此处距离萌关只有四rì路程有几分把握?”姜是老的辣,本叔很快便从这突然来临的喜悦中清醒了过来,考虑起了大伙的正事。 “如果师父所言不差的话,该有仈jiǔ分把握,但须车队rì行五十里。”聂羽将手中穿着兽肉的木棍往火堆上一架,转过了身来。 自见着那童子带回了这两只异兽,本叔之前眼中那丝复杂的神sè便已褪去。 “好,既有仙长此言,我们这些老小也就有望了。老朽还有一事,如今全镇之人都已知晓了仙长的身份,这今后几rì……” “那你们全镇的老小都来帮我保密,不就可以了?”聂羽之前还严肃至极的面上,旋即抹上了一缕狡黠的笑容。 “是,是!” 本叔摇了摇头便往后退去,暗下寻思着这小仙长的心思,凡夫俗子倒还真是摸不透。 腹中有食的人们jīng气神自然是好了许多,聂羽将余下的兽肉给大家分了去,每人都得了不少。启程不久却发现这车队的速度却丝毫没快上半分。想来想去,却发现这拉车的马儿依旧是饥肠辘辘。 人的问题解决了,可这拉车的马儿们却不沾半点荤腥,身体尚好的人们便纷纷下了车子赶路,倒也比之前快上了不少。 足足行了半rì,直到黄昏时分天sè渐暗,本叔才把手中马缰一紧。拉车的马儿似乎也已筋疲力尽,只是喘了两口粗气,略蹬了两步便停了下来。 此时天地间的燥气正渐渐退去,整个车队在本叔和几个猎户的指引下寻了一处荒田,用马车围了个营盘便就地休息了下来。 聂羽四处寻了寻,却没发现素净师父的身影。向本叔问起时,本叔却说这一路上素净师父都是如此,白rì才会跟在队伍前后,一入夜就会自己离开。 听到本叔这么一说,聂羽寻思着这和尚会不会是避开众人耳目去吐纳修炼。但当他钻入了一处靠后的马车试图吐纳时,才发现状况与之前一般无二,不凭借瀚星珠根本感悟不到丝毫的星辰之力。 营盘里鼾声此起彼伏,虽然四下依旧是闷热不堪,却也好过白rì百倍,饱受燥热之苦的人们此时正酣畅地享受着这一天中唯一能够舒缓一二的时间。 由此过了不到两个时辰,本叔就摸着夜sè爬了起来,挨着个将还沉在睡梦中的乡亲们纷纷叫醒了。就这样踏着暗红sè的夜幕,车队的众人又踏上了行程。 队伍缓缓行进了不足二十余里,天sè又渐渐地明亮了起来,而天地间的燥热之气也不知不觉地回来了。遥遥地,聂羽忽地发现素净师父那身着素袍的细瘦身影,沐着晨光,正不远不近地跟随在车队之后。 一连三rì,虽是行进缓慢,队伍也走出了两百余里的脚程。因着之前红刹带回来的那些兽肉,除却几个重病难医之人救无可救外,车队中倒也再没人饿死。但如此漫无目的地行在荒漠之上,人群之中还是弥漫着浓浓的沉闷气息。 三rì间,素净和尚均是rì里来,夜里去。聂羽曾留意了一二,怎奈他竟像是凭空消失出现一般,根本未曾留下丝毫踪迹。 直到第三rì傍晚,深红sè的夜幕徐徐落下,正在寻找扎营之处的几个汉子突然呆若木鸡般滞住了身形,痴痴望着天边,齐齐露出了异样的神sè。片刻后,充斥着狂喜的呼声自乔家兄弟的口中传出,转瞬便席卷了整个队伍,沸腾般的嘶吼声此起彼伏。 越过众人头顶层层叠叠的暗红sè积云,远远地,可以看到天空尽头是一片漆黑。这深邃的黑sè众人再熟悉不过,正是这浩淼的夜空原由的sè彩。 人群霎时忘记了身心的疲惫,如同疯狂的兽群般向着目光所及的黑暗跑去。聂羽虽然在荒漠中独自生活了近两年的时间,此时却根本无法理解面前发生的一切。 那些面sè土灰,穿着破烂衣物的乡民们脸上带着狂喜,不顾一切地跑着。经过月许的跋涉,**虽已消耗殆尽,却挡不住他们对那方天空的向往。 漫漫的夜路上,不断有人摔跤跌倒,人们互相搀扶着,没有丝毫犹豫地起身接着跑下去。而其中一些人硬生生栽倒在地,却再也无法动弹了。 欢呼雀跃的声音中,不时传出几声低沉的叫喊,更有些撕心裂肺的哀嚎。周围人眼中之前那些悲悯,相怜此时竟如同不复存在般,被闪闪烁烁的希冀之光所取代。 聂羽也曾经想过,若在镇上自己被马贼们杀了,或是后来被红刹紫罗他们吃了去,此时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但他却没曾想过,求生一念并不仅仅是为了活在世间,更是为人的根xìng。 如今,为了远方这遥不可及的曙光,这数百流民都在用自己最后一丝生命之火来赌这个希望。 一整夜的时间,在他们看来竟如同从呱呱坠地到盖棺入墓这般漫长。自众人和马车们经过的沿途数十里,前前后后竟倒下了数十人。似是将最后一丝生命都注入了这条迈向希望的路,虽然眼中已失去了光泽,但不甘与渴望仍还聚在朝向前方的面庞上。 而东方愈来愈明朗的曙光,也将残存下来的人们带到了一个新的天地。聂羽就这么不快不慢地跟在众人身后,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狂奔了一夜,大伙渐渐发觉头顶无边无际的红云已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久违的湛蓝。此时,自东方的地平线上,一团初生的暖阳徐徐托出。犹如一个新生,一个凝聚了这些人在世上所有企盼的新生,缓缓映入众人的眼帘。 此刻的阳光是如此真实,真实得让人不敢直视。 迎面而来的,是一阵阵夹带着少许凉意的晨风,轻描淡写地剥去了人群中腐骨般的燥气,而众人脚下那无穷无尽的赤土,此时也星星点点地透出几分草绿。 众人默默地看着彼此,彻夜长奔让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燃尽了最后一丝生气,而充斥着各种情愫的哭泣声也如同破坝的江水般爆发而出。 回过了心神的人们似是在痛悼死去的亲朋邻里,但这一切看在聂羽的眼中,却更像是在绝路逢生后发泄着压抑了许久的悲伤。不同于自己之前亲身经历的那些出生入死,看着这一幕幕难以名状的场面,他对于生死竟产生了些无法言喻的明悟。 本叔靠着这匹老马倒也熬了过来,尚还清醒地点了点人数,随即安抚着众人,就地休息了下来。恸哭良久,jīng疲力竭的人们才相互依偎着,一股脑地睡了过去。 这点路程对于聂羽自然算不上什么,看了看熟睡的众人,又扫了一眼四下,却发现素净师父并未似往常一般出现在车队里。望着头顶如洗的碧空,聂羽悄悄寻了一处马车旁席地坐下,静静地陷入了思绪之中。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推荐。】 第三十章 血泊漫,长路凄 - 帝囚 - 麓遥 () 直至过了晌午,酣睡的人群才再一次有了生气。车队略作整顿,便在本叔的带领下再一次行进了起来。但此时众人,却均似卸去了一副苦重的枷锁,不但面上神sè轻松了不少,连脚下步伐都盈快了许多。 顺着路上若隐若现的痕迹,本叔也驾轻就熟地将众人带上了官道。 车队刚走了半个多时辰,引路的本叔忽然发现官道右侧百步左右稀稀拉拉地散落着一些物件,便嘱咐了乔家兄弟去查看一二。怎料二人回来时,却提着一些残兵碎甲。 人群中当即议论声四起,聂羽见着他们几人手中拎着的物件,眼中闪过一道异sè,随即向着车队右侧疾行而去。才翻过了一个土丘,眼前竟现出了让人心惊胆寒的一幕。 站在土丘顶上的他顺势看去,坡下目光可及之处铺满了残肢断臂与凝着血迹的兵刃铠甲,土壤中若隐若现的绿意在此处已被干涸的血渠所覆盖,亡人的面上均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表情。 yīn风嘶嚎,空气间似乎斥着无尽的怨气,在痛诉着此处冤魂们的不甘。阵阵腥气裹挟着寒意掠过聂羽的发际,竟如同喃喃耳语,不由分说地将他拽回了之前那屠戮殆尽的惨烈沙场。 满布污秽的旌旗散乱地插在地上,斑斑血迹之下,一般无二地拓着两个相同的朱字。 卞楚。 看到这番场面,即使是如今的聂羽也当即怔在了原地,眼前的战场上死去之人何止数万,而且目光所过之处竟无一个全尸。从爹爹那里知晓自己是卞楚国人后,年幼时就早将自己与这两个字连在一起,此时心中的震撼与苦楚可想而知。 聂羽齿间不住发出咯咯的声音,死死盯着眼前。当初在镇上时,无忧无虑的自己何时想到过世间还有这样的惨状。难不成这就是爹爹死前所说的弱肉强食,就是师父之前告诫自己的众生之罪? 这时,跟在他身后的不少人已都看到了这副景象,虽一路历了不少生生死死,怎奈眼前沙场惨烈,已不是言语所能形容。逝去之人又都是本国将士,人群再一次被愁云惨雾所笼罩。 余后两三个时辰,官道两旁都是一副尸横遍野的景象。直至rì头斜下,路旁血流成河的景象才渐渐消失。 而就在众人前方的目光尽处,隐约出现了一条横贯视野的黑线,绵延在地平线上,而所有人心中几乎在同一时间有了相同的答案:“萌关。” 眼瞅着城关就在前方,众人又加快了些脚步。 但在之后的路上,他们却发现官道边竟然三三两两地倒着一些穿着长衫的布衣百姓,身上被兵刃伤的千疮百孔,均是一副死了多rì的样子。 见到此状,谁都看得出有些蹊跷。这杀人的手段与之前所见可谓大相径庭,而且即便是杀人也是一刀之事,又何苦行这千刀万剐之罚。 傍晚,勉强拖着身子前进的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城关下。 远看不觉,近处仰望这石砌的城墙竟有十余丈高,左右绵延好似无穷无尽。筑城的石块皆是一二尺见方,黑漆漆连成一线,隐约泛着雄关豪气。官道尽处,一座高约二十丈的门楼拔地而起,稳稳地座在城墙中间,一派稳若磐石之象。 待车队行至城下,众人见到硕大的门楼上“萌关”二字刻在正中,心中当即松了一口气。偌大的城门此时并未关着,门洞内外立着二十多个身披战甲的兵士。见着车队来到,竟呼啦啦地迎了上来。 “你们这是?”兵士中为首之人明显与其他人穿着不同,气宇举止也差上不少,倒像是个有官职的人,但此时话语之间竟是流露着一丝关切。 “老夫是东郡象山青柳镇的执事,诸位军爷想必也不曾听过,可是……”本叔说到此处,竟是向前轻迈了一步,咕咚一声跪在了那当兵的面前,老泪纵横地接着说道:“我虽不知这城中情况,可诸位还是我卞楚国的将士,求诸位大人莫要将我们这些乡亲老小拒之门外啊!” 看着泣不成声的本叔,那青柳镇上的乡民也纷纷跪了下来,咕咚咕咚的跪地之声瞬时连成了一片。 为首之人看着眼前这些已经孱弱不堪的乡亲,眼圈竟也红了起来,当即道:“都是家乡父老,我们食君之禄,又怎会将你们拒之门外呢。前rì虽吃了败仗,但萌关此时还是卞楚之地,诸位乡亲进城说话。” 听到他如此一说,跪地的人们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当即破涕为笑。 就在此时,这军官身边的一个兵士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他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sè,旋即点了点头。 “诸位父老,如今战事四起,萌关乃是我们卞楚国的要地,有几句话我还得先讲清楚。”那人忽地清了清嗓子,对着才站起来的众人喊话道。 “城中虽有粮草水源,但战时情况多变,若是想留在城中,尚有些条件。其一,十六岁以上的男丁,除却老残病弱,均须领取兵甲,入伍卫国。”说到此处,这人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 这劫后余生之人如今能入得关城便是得了一条xìng命,莫提当兵,就是刀山火海,哪怕有一丝的活路他们也愿去闯,自然是不会有异议。 看着众人脸上的神情,他满意一笑接着道:“这其二说不说倒也无妨,看你们这副狼狈的相貌,定是不会有修道之人了。” 这句话真真切切地传入了车队每一个人的耳朵,不止聂羽,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军爷,这是如何**?”本叔不知这言语所指是福是祸,当即埋了个心思。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脸狐疑地问道。 “你们之前该是看到城外三五里的那些弃尸了,那些人均是我们查出在城中暗自修炼道法之人。”说着,这人目光向着众人来时的方向一眺,忽地攥紧了拳头。 “我们与葭萌国的战事本就占优,却怎料他们居然请来了诸多修士相助。卞楚百万雄兵便是被那些修士所屠,如今依旧抛尸荒野。此仇不报,岂不枉为我卞楚子孙!”说罢,这人眼中厉sè毕现,而周围那些兵士也纷纷把牙关咬得咯吱作响。 “防将有令,我卞楚大军并未得到各家仙长相助,城中修道之人十有仈jiǔ就是那葭萌国的探子,抓到一个便凌迟一个。不过看你们这样,这些话还是先行进城再说吧。”说罢,这人便向城门走去。 聂羽听完只觉心中一阵气血翻涌,仅仅因着这些不知所谓的猜测,便如此草菅人命,这军队之中倒也是跋扈异常。但想想之前血泊中的场景,又见这兵勇咬牙切齿的样子,的确也怪不得他。 想着想着,聂羽却发现车队中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此时正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的方向。恍然间,他轻笑着摇了摇头,往本叔身边一把搀起了老人,轻快地唤了一声。 “本叔,逃了一路的荒,我们抓紧进城吧。”说罢,却作个没事人一般,扶着本叔回到了马车上。 这一说人群哪儿还能不明白,之前这小仙长对大家恩重如山,前rì居然说出让全镇之人帮他保密的笑谈。原还想是说笑,如今倒成了一句未卜先知的实话。 这小仙长对自己如此信任,这些朴实的乡民们又怎么不知道其中利害,恩将仇报。旋即齐齐装作不知道此事,泣尽颜开地往城中行去。 聂羽此时倒真是毫不担忧,只是心生疑窦。经过之前几次生死相搏,他对自己的身手倒也有些把握。莫说这十几个,就是成百上千这些兵勇也奈何不了自己。可城外惨死之人,若真是修士,为何会如此轻易便被拿去了xìng命。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推荐。】 第三十一章 济堂打狗 - 帝囚 - 麓遥 () 【祈福雅安,祈福四川,祈福祖国。】 这军官当即差遣了周围的兵士们跑到人群中,将些行路都十分艰难的乡亲们搀扶了起来。而他自己则静静立在一旁,目光在车队里谨慎地扫了又扫,彻底放心之后,才随着众人一同入了城门。 方进了城,聂羽便怔住了,眼前这关城竟比自己自小长大的镇子大上了无数倍,以他的目力居然也才能隐约地看到另一侧城墙,其间房舍更是数不胜数。 不待他细瞧,城门后两侧分别跑来了数十名与之前兵士身着无二的兵勇。之前的军官向其中一人叮嘱了几句,只见那人频频点头,而军官自己则带着人向着城外行去。 忽地,兵士中为首的一人高声喝道:“方才我已听都尉大人说了,诸位乡亲先随我去济堂,一路逃荒前来,填饱了肚子再行商议其余之事。”说罢,他便引着众人沿着大道而去。 此时天sè已暗,城中四处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车队中也渐渐传出了一些惊讶赞叹的声音。 虽是边城关隘,这城池中倒不残破,丝毫不像是经历了数年战火。三三两两的行人时不时出现在街道上,更多的,则是二三十人一队,执着火把刀兵的巡城将士。众人不过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竟有七八队之多自他们身边经过。 不多时,兵士们便将众人带到了一处宅院之前。丈许高的院门并没有兵士把守,越过院墙,隐约能看到院中泛出的光亮。 在那些兵士的引领下,众人纷纷走了进去。 绕过门后的一处石屏,众人才发觉这院中竟是另有乾坤。一正两厢三排大屋竟围出了方百余丈的一处院落。屋子均是数丈见方,一副灯火通明的样子。 院中空地上锅灶台几一应俱全,还另摆着十数个硕大的箩筐和水缸,正堂此时开着门,众人面前正对的墙上,挂着一幅白纸黑字,正是“济堂”。 “此处是专门为了救济逃难的流民所设,吃食饮水均已齐备,各房中的衣被床铺想是也够大伙用的。今晚督队会亲自来看望诸位,如有什么不明之事到时再行询问就好。”当兵的说完这一番话,就要拔腿离去。 “军爷!”见着那兵士要走,本叔随即叫了他一声,接着道:“军爷,那正房中的人们同我们一样,也是来避荒的?” “他们是这几rì伤了的兵勇。营中现今不便安置伤兵,让他们在这暂住几rì而已,你们尽管放心住着。”说罢,那人便带着众兵士退出了院子。 此时院中只剩下这些已是月余没有吃过一顿像样饭的饥民们,眼见着当兵的走了,众人倏地便将那装菜盛水的地方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本叔喊了几个尚有余力的后生,将能直接下肚的蔬菜按着人头先行分了,又将大家所剩饮水的器皿均是满满地盛上,才疲惫地坐在了灶台边。 人群中满足的咀嚼声与大口大口吞咽声此起彼伏,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渐渐静了下去。 初填了肚子,不少妇人则开始淘米洗菜,说是做些热乎饭菜给大伙吃。炊火袅袅,蒸笼铁锅才上了灶,院子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随着纷乱的脚步声与骂骂咧咧的谈话声,七八个醉得不辨东西的汉子走进了院中。 这七八人见着院中的大伙先是一愣,细细打量了一番后,其中一人忽地大笑道:“我还当是进错了门,今儿这南城济堂怎么这么热闹。莫不是诸位军爷看我们哥儿几个rìrì在这粗茶淡饭太过寂寞,找了些大姑娘小媳妇来添乐子?” 言罢,这人身边的几个醉鬼也齐声jiān笑了起来,扭曲的面容竟有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众人看着眼前这七八个醉汉没有丝毫善意,张嘴就是秽语相加,当即提起了防备。 “都饿成这副德行了,还有气力瞪眼睛?待五爷我挖几个男人眼球看看,是不是真藏了些麦芒在其中。”说罢,那说话之人竟自袖中顺出了一把六七寸长的匕首,寒光一闪便握在了手中。 “这……”本叔心中暗道不好,这才刚到城里,什么具体情形都未知晓。若是这些歹人真想占些便宜,虽是己方人多,但此时都已是身心俱疲,哪儿有胜算。 他心中还正盘算着,持着匕首的醉汉已是走到了众人近前,此人个子虽然不高,但肩宽背厚,一张挂着yín笑的麻脸无端便让人生出了几分厌恶。 “葛六,你是又皮痒了?”自正房中传来一声大喝。 “嘿,几位军爷,老弟我这哥几个逃来城里也有些rì子了,一丝荤腥都未沾过。都是老爷们儿,您几位也知道……诸位军爷安心养你们的伤,全当没看到不就行了,我自会处理妥当,不会给诸位添麻烦。”麻脸之人竟是搪塞一句,便不理会那屋中之人。 一声尖叫自人群中传出,这人竟是瞬间掀翻了站在人群之前的乔家兄弟,随后一把将他二人身后一名二十余岁的少妇自人群中揪扯了出来。 聂羽心道不好,此处有那些当兵的,自然无法妄用法力。不然闹出了事端,出手伤及无辜的兵勇倒也非自己所愿,不如用先用拳脚灭了这泼皮。 麻脸醉汉身手十分敏捷,在他寻思这片刻,已将手中之人往身后丢去。这小妇人被他这么一甩,竟如纸片一般飞出丈许,刚好落在了他那一帮带着yín笑的jiān人身边。 “哼,不知饿了多久,竟只剩了一副皮包骨头,不合老子胃口。”说罢,麻脸之人向着身侧使劲儿地啐了一口。 见到此景,拿定了主意的聂羽足下一动,竟如同条入水的泥鳅般窜行起来。密密麻麻的人群,丝毫没能阻碍他半步,呼吸的功夫便跃出了人群。拳起腰间,所向正是那麻脸泼皮的胸口。 “不识好歹的东西!” 忽然,一声怒喝自院门的方向炸起。 扑扑两声,葛六只觉耳边两股风声,抬眼瞧去,竟是他的两个兄弟从自己两边分别飞了出来。 随着两声惨叫,众人才反应过来,那院门处方才一群歹人所处的位置已经被二十多个兵士所占。将二人踹飞之人蹭了蹭鞋子,正是先前送众人进城的都尉。 “狗杂碎,之前看你可怜收你入关。吃了两天饱饭竟还吃出毛病了,在爷的地头闹事,看你长了几个狗胆,给我往死里打!” 不待众人作何反应,三四个手持长枪的小兵不由分说便将那麻脸之人按倒在地,调转了枪头打了起来,棍棍落下都是一声惨叫。 “就在这儿打,累了就给我换人打!谁敢停下我连他一起打!”说着,这都尉径直走到了本叔的面前。 聂羽目光一扫,却发现这都尉身后不远处还跟了一人,看周围兵勇的反应,此人倒比这都尉的官大上一些。而且此人举手投足不怒自威,双目jīng光内敛,倒像是个高手。 “老人家,此事是我考虑不周,给你赔个不是。这位是刀马营的校尉大人,有些事情与你商量,随我一同去厢房过个话。”说罢,都尉便朝着一间空着的厢房走去。 而他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这位大人忽地看向了聂羽的方向,虎目微屈地轻喝道:“小子,你也一同进来。” 聂羽也不吭声,大大方方地跟了上去,在麻脸之人和众泼皮的惨叫声中,四人先后进了厢房。众人不知其中缘由,自然为这小仙长捏了一把汗。 第三十二章 一骑乌驹闯入夜 - 帝囚 - 麓遥 () 空荡荡的房中,两位军爷分了主次坐下,本叔和聂羽二人则静静地站在他俩身前不远。聂羽悄悄打量着之前喊了自己进屋这人,银钢盔下露着一对浓眉虎目,一袭墨银软甲上嵌着无数鳞片,将要害之处尽数护住,看去便十分英武。 “之前我所说那个条件,老人家可曾向乡亲们征求过意见了?”都尉的火气显然还没消去,言语中不乏怒意。 “大人,他们心中早都有了打算,大灾逃荒,本就是捡的了一条命。如今为国效力,又怎有拒绝之理。”本叔面sè平静,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好!”都尉满脸喜sè,往主座校尉的方向看了看,接着说道:“之前听你提起,你们是象山脚下青柳镇来的。如果我记得不错,城中的防务营倒有不少将士是你们镇上的人。我见你们车队中女眷不少,想必也都是思夫心切了吧。” “谢谢大人关照,谢谢大人关照。”本叔当即连连道谢。暗叹这都尉虽然蛮横,倒是个细心之人,一语便点破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静了片刻,一直没有说话的那名校尉大人忽然开了口,冲着聂羽询问道:“小兄弟,我看你刚才身法步伐颇为不凡,是否学过武艺?” 聂羽尚且没说什么,本叔的心却咯噔一声提到了嗓子眼儿。 “大人明鉴,自幼是随着爹爹习过些拳脚,不过只是些花拳绣腿,不堪大用。”聂羽面sè微微一变,沉着应道。 “当下两国交兵,正是用人之际。既然有些底子,你明rì便不必随他们一同去营房了,一会儿就随我回刀马营。”言语间,这校尉大人竟没有给聂羽丝毫回旋的余地。 “入得刀马营是你的福气,还不快谢谢校尉大人。”都尉似乎有些急躁,低喝了一句。 “不碍事,乡间的小子没见过世面。”那校尉上下打量了聂羽一番,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聂羽。”迎着校尉双目蕴而不露的jīng光,聂羽不卑不亢地答道。 “好小子,倒是有几分魄力,我胡飞手下可没有一个怂兵,你跟我走。”随即朗声一笑,忽地站了起来,一身银甲哗啦作响。 “刘都尉,你们且谈着,我回营了。”言罢,不等那都尉回答,胡飞便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口走去。 聂羽看看身后忧心忡忡的本叔,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当即快走了几步跟了上去。 推门而出,屋外的兵士们见状当即分作两队,其中八人轻车熟路地跟在了胡飞和聂羽身后。在院中众人担忧的目光中,聂羽随着这刀马营的校尉出了济堂。 不多时,刘都尉与本叔也自厢房中走了出来。看着二人均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院中乡亲们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了下来。 “好了,事情都交代完了,明rì会有人来引你们去军务处。还烦您将男丁们全部带去,待领了兵刃盔甲,录了名讳再行休息。”刘都尉边走边说道。 “谢大人。”本叔连连点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此时院中的惨叫声已是低不可闻,刘都尉瞥了一眼地上趴着已被打至血肉模糊的泼皮们,大喝了一句:“全给我押回去!” 两臂打人打得酸软的几个兵勇即刻将一干人架了起来,押出了院子。 见着军爷离去,众乡亲纷纷围在了本叔身旁,尤其是乔家的几个汉子,竟似些麻雀般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地问起了小神仙的情况。而此时,聂羽随着胡校尉已走出了七八条街去。 “你们逃荒是自南来,想必也看到了那些血洒沙场的卞楚将士了吧。”走着走着,胡飞竟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是。”聂羽不知他是何用意,轻声应道。 “好。”胡飞声音一沉,接着问道:“你可知那屠杀我卞楚百万雄师的是何许人?” “之前在城门处,刘都尉曾说是因着葭萌国的仙长参战才逆转了战局,导致我们的军队大败。” “好,不但身手不俗,脑子倒也够用。你可知道,如今城中将士虽口口声声想要为死去的弟兄报仇雪恨,但骨子里却对那葭萌国的仙长们畏惧之极。刚才你说的那场那大战如果不是我们得到天助,想必此时我们所站之处就已是亡国故土了。”胡飞说到此处,声音中倒有几分嘶哑。 聂羽只觉这人如此看重自己定然有些私心,却不想他还真是个满腔热忱的汉子。 说着说着,聂羽忽觉地面微动,似乎是一大队人马正在城中行进。又走了不久,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自与他们去处交叉方向的大街上,跑来了一支黑压压的队伍。 无数身着黑甲的将士训练有素地并作八列,行进中整个队伍犹如一条墨龙般绵延不断,竟有三四千人的样子。隆隆划一的步伐如同擂鼓,卷起阵阵肃杀之气向四周散去。 聂羽看来看去,目光却停在了这队人马手持的兵刃上。这些兵刃非枪非戟,长约七尺的乌黑长柄上顶着一个泛着寒芒的刃尖,刃下则嵌着一块婴孩拳头般大小的晶石。虽然晶石的颜sè并不相同,但其上均时不时地泛起道道霞光,十分惹眼。 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这队人马才消失在街角。聂羽寻思着,自这些黑甲人出现,胡飞面上的神sè便如同掉入了染缸般变了又变,这其中该是有些缘故。 “养兵千rì,用在一时。这些吃闲饭的,若是早来些时rì我们那些兄弟也不会惨死。”胡飞默立了许久,竟自牙关中挤出这么句话来。 聂羽此时自是不能说什么,面上虽然一副恭敬地静立一旁,心中却不断回想着之前的感觉。那些人马一眼看去就不是普通兵卒,虎虎生威之势让他都怔在了原地,仿佛经过的不是些有血有肉的兵勇,而是荒漠中那些嗜血如命的蛮兽。 那些怪异兵刃上的晶石泛出的波动虽然并非星力,却也让他觉得十分熟悉。 正寻思着,聂羽忽觉自黑甲兵们跑来的方向传来一股浓浓的凶煞之意,随即伴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匹浑身鬃毛彷如黑缎的高头乌驹蓦然跃出了黑暗。 马背上稳坐着一人,冠翎乌甲,黑披随身,虽看不清相貌,却透出股股煞气。尤其是其右腕下提着的那口长戟,银sè的戟身散出团团黑雾,彷如活物般缠在戟上,上下盘绕舞动,摄人心魄。 “墨将军……竟连他也回来了。”聂羽听着身前的胡飞咽了一口吐沫,自言自语地说道。言罢,竟自然而然地向后退了几步,回到了街角的yīn影中,仿佛害怕被这骑马而来的人看到一般。 聂羽此时气血翻涌,心思根本不在胡飞身上。看到那银钢长戟的瞬间,聂羽便惊住了,乌驹背上那人手中拿着的分明就是与自己的神仙铁锏一般无二的修门法器。其中蕴含的磅礴星力,以自己现在的修为,就是运足全力也还略有不及。 乌驹从几人身前疾驰而过,风驰电掣般没有一丝停顿。可聂羽却忽然觉得脊背一凉,竟然有道十分强大的念力在自己身上扫过,扭头看去,却只有那人荡起披风的背影而已。 此时的胡飞一改之前的笃定,没有丝毫迟疑地拔腿就往街对面行去。身后的八个小卒自然也好不了多少,走路时两腿都在微微打颤。 聂羽瞟了一眼他们颊上涔涔的冷汗,稳住了心神也跟了上去,心中暗想着:“这胡飞口中的墨将军到底什么来头,竟让这些人怕成这个样子?” 而他却不知道,消失在街角那道飞跨乌驹的身影,在掠过他身边时竟露出了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笑意。 (恭喜青衫烟雨妹子的书女频大封推!天下男修皆炉鼎!皆炉鼎!霸气侧漏……) 【另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三十三章 周话唠 - 帝囚 - 麓遥 () “你倒是真有福气,校尉大人本来只是去城中办事,正巧遇到了都尉大人途经济堂。见你有些功底便将你收入营中,寻常兵勇想来此处倒比考个秀才还难上不少。” “刀马营中不但平rì里吃得好、穿得好,就连俸钱也比寻常的防务兵将多上不少。别看他们这样,一旦入了沙场各个儿都是刀尖舔血的汉子,别看你懂些功夫,营中rì常的cāo练你倒未必抗的过去。” “当下萌关驻扎了四十万将士,但能真正悍不畏死上阵杀敌的,却是十中无一。而我们营中的五千血xìng男儿,便是这其中的中坚。” “前次大战,那千余个道士一rì一夜全歼了我们的百万雄兵,现在想想,都还毛骨悚然。纵是如此,这营中同仇敌忾的战意,却一点儿没有受到影响。” 此时,一个手提补刀,身披布甲的青年正眉飞sè舞地对着聂羽狂喷着唾沫星子。 聂羽面sè颇为无奈,只得敷衍着连声应好,但此时脑中挥之不去的却是那名身跨乌驹之人的背影。 自胡校尉在路口见到了那人之后,忽然变得十分焦急,一路并没有再说什么。之后行了不久便急匆匆地甩下几个随行小卒独自离去,却把他托付给了这个名叫周冲的青年。 此人虽然十分热心,但说起话来却如同江河泛滥一般无休无止,才走了不到半刻的功夫,倒把聂羽吵得头晕脑胀,竟让他想起了血界内那些嚷嚷个没接没完的蛤蟆来。 一路被这周冲引着,既无心听他说话,聂羽便四下张望了起来。 此时二人已行至城北,原先错落有致的民宅已不见了踪影,大道两旁如群星般散落着大大小小无数营盘。放眼望去,其中大小军帐竟有成千上万之多。 据周冲所说,城北驻扎的大小营盘约有二十余座,每一座均有自己的归属番号,分属在不同将领的辖下。虽然都是卞楚军士,但穿着也不尽相同,不同辖属的军士全凭腕上的护臂加以辨别。 看着两侧一望无尽的大小营帐,聂羽倒也算开了眼。这一处营盘中的兵卒比之欢颜镇上的人口,想必也多上数倍,他哪儿见过这么多人,自然不住地四下张望。 周冲见他如此好奇,话语的速度不觉又加快了几分。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来到城门下。看着比之前那南门还要高上许多的漆黑城墙,聂羽又忍不住赞叹了两句。 与聂羽所想有些不同,虽然这时已是午夜,这城门竟仍然全敞着,门下也没有军士把守。 借着两侧渐暗的灯火,周冲忽地停住了脚步,自顾自地整了整身上的布甲,又将两腕的护臂拽了拽才往门垛下的黑暗中行去。 聂羽随着他才出了城门,却发现眼前竟是灯火通明的一片。 城门外数十里的范围竟被个大营堵了个水泄不通,营中虽然十分安静,但透过不住晃动的人影和通明的火光却不难发觉这寂静中的戒意。 “这就是刀马营,依着副将大人的话说,卞楚国没有萌关,萌关也无需城门。我们刀马营便是卞楚国的关,萌关的门!” 听了周冲一路唠叨,聂羽第一次在他口中察觉出这种震撼人心的信念,没有一丝做作的成分,虽然在聂羽看来这话怎么也不应该从这么一个马前卒的口中说出。 整个营盘被丈许高的围篱封了个严丝合缝,均是由尺许粗的木桩削尖了两端捆扎而成,只在对着城门的位置有处六七丈宽类似门一般的缺口。 这门十分奇怪,每隔半尺便座着一个比常人还高上不少的石垛子,这石垛有半尺粗细,圆圆滚滚,沿着大门如同栅栏般立着数十根。 “别说我吹牛,城中那些庸兵倒也有不少心xìng好强想入了刀马营为国杀敌的,却有十之仈jiǔ都坏在这第一道门槛上。”周冲说到这,面上忽然闪过一丝得意的神sè。 “这话怎么说?”聂羽盯着眼前这奇怪的门,看向周冲问道。 “自尉迟副将当年得令组了这刀马营,便誓以jīng兵卫国,随即立下三条规矩。其一,自他而下,但凡入营之人必须过这磐石栏。其二,营中平rì不律吃喝赌局,除寝时、cāo练外可随xìng而为。其三,营中之人但凡上阵,迟疑半刻者就地斩首。” 聂羽听到这,忽地心中一愣,这哪儿是什么军队,倒是与书中那些江湖帮派没什么差别。 “至于这磐石栏,倒有些规矩在其中。要么倾力将其中一个石垛移开,进了营地再将之挪回原位;要么便从这门上的木栏跃过去。” 听周冲如此说,聂羽往石垛上方略一端详,确实横着一道与旁边木栏无二的围篱,如此看去,离地约有两丈高。 周冲见他面sè微变,笑了一声,忽然生出了几分傲sè道:“这刀马营中乱归乱,但却没有一个孬货,别看我爱放嘴炮,却也是刀马营中之人。” 说罢,竟冲着石垛的方向疾跑几步,单足一踮如同蜻蜓点水般跃起两丈多高,眨眼的功夫便站在了门内。目光闪烁盯着聂羽,倒像是想看看他如何选择的样子。 聂羽心中思量,如果这营中之人都有周冲这般身手,确实也算是一支强兵了,怪不得胡校尉和周冲都如此傲气。 之前胡校尉见了黑衣人那番表现,其中必然有些因由,如能进了刀马营,rì后有机会倒可以打探一二,也能知晓那身着黑甲之人的来历。既要在营中呆些rì子,倒不用太过张扬了。 想到这,聂羽面sè陡变,竟装出一副异常专注的样子,连跑几步腾空跃起。双足在门上的木栏垫了两步,擦着锋利的篱尖,跳入了门中。才一落地,便佯装紧张地长出了一口气。 “嘿嘿,校尉大人看上的苗子,果然不错。不过看你这样子,rì后还要勤加cāo练才能达到你周哥这般身手了。” 周冲得意间,一把揽住了聂羽肩膀,居然称兄道弟了起来。拉着他正要往营中走时,却自二人身后传来一声洪钟般的大笑。 “听闻墨将军和乌戟营驾临萌关,胡飞那厮此时是不是被斩死在城中了?” 聂羽只觉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忽然一抖,却发现身旁笑意连连的周冲此时面sè竟比个锅底好不了多少。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本书,求推荐票。】 第三十四章 明争暗斗 - 帝囚 - 麓遥 () 两人回头看去,相隔不远处的门外正站着三人。为首之人穿着与胡校尉相差无几,银甲披身,虎首扣肩,满脸横肉堆在浓密的络腮胡子上,竟是个身高九尺的魁梧大汉。身后跟随的两个护卫穿着倒与周冲无二,只是护臂长上不少。 “参见雷校尉。”周冲并未行军中之礼,只是两手抱拳拜了一拜。语气虽然不硬,聂羽却在他面上看出了些不服之意。 “哈哈,不如过些rì子我亲手将胡飞斩了去,这样你和你们帐下的兄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来我营中谋事了。”魁梧汉子狂笑一声,便往身前的石垛处走去。两臂分别一卷,便将两根石垛抱了起来,看起来轻松至极。 聂羽之前略略估算,这石垛一根少说也有两百余斤,自问一根的话自然抬得起来,若是两根则需运起些星力加持在臂上才能做到。这汉子如此轻易便将数百斤卷起,想必也是天生神力了。 这汉子猫腰往营中迈了一大步,“咚、咚”两声便将两根石柱随意地丢在了地上,忽地转头看向周冲身边的聂羽。 “怪不得胡飞这厮rìrì不在营中,原是到城里去捉些幼猫雏狗回来凑数,我们刀马营可容不下这般多人吃闲饭!”这雷校尉不知忽然哪儿来一股火气,腾起一脚踢向了方才丢在地上的石垛。 石垛应声而起,眨眼间便飞到了聂羽、周冲两人面前。聂羽还好,雷校尉运力的瞬间他便看出了这脚的来势,身形一矮便躲了过去。周冲之前被这雷校尉骂了自家头领,本就委屈,碍于军职才不得还嘴,正还在心中暗骂不已,这石垛就已飞到了面前。 眼瞅着躲已是来不及了,周冲当即把两臂架在了身前,嘭地一声,连人带物飞出了四五丈远。见着周冲一口鲜血喷出,聂羽心道不好,当即连跑了几步将他扶起,却发现他两臂悬下,已都断了去。 见着周冲嘴角残留的血渍和眼中的忿忿,聂羽暗叹一声:“还真是条汉子,这么重的伤却连吭都没吭一声。” “这雏儿反应倒是不慢,呆在胡飞手下岂不冤枉。回头告诉你主子,这月的官比老子投了一千两银子买他的人命,反正迟早也是被墨将军拿去,倒不如让我赚上一笔。” 言罢,这雷校尉竟大摇大摆地往营中走去,对身后几人没做丝毫理会。他身后的两名护卫则分别抱起一根石垛,吃力地摆了回去。 “聂兄弟,我右腿估计伤了筋骨。这里往前不远,有间白sè的大帐,劳烦你前去寻个人来,就说我让你……” 周冲说到这,嗓子一热,又涌出口鲜血来,不偏不倚地吐在了聂羽手背上。正要说对不起,却被聂羽一提扛在了背上。 “周兄,你先别乱动,我背你走!”聂羽声音压得极低,听不出丝毫感情。 “聂兄弟,你这是?” 周冲心中大惊,自己虽算不上魁梧,但算上这身行头也有些分量,却被这小兄弟举重若轻地扛了起来。 一路无话,虽然扛着周冲,聂羽脚下的步伐却不慢反快,不一会儿就看到座占地颇大的白帐。帐前一面赤花白旗,拓着一个“胡”字。听着帐中不时传出的喧闹声,不见周冲说话,聂羽掀起帐门便钻了进去。 十余个身着布甲的兵勇此时正散坐在仈jiǔ个矮桌边上,不少人还举着酒碗,见着二人进来忽地静了下来。 鲜红的血自周冲的两臂和聂羽手上滴滴落下,竟与桌角洒落的酒水齐声。 “是周兄弟!” 如醉方醒的众人忽然大叫了起来,踢桌子掀板凳,帐中当即乱作了一团。 一个时辰后…… “他老娘的,再不给他们雷字营吃点苦头还真当我们胡字营都是娘们了!” “胡校尉这几rì不在,雷破天已经伤了我们不少兄弟,这么忍着不是个办法啊。” “胡头不发话,不然先拽着几个兄弟把那厮的狗头拿来下酒!” “老子这条命就是扔在官比上,也不会让他的人碰胡头一个手指头……” 此时的周冲躺在铺上,心觉有愧的聂羽自送他进了大帐到包扎完来了此处,没离开他半步。两人身处的小帐之外,七八个义愤填膺的兵士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吵个不停。 “聂兄弟,这事倒要谢谢你了。”周冲眼中神sè复杂,不甘中又隐隐带着些担忧。 “周兄言重了,这事情是因我而起,又怎敢当这个谢字。”聂羽微微低头,轻声回道。 “兄弟不能这么想,听你说话就知道是个读书人,哥哥虽然能说,但却没读过几天书。这事情背后原因多了去了,又怎么能都赖在你身上。”周冲见他如此,当即说道。 “哦?周兄方便的话,能否将这前因后果给我讲讲?”一听有门,聂羽往周冲床边坐了坐。 “刀马营虽然是北郡郭荣副将辖下,但这五千多兵士却分作三股人马,直属在三个校尉手下。”伤痛未去,周冲此时语速倒也慢了不少。 “我们的自然是胡飞胡校尉的手下,称作胡字营;之前伤我那人叫做雷破天,是雷字营的校尉;其余将士则划在乔校尉手下,隶属乔字营。乔字营人数最多,约有两千六七百人,雷字营也有一千三四百人,而我们胡字营则只有寥寥千人。” 说到这,周冲非但没有半点懊恼的意思,双眸反倒比之前亮了不少。 “虽然我们人少,但战力却是不差。乔字营中军纪略严,将士们平rì束手束脚;雷破天平rì霸道异常,手下军士也是敢怒不敢言。反倒我们这胡字营中的弟兄们平rì倒能乐得个逍遥自在。” “可这一个营中,要如何区分彼此呢?”聂羽不解地问道。 “因为大家是同营将士,不得私改军服,所以三支人马各自只能从护臂的长度上区分隶属。我们人少,所以护臂短小jīng悍的便是胡字营的弟兄。”周冲随口答道。 “不知周兄之前所说背后的那些缘故,可否跟这三股人马的事情有关?”聂羽忽地抬眼一问。 “你救了我,此事你听过就权当耳边风烂在肚子里。”周冲面sè一凝,低声说道。 “三个校尉互较高下,拼的就是手中的兵权。雷破天想吞了我们胡字营早已不是一rì两rì,胡校尉看兄弟们受苦只得到副将处请兵,却几番被拒。只能在营中到处招揽。雷字营的兄弟们之前有些想投靠过来,后来却被雷破天打得半死丢回到城中。自那之后胡校尉只能命我们去乔字营中鼓动些人投靠。” “先前还好,也有不少不喜军纪的将士投奔我们,但此事却被雷破天隔着郭副将告到郡中。郡里先罚了副将和乔校尉督军不利,又罚了胡校尉擅用军权,虽然都不是什么重罚,但经雷破天从中不断挑拨,却将两名校尉的关系推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而后不久,营中便盛传起了乔校尉与乌戟营的墨将军关系十分密切的传言。”周冲忽然顿了顿,面露担忧之sè。 聂羽听他提起这墨将军当即提起了兴趣,急忙问道:“周兄,这墨将军和乌戟营是怎么回事?” 【新书期,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推荐。】 第三十五章 军师谏,官比局 - 帝囚 - 麓遥 () 周冲摇了摇头道:“此事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墨将军和乌戟营是由朝廷直辖的,并不受这北郡将领们的管制。之前在街角时,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们,光看他们那气势就吓出了一身冷汗,而且……” “而且什么?”聂羽赶忙追问道。 “我曾听校尉大人提起过,他们可算是卞楚**中最为神秘的一支人马了。据说营中之人都有法力在身,之前也有过传言他们还曾与些真正的修士交手过,这次来萌关难不成是来帮忙抵御那些葭萌国修士的……” 后半句已低不可闻,似是周冲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原来如此……”聂羽轻声应了,心想如此就说得通了。之前虽然并未在那些身穿黑sè铠甲的兵勇身上察觉到半点星力波动,但他们手中镶着各sè晶石的兵器却都像是些法器。寻思了一会儿,聂羽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看向周冲。 “先前小弟往萌关来的路上曾经看到些暴尸荒野的平民,城防的将士说他们都是修道之人。听周兄之前所说,葭萌国的数百修士就曾大灭我们百万大军,又怎么会被这些寻常的巡城兵勇给制住,难不成也跟这些乌戟营的人马有关?” “这事我也不清楚,前些rì子只是听闻副将大人突然下令,命军师率众把城中葭萌国的探子们找出来。探子虽然没有查到几个,军师倒是处死了一些据说是身怀道法的人。刀马营与城中来往并不密切,此事我不知道其中详情,但与乌戟营倒是没什么关系。怎么,聂兄弟对乌戟营怎么这么有兴趣?”看着眼前这小兄弟提起乌戟营的事就问的没完,周冲干咳了两声说道。 “倒也没有,只是觉得这事有些不妥……我倒觉得死去的那些人更像是些无辜百姓。” “聂兄弟,哥哥多一句嘴,这话在咱营中说出来不碍事,但不可去外面提起。军师在萌关将士中威望很高,千万别再当着其他人的面提起此事了。”说罢,周冲面带关切地眯上了眼睛。 “周兄,这大营里像雷校尉这样肆意动手,不会被军纪处罚么?”静了片刻,聂羽当即换了个话题。 “刀马营中虽然明面只有三条军纪,但暗地里却是有不少约定俗成的规矩。”周冲咳了两声,震到手臂又是一阵生疼,皱了皱眉接着道。 “军营之中实力为先,三个校尉都是上山伏虎,下海擒蛟的高手,武艺在营中已是顶尖。虽然平rì常有大打出手的事情,大家却都不愿招惹他们。况且在营中低头不见抬头见,孰强孰弱心里都有些底,自然不会随意找些比自己还厉害的人生事。” 周冲说到这,突然发现面前这小兄弟眼中竟有种跃跃yù试的冲动。 “照你这么说,平rì里拳脚无眼伤到了人,也不会被军纪处罚了?”聂羽咧嘴一笑,旋即问道。 “现在正是战时,只要不出人命,副将校尉们大概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雷字营中时不时会有些人断胳膊断腿,倒也没见谁管过。”周冲不解,眼前这小兄弟怎么突然笑了出来。 “在营地门口时,雷校尉曾说要在‘官比’上要了我们校尉xìng命,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敢?” “啊!”听罢聂羽此言,周冲忽地坐了起来却又碰到了骨折之处,摔回到床上,咬牙切齿地接着道:“校尉待我们如同自家兄弟,胡字营中的弟兄们也不容让他这么干!” “周兄先别激动,我就是想问问这‘官比’到底是怎么回事?”聂羽又往前凑了凑道。 “‘官比’说白了,就是比武。有人场内比武,有人场外开庄下注,算是营中每月一次的大事了,但凡营中兵将都可以参加。” “哦?就连我这样的也可以参加?”聂羽眉头一松,竟笑出了声来。 “参加自然可以,只怕你有命进去,没命出来……这官比上场的均是三家人马中出类拔萃的高手。就你这身手,恐怕上场连个全尸都留不下。”周冲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 “周哥真会说笑,赌局之上如何能出了人命。”聂羽随即打了个哈哈。 “平rì里的赌局自然不会,但‘官比’却是要签了生死状才能上去的。高手对决,大多是难分高下负伤而回,但也不是没有过暴毙场中的情况。哥哥好心劝你,还是别动这心思了。”周冲长叹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这么个打法,军中尽是些伤员,如何在迎敌时上阵呢?”聂羽见他不言,又问道。 “这事儿自然轮不到我们来关心,副将当年便定下了每月官比只有五场。三营各选两人应战,败者下场,胜者选了对手再战,哪怕受伤,至多也只有六个人而已,当然不会影响军力。”言语间,周冲对这规则倒是熟悉无比。 …… 两人聊了半个多时辰,聂羽安抚着周冲休息下来,自己则退出了帐外。 门外的几人还在破口大骂着,见着他出来只是点头示意并没有搭话。聂羽没有吱声,朝着周冲之前所指的方向,往领取衣物军备的地方走去。 “五轮比斗,若是连胜四场便可以在营中随便挑选一人比武么?倒要想个法子,找雷字营将昨夜的这口恶气出了。不过周兄最后的几句嘱咐听起来倒是很奇怪,为什么要我明rìcāo练保护好自己,难不成这营中还有豺狼虎豹不成,就是有又怎么能比得上地炎中那些异兽厉害。” 想想之前周冲所说的话,聂羽仿佛决定了什么,面上忽然划过一丝得意的神sè。 顺理成章地,领完了衣靴佩刀的他被安排在一处营帐中。此时已是后半夜,帐中横七竖八地躺着五人睡得正沉,一呼一吸尽是酒气。 听着四下鼾声如雷,他又全无睡意,便默默地将瀚星珠摸了出来。珠子经过了上次蛛穴大战,已是一副灵气尽失的样子。不但银光尽散,表面上也多了不少暗暗的裂纹。 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又自宝符中取出了之前师父拿给自己的那个青瓷小瓶,随手开了将一粒黄豆大小的黑sè丹丸含入口中。感受着其中散出的浓浓药力,提起了一丝星力缓缓运转了起来。 与之前的大开大合、全力吐纳不同,此时的他极力压制着体内经脉的走行。犹如剥茧抽丝,从浩瀚平湖般的绛宫中取出一丝星力灌入心脉。 如此往复不断,每当他感觉星力过于激荡时便全然卸去,再从游丝开始。此时若有人在他面前,定然会觉得这孩子病的不轻,时红时白的脸上,豆大的汗滴连连滑落。 聂羽自己则全神贯注地将心念之力分为几份,运行着散作数根细丝的星辰之力,将药丸散出的暖暖药力带入各个脉络。最后则汇为一股,注入下丹田中。 此法是他自己前rì在修炼中自行体悟的,虽然道乞师父未说,可藉着绛宫中的星力助下丹田修炼确有事半功倍之效。 感受着下丹田中浑浊渐去,聂羽紧闭着双目的面上缓缓挤出了一个笑容来。 【看过这章,眼见着第一个小高cháo即将到来,希望大家能够收藏本叔,投出手里的推荐票。】 第三十六章 营中泼皮,沙场虎狼(上) - 帝囚 - 麓遥 () 随着面上的cháo红渐去,体内残余的药力已被聂羽炼化得七七八八。感受着帐篷中弥漫的星辰之力,聂羽睁开了眼。 自从他随着车队,离开了赤云遮蔽的范围,每夜都能感觉到弥漫在天地之间的星力。虽然不似瀚星珠中散发出的那般jīng纯,却与道乞师父破云露月那夜自己感受到的波动一模一样。 暗叹着天地造化,他倒也明白了前些时rì师父听到自己抱怨修行太慢时,十分生气的原因。如果只能夜夜吐纳修炼,这星力又如此稀薄的话,想必修行速度还不及自己之前十一吧。 缓缓起身,聂羽看了看四下酣醉的几个人。东倒西歪,衣冠不整,没有丝毫战时军营中当有的样子,也不知这大营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想到此处,他伸手便将一旁的军服摸黑套在了身上。 天还未亮,忽然自大营中传来一阵悠长的号角声。这声音虽然不大,却好似投石入水般,将整个大营搅得沸腾了起来。 聂羽此时依旧醒着,听闻了号角声,感觉周围一阵躁动,身边几个醉酒酣睡的兵勇也徐徐爬起了身子。几人哈欠连天地揉了揉眼睛,才发觉屋中多了个黑脸少年,竟谁也没觉得意外,一面插科打诨,一面整起了军服来。 聂羽心中奇怪,却也不便相问,只能冷坐在一旁。直到几人都整落得差不多了,其中一个黑脸汉子才猫了身子走到聂羽身前,可这第一句话却让聂羽吓了一跳。 “小子,怕死么?” 黑脸汉子的声音像极了漏了皮的面鼓,经他这么一问,聂羽倒不知该如何应话了。 见着他面上尴尬的神sè,之前与这黑脸汉子一直说说笑笑的八字胡冲着二人处眼睛一眯,笑着说道:“黑子,这孩子一看就是个新兵蛋子。你是老黑,这又来个小黑,都是一家人,你可别吓着他。” 聂羽心中嘿嘿一笑,这八字胡的声音,倒像是个破锣。 “哼,胡字营中就是因为你这样的怂货太多,才被那群杂碎骑在脖子上。”黑脸汉子满嘴酒气,气哼哼地说道。 听到这,聂羽才发觉之前听周冲说倒还不觉得,没想到这三家之间的矛盾竟真有这么深。 “小子,叫什么名,别一会儿去了练场老子收尸连收的是谁都不知道。”黑脸汉子并未再理会满脸贱笑八字胡,瞥了眼聂羽道。 “聂羽,不知这位哥哥怎么称呼?”聂羽倒是不急不躁,平声静气道。 “哟,看不出这小黑铁蛋竟还是个读书人。咱是老粗,你也别扯这些没用的,老子叫黑阳,太阳的阳。”黑脸汉子说出最后四字的时候,声音几乎大了一倍。 “哦,是黑哥哥,小弟初来乍到,还请各位多关照了。”聂羽随着他的话,应承了一句。可这话听在周围几人的耳中,倒没什么尊敬的意思。 “关照什么关照,胡字营中没这些规矩。同在一个帐中,一起喝酒吃肉的就是哥们弟兄,等会儿练场上哥哥保着你。”这时,自黑阳身后走出了一个剑眉虎目的白脸汉子,身材竟隐隐还比他还壮上不少。 “哈哈,关大哥都说了这话,聂小兄弟的面子不小啊。”八字胡笑着丢下一句话,便往门外走去。 “小兄弟,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跟在我身边就好。”聂羽忽觉这汉子竟隐隐有些将才风度,谈吐远非周围几人可比,倒提起了些兴趣。 “好,全听关哥哥交代。”聂羽一抱拳的功夫,却见这人已走到了帐子门口。 “在这营中嘴甜不是本事,刀下才是功夫。听你气息看得起你才拿你当兄弟,别再多话了。”说罢,这白脸汉子身子一矮便出了军帐。聂羽跟余下的几人也先后跟着出了去。 东方冒白,大营中的景象与昨夜相比倒大不一样了。 除了几处鹤立鸡群的大帐是白sè外,营中千余军帐依着颜sè分作三团,犹如三块连在一起的花布。自己所在的胡字营中,大小帐篷都是齐齐的暗淡的红sè;红sè左边是一大片豆绿竖着“乔”字旗,而右边则是团团黑帐错落,想必就是雷字营了。 绵长的号角声响了将近一刻钟的功夫,先前寂静的营盘也被从大小帐中爬出来的士兵们占去了大半。 人头攒动,聂羽看着周围这些当兵的也不知当哭还是当笑。想想昨rì看到乌戟营时的场景,再看看眼前这些人,哪儿像是临阵杀敌的士兵,倒真如自己之前所想,像些醉宿街头的泼皮无赖。 人群中高矮胖瘦相差极大,有人身高近丈膀大腰圆,有人不足五尺尖嘴猴腮。众人面上少有军士当有的凛然之气,却大多是一副地痞混混,匪气十足的样子。十人中倒有七人带着酒气,余下三个干脆是一副宿醉未醒,颠三倒四的样子。 正看着,聂羽右肩上忽地一股猛力压下。虽然他早已发觉,有所防备,但这力道落在肩上时还是让他吃了一惊。 “聂小子,别看这些人这副模样,等会儿可都是生吃血肉的主,小心点儿,别送了命。”随着右肩上这道猛力,一声轻不可闻的耳语在他左耳响起。 说话的居然是之前戏弄他的黑阳,此时他才方觉无论是黑阳还是之前那关姓汉子,竟都有七尺多高,若放在常人中已是十分高大了,但在这营里却十分普通。 “谢谢黑哥,我倒还有些自保的本事,不然胡校尉为何把我带回营中呢?”聂羽右肩一抖,生生将黑阳的手震开了半寸。 旁人眼中自然看不清楚,但黑阳却惊得错愕不已,心道一句。 “这聂兄弟,有料!” 他之前右臂这下虽然不乏关心,但更多的却是想探探这小兄弟的底子。可当下聂羽接他六七成力道一压,不但面不改sè,居然还硬生生将自己的手臂震了开来。就凭刚才这一下,实力便已然在自己之上了。 看着瞠目结舌的黑阳,聂羽忽地淡淡一笑,随口问道:“黑哥哥,之前你们说的练场是什么去处?” 黑阳本就没缓过神,没听清聂羽问什么又不好意思再问,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清楚。见到此状,一旁的八字胡挤着笑脸凑了过来,取笑道:“黑子,难不成昨夜赌酒输了被风打了舌头?怎么连句人话也不会说了。” 这黑汉子面黑似炭,但周围几人却分明见到他黑中带紫,倒像是涨红了脸。嘴上气不过,他回手一拳就往八字胡的方向甩去。 拳形未到,拳风先至,力大势猛,速度也不慢。聂羽看得清楚,如此照着方才的气力,估计这拳就是砸到棵树上,这树也得折了去。 钵盂大小的重拳临到面门,八字胡却面sè不改,只稍微往后挪了数寸,竟诡异地将拳势躲了过去。整了整拳风带起的散碎须发,讥笑道:“黑子你这忘xìng可是不小,自来了营中你何时比武胜过我。” “倒是你这‘小二黑’,一会儿cāo练开始了可别像你黑哥哥这般鲁莽。”八字胡并未理睬气得两眼发直的黑阳,而是关照了聂羽一句。 “小二黑……?”聂羽舌头忽地打了结,却不知自己何时得了这么个名字。 “我孙子尖说话岂能无凭无据,你们俩一个是炭,一个是砚;一个是大黑,一个是二黑。关头,你说对与不对?”说罢,这八字胡往身后关姓汉子的方向看去。 汉子并未理他,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聂羽的方向。而后提起腰间补刀往掌中一攥,低喝道:“等会儿cāo练提起jīng神,可别伤了回来,丢了胡字营的脸面。” 话音未落,自之前号角声传来的方向,擂起了阵阵鼓声。鼓声由慢到快,由低到高,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竟敲得如同疾风骤雨一般。聂羽听在耳中,只觉浑身血气上涌,竟莫名腾起浓浓的战意来。 随着鼓声越来越急,号角声也再一次响起。不同于之前的悠远,此时的号角声犹如一道裂空的利啸,自密集的擂鼓声中破出,传入了大营中每个人的耳中。 号角声方至,聂羽只觉周身的空气一紧,军营中之前还彷如闹市的气氛荡然无存。三声隆隆的巨响自营前传来,营中将士当即化作三股,自绿、红、黑三sè营地中如流涌出。 摩肩接踵的队伍里,除了大伙儿脚下的步伐之声外再无一丝杂音。看着身边众人此时的眼神,聂羽忽然觉得,之前自己眼中这数千泼皮竟在眨眼间化作了一群追腥逐血的猛兽。 默默地,他随着身边黑阳、孙子尖几人跟着大队人马循着营前的大门疾跑了出来。片刻之后就听得三声巨响,木篱捆成的营门轰然落下。 聂羽心中还在纳闷这cāo练到底是怎么个练法,远处的鼓声和号声却戛然停住。声音方落,周围数十丈的范围内竟齐刷刷地响起了拔刀的声音。 “聂兄弟,跟好关大哥!” “小二黑,抽刀保命!” 听着耳边突然传来黑阳和孙子尖的两声低吼,好似个破锣漏鼓齐声大作,他当即将腰间的补刀抽了出来。 就这眨眼的功夫,三团人马便已混在了一起。经历了数次大战的他此时虽然并未慌神,看着眼前这一幕却也怔了片刻。眼前这些人cāo练的不是刀枪套路,更没有点到即止。 不知是谁喊出了第一声,五千多人就这么提着利刃战作一团。自对对赤红如血的眸子中,他看到的是畅然杀戮的决意,是生死一线的搏命。 黄风滚滚,喊杀震天。曦光落在酣战的人群中,在刀刃上恍如凄厉的血芒,晃动穿行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将整个战场渲染得如同冥狱。 “卞楚无萌关,萌关弃城门。刀马营便是卞楚的关,萌关的门!” 聂羽回想着周冲之前所说的话,脑中浮起四个字――虎狼之师。 第三十七章 营中泼皮,沙场虎狼(中) - 帝囚 - 麓遥 () 虽然用不得法力,但聂羽功夫本就不差,经过师父口中的“三阳锻体”之后,不但力道身法与常人相比不可同rì而语,自己身子骨有多结实他心里倒也有数。故而此时虽置身乱战之中,倒也没有过分在意。 目不转睛地看着四周狂舞着刀锋如疯似癫的兵将们,他倒还有些闲工夫慨叹当rì自己血战蛛穴时,兴许与此时的阵仗也相差无几了。 “跟着我走!” 忽地,聂羽耳边炸响一声大喝,正是之前那关姓汉子。 之前这汉子说要保着聂羽,聂羽倒还不知是为什么,此时却恍然大悟。如此这般搏命厮杀,若是没几分本事,还真没得命出去。 听着这声呼喊,他当即退了两步站到了关姓汉子身后。既然有人相帮,倒能好好看看这大营中的人们本事如何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三队人马已经全然混在了一起,三三两两地战在一起。 身后不远处是黑阳和孙子尖二人,俩人在晃晃刀芒中虽然略显劣势,却背靠着背牢牢守住了一方丈许方圆的空地。身边两三个带着不同护臂的持刀之人虽然猛攻不止,但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相比二人,身前的关姓汉子周围反倒空旷不少。不知为何,似乎其他两营的不少兵士都刻意躲开了这汉子所在的地方。 前前后后倒有五六人连喊带叫地跃身到他身前,却被他轻描淡写地几招打落在一旁。聂羽看得仔细,这关姓汉子武艺奇高,自始至终刀都没有出鞘。单就身形和下盘功夫,已经远远超过孙子尖,更远非黑阳可比。 过了一会儿,聂羽倒也在这明刀明枪的cāo练中看出了些端倪。众人之中有人以力见长,有人身法出众,各怀武艺。经过这一番生死置地的交战后,多数人的实力倒是相差无几,虽然三方都是刀刀要害,却并未见着太多人受伤。 聂羽寻思,此间想必也是因为rìrì如此以命搏杀积攒的经验所致。 虽然周围战团无数,众人却均是寻了些与自己实力相差不多之人缠斗在一起。他倒也看到几人实力如这关姓汉子一般强悍之人,却没有一人挥刀滥杀恃强凌弱,倒像是遵循着某些不成文的规矩一般。 关姓汉子一路无话,敏捷的步伐倒像是林间的脱兔,在刀花乱舞的人群中辗转挪移。聂羽跟着他虽不费力,倒也在心中暗暗赞叹起身前这汉子的功夫来。 “哟,关灵哥哥好威风,好手段,乱军之中竟还带了个小的,难不成是自家私生儿子上阵,怕伤着了不成?” 伴着一道电光火石般的刀光,二人耳中响起了一阵yīn阳怪气的笑声。两人身前,不知从何处钻出了一个五尺多高,尖嘴猴腮的男子。这男子虽然生得瘦骨嶙峋,但偏偏却握着一把四尺多长的宽刃大刀,隐隐还比关姓汉子手中的补刀阔上一些。 “放屁!” 关姓汉子被之前这刀花拦住去路时便蓦然刹住,听完他说话似是对此人极为不屑,往他所在之处啐了一口骂道。 “小弟倒是纳闷了,关哥哥这般俊朗白面,怎么生得一个小炭头出来?莫不是嫂嫂在家中寂寞,寻了个二哥?” 此人本就尖嘴猴腮,所言之事又都是极为刻薄,当即让聂羽心中起了几分厌恶。鄙夷视之,却发现这人正看向自己的方向。 “裘狗儿,你雷字营之人就这点口舌之能?”关姓汉子斜目一瞟,不屑地说道。 “不想这孩儿外貌不似你这般俊朗,脾气倒是不小,关哥哥可要好好管教管教,莫让我们家那几位当家的看到,小小年纪折了xìng命。”男子双眼一眯,竟是一副没接没完的势头。 关灵再没回话,拇指一扣便将刀鞘甩开,四尺寒芒森然架在身前,双脚猛踏竟如一只脱缰的野马般冲着矮瘦男子反手斩去。 “关哥哥莫急嘛,不出这月咱们胡雷两营就是自家兄弟了,伤了和气可不好。” 聂羽看得满脸讶sè,怪不得这汉子之前夸口要在这战场之中保下自己。这一步一刀,其中力道可比黑阳大上三四倍,去势汹汹,丝毫不差于荒漠上那些猛兽。 刀锋到处,裘狗儿言罢面不改sè地嘿嘿一笑。手中大刀往地下一杵,身子蓦然缩地两尺横着滑了出去。不多不少,刚刚好躲过了关灵这迅猛一斩。两人你来我往,当即战在了一起。 关灵与裘狗儿二人似乎极其清楚对方的身手套路,一个运力大开大合,一个提气上下翻飞,两把四尺长的钢刀你来我往直迸火花,打的好不热闹。 聂羽自幼随爹爹习武,小成之后就时常与弟弟和武馆的师父们切磋。自从离了镇子便再也没见过如此激烈的比试,此时看着两人酣战百余个回合不分胜负,自然手里痒痒得很。 看得正开心,却听得不远处人群有人大喊一声:“胡校尉和乔校尉!” 听闻这声大喊,包括关灵与裘狗儿在内,周围数十丈范围内的人顿时收了手。手中虽停下了,可这眼里的战意却没有褪去一丝一毫,齐刷刷地瞪大了眼睛往之前那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目光中满是火热。 聂羽一愣,大家目光的焦点处正有两个银甲之人穿梭在四溅的刀光中。其中一个聂羽认识,正是之前收他入营的胡飞胡校尉。在他身前,则是一个身着银甲,发束青纶的青年。 这青年面相二十六七,本来十分俊朗的面上,偏偏用黑布蒙去了右眼。七尺高的身躯,手中御着一把九尺银矛,一攻一守间英气十足。 胡校尉此时面sè浓重,手中一把青锋宝剑以短打长,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而持枪的青年显然也卯上十分之力,银枪飞舞,将剑路紧紧地锁住。二人飞腾跳跃均是数丈,生生在人群中扫出偌大一片空地。 周围所聚之人越来越多,推推搡搡中不断响起为两位校尉加油叫好的声音,其中大多是胡字营和乔字营的兵勇,倒也掺杂了不少坐山观虎的雷字营之人。 虽然胡飞尽显劣势,可漫舞的剑花将身体牢牢护住,斗了几十个回合这乔校尉也并不能把他怎样。 看着两人比武,聂羽暗自掂量起这些校尉的实力来。虽说这两名校尉武艺比关灵又胜出五成不止,但倚着自己的根底与这副身躯,略加持些星力胜过这二人倒是不难。 “两位老弟,你们酣战怎么不喊上哥哥我呢?” 忽地自人墙外暴起一声响雷般的大喝,旋即一个硕大的黑影投入了战团,迎着朝霞,好似个铁塔般立在了两人身侧不远处。众人定睛,敢当着两位校尉如此,不是雷破天又是谁。 话音未落,这雷破天竟从两腰间顺出两个铁爪,分架左右,迅雷般迎上了银枪与青剑。随着一声挖心刺耳的锐利之音,竟硬生生将两件来势汹汹的兵器制在了空中。 “乔老弟,这厮的人头是我的,可不能让你取了去。”雷破天嘿嘿一笑,浓密的络腮胡子间蓦地露出了一排黄牙,当即将架着银枪的铁爪收回往胡飞的方向扫去。 银枪被他一松,去势顺着胡飞的方向爆发而出,而雷破天的铁爪也带起了阵阵厉风往他身上刮去。 乔飞虽不屑与雷破天同流,怎奈枪势太猛收之不及。三名校尉武艺本就在伯仲之间,如今就是一副以二打一的架势,胡飞当即处在了劣势。 眼见着身前银枪如雷霆而至,胡飞刚想抽身退去,却发现手中青剑被雷破天的铁爪牢牢卡在了半空。这一慌神的功夫,雷破天的另一只铁爪就已来到胸前。胡飞倒也是久经沙场之人,手腕一松便往后退去。 “哈哈,你这厮,弃了兵刃不如就连这副皮囊也弃给我算了。”雷破天嘎嘎大叫,两只黑爪不依不饶地追着胡飞卷了过来,拳风大作。乔校尉一击势尽却收回了银枪,作旁观状站在了一边。 聂羽面上略带异sè,这独眼乔校尉倒是个刚正之人,而且眉眼之间他总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反观雷破天这几招,力道却比昨晚脚踢石垛时又大上了不少。爪爪生风,落点均是要命之处,胡校尉兵刃已失,这么下去岂不是要吃个大亏。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推荐】 第三十八章 营中泼皮,沙场虎狼(下) - 帝囚 - 麓遥 () 雷破天爪芒如雨,密密麻麻地拳影落下均是胡飞要害。眼看着胡校尉避无可避,人群中胡字营的弟兄们却被周围乔雷两营的人尽数制住。正在胡字营的众人百般挣脱,要上前拦挡雷破天时,却有一声长啸裂空而至。 “雷校尉,莫要欺人太甚!” 就这瞬间,一道褐sè身影自人群头上如电光火石般疾入人群,两脚不偏不倚地击在雷破天两腕上,虽然力道不重,却让他两爪一滞。就这一瞬的功夫,人影已诡异地拾起了雷校尉身后被躺落的青锋剑,并闪身回到惊魂未定的胡校尉身前,躬身承剑。 “校尉,属下来迟了。”说话之人六尺有余,一块与布甲颜sè无二的面巾将脑袋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双目来。 “瘸燕子,李立!” “是李立!是李立!” “吓死哥哥我了,刚才要是李哥再晚来半刻……” 随着人群中七嘴八舌的议论,胡字营的弟兄们顿时松了口气,冷汗直冒的双手也重新握起了拳头,迎向身边那些雷乔两营之人。 聂羽在原地怔在半刻,此人速度之快,虽远不及自己平rì运着星力时的速度,但在这营中却也是鲜有了。虽然身法骇人,但看他之前那两脚着实称不上有力,许是还不及黑阳全力一击,倒让聂羽心中十分疑惑。 厮杀叫骂才起,之前寂静了许久的号角声再一次响起,而此次与号角声同时响起的则是急促地鸣金声。 听闻声音,整个战场忽地如同时间静止一般,连带校尉们在内,所有人都停在了原地。不过三息,号角金鸣齐齐止声,而绵延里许的人群则无声无息地又分作三股人浪,往大营方向退去。人群中几乎没有身负重伤之人,倒有有不少身负轻伤的,此时却都像没事人般大步流星地往自家营中走去。 聂羽跟随着关灵挤在了人群中,被人流拥着,进了大营。 才入了自家营盘,之前还像是生死临敌的众人突然又变回了一群酒肉之徒,没有片刻停歇,径直往门内堆积如山的酒坛处跑去。一会儿的功夫便起了明火,不知从哪儿搬出了些褪毛剥皮的整羊,三下五除二便架在了火上。 之前这cāo练足足有将近一个多时辰,虽然时间不长,但人人都是生死一线,倒也让众人中的大多数拼尽了全力。此时一个个歪歪扭扭坐在火堆旁,虽然还在咬牙切齿地互相叫骂着其他两营之人,但面上却都是一副放松之极的神sè。 宿醉方醒,又举新杯,之前战场上那副毅然决然之气早已抛出了九重天外。 聂羽站在昨晚同帐的几人身旁,看着周围席地而坐大口灌酒的胡字营将士们,心中不知当哭还是当笑,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这些人又成了一群满嘴荤腥的市井泼皮。 “聂兄弟,看不出来你身手还不错啊。” 聂羽身后,黑阳死猪般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虽然与之前是一样的姿势,可话语中的口气却已全然不同。 “黑子,你倒还有脸说这话,今儿个要不是老子也在你身后给你挡着,这会你比这火上的羊羔羔也强不了多少。”孙子尖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又端起了一碗酒,送到聂羽身前。 “几位哥哥倒还小看你了,刚看你人群中那几步身法着实不差,倒是够与我们几个喝在一起,睡在一起了。”孙子尖咧嘴一笑,八字胡旋即撇成了一条直线。 “哼,也不怕风大打了你们二人的舌头!就凭你俩的本事,可不够聂兄弟打的。” 孙子尖话音未落,坐在他身后的关灵忽然朗笑一嗓,压住了俩人的声音。话音未落,便回手一把将聂羽的胳膊抓在了手中。 聂羽手臂上当即传来一股大力,他顺势便转身坐在了关灵身边。 “聂兄弟,别理他们二人。战罢畅饮是我们胡字营中的规矩,陪哥哥喝一杯。”关灵不由分说地将手中的半碗酒端到了聂羽嘴边。 “既然几位瞧得起我,我还怎能推三阻四。”聂羽倒也不含糊,接过了碗便一饮而尽。 关灵之前本就觉得聂羽不错,如今见这小兄弟也是豪爽之人,自是高兴得合不拢嘴。黑阳已知晓了几分聂羽的实力,倒也诚心实意地与他称兄道弟了起来。火堆旁,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哥儿几个不一会儿便熟络了。 聂羽原还想这些人只是些粗鲁莽夫,但经过这半rì却发现他们都是些豪气干云的汉子。虽然平rì说话不入耳,但多是真情真意。因为这萌关是迎敌的第一道隘口,众人天天提头度rì、刀口舔血,rì子一久也就有了这上阵杀敌下阵酣醉的规矩。 聂羽和弟弟虽然自幼习武,却极少饮酒。如今这一碗一碗如同烧刀般顺喉而下,胸中倒也积起了团团热火。哥几个眼里,全当聂羽不胜酒力,却不知道他脑中却是一片清明,心思全然不在这喝酒上。 自蜘蛛洞吐纳之后,因为跟随车队一同赶路,不想引起太多的注意,他已经有四rì没有吐纳。每rì除了服用师父给自己的培元丹外,就只能偷偷用绛宫中原来的星力来帮助淬炼下丹田,进境十分缓慢。 如今进了军营,营帐间更是人多眼杂,若被这些人知晓自己是修士引起的麻烦想必只多不少。但修行之事不能耽搁,此时倒是必须寻个万全的法子才行。 熙熙攘攘,推杯换盏,不知不觉间就已过去了半rì。营中处处弥漫着浓浓的酒气,聂羽周围的关灵几人也都喝得微醺,彼此谈笑着。 “校尉!” “胡校尉!” 听着不远处一阵嘈杂,聂羽投过去目光,见着胡校尉和之前救下胡校尉的蒙面人正缓步走来,面上也带着些酒气。周围的汉子们见着校尉经过多是举杯相敬,并没有人起身行礼。 关灵看着校尉经过,本要敬上杯酒,谁知胡飞竟停在了几人身前处,含笑问道:“果然没看错人,这营中新兵第一rìcāo练能全身而退的人可没几个。聂羽,这营里待得还习惯么?” “回校尉的话,几位哥哥照顾有佳,当然开心得不得了。”聂羽起身回道。 听这话,关灵几人哪儿还坐的下去,旋即都站起了身来。 “昨夜我回来就知晓了周冲的事情,未入营先立功,胡某倒得先谢谢你。想必他也跟你讲了些营中的利害,我再问你一次,你可还愿意留在我帐下?”胡飞笑意陡然敛去,看着聂羽说道。 关灵几个哪儿知道昨晚雷破天仗势凌人,将周冲打成重伤的事情。听校尉这么一问,全都变做个丈二的和尚。 “我能入营是经了校尉的提点,既然是帮自家兄弟,又怎么能当得起校尉的谢意。几位哥哥对我极好,就是我愿意走,想必他们也不干吧。”聂羽略举了举手中的酒碗,看向身旁关灵几人。 “好小子!”关灵将聂羽一把揽在怀里,冲着胡校尉说道:“校尉,我也不知道您是从哪儿弄来这么个黑小子,今儿个可是让我们帐里欢腾了不少啊。” “看来倒是我多虑了,”胡飞朗声大笑,提起个酒坛便将手中的大碗倒满,大喝一声道:“这才是我胡字营中的弟兄,干!” 言罢,一扬脖子咕咚咕咚便将整碗酒喝了个干净,旋即甩开了大步往大营深处走去。周围众将士也笑成一片,纷纷端起了酒碗,又热闹了起来。自始至终,胡飞身旁包着面巾的男子都没有说一句话。 酒劲上来的众人也纷纷松了穿戴,划拳的划拳,打骂的打骂。还有不少干脆聚成一圈,有人下注有人挽袖,三三两两比试起了功夫。营中烟火寥寥,喧嚣四起,与市井大集也差不了多少。 看着身旁正喝在兴头上的众人,聂羽笑着将手中酒碗往关灵的碗上一碰,笑着问道:“关哥哥,小弟有件事疑惑了一整天,哥哥能否帮忙解答一二?” 【新书上传,收藏之余,希望大家把手中的推荐票投给《帝囚》】 第三十九章 瘸燕子,病太岁 - 帝囚 - 麓遥 () 听着聂羽这么一问,周围的黑阳,孙子尖和其他几人也都围了过来。聂羽之前同胡校尉说的那番话他们听得真真楚楚,几人早已暗暗叫好,恨不得拉着这小子拜个兄弟,此时听他有些疑惑,自然全是一副兄长的派头。 “都已是兄弟了,怎么还这么客气!有话只管说!”关灵打了个酒嗝大声道。 “关大哥说的是,有什么话你只管问。”黑阳在关灵身后拍了拍胸脯。 “早间cāo练时,帮着胡头挡下雷校尉的那个哥哥是什么来头?我身子不如哥哥们结实,早间看他身法了得,倒想跟他学上几手。”聂羽面sè微醉,装作强睁着眼睛含含糊糊地问道。 “哈哈,李兄那一手草上飞身,踏浪无痕的绝活,想学的人岂止你一个。”孙子尖捏着嗓子,倒显出几分不快。 “子尖兄弟,都多久的事情了,还记在心里,你也不怕憋出病来。”关灵蓦然大笑,旋即冲着聂羽道:“聂兄弟别理他,那人名叫李立,算是咱营里一等一的好手,一身轻功绝伦,估计刀马营中也找不出身法比他还快的。因为这个,才在营里得了个诨号,叫做瘸燕子。早前子尖兄弟也曾寻他学艺,谁料那厮却给了他个闭门羹,不想却记恨到现在。” “瘸燕子?”聂羽不解,轻声问道。 “哈哈,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这李立自幼习武,据说当年轻功已能踏燕而飞。卞楚国与葭萌国开战他便参了军,谁知后来出征途上中了那些番子们的埋伏,被乱箭shè伤了腿脚,是校尉带人将他从箭雨中救出来的,自那以后他和那帮兄弟就成了胡字营的死忠。” 一旁的黑阳听到这,急插了一句嘴道:“别看他伤了腿脚,别说咱刀马营,就是萌关驻扎的所有将士全算上,想必也没有比他还快的。” “原来是伤过腿脚,怪不得早晨挡下雷校尉的那两脚虽然速度奇快,但却没什么力道。”聂羽一副恍然的样子,自言自语道。 “哈哈,老弟这眼睛倒是尖的很。虽然李立轻功出神入化,可这力道确实不怎么样。不过……”关灵话讲一半,忽地顿住了。 “关哥,不过什么?”聂羽正听得兴起,急忙追问道。 “即便如此,他也是常年在官比上代表我胡字营出战之人。”关灵说到这,笑容中却掺杂了些不甘之意。 “哥哥,你也不必多想,这为营立功又不止是官比这一条路,有他们二人在上面顶着,我们下面的兄弟们不也多少能赚些银子。”见着关灵面sè微变,黑阳旋即接茬道。 “黑哥哥,我虽然知道营中有官比这事,但你这话当怎么讲?”这俩人明显话中有些深意,聂羽又怎肯罢休。 “老弟你才刚来,自然不清楚。营中rìrì以命相搏,功夫孰高孰低大伙儿心里自然有数,时间久了也就弄了个排名出来。关哥哥在咱营里论武艺可是能排进前五的高手,不然早晨那般死斗,哪还能有闲工夫照看你。”黑阳说道这,生生灌了半碗酒,突然面sè傲然道。 “官比上明着是弟兄们赌钱图个乐呵,暗地里还不是三家相互较劲。这明争暗斗,若是败下阵来那可是既输钱又输人,营中当然要派拔尖的高手上去比试。不瞒你说,自打李立进了咱们大营,月月大比从没有败阵过。” “奇怪,李兄虽然身法出众但力道不足,官比不是死斗么?伤不了人又如何赢得了。”聂羽想都未想,便道出了心中疑问。 “老弟有所不知,这官比五场较技虽然没有规矩可言,但却限制时间,每场均是半个时辰。若两方打平,则按着中招之数轮输赢。李兄虽无杀招,但仗着这身身轻功却也从未败下过阵来。”黑阳说着说着,这言语间隐隐露出了几分羡慕。 “哼!就是因为胡头器重他这般打完就跑的法子,我们才被两家骑到了头上。”关灵说到这,满脸的愤懑,旋即声音一压道:“薛副尉与他二人占着官比位置这么久,我们这些人如何为这大旗争得一口气。”说罢,关灵目光一转,落在了身后营帐前竖着的那面胡字旗上。 聂羽本以为这官比就是营中将士消遣的法子,既然是赌斗,想必大伙也只是赌钱图个爽乐。此时看着眼前关灵这副赤胆忠肝的样子,却发觉这大旗的意义远比自己想的深上许多。 不过听关灵之前这话,与李立不同,在提起这薛副尉时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隐隐还有几分钦佩的样子。聂羽好奇,默了片刻才又问道:“哥哥,不知道这薛副尉又是何人呢?” “小子,薛奎薛副尉可是咱营中不折不扣的第二把交椅。别说咱们营,就是放眼整个大营,除了三个校尉都没人能拍着胸脯说敢与他搏命。”黑阳说这话时,仿佛所说之人就是自己一般拇指竖了又竖。 “有意思,难不成关哥也是这么觉得?”聂羽心眼一动,将话题扯到了关灵头上。 关灵听他这么问,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傻小子,要是李立你关哥哥自然是不怕他,但对薛副尉我可是一百个心服口服。虽然薛副尉诨名唤作病太岁,也因为心疾的缘故不能rìrì参加cāo练,可他那一身天生神力和一路百战拳在营中可是无人能挡。要说真刀真枪较量,功夫比三位校尉也毫不逊sè,谁会傻到去寻他的晦气。” 孙子尖坏笑一声,凑到关灵身前道:“关哥哥可别这么说,你当初不也去这太岁头上动过土么?” “不提了,不提了。”关灵似乎极不情愿提起此事,当即打断了他的话,端起了酒碗道:“难得有新兄弟来,今天不说这些事,大家使劲儿喝酒吃肉。” 黑阳和孙子尖二人倒也识趣,听关灵这么一说只是捂嘴笑了笑便默了声。几人推杯换盏,这一闹腾转眼便是整整一天,直到rì落西山。 天sè渐暗,众人已均是喝得七荤八素。聂羽瞧着几人烂醉,旋即跟关灵几人打了个招呼说是去看周冲,便离了帐子。哥儿几个下午便知晓了昨夜的事端,听他这么一说只道这小兄弟年纪轻轻却重情重义,又连喝了几碗才放他离去。 聂羽心中虽然惦记着周冲的伤势,但更多的则是想寻个借口在这大营周围探探。虽不情愿,但如今入了军营与众人吃住在一起倒也不容易脱身了。 如果此时自己贸然离去,这战时临阵脱逃的罪名落下来,还不知会不会殃及到城中青柳镇的那一干乡亲们。此些人虽是重情重义之辈,但自白rì的言谈举止中却不难看出,军法面前他们也不敢造次。眼下当务之急,倒是要寻上一处避人耳目的地方在夜间继续修炼。 不多时他便来到了昨夜周冲的病帐前,可此时帐中却是一副空空如也的样子。询问了几人才知道是因着周冲伤势太重,下午被胡校尉派人将他强行送回了城中。问清了周冲在城中养病的住处,他倒也有了个冠冕堂皇的由头,旋即一溜烟地往城中而去。 这一路入城倒是十分顺利,途中遇到几波巡城的兵士,见着他身着刀马营的行装当即窃窃私语了起来,也不知是敬是畏。他倒也不在乎这些,径直往周冲养伤的处所行去。 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他才来到周冲的住处,绕着院墙外没走几步聂羽忽地停了下来。虽然此时已经入了夜,也能依稀看到屋中灯光晃动,可让他奇怪的是从这院子中他竟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音。修为如他,别提院中住的是人,就是有两只耗子走过也辨得出声音来。 “难不成是自己找错了地方?” 如此想着,聂羽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了院子。才进了院子就发现院内此时竟是狼藉一片,水缸杂什散碎在地上,怎么看都是经过一场激斗的样子。内屋的门大敞着,窗边的矮桌上虽摆满了纱布药酒之物,可屋中却空无一人。 残喘的烛光绕过他的身形,忽明忽暗地洒进乱纷纷的院子里,将他的身影刻在了地上。听着耳边夜风拂过,聂羽心中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周冲出事了!” 【新书期,还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第四十章 都给老子闭嘴 - 帝囚 - 麓遥 () 聂羽也是机敏异常之人,看到这般场景如何还能想不到发生了何事,当即回到院中仔细辨认起了地上的脚印。让他讶异的是,院中竟然没有丝毫打斗后留下的那种散乱足迹。 据营中那些人所说,之前周冲这里少说有两三个胡字营的弟兄,不可能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没了。但自己初来营中,除了三个校尉间的明争暗斗,并不知晓这营中还有没有其他的利害关系,此时倒也不好回去声张。 犹豫了片刻,聂羽提起步子便往来路的方向,退出了院子。他并没有直接往大营而去,而是冲着城中民宅聚集、偶有灯火的方向走去。一路避着大道疾行,穿梭在晦暗的小巷间倒也没再引起什么人注意。 蹑着步子绕行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停在了一处不小的院落之前。也许是战火的缘故,萌关靠近北城军队驻扎地附近的民宅大多空置着,但其间却三三两两地点缀着些灯火。想到自己吐纳时周围星芒汇聚的场景,为了保险起见,聂羽才找了这么一处方圆百余丈都寂静无人的院落。 绕着院子周围探查了好久,确认了周围确实没人居住,yīn暗的街道上也鲜有夜巡的将士,他才放下了心,腾身跃入了后院里,三两步便钻进了屋子。 这户人家似乎搬走时很急,屋中家什都还齐全,只是积了厚厚一层灰尘。聂羽倒也不在乎这个,将门关上便席地坐到了屋子中间。 他坐定后静了静心神,旋即将灰白sè的瀚星珠取了出来,闭上了双目开始吐纳调息。这几夜虽然不能吐纳星力,但籍着培元丹和绛宫内充盈的法力,他倒也没耽误下丹田的修炼。 此时并没有之前那样漫天赤芒的异象,聂羽的握着珠子的手如同一只饥饿的野兽,从瀚星珠中缓缓地榨取着最后一点星辰之力。道道红芒从瀚星珠珠中缓缓地流入他的手掌,没过多久,随着一声脆响,瀚星珠由内而外碎作一片灰sè齑粉,散在了他掌中。 “唉,师父还说这瀚星珠够用好久,这么看来,这珠子是个假的也说不定。”他轻叹了一声,将手中粉灰吹散了去。 感受着四周的弥漫的星力,聂羽微微一笑道:“虽然不如用珠子来的快,倒也勉强够用了。”言罢,取出一粒培元丹丢进了口中,又闭上了双目。 眨眼的功夫,发肤上便闪动起了淡淡的红sè星点。与此同时,屋中也浮现出了无数赤红萤火向他飘来,一碰他的身子,便不见了踪影。慢慢地,聂羽身上的红芒越聚越多,方才的星点也徐徐化作团团的赤芒彼此交织了起来,如同雨落田间,渗入了他的体内。 若是有人此时站在院中,定然会瞠目结舌。正堂的门窗上透着诡异的红sè光亮,仿佛屋内正有团团鬼火,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感受着周围的星力越来越稀薄,聂羽吐纳的心境也受到了些影响,脑中再一次浮现出了这两rì在刀马营中发生的事。 之前同车队行路,车队中人也都是质朴善良之人,虽然屡次犯险,但却丝毫不影响心境。而在刀马营中仅仅一天一夜的功夫,就发生了这么多是非。 从周冲口中的仙家屠戮,到营门遇到的校尉仗势欺人。从cāo练中那些战士拼死搏杀,再到三家兵将反目为仇的过程。其中无论哪件事换做之前在欢颜镇里的他,想必都不会相信,而现在这一桩桩一件件就这么摆在自己面前。 “难不成这就是师父当rì让我出世历练的原因么,如果当真出世就是为了面对这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事,我倒还更喜欢在荒漠中修炼来的轻松些。”想到头痛处,他当即苦笑了一声,摇着头站起了身子。 顺着原路返回大营的路上,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这北城夜sè比昨晚晦暗了不少,似乎冥冥中有些不知名的东西压在了心头般。不但各营中的灯光恍惚不定,巡城的兵士也少得出奇。 聂羽摸着黑回到了帐中,看着躺倒一地的关灵几人,面上当即露出了几分复杂的神sè。自小自己就是哥哥,虽然与小景同岁,却总是以哥哥自诩。自从弟弟被那位醉乌山的仙子带走后,自己就没了亲人。 关灵、黑阳、孙子尖,如今地上躺着的这几人,虽然认识自己都还不到一天一夜的时间,但白rì沙场上那份没有来由的关心却让自己感觉如此亲切。大伙儿对于胡字营三字的执着,更让他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浓情真义。这些情义和关心,不像本叔和青牛叔那般满是敬畏和恩惠,虽只有寥寥几句,却让自己感觉如兄如父一般。 这一年多来他虽然在荒漠上没rì没夜地修炼,但心中却总也断不了对爹爹、弟弟和干爹干娘的思念,此时众人如此待他,他又怎能没有感慨。 不知动了思心的缘故还是白rì饮酒太多,早已龟息辟谷的他忽然觉得眼前一阵模糊,竟然生出了几分困意,旋即躺在了黑阳身边睡了过去。才过了不久,耳畔突然传来了阵阵嘈杂声。 他腾地坐了起来,四下一看才发现周围关灵他们几人也一副刚被惊醒的样子。听着帐外传来越来越吵的喧闹声,关灵他们几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当即提了兵刃便往门外走去。 聂羽紧随在黑阳身后,矮身出了帐子才发现距离几人不远处正聚集了百多个营中弟兄,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作一团。人群中窜动着许多火把,将大营照得如同白rì,而之前那些吵闹声也是从这里传出的。 人越聚越多,而zhōng yāng那些将士的叫嚷声也一层层地传了出来。关灵几人只听说是营中有兄弟在城里出了事,但连拽了几人询问却都没个结果,旋即拽着聂羽甩开了胳膊往人群里挤了进去。 忽然,一声嘶吼从人群里传了出来:“都他妈的给老子闭嘴!” 声音响彻大营,之前还鼓噪不已的众人瞬间齐齐没了声音。周围都是胡字营的弟兄,自然听得出这喊话的人正是自家校尉胡飞,只不过胡校尉这声大吼丝毫没有半点平rì和气的样子。 取而代之的,是燎原烈火般的愤怒。 第四十一章 哥哥,黄泉路上候几日 - 帝囚 - 麓遥 () 人群一静,营中就只剩下周围火把传出的噼啪声。 聂羽紧跟着关灵,没几步便挤到了人堆中,但人群中的景象,却让两人齐齐怔在了原地。 半蹲半跪的胡校尉身边,并排躺着营中的四个兄弟,面sè惨白,没有一丝生气。四人嘴角的血渍还没干透,均是一副怒目圆睁的样子。聂羽看得清楚,四人中的其中一个双臂和腿上还绷着纱布,正是周冲。 关灵面上此时已说不清是什么表情,一步跨到胡校尉身边,轻声问道:“校尉,这是?” 胡飞并没有答话,浑身都在默默地颤抖着。 而此时,一个蓄着寸许长斑白短须的老汉从胡飞身旁的人群走了出来,沉声说道:“城内巡夜的将士送回来的,在城西发现时就已经没气了。” 关灵听着老者一说,低头看着地上的几人。几人胸前明显受过什么东西的重击,布甲和整个前胸竟齐齐陷下了数寸。 “薛副尉,他们这伤?”关灵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聂羽瞧着眼前这不起眼的老汉,眼中丝毫不像习武之人蕴有jīng光,反倒有些浑浊。 “还不知道是何人所谓,但方才我跟校尉查看了,死人都只是胸上中了一拳,并没有其他外伤。”老者声音压得极低,缓缓说道。 “拳伤?周兄弟不能动也就算了,可这三人在营中的身手可不算差的,以他们的武艺被一拳毙命的事情我可不信!”关灵听了薛副尉的话当即愣住了,在营中即便是三个校尉全力出手,也远没有这等程度。 聂羽此时突然想起了他晚间去周冲养病那院子时看到的情形,心中一阵骇然。营中几个校尉出手他也都见过了,那时地上的脚印可没有半点争斗的痕迹,当下看着这死人身上的伤势,这下手之人的身法和力道可要远远高过营中这三个校尉。 “他妈的,是雷字营那帮杂碎下的毒手?”关灵低吼了一声。 “关灵!”听他这么一喊,胡飞强压着声音喝道。 “此时正是两军交战,事情没查清楚前,谁也不许在营中起事,违命者,军法处置!”胡飞一字一顿,狠声说道。 “可校尉……”关灵还要再说什么,却看到眼前寒光乍现,一柄三尺长的青sè剑锋已架在自己脖子上。 “胡字营的弟兄都是我的亲生手足,如今手足被斩,我心里比谁都疼。但周冲这几人身上的伤势,就是雷破天全力也做不到这等程度。凶手该是另有其人。”胡飞极力地克制着声音里的愤怒,将手中的青剑收回到鞘中,徐徐说道。 听胡校尉这么一说,不知为何,聂羽脑中竟第一时间闪出了那个身披乌墨铠甲的身影,墨将军。 “此事就此作罢,明早传令,营中的弟兄们这几rì战备。夜间巡防由三人改作十人一组,随身将信哨带好,如有意外立刻响哨求援。” “是!” “遵命!” 得了胡校尉的命令,人群中的几个传令兵当即四散分头跑开。 聂羽看着眼前惨死的周冲,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昨rì自己还在嫌弃这“周兄”说话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rì之别却yīn阳两隔,再也听不到他半句唠叨。 虽然与他只认识了一rì,可之前周冲面对雷破天时那份铮铮铁骨,对谈到刀马营时那股舍我其谁却深深的印在他心中。 人群随着胡校尉一声令下,尽数散了去。在几百人各自返回营帐时,聂羽除了沉重的脚步再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整个胡字营都变的无比寂静,一股股让人不寒而栗的肃然之气弥漫在军帐之间。 聂羽进帐时,关灵和黑阳、孙子尖他们已经都在帐中了。帐中七人就这么静静地围坐着,没说一句话,也没有半点困意,这一坐便是第二rì天明。 号角鼓声依旧,刀马营的cāo练并没有因为胡字营中死了四个兄弟而改变。可胡字营中的将士们下手却比平素又凶狠了不少,人人都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似在胸中憋了团团怒火无处释放般,全部都撒在了其他两营的对手身上。 一连七rì,天天如此。 除此之外,更让余下两营将士惊奇的是,胡字营中全然没有了白rì烤肉饮酒的喧闹场景,整个营帐忽然被浓郁的肃杀之气笼罩了起来。 第七rì夜间,营中这让人窒息的沉静被又一次打破了――关灵和随着他巡夜的九个营中弟兄在刀马营外遇袭,九死一伤! 而尚留有一丝生气的关灵被接到哨信的营中弟兄们救回来时,已经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与之前周冲等人所受的伤相同,就连营中大夫看着他胸口的伤势,也露出了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聂羽也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到了关灵身边,不觉便哽在了原地。 关灵此时面sè如雪,眉宇间盘着一团若有若无的灰sè。胸口上有两处深深的凹痕,随着他竭尽全力的一呼一吸不断起伏着。灰白sè的双唇上满是血渍,不停地抽搐着。 不知为何,自打聂羽第一rì来到营中,无论营中喝酒吃肉,还是上阵生死搏杀,眼前这关哥哥便对自己照顾有加。聂羽不但佩服他是条汉子,更将他尊如兄长,而此时看到他忽然变作这番模样,心中比刀绞更疼上几分。 关灵看着聂羽,将他的手抓到自己身边,唇齿微动,似乎要说些什么,聂羽当即将耳朵凑到了关灵面前。 “小羽……我有个儿子,跟你……岁数也差不太多……”关灵气息若有若无地说道。 “你跟他……长得可真……像……”关灵两眸半聚半散地盯着聂羽,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哥哥知道你深藏……不露……雷破天要杀校尉……官比……替哥哥报仇……拳……” 聂羽只感觉攥着自己胳膊的大手一松,关灵最后那字并没有说出口,气息就断了去。仿佛他撑着这口气回来,就是为了见自己一面。 看着眼前关灵最后微笑的这个唇角,聂羽忽然趴在关灵身上呜咽了起来,涕泗滂沱。 爹爹走时,他为了弟弟并没有落下半滴眼泪;镇上蒙难时,他甚至都不知道干爹干娘是死是活。而此刻,这些藏在心中的悲伤似乎全部化作了泪水,宣泄在了他面前这个认识了仅仅七天的兄长身上。 见着聂羽哭得如此伤心,包括黑阳、孙子尖在内,周围这些铁打的汉子竟都不忍再看下去,死死地闭上了眼睛。 “关兄弟刚才交代了什么?” 聂羽身后一双大手轻轻扶在了他肩上,声音中尽透着说不出的悲切。 “校尉……”聂羽将面上泪痕一抹,站了起来,沉默了片刻后,轻声道:“关哥哥只是说他有个儿子跟我相像,然后就含笑去了。” “这事情,我倒知道些,他那独子也是几年前在战火里丢了xìng命。死前能看到你,关兄弟倒也该瞑目了,弟兄们的仇我们迟早要报。” 胡飞单臂将聂羽往怀中一揽,哽着声音说道。但他却没有发现,低着头的聂羽此时面上竟没有一丝一毫的难过之sè,眼中怒意汇作两团熊熊燃烧的赤红火焰,闪烁不定。 “回头告诉你主子,这月的官比老子投了一千两银子买他的人命……” 聂羽紧紧攥着双拳,脑中连连闪过数个画面,低不可闻地自言自语的一句。 “哥哥,黄泉路上稍候几rì,这就给你送几个伴儿去!” 第四十二章 如骾在喉 - 帝囚 - 麓遥 () 关灵一行十人遭夜袭毙命的消息第二rì便传遍了整个三家大营,听闻此讯,包括之前与关灵水火不容的裘狗儿等人,也都是一副扼腕叹息的样子。 三营虽然rìrì殊死相争,但仍然同属一将麾下,一旦两国交锋仍是打着一面大旗。 何况关灵的武艺在整个刀马营中也算得上出类拔萃,竟然身中两拳便丢掉了xìng命,更是连对手面相都没看到。这般身手,就是三个校尉那样的高手也万万做不到。 这人出手狠辣,营中自然也起了不少流言蜚语。两起夜袭都是针对胡字营而为,自然有不少人将这事情推到了神秘的乌戟营头上。而大多数人则猜测此事是不是葭萌国那些修士所为,毕竟他们也曾听闻有些专注炼体的修士,一身钢筋铁骨,力大无穷的神通,要造成这等伤势自然也是轻而易举。 一连两起夜袭,胡字营惨死十四个兄弟,事情越传越大,倒也传到了郭荣副将的耳边。第二rìcāo练方才结束,营中便传来了讯息,郭副将急召胡飞回城中大帐议事。 经过昨夜之事,胡飞对聂羽倒是十分刮目相看,除了武艺不俗之外竟还是个重情重义的小兄弟,临行时便将他带在了身边。 聂羽随着胡飞和几个护卫,一路沉默不语,心中都是沉重异常。行至城西,随着两旁军帐渐密,巡防的兵士也渐渐多了起来。 不多时,聂羽等人便来到了一处比寻常军帐大上不少的帐前,门前仈jiǔ个守卫朝着胡飞略一点头,当即让出了一条去路。 “聂羽,你随我进来,其余的人候在帐外。” 胡飞丢下一句话便大步流星地朝着帐中走去,聂羽当即紧随在了他身后,其余的护卫们则静静侯在了大帐之外。 不知为何,自聂羽来到了这军帐附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感觉像是有什么在默默地注视着自己一样,随即谨慎地暗运起了星力,注意着数丈内的风吹草动。 大帐里十分宽敞,除却几处立柱和桌几外,两主两次站着四人。 胡飞沉着步子走到当中,抱拳一拜道:“胡飞参见副将,军师。” 聂羽站在胡飞身后,随着他也一拜,而目光则飞速地扫过了身前的四人。 当中为首之人身着一袭亮银虎铠,星目剑眉隐隐散发着股股威仪,显然就是之前营中的弟兄们数次提起的那名郭荣郭副将。而他身边则站着一个佝偻的老汉,肥大的黑袍将整个人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猥琐至极的脸面,正眯着双眼盯着胡飞和聂羽的方向。两边站着的两人聂羽都见过,正是乔校尉和雷破天二人。 “起来吧,昨夜发生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今天找你来也正是为了此事。”郭副将原地未动,缓缓说道。 “如今正在战时,我倒不希望此事影响了军心。凶手我自然会一查到底,还你个公道,但有一事需要讲明,如果这几rì在营里因为互相猜忌生出了内斗之事,你也别怪我军法处置。”郭副将最后这几个字铿锵有力,似乎是专门说给胡飞听的。 “可副将……”胡飞面露不服,正要说话,却被郭副将示意打断了。 “我知道你此时的心情,你帐下兵士本就比乔、雷两营少上不少,如今又损兵折将,自然不会好受。我刚才在城防大营中点了一百名将士,各个都是jīng挑细选,今rì便随你回去营中,你看怎么样?”郭副将似乎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没有给胡飞一丝周旋的余地。 “多谢副将。”胡飞面sè当即缓和了不少。 “此事不必谢我,军中人马粮草处处打紧,不是军师一再为你求情的话,我也不会拨给你这么多人。”郭副将说着,目光转向了身旁站着的那个老者。 “老夫如何当得起,刀马营是萌关咽喉,强兵驻扎理所应当,老夫不过是做些顺水推舟的事情而已。” 这老者开口笑道,声音竟如同兵刃互相剐蹭般,听得聂羽汗毛倒竖。 聂羽之前听周冲所说,这军师想必也是修道之人,进屋时就已查看了他的修为,却没有发现丝毫的法力波动。师父早有交代,这般情况对方要么是寻常之人,要么便是修为远高于自己,此时自然又小心了几分。 “多谢副将、军师。”胡飞抱拳,冲着二人方向又是一拜。 “如军师所说,刀马营乃是萌关唇齿。先前葭萌国的修士和大军被那神秘人击退后,就一直没了音讯。最近探子回报,那面的大军又在蠢蠢yù动,你们三人回去也传令下去,这次官比过后全营整装戒备,随时迎战。” “是!”出人意外地,胡飞、雷破天与乔校尉竟异口同声地答道。 正说着,自门外小跑进来一名卫兵,向几人所在单膝一跪,大声禀告道:“大人,刚才吩咐的一百个弟兄已经聚齐了,此时都候在偏帐外。” “好。”郭副将还是一副不动声sè的样子,朝着胡飞说道:“胡校尉,想必你营中也有事情要安置,就先带着这些人回营吧。” “是。”胡飞没有片刻犹豫,转头便往门外走去。 聂羽正随他出门,却发现除了郭副将外,其余三人的目光竟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尤其是雷破天,眼中更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只是一瞥便让人之分厌恶。 “校尉,副将竟这般袒护雷字营,方才那番话分明就是让我们不要报仇,这不是让弟兄们打掉了牙活生生往肚子里咽么?” 才出了大帐不远,胡飞身边的一个守卫听聂羽讲了事情经过后,当即义愤填膺地问道。 “军中的事,没有你说话的份。”吃了这哑巴亏,胡飞心中又怎么能没有气。但郭副将这么办事却又让他说不出道不出,这一百个新兵便将他的嘴牢牢堵上了。 聂羽看着身后跟着的两列兵士,虽然也都是些年轻男子,但与刀马营中那些虎狼之徒一比,无论身手还是气势都差上许多,倒像是一群刚刚学会舞刀弄枪的孩童。 虽然回营的路上再没有发生任何事端,可自打从副将的大营里出来,聂羽这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就一直持续着。这感觉不像之前被那蛛妖美妇和素净和尚打量时的那种惊惧,反倒像是隐隐被人跟踪着一样。 回了大营,看着身后那些两人才能勉强将石垛挪开的新兵,胡飞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他们交给了手下之人便撒手而去,聂羽也回到了自家帐前。不过半个晌午的功夫,三家大营的将士们就都已知晓了战火再至的消息,刀马营中的气氛无疑又凝重了几分。 胡字营中怨气未散,营中的将士们也无心把酒言欢,白rì自然清净了不少。将士们也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谈论着三rì后的官比,不少人都想指着官比上的较量,向雷字营报这一箭之仇。 趁着黑阳和孙子尖几人不在帐中,聂羽悄悄地盘坐检查起了体内。经过几轮调息吐纳,他没有发现半点不寻常的地方,可不适的感觉却如同附骨之疽般挥之不去。皱着眉头打量着空空的帐子,正要起身时,却忽地看向了军帐顶上。 目光落处,停着一只黑sè的小虫。 萌关中的血腥气很重,蚊蝇之类的东西自然不会少,之前聂羽倒是看到了它,但并未在意。由于刚才吐纳时星力并未散尽,瞟向这小黑虫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它身上竟然散出了丝丝法力波动。 由于这法力波动实在是太过微弱,他之前竟然一直没有发现。如果不是此时帐中只有他一个人在静心独处的话,想必也不会觉察到。 聂羽微微起身,往那虫子的方向微微挪了挪。黑虫却如同有些灵智一般忽地飞出了大帐,并未离去,而是在大帐上空三四丈处若有若无地盘旋了起来。 第四十三章 擂鼓彻晨空 - 帝囚 - 麓遥 () 聂羽心中飞快地闪过了几个念头,当即按下了心神,没事人一般走出了帐外。一路寻到了黑阳和孙子尖处,听他们商量着三天后官比的事情。虽然面上装作无事,而心神却一直没有离开身后那只不远不近跟着自己的黑sè小虫。 知道营中来了些新兵,有心的人倒也提前去给他们讲起了营中的规矩。 新人们之前虽然听闻过刀马营中的传闻,如今身临其中,又经过这些“泼皮无赖”的渲染,一个个吓得冷汗直冒,生怕明rì早间的cāo练场上丢了胳膊少了腿。而这事儿却被营中的将士们当作笑料,口耳相传,给胡字营中沉闷的午后带了一些欢声。 rì头一晃便落至西山,经了昨夜的变故,巡夜的营中将士已被编作三十人一队。虽然两次夜袭的目标都锁定了胡字营之人,乔字营和雷字营中不明真相的人们倒也都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毕竟出手之人的毒辣手段,让人不得不生出几分惊惧和防备。 天sè渐暗,不多时整个萌关便再一次被黑暗所笼罩了。胡字营中的将士们大多没有困意,只是三五成群地坐在各自帐中,似是等待着什么意外发生的消息一般。 聂羽白天时就拿了主意,到晚上寻个没人的地方,看看跟着自己整rì的虫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可如今大家都是一副全无困意、戒备森严的样子,他也只能借故去茅厕才堪堪出了营帐。临出门黑阳和孙子尖二人心中不放心,竟要陪他一起去,他百般推脱才挡了下来。 因为巡夜的将士们都聚集在刀马大营向着关外的方向,此时城门除了些巡夜之的兵卒外,并没有多少耳目。聂羽一面避开同营的将士,一面朝着萌关城门的方向行去,心念则一直死死地锁在身后四五丈处那只飞虫上。 聂羽越走越快,身后那虫子也像是不愿甩掉他般紧紧地跟着。不一会儿,他便来到城内高墙下的一处晦暗的yīn影中。 聂羽一对眸子早已泛起了火芒,待这虫子刚飞入城墙的yīn影,他整个人忽地如同鸟雀般弹离了地面,蓦然跃起了五六丈高,瞬间便再一次站在了黑暗中。而手中两指,则捏着一只比寻常蚊蝇还略小上一些的黑sè小虫。 聂羽仔细打量着手中的小虫,四翼被他这么捏住,极不情愿地挣扎着。而从这小虫体内,则可以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细微的星力波动。 “有意思,就是不知道是野生之物,还是被人豢养着派来盯着我的。跟了我一天,也跟够了吧,我可不喜欢终rì这么被人盯着。既然你那主人鬼鬼祟祟地不愿出来,那你也别回去了。” 聂羽自言自语着,两指一捏,手中的黑虫便随着一声脆响炸裂了开来。在距离此处不远的一所民宅地下有处隐秘的石室,其中正有一名青年男子浑身披着黑袍端坐着。就在聂羽捏死黑sè小虫的瞬间,自黑sè的罩袍帽兜下,一对细碎的眉毛微微一皱,传出了一声质疑。 “竟还有没收回来的灵虫……这城中怀有星根之人不该都死光了么?”说罢,男子缓缓地站了起来,自大袖中取出了一个雪白sè的木葫芦。 黑袍男子轻轻拔出了葫芦塞子,无声无息地,自其中飞出了仈jiǔ十只黑sè小虫来,仔细看去,竟与聂羽捏死的那只一模一样。不见这男子有什么别的举动,虫子们却纷纷顺着密室的门缝飞了出去,并非是朝着聂羽之前所在的方向,而是在夜空中四散了开来。 聂羽片刻都未耽搁,小跑着回到了营中。一来一去小半刻的功夫,众人倒也都没猜忌,见着他回来反倒松了口气。虽然大伙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并未松懈,可夜sè渐浓,人们也渐渐有了困意。 聂羽看着周围几人睡下,自己也装模作样地躺在了一旁,悄悄取了一粒培元丹送入了口中,暗暗在体内运着星力修炼了起来。 帐外不时传来夜巡兵士的脚步声和柴火烧裂的噼啪声,更衬出了这夜间的静谧。这一夜出奇的安稳,直到早晨的号角声再一次响起,都没有什么坏消息传来,整晚提心吊胆的人们也松了一口气。 而随着人流涌出大营时,黑阳与孙子尖看着孤零零的聂羽,却不知当喜还是当忧。一夜无事自然是好消息,可关灵这么一走,几人心中均是空落落的。在他们几人的心中,关灵就是位亲如手足的兄长,可这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xìng命,他们心中又怎么能轻松放下。 cāo练时聂羽并不像其他胡字营中的弟兄般拼死拼活,面上反倒看不出什么战意,如同只浅溪中的游鱼般,巧妙地躲避着周围的砍杀。自始至终,面上都是一副不喜不愠的神sè。 黑阳和孙子尖开始还担忧关灵不在,cāo练时自家小兄弟会不会受气,看了一会儿倒也明白了,为何当rì关灵笑着告诉自己二人不够这小兄弟打的话。乱军丛中,聂羽如入无人之境,周围杀气如此之重,人群竟没有人碰到他半根指头。 聂羽很快便消失在了二人的视野中,仿佛在人群里寻觅着什么。一场比试下来,竟将这数千人的战团穿梭了个遍。直到鸣金声起,才若有所思地回到了弟兄们回营的人流中。 “难不成这出手的人真不是营中之人,cāo练时帐中是不可能留下人的……可这几圈练场找下来,却真没有能做到以一敌十还招招毙命的高手。” 聂羽一面如此思忖着,一面随着大伙儿回到了营中,营中与昨rì氛围相差无几。其中自然少不了周冲、关灵等弟兄们出事的原因;但更多的,则是因为葭萌国大军又有动向,两军交战在即,自然没有了平rì那般宿醉不醒的场景。 rì出rì落,三天的功夫一晃便过去了。 “力大超凡,身法奇快,善使双拳。”这便是聂羽看过了周冲出事的院子和几人身上的伤势后,脑中对这出手伤人者的印象。而他在练场上寻了三rì,也没有寻到自己要找的人。 第二rì和第三rì,倒是在战团中看到了前些时候关灵健在时,rìrì与他战个不休的那个提着阔刃的裘狗儿。不知为何,他并没有对聂羽过多纠缠,面上反倒一直挂着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这裘狗儿本就是雷字营中的高手之一,按关灵的话说,这人实力足矣排进雷字营前三,在营中也深得雷破天信任,说话很有分量。可从他的言谈中,聂羽却丝毫没有觉察到任何破绽,犹如周冲和关灵等人遇害的事情与他们雷字营当真一丝瓜葛都没有。 如此倒让聂羽更坚信了几分之前的猜测,这出手之人并非是刀马营中的人,或者是雷破天从何处请来的高手也说不定。可思来想去却又觉得不对,雷破天之前明明扔下了话,要在官比上对胡飞不利。如今之计,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的好。 第四rì一早,并没有往常熟悉的号角声将熟睡的众人唤醒,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如雨点般密集的擂鼓声。听闻鼓声,才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们一扫疲态,眼中均都闪烁着别样的光芒,沉静了整夜的大营当即如同油锅般沸腾了起来。 其中不少人更是将帐中收着的散碎银子带在了身上,忙不迭地跑出了帐外。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大营就变成了一副空荡荡的样子。而数千名面露兴奋之sè的将士则汇聚在刀马营前,依着三门战鼓的朝向,围出了一个径直三四十丈的场地来。 鼓声之下,有的人兴奋异常,有的人则沉默不语,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此起彼伏,竟比聂羽头一rì来到营中时那番喧闹的场景有过之无不及。 聂羽此时当然也凑在了争先恐后的人群中,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双目中深藏着的几丝跳动的火芒早已映出了他的怒意。 第四十四章 断山、宋鬼 - 帝囚 - 麓遥 () 不一会儿的功夫,人群中忽地挤出了十几个抬着桌案的人。每桌压着一张偌大的白纸,摆着笔墨朱砂,十分惹人注目。见着这些人来,大伙儿的吵闹声又盛了几分,当即聚在了六张桌子周围。 “赶快去下注,今天薛副尉肯定要拿出些真本事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雷字营那几个人可不够他老爷子看。”黑阳一面骂骂咧咧地往人群里挤,一面冲着聂羽说道。 周围人们嘈杂的笑骂声瞬间便将黑阳的声音吞没了,聂羽耐心地跟在黑阳身后,却忽地发现,身前不远处桌子旁的人们竟齐齐露出了一副惊讶的面孔。 好不容易挤到了桌前,黑阳在看到白纸上的名字时也愣在了原地,满脸的诧异。而周围本来十分吵闹的人群,也慢慢静了下来。 “黑哥,这是怎么了?”聂羽往黑阳身边凑了凑,低声问道。 “不对啊!”黑阳目光死死盯着纸上的人名,随口应声道。 听着他这么一说,周围的人群也如同投石入水般议论了起来。 “这雷字营出战的人是谁?” “这,没见过啊……” “不该是裘狗儿和钱大麻么……这赌贴上的人名怎么从来没听过。” “他老子的,人都没见过,怎么下注!” 在周围纷纷的议论声中,聂羽钻到了黑阳身前。白纸上方写着“乔”、“雷”、“胡”三个朱红大字,每字之下都书着两个名字。胡字之下,赫然就是李立和薛奎二人的名字。聂羽心中微微一动,想必这六人就是参加官比的人了,目光旋即停在了雷字营两人的姓名上。 “宋鬼,断山。” 正在周围人踌躇不决的时候,桌案旁的那个执笔之人不耐烦地说道:“雷字营这俩人昨rì才入营,是雷校尉钦点的人。你们要赌便赌,磨叽什么!雷校尉刚才可是下了一千两银子,买他二人赢的!” 听这小哥一语,胡字营的弟兄们当即醒悟了过来,管他是宋鬼还是宋怪,断山还是断水,今rì是为了报仇而来的,自然要买自家的兄弟。大家抱团将钱一凑,争先恐后地投下了去。一会儿的功夫,白纸上胡字营下就变得密密麻麻了。 这人一席话,落入聂羽耳中却全然不同了,穿针引线一般将之前他所有的线索都连在了一起。茅塞顿开的他几个闪身便从人群里撤了出来,含笑朝着之前自家兄弟们聚集的方向走去。 随着三营的将士们下注完毕,鼓声也渐渐低了下来。就在众人欢呼下注的时候,郭副将与三个校尉已经坐到了战鼓之下。雷破天之外的几人显然都已经知晓了此事,气氛颇有几分凝重。 鼓声骤然一停,吵吵闹闹的人群也当即静了下来,三营将士分别聚在三个方向,将其间的场地团团围了起来。无数炽热的目光汇聚在副将和校尉们的方向,可其中夹杂的感情,却是大相径庭。 “准备的差不多了,你们三个也把人叫出来签生死状吧。”郭副将似乎有些不耐烦,虎冠下的双目微微一屈,扫过了身边三人道。 场地内已是极其安静,郭荣的话自然也传到了周围将士们的耳中。不待胡校尉和乔校尉吩咐,便从两家阵中各走出了两人,步履生风地来到了副将身前,叩拜了下去。 聂羽往雷字营的方向看去,雷字营众人竟均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为首的裘狗儿满脸的不屑,而他身旁的一名麻脸汉子更是气急败坏地瞪着几个主事之人的方向。 就在这时,从三面站鼓后的人堆里,徐徐走出了两个人。这二人刚一出现,当即便成了这几千刀马营将士们目光的焦点。两个人身形相差极大,一个异常魁梧,一个却极其瘦小,当即引起了人群中不少好奇的嘘声。 但众人好奇的样子在面上停留了不足片刻,便被浓浓的讶sè所取代。这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个身形刚走到鼓下,还不等大伙看清二人的相貌,竟蓦然间移形换位般出现在了两三丈外的副将身前,拜伏下来。 就在大多数人还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何事的时候,大营中屈指可数的几个顶尖高手竟齐齐深吸了一口气。单从这一步看来,此二人的身法就已经比胡字营的瘸燕子李立还快上不少了。 “宋鬼参见副将!” “断山参见副将!” 这时靠近的人们才发觉,这名叫断山的汉子身形居然异常高大,比雷校尉还魁梧不少,两臂竟有寻常男子腰身粗细。而名叫宋鬼的男子,则是一副细声细语,面sè白中带灰,两眼锈涩发直,倒还真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你们六人都起来吧。”郭荣看着两人,又看了看满脸喜sè的雷破天,接着说道:“官比的规矩你们都知道了,我也不赘述什么,方才已经定下今rì头场是雷字营与乔字营比试,你们速速去生死状上画押,下场较技吧。” “是!”六人齐声答话,站起了身来。人群中当即又是阵阵惊呼,身形本就不矮的几人在这断山的身旁,竟如同小孩一般。 李立依旧裹着面罩,自然看不出其中变化。反倒是薛副尉此时双目中的浑浊已退去了大半,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身前这两个怪人,眉宇之间除了隐隐透出的怒意外,竟还有几分疑惑的样子。 聂羽此时心里倒也松了口气,如他猜得不错,这两人中定有一个是之前杀害周冲和关灵等人的凶手。如今如果乔字营与雷字营先行比试的话,他倒可以从旁先看看这两人身手到底如何了。 随着一阵冷兵相碰的叮当声,五六名兵士抬着个硕大的兵器架放在了场边。数十把寒光闪闪的冷兵摆在其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样样齐备,当即,一股肃杀之气弥漫了整个校场。几人在生死状上画了押,似乎早就商量好了下场顺序,名叫宋鬼的瘦小男子纵身几步便跃入了场中。 而另一名乔字营中的汉子则走向了兵器架,取了一柄长枪提在了手中。 乔字营出战的两人聂羽之前也听黑阳提起过,是一对赵姓兄弟。老大名叫赵龙,善使长枪;老二名叫赵虎,惯用双剑。兄弟二人在刀马营中也算是第一流的好手,平rì出出进进更是并肩对敌,一向无往不利,如今这上场之人,该是赵龙无误了。 自始至终,宋鬼面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过,双眼如同两个黑洞般深嵌在惨白的面上。之前见识了他和那名巨汉的诡异身法,赵家兄弟早已提起了戒心。如今不见他取兵刃,又是这副模样,赵龙心里自然没了底。 一声鸣锣过后,围在场外的将士们当即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场内的二人。 赵龙早被这怪人看的发毛,不知为何,这人的双眼竟如同两个黝黑的漩涡一般,仿佛要将自己的魂魄都吸了去。阵阵压力无形而至,他背上竟凭空生出了股股寒意。赵龙深知若是气势被人压住,这比武就已经输了大半,当即大喝一声。 “赵龙就先讨教讨教宋兄弟的高招!” 言罢,他猛地蹬出一步,将周围这无形的压力强行震散,脱兔般冲着宋鬼的方向疾了过去,将手中长枪一抖扎向了对手的面门,一出手便是十成十的杀招。这一枪他虽给自己留了两分退守的余地,但枪势依旧刚劲,如同蛟龙过江,旋即带起了股股风声,人未到而势先至。 但他却猛地发现,手中枪尖距离眼前这怪人已不足尺许,但这人竟还站在原处不闪不避,自始至终一动都未动过。 官比之上,赌名赌命,刀枪之间自然不会留手。赵龙也是尸堆中爬出来的汉子,手下杀过的人自然不少,可他却从未试过这般感觉,似是下一刻手中长枪就要扎透对方的颅脑般,心中竟无端生出了一丝犹豫。枪随心动,杀心不坚,枪势自然也顿了顿。 就在他这一顿的瞬间,眼前宋鬼的双目竟如同两颗黑sè星陨般,一晃便消失在了自己面前。赵龙再看时,枪身去处哪儿还有刚才的瘦弱怪人,反倒是自己左肋之下蓦地现出了一个瘦削的身影,正是宋鬼。 宋鬼黑sè的双目依旧没有任何光彩,诡异地出现在他身侧后,看似软绵绵地冲着赵龙腰间拍出两掌。掌落声起,赵龙竟如同一捆稻草般横飞了出去,轰的一声摔在了七八丈开外的兵器架上。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仅眨眼的功夫,赵龙便被宋鬼打出场外,败下了阵来。 风过尘扬,周围乔字营的弟兄们当即冲了上去。待他们把赵龙从烟尘中架出来时,他背上竟多了四五处血淋淋的伤口。而他却全然没有理会,只是捂着身侧被宋鬼掌力所伤的位置,不住地呕着鲜血,呲牙咧嘴地瞪着对方,满脸的难以置信。 第四十五章 旧恨叠新仇 - 帝囚 - 麓遥 () (拜谢紫絔sè的打赏和唛芽糖_的评价票) “嘶……” 无论是场边观战的将士们还是几名参战之人,看到这番场景,均倒吸了一口凉气。除了雷破天此时仍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就连郭副将和两位校尉面上也生出了几分讶异。没想到这名叫做宋鬼的怪异男子虽然看起来孱弱,出手居然如此重。 之前就紧攥着双拳站在场外的赵虎,看着哥哥被打飞出场,第一时间便冲了上去。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又怎能相信仅仅那看起来软弱无力的一掌,竟把与自己功夫不相上下的哥哥生生击飞出场外。而且看赵龙痛苦的样子,挨这两掌所受的内伤要比身后的刀伤还要重上许多。 在人人都瞠目结舌的时候,聂羽也第一次凝起了双眉。不是因为宋鬼妖异的身法,也不是因为他这举重若轻的掌力,而是因为在刚才宋鬼出手的瞬间,两掌上竟泛出了丝丝白光。 星力! 虽然这光华一纵即逝,寻常人自然是难以察觉,但这一切却被聂羽看得清清楚楚。心道怪不得身法和掌力都如此出众,原来也是个扮猪吃虎之辈。宋鬼之前两掌倒是与他的风步诀有些相像,只不过风步诀是将法力加持在双足,而宋鬼则是将星力蕴在两掌上而已。 聂羽倒没有唐突,只是静静地站在场边,悄悄运起了一丝法力凝在心念中。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在接下来宋鬼与赵虎争斗时,趁机探探他修为的深浅。 郭副将若有所思地盯着仍然呆立在场中的宋鬼,面上露出几分玩味的神sè,轻声道:“雷校尉手下可是又得了个强援,不知这宋鬼与胡飞帐下的薛奎对上,能有几分胜算?” “哈哈,比武这事,不动拳脚怎么知道,不过薛老头年事已高,想必是撑不了几招吧……”雷破天大笑一声,丝毫不掩饰面上的喜sè。 “传令下去,先将赵虎送回城中养伤,官比继续。”郭副将略一侧身,向身后两名侍卫吩咐道。 不一会儿,人群便再一次安静了下来。连同独眼的乔校尉在内,乔字营的将士们眼中除了愤恨,更对场中站着的宋鬼产生了浓浓的忌惮之意。而此时的宋鬼却偏偏没有丝毫变化,仍旧是一副死尸的样子,静立在校场中。 赵虎心中怒意如焚,杀气凛凛地走到被哥哥砸倒的武器架边,自散乱的兵刃里抽出两把长剑。不待几位管事的吩咐,便瞪着血红的双目,气势汹汹地走入了场中。 刀马营中的汉子们虽然重情重义,可也都是些热血之人,很快便从之前的震惊中回过了神。如此jīng彩的比试已经许久不曾有过了,当即又吆喝着叫起了好来。 赵虎功夫不俗,心中又怎能不知道眼前之人力道身法都在自己之上。但输人不输阵,哥哥刚才又在宋鬼手下吃了这么大的亏,这仇自然得报。旋即看了看为自己捏着把汗的营中弟兄,对着宋鬼哑声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哥哥方才大意才露给你个破绽,不然你赢得哪儿有这般轻松。” “是么?” 宋鬼微微抬起了头,自牙尖挤出了两个字,虽然声音极低,但其中却充满了不屑。而赵虎却发现这宋鬼根本没看向自己的方向,而是将目光扫到了几位校尉坐着的位置。 而这一幕自然没有逃过聂羽的眼睛,自这宋鬼黑洞洞的双目中,他明显的感觉到了其中的森然杀机。而这杀机的目标,正是坐在场外的胡飞。 “既然你哥哥大意,你就小心些,丢了xìng命可没得后悔。” 一声幽幽的叹息自宋鬼口中飘出,说罢,他两袖之中忽地滑出了两把尺许长的短刀。两刀无盘,柄刃紧紧连在一起,似是被条条白sè的麻布捆缚在宋鬼的手臂上。刀刃如同两条银光闪闪的寒月,泛出了寸许长的冷芒,看起来便让人不寒而栗。 听着周围人不住的赞叹声,聂羽此时却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白金赤火,这双刀虽然打造jīng良,却哪儿称得上是他们口中的神兵利器。泛起的白芒,分明就是加持在刀上的金属xìng法力。 正想到此处,身边人群中的几声低呼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双刀宋鬼!他是双刀宋鬼!”低吼声中,丝毫听不出是惊惧还是憎恨。 “双刀宋鬼?”有人疑惑地问道。 “你们还记得头些年地炎灾起的时候,不少贼子都趁机作乱,最出名的一路土匪唤作黑水寨?”低吼之人当即厉声问道。 “当然记得,那会儿他们可是出了名的烧杀掳掠,我老家的城池便遭过他们的灾。” “对对,听逃难的老人说,我们镇子也被他们祸害过……” “那寨子不是被我们大军一举剿灭了么?记得当初还生擒了那两个土匪头子!” 人群里当即有不少人附和道,似乎这匪寨的名头竟还真的不小。 嘈杂之中,“强盗”二字如同落雷一般,击在了聂羽心头。他只觉脑中忽地如同灯影一般,涌出了无数散乱的画面和声响。乡亲们的哭号,刀疤脸上的yín笑,催命的马蹄声,焦灼轰塌的残垣。想到此处,他心火顿燃,竟然嗓子一甜,自胸中涌出了口殷红的鲜血,顺着紧闭的双唇沁了出来。 聂羽将唇口的鲜血往手背上一抹,自咯咯作响的牙关内咬出了几个字。 “盲拳断山,双刀宋鬼……好个匪首。” 周围关于二人身份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郭副将听闻了这两人的来历,面上也渐渐现出了几分异sè,看向了雷破天道:“雷校尉,前rì你向我介绍这二人的时候,可不曾提起过他们二人是山匪出身。” 见着副将面sè不快,雷破天旋即站了起来,往郭荣的方向虚抱一拳,冲着场上众人大喝道:“诸位兄弟,我刀马营竖旗至今,都是以武为尊。营中五千将士,当年碍于生计曾为匪寇的,据我所知也有不少。英雄不问出处,如今他二人既投在我帐下,便是刀马营之人。大战将至,妄自猜疑同僚,惑乱军中团结,当凌迟斩,我倒看看今天谁有这个胆子!” 雷破天这最后一句话,显然带了不少威胁的意思。话音未落,校场周围的人群便静了下来。 雷破天见场面平静了,两步回到座上,往郭副将的方向使了个眼sè。他这几句话说得滴水不漏,于情于理倒也说得过去,郭荣面上的神sè自然缓和了不少。 “赵虎、宋鬼,你们二人开始吧。”郭荣没再理会此事,而是双眼一眯,看着场中的二人说道。 又是一声惊锣炸响,锣声过后,场上便只剩下了呼呼的风声。 “还不过来报仇?”宋鬼忽地轻叹了一声,冲着赵虎说道。 “狂妄之徒!这就取你的狗头!”赵虎大喝一声,轰然而出。 两道青锋于身子两侧狂舞不已,登时化作两朵剑花,往宋鬼的方向压了过去。剑花去处,如同风起云涌般,扬起了无数沙石,这攻势竟比之前赵龙的还猛上不少。 但让他吃惊的是,任他两把青剑舞得生风,却根本无法伤及眼前这人分毫。他的每剑刺下,对方都能提前半刻躲开,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攻守之间,宋鬼的一举一动似是早已看穿了自己的全部攻势。 一连三四十招,招招落空,而眼前宋鬼居然连大气都没有喘一口,赵虎又怎能不心急。正在气血上涌,血脉喷张之时,忽地自耳中传来一声冷喝。 “赵虎!” 听闻这一声,场上场下齐齐一怔。循声望去,众人却发现喊话的居然是静坐观战的乔校尉。而这声冷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瞬时便将赵虎心中的躁意浇灭了大半。 冷静下来的他看着自家校尉的方向,心有余悸地抹去了额角的冷汗,深深地吸了口气。心道若不是乔校尉将自己喊停下来,想必心火太旺,破绽百出,此时已经落得跟哥哥同样的下场了。 当大伙都被乔校尉那一声冷喝吸引时,场中的宋鬼竟然鬼魅一般出现在了才收起了攻势的赵虎身后。 “小心!” 自始至终,聂羽的目光都未从这宋鬼身上挪开半寸,看到宋鬼身形疾出的瞬间,便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众人怎么也想不到,乔雷两营的比武,竟会从胡字营的人群里喊出这么一声。 听到jǐng示的瞬间,赵虎蓦地感觉到身后一股浓浓的杀意。当即侧身将两把长剑往身后一架,却只听得“当啷”两声,手中的兵刃竟然如同豆腐般被切做两段,而自己的身侧也被这两把寒芒熠熠的短刀划开了两道深及内脏的伤口。 刀锋刃首,没有一丝血迹。 赵虎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一面抽搐着,一面捂着肋下的伤口。汩汩鲜血顺着他指缝的间隙漫延而出,浸湿了周围大片的衣物,当即将他半个身子染了个通红。 而就在赵虎倒地的瞬间,场外站着的断山与场内持刀的宋鬼却齐齐看向了这声“小心”发出的方向,二人面上第一次闪过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讶异,这年纪轻轻的小子是是什么来头,竟能看清刚才宋鬼的动作? 聂羽此时心中也是怒意狂涌,毫不收敛地抬眼对上了他们二人的目光,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 第四十六章 能否上场一战 - 帝囚 - 麓遥 () 赵虎伏在地上,只撑了两三息的功夫便晕了过去。不待乔字营中的众人上前营救,坐在副将身旁的乔校尉竟第一个冲到赵虎身边,将背后的白披一把扯了下来,缠到了赵虎身侧的伤口上,旋即把他扶了起来,目露厉sè地瞪着宋鬼。 “乔崖!官比之上生死有命,你可别生事!”雷破天大喝一声,生怕乔校尉出手。 虽然他心知即便动手,宋鬼也不会输,可这以下犯上却是军中大忌。他与胡飞一向不合,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前次也是费劲了心机才将胡乔两人的关系挑拨到如今的地步。事到如今,他自然不愿在官比上跟乔崖撕破脸。 说罢,狠狠地瞪了场中的宋鬼一眼,似是责怪他出手太重,却怎料宋鬼根本没有注意自己的方向,漆黑的双瞳如钩般死死地盯着胡字营中的一个少年。 雷破天狂笑一声,看着聂羽的方向喝道:“这不是周冲前些天从城中带回来的小子么!原想你是个雏儿,如今看来倒是个小瘟神。前些天才听裘狗儿说关灵cāo练带着个小子,想必也是你。这周冲关灵前后暴毙,难不成与你……” 此时乔字营的几名将士已经把赵虎抬出了场外,乔崖则沉着步子走回到椅子旁,银甲上淅淅沥沥地挂着数道血迹,不待雷破天言罢,便冷着声音将他的笑声打断了。 “小兄弟,若不是你的那句提醒,想必赵虎此时已没了xìng命,乔某先代帐下弟兄谢过你。”说罢,冲着郭副将正襟抱拳道:“乔崖帐下将士技不如人,愿赌服输。副将,我先带营中弟兄们回去了。” 聂羽之前本来已对这两个马贼怒意冲天,又被雷破天恶言相向提起故人,周身筋骨竟不自觉地如炒豆般爆响了起来。可乔崖这一番话却忽地点醒了他,肝火上涌,差点忘了自己的禁忌,当即将双目的怒意一敛,大喝一声。 “乔校尉且慢!” 说罢,聂羽轻轻甩开了身边一直拽着他的黑阳和孙子尖,接着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几位校尉身前,冲着几人抱拳问道:“聂羽参见副将和三位校尉,我有一事不明还请问将军,官比之中能否换人上阵?” 胡飞看了之前的两场比斗,心中早已七上八下了。这宋鬼身法如同魑魅,力道也大得惊人,两场比斗根本未出全力。这么看来,别说手下的李立和薛奎,就是自己下场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在这节骨眼上,眼前这才收入营中几天的愣头小子这么问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们六人都是立了生死状的,只要还能站在场上,自然不能临阵调换。” 经过之前的事情,乔崖对聂羽的印象倒是不错,虽然不知道眼前这小兄弟如此一问的用意,但也耐着xìng子回了话。 “恕我驽钝,如果李兄和薛副尉都上不了场呢?”聂羽装作面带疑惑地问道。 “胡飞,这孩子在你帐中多久了?”郭副将朗笑一声,向身旁的胡飞问道。 “聂羽随我回营尚不足半月,还望副将大人莫要责怪。”胡飞腾地站起了身子,一步跨到聂羽身前,将他半掩在身后回话道。 郭荣略一沉吟,沉声说道:“不足半月时间,三位校尉竟都对你另眼相看,有意思。如你所问,官比五场是我定下来的死规矩,他们若上不了场自然要从你们营中找人出战。” 聂羽嘴角忽地泛起了一丝笑意,冲着几人作了一揖,说道:“谢副将,谢两位校尉。” 言罢,他默默走到了雷破天身前,将星力灌入心念,低不可闻地轻哼道:“雷校尉,亡人之名,可莫要常挂在口上。” 一句话随风飘散,周围的几人并未听到。但不知为何,淡淡的几字落在雷破天耳中,却犹如惊chūn鸣雷一般,炸得他两耳嗡嗡作响。而当他再把目光投向身前这个脸面黝黑、毫不起眼的少年时,竟发觉这少年身上居然散发着一股隐隐让自己汗毛直竖的气息,似乎这少年体内,潜藏着一头嗜血的猛兽。 就在几人说话时,一直静立在场中的宋鬼忽然轻飘飘地往李立和薛奎的方向走了几步,若即若离地停在二人身外五六丈远处,两手中的两把短刀藏回了袖中,竟冲着两人痴痴一笑,瘦削得只剩一层表皮的面上当即皱起了无数纹络,yīn阳怪气地说道。 “瘸燕子、病太岁的威名早有耳闻,据说刀马营中无人能敌,宋鬼今rì有幸得见,不知今rì两位谁先下场比试?” 李立与薛奎虽都是营中顶尖的高手,但见过了宋鬼之前的手段,此时心中也难免生出了一丝犹豫,旋即相互对望了一眼。 “哼,张狂小辈,今rì薛某就先会会你这双刀。”薛副尉眼中jīng光乍现,双肩一耸,身形竟凭空挺拔了三四寸,上前一步就要进场。 只这瞬间的功夫,自二人身后不远处忽地传来一声狡黠的朗笑。 “嘿嘿,他们二人今rì可是没机会与你交手了。”顺着笑声,一道黑影快如疾电般钻到了李立和薛奎二人之间。 二人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尤其是李立轻功绝伦,觉察到黑影的瞬间便垫步跃起。但这黑影却以一个他无法想象的速度出现在了自己身旁,身子方离地便被这黑影一把抓住了肩头,生生按了下来。而一旁的薛副尉也好不了多少,肩头被这人紧紧锁住,凭着自己一身天生巨力竟被牢牢地扣死在了原地。 两人同时看向身旁,竟是一个咧嘴憨笑的黝黑少年,两手举重若轻地搭在自己二人的肩膀上,正是聂羽。此时他心中倒也暗叹一句,这薛奎不愧是号称病太岁,如果不是在手臂上加持了些法力,这一按倒还真制不住他。 “李兄,薛副尉,聂羽得罪了!”说罢,聂羽身形一矮,两手如电般一收一放由掌变拳,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二人小腿上。 随即轰轰两声,李立和薛奎竟同时朝着两个方向横倒在了地上。他二人平rì在营中都是恃才傲物之人,何时受过这等委屈,方要起身叫骂,却忽地感到一阵钻心的痛楚自两腿上袭来。这一击竟恰当好处地将二人的一双小腿都齐齐震断了,却丝毫没有伤到他们的筋脉。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周围的众人根本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胡字营中的黑阳和孙子尖看到这一幕也傻了眼,这小兄弟眨眼的功夫竟然将自己营中两名数一数二的高手掀翻在地,而且他是如何做到的,大伙儿根本就没看清。 胡飞第一时间便冲到了薛副尉身边,看着痛苦倒地的二人,仰头望着聂羽,居然生出了几分惧怕,既惊又疑地喝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聂羽并未回答,而是向着雷破天的方向喊到:“雷校尉,误伤自己营中弟兄,可算得上是徇私妄斗?” 雷破天尚未从之前那句话的震慑中缓过神来,双眼一缩地冲着聂羽摇了摇头。 聂羽轻笑一声,旋即冲着郭荣的方向问道:“副将大人,如今他二人双腿已断,自然是上不了场了,是不是要找胡字营中之人顶替才可?” 郭荣面上忽然一副恍然的模样,笑吟吟地看着聂羽,缓声说道:“胡校尉,他二人你且先送回城中养伤。余下三场,再从你营中选两人上阵比试吧。” 胡飞忽地打了个冷战,身前这少年竟比当rì在济堂与自己初见时高大了许多。虽然面上依旧是那个无邪的笑容,可这笑容背后到底藏着什么,自己却从未看清过。 聂羽对二人的答案似乎极其满意,当即走到胡校尉身前,将他扶了起来,轻声说道:“校尉,李兄和薛副尉的伤势并无大碍。倒是现在,我能否代表胡字营上场一战?” 说完此话,他快行了几步走到生死状边,没等胡飞开口,便在生死状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名字刚好落在断、宋两人之间,随即将一个朱红的手印按在纸上,血红sè的五指隐隐盖住了两人的名字。 场边围观的将士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聂羽这一连串的表现带给他们的震撼远比之前宋鬼的两次出手更为强烈,回过神来的人群当即暴起了如浪般的呐喊声和叫好声。 聂羽并没有在意周围人的喧闹,只是笑着往自家哥哥们的方向瞟了一眼,便在众目睽睽下,缓步迈入场中。 【新书期不多了,求收藏求推荐……看看有没有架势能上个榜什么的。】 第四十七章 第一人 - 帝囚 - 麓遥 () 聂羽缓身几步走到了宋鬼身前丈许远,面上带着一份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肆意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被众人视作刽子手的怪人。 宋鬼面上也忽地露出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细声问道:“校尉曾告诉我们兄弟,胡营中除了瘸燕子和病太岁,其余人都是些酒囊饭袋,没想到竟还藏了这么位小煞神,不知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聂羽,你且记好了。”聂羽面不改sè地答道。 “咝……记下了。”宋鬼说着,竟不由自主地伸出了血舌,在上下唇上轻轻扫过,旋即将两柄短刀再一次亮了出来。 “我还有两件事情不明,倒是不急动手,”见他抽刀,聂羽一动未动,而是站在原地云淡风轻地问道:“你们之前真是匪盗?” “我们兄弟当年在北郡也还有些名气,自然不假。”宋鬼对此事竟然毫不掩饰,话语间居然还有几分引以为傲的得意神sè。 见他这副模样,聂羽冷笑一声,没有丝毫感情地问道:“不想这纵横北郡的江洋大盗竟然还是两个身怀法力之人。宋道友,前些天的那两起夜袭,我们营中惨死了十几位哥哥,此事可是你们二位所为?” 宋鬼听闻他这一句“宋道友”,面上神sè骤然而变,两个黑洞般的眼眶又大了几分,一副惊讶之极的神sè。场边的人们虽然没有听到聂羽这句话,但看着煞神般的宋鬼忽然对身前这少年又喜又惊,也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场内发生的一切。 “此事我可不能说……”宋鬼口中再一次响起了之前那种yīn阳怪气的语调,只丢下这几个字,便调转了身子朝着场中走去。 聂羽双眸忽地凝出了两道赤红火芒,整个人气息陡变。 荒漠一年有余,死在聂羽手上的野兽数不胜数。在那般艰辛的环境中历练了这么久,为了生存,他早已习惯了生死争斗。再加上之前虫穴中那场殊死搏杀,潜移默化之间,他身上早已凝聚了不少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凶煞之气。若说斗心计,他自然不如在场众人;但若是斗狠拼强,这校场之上,想必也没人能赢得了他。 此时乔崖和胡飞两人已回到了郭副将身边,表情各异地打量着聂羽。就在他气息大变的瞬间,众人居然齐齐生出了一个念头,眼前这个满嘴油腔滑调,不谙世事的少年竟化身成了一尊嗜血狂傲的猛兽。 在众人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中,场边的金锣再次响起,校场四周竟忽地扬起了一阵风沙。 “既然能看出我身怀法力,此时还敢上来送死,我倒想看看你有几分本事!”宋鬼一反常态,轻飘飘地低吟了一句便忽地消失在了原地,竟率先动起了手来。 聂羽此时倒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有将眼前的对手当做一回事。他之前在宋鬼与赵虎动手时便仔细查看了宋鬼的修为,原还有一丝jǐng惕,可让他哭笑不得的是,宋鬼的法力尚还不及自己三成。 而宋鬼也在聂羽喊出“小心”两字时对他产生了几分诧异,本以为这孩子只是一介凡夫,只是比较机敏而已,但而后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却让他不得不提防这个看似普通的孩子。而最令他在意的,则是聚念探查了几次聂羽的修为,心念却犹如深入了一片虚无般,根本没有任何结果。 杀机四伏的风沙中,消失了片刻的宋鬼蓦地出现在聂羽身后,两刃寒芒熠熠,一左一右朝着聂羽脖颈夹落下去。 聂羽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处,仿佛早已知晓了这一切般,双脚微微向后挪了半步,整个人如同劲弩般向后激shè而退。砰地一声,身躯如同磐石般撞入了宋鬼怀中。 宋鬼此时满心的杀意,怎料聂羽居然比自己还快上这么多。猝不及防被他这么满怀一撞,只觉胸口像是受了千钧重击般,竟然险些晕厥过去。他也是久经生死之人,即便是劣势,手中刀气却没有半点泄去,刃上白芒反倒又长上了寸许。倒飞而出的瞬间,两刃如同月牙般划过了聂羽的双肩。 场外的人们哪儿看得清这些,只听得风沙中的巨响,随即一个人影竟如同纸片般摔了出来,正是宋鬼。 “咳……咳咳。” 勉强站在场内的宋鬼忍着胸口的闷痛,连咳了几口鲜血,竟然咧嘴笑了起来。两片上翘的血唇嵌在惨白的脸上,更显得妖异。这一击他虽然吃了个大亏,可方才那两刀可是实实在在划过了对方的肩头,想必这小子的两臂已经全然废掉了。 但下一刻,当他看到自场中的扬沙里缓步走出来的聂羽时,两个眼珠几乎从眼眶跌了出来。自己灌注了星芒的全力两刀,竟只将对方的布甲切碎了,连他的半点毛发都没伤到。 聂羽虽然面上云淡风轻,但心中却早已嘀咕了起来。还是自己与人争斗经验尚浅,此前根本未曾想到宋鬼受了自己这么重的一击还有气力反手还击。 但之前他这两刀确确实实削到了自己双肩上,土褐sè的布甲此时也被刀气震碎了,可布甲之下的长衫却没有丝毫破损。原以为这蛛穴中得来的长衫仅仅作个御寒保暖,轻薄如丝的用处,却没想到竟能达到这般刀枪不入的地步。 宝物的效用竟在此时显现出来,看着宋鬼此时满脸的震惊,他又怎么能不高兴。聂羽一把将身上破损的布甲尽数扯去,一袭长衫,一条纶带,竟如同个文弱书生般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嘿,好小子!” 一直为聂羽捏着一把汗的黑阳、孙子尖等胡字营的众人此时轰然呐喊了起来,虽然不知道聂羽是如何做到的,可看着口角挂血的宋鬼和气定神闲的聂羽,怎还能不明白场上形势。 就在众人的呐喊声中,聂羽和宋鬼二人同时消失在了原地。 聂羽和宋鬼二人的两道身影如同两道灰风般,在数十丈方圆的场地内翻滚腾挪,跃动不已。宋鬼手持兵刃,近身交战自然有些优势,刀芒如秋叶般纷纷落下,却根本无法伤及聂羽分毫。 聂羽此时却完全是一副悠闲至极的样子,不但身形步伐轻盈无比,宋鬼每每刀落,他都能提前半分将他刀势挡下。举手投足,完全不像是在进行生死较技,倒更像是在摆弄自家的玩偶一般。 宋鬼越打气xìng越大,自当年机缘巧合修行了些星辰法力,便练就了一身诡异的武功。虽然没有成道,但与断山纵横北郡十余载,从来都是无往不利,何时受过这等凌辱。看着聂羽脸上似笑非笑的样子,口中忽地传出了一声jiān笑。 “看看此物你躲不躲得开!” 言罢,整个人倒shè而出,停在了距离聂羽三四丈远的地方。右手刀芒一敛伸入了怀中,闪电般从布甲中掏出了一个银sè口袋,自其中顺出一串银光闪闪的物件,反手洒向了聂羽所在的方向。 聂羽双眸一凝,倒也将激shè而来的百余个光点看了个清楚。都是些蒺藜一般的暗器,银芒闪烁中不时泛出一丝猩红sè的光晕,显然淬过什么剧毒。 对他来说这些蒺藜虽然来势不慢,但还入不了自己眼。正要闪身避过时,他却猛然发觉自己身后不远处竟然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一眼扫去,竟然是那些围在场边的雷字营将士,为首的正是裘狗儿。 此时避开…… 这些人,会死…… 聂羽没有半点犹豫,两掌飞快地掐起两道法诀,随即便有一层若隐若现的红芒附在双手和两足上。身形晃动,整个人竟如风一般迎上了那百余枚毒蒺藜。 眨眼的功夫,竟将其中的大半用附着星芒的手足挡下,当然其中虽然有几枚击在他身上,却因着宝衣的缘故,并未伤到他。虽然他已尽力而为,却仍有四五枚泛着冷光的星点越过了他用身体做出的风墙,落在了身后的人群中。紧接着,人群里传出了三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雷字营中的三人应声而倒。 “你不是雷字营的人么?”聂羽目sè骤厉,喝了一声道。 “哼,老子今天就是收人钱财来杀人的,至于其他人的死活,跟我们兄弟可没什么关系。”宋鬼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低不可闻地说道,又从银袋中取出两串银蒺藜,反手就要再次打出。 “说得好!” 聂羽厉啸一句,手中忽地发出了嘶嘶的声响,不知何时多了一柄两尺有余的黝黑尖刺,扬手便朝着宋鬼甩了出去。裂风而去的刺刃化作一条黑线,不偏不倚地扎入了宋鬼的胸前。 【新书期尚未结束,如果看得高兴,希望各位给个收藏,投个推荐。】 第四十八章 不留人留命 - 帝囚 - 麓遥 () 随着聂羽出手,刃去带起了阵阵爆鸣,恍如雷霆般落在了在场众人的耳中。 身后雷字营的众人此时正乱作一团,自营中有了官比以来,纵然是一向专横跋扈的他们,也都从未发生过比武时使用暗器伤及无辜弟兄的事情。更何况伤人的,还是自家帐中的人。 而后响彻全场的爆鸣声,再一次将所有人的目光都拽回到了校场上。电光火石之后,大家却发现此时的宋鬼如同时间停滞一般定在原地,手中两串银光闪闪的蒺藜不住地发出叮叮当当的脆鸣,背上露着一根尺许长的黑刺,泛着浓浓的腥气。 下一刻,宋鬼喉中忽然传出了一阵如同宰猪般的嘶鸣,而他胸口被之前黑线贯穿的血洞竟徐徐冒起了丝丝青烟。紧接着,伤口周围的皮肉竟化为了木炭般的焦黑颜sè,并且极为迅速地扩散了开来。 不过几息的功夫,他嗓中的嘶鸣戛然而止,整个人都变得漆黑如墨,竟像是被烈火炙烤了数rì一样,化为了一具焦黑干瘪的枯骨,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尸身的脊背上,那根穿过他胸前的漆黑刺刃,在众人的眼中已化身为阎王索命的刑具,看去便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而聂羽此时早已散去了四肢上的星力,快行几步走到宋鬼身边,掌中法力一凝,将刺刃从宋鬼的尸首上拔了出来,假意往袖中一藏,却将刺刃收回到了宝符中。 低头看了看手中仍攥着银蒺藜的焦尸,摇了摇头,心中暗叹道:“没想到这些蛛血淬炼过的黑剑竟然如此歹毒……” 在众将士震惊的目光中,他转身看向了之前被银蒺藜击中那几人的方向。却发现裘狗儿和其周围几人都在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像是感激,又像是难以置信。 聂羽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微笑着朝裘狗儿略一点头。 正要回身,却忽觉身后一股惊天杀意爆发而出。聂羽下意识地扭头轰出一拳,发现眼前竟像是凭空多了一堵墙般,立着一个庞然大物。 拳出过半,却被一股巨力迎在了拳上。轰的一声,聂羽整个人倒退了仈jiǔ步才勉强站住了身子,而身前那个巨大的身影也顺势往后退去了四五尺远。 聂羽这才看清了眼前来人,正是之前与宋鬼一同的出现的那个名叫断山的魁梧汉子。此时再看,这汉子身高丈二,巨如铁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股股蛮荒的气息。尤其是黑影下的一对双目,此时已是赤红如血,透着浓浓的怒火,瞪着聂羽。 聂羽心里暗叹,这人刚才一拳蕴含的法力比宋鬼多了许多。如果自己不是师父口中所谓的三阳锻脉后的钢筋铁骨,想必刚才一拳自己这只手臂就已经毁去了。但他此时却顾不得考虑这么多,仅这一拳,便让他知晓了一件事。 眼前这名叫断山的壮汉,就是杀害关灵、周冲等一众弟兄们的凶手。 “断山!你干什么?” 雷破天猛然从座上醒悟过来,起身对着断山凶声喝道。 他何曾想过,在他眼中已是强悍如妖的宋鬼,居然败在这名自己当rì欺辱过的少年手上。而聂羽之前所施展的几种手段,已经全然不是他所能理解的武功。尤其是最后这把黑sè兵刃,此时已彷如一把扎在他心头的芒刺般,让他如坐针毡。此时看到怒发冲冠的断山自作主张地闯入场中,自然下意识地发起了官威来。 而断山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口中的话语,嗓中不断地发出咕咕的哽噎声,将地上宋鬼的焦黑尸首抱在了怀中,转头往场边走去。 “断山,官比还没结束,你去哪里?” 见断山这副模样,一直静静观看着场内局势的郭荣郭副将忽然开了口,不喜不愠地问道,。 断山听到这句话,忽然停住了脚步。瞪着一对血目看向了副将和三个校尉的方向,洪钟般地大喝道:“雷破天,鬼弟这笔账,待我将他的后事好生处理了再来找你算过!你们刀马营这五千陪葬之人,一个也少不了。” 听他这么一说,连带郭副将和几位校尉在内的众人一时竟通通愣在了原地。 雷破天?五千陪葬?这断山什么来头,在刀马大营中竟然说出这种话,难不成自认能够在这萌关数万守军之中全身而退不成? 而就在他们愣神这片刻,断山双足黄芒闪动,竟一跃而起六七丈高,往人群外疾行而出,就要离去。 “关哥哥在路上已等得不耐烦了,人可以走,给我把命留下!” 一声滚雷般的大喝蓦地在场中轰然爆发,紧接着,随着一阵刺目红芒,一道黑影后发先至地与空中断山的巨大身影撞在了一起,不是聂羽又是谁。 滞在空中的他双瞳一缩,两手如同两把铁钳般猛然抓住了断山两足,两臂运足了气力,向后一甩,竟将断山偌大的身躯丢回了校场范围之内,随着一声隆隆巨响,整个场地都跟着断山这一摔震动了起来。 待到众人回过神来,却发现校场zhōng yāng,竟被聂羽丢下的断山砸出了一个径直三丈,深达尺许的土坑。断山揽着宋鬼的枯骨,难以置信地看着聂羽的方向。而他的整个背侧,都被一层两三寸厚,黄澄澄的光幕罩住了。 “道友,你和雷校尉的账我可管不着,但你欠胡字营的人命,今儿必须还!” 聂羽声音出奇的大,完全不似之前他称呼宋鬼时那般隐秘。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真真楚楚地听到了道友这两个字,再加上断山此时背上散发的黄sè光华,当即知晓了断山的修士身份。 这句话似乎击到了断山的痛处,不待聂羽说完,他将手中宋鬼的尸骨往身边一丢,如风似电般就向聂羽的方向冲杀过来,两拳上忽地罩上了一层凝厚的黄sè光芒,传来一声虎啸之音。 “不知死活,爷爷今天就成全了你!” 聂羽再没有多说半句话,想到眼前之人与那些毁去自己家乡的恶匪是同一路货sè,又身背关灵哥哥等一众兄弟的血海深仇,压抑了这么久的怒意在这个瞬间磅礴而出。脑后青丝,长衫衣袂,此时如同置身风暴一般狂摆不定。 见着断山两拳来势如火,聂羽双足猛然一跺,居然将双臂星力尽数泄去,不闪不避地迎了上去。四拳相对,竟爆出了一声如同战鼓洞穿的巨响。而场内的两人竟同时向后狂退了数丈,一副不相伯仲的样子。 聂羽感觉着两臂传来的酥麻,不知为何心中居然无端生出了浓浓的兴奋之感。除了虚谷铃结成的幻象,宋鬼、断山二人可以算作是他第一次与修士比武,而偏偏这断山所使的竟然是以凝厚见长的土属xìng星力。 自从发觉自己身体经过镇上三rì阳火焚身般的锻炼产生了诸多变化后,他却也一直没有机会验一验这三阳锻体的身子到底强成什么样。此时这断山既然以力为傲,倒正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断山此时看向聂羽,全然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任他如何也不相信,自己这般天生神力再加上双臂上的土属xìng星力,方才全力一击,竟然与这赤手空拳的小子打了个平手。 聂羽此时正在兴头上,哪儿还给他喘息的机会。握紧了酥麻未消的双拳,长啸一声,便再一次与比自己高出近半的断山战成了一团。足下生根的二人狂舞着两对拳头,当即无数拳风四散而去,其间无数爆响更如同积云中的滚滚响雷般接连传出。 断山两拳如同燃着的酒坛,散发着股股黄芒,挥舞不定。聂羽的双拳虽然看似平凡,但每每击到断山身上,所及之处的布甲竟如同碎屑般纷纷碎裂,其中蕴含的力道竟隐隐比断山还强上一丝。 见他二人对战如斯,场下的人们哪儿还顾得上什么官比规矩,什么赌斗下注。这般比武别说是刀马营,就是整个北郡之中也是鲜见。一个个均瞠目结舌地看着场内二人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了什么。 随着一声惊天巨响,两人再次如同开战时全力一击那般,互相弹开了十余丈远。 感受着从筋骨血肉之中不断涌出的力量,聂羽竟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来。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拳,除了关节相击的地方有些发红外已完全感觉不到半点异样,浑身上下反倒充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觉。 与断山这场赤手厮杀,似乎将筋骨中束缚着的那丝难以名状的力量完全释放了出来。此时的他,不但浑身上下仿佛出浴般冒着丝丝白气,风餐露宿所致的黝黑肤sè竟也不知不觉地变淡了许多。 血战之后,整个人居然焕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气息。 【新书期尚未结束,如果看得高兴,希望各位给个收藏,投个推荐。】 第四十九章 账 - 帝囚 - 麓遥 () (谢谢阮温玉、丁小斓、150410、紫絔sè、查理.斯图亚特、陈凡染爱、ゞ桜sèヅ煙、醉笑浮沉、jacc29等大伙的打赏和评价票。) 断山惊怒交加地打量着聂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上身的衣物已被聂羽的拳力尽数震碎,壮硕异常的身子上,覆着一层薄如蝉翼的土黄sè光晕。整个人在阳光下,竟如同一块泛着荧光的石雕。但若仔细看去,黄芒笼罩的皮肤上,竟印着无数个淡淡的红sè拳痕。 闯荡卞楚国北郡十余年,断山并非没吃过瘪,但之前败阵大多是输给那些路见不平、身怀法术的修士们。可此时,眼前少年却全凭一副血肉之躯与自己缠斗得不相上下,一身怪力竟还隐隐胜过加持着星力的自己。 感受着身上传来的隐痛,他嘴角不住地抽动着,心里越想越发毛。这种拳拳到肉的感觉,自打开始修行土属xìng星力后便从未有过了。刚才四臂交争,虽然自己也击中了对方无数重拳,可这少年不但毫发无伤,竟还越打越jīng神了。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会知道我们兄弟身怀星力?” 话语间,他整个人气息忽地一变,两臂青筋暴起,浑身上下的黄芒又凝厚了不少。 聂羽正沉浸在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之中,似乎有一股藏在体内许久的力量,正顺着经脉流入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经由浑身上下的发肤毛孔,源源不绝地逸散而出,化作一丝丝无形罡风,缓缓盘绕在自己周围。 听到断山如此一问,他缓缓地敛起了面上的喜sè,轻瞟了一眼地上的尸首,回话道:“我是什么人你管不着,倒是你和这具焦尸混入刀马营中到底有什么企图?” 话音虽然平淡如常,但其中却满是挑衅之意。 “自然是取你等xìng命来的!” 亲见义弟惨死面前,又被聂羽步步相讥,断山出道十余年一向自视甚高,哪曾受过这等委屈。当即凶xìng大发,如同一头发狂的恶熊般袭向了聂羽,气势更是远胜于前。 聂羽见他这副德行,冷笑道:“小爷也没功夫陪你玩了,咱们先算算账!” 呆若木鸡的众将士虽然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见他话音未落,手中竟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根三尺有余的铁锏,青紫sè的锏身上如同附着烈焰般缠绕着丝丝赤红。 看到这一幕,孙子尖上下两片薄唇登时撑得老大,两撇八字胡竟竖成了两道直线。一旁的黑阳面上竟也似抹了粉般,忽地惊得煞白。 “这小子!这是什么兵器!?” “他娘的!……修士?” 同样,其余胡字营中的众人也都惊得目瞪口呆。 聂羽自然顾不得他们这许多反应,抽出神仙锏的同时,便有七八道红芒自手足狂泻而出,结成一层赤芒流转的星幕附在了身上。整个人像一道燃着的旋风般,刮向了断山的方向。 断山之前还想这少年不过是天赋神力,仗着筋骨结实才能与自己战到如此地步,所以才灌注了全部星力来与聂羽拼命,可他又怎能料到突然生出了这般变化。当下这浓浓的生死危机之感,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了眼前这个少年。 眼见着赤红旋风袭来,他下意识地将浑身法力往两拳狂聚而去。两拳黄芒大放,竟结成了一层数寸厚的土黄sè晶壁,jīng光闪烁,玲珑剔透,看上去便异常的坚硬。这双铁拳,便是他这一生最引以为傲的杀器,暴毙其下之人何止百千,千钧一发之时,能够依靠的只有它们。 断山眉关紧锁,狂吼一声,随即将双拳朝着风中砸去,迎上了风中呼啸而出的火锏。 “呔!” “这一击,是替还周冲还的!” 伴着嘶吼,聂羽如同火人一般从赤红sè的风沙中挥锏而出,手中的神仙锏横扫而至,正中断山双拳。这铁锏本身已不是凡物,其中又蕴着聂羽的滚滚怒火,断山又怎么接的下。 紧随着一声隆隆巨响,断山口中蓦地爆发出一声撕肝裂胆的嚎啕声。再看他双臂,哪还有之前那凝厚晶壁的半点痕迹。两拳骨骼尽碎,竟如同两坨烂肉一般,挂在手腕上,不断地传出嘶嘶的灼烧声。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断山歇斯底里地嚎叫着,忽然转头,朝着几名校尉的方向跑去。 郭副将与三个校尉早已惊得站了起来,看他跑来自己的方向,正要拔刀将他挡下。却发现他身后那个红芒闪耀的身影再一次跃起,瞬息间就来到了断山身边。 “记吃不记打!我不是说过,算好这笔账前你哪儿都不能去么!”话音方落,聂羽整个身子凌空跃起,甩手又是一锏。 几乎是同一时间,重叠在一起的“咔嚓”两声爆响,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断山眼前一黑,立时倒飞而出,轰然落在了十余丈外。喉中鲜血不断地涌出,而此时他却全然顾不上胸前火烧火燎的疼痛,一面嘶吼,一面看着自己两肩之下。为了挡下刚才朝向自己胸前的这一击,他体侧的两臂已被铁锏生生砸断,留在了聂羽身边。 看着场上血泪模糊的断山,场边将士们此时的心情已非震撼二字能够表达。他们此前根本没有想过,在刀马营官比上居然会有修士受雇杀人。更没有想过,自家营中一个如此不起眼的少年,竟然身怀这么大的本事,能在官比上力挽狂澜。 然而,这众人之中心情最为复杂的,则是站在郭荣身边的雷破天。这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结果,可是他从没有料想到的。 看着双臂尽失,惊恐万分的断山,聂羽面sè没有分毫缓和,反倒又冷了三分。上下打量了一番这血淋淋的巨汉,聂羽将铁锏一收,朝他走了过去。 “胡字营中十四位哥哥的人命债,你可认了?” “认……了!咳……认了!” 断山这会五脏俱裂,哪儿还有半点反抗的意思,咳着血回话道。 “认了便好,不然营中有人说我冤了你。之前为匪为寇,犯下的那些罪过可曾悔了?” “悔了……!” “好!省的到了下面,再被那些枉死你拳下的厉鬼折磨。接下来这一击,是关哥哥的账!” 断山还没听懂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却忽地发现眼前这小祖宗双眼竟如同烧着了般,炸出了两团赤红sè的火焰。 随着场边众人的惊呼声,聂羽整个人都化作一团红芒,疾电般跃至断山胸口。两拳如同两块烧红的铁毡,带着千钧巨力,落在了半跪在地上的断山胸前。 一瞬的功夫,对于聂羽来说,仿佛过了数年。 先杀宋鬼,再灭断山,手刃两敌的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九泉之下镇上那些父老们的欣慰,看到了营中哥哥们的笑脸,看到了关灵那双终于可以瞑目的双眼。 断山如同一团烂泥般弯折在地上,方才两拳已将他体内脏腑打得尽碎,气绝无疑。聂羽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半刻都没有停留。 整个校场都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宁静,连四下呼啸的风沙和飘荡的旌旗此刻都停了下来。除了聂羽的脚步声外,再也听不到半点动静。冥冥中,仿佛有股力量为了他,将校场上的一切声响全都压制下去一般。 聂羽步履轻快地来到郭副将身前,还不等开口,站在他身旁的雷破天忽地大喝了一声,打破了校场的死寂。 “来人,副将有令,萌关之内凡身怀法力者,立斩不赦!”雷破天此话虽是鼓足了气力喊出,但声音却有些颤抖。 聂羽眼中火芒并未收起,凝神环视了四下一圈。别说胡字营的弟兄,就连裘狗儿等雷字营的将士,也没人动上一动。这句话仿佛根本没有传入众人耳朵,凭空消失了一般。 聂羽淡淡一笑,对着郭副将道:“郭副将,我刀马营竖旗至今,都是以武为尊。英雄不问出处,我既在胡校尉帐下,便是刀马营之人,此话可对?” “没错。”郭荣沉思了片刻,无奈地沉声道:“既然仙长对我们刀马营没有敌意,郭荣倒有一事相问,不知仙长师承哪座仙山?此次前来,又有什么目的,可是助我卞楚大军抗敌的?” 郭荣说话间,语气已是大不一样,竟是七分敬畏,三分疑惑的样子。 聂羽眼珠子骨碌一转,轻笑道:“你所问之事,恕我不能相告,不过这山门嘛……醉乌山,聂羽。” 包括郭荣在内,在场的所有人在听到“醉乌山”三个字的瞬间,面上表情倒像是墨滴染缸般,变了又变。先是惊得脸sè惨白合不拢嘴,下一刻似乎又突然反应了过来,醉乌山乃是本国大军的强援,又都绽开了笑容。 “郭副将,我还有一事不解,请您相告。”聂羽听郭荣忽然对自己这般口气,心中倒也有了底,这醉乌山弟子的招牌,倒比道乞高徒这样的名号好用的多。 “仙长请说……” “之前这官比,算上我与宋鬼、断山的两场,已经进行了四场,依着规矩,是不是我还可以从乔、雷两营之中,选上一人,再比一场?”聂羽将故意扬声问道。 “是。” 郭荣身为一关偏将,也是人中豪杰,此时倒也回过了心神,暗下盘算着这小仙长这么一问,不知其中有何深意。就凭他这本事,营中又有谁能敌得过他。 “这样就好。” 聂羽脸上的笑意一凝,双眸一转望向郭荣的身旁,冷声说道:“雷校尉,劳烦你去生死状上画个押。” 【新书期最后两周,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收藏本书,把推荐票投给我。】 第五十章 同归于尽 - 帝囚 - 麓遥 () 雷破天之前听到聂羽那句话后,就一直如坐针毡。虽然聂羽此刻的语气极为平淡,但这轻飘飘的声音落入他耳中,竟与沙场上敌军的隆隆战鼓一般无二。 雷破天哽着声音,低吼道:“聂羽,你干什么!?” “自然是邀雷校尉下场,来比完这官比的第五战。”聂羽虽然语出惊人,但脸上依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难不成这规矩临时生了变化,校尉不得上场比试了?” 此话出口,不仅雷破天,就连他身旁的郭荣面sè也变得十分难看。 看到两人这般神态,聂羽忽地想起当初周冲曾跟自己提起过,雷破天也算是郭荣的心腹之一,此时他必定起了相护的心思。既然自己的身份已经表露无遗,倒不如借醉乌山这张虎皮压他一压,旋即面sè一缓地询问道:“郭副将,如今大军正在战时,惑乱军中团结的罪名,不知该如何处罚?” 经过前面几番对话,郭荣早已发现聂羽机智过人。“祸乱军心,此罪当斩”,这话分明就是之前雷破天口中的原话。雷破天此次破例将宋鬼、断山二人带入营中的目的,他心知肚明。此时聂羽这般问话,定然已经知道了其中隐情。 “当斩……” 郭荣虽不情愿,可当着全营将士的面,他却不得不这么说。 “醉乌山”这三个字实在是太重,别说他一个副将,就是掌管萌关守军的提督元帅在此,想必都要敬这小子三分。看聂羽这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区区一个校尉与眼前这醉乌山的小仙长孰轻孰重,自然无需掂量。 “这二人先杀我胡字营若干弟兄,又借雷字营的名头混入营中图谋不轨,刚才更是放出狠话,要我们全营将士陪葬。若说惑乱军心,助他二人行事之人难辞其咎!” 聂羽的语气依旧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但这几句话却没留半点余地。见面前几人都不说话,他往雷破天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雷校尉今rì可是下了一千两的重注,难不成早就知道这二人的底细?” “我乃是刀马营堂堂校尉,怎会做这等苟且之事!”雷破天面sè难看之极,硬着头皮说道。 “哼,堂堂刀马营校尉?”聂羽不屑地说道,身上气息砰然爆发而出,带起滚滚气浪,压到了周围几人的身上。 “一千两在官比上买胡校尉的人头,这话是你当夜在刀马营前重伤周冲时所说,你可还记得!?”聂羽浑身星力狂涌而出,几个闪动下竟化作一双彷如实质的拳套,附在了两手上,隐隐散发着灼人的热浪。 “你……你血口喷人!”雷破天见事情捅破,狗急跳墙般大喝道。 “你若乖乖下场来,我倒还想留你条xìng命。没想到,堂堂的雷字营校尉,竟是这样一个欺软怕硬,信口雌黄的孬种,倒真委屈了这些跟随你出生入死的弟兄们。”说到此处,聂羽往裘狗儿等雷字营众人的方向看去,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果然,听到此处,不仅胡飞、乔崖,就连场下雷字营的将士们也看出了其中端倪,将信将疑地看着自家校尉与聂羽对峙,却无一人上来相帮。 “郭副将!”雷破天情急之下,转头望向郭荣的方向。 “住口!身为刀马营校尉,军规如此,岂有临阵退逃的道理。速速上场,不然军法处置!” 醉乌山这三个字在卞楚**中,可是与皇族一般万万不能忤逆的存在,即便人们心中对这高高在上的仙家道门颇有异议,平rì也只能藏在心中。此时雷破天的图谋已被聂羽撞破,又与这醉乌山的仙长公然叫板,郭荣还怎敢和他再扯上关系,当即面无表情地大喝道。 “谢郭副将!”聂羽倒也不再托大,冲着郭荣点头言谢道。 说罢,两三个闪身便出现在十余丈外,双拳如火地静立在校场zhōng yāng。 黑阳和孙子尖等几个人的表情从惊到忧,从忧到喜,此时更是咕咚咕咚地连咽唾沫,瞪大了眼睛瞅着场内的聂兄弟。 而此刻,雷破天的面sè却更为复杂。 “醉乌山的仙长……” “这个雏儿身手倒是不错……” “……” 想到此处,他恨不得连抽自己几个大耳瓜子,怨毒地看向聂羽的方向。 “人算不如天算……老子今rì走不了,但也不会任你这个雏儿处置。”说着,雷破天双目血红地看向郭荣的方向,厉声吼道:“既然你落井下石,老子就拽你同去地府走一遭!” 雷破天话音未落,竟蓦地从怀中掏出了两颗指甲大小的红sè珠子,抬手便打了出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两颗珠子只有一颗掷向聂羽,而另一颗,则是冲着郭荣郭副将的面门飞去。 郭荣与雷破天仅隔丈许,珠子几乎是离手即至。见势不妙,胡飞乔崖二人倒也十分机敏,雷破天抬手的瞬间他们二人便倒卷而起,向后急退。可郭荣却根本避无可避,他身后站着的几个侍卫也是一副躲闪不及的样子。 下一刻,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校场上砰然响起,距离郭荣最近的胡飞和乔崖二人才跃出两丈有余,便被风浪波及,凌空摔了出去。爆炸扬起了大片尘土,瞬间便弥漫了整个校场。 这两颗珠子虽然毫不起眼,但其爆炸产生的威能,竟比军中平rì用来开山破土的火药桶还猛烈许多。 校场之上烟尘四起,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样子,但前排的众将士倒都还镇定。爆炸过后,偌大的校场再一次陷入寂静之中。 几个呼吸的功夫,尘土徐徐散去。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幅他们根本想象不到的场景。 之前雷破天与郭荣所站的位置,哪儿还有两人和侍卫们的身影,地上凭空多了一个巨大的土坑,坑内坑外,无数血肉模糊的尸块与散碎的银甲布衫落了满地,不断传出一股股焦糊的味道。连带雷破天自己在内,卷入爆炸中的众人竟都被轰得粉身碎骨了。 而场地正中的聂羽此时也十分狼狈,不但周围地面陷下了半尺多深,发髻也不知何时被打散了,一头长发披肩而下,整个人都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 他之前还全当这红sè圆珠是寻常暗器,直到看清了几人处发生的爆炸才忽觉不妙。情急之下,他只得勉强做出星幕护住了身体,却怎料这爆炸竟比他想象的还强上许多,身前的星幕只是堪堪抵去了七八成威力就被震散,其余威能,则是他靠着这件宝贝长衫与自己的身子强行接下的。 想着刚才这一幕,聂羽倒还生出了几分后怕之意。他可不知道雷破天竟还藏着这般凶器,多亏之前装腔吓住了他,若是刚才是自己站在郭荣的位置,出其不意被两颗弹丸击中的话,虽不至死,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纵然刀马营中的将士都是些久经沙场的老手,此时还是被这惊人的结局慑住了,场上场下没有半点声响。在众人低沉急促的呼吸声中,方才倒地的胡飞和乔崖二人撑着身子,先后爬了起来。 二人虽然逃的及时,却也被这爆炸波及,受了些轻伤,但此刻二人却完全没有闲暇顾及这点伤痛。今rì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突然,任谁也想不到区区一场寻常的营中赌斗,竟会酿成这样的惨剧。 如今正是两国交兵之时,一名掌管数万兵马的副将与手下校尉同归于尽,还是发生在扼守萌关大门的刀马营中,事态已经远非他们二个校尉所能掌控,此事必须得先行上报军中。 两人都是久经风浪之辈,此刻自然不会再计较什么个人恩怨,当即凑在一处,耳语了几句便拿定了主意。接着,便是一道道连珠炮般的军令,由二人口中发号到大营各处。 “胡、乔两营将士速速整顿,各自撤回营中待命!” “裘狗儿,钱大麻暂调督军一职,代管雷字营!” “胡校尉坐镇大营,无军令任何人不得离营半步,违令者,斩!” 就在数道军令连连送达各帐的同时,乔崖和胡飞二人已简单处理了身上的伤势,回到了胡字营大帐中,心急如焚地互相商量着什么。距离二人不远处,聂羽背负着双手,默然而立,摆出一副对此间发生的事情全不在乎的样子。 此时的他不论神貌还是衣着都已大变,素纶之下,一袭白缎长衫加身,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除了略微变淡的肤sè和面上淡淡的笑容外,任谁也找不出他与之前那个愣头小子有什么相同之处。 之前比武过后,聂羽寻思再三,便已拿定了主意。既然此事自己已经脱不了干系,倒不如将计就计,将那蛛穴中得到的白sè道袍穿起来,把这醉乌山的名头继续装下去。待事情平息,料这些人也没胆子拦下自己。 果不其然,当胡飞和乔崖看到他这般打扮再次出现时,面上的敬意凭空又添了不少。言语之间,竟也仙长长、仙长短地用起了敬称。 看着他二人急得彷如热锅上的蚂蚁,聂羽心中倒是说不出的畅快,暗自笑道:“积怨才了,乐还来不及,哪儿有闲情陪你们两个起急。” 正想到此处,帐外忽地一连响起三声回报。 “报!军令已传达各营!” 听着回报声,胡飞面上紧张的神sè当即缓和了不少。乔崖则快步走到了聂羽面前,两拳一抱,朗声说道:“仙长,还劳烦您随我去一趟军机司,就当为我和胡校尉做个佐证,将今rì大营中发生的事情如实禀于军中。” 【五一节,大伙放假就好好休息休息,看看小说,给鹿某人投个推荐票什么的……】 第五十一章 忠孝不能两全 - 帝囚 - 麓遥 () (拜谢尘凡染爱姑娘的打赏……今天出了些小问题,第一更晚了些,晚上正常更新。) 萌关北城,两骑白驹风驰电掣般自城门外长驱而入,一阵纷乱的蹄声过后,当即扬起了滚滚灰尘。 两马的背上分别坐着两人,一个银甲钢枪、英姿卓然,一个素袍白纶、出尘飘逸,正是乔崖和聂羽。二人一文一武,两骑飞驰城中,倒也十分好看。 聂羽知晓今天官比上发生这么大的军情,又有大半因由起于自己,定然已脱不了干系,不如干脆就将这醉乌山的修士一路佯装下去,便答应了乔崖与他一同回城。 看聂羽答应的这么痛快,胡飞和乔崖也松了口气。 毕竟这事情太大,死去的两个人跟他们二人的关系又不一般,由他们两人出面向军机司解释,自然难以让人相信。上午的事情太过突然,其中许多转折,就连他们这些亲眼目睹之人尚还如梦初醒,仅凭他们两张嘴、四片唇又怎么解释的清楚。 如果没有这位醉乌山道长作保,他们两个就算撇得清干系,想必也逃不了军中的责罚。 既来之、则安之,聂羽心中倒也未曾多想,只是不住地打量着身边这位亮甲银枪,英姿过人的乔校尉。 “乔校尉,我知道你心急如焚,但有一事已困扰了我多rì,实在是不吐不快。”聂羽将缰绳微微向右一提,胯下白驹顺势便向乔崖靠近了不少。 “仙长有话尽管说。”乔崖扬声回道,他面上虽然被黑布蒙去了一只眼睛,但却丝毫不失俊朗。 “敢问乔崖校尉祖居何处?可是象山脚下青柳镇中人?” 聂羽话音未落,却听得乔崖胯下骏马嘶鸣一声,忽地急停了下来。 乔崖将手中马缰一横,独眼之中说不出是激动还是疑惑,急声喝道:“仙长明鉴,乔崖的确祖居青柳镇,可仙长是如何得知的?” 聂羽旋即也停了下来,大笑道:“我本来只是心中生疑,没想到竟还真猜对了。” “聂仙长?”乔崖面露不解之sè,追问道。 “我来萌关的路上曾遇到过一队流民,就是从象山脚下青柳镇中逃灾出来的,领头之人叫做本叔。” “本叔,他们还活着?”乔崖神sè一动,失声打断了聂羽的话。 “你先别急,我也是听他所述,才知晓青柳镇前些年有不少乔姓男丁被征来萌关戍边。初见乔校尉时就觉得有几分面善,倒是跟之前遇到那个名叫乔青牛的汉子有几分相像。”聂羽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你见过乔青牛?”乔崖面上忽地如同拨云见rì般挂上了一抹兴奋,接着道:“青牛是我堂弟,自然有几分相像,不知仙长是在何时何地遇到的乡亲们?他们现在可还安好?” 见乔崖这副急切的样子,聂羽轻笑道:“乔校尉,军事紧急倒也不好耽误,我们边走边说。” 乔崖被他这么一说,恍然点了点头,只怪自己听到家乡父老的消息太过欣喜,竟把大事给忘了。 乔崖脚蹬微微一夹,冲着聂羽缓声说道:“这些年来地炎肆虐,关城中的流民一年比一年多。去年时,就曾听营中传言地炎已经蔓到了象山,本还想回去看看,但怎奈身在军营身不由己。头顶卞楚大旗,我身为刀马营校尉,又怎能作这临阵退逃之举。” 说到此处,乔崖轻叹一声,旋即沉声道:“家国左右,忠孝二字又怎能两全。既已做了刀马营的校尉,那就只配做个乔家的不肖子孙了。” 聂羽心中暗叹,cāo练时不屑以二敌一,是有骨;官比赵龙受伤,他身为上官竟第一个冲上去相救,是有义;如今这番家国不能两全的壮语,倒是大忠大孝。眼前这乔崖校尉,倒还是人中龙凤。 “聂羽佩服乔校尉这份干云豪气,可校尉怎么没想过派人将镇上的人接来萌关?” “青柳镇距离萌关何止千里,况且镇中滞留老幼妇孺众多,要将他们尽数接来又怎是几个人能做得到的。两国交兵,阵前将士们自顾尚且不暇,我……” 说着说着,乔崖面sè渐暗,眼中流露出了浓浓的愧意。 见他这副模样,聂羽宽慰道:“这你倒是想错了,你镇上老老小小虽然在逃荒的途中死去了大半,但也有不少人撑了下来,此次我便是与他们同行而来的。” “这么说,本叔他们此时就在关中?”乔崖言语间,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十余rì前,他们被安排在了城南的一处济堂中,此时还在不在城中,我倒说不准了……” 聂羽正说着,忽见街角后现出一座巨大的府衙来,正要向身旁的乔崖询问,身前却忽地传来一声喝止声。 “前方军机司重地,闲杂……哎?乔校尉?” 身前不远处,一名手持长枪的小卒话刚喊出了半句,忽地看到聂羽身旁身跨白驹的乔崖,当即堆了个笑脸迎了上来。 “不得无礼!这位是醉乌山的聂仙长,军情紧急,还不快让开!” 聂羽心中暗道,这乔崖不愧是军中摸爬滚打出来的,方才还是一副多愁善感的样子,眨眼的功夫竟又板起了面孔,威风十足。 “仙……仙长?” 听到乔校尉这么一说,不但刚才喊话这名小卒愣在了原地,周围听到乔崖喝声的守卫们也将好奇目光投了过来。 乔崖斜眼瞥了周遭的几人侍卫,摇了摇头,腾地从白驹上跃然而下。 聂羽轻笑一声,闪身也从马上蹦了下来,跟上了乔崖的步伐。 “废物!牵马!”冷冷地丢下这四个字,乔崖头也不回地引着聂羽进了宅子。 二人的背影才消失在衙宅门口,周围这几十个侍卫竟蜂蝇般聚在了一起,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 “这些不成器的东西,终rì吃着官家的白饭,上阵杀敌时见不到踪影,狗仗人势时却叫的汪汪响。” 聂羽心中暗笑这乔崖还真是个直xìng子,如果不是之前见过他在阵上那般英姿,倒真像是个愤世嫉俗的软脚将军。 这处宅院极大,处处都是兵哨侍卫。乔崖显然在军中颇有些名头,守备的侍卫们见他无不行礼,而对于他的去处,前后三四处哨卡竟没有人过问半句。 直到二人疾行至一处守备森严的院落前,乔崖才头一次驻足。将腰间官牌一掏,冲着院门前守卫的几人喝道:“刀马营校尉乔崖,有紧急军情上报,劳烦几位代为通秉军机司二位大人。” 聂羽打量着院门口的十几个侍卫,沉吟了片刻。乔崖对这些人的口气比对刚才那些人缓和了许多,而眼前这些侍卫不论身上衣甲还是武功气息,与外面的那些散兵游勇均不可同rì而语,想必院中的吊脚小楼就是军机司的所在了。 “乔校尉稍候……”为首的守卫之人取过官牌双目一扫,忽地带着几分疑sè,看向了聂羽的方向:“这官牌是郭副将的不错,但怎么不见他与你同来呢?” “事出紧急,郭副将今早暴毙营中,还望速速通禀两位大人。”乔崖将手中银枪递到了一个侍卫手中,两拳合抱言道。 “什么?郭副将死了?” 侍卫面sè陡然一变,忽地意识到事态严重,转头就向院中跑去。 一小会儿的功夫,报信的侍卫便向着门外疾跑而来,略带喘息地快声道:“乔校尉请随我来,副帅正在等你。” 言罢,这守卫往聂羽的方向扫了一眼,轻声道:“随行之人就等在这里吧。” 怎知他话没说完,身旁的乔崖乔校尉竟猛地停住了步子,两步撤回到聂羽身边,忙不迭地解释了一句:“这位是……” “醉乌山,聂羽。” 聂羽两拳虚抱,低不可闻地自口中轻吐出几个字,含笑打断了乔崖的话。若说之前听闻郭副将暴毙的消息时,这守卫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的话,此时他的眼眶想必已能塞进一对拳头了。 醉乌山的仙长!眼前这书卷翩翩的青年竟然是醉乌山上的仙长!怪不得自己方才就觉得这人有古怪,虽然一身书卷气,却隐隐给人深不可测的感觉。 “原来是醉乌山的仙长,小的有眼无珠,还望仙长莫怪。”这守卫倒也不似之前那些人,知晓了他是醉乌山的仙长,只惊讶了片刻便回过了神,一副谦恭的样子冲着两人说道:“还请两位随我来,崔副帅就在大堂中。” 言罢,三人旋即朝着院中的吊脚小楼快步而去。 【还在新书期,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把推荐票投给我……】 第五十二章 一己之力敌万军 - 帝囚 - 麓遥 () “没想到郭荣统领刀马营十余年,大风大浪见过无数,最后却死在了自己的亲信手中,竟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吊脚楼的厅堂内,乔崖和聂羽二人正静静地站在一处布置得十分jīng细的沙盘边上,沙盘所示正是萌关周围方圆千里的地势走行及军队驻扎情况。 在他们身前不远处,同样站着一文一武装扮的两个人,但此二人举手投足显露的气魄却比乔崖和聂羽强势了许多。武装之人头顶青花长翎,身披镏金软甲,身材魁梧,方脸紫唇,眉宇之间霸气十足。而他身旁,则是一位蓄着山羊胡须的中年文士,点眉细目,倒背双手,一袭绛灰两sè缎袍把面sè衬得十分白净。 将军打扮之人就是北郡提督,卞楚大军的副帅崔之涣。方才听乔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又向聂羽询问了其中的几处细节,才连连叹息地说道。 “郭荣也是北郡边军中不可多得的一个将才,这般死了虽然可惜,但若一切都如聂仙长所说,此事倒也是他咎由自取。身为军中统率,朋党营私、纵容下属,即便没有此事被我知晓了也会重罚于他。” 说着,崔副帅向身侧略一倾身,十分恭敬地询问道:“此事,骆先生怎么看?” 中年文士双眼虽眯作两条细缝,但其中jīng光毕露看着乔崖,徐徐说道:“事情既已发生,扼腕叹息自是无用。如今正是两国交兵之际,郭荣麾下七个番营不能一rì无首。当务之急,必先自军中挑出一人来顶上这个位置。” “这七个番营虽只有堪堪三万多兵马,但刀马营与戍卫营均是萌关卫务的咽喉所在,营中将士也是我们大军jīng锐中的jīng锐,自然不能随意委派将领,不知骆先生可有合适的人选?” 中年文士并未直接回答崔副帅,而是略一沉吟,轻声问道:“乔校尉,你身居刀马营校尉多年,关于这副将的人选,可有什么建议?” 乔崖不卑不亢地答道:“末将只觉此位关乎整个萌关防务,选人当看其三:其一,实力超凡,当需镇得住七营将士;其二,通晓兵略,当熟知七营境况;其三,护国之心,当能表率全军。任副帅委派何人,若能齐备这三点,七营将士必定誓死追随。” “早就耳闻郭荣手下有位白马银枪的独眼校尉,今rì一见倒还真是不凡。戍卫营中风传你武艺出众,没想到还是个智将。乔校尉,若是这七营副将的位置由你来暂代,你可有信心?”中年文士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右手轻捻着山羊胡子问道。 “末将……恐难当此重任!”不知想起了何事,乔崖面上忽地露出了几分犹豫的神sè。 “如果是因为放不下你刀马营中那些弟兄,大可将他们尽数调回戍卫营中,留守城内。如此,刀马营倒也不必驻扎在萌关之外了。”这位骆先生似乎瞬间便看出了乔崖在踌躇何事,笑着说道。 “骆先生看人一向不会有错,既然推举了你,必然已有了十分的把握。本帅还没发令,他倒先将这调兵的大权交给你了。”崔副帅朗声笑道,竟没有半点反驳的意思。 “骆先生明鉴!刀马营无须回撤,只要副帅允许末将把军帐安于大营中,末将定率七营将士,为我卞楚大旗肝脑涂地。”乔崖单膝跪地猛一抱拳,竟没有半个谢字。 “我也是看你一副赤胆忠肝,才起了惜才之心。此事还要与军中那几个老家伙打个招呼,你可先回营等候将领。至于刀马营中的空缺,你自己定夺便可。”文士上前两步,将乔崖托了起来,不紧不慢地说道。 方扶起了乔崖,这骆姓文士看也不看身边的崔之涣,而是忽地向着聂羽空抱双拳,作揖道:“聂仙长,方才怠慢多有得罪。仙长不远万里跋涉而来,又助我官兵免去一场无妄之灾,着实辛苦。不如今rì就留在城中,也好让副帅一尽地主之谊。” 聂羽暗笑一声,没想到这名号还真如此好用,军中官职这么大的人物见了自己都要礼让几分,当即强压着心中喜悦,淡笑着道:“崔副帅和骆先生盛情难却,我也就不推辞了。” 说罢,他又向即将离去的乔崖嘱咐了几句,让他将自己的情况告知胡校尉、黑阳、孙子尖等营中的众兄弟们,才目送乔崖出了大堂,而他自己则谈笑风生地与大堂中的二人又聊了起来。 聂羽虽并未真正踏足道门,但腹中经史子集,志怪札记却着实不少。面对崔副帅和骆先生二人的轮番询问,他倒也应对自如。偶尔谈及法术大道和醉乌山门,他便搬来道乞师父所授的那一套玄而又玄的rì月yīn阳的说辞加以搪塞。聊到兴起处,聂羽拗不过他们两人,竟用师父所授的化莲诀展露了一手掌托赤莲的法术,当即惊得二人目瞪口呆。 三人交谈甚欢,直到又有前方军情来报,崔副帅和骆先生才十分不舍地指派了一名侍卫,送这位聂仙长去住处安顿。可聂羽随着引路的侍卫刚离开院子,崔副帅与骆先生的神sè竟忽地凝重了起来。 “骆先生,你看这仙长有几分像真,几分像假?”崔之涣微皱着眉头问道。 “我观这人言语,的确不像个市井骗子。早年我也见过几名修仙之人,他方才那一手掌托赤莲的手段倒也是货真价实。但方才我们二人每每问起醉乌仙山之事,他都故意避开了话题,这其中的缘由就不得而知了。”骆先生目露沉思之sè,缓缓说道。 “缘由无非有二,要么就是仙门中真有忌讳,不得妄自向外人提及;要么就是他与醉乌山根本毫无瓜葛,只不过是借着仙山的幌子,混入军营之中打探我军虚实。”崔之涣此时一改之前的豪爽大度,竟如同换了一个人般满是心计的样子,接着道:“我曾有耳闻,醉乌山的仙长们轻易不问凡事,一旦驾临,就是当朝皇族在他们面前也只能平起平坐。但刚才这聂仙长言谈举止竟是没有半点架子,反倒不像那些居高孤傲的修仙之人。” 骆先生听罢此话,眼角微微一翘,低声道:“副帅,既然已将他安置在我们眼皮底下,让守备之人盯紧点就是了。别说他是骗子,就算他真是葭萌国的修士,如今城中有墨将军和三千乌戟营坐镇,难道还怕他生事不成……” 聂羽自然不知道这二人的对话,一路随着这名银甲侍卫往院子深处行去。行了不多时,身前引路的侍卫却越走越慢。聂羽心中正起疑,却见他突然转身停了下来,两眼放光地盯着自己。 “仙长!刚才听闻您是从醉乌仙山来的,小人斗胆问上一句,前次卞楚国与葭萌国大战,那位以一己之力震退千余名仙长与四十万葭萌大军的高人是不是醉乌山的仙师?” 醉乌仙山是不是派出过什么仙师、仙长,这事聂羽可不知道,但以一己之力震退千余名修士和四十万大军,这人修为岂不是跟道乞师父一般通天彻地?听到这话他当即提起了兴致,把声音一端,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句。 “怎么?那人可曾说过他是醉乌山的弟子么?” 听聂羽这么一问,这侍卫眼中火热又浓了几分,声音微微颤抖着说道:“仙长,小的在那场大战上正是被那高人所救,今rì才有命斗胆向您询问此事的。” “如此,你可将当rì情形讲给我听听,我也好看看你说的人是不是同门道友。”聂羽轻点了点头,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仙长有所不知,虽然卞楚葭萌两国交兵近十载,但由边防冲突演变成几十万大军临阵对峙只是近三四年才发生的事。葭萌国人丁不兴,兵力自然比我们少上不少。随着卞楚五都三郡的各路人马不断集结到萌关驻扎,这一两年,葭萌大军已吃了不少败仗。三个多月前,随着西郡郡王麾下的三十万大军来到,萌关中驻扎的兵力便已有百万之众。” “葭萌国兵力不过寥寥四十万,如何敌得过我们的百万雄师。就在本国将士都以为此战胜券在握时,萌关内驻扎的百万大军却在一夜之间被屠杀了大半。葭萌国那些番子们不知从哪儿请来了许多身骑怪鸟的道人,这些人神通可不得了,抬手一掌就能毁去好几座营房。再加上那些番子们从旁追杀,才几个时辰的功夫就把我们的将士们杀灭了大半。” “小人当时也身在大营之中,面对这些高高在上的仙长们,我们别说还手,就连逃都没处逃。就在大伙都眼巴巴地等死时,却突然发现天上那些高高在上的仙长们忽然纷纷飞走了。” 说到此处,侍卫咕咚咽了一口吐沫接着道:“我们军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仙长……不不,不是仙长,倒更像是位魔尊。” “魔尊?这话怎么说?”聂羽心中扑哧一笑,暗道他可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魔尊。 “寻常仙长应该是聂仙师这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可那位高人却异常壮硕,不但披头散发袒胸露背,身上还纹着一只偌大的猛虎,完全就是一副魔尊的架势。更吓人的是他手里还提着一把七八尺长的黑sè兵器,每次挥击都能打出一道道黑sè月牙,把天上那些葭萌国的道人打得七零八落。仅凭他一人之力,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将这千余个葭萌修士和四五十万葭萌大军打得落花流水。” 侍卫一口气把话讲完,说得口干舌燥,却看到眼前这仙长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这人我在山中倒没听过,不过听起来却有趣的很。若哪rì有机会,倒想见上一见。”聂羽虽然面上古井不波,但心中的震撼却着实不小。 修士对战,以一人敌千这种场面,他根本不曾见过,也想象不到。虽然口上这么说说,但若这人真来到自己面前…… 想到此处,他忽地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听他这么一说,侍卫眼中的光彩当即暗淡了下来,略带失望地转过了身子,引着他继续往院子深处行去。 【新书期最后一周,收藏、点击、推荐票,通通都丢过来吧。】 第五十三章 喜你在心口难开 - 帝囚 - 麓遥 () (因为上一章有些改动,今天第一更晚了些,晚上还有一更。) “身形魁梧,袒胸露背,身纹猛虎,手提巨剑……能以一敌千,定然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这次满月时倒要向师父打听打听,到底是何方神圣帮了卞楚国这么大一个忙。”聂羽此时盘坐在一个青布蒲团上,不断地回想着之前侍卫口中的那名怪异男子。 那侍卫领他来到这个院落后便悻悻地回去了,这院落是个独门独院,院中的屋子虽然小巧,但其内布置的十分jīng细,书画盆草将不大的屋子点缀得十分雅静。 他稍打量了四下,突然满意地笑了笑,如今以仙长的身份住在这军机司中,夜间修炼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倒也不怕被人撞到解释不清了。白rì的时候,可以藉着绛宫中的星力淬炼下丹田,丝毫不耽误时间。 可他方才在蒲团上盘膝入定,却听得院外稀稀疏疏地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来人步履极轻但落地扎实,分明就是武功不俗之辈,而且还是四个同行。只是这脚步声刚到他所居住的小院外,便停下了。 聂羽将衣袂一敛,轻身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推门来到院中,却见到四个银甲佩刀的侍卫正分立左右,守在院外。 看他现身,侍卫中的一人当即躬身道:“聂仙长,副帅大人怕仙长在关城中不便走动,特派我们四人前来护卫左右,供仙长驱使。” 聂羽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知道了”便回到了屋中,才掩了门,便蹙紧了眉头。 “看来上午的事情,崔副帅和骆先生还是起了疑心。这萌关中倒也不是久留之地,再过些天就是满月,等见了师父,倒得跟他商量商量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想到此处,聂羽恍然想起了何事,心神微动便将之前换下的灰布长衫自宝符取了出来。来回打量了几遍后,他将长衫拎在了手中,右手缓缓掐出一个法诀。随即,两团星芒蓦地从他指上涌出,呼吸的功夫便凝成了一把寸许长的赤红芒刃。 聂羽盯着彷如实质的芒刃,略一沉吟,右手便往身下的青石长砖上划去。呲啦一声,随着一股淡淡的白烟,青砖上竟多了一道不浅的划痕。痕迹边缘十分平滑,没有半点刀劈斧削那般毛糙的样子。 他旋即将手腕一拧,猛然将芒刃戳向了左手中拎着的灰布长衫。 无声无息地,右手指上的星芒如同泥牛入海般被灰布长衫尽数化去。感觉着指上星力骤然而散,聂羽面上当即露出了一副十分满意的神sè。 “与断山对战时便十分奇怪,他一对拳芒分明打在我身上,竟对我完全不起作用。没想到这宝贝居然还有这般功用,也不枉我当rì差点命丧在那yīn毒的妇人手中。” 想着想着,他将手里的长衫一收,眼前忽地便多了大大小小七八个形状材质各异的盒子,竟都是那rì他在蛛穴的铁箱之中收回来的东西。 仔细看了一圈,他却发现这些宝盒大多数都盛着一些他从未见过的药草,仅凭气味和模样判断,便均不是凡物。其中更有几个盒子被一些奇怪的纸符死死封着,任他废尽九牛二虎之力都无法打开。 一番折腾,便已过去了近半rì,虽然聂羽手里一直忙着查看这些宝贝,可他心神却一直没有离开门外盯梢的那几个侍卫。足足一个下午的功夫,这几人倒也不累,竟戳在院外半步未动。 直到rì近黄昏,院门外才再一次响起了脚步声,来人是崔副帅所派,来接他赴宴的。 聂羽心中犹豫了一二,心道既然他们对自己生起了疑心,不去倒也不好。 坐在席上,他只与二人寒暄了几句便面sè不快地默了声。崔之涣与骆先生心中打鼓,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派人监视,才引得他如此不快。可这两个攻于心计、位高权重之人,又怎能体会到“聂仙长”的心中所想。 聂羽打量着席上的满桌珍馐,汤头菜品无一不是他生平仅见,生在山镇的他何时见过这等美味佳肴。虽已辟谷许久,可这纷杂的香味如洪水般涌入口鼻,却比蛛妖的幻术还让人心神荡漾。 可聂羽此时的身份是醉乌山仙长,名门道脉,仙风出尘,又怎能为这凡间酒肉所动。此时的他不得不装出一副清高傲然的样子,暗下却直冒口水,暗骂做仙长竟然是这么憋屈的事情。以辟谷为由,他最终也只饮了几杯清酒。 散席回去小院的路上,他一面悻悻地数落着自己没出息,一面又大为后悔。方才若能每样都吃上一口,倒也不枉自己装了一回仙长。 身后四个银甲侍卫依旧寸步不离地跟在他左右,生怕他长了翅膀飞走一般。几人自然不知道这仙长心中在想什么,只觉得这仙长怎么吃了顿大宴竟好像吃了亏似的,一路上都是气哼哼的。 夜sè渐浓,整个军机司内也都掌起了灯火。四个侍卫依旧十分规矩地分列左右,站在了院门外,而聂羽则快行了几步,回到了白rì那间小屋中。 才掩上了屋门,他忽地抬起了头来,蹙着眉关死死盯着上方。下一刻,门楣下的缝隙中徐徐传出一阵极细微的响动,循着声响,一只小小的黑虫慢慢爬了出来。 聂羽眼中划过一丝异sè,这黑虫与他在刀马营时遇到的那只竟是一模一样。但与前次不同的是,这黑虫钻进来的瞬间,似乎意识到了聂羽已经发现了自己,竟转身又钻了出去。 聂羽脑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个念头,旋即将刚掩上的门轻轻推开。目光往院门口那几人的方向扫去,将身后房门蹑手一关,整个人竟如鸟雀般拔地而起,跃上了身后的屋顶。心念一扫,冲着夜空中一个若隐若现的黑点无声无息地疾了出去。 双足隐隐运起风步诀,聂羽白sè的身形在夜sè中仿如鬼魅。每个闪身便是两三丈远,紧跟着被自己心念牢牢锁住的那只黑虫身后。 周围灯辉越来越暗,聂羽似是追到了一大片废弃的民宅之中。扫视四下的功夫,那黑虫细微的法力波动竟忽地消失了。暗淡的月光下,聂羽散开心神,在周身十余丈找了又找,却没有发现那黑虫半点踪迹。 正在他心生疑惑时,不远处一道黑影蓦然跃起,势如雷霆般朝着自己的方向袭了过来,转瞬便已气势汹汹地近到他身前。聂羽只觉周身一紧,整个人竟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捆缚住了一般,一动都不能动。 “红刹!”聂羽情急,当即大喝一声。 黑影并不知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并没有半点收手的意思。 怎料一掌刚要拍下,眼前这白衣少年身前,却凭空出现一条六丈多长的赤环巨蟒。双目如灯,血口如盆,偌大一条巨尾凌空横扫,就要击在自己腰间。 黑影反应极快,竟于空中强行拧转了身子,一掌击在红刹的巨尾上。两力相碰,黑影身形只是退了数尺,便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反观红刹,双目之间居然是一副极其痛苦的神sè,方才一击,竟将他尾骨生生震断了。 聂羽只觉身上锁着的那道气息稍有松懈,浑身的星力当即狂涌而出,反身将神仙锏擎在了手中,而另一只手则死死攥着师父所赐的剑符,双目冷冷地盯着眼前的黑影,闪身出现在红刹身边。 “如果不是情况紧急……”聂羽瞟了一眼红刹身上的伤,声音中带着关切说道。 “主子莫要多说,这人修为颇高,若留手我们主仆的xìng命恐要送在他手上。”红刹此时显然忍着剧痛,声音沙哑地打断了聂羽的话。 “我知道了。”聂羽沉声应了一句,翻掌就要将手中的剑符祭出。 “慢着!” 随着黑影口中传来的低喝,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自他周身散发而出,压在了聂羽和红刹的身上。 “我不知你从何处收了这只妖奴,但看你身上的星力波动,倒也不像是蛊道虫宗的修士,为何要在萌关之中散布灵蛊?”黑影并没有再对他们主仆出手,反倒沉声莫明其妙地问起了话来。 聂羽只觉浑身上下犹如被千钧重的沙石掩埋了一般,丝毫不得动弹。看着红刹的伤势,气急败坏地嚷嚷道:“我还想问问你呢,三番两次放出这黑sè小虫来监视于我,到底想干什么?既然这么厉害,要杀便杀,哪儿这么多废话。” 聂羽此时才看清了面前这人的装扮,浑身上下一身夜行黑衣不说,竟连脑袋也用黑布扎了又扎,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来。 黑影听到聂羽反问,蓦然愣在了原地,默了许久才缓声说道:“既然是误会,此事倒要怪我鲁莽了。小友,你那妖奴的伤势不重,将这丹药服了,过些rì子就该就没事了,我们后会有期。” 说罢,黑影随手抛出一瓶丹药,闪身便消失在了原地。他这一去,主仆二人身上的巨压当即消失不见。 聂羽反手将飞来的药瓶抓在了手中,既惊又疑地打量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长吁了一口气,暗道一句。 “方才差点就将小命送了出去,谁还要跟你后会有期……” 第五十四章 故友相邀 - 帝囚 - 麓遥 () 聂羽看过了红刹的伤势,自宝符中取了些跌打药物给他服了,才愧意难当地将他送回到血界之中。而后他仔细搜索了四下,确定再无任何动静,才提着步子往军机司的来路疾行而去。 运着星力,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他便回到了军机司的府衙之外。 月sè渐明,府衙内灯火熠熠,他寻了好半天才找到一处无人守卫的高墙,避着夜巡守卫的耳目,七转八转地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院落。 院外那四个侍卫此时依旧如木桩般守在门口,聂羽身形闪动,下一刻已进到屋中。 回想着刚才遇到的黑衣人的手段,聂羽忽地打了个寒战,可笑自己白rì还在刀马营中扬威耀武,晚间却在关城之中吃了这么大的一个瘪,也不知道这黑衣人修为比自己高上多少,竟然只凭气息就能将自己制住。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奇怪,不知为何,竟隐隐有种之前在哪里见过这人的感觉。 聂羽越想越气,看着门外的几个侍卫,暗骂一句:“哼,想看,就让你们看个够!” 他随手将门侧的两扇木窗支了起来,看着窗外隐隐照入屋中的月sè,气鼓鼓地盘膝坐在了蒲团上,两眼一闭吐纳了起来。 一小会儿的功夫,连带他所住的小屋在内,整个院落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赤红sè星芒。无数点点红芒凭空出现,又划出道道赤sè残影直接坠入屋中。 门外四个侍卫此时如同置身于一片红sè汪洋之中,不知所措地看着彼此。他们何时见过这等异象,晌午骆先生吩咐几人前来时,也只说让盯好屋中这仙长的去向。 其中一个侍卫大着胆子往院中走了几步,循着窗缝看向屋中,却发现屋中的仙长此时如同沐火浴焰一般,被团团赤红光芒围绕着,当即吓得咽了一口吐沫,退出了门外。 感受着静脉内如流翻滚的星力,聂羽两手将周身的红芒陡然一敛,向两臂注去。紧接着,他双手飞快地连掐了五六道手诀,于身前一合一分,竟在两掌上凝出了两朵赤红sè的莲花来。 虽然他现在已经能够勉强施展化莲诀,但这莲花的形貌却与道乞师父当时授法时的那朵白莲相差甚远。相较师父白莲的栩栩如生,他掌上这两朵红莲无论花瓣还是花蕊,都是一副涨缩不定,堪堪成型的模样。 打量着掌上的两朵红莲,聂羽额头上竟隐隐渗出了许多汗滴,一副十分吃力的样子。 这莲花与白rì他做给崔之涣与骆先生二人的那朵赤莲看去极其相似,但其中蕴含威能却是天地之别。 白rì他演示给二人所看的,只不过是寻常的星力化形之法,只需用心念将法力塑成所拟之物的形态便可。而此时他帐中的两朵红莲,其中却压缩了千百倍于这红莲大小的法力,仅是维系这粗略的莲形,他就已经十分吃力了。 红莲涨缩之间,自聂羽屋中传出的红芒也闪烁不定地照在院中。见着院中这般明暗交替,门外的侍卫怎知其中发生何事,只能硬着头皮杵在院门之外。直到后半夜,又有四个守卫前来换岗,院前的四人才如释重负般撒腿而去。 新来这四人见到院中这般异象,又怎敢过问,权当是屋中仙长修炼道法,随即冷汗直冒地守在了院外。 第二rì,直到天sè大亮,折腾了一晚的聂羽才神清气爽地从小屋中走了出来,看着院门外双眼晦涩的四个银甲侍卫,心中暗暗发笑。 长长伸了一个懒腰,感觉着体内充盈的法力,聂羽轻快地走到几个侍卫身边,轻笑道:“我需去一趟城南的济堂,几位是否要同行?” 为首那人干咳了一声,哑着声音躬身回道:“我等奉命长随仙长左右,自然与您同去。” 见他如此,聂羽并没有回话,长袖一甩便飘然往院外走去,几个侍卫则忙不迭地跟在了左右。 此时街上倒也三三两两有了些行人,可无论是路上行人还是巡城的将士,见到聂羽和他身后跟随的四个银甲侍卫竟都是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 聂羽心有疑惑,本想问问身后这几个侍卫,转头看着他们面sè肃然的样子,又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一行人才来到了城南济堂。可聂羽却发现济堂偌大的院子里,除了十余个养病的伤兵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哪儿还有青柳镇乡亲们的半点影子。 向堂中几人询问后他才知晓,就在昨rì晌午过后,济堂中突然来了许多兵士,有说有笑地将济堂中的老小们接了出去,至于去了何处,他们也不清楚。 聂羽暗道,昨rì自己才将本叔等众人的消息告诉乔校尉,想必是他将众人接了出去。有他照顾,倒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回去吧。” 虽然知道众人无事,可他本想再见见乡亲们,大老远地跑来却扑了个空,心中自然不痛快,只是淡淡地丢下一句话,便自顾自地往来路快步而去。 有四个银甲侍卫相随,聂羽一路无阻地回到军机司,才进了衙宅,却发觉这军机司中气氛不对。 昨rì他与乔崖二人来到时,听闻自己是醉乌山的仙长,这府中的守卫大多是一副敬畏的神sè。可此时众人投向自己的目光却十分复杂,敬畏之中,更多了些疑惑和好奇。 聂羽并未过多理会这些人,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中,怎知还未进门,却从院中走出了两道身影,似乎已经等了很久般朝他迎了上来。 看到他们的装束,不光是聂羽,连他身后的四个银甲侍卫也是一副大惊失sè的样子。 这二人从头到脚,整个身体都被一副漆黑如墨的铠甲包裹得严严实实,各自手中还提着一柄黑漆漆的七尺长枪。枪刃上,一绿一蓝两块晶莹剔透的宝石嵌在zhōng yāng,行走晃动,两sè光华闪烁不定。 乌戟营…… 其中一人冲着聂羽微微颔首,朗声问道:“恕我们二人冒昧,请问您可是聂羽聂仙师?” 聂羽听他声音中正,既已知晓自己的仙师身份竟还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有些好奇地点头应了声。 “正是。” “我们二人奉墨帅之命前来,邀聂仙师回府中一叙。”来人字字干脆,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之意。 “我并不认识你口中这位墨帅,不知他找我有什么事情相叙?”聂羽面露疑sè,平淡地问道。 “墨帅吩咐,此事是仙长的几位故人相邀。” “故人?”聂羽低不可闻地言道,心想除了镇上那些乡亲们,自己还能有什么故人。镇上的乡亲们已在两年前的那场匪祸中死光了,他们又怎么可能邀自己去这墨帅府上一叙。 “好,二位引路吧。”聂羽犹豫了片刻,竟将此事应了下来。 “仙师,我们……” 聂羽身后的一名银甲侍卫猛然上前想要将三人拦下,却蓦地停在了原地。不知何时,一柄黝黑长戟已架在了他的颈上。 “崔副帅那边我们已打过了招呼,你们四人就不必跟来了。”持戟之人将手中长戟一收,徐徐说道。 那说话的侍卫早已怔在了原地,刚才那一瞬,他只觉自己的xìng命已被对方拿了去,只是又还给了自己而已。扪心自问,这几人也都是戍卫营中的好手,此时却如同兔子见了鹰般吓得两腿打颤,眼睁睁地看着聂羽和两名乌甲人消失在视野里,再无一人敢轻举妄动。 跟随在两人身后,聂羽倒也看出些端倪。此时虽然仍在军机司中,可周遭的侍卫和巡兵见到这两人竟如同见到瘟神一般,都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畅通无阻地出了军机司,引路的二人并没有上官道,反而径直穿入了街边的小路。在民宅巷道中穿行了约有一炷香的功夫,三人竟来到了一处空置的院落中。两人也不多言,一人快行了几步走进了破旧的正房之中,另外一人则随在聂羽身侧,轻声道:“聂仙师,这边请。” 聂羽才进屋子,就见到先前进屋的那人站在墙角,似乎正在搬动什么东西。突然,他面前的墙壁后响起了一声沉闷的隆隆声。随着响声戛然而止,土屑纷落的墙壁竟蓦然向一侧滑开,变戏法般现出了一个能容三四人并行的大门来。 门后开始还是漆黑一片,不一会儿便传出阵阵忽明忽暗的亮光。紧接着,一个身着乌甲,手持火把的侍卫出现在大门口,目光落在聂羽身上,缓声说道:“聂仙师,墨帅已在府中恭候多时,请随我来。” 说罢,便引着聂羽往漆黑一片的门后走去。 第五十五章 墨叔 - 帝囚 - 麓遥 () 听着身后两人跟过来的脚步声,聂羽发现这土门之后竟然是一条修葺得十分宽敞的通道,四壁均是青石方砖砌成。一路向下,每隔不远就有火把架在光整的石壁上,倒也能勉强看清前方的状况。 三个乌甲人一前两后跟着聂羽,马靴的声音在空旷的石道中不住回响。 本来细狭的石道越行越开阔,聂羽打量着四周的石壁,暗赞这地方定然不是一般人建出来的。粗略估计,他此时已身处地下十余丈深,不但不觉得憋闷,周遭空气反倒干燥异常,丝毫不觉得自己身在地下。 不一会儿的功夫,在前人的引领下,几人自一道石壁上的暗门鱼贯而出,来到了一处极其开阔的地方。 聂羽眼前一亮,发现自己竟置身在一所气势恢弘的大殿之中,在不觉间轻叹了一句:“好大的手笔!” 这大殿长宽各约百步,挑高三丈有余,其间立着数十根巨大的石柱,均有二人环抱粗细。每根石柱上都插着五六只火把,静静地燃烧着,将整个大殿照得通亮。大殿上下,屋顶与地面均看不出半点砖石缝隙,整个大殿浑然一体,竟像是从一块巨石中生生开凿出来的。 身前持着火把的那名乌甲侍卫将手中的火把寻了处石柱放好,重新回到了聂羽身前,笑着说道:“聂仙师,请这边走。” 聂羽边走边打量周围,发现大殿三侧墙壁分别开凿着数十个石门,同之前几人走出的那扇皆是一般无二,旋即皱了皱眉头。 “仙师莫怪,这地宫原是作为皇族的避难行宫而开凿的,出口自然是四通八达,遍布整个萌关。如今因为两国交兵,才被我们乌戟营所征用。”这卫士倒也机灵,看到聂羽表情的变化,当即解释道。 “皇族的避难行宫……这墨帅和乌戟营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连这种地方都能征为已用。”聂羽心中暗道一句,并没有再说话。 大殿正中一侧,座着一张异常宽厚的石椅,虽然雕得大巧不工,却隐隐透着居高临下的傲然霸气。石椅之后则是一堵巨大的石壁,其上雕刻着整个北郡的地形地貌,竟比前rì军机司中那副沙盘还细致许多。可让他疑惑的是,既然这里是乌戟营驻扎之处,为什么除了这三人外大殿中竟再没有其他人出现过。 领路之人带着聂羽绕过了石壁后,几人眼前随即现出了一扇被黑纱遮罩的小门来,那人上前将黑纱一掀,做了个请的手势。 聂羽面上虽然云淡风轻,可心中已打起了十二分的jīng神,小心翼翼地往门内走去。可谁知迈进门中抬头一瞧,却当即傻了眼。 门后是一处十分普通的厅堂,可这堂中却密密麻麻地挤着许多人,在他进门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聚在了他身上。 “小仙长!” “聂仙长!” “仙师!” “……” 不等他作何反应,屋中半数多的人便呼啦啦地向他聚了过来,其中既有须发皆白的老叟,也有年方二八的少女,如同见了亲人一般将他围在了zhōng yāng。而那些站在原地未动的人,多半竟都是身着黑甲的乌戟营兵士。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此处……” 看着面前这些身着布衣的人,聂羽顿时怔在了原地。他们不都是前些时rì被自己所救的那些青柳镇乡亲么,这些人怎么会在乌戟营的地方。 “哈哈,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恩人刚来,你们倒先容他缓口气。” 下一刻,从纷闹的人群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大笑。 循着笑声看去,聂羽发现从乌甲兵士中正走出三个人来,一左一右分别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叟和一个银甲独眼将军。 看到这两人,聂羽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道:“乔校尉!本叔!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乔崖上前几步,站在聂羽身前双拳紧抱,竟忽地躬身行了偌大一个礼,口中说道:“聂仙长,乔崖可被你可骗得好苦,若不是乡亲们昨rì相告,我至今仍还蒙在鼓里。仙长对我全镇老小的大恩大德,乔崖无以为报,请仙长受我一拜。” 聂羽当即将乔崖扶了起来,看着他身旁jīng神气sè都远好过当rì的本叔,轻声道:“我昨rì不想告诉你此事就是怕你这样,当rì救下他们也是我于心不忍,乔校尉你太客气。” 本叔看着二人,笑吟吟地说道:“聂仙长,自从当晚你被带走之后,这些老老少少都十分惦记你的安危。直到昨rì乔崖派人来接我们的时候,大伙才知晓了您在军中又一次大展神威。军机司并非我们能进得去的地方,我和乔崖拗不过大家才出此下策,求墨叔派人去请你来到此处,还望仙长莫怪。” 看着面sè为难的本叔,聂羽目露疑惑地问道:“本叔,您口中这墨叔是?” 说着,聂羽的目光落在了刚才二人之间那名身着黑甲的男子身上,忽地浑身打了一个寒战。 冠翎乌甲,气势逼人,这人不正是自己被胡飞选中带回刀马营那夜路上看到的墨将军么? 可这“墨叔”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正要开口问,却忽觉一股庞大的气息自面前这位黑甲将军身上爆发而起,蓦然压在自己身上。 聂羽面sè陡变,当即后撤了半步,一身星力狂涌而出,堪堪抵挡着身上的千钧重压,惊惧交加地瞪着此人。 “你……你……你是昨夜的那个黑衣人?” 周围的乡亲们可不知道此时发生了什么事,看到聂羽额上忽地冷汗直冒,面露异sè,当即吓得愣在了一边。 不过一息的功夫,聂羽身上的压力便蓦然消散。 “真是英雄出少年,小小年纪星辰之力便如此jīng纯,不知师承哪位高人门下。他rì结成月基,踏足大道,定是前途无量!” 黑甲人狂笑一声,忽地将周围散发的威压一敛,向前半步说道:“小友,别来无恙……” 聂羽此时面sè煞白,颤颤巍巍地回声道:“真的是你?难不成这墨叔,墨帅,墨将军都是你?” “没大没小……老夫乔墨,以你的修为,倒要叫我一声前辈了。”黑甲人的语气中没有半点不快。 乔墨……乔前辈? 第五十六章 白驹过隙,回首百年 - 帝囚 - 麓遥 () “你叫聂羽是吧,昨夜被我击伤的那只妖奴怎么样了?我给你的丹药,你可曾给他服了?”乔墨走到聂羽身前,缓声问道。 “这……红刹的伤倒是不碍事,可那丹药……”聂羽声音越来越小,支支吾吾地回道。心中埋怨,昨晚自己的小命差点都被这煞神给要了去,谁知道那丹药是真是假。 “补骨丹虽然不是什么灵药,但对于外伤的疗效倒还不错,看你这为难的样子,难不成想让老夫再赔你些东西不成?”乔墨声音一沉,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乔前辈别动怒,红刹他……”聂羽刚要解释,却被乔崖给打断了。 “好了,老夫找你来也并非是为了此事,歉我昨夜已经道过,你倒是先跟他们聊上几句,稍后我还有事找你。”言罢,这黑铠墨将军竟头也不回地朝着屋子里面走去。 静了半刻的乡亲们当即又热闹了起来,将聂羽团团围住,兴致勃勃地询问起了他这几rì的境况。 聂羽倒也不客气,滔滔不绝地将数rì间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众人。尤其是官比上的三场死斗,更是添油加醋地将自己说成了一位叱咤风云的活神仙,临了还故作平淡地摆手笑了笑,一副所作所为皆不足挂齿的样子。 此话一出,众人面上都是一副想入非非的表情,连叹若是自己当rì能在校场上目睹聂仙长的飒爽英姿该多好。 看着乡亲们对聂羽五体投地的样子,一旁的乔崖并没有多话。聂羽话中有些虚夸不假,但凭着一身神通救下全镇父老、平定官比之乱,却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欢谈了许久后,意犹未尽的众乡亲才纷纷退了出去,屋中除了聂羽和乔崖,就只剩下了七八名乌戟营中的将士。 “我去看看其他乡亲,几位哥哥也都是离家数年,不如趁此机会也去陪他们多聊几句……之前叔公曾吩咐,将聂仙师一人留下便可。”乔崖向着那几位身披乌甲的兵士轻声一唤,旋即冲着聂羽笑道:“墨帅好像有些话要跟你说,在里面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不待聂羽发问,屋中几人竟随着乔崖先后出了厅堂,不过眨眼的功夫,屋中就只剩下他一人。 “刚才听这乔前辈言语间倒是没什么恶意,既然不是龙潭虎穴,倒也没什么好顾忌的……”聂羽暗自想着,转身便往内堂快步而去。 四下烛火寥寥,安静得让人发慌,聂羽绕过两扇门后,短廊尽处只有一间敞着房门的石屋,似乎布置得十分周全。 聂羽沉着步子刚进了屋,就发现屋中八仙桌旁站着一个面相四旬的中年男子,双眉似剑,眼若稀星,身着一件极为合体的黑sè罩衣,正目光炯炯地打量着自己。而在他身边不远处,架着一套乌光流转的漆黑战甲和一把九尺长戟。 四目相对,聂羽傻傻地盯着眼前之人,竟怔在了原地。 “怎么?换了套行头小友就不认得老夫了?” 聂羽咕咚一声咽了口吐沫,轻声问道:“乔前辈,之前我听本叔唤您墨叔,乔校尉却叫您叔公。恕我愚钝,这辈分……” “哈哈哈哈。”乔墨双眉一展,忽地大笑了起来,道:“既是醉乌山的弟子,自然是以前辈相称,真不知你师父是五峰十三院哪位前辈,竟带出这么一位傻徒弟来。” 话音刚落,乔墨面sè一变,似乎觉得自己这么说不妥,旋即压低了声音问道:“聂小友,还未曾问及尊师是哪位前辈?” “这……” 聂羽哪儿知道醉乌山中都有些什么仙人,被乔墨这么一问,当即哽住了声音。 乔墨面上闪过一丝疑sè,下一刻却忽地恍然大悟道:“聂小友定是山中哪位前辈的嫡传后人,怪不得月基未成便能拥有御灵袋这等宝物,倒是乔某冒昧了……” 聂羽听得乱七八糟,什么“五峰十三院”,什么“御灵袋”,这些东西他可从来没听道乞师父提起过。 想想当rì师父提及醉乌山道门时的样子,满是一副嗤之以鼻。可自打他来到萌关这些rì子,无论是平民还是官吏,甚至眼前这个实力远胜于自己的乔墨,提起醉乌山时居然都十分地敬畏。 “师父当rì曾多番嘱咐于我,在外不可轻易提起他老人家的名讳,还望前辈海涵。”聂羽定了定心神,硬着头皮说道。 “无妨无妨,如果细算起来,老夫倒也算是半个醉乌山弟子,所以见了小友才会如此失态。”乔墨对聂羽的话竟没有半点怀疑,略带尴尬地说道。 “乔前辈,如您所说,这半个醉乌山弟子是怎么个意思?”聂羽不解地问道。 “来来来,小友先坐下,此事说来倒是话长了。”乔墨转身便坐在了八仙桌旁,聂羽旋即也面对着他坐了下来。 “老夫虽然身在道门,位在朝廷,但仍是青柳镇乔家的子孙。我观你骨龄,想必也就十五六岁,当年我拜入象山修道时,与你年岁倒也差不了多少。当初少年轻狂,听闻修仙能够长生不老,便四处打听。后来得知象山之上有仙师居住,便铁了心思拜入了山中。年少气盛,却又怎知道途艰辛,在山上这一住便是五十年。”乔墨似乎十分介怀此事,字里行间,竟隐隐透出几分落寞。 “五十年……”聂羽心中如同炸开了一记响雷,墨将军神威风传多年,面前的乔墨看去最多也就是四十有余的样子,怎么可能已有六七十岁高龄。 “当年我只身闯入象山之中,历尽九死一生才拜入师尊松石道人座下。师尊他老人家早年曾在醉乌山上问道,后来下山游历,行至象山时观千雾峰上风云千变万化,月灵之气盎然,便留在了山上开辟洞府。昔年拜在他门下,虽有些牵强,我倒也算作半个醉乌山弟子。” “可前辈为何不在山上继续参悟大道,反倒成了朝中赫赫有名的将军了呢?”聂羽听得兴起,赶忙问道。 “参悟大道……”乔墨苦笑一声,低叹道:“若是有小友这般资质,莫说这当朝一品的上将军,就是给我个封疆郡王我又怎么会瞟上一眼。” “我观你丹田之中星力虽算不得凝厚,却jīng纯异常,照此修炼,不出十年,月基可成。而我昔rì在千雾峰上问道,仅是修成月基就足足花了四十年,着实惭愧……”乔墨说到这,双目竟流露出了几许羡慕的神sè。 这到此处,聂羽心中已是波澜四起。师父当rì曾说自己体内星力方盈,待将丹田淬炼完毕后就可淬经练脉,冲击月基。他修道至今尚不足两年时间,可眼前的乔墨堪堪修成月基便花了四十年,他又怎能不惊。 “师尊当初看我修成月基都十分勉强,炼筑月轮更是无望,便在之后的年月里让我苦修阵法之道。我虽资质不佳,可在阵法修习上却颇有心得,十年之后终有小成。师尊当rì之言我如今仍旧谨记于心,大道虽不成,然凭借一身道法神通造福苍生又怎不是另一条大道。由此,我才循着他老人家的话,出山入朝,封官拜将。” “乔前辈师尊这番话,聂羽敬佩之至。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还望前辈莫要介怀。方才照您所言,前辈至少有七八十岁高龄,怎么外貌却还是壮年模样?”聂羽生怕犯了忌讳,小心翼翼地问道。 “以我的修为而言,凝肤换骨,重塑法身自然无法做到,小友有此一问倒也合情。我之所以还能保持这般外貌,全因着当年师父所赐的一粒定颜丹。想我十七岁拜师,山中倏忽五十载,遍游三郡后入朝为官二十年,如今倒是刚满百年。”乔墨摇了摇头,无奈地笑道:“昔年离家,我那表弟还尚在襁褓之中,如今他的独子乔本都已是年逾花甲的老翁,小友倒是还少算了二十年,哈哈。” 聂羽之前何曾想过,眼前这位墨将军竟然是位年岁过百的老翁。听着听着他却不禁好奇了起来,修为如同师父那般的世外高人,岂不都是些活了几百上千年的老怪物? 强压着心中的震撼,聂羽与乔墨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长谈了起来。随着二人渐渐熟络,乔墨倒也告诉了聂羽不少趣事。 如他所说,修道之人一旦修成月基,便是脱胎换骨。 寻常身怀星根之人,受星辰之力影响,寿数自然较之常人长上一些,岁过耄耋也不是不可能。但若有朝一rì,修成月基,寿元便立增一个甲子。因为可以直接感悟太yīn月力,修士的法力与神通威能也会几倍于前,前后之差就有如皓月之芒与莹莹星辉一般。 聂羽此时仍还心有余悸,虽然乔墨一再强调资质远不及自己,但之前二人交手时,自己在对方面前竟连一丝反抗之力都没有。他自问纵然资质再好,若是没有真正的实力,再遇到此种状况时结果仍不会有半点改变。这次是红刹替自己挡下了一掌,下次若是红刹不在,自己又将如何应对呢? 感慨了许久,他忽地想起了之前看到乌戟营将士们手中所持的那些奇怪兵器,随口便向乔墨问了起来。乔墨倒也毫不掩饰,带着几分傲意地跟他讲了个明白。 这些武器名叫“灵武”,虽然武器本身只是些jīng钢所铸的寻常兵刃,但其上镶嵌的,却都是实实在在的下品灵晶。 乔墨早年根据自己所学的阵法之道,推衍出了一套九宫天乌阵。此阵共分四十个阵盘,每盘九九八十一人,守时盘盘相护,如山如壁;攻时连绵不绝,如啸如cháo。此阵本应由修士所布,但卞楚国中,又如何找到这么多仙师供他驱使。之后不久,他便将目光投向了当年他师尊松石道人曾经提及过的灵武上。 使用灵武并不需使用之人身怀法力,唯一的要求便是使用者心志坚定。迫于无奈,他只得先在军中挑出八十一人,于朝前演示了此阵排山倒海的威力后,才受到了皇族的青睐,得赐数千下品灵晶。而后,便有了威名广传卞楚五都三郡的墨将军与乌戟营。 聂羽听乔墨讲得天花烂坠,竟不知不觉地时而欢喜,时而忧愁,听到最后竟生出了几分悲凉之意。 乔墨话音方落,聂羽自袖中忽地掏出了一本古旧的书册,递到了乔墨面前,试探着问道:“乔前辈jīng通阵法,可否帮我看看此物?” 【如果喜欢本书,就请加入书架吧。如果可以给帝囚丢几张推荐票,就更好不过了,谢谢各位。】 第五十七章 妖文 - 帝囚 - 麓遥 () 乔墨笑着接过聂羽手中的书册,想都未想便随手翻了开来。在他目光落在古旧书册上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却骤然凝固。 他大惊失sè地翻回了古书残破的封面,紧皱着眉头轻轻念道:“千针剑阵……” 紧接着,乔墨又连连翻看了数页,静阅了一炷香的功夫,才面sè恍惚地问道:“聂小友,这本阵法典籍你是从何处得到的?” 聂羽心道不好,难不成乔墨认识荒漠上的那个奇怪老道和蛛妖? 自己之前也曾在空闲时翻看过这本《千针剑阵》,虽说是本剑阵,可这书里却连半张图画都没有。更让他奇怪的是,书中记录的文字并非一种,在寻常字句之中,还夹杂了些如同蚯蚓一般弯弯曲曲,相互勾连的符号。前面几页还好,越往后翻,书中这奇形怪状的符号越多。既看不懂,他便失了兴致,方才听闻乔墨jīng通阵法之道,才将此物取出来让他帮忙看看。 聂羽看他神情不对,灵机一动地说道:“此物是家师所授,让我自行参悟。我看了许久都没有一丝头绪,才劳烦乔前辈帮忙看上一看的。” 乔墨神sè蓦然大变,惊呼道:“令师到底是哪位高人,醉乌山中竟有习练这妖族阵法的前辈?” “妖族阵法……”聂羽听闻乔墨这么说,当即吓了一跳。 “唔……倒是我大惊小怪了。”乔墨忽然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缓声道:“醉乌山五峰十三院藏龙卧虎,能人辈出,jīng通妖族阵法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过聂小友,此事我却无能为力了。”他目露憾sè地将手中的古书往聂羽身前一递,接着道:“我也是早年在师尊洞府时,偶然见过一次这般盘缠如蚓的妖族文字。松石师尊对此都不甚了解,我也只是从他那里听过几句传闻而已。至于这文字本身,别说理解,我就是连认都不认得,又如何帮得了你?” 聂羽双眉微蹙,将古册往袖中一藏,暗叹一句:“这月道乞师父可是有的忙了,如此不起眼的一本阵法书竟然是妖族的东西。宝符中收了这么多宝贝,倒全要等他来了鉴定一二。” 乔墨看着聂羽这般表情,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一副yù言又止的样子。 聂羽何等聪明,旋即问道:“乔前辈,此物是不是有什么不妥,您但讲无妨。” “聂小友多虑了,乔墨只是有一事相求,与这妖族的阵法并没什么关系。”乔墨长长吁一声,竟以乔墨自称,回了话道。 “小友不知,虽然我与麾下乌戟营这十余年来纵横卞楚国。但此次与葭萌一战,对方所请的强援可都是些真正得道的修士,各个修为都不弱于我。虽然上次他们被那名神秘高人杀得落花流水,但难保不会再次反扑。乌戟营虽能顶得住一时,但对于真正身怀大神通的前辈高人,区区大阵也不过就是一层窗纸。” “乔前辈的意思是?”聂羽心疑,也不知对方告诉自己这些事有何用意。 “如今葭萌大军再次蠢蠢而动,我担心是前rì被击退的那些修士回来了。不是我灭自家威风,如此两国交战,上次事后大伤元气的我军可谓毫无胜算。一旦大军败阵萌关沦陷,关中百姓也会受到牵连。” 说到此处,乔墨轻叹道:“我虽身在道门,位在朝廷,却也还是乔家之人。战火一燃,族人必定蒙难,虽然族中老小都不愿再与戍边的亲人们分开,可我却不能不想着为族中延续这条血脉。” 见着聂羽赞同地点了点头,乔墨神sè一松,接着道:“我思来想去,留他们在萌关终是下策。早间我便拿定了主意,亲自在族中的孩子里挑出了四个资质过人的,想将他们送出关外,觅一条生路。萌关往东一千三百里,有一处唤做东阳的城池,是郊国的一座边城。东海五国向来安定,将这几个孩子送到那里我也放心。” 听到此处,聂羽又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正要出口打断,却被乔墨的声音再一次压了下来。 “小友且先听我说完,此程虽然只有半月有余的路途,但却要经过两处凶险之地。第一处是出关往东五百里,葭萌国大军的布防之处;第二处,则是其后三百里的黑松岗,有葭萌军沿路盘查,此事我不方便调动手上人马,而黑松岗上凶兽众多,常人进入定是死路一条,但以小友和你那妖奴的手段,通过不难。” “您是说让我护送这几个孩子去东阳城?”聂羽面露讶sè地问道。 乔墨面上旋即露出一副为难的神sè,说道:“聂小友,此事关系我乔家一脉后人。我知道你为难,这一趟自然不会让你白跑。这里是三十块下品火属xìng灵晶,虽然算不得什么重谢,但也是此时我能拿出的全部了。” 说着,乔墨右手往袖口一滑,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个绸布口袋,鼓鼓囊囊的似是装了不少东西。 聂羽面带犹豫之sè,心道自己并不知道这些灵晶有什么作用,就算拿来了又能干什么…… 乔墨看聂羽并没有痛快答应,面sè难看地问道:“聂小友这是嫌我出手小气?” 聂羽才要解释,却见乔墨忽地又从袖中取出了一件东西,边递到自己面前边说道:“聂小友,我知你师从高人,心xìng傲然,自然是看不上这点下品灵晶。此物唤作青玉戒,是当年师尊送我下山时赠与我的信物,其中空间比寻常的储物首饰要大上不少。小友不是好奇这阵法书中的内容么,松石师尊对阵法之道造诣颇深,有朝一rì小友若能前去象山拜会,只需将这信物拿给师尊看看,定能对你有些帮助。” 说话时,乔墨已把一枚暗青sè的玉石戒指摆在了桌上,唇角抽动,似是十分心疼。 聂羽心中愈加好奇,将戒指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二,忽地抬眼问道:“乔前辈,以您的修为若能亲自前去,别说是几个孩子,就是将全镇老小都安全送到东阳城,想必也没有问题,却为何把宝押在了我身上?” “此时我一走了之,萌关起事必将城破人亡。这四十万将士与卞楚亿万百姓将身家xìng命都压在乌戟营身上,我乔家祖上一脉忠烈,又怎能背得起这等骂名?我也想问聂小友一句,你在途中接连救下我族中一干老小,难不成只是随xìng而为?” 乔墨字句铿锵地言道,其间语态竟与之前乔崖同出一辙。但在这字句之中,聂羽又怎能听不出个中辛酸,旋即苦笑着问道:“乔前辈,我答应了就是,只是不知需要何时启程?” “这两rì城中正在调兵,正是千载难逢的时机,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今rì后半夜就可启程。”乔墨见聂羽答应了,声音忽地一提,将桌上包着灵晶的口袋又往聂羽身前推了推。 “今夜就动身?”聂羽有些意外地问道。 “葭萌大军蠢蠢yù动,自然是越快越好。” 听他这么一说,聂羽轻声叹了口气,凝着心念运起一丝星力往手中青戒上探去,其中竟是一个四五尺见方的空间,空无一物的样子。他心道这乔墨也真小家子气,血界中的怪塔顶层几乎可以装得下一座大户宅邸,这戒指中不过灶房般大小的一处地方,居然还这般肉痛不已,旋即将桌上的口袋往戒指中一收,顺势藏进了袖中。 “乔前辈,既然今夜就动身,您可否带我去跟青柳镇的乡亲们再叙上几句……” 第五十八章 不是你,是她 - 帝囚 - 麓遥 () 聂羽随着乔墨一同回到了之前的地下大殿中,经他介绍后方才知晓大殿四周的暗门内藏着无数个不小的石室,而乌戟营的将士和青柳镇上一干老小们此时也都安置在这些石室中。 再次见到本叔和乔青牛等人,聂羽心中却有几分说不出的滋味。众人昨夜就已知晓了乔墨的计划,却仿佛都铁了心般,没有一人向他询问能否一同逃出关外。 聂羽几番询问,才从本叔口里得知了其中因由。 乔家从祖上开始便世代戎马,族中出过不少忠良将才。更有传言,他家先祖曾是助卞楚宗皇匡定天下的开国元帅,所以族中自古便以忠义二字为训,才会育出乔墨、乔崖这般忠肝义胆之人。 聂羽听本叔这么讲述,也只能一笑而过,自己明rì将在何处尚还说不准,又如何去关心这些经年往事。 众人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半rì时间眨眼即过,直到外殿响起了一声如滚石落山般的隆隆闷响,大伙儿才把话匣子关了起来。 聂羽轻身几步刚走到石室门口,当即被大殿中的场景吸引住了。 无数身着乌甲、手提灵武长戟的士兵正从各个暗门里不断涌出,化作十数条黑漆漆的人龙往大殿zhōng yāng聚集而去,除了闷雷般的落脚声外再无半点杂音。不一会儿的功夫,原本空旷不已的大殿便已密密麻麻地挤满了甲士,训练有素地列作数十队,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自怪声响起到集结完毕,也才七八息的功夫。 正当聂羽暗叹这乔前辈带的一手好兵时,才刚站定的全营将士突然像得了命令般,朝着大殿一角的某个暗门行去。三千多人,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走得一干二净。 眼见大殿中的黑衣甲士们走得一个不剩,聂羽正要回身,却发现乔墨正无声无息地站在离自己不远处。半rì没有露面的他此时站在一扇暗门后,半掩着身体向聂羽轻声招呼道:“聂小友,这边。” 聂羽点了点头,当即随他进了暗门。 门后站着两名二十五六岁妇人,四个怯生生的孩子则躲在她们二人身后。四个孩子两男两女,最大的男孩约有十一二岁的样子,最小的那个女娃看去也不过只有三四岁。 “聂小友,顺着这条石道上去,我已备好了车马。他们几人身上已备足了一路的干粮和银钱,你只需驾车将他们送到东阳城中便可。”乔墨似乎还有些不放心,缓声叮嘱道。 “乔前辈放心,此事我自当尽力。”聂羽倒也不再客气,笃定地回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族中几个后人的安危便全交给小友了,保重。”言罢,不待聂羽再说什么,乔墨竟面sè决然地掉头而去。 聂羽旋即摇了摇头,冲着躲在yīn暗中的几人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轻声道:“我们走吧。” …… 三rì后,萌关以西四百余里的官道上,正逢一处山谷的入口处,却被七八辆马车和二十几个打着赤脚的行人挤得水泄不通。众人面前横着两道四五尺高的木栅,将道路死死拦住,木栅之后则站着五六十个身披战甲,手持长枪的士兵。 就在众人跑到路障前与那些当兵之人理论时,却有一个身着灰衫的年轻车夫,悠然自在地靠在自家车上哼着小曲儿,看着前方面红耳赤的众人暗自发笑。 这年轻的车把式自然就是聂羽。 前rì晚间他带着六人出了石道,竟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处大宅的后院中,正如乔墨所言,院中拴着一匹喂足了草料的高头大马和一辆十分宽敞的马车。 为了避免路上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聂羽出城前便将身上的白sè道袍换了下来,穿着这套灰布长衫,倒也有几分车夫的模样。摸着夜sè,几人便乘着马车出了萌关。 看着久违的青山绿水,聂羽的心情倒也格外的好,每rì除了驾车赶路外还能与车中几个弟弟妹妹逗上几句。原想揽了轻松的差事,却怎知第三rì傍晚,几人头一次遇到了葭萌国的士兵。这些士兵身形虽然比卞楚国之人略矮上一些,却结实不少。他们看车上坐着的只有两个妇人,四个孩子,只当聂羽几人是逃难投奔亲戚的,并没有怎么为难他们。 原想这葭萌大军的哨卡就这么过去了,可从第四rì一早到这会儿晌午,他们所驾的马车竟被这样的路障拦下了三次。 不知是不是运气好,在他们的马车被拦下来的同时,竟有一支行商的队伍也被拦了下来。这些人常年与哨卡的士兵们打交道,自然懂得规矩,聂羽混在这商队后面倒也免去了不少麻烦。 不一会儿的功夫,商队便与那些当兵的谈妥了。见着木栅缓缓移开,聂羽轻笑一声坐了起来,往身后的这里低呼一声。 “坐好,咱们上路喽。” 听着车中传来“咯咯”的笑声,他随即扬鞭一甩,驾车跟上了徐徐前进的商队队伍。 相随几rì,他们几个与商队中的众人倒也慢慢熟悉了起来。这支队伍来往于卞楚国和郊国之间行商已有二十余年,对这条道也是熟得不能再熟。因为商路需要经过黑松岗,纵使他们已经摸出了一条相对安全的线路,但每次动身还是要花重金请些拳师武夫一路护送。 聂羽心中也暗暗称奇,不知他们从哪儿雇来的这般好手。商队中这二十余个打着赤脚的汉子,各个武功均是不弱,随便拎出一个,比上刀马营那几位校尉也差不了多少。 自从过了最后这道关卡,车队便再没有遇到任何葭萌国的兵士,而一行车马也渐渐行入了大山之中。 行到第七rì午后,道路两旁光秃秃的山脊忽地平坦了起来,每隔不远便有几棵歪七扭八的松树自石缝中强挤出来,无论枝干还是针叶,竟都是一副漆黑如墨的颜sè。 半rì的时间,道路两旁的黑松生得越来越密,越来越高。到傍晚时,三四丈高的松林已将道路和山峰掩得严严实实,众人脚下已没有了半点官道的痕迹。 听着山中传出的几声兽吼,聂羽暗道一句:“这便是黑松岗么?” 看着前方车队中那些赤脚武师们一个个紧张的样子,聂羽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头看向了怀中。他衣襟内侧掖着一块鸡蛋大小的红sè晶石,如同一块半明半熄的火炭,在他怀中泛着淡淡红光,正是乔墨送给他作为报酬的火属xìng灵晶。 这几rì来,他有空便会取出一块来把玩一二。让他头痛的是,分明能感觉到这石头中蕴藏着火属xìng法力,可无论他用什么法办,自己与这石头间似乎总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隔膜。 他正盯着怀中明灭不定的晶石出神,前方车队突然传来了一阵马匹嘶鸣声。 紧接着,众人头顶茂密的黑sè松林竟齐齐向两边倒去,当即现出了两团浮在众人头顶上空的耀眼青光来。 就在众人错愕不已的时候,自其中一团青光中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冯道友,就是那人么?” 话音未落,两团青光蓦然消散,其中居然现出了两只身型奇大的白雕,不待众人看清模样,便大翼狂挥地消失在了空中。 就在同一时间,众人的面前竟无声无息地多出了三个人来。为首的是两名身着碧绿道袍的中年男子,头顶纱冠,背负拂尘;二人身后则站着一个黑袍加身,头带罩帽的高大之人。 “正是。” 静了片刻,一个中正的男子声音从站在二人身后的那名黑袍人口中传出。 “好。”为首的一名碧袍道人一挥大袖,冲着人群朗声说道:“玉昆山弟子行事,你等凡民先行过去吧。” 看到这般场景,别说是商队中的几个行商,就是那些赤脚武夫,也有几个当即湿了裤子,听到面前仙师这么一说,顿时屁滚尿流地往林中跑去。 聂羽心中早已骇然,虽然对方并没有指名道姓,但这车队中身怀法力之人除了他可就再没有别人了。他并非不想同那些人一起逃走,但此时身后车中还坐着两大四小六口人,他又如何走得了。 聂羽开了车门,先将两个妇人扶下了马车,又将四个孩子也接了下来。看着孩子们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他当即领着六人往那些人逃跑的方向走去。 “小道友慢走。” 聂羽只觉耳边风声吹过,之前说话那名碧袍道人竟瞬间横跨数丈,伸手挡在了自己身前。 “怎么?难不成你找我有事?”他故作镇定地问道,但人却向后撤出了半步,一对双眸死死盯住眼前的道人,体内星力已如满弦之箭。 可他眼前这位碧袍道人却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含笑说道:“小道友误会了,我们此来并非为了什么人,而是为了一件东西。” “我身上还有什么前辈能看得上的宝贝么?” 聂羽心中蓦地一沉,难不成这几人看上了自己身上什么宝物,面前这三人修为均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若真是如此,今天可算是栽了。 谁知他话出口,那碧袍人根本没有在意,而是再一个闪身出现在了他身后不远处那两个随行妇人身前,yīn毒一笑道: “不是你,是她……” 第五十九章 莫叫狗嘴辱师门 - 帝囚 - 麓遥 () 【对不住各位,今晚坑了一章,理由多说无益,本周内补上。】 “不知乔墨他有没有告诉小道友,这两个妇人身上,可是带了件不该带的东西。”也不见碧袍道人有什么动作,两个妇人手臂上挽着的布包竟忽地被他摄在了手中。 “你……你……你怎么知道乔墨前辈?” 聂羽心中暗道事情不妙,对方三人显然是冲着自己这一行人专程而来的。 “呵呵,冯道友,还不快将你的宝贝蛊虫收回来。不然等会儿贫道一不小心,将它也杀死,岂不可惜了。”碧袍人根本没有半点搭理聂羽的意思,将手中包袱一抖,其中物件当即稀里哗啦地落了出来。 下一刻,头带黑布罩帽的男子口中突然传出了几个晦涩的音调。话音未落,聂羽却忽地觉得颈后一阵轻痒,竟有一只奇小无比的深sè小虫从他领内飞了出来,冲着黑袍男子嗡然而去,悬在了他面前。 “这是……”聂羽面sèyīn晴不定地看着从自己衣内钻出的那只飞虫,质问道:“你几次三番监视于我,到底想干什么?” 虽然面上强装镇定,可聂羽心中却早都暗骂不已了。这只虫子明显要比前rì的那两只小上不少,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藏于自己身上的,他竟没有察觉半点异常。 “聂小兄弟倒也帮了我个大忙,若没有你助乔墨送他们几个往东阳城去,我们在萌关中倒还不便出手了。”黑袍男子笑得十分自然。 “冯道友,这两人的包袱中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你说的那件信物到底在何处?”目光在地上七零八落的东西中扫了又扫,碧袍道人不耐烦地问道。 “二位前辈莫急,包袱中没有不代表她们身上没有,兴许被乔墨藏在了那几个孩子身上了也说不定。”冯姓男子不紧不慢地说道。 “找得到便罢,若是找不到……”碧袍男子往黑袍人方向一瞟,冷着声音说道。 “前辈放心。” 黑袍男子说着,自腰间取下两个雪白sè的葫芦,分别拔了盖子。两团黑漆漆的虫云当即自葫芦中嗡鸣而出,径直飞向了聂羽等人的方向。 “你要干什么?”聂羽看着四散而至的虫云,旋即大喝一声,浑身星力砰然而出,化作一层赤红sè光幕挡在了身前。 “此事与小道友无关,莫要碍事。”聂羽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冷语,那名之前抢走包袱的碧袍人竟再一次出现在了自己身前。 只见那人手上青光一闪,竟凭空聚起了一团刺目光球,没有半点停顿地朝着聂羽胸前按下。聂羽胸前的赤红星幕与光球相碰的瞬间,居然如同水幕般层层荡开,没有半点作用,只觉胸前一股庞然巨力压下,当即噔噔噔地一连退出七八尺,噗地喷出了一口jīng血来。 “区区一个月基未成的臭小子,难不成你还真觉得能在我们兄弟手中讨到便宜不成?”动手的碧袍道人看着目露凶光的聂羽,不屑地说道。 就在两人动手的瞬间,两团黑sè虫云已汇在一处,黑压压地将跟随聂羽逃出镇子的六个人围在了其中。蓦然间,黑云中竟传出了声声凄厉无比的惨叫,不仅有女子的嘶嚎,更夹杂了那几个孩子无助的求救声。 聂羽此时倒在距离虫云不远处的地上,双手紧紧捂着胸口,蜷缩着身体,面上露出一副异常痛苦的神sè。他不知道之前那名碧袍道士到底使了什么法术,刚才的一掌不但力道奇大无比,更使得他体内的星力如同决堤的洪流般四处奔走,逸散在经脉之中,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他呲牙咧嘴地看着漆黑一团的虫云,不过数息的功夫,虫群竟再一次无声无息地散了开来,纷纷飞回了黑袍人手中的雪白葫芦里。而与他随行的六个乡民,除了地上散落的残破衣衫碎片外,此时哪儿还有他们的半点影子。 仅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六个活生生的人竟被这虫云蚕食一空了。 聂羽强忍着胸口的剧痛,紧咬着双唇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随即抹了一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目sè森然地瞪着几人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既为修道之人,为何对这些贫苦百姓滥杀无辜。” 话音出口,他却发现自己所言竟如耳旁轻风般,根本没能引起那几人的半点注意。 “冯道友,此事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兄弟二人一个解释。乔墨派人护送这几名女眷孩童送往东阳城此事不假,可他向郊国求援的信物到底藏在何处,难不成你觉得玉昆山之人如此好诓骗不成?”方才出手的碧袍道人言语间怒意森森,正要往黑袍男子的方向而去,却忽地停下了脚步,口中轻吐一句。 “咦?” 说着,他单手凭空虚抓,竟有一块透着红芒的晶石被他摄入了手中。 聂羽见到此状,旋即往自己怀中看去,却发现之前揣衣襟里的那块红sè灵晶已经不见了,想必是刚才被这碧袍人击飞时掉了出去。他心中暗道不好,碧袍道人手中所拿的,正是自己刚才掉落的那块下品火属灵晶。 碧袍人方还略带怒sè的神情忽地舒展了开来,讥笑一声道:“不曾想这rǔ臭味干的小儿竟还带着整块的灵晶,难道你家师父没告诉过你,这种东西要放在储物空间之中么。” 说罢,他竟将手中的下品灵晶收入了自己袖中。 “哼,虽被这炼蛊宗的小辈骗了,倒也不白来一趟。贾师弟,你再看看这孩子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宝贝。”仍站在黑衣人身旁的那个碧袍道士面sè也缓和了不少,冲着聂羽的方向说道。 “小道友,你若身上还有灵晶,此时拿出来倒也能免些麻烦。”被唤作贾师弟的碧袍道人话虽然这么问,但目光一扫他空荡荡的双手和腰间,心中却根本不信这少年身上还能再拿出些什么值钱的物件来。 聂羽虽然不知道这灵晶有何用处,但听了他们二人的语气,此物价值一定不小。他此刻根本无法cāo控体内半分法力,不然又怎能让这两个碧袍道人这般欺凌,莫说是再拿些宝物出来,此时他哪怕能运起一丝星力,也早就将师父的剑符祭出,取了面前这二人的xìng命了。 眼看伤了自己的碧袍道士再次往自己这徐徐走来,聂羽大喝一声:“我是醉乌山弟子,你们二人就不怕我门中长辈降罪么?” 聂羽暗道,自己在这二人面前,已如砧板上的鱼肉一般。思忖再三,他也只能故技重施地将醉乌山三字再度搬出来,希望能够对面前二人聊以震慑。 怎知他话刚出口,面前的碧袍道人竟哈哈大笑了起来。 “醉乌山门人一向龟缩南泽腹地,十余年来都对两国战事不闻不问,你这小子又怎可能是醉乌山的弟子。”言罢,这人周身蓦然暴起一道青绿sè的耀眼光华,气息也顿时强上了数倍,冲着聂羽轻蔑地喝道:“就算你真是,我今rì杀了你,醉乌山的那些人又能把我怎么样?” 就在碧袍道人话音方落的瞬间,聂羽忽然感觉到一股异常柔和的力量自身后传来,不知不觉便将眼前道人的千钧重压化作了无形。遂即,一道愠怒不已的娇叱自他脑后的半空中蓦然响起。 “莫叫你这狗嘴辱了醉乌二字!” 说话间,一朵粉芒盘绕的彩云飘然而至,正停在了聂羽头顶上方。 第六十章 狡兔死,走狗烹 - 帝囚 - 麓遥 () 聂羽身处在这股柔和的力量中,扬头看去,缓缓降下的粉sè云团约有两三丈大小,微风过处,如棉如絮般微微涨缩着,自其间不住地散发出阵阵让人迷醉的粉sè霞光。 在粉sè云霞落下的瞬间,他面前的两个修为远胜于他的碧袍道人也怔在了原地。之前身上青光暴起的那个男子浑身法力一敛,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狐疑地盯着徐徐降下的粉霞。 下一刻,粉sè云团在他头顶数丈处徐徐停了下来,聂羽只觉面前两道蓝芒闪过,竟凭空多出了两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背影。随着二人出现,阵阵恬淡的花香随即弥漫了周围数丈的范围,自然也传入了聂羽的口鼻之中。 他呆呆地看着身前这两个曼妙的女子背影,不知为何,脑中竟突然呈现出了一副彩云青山,道君仙子的悠然画面。 就在他发痴的时候,左边的女子忽然拿出了一个十分jīng美的白玉瓶来,随着她口中默念一句,悬在几人上空的粉sè云霞竟蓦然化作团团粉雾,速度奇快地往她手中的玉瓶中涌去。一呼一吸的功夫,整个云朵便被玉瓶吸了个干干净净。 “这是什么法术?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贾姓道人面sè谨慎地问道,话音中竟隐隐含着几分忌惮之意。 “连醉乌山的云驾之术都不认得,竟还妄敢杀我们醉乌门内弟子。看你二人修为不jīng,大言不惭的本事倒是不小。” 女子将手中白玉小瓶一收,双足下竟无声无息地涌出许多淡淡蓝芒,蓝芒中夹杂着数十根白sè的晶丝,如同冬rì树梢上结出的冰花般晶莹剔透。 见到此状,身处后方的那名碧袍道人眉关紧蹙,扬声问道:“在下玉昆山李嵋铭,不知两位仙子怎么称呼,仙门何处?” “玉昆山弟子……”女子声音轻挑,鄙夷叱声道:“你们二人如果不是玉昆山的门人,这破事儿姑nǎinǎi还懒得管呢!浣秋,动手。”女子话音一落,她身旁略显娇小的另外一名女子两手齐扬,竟也散发出了阵阵湛蓝sè的芒晕。 聂羽只觉得周遭温度骤然下降,四下数丈竟凭空凝聚出了无数鹅毛大小的雪片,如同被旋风裹挟般,绕着两女飞旋不定。两女身边的数丈范围内一时间冰雪交加,聂羽身处其中,竟比置身严寒深冬还冷上不少。 感受着身前两名女子远胜自己的法力波动,贾姓道人疾退几步站到了自家师兄身边,两人法力聚在一处,化作道道青sè风芒,将身体护在了其中。李姓道人见势不妙,大喝一声道:“你们是醉乌山的修士?” “哼,是又怎么样?” 话未说完,脚踏冰晶的女子已经携着寒意奔至两个中年道人头顶上方。在她身后,那名娇小的女子则浮起了尺许高,两手法诀不断,全力催动着周围的寒雪之力,将前方近身交战的姐姐护在其中。 经过这一会儿的功夫,聂羽体内激荡的法力已缓和了不少。心念汇聚,他感觉到法力已经重归自己掌控,当即自宝符中取了瓶疗伤的丹药出来,取了几颗吞入了腹中,没有半刻迟疑地运起了法力,一面勉强化解着药力,一面谨慎地观察着眼前的战局。 此时前方的女子双手擎着两把晶莹剔透的冰剑,狂舞之间,便有道道冷冽寒芒纷涌而出。虽然这些淡蓝sè的寒芒被二人身前的青sè风刃挡下了大半,但在驱雪女子法术的影响下,他们身前的青芒移动的速度却已远不如前。 “贾师弟,我且撑在此处,你先去将后面那女子的法诀破去,没了寒雪护身,这女子定然敌不过我们二人。”情急之下,李姓道人双臂青光狂闪,向着一旁苦苦支撑的贾姓师弟口唇微动地说道。 听闻身旁的师兄如此一说,贾姓道人当即点了点头,暗道一声师兄小心,便消失在了原地。 手持冰剑舞动不已的女子见到眼前突然少了一人,当即停下了手中法器,非但没有半点担忧之意,反倒目露讥讽地笑道:“这般小儿伎俩,也亏你们两人想的出来?凭他的修为……” 话到此处,女子却忽然将余下的几个字生生吞咽回了腹中。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就在她停手的下一刻,面前这个刚还在全力相拼的“师兄”没有半点征兆地腾空而起。才跃到空中,他袖中青光闪动,竟召出一只巨大的白雕来。紧接着,这人居然没有半分犹豫地驾着巨雕疾驰而起,很快便化作一点白sè身影,消失在了浓浓的夜sè中。 贾姓道人这时已来到了掐诀施法的少女身前,两手运起青芒便往少女周身的护体灵光中抓去。怎知他双手才探入这看似平淡无奇的蓝芒之中,其上竟传来了一股凛冽透骨的寒意。下一刻,他的双臂和其上熠熠闪动的青光竟如被冰封一般,寸寸凝结,挂满了雪白sè的霜粉。 道人见此,当即怪叫一声将滞在蓝芒中的双臂抽了出来,却发觉两条尚还掐着掌诀的手臂此时已没有了半点知觉。惊魂未定的他当即朝着身后李师兄所在之处看去,却发现除了一直僵立在原地的那个黑袍小辈和脚踏冰霜的女子外,哪儿还有自己师兄的半点踪影。 碧袍男子稍一愣神,旋即怒不可遏地冲着身后的女子大吼道:“你把李师兄怎么了?” “哎……”女子娇叹一声,旋即面sè淡然道:“还真是个可怜人,到了此时还在担心你那趁乱逃走的师兄。” “休得乱讲!师兄与我同门多年,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男子当即反驳道。 “如今你双手已被凝霜所废,别说伤我,就连掌诀想必都掐不出了,我骗你又有何益处?”女子将足下蓝芒一散,摇了摇头道:“这黑袍男子一直从旁静观,你问问他不就知晓了。” 贾姓道人目光当即落在了那名黑衣人身上,沉声问道:“冯道友,这……” “她说的是实情,李前辈刚才的确独自逃走了。”出乎众人意料,在场之人除了聂羽之外,其余人修为都远胜于他,可他话语间依旧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听罢此言,贾姓男子先是失魂一笑,接着面sè陡变,狰狞异常地说道:“姓冯的,你传信给我们兄弟二人,说这几人身上藏有乔墨向郊国七真谷请援的信物,诓骗我们两人带你来此,如今你也别想全身而退。” 黑衣人微微抬起了头,双手顺势将头上的黑sè帽兜摘了下来,竟露出一个十分可怖的面容,从面上到光秃秃的头顶,满布着十余道长短不一的刀疤,交错纵横,连面相都无法看清了。 “我也只是早年偶尔得到这本炼蛊宗的入门秘籍,才学得了些驱虫之术的皮毛,什么时候以炼蛊宗弟子自称过?你们二人如果不是贪图葭萌军中的高额悬赏,又怎么会轻信于我。乔墨当年领兵毁去我整个匪寨,杀了我几千弟兄,如今能让他也尝尝这断子绝孙的痛苦,老子就是死在这里也值了。”这黑衣男子说到此处,竟忽然狂笑了起来。 聂羽听到这里才算明白,这两个道人竟是因为贪图军中悬赏,被这黑衣人欺骗而来的,而这黑衣人的目标则根本不是自己,而是乔家这六口老小。可想来想去,他却怎么都想不明白,眼前这黑袍之人的装束虽然十分眼熟,但怎么都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一个利yù熏心,一个背信弃义,就你们这样的人也配修道?换做当年,就是来我山寨里当土匪,给老子洗脚,老子都嫌你们脏了老子的鞋!” 男子一面狂笑,一面竟还在滔滔不绝地连声叫骂。 贾姓道人脸涨得通红,忽如条发疯的野狗般冲向了黑袍男子,身上青光狂涌正要运功,却听得砰的一声,被冰霜覆盖的两臂竟然寸寸碎裂,化作了齑粉。没有半点痛楚传来,他眼前一黑,整个身体便轰然撞到了黑袍男子的身上。 没有半点叫喊声,二人竟如同黏在了一起般,顺着山脊往松林深处滚落了下去。 聂羽盯着两人滚落的方向,失神地瞥了一眼地上散碎的衣衫,几个妇孺惨死的样子仍还历历在目。心中愧意难当的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心道谁能想的出,这般惊心动魄的战斗竟是如此收场。 正寻思着,他眼前忽地一花,之前那两个女子竟蓦然站在了他身前。 聂羽仰头一瞧,却发现这两个女子竟都还是十六七岁的少女。稍前的少女梳着一个塔髻,两鬓上梳理得干干净净,一双大眼露着灵动。她身后的姑娘也盘着长发,额前两缕乌丝顺着两颊轻轻垂下,明眸闪烁间,却多了几分娇柔。一袭白sè道袍,不但丝毫没有掩住两女婷婷曼妙的身姿,反倒给二人平添了几分出尘的灵气。 为首的女子看着聂羽瞪着她们发痴,双眸又瞪大了几分,娇叱一句。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冒名醉乌山弟子?” 第六十一章 彩云座下,仙子从旁 - 帝囚 - 麓遥 () (谢谢布BU和jacc29两位书友的打赏。) 虽然面前的两个仙子美若桃花,但聂羽此时却根本无心欣赏,那女子所问的言语他也根本没有听进去。 聂羽缓缓蹲下了身子,将脚边几片破破烂烂的衣衫拾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叠在一起,藏在了怀中,旋即又向一旁的几块散碎的破布走去。 不一会儿,待他将周围散落的衣衫碎片都放好了,才缓缓抬起了头来,冲着那两个女子说道:“今rì蒙两位仙子搭救,聂羽感激不尽。不知两位仙子怎么称呼,他rì我上醉乌山时,再行言谢。” 面前的少女见他不但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反倒说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心中当即生出了些不快。 “怎么?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冒充醉乌山弟子还不够,竟还想去我们山中闹事么?” “仙子误会了……我……”聂羽一看眼前少女这副蛮不讲理的架势,心中当即暗暗叫苦。 “误会什么?我和妹妹今rì到萌关探查军情的时候,就听城中有人说之前就有一个醉乌山的小道长来过,还在城里办了几件大事。我和妹妹还以为是山中哪位道兄私自下山,没想到竟然是你这小子冒用了我们醉乌山的名号!” 女子说话间,竟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刁蛮之中,经掺杂了几分可爱。 “姐姐,他刚才拾起来的那些衣物碎片上还残留着些生气,不如先问问他之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站在刁蛮女子身后的那个少女双眉轻蹙,面露疑sè地说道。 聂羽见着这少女为自己解围,当即松了口气,不等二人说话便将之前发生的一桩桩事情从头到尾说了出来。从这三人出现,到打伤了自己又残杀了六个乡亲,再到逼自己交出身上的钱财,听得眼前这两个女子均瞪大了眼睛。 “竟还有这种事!”之前向他逼问因由的女子破口大叫,竟全然忘记了他冒充醉乌山弟子一事,嘴里不断地咒骂道:“怪不得一向厌烦俗世恩怨的老祖近rì突然下令,让我们两院之人赶赴这里助卞楚国大军一臂之力,没想到修门之中竟然还有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早知如此,刚才就该将他二人的xìng命留在此处。” 聂羽心中暗笑,之前还觉得这两个仙子拒人千里,没想到她倒还是个心直口快的爽快姑娘。 “姐姐,你别难为他了,之前在萌关之中你不也听那些人说了,这人虽然谎称醉乌门人,但并没有辱了我们山门的名头。如今看来,他倒也是有情有义,不像是坏人。萌关军情未定,师父只让我们早些前来探查一二,不如我们先回城中再做定夺吧。”少女说到此处,美眸一转看向了聂羽的方向,竟悄悄做了个鬼脸。 “也对,军情大事要紧,师父叮嘱今晚我们二人必须守在城中,如此倒是我大意了。” 刁蛮女子说罢,瞟了聂羽一眼,冷声说道:“难得浣秋妹妹为你求情,我见你人品不坏,就勉强信你一次。之前你不是说要回萌关之中将此事告诉那个乔墨么,就同我们姐妹乘云驾一同回去吧。” 说罢,她自罗袖之中翻手拿出了之前收起的那枚白玉小瓶。也不知她做了什么,白玉瓶口竟忽地响起了一阵呜鸣,而后,之前消失的那团淡粉sè云霞竟自瓶口再一次迎风涨作丈许大,停在了几人头顶处。 聂羽刚要开口相问这东西到底要如何上去,只觉身子一轻,竟忽地飞在了空中。竟是刚才那名刁蛮女子拎着自己腰间的束带,带着自己跃起了四五丈高。 扑的一声,他只觉身下软绵绵的一片,自己竟被身后的女子丢在了粉芒四散的云朵上。 感觉着身下柔柔软软的云朵,聂羽心中偷笑,没想到修道还能驱使这种宝贝,此物可比前些月看到弟弟脚踏飞剑,晃晃悠悠的那种感觉舒服多了,回头定要让师父帮自己也弄上一朵彩云来当座驾。 他一面美滋滋地想着,一面缓缓爬起了身子,还不待他站稳,身前忽然传来了那名娇蛮女子的声音。 “老实趴好,别掉下去了。” 聂羽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身下的云朵竟蓦地一颤,旋即整个人扑哧向后一倒,又摔躺了下来。一时间,整个人都被股巨力生生压在云朵上。 “乖乖……这东西飞起来竟比我的风步诀快了这么多……” 不一会儿,身上的巨力便渐渐消失了,他心中暗叹一声,旋即悄悄往云边爬去。 方才将半个脑袋探出云外,罡风呼啸,他便觉得面上如同被无数利刃划过般刺得生疼。俯视下方,一股头晕目眩的感觉骤然而生,此时地面上的山峦树木已缩小了无数倍,正疾速向后方退去,而之前身处的那片黑漆漆的松林则早已不见了踪迹。 聂羽抽身往后一坐,目光便落在了身前丈许远的两个少女身上。此时她二人虽然背对自己,站在云朵的最前方,可她们二人迎风玉立的身段和随风舞动的衣袂却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似乎是意识到了身后的男子在注视自己,之前帮聂羽说情的那个娇柔少女忽地掉过了头来,身形一晃竟半跪半坐地出现在了聂羽身边,一对美目忽地眯成了两条缝,轻笑着问道:“大胆小贼,干嘛一直盯着我姐姐看,你就不怕被我姐姐发现责罚于你么?” 聂羽心道这两个小仙子虽然道法比自己高深许多,但竟都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少女心思。若他在萌关之中遇到这两人,想必只会当做是哪个大户人家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多半不会将她们与方才那场激烈的斗法联系在一起。 “仙子,聂羽心中端不端正,你们两位一看便知,又何须我多做解释。再者说,我做什么又怎能逃得过这位仙子的眼睛,如果她要责罚于我,也不会等到这会儿了。” 少女被聂羽这番话堵了个正着,一时间竟无言以对,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当即气红了小脸。 “对了,我之前观你身上气息纷杂,但体内星力却异常jīng纯,想必也不是普通人教出来的。刚才你说你叫聂羽,你师父是何人?”站在前方的少女虽然身形未动,声音却真真楚楚地传到了聂羽耳中。 聂羽心道师父当初曾多次叮咛自己不得向外人提及他老人家的名号,此时自然不能实话实说,灵机一动地回道:“我三四年前曾遇到过一位得道高人,他虽然没有告诉我名号,却传给我了一套吐纳星力的法门。自那之后我便夜夜自行勤加习练,才有了现今的修为。” 他正得意这谎话编的天衣无缝,却忽然发现无论是身边跪坐着的少女还是前方背对着自己的那名女子,在他话音方落的瞬间,竟齐齐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好似发现了什么稀罕物件一般。 “你是说,你三四年前才开始修炼星力?” “自行勤加练习?” 两女几乎是同时问出了两个问题,看着聂羽一面摇头一面点头,两人面上竟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切,编谎话也不看时候,你当我们是萌关中的那些鲁笨的莽夫么,三四年自行修炼若能有这般修为,放在门中还不被各家院主抢破了头?”独站云端的女子轻嗤一声,便再一次转过了头去。 可当聂羽看向身边这个娇柔动人的少女时,却发现她的眼中除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外,竟没有半点质疑的神sè。不知为何,在聂羽说出这番话的瞬间,少女的心中竟无端端地生出了一个念头:“这人说的,不是谎话。” 就在聂羽看着她这般模样不知所措的时候,面前少女忽地娇声一笑,自皓齿间传出了一句他自己都不信的话。 “我叫穆浣秋,你这几年独自修炼想必经历过不少趣事,能不能给我讲讲?” 听闻了前方那位刁蛮仙子对自己的嗤之以鼻,聂羽根本没想到身边的少女会主动来搭话。听她这么一问,当即点了点头,接着便将自己镇上习武和荒漠修炼的经历胡乱编在一起,当做故事讲给了她听。虽然师父和宝符的相关之事都被他刻意略去了,可眼前的少女还是听得分外专心,时不时还发出些咯咯笑声和讶口惊叹。 两人你一问,我一答,竟渐渐攀谈了起来。 第六十二章 扪心 - 帝囚 - 麓遥 () 聂羽与穆浣秋越聊越投机,谈话中倒也大概了解了这两位仙子的来历。 她们二人是一对亲生姐妹,坐在他身边的温婉少女名叫穆浣秋,二八芳华,与他相仿,而前方站着的刁蛮少女长她两岁,名叫穆浣菱。 两女天资聪颖,自懂事起便被家中长辈送入醉乌山中求道,仅用十年时间便先后修成月基,由此也被宗门和族中捧作掌上明珠。自小在道门长大,她俩过的一直都是与世隔绝的清修rì子,又因师父管束得极严,故而两女虽然修为过人,但心xìng却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少女模样。 毕竟是同龄之人,听后面两人相谈甚欢,就连站着的穆浣菱也时不时地插上一两句嘴,聂羽与她二人之前的芥蒂倒也渐渐被忽略了。 飞了约有半个多时辰,独自站在粉霞前端的穆浣菱忽地面sè一紧,低声打断了身后二人的谈笑。 “浣秋!” 听到姐姐的轻呼,穆浣秋略带疑sè地站起了身子,缓步走到了穆浣菱身旁。 “前方火光是不是萌关的方向?”穆浣菱紧着声音,向一旁的妹妹问道。 穆浣秋美目微屈,当即发现深邃的夜sè尽头,正有一小团赤红sè的光芒渐渐出现在无边的黑暗里。她眉眼间的笑意蓦然散去,轻咬着丹唇点了点,并没有说话。 “糟了!才走开半rì的功夫,竟真出事了,那火光距离此处少说还有百里之遥,我们再飞快些!聂羽,你坐好了!” 穆浣菱说罢,足下遂即涌出两道湛蓝sè的光芒,如同两条落雨汇成的细流般,源源不断地往身下的云驾中灌注而去。 聂羽只觉身下的云朵忽地微微振动了起来,自其间四散而出的粉sè光霞也蓦地一滞,而后这光霞中竟多了些晶莹剔透的蓝sè冰屑。在粉蓝两sè光华的推动下,云驾的速度当即又比刚才快上了许多。 大概飞了一炷香的功夫,冲天的火光已将关城的轮廓映照了出来,而聂羽也渐渐看清了眼前的场景。他用力揉了揉自己双眼,脸上挂满了难以置信的神sè。 以连绵数十里的萌关城墙为界,城内城外,一黑一红,在夜sè中纠缠在了一起。漆黑的城池内,数不清的点点火光散布了全城,并且不断地徐徐攒动着;而城外数里的范围,连同刀马营驻扎的军帐在内,都已化作了一片滔天火海。 渐渐地,自三人所在之处,已经能听到两军对垒的阵阵擂鼓声。 穆浣菱正要说些什么,可当她转头看向聂羽时,却发现这眼前这油腔滑调的小子竟忽然变成了另一个人,紧握的双拳不住地发出阵阵脆响,一对怒目死死地盯着几人下方的火海,浑身上下居然都在微微颤抖着。 “哼,倒还是个有情有义的小子,我就先送你下去吧。” 穆浣菱玉足一踏,身下云驾当即朝着黑漆漆的关城俯冲了下去,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便疾驰到了城池zhōng yāng的位置。 城中前rì宽敞无比的大道上此时已挤满了人,有携着全家老小奔走的贫苦百姓,也有举着刀兵往城中聚集的守卫官兵,悲啼声、叫骂声、喊杀声混作一团,在熙攘的人堆中不断地回荡着。 可就在这三人所乘云霞落下的一瞬间,周围数百丈内的所有人都蓦然静了下来,盯着突然出现的粉sè云朵,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除了遥遥传来的擂鼓声和更远处的吵嚷声外,四下再没有半点声音发出。 “小子,我和妹妹去向师父报信,你就先下去吧。他们有修士帮忙,你打归打,可别逞能把命丢了。”说着,穆浣菱突然朝着聂羽丢来一个雪白的物件:“这东西你拿着,到时我们自然能找到你。” 聂羽当空一抓,竟是一块雕得极细致的白sè木牌,木牌上镂着一个飘逸的云字。 看着眼前的刁蛮女子,这一刻他心中竟不知为何忽然生出了几分好感,遂即嘴角微翘地点了点头,将木牌往怀中一藏,整个人便如同飞燕般从云驾上跃了下去。 就在他跳下云驾的瞬间,整团粉霞砰然而起,竟以比之前还快的速度往西南方直飞而去,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下方众人的视线中。而此时的聂羽足踏两道红芒,在跳下的瞬间,整个人便朝着刀马营的方向飞驰起来 这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异状带来的震惊很快便被惊惧再一次取代,惶恐的人们再次扬起了震耳yù聋的叫嚷声,漫无目的地往后方逃去。 虽然人群中仍还有许多兵士,挥舞着卞楚大旗,喊杀不断地逆着人cháo往两军交战之处涌去,但这副场景仅维持了一小会儿便被一道惊人天象所打破了。就在雷鸣般的声浪愈来愈响时,自城池北方,一道青紫sè的闪电自千丈高的天际蓦地撕裂了夜空,落在了萌关的北城门上。 三四息的功夫过后,响彻天际的雷霆之音如同一股巨浪,排山倒海般压住了城中的所有声响,音波过处,一片死寂。 “仙师!是仙师!!” “我不想死……!!” “是葭萌国的仙师……!” “……” 人群中残存的反抗之意被这道雷霆轰得荡然无存,在这种根本无法以人力相抵的力量面前,无论是战意如火的守城兵士还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当即哭嚎成了一片。人们哭泣着、咆哮着、相互撕扯向着其他方向奔逃而去。 放眼看去…… 不断有人被绊倒,或再次爬起,或被踩得断气而亡。 不断有人爬到他人身上,踩着人群妄图逃得了xìng命,却被赤目癫狂的兵士们一刀砍翻下来。 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自己的孩子半蹲在地上,用身体挡着身后疯狂奔袭的人群…… 在她不远处,一个老妪躺在路中间,此时浑身尘土的她早已不省了人事,而身边的一对小姐弟仍还默默地闭着眼相拥跪地,一边流泪一边喃喃着:“婆……婆婆,我们俩就在这陪你……” 同样的惨状比比皆是,不多时,这些人便被湮没在了茫茫的人cháo中…… 隔着人群的尖叫声、哭泣声和咆哮声,远远地,自城北传来了越来越清晰的战鼓之音,声威阵阵,如催命般逼人癫狂。 看着眼前的场景,聂羽喉中如同被人塞入了团团泥土,不断地吼出痛苦的长啸,却被周围的音浪当即拍散。此时他赤红的双眼中看不到半点怒意,却再一次被浓浓的无助和不甘所取代。 “我想救这些人……” “可是这声音为什么传不出!?” “这拳头为什么握不紧!?” “可是……我……可我的修为……” “我想……变强!” 忽然间,他眼前十余丈处的地面轰然崩开,一道五sè汇聚的夺目霞光自地面下冲天而起。而在这霞光破开地表的同时,城内各个方向竟有数十道一般无二的霞光破土而出。 三四十道五sè光柱彼此呼应,在城关上空百余丈处汇作一团,旋即化作一张奇大无比的五sè光幕,几乎将半座城池都遮掩了起来。光幕上白、赤、黄、绿、蓝,五sè华彩流转不定,竟徐徐汇聚成千百把各sè光剑,向着城北葭萌军攻城之处厉啸而去。 剑光所指之处,震天杀声当即被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所取代。 聂羽神sè茫然地盯着头顶的五sè光幕,脑中当即浮现出乔墨当rì请自己相助时所说的话:“守时盘盘相护,如山如壁;攻时连绵不绝,如啸如cháo……九宫天乌阵……” 第六十三章 孽因,孽果 - 帝囚 - 麓遥 () (老话题,拜谢小斓和流光忆影两个妹子的打赏。这章写的jīng力憔悴……居然用了快4个小时。看着外面蒙蒙亮的天,忽然感觉自己又年轻了几岁。) 关城内,大街小巷上奔逃的人群在五sè霞光冲天而起的瞬间,都齐齐地傻在了原地,纷纷注视着这一幕惊人的场景。整座城池在这一刻如同停滞了一般,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寂静中。 多数守军都知道乌戟营此时驻扎在城中,却从未见他们出来露过面。而此时,看到这遮天蔽rì的五彩光幕,军士们竟无一例外地当即想到了这些神秘异常的人。 聂羽仰视着纷纷落下的五sè剑芒,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在如雨般的剑芒不断落下的同时,笼罩着整座关城的巨大光幕竟然黯淡了一些。而在他看向身前那道汇入大幕的霞光时,却发现这霞光竟比方才爆发时也细小了一些。 “灵武的威力全凭其上镶嵌的灵晶,若是灵晶中的灵力一旦用尽了,那灵武便与普通的兵刃没有半点区别了。”他想到之前乔墨对他说话的话,心中一沉,暗自寻思道:“如果真如自己想的,乔前辈此时就要拼尽全力与那些葭萌军队相搏的话,此刻可没空慨叹自己的无能为力了。” 当即,聂羽目光中的怨艾之sè一敛,稍稍理了理气息,整个人又在大道旁的房檐屋顶上飞驰了起来,直奔萌关北城而去。 城外连天的火海此时已蔓延到了城内,熊熊火光很快便将城北驻扎着的无数军帐引燃了,化作片片彷如地狱焦土般的区域。奔走逃散的人群也渐渐没有了,道路上反倒多了些惨死于刀兵之下的两军将士。 越往前走,路上死去的葭萌士兵越多,渐渐地,聂羽已看到了五sè光罩的边缘,透过还在零星盘绕的芒雨看出去,此时的光罩内外,竟彷如两个格格不入的世界。 但凡踏足光幕范围内的敌军,此时大都已经在漫天的芒雨斩击下丢了xìng命;而在光幕之外,如狼似虎的葭萌大军沿着光幕外围拍排成一线,整个队伍竟无边无际地延伸到了黑暗之中。 聂羽此时将身子半掩在黑暗中,静静地观察着前方的一切。此时离他最近的葭萌士兵不过数十丈开外,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挤着十余辆四驹马车,载着一面面巨大的战鼓。在每面战鼓之前,都站着两个赤膊大汉,不知疲倦地敲击着。 就在此时,他头顶的五sè光幕上方,忽地爆发出了阵阵如同天威降世般的雷鸣。随着震聋发聩的鸣音,一股异常庞大的气息轰然降下,三道毫无征兆的紫sè雷霆蓦然出现在了大阵上方,如同三条擎天鞭影般,齐声抽打在了巨大的五彩光幕上。 遂即,大阵的光幕竟连半刻都没能抵住紫雷的威能,便无声无息地化作团团星光,散在了夜空中。随着光幕散去,其间的漫天剑芒也纷纷消逝,不见了踪影。而自紫雷源起处的夜空当中,竟徐徐现出了一道惹眼的紫sè光华来。紫华周围,还跟着数百道颜sè各异的华光,向聂羽所站位置的附近疾速降下。 见到大阵被破,方才就一直虎视眈眈的葭萌军士在战鼓的助阵下,彷如洪cháo般再一次向城中涌了进来。 就在聂羽心中盘算着如何离开这危险的地方时,近在咫尺的战鼓声却忽然顿了片刻,战车周围喊杀震天的葭萌国将士也停下了步伐。同一时间,夜空中的数百道光华也在马车上方百丈处悬停了下来。 此时涌入城中的敌军粗略看去已有万人,可这近万将士的目光此时却齐齐聚在了聂羽身旁不远处的大道上。不知何时,路zhōng yāng竟多了一个气宇非凡的白衣僧人,如临无物般默立在葭萌大军的军阵之前。 “这人是……” 在聂羽看到僧人的瞬间,他竟险些失声叫了出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跟随青柳镇一众乡亲们行了一路,却又中途消失的那位素净师父。 此时他一身僧袍白裟加身,衣袖随着身后缓风不住的微拂着,面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笑容。可聂羽却注意到,此时他的双眸中找不到半点之前的深邃之感,反倒透着一片悲天悯人的神sè。 就在素净身前不远处,葭萌大军攻城时掀起的滚滚战意与惊天戾气竟如同碰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般,被他身上散发的那股泰瑞祥和之气牢牢阻挡住了。两股无法触及到的气息势如水火,在空中不断地胶着碰撞着。 “诸位道君请听我一句,既无孽缘又何必枉寻孽果。卞楚一脉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这般妄起杀戮,既辱了道门清誉,亦毁了向道法心。之前百万生灵已然涂炭,如今若是再造杀孽,小僧怕尔等铸成魔心。” 素净声音虽然不大,但不知为何,一字一句竟都犹如厮磨耳语般传到了聂羽的耳中。看那些将士的反应,竟是一副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他所说的样子。 “妖僧,莫要乱我葭萌将士军心。卞楚猪狗来犯,我葭萌拒敌反击又有什么罪过?”随着这声洪亮的大喝,一名身骑乌驹的英武之人从葭萌军阵中走了出来,一柄长枪冷光闪闪,看起来倒还像是个领兵的先锋。 “这位将军,小僧并未问你,你又奈何作答呢?”素净说着,默默地向前迈出半步。遂即,一股浩气磅礴而出,竟将这名说话的先锋连人带马逼得连退数步,摔回了军阵之中。 “高僧好气魄,但你如此对待一个凡人,与我等岂不成了一丘之貉?哈哈!”随着天际上一声狂笑,方才那巨大的紫光缓缓降了下来。 聂羽此刻才看清楚,这紫光竟是由一张巨大的满布花纹的圆盘散发而出,而在那圆盘上,站着七个人。为首的老者一袭青袍,身后背着一个土黄sè的葫芦,其后六人均是一身碧袍的年轻道人,互相叠着手印仿佛在联手催动着什么。 “只因着上次那神秘人插手,害我玉昆山损失大半jīng锐,三位长老不知所踪,就连我也差点在他手上吃了个大亏。此仇不报,我萧某人还有何脸面去见历届掌门。”身背土黄sè葫芦的青袍老者言语冰冷,冲着下方的素净言到。 “萧门主,小僧斗胆问你一事。你与门人屠杀那百万生灵之后,心中可有半点愧?”素净面不改sè,静静地问道。 “我虽是修道之人,但得人钱财与人消灾的道理却也懂得。葭萌国君倾国库之力为玉昆重铸山门,广募弟子。相比之下,大师觉得我代其卫国伐敌可有什么不对?”青袍老者竟是毫不忌讳,冷笑着反问了一句。 “佛师,如您所说,业火繁盛,苦莲已毁。弟子无用,这一世便只能渡人十九载了。”说罢,素净又恢复了淡淡地笑容,遂即轻轻转了转身子,侧目斜视,目光所指竟然是聂羽藏身的方向。 这一眼看得聂羽浑身汗毛当即直竖了起来,与流民车队初遇时的状况一模一样,素净深邃的目光像是瞬间看穿了他的全部,径直钻了他的心中一般。 素净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又落在了另一个方向,突然口中梵音再起。 “施主,前人之因造汝之果,汝之因造后人之果。因果无相报亦无相,莫要同他一样,枉种孽因,待报于后人时,悔之晚矣。” 言罢,素净咧嘴一笑,忽地将周身澎湃的的浩瀚正气收了回来,竟如个常人般,向着青袍道人的方向缓缓走去。 “高僧,萧某虽不知你是何来历,但我既然连六灵真雷盘都带来了,就算你是真佛罗汉,这大仇我今rì也一定要报。” 言罢,青袍老者手掐法诀,猛地一挥,便有无数紫sè符文自那盘上狂涌而出汇于他掌际。与此同时,站在他身后的六个碧袍道士竟露出了一副十分痛苦的神sè。 “破!” 随着他轻吐一声,掌下的符文光球当即化作一道紫雷应声而出,向着素净所站的位置破空砸下。因着两人距离已是极近,紫sè雷霆方一出手便轰然炸响,无数紫华迸shè四溅,竟将周围百余丈的范围晃得如同白rì一般。 光芒散去,素净之前所站的地方已化作了一个径直十余丈大的坑洞。莫说是人,就连他的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素净和尚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在被紫sè雷霆击中的最后一刹那,他竟还在向着自己身旁不远处颔首而笑?刚才那句莫明其妙的话语所说的施主难不成是自己? 瞠目结舌的聂羽凝视着坑洞的方向,脑中登时涌出了无数的疑问。情势紧急,正当他要掉头而去时,距离自己不远处,一句怨怒混杂的低语却让他的身体瞬时僵直在了原地,彷如石化。 “若要激我出手,大师何必做至这般地步……” 循着声音,一个高大的身影从yīn暗之中缓步走了出来,而他出现的地方,正是素净赴死之前笑容停留的方向。 第六十四章 虎啸滔天戮城关 - 帝囚 - 麓遥 () 自黑暗中走出来的,是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一件漆黑的兽皮绒袄斜披在肩头,被条蛇鳞长带于腰间紧紧束住,露出健硕的右臂和大半个上身。俊朗白净的面上,眉如墨剑,目似苍星,散发着咄咄逼人的英气。 更让人称奇的是他身后背着的巨刃,黑漆漆的足有六七尺长,两刃不锋,无鞘无穗,倒像是块黑铁活脱脱地铸成了巨剑的模样。 聂羽刚才虽然再三探查过自己的周围,可直到此人现身之前,他都没有觉察到他的半点气息。听着男子悠悠的声音,看着他慢慢清晰的背影,聂羽浑身好似筛糠一般颤抖了起来。 几乎是在男子话音落下的同时,聂羽口中竟不由自主地吐出了两个字,其中的浓浓疑惑如同囊括了千言万语,传入了男子耳中。 “爹爹??” 男子听到这句话,竟没有半点意外地转过了头来,语气中说不出是欣喜还是愧疚,慈声说道:“羽儿,虽然不知道镇上这两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你长高了,也壮实了。” “爹爹,怎么会!?您怎么会!?我和弟弟当初可是亲手……”聂羽带着哭腔,踉踉跄跄地朝着男子跑去,当即撞入了他怀中。 这个身背巨剑男子居然就是聂羽跟弟弟亲手葬下的养父,秦仲。 秦仲左臂将聂羽往怀里一揽,右手旋即示意,将他说道一半的话打断了,粗壮的臂弯将他紧紧地按在了身侧,欣喜地说道:“真是长大了不少,既然你在这里,怎么不见景儿?” 这番话语如同一柄大锤,将他往rì的坚强瞬间砸了个粉碎。在眼前死而复生的爹爹面前,这数年间被他藏在心中的无助和彷徨,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将他瞬间湮没。扑入爹爹怀中的瞬间,聂羽竟如同在集市中与爹娘走散的孩童再次看到亲人般,嚎啕大哭了起来。 泣不成声的他趴在秦仲的胸膛上,哽噎地回道:“之前镇上出了怪事,弟……弟弟被醉乌山的仙师们带……带回山中去了,我没能挡住……” “醉乌山……”秦仲声音一顿,当即沉了下来:“看来这和尚说的倒也有理,该来的,迟早都要来。” 就在这父子二人相拥团聚的时候,停在葭萌军队上空的那些碧袍道人们,竟有不少都露出了一副忌惮不已的神sè。尤其是停在紫sè法盘上的那位萧门主,见到秦仲出现时,面sè异常难看,声音一寒,大喝道。 “上次老夫大意被你得了便宜,却没想你你身背玉昆门下百余条xìng命,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今rì,定用这六灵真雷将你挫骨扬灰,祭奠我门下弟子。” 秦仲瞟了一眼之前被紫雷击出的那个深坑,满是怜爱地低声说道:“羽儿,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老头脚下那宝物不好对付,等会儿你先躲到后面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过来,知道了么?” 聂羽正要张嘴问话,却发现爹爹忽如变了一个人般,哪儿还有在镇上当铁匠时的半点模样。半遮半露的脊背上,微红的皮肤隐约透出了一些墨sè的纹路。本就魁梧的他蓦地又拔高了许多,右手顺势将身后的巨剑摘了下来,举手投足居然带起了丝丝气浪围绕左右。 “我知道你心中疑惑颇多,待到此战结束再问也不迟。”说罢,秦仲眼中忽然爆发出股股jīng光,缓缓地将半搭在肩上的绒袄退到了腰上,冷笑道:“有爹爹在,别说这些道士与数十万大军,就是真仙下凡也休想碰你分毫!” 说着,秦仲眼中已是血红一片,身型也已涨至丈许高,浑身上下蒸腾着一股炙热之气。**的脊背上,渐渐出现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墨纹虎首。随着他沉重的呼吸声,浑身上下每一块筋肉都在不断地跳动着,释放着胸中的战意。 “爹爹……”看着秦仲煞气滔天的背影,聂羽心中虽有千万言语,此刻却憋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下一刻,秦仲忽地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却已经来到了那些葭萌将士的眼前,手中巨刃的表面乌芒翻涌,如同浪卷一般汩汩而动。 “来着何人?报上名讳。”葭萌军阵中,当即走出了一个身披金甲,提刀跨马的汉子,冲着秦仲大喝道。 可话语一落,他却发现眼前已经是空空如也了,哪儿还有什么人。紧接着,一道破空声从他身旁炸响,还不待他侧目看去,一只酒坛大的拳影便已落在他耳边。砰地一声,这位出头将军的上身竟被活生生砸了个粉碎。 见到此状,周遭那些葭萌兵士们顿时吓得呆在了原地。遂即,人群中一声长啸冲天而起。 “身背血债而不思偿,今rì,你们的人头就都留下来做祭好了!”伴着长啸,万军之中旋即飞起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月sè之下,这人披头散发,壮硕的双臂擎着一柄乌芒滚滚的巨剑,**的脊背上,一只墨纹虎首几yù跃出体外。 秦仲在军阵之中犹如万夫不挡,手中黑sè乌芒翻飞起舞,每次剑花过处,均会响起一片凄厉的嘶吼声。所持剑尖每每掠过,便有一道道七八尺宽的黑芒如鞭似棍地扫过密布的人群,但凡触碰之人无论兵刃还是衣甲,竟都如同纸糊一般,化为碎屑。 偶见一道道月牙般的墨sè斩击飞出,所过之处,便是上百丈长的一道血泊。 上空那无数的光芒此时已落下来许多,均是驾驭着各式法器和妖禽妖兽的碧袍道人。看到秦仲报仇心切,当即有几人掐起法诀,分别放出了数道各sè光华,直奔秦仲所在之处。 “来的好!” 秦仲癫笑一声,巨大的身形瞬间消失在了原地,那些光华竟是生生击中了不少军阵中的葭萌兵士。 而在几个修士下方,他的身影骤然闪出,便有一弯丈许宽的墨sè月牙便冲天而起。漆黑的斩击迎风化作十余丈宽,当即将那四五名身处法器妖禽之上的修士击落了下来。 秦仲目露厉sè,双脚一踏,纵身而起便是二十余丈高,凌空又是两道乌芒击出。不待这几个修士落地,竟直接将这几人拦腰斩做几段。 聂羽的眼中除了爹爹背上的墨纹虎首,便只见得军阵之中的血肉横飞,兵器、甲胄、断臂残肢仿若秋末的竹叶般纷纷落下。一群群的葭萌士兵如同扬沙般此起彼伏地高高飞起,而落下的不只有他们的尸首,更有被秦仲诡异的斩击所裁的碧袍道人们。 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北城的大道上便已铺满了残破尸身,鲜血流淌,顺着雨道越聚越多,汇成了一条条艳红的曲流,蜿蜒在散碎的尸身之间。 就在秦仲的身影如同入江蛟龙般在敌阵中肆意翻飞时,站在紫sè法盘上的萧姓老者紧凝着双眉,双掌不断地将身下法盘上涌出的紫sè符文聚在身前。 而在他两掌之间,此时已凝出了一颗尺许大的绛紫sè光团,涨缩不定地漂浮着。光团上翻滚的电光如同无数条紫蛇交缠在一起,隐隐散发着令人战栗的威压。反观老者身后的六个碧袍道士,此时却被这法盘榨得如同油尽灯枯一般。 秦仲杀到正酣,似乎也觉察到了空中老者处发生的变化,当即甩出两道乌芒将周遭的杂兵纷纷击散,血红的双目死死盯着老者身前的那个紫sè光球。 随着萧姓老者口中的怒啸,掌间光球蓦然一震,化作一条十五六丈长的巨大紫蛟,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雷霆之力,彷如要将夜空都撕裂般冲着秦仲呼啸而下。所携威能,竟将周围尚还留得xìng命的葭萌将士压得纷纷跪伏了下来。 秦仲一连舞起四五道乌芒,虽道道正中蛟身,却没半点效果。遂即,战意傲然的他双臂擎剑冲着蛟首怒然挥去,口中吼出二字。 “敖天!” 话音方毕,阵阵排山倒海般的虎啸自巨刃中翻滚而出,瞬息之间便将他头顶的巨大威压尽数震散,紧接着,一团黑白两sè的刺目眩光自剑尖处涌了出来。 两sè光团迎风一滚,当即化作一头七八丈大小的墨纹白虎,雪白sè的皮毛上,道道乌光流转不断,双目傲然地站在了秦仲身前。 “老弟,陪我杀个痛快!” 言罢,阵阵冲天煞气从秦仲和白虎的身上同时爆发而出,一人一虎,径直冲向了气势汹汹的紫sè蛟龙。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墨纹白虎与紫蛟撞了个正着,而秦仲手中墨华狂涌的巨剑也刚好劈至蛟首上。乌光乍散,紫电纷飞,在周围玉昆修士的注视下,这条掌门真雷所化的蛟龙忽地失去了灵xìng一般,化作无数紫芒,散于空中。 见到此状,萧姓老者嘴角连连抽动着,一时竟气得怔在了原地。 亲眼目睹了这等交锋,地上的葭萌国大军早都已吓破了胆,或丢盔弃甲,或闭目跪地,或自裁而亡,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战意。而这些高高在上的玉昆修士也如同大梦初醒一般,随掌门一声令下,往城外的火海上空疾驰而去。 “还想跑?” 秦仲目sè如血,当即跨到了白虎背上,朝着玉昆门人飞走的方向破空而去。 随着火光渐暗,这座关城也重归寂静。北城的大街小巷血流成河,其间只剩下一个身着灰衫的少年,形单影只地站在尸海zhōng yāng,斜目眺望着夜sè的尽头。 第六十五章 醉乌两院,织云上清 - 帝囚 - 麓遥 () 虽然战火并未燃遍整个城郭,夜sè中的萌关却也已满目疮痍。北城连片的军帐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毡木烧焦后传出的阵阵刺鼻,混在令人窒息的血腥气中,弥漫了大半座城池。 聂羽沉着xìng子从血泊之中慢慢往南走去,虽然这数rì间他已见惯了杀戮,可爹爹的出现与之前大战的一幕幕却如同印刻在他脑中般挥之不去。 “道乞师父曾言爹爹不是修道之人,可他之前施展的种种神通又怎么是常人能够做到的?当初爹爹明明已经害了绝症身亡了,又是自己和弟弟亲手将他葬下的,可为何如今他竟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 此时,无数疑惑充斥在他脑中,关于爹爹的死而复生,他更是半点头绪都没有,明明父子才刚刚团聚,只不过说了三四句话,此刻便又没了爹爹的踪影,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不知不觉,他已走回了城池zhōng yāng,街道上也渐渐出现了不少配着刀兵的卞楚国兵士,其中有不少大着胆子正往北而去,更多的,则是在清理之前乡亲们逃难时,惨死在城中大街小巷上的无辜百姓。 此时入夜已深,随着葭萌大军撤退的消息不断传开,城中的军士和百姓们又渐渐多了起来。之前不少躲藏起来的人和尚未逃出城的人也都徐徐来到了大街上,惊魂未定地叙说着之前彷如炼狱一般的经历,整座城池都被一种压抑之极的气氛所笼罩着。 聂羽此刻已回到纷乱的人群之中,摸了摸鼓囊囊的怀里,之前在黑松岗遇害的六个乡亲,他们的遗物还揣在自己这。方才他便寻了一处地宫,可是其中根本乌戟营将士们的半点身影。 昏暗的月sè下,藉着周围窜动的火把,他努力地在人堆中寻找着,可周围除了丧亲之人凄苦的神情,便是受伤将士们呻吟的声音,乔墨和乌戟营的众人一向神秘,尚留在城中的人们均乱作一团,此刻要想寻找他们的行踪,与大海捞针也没什么差别。 纷纷扰扰间,一夜已过去了大半,关城前夜的噪杂也慢慢被静谧所取代了。可聂羽的心中却如何都静不下来,秦仲最后的那个背影如同一张画卷般,深深刻在了他的脑中。 正在他思前想后时,城南的几处关哨突然又响起了急促的惊锣声。遂即,阵阵满是惊恐的叫喊声如同投石入水般,将整个关城再一次推入了恐慌中。 自城南漆黑的夜空中,可以清晰地看到百余个各sè光点如同流星一般在天上快速移动着,很快便从萌关上方向着西北疾驰而去。而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自同一个方向上的夜空,竟密密麻麻出现了无数七sè彩霞,飞快地划过天际,悬停在了萌关上方。 已被吓破了胆的人们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叫喊着,哭嚎着,不顾一切地四散奔逃。 聂羽仰望着上空的华光,心中也是一沉,正当他还犹豫着如何应对时,自天际突然传来一道旷若洪钟的男子声音。 “我等乃是醉乌山醉剑峰织云院,易剑峰上清院两派门人,得醉乌老祖之命特来营救萌关万民,你等莫要害怕。” 声音如同滚滚天雷,当即将城中乱作一团的人们震慑在了原地,与此同时,空中那些七彩霞光也渐渐降落了下来。 随着啸声回荡,地上的人们也发现头顶这些悬在半空的人面sè和善,葭萌国玉昆山的那些碧袍修士不同。此时的这些御着霞光的修士大致分作两拨:一拨人身背拂尘,脚下御着闪耀着各sè光华的长剑;另一拨人则是三五成群,站在一朵朵拖着长尾的七彩云霞上。 “这是……之前穆浣菱和穆浣秋带我回萌关时所乘的那种云驾?” 聂羽恍然间从怀中取出了之前穆浣菱丢给自己的木牌,在雪白sè木牌的正中心,那个隽秀的“云”字此时正泛着一层柔和的白光。 下一刻,一团粉sè霞光忽地自空中急转而下,分毫不差地落在了聂羽身前,当即吓得他周围的人们纷纷跪伏了下来。 “聂小子,快上来,我们还急着赶路呢!” 云霞方一停下,其上忽地传来一句满是嗔怒的娇叱,一副亟不可待的样子。紧接着,又传出一声宛若银铃的少女娇笑来。 “快点儿上来吧,师父她可等急了。” 穆浣菱?穆浣秋? 聂羽打量着手中的白木法牌,心中暗道:“踏着云驾,知道我的姓名,又能直接找到我身边来的人,除了她俩还能有谁……” 他正寻思着,却见头顶的粉sè云驾上突然绽放出了一道丝带般的粉sè华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在了自己的腰际。遂即,伴着他腰上传来的一股巨力,这光带竟硬生生地将他拽飞了起来,呼吸之间,聂羽整个人竟被甩起了十余丈高,扑哧一声落在了柔软的云团上。 他还当是穆家姐妹调皮,正要起身埋怨,却发现他们姐妹两个正一左一右地看着自己,正捂着嘴偷笑,而自己腰间的粉sè华带却是从另一位女子手中发出的。 眼前的女子虽然背对于他,可单就这道身披绯红长披的曼妙背影,便让他心中猜测不已,这女子若是转过身来,面容会是怎样的一番绝代风华了。 “浣菱、浣秋。”女子声音十分清冷,言语中不带半分sè彩道:“我们还要去追那些玉昆门人,没什么时间闲耗在此处。你们二人若是有什么要说的就速速与他讲完,我们即刻上路。” 姐妹两个对视一眼,当即围在了聂羽身边,看他这副失意的样子,当即问起了其中因由和她们俩走后关城中发生的事情。 聂羽尚未开口,几人所乘的云驾前忽然肥来了一对青蓝两sè光芒,光华散去,其间竟是两个年轻道人。二人齐首向着女子作了一揖,其中一人道:“凌渊师叔,师父命我们前来相告,除了我们之前追赶的那些玉昆门人,之前来到萌关的所有玉昆弟子都已被人驱赶出了萌关,沿途死伤大半。” “竟有此事?”女人声音略有迟疑,接着道:“怪不得城中元气动荡,法力驳杂,果然是之前有人斗法。青师兄可曾交代你们是何人出手,击退了那些玉昆门人?” “师父交代,此事稍后会寻师叔详商,只让我们二人告诉师叔,此事乃是一人所为。” “什么?一人?”女子语气忽地扬起,双眉轻蹙地喃喃道:“怪不得师兄如此谨慎,难不成是南泽境内那几个老怪物?” “你们先回去复命吧,我尚有些事情处理,一会就带门下去与他会合。”女子寻思了一会儿,对着那两个道士说道。 听到此话,那两个道人稍一躬身,当即御起剑光朝着天上众光点所在的位置飞去。聂羽倒还是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见到有人御剑而飞,眼睛盯着二人瞪得老大。 两个道人才御剑飞走,这位被二人称作师叔的女子罗袖一挥,忽地转过了头来,冷声问道:“你们三人谈好了么?” “师父!” 此时三人均还未开口,被她这么一问,穆浣秋当即娇嗔了一声,其中满是埋怨的意思。而她身旁的姐姐穆浣菱,也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并未理会两人的反应,女子的目光旋即落在这个两个宝贝徒弟念叨了半宿的少年身上,可就在她与这少年四目相对的瞬间,竟忽地怔住了。 而在这位冰冷如霜的仙子转过身来之后,聂羽的目光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半寸,这对犹胜星曦的美目,这条半蔽芳容的罗纱,他曾自问这一辈子都不会忘掉…… 第六十六章 仙鹿鸣,罗纱轻 - 帝囚 - 麓遥 () “若有机缘,rì后可来醉乌山上寻他……” 看着眼前这名罗纱掩面的仙子,聂羽当即苦笑一声:“机缘……这般再会,不知算不算得是机缘……”这女子的容貌身段他记得再清楚不过,正是欢颜镇上凌空飞下将重伤的聂景带走的那位仙子。 聂羽愣了片刻,忽地站起了身来,向着身前的女子急切地问道:“仙子!我弟弟……我弟弟聂景他现在还好么?” 女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反而柳眉轻蹙,疑声反问道:“是何人教你吐纳星力的?” 穆浣秋和穆浣菱并不知道欢颜镇之事,但当她们两个听到聂羽口中所言,聂景是他弟弟时,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聂景,不就是两年前师父带回山中的那个不苟言笑的小师弟么? 这小师弟是什么人她俩再清楚不过,入门不过半年的时间便在外院冠拔头筹,正是拜入师父门下。连师祖都曾当面夸奖过他,说他是千年难遇的奇才。不客气的说,这两年间,他在山中名头已经隐隐压过了不少分院长老。 她们俩虽然不讨厌面前这个油嘴滑舌的少年,可却如何都想不到,之前在穷山僻壤冒充醉乌山修士的聂羽居然是小师弟的哥哥。 女子目露疑光,上下打量了聂羽好几个来回,忽地神sè一缓道:“浣菱、浣秋,你们二人先乘云驾上去寻你们两位师兄,师父还有些事情要办。” “是!” 她二人当即应了声,穆浣菱翻手取出了聂羽前rì见过的那个白sè玉瓶,唤出了云驾,与妹妹双双飞身而上。临行,两人目光却都落在了聂羽身上,三分带疑,七分带忧。 “仙子!?”看着穆氏姐妹离去,聂羽不由地往前凑了凑身子,再次开口问道。 “聂景此时还在山中,一切安好。”女子当即打断了聂羽的问话,语气虽淡,可音sè却极为动听,之前的冰冷如同chūn雪消融般不见了踪影。 听女子这么说,聂羽当即长出了一口气。眼下跟爹爹失去了联系,知道弟弟没事倒也能放心不少。 “说吧,到底是什么人教你吐纳星辰之力的?”女子见他这副样子,接着问道。 聂羽不知道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当即将编给穆家姐妹的那个故事又讲了一遍,然后默默地盯着她,却发现这女子连半点反应都没有,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也罢。”女子话题遂即一转,轻声问道:“听她们姐妹二人说你在城中冒充醉乌门下弟子,我倒有一事问你。之前观城中的灾民,我发现了一件怪事,偌大一座关城中居然鲜有身怀星根之人,你可知道其中原因?” 聂羽面sè一沉,低声回道:“这事我倒是听说了一些……城中身怀星根之人因为被认作是葭萌大军的探子,大多数已被城中官兵处死了。” “哼,好大的胆子!”女人怒叱一声,接着说道:“此行原还想带些身怀星根的孩子回山,这些不长眼的东西……” 说话间,一团粉霞忽然从她玉指上缓缓涌出,迎风化作一只粉雀,无声地向上空众多七彩云霞飞去。下一刻,悬停在空中的诸多云霞便再一次缓缓地飘动了起来。 “这两年时间,虽然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但依着现在来看,当rì我确实看走了眼。照你目前的修为进境,假以时rì修成月基倒也不是不可能,我只问你一句,愿不愿意拜入我门下修行道法?”就在聂羽的目光被那只粉雀引开的时候,女子出人意料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这,这是让我跟小景做同门师兄弟? 他还尚未回过神来,女子清灵的声音便再一次响了起来:“给你些时间考虑,在决定之前就不用离开我的云驾了。”说罢,她身上粉sè霞光大放,聂羽只觉得脚下云霞猛地一抖便直冲天际,速度竟然比之前穆家姐妹的那朵云霞还快上不少。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二人所乘的云驾便已扶摇直上数百丈,徐徐停在了漫天彩云之中。 “师父,师伯之前留下了话,他与门中弟子已经先行追去,让我们随后速速赶上。”距他二人不远处的一朵蓝sè霞光上,站着一个面容俊俏的青年男子,向着粉衣女子朗声说到。 “陆熙,陈川,你二人传话下去,织云院门人跟上我的云驾!”说话间,女子的声音又变回了之前那般冰冷如霜的样子。 “是!”俊俏青年与其边的另一个白衣道人躬身一拜,旋即化作两道华光分头而去。 女子也不理会周围之人,足下粉芒一催,粉sè云驾倏地闪动,便已疾出二三十丈,化作一道粉霞划过夜空,甚是好看。 罡风凛冽,聂羽觉得眼前的景sè都渐渐模糊了,转头看去,云驾后无数光霞紧紧相随,仿若数百道长虹挂在漆黑的天幕上,光霞上方,无数身着雪白道服的男男女女,或负手,或抱剑,一个个乘云御空,看得聂羽仿若置身梦境。 飞了不知多久,东方已是渐渐发了白,聂羽的那股兴奋劲儿早已不见了踪影。 此时的他正静静地坐在云驾上打坐休息,耳边忽地传来了女子淡淡的声音。 “前面要下去了。” 女子话音未落,聂羽便觉得身子骤然一轻,才发觉坐下云驾正以一个怪异的角度向下急降。下一刻,云驾便缓缓停在了一块巨石上空,聂羽略一打量周围,却发现目光所及都是一片片绿意盎然的丘陵。 云驾才刚停稳,女子便从袖中取出一把香木折扇。随着折扇轻轻展开,两人足下的粉霞竟忽地化作股股粉sè烟尘,涌入了折扇之中。聂羽脚下一空,当即一屁股坐到了下方的巨石上。 “白rì赶路就不能用云驾,等会儿你与我一起乘芦花走。”轻浮在空中的女子看着聂羽这个狼狈样子,徐徐降了下来,似笑非笑地说道。 聂羽气哼哼地爬了起来,心中暗骂一句,不知这“芦花”又是什么鬼东西?旋即抬头往女子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她面上的一双美目正带着笑意盯着自己。 “这次下山除了助卞楚伐敌,我本还想收些弟子回去,谁曾想那些莽夫居然做出这等蠢事。我刚才思量再三,既然聂景那孩子在我门下,你就随我一同回山吧。”女子言语间,没给他半点回绝的余地。 “这可不行,爹爹昨夜追杀那些葭萌修士而去,尚没有半点消息,我……”聂羽一听此言,当即脑袋发热地站起来回道,可话说到一半,他却忽然意识到这话不该说。 “什么?昨夜将葭萌修士赶出关外的人是你爹爹?!”女子峨眉紧蹙,面上的表情说不清是震惊还是担忧。 “我……” “等等!”聂羽刚要解释,却被神sè陡变的女子将话打断,接着道:“此事我rì后会找时间与你相谈,但在我问起之前,不许再向任何人提起。”说话间,她的口气与方才已是判若两人,见到聂羽连连点头,面sè才缓和了下来。 下一刻,她掌中忽地现出了一支白玉发簪,随着她一声娇叱,便有一团刺目白华从发簪之中应声而出,迎风化作丈许大。 “芦花!” 华光一散,其中蓦地现出一只丈许高的短角白鹿来。此鹿身上披着一层寸许长的短毛,仿若盖霜覆雪般洁白无瑕,头顶长着两只短小的犄角,却如同纯银打造一般闪闪发亮。 “这是我的飞兽芦花,是一只银犄仙鹿,你先骑上去吧。”女子说着,目光徐徐落在了白鹿身上。 随着一声鹿鸣,“芦花”扭头看了看傻站在一旁的聂羽,眼中竟露出了拟人般的窃喜之sè,四蹄遂即跪在了地上。聂羽咧嘴一笑,忙不迭地爬到了白鹿背上。 女子走到鹿前,与白鹿亲昵了片刻,身影忽地化作一片粉sè霞光,闪身坐在了聂羽身后,手中轻掐指诀,两道粉芒自她腕上一闪便化作两条丝带,系在了白鹿的两只银角上。 随后,女子口中自言自语地嘟囔了几句,将腕上丝带一紧,白鹿的两只短角忽地绽放出两团流转不定的银芒,顺着它颈上的毛发流淌而下,转眼间便将整个鹿身都染成了一片银白。 耀眼的银光中,白鹿驮着二人蓦然跃起了数百丈高,如同踏风般,在空中疾驰了起来。聂羽惊惧不已地看着身下银芒闪动的白鹿,正要叫出声来,却忽然发现自己被阵阵清幽的香气笼罩了起来。 他转头一瞧,身后仙子的双臂已将自己牢牢地固定在了白鹿背上,一股股如兰般的呵气正透过她面上的罗纱,向自己脑后吹来。 第六十七章 百鹃簪、诸星 - 帝囚 - 麓遥 () (看着凡尘染爱妹子的又一个1888,手又抖了。收藏不见涨,打赏赏不停,鹿某人承蒙各位抬爱……) 白鹿通体泛着银光,虽是踏虚而行,却飞得四平八稳。 浸在身后仙子醉人的兰香中,聂羽心里对这女子虽然还提着些戒心,但之前的惊惧之意已消去了大半。飞了不久,他便发现昨夜那些白衣道人又再次紧跟了上来,只是足下五颜六sè的云驾霞光已换做一些千奇百怪的珍禽异兽。 他打量着周遭这些人,犹如一头扎进了书札所载的志怪传奇之中。虽然自己在荒漠里历练时也曾见过不少像是红刹紫罗那样的厉害妖兽,可它们又如何能与眼前这些御风而起,上天入地的灵物相提并论。 也不知飞了多久中,聂羽的心神被身前突然传来的一声呦呦鹿鸣给拽了回来。就在他视线前方里许处,无数五颜六sè的夺目光霞正在天地间肆意碰撞着。随着白鹿的不断靠近,聂羽心下惊叹,这幅场景才真是仙家斗法。 就在他的正前方众多光霞的中心处,正悬着一青一蓝两把长剑,双剑分别凝出二十余丈长的两sè华光,化作两条张牙舞爪的长蛟,不住地翻滚着。蛟首所向的地面上,正趴伏着一只百余丈大的晶莹巨龟,口中冒出丝丝寒气。 青蓝双蛟身后,凌空站着一名浑身狂涌着青蓝两sè光芒的中年道人。此时他两手掐诀作剑,在身前不住挥舞着,身前的两头蛟龙与他双臂的动作一般无二,随着他的每一次划动,不断地朝着前方那头巨龟发起冲击。 而在中年男子身下的地面上,正站着数百名青袍道人,一个个面sè凝重地掐诀御剑,不断地放出各sè光华,注入到众人头顶上一块数十丈大的青sè光幕里。 方一发现白鹿,御着双剑的中年道人忽地长啸一声:“凌渊师妹,你若是再不来,这功劳可就都被我一人独得了。”说罢,两手法诀一催,身前的光蛟再一次悍不畏死地朝着巨龟撞了上去。 让聂羽没想到的是,这头巨龟居然不是实物,被两条光蛟所撞之处只是微微一陷,转瞬又恢复了原状。 女子看着前方光幕之下苦苦支撑的数百名弟子,轻轻摇了摇头,当即运起法力娇叱一声:“织云院弟子听令,速速入阵,莫要沾染妖物口中的寒气,协助上清院同门御敌。” 她声音虽然不大,却传入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遂即,身后无数身影如同坠空的长虹一般涌入了前方的光幕之中。随着这几百个身着白sè道袍的男女修士出现,那些苦苦支撑的青衫道人们各个都好像松了一口气。人群中光华四起,方才那数十丈大的青sè光幕当即混入了一片杂sè,凝厚了许多。 此时,聂羽才发现巨龟口中那些丝丝溢出的白气好像十分厉害,随着巨龟的一呼一吸,周围无论山石还是草木,早已结成了一层厚厚的冰晶,就连众人全力催动的凝厚光幕上,都能看到些若隐若现的霜花。 “师妹,玉昆山不知何时收服了这么一只修为堪比凝月大成的琼龟jīng魄,不但皮糙肉厚,一身冰寒神通也十分了得,你自己小心点。” 虽然口中话语十分轻松,可青袍道人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一边小心翼翼地躲避着铺天盖地的寒气,一边用飞剑所化的青蓝两sè光蛟与巨龟不断周旋着。 “你就呆在芦花上,可保平安。”女子沉着地交代了一句,就从白鹿上闪身而起,下一刻竟蓦然出现在了青袍男子身边。 聂羽目不转睛地看着凌空而立的二人,忽地发现这浮在空中的仙子居然打着赤脚,粉裙之下露着一对白皙玉足。身下白鹿低鸣一声,载了他向后疾跑了起来,直至退出百余丈才转回了身子。 仙子与身旁的中年道人耳语了几句,面sè忽地一寒,顺势将之前唤出白鹿的那只发簪取了出来,双手轻轻一捻,无数光华当即自簪头狂涌而出,迎风化作万千晶莹剔透的粉sè花瓣。呼吸之间,女子周围数丈的范围便化作一片淡粉sè的花海。 她嘴中遂即默念了几句法诀,四周的花瓣骤然凝成了十几个直径数尺许的粉sè光团。涨缩之间,化为十余朵绚烂不已的千瓣杜鹃,于女子周围缓缓盘旋着。 见着女子唤出法宝,青袍道人面露喜sè,大笑一声道:“看你们三个老儿如何撑得住我们两人联手。” 说罢,他双臂一展,将身前悬空的两把长剑又握回到手中,青蓝两sè光芒又盛了几分。 随着他这一抓,两条翻滚不定的光蛟轰然而散,光华凝聚,登时化作数百道五六尺长的两sè剑光,剑芒无一例外地指着庞大的琼龟。 女子向青袍道人略一点头,两手齐并,便有四朵杜鹃粉芒大作地破空飞出,迎风涨作丈许大小,悬在了剑光之中。 “去!” 随着青袍道人轻吐一声,连绵不绝的破空声当即自漫天剑华中爆发而起。女子所凝巨花也砰然爆发,化作无数粉sè刃芒夹杂在剑光中向琼龟斩去。 一时间,三sè光芒汇作一股十余丈粗的洪流,径直砸在了巨龟身上。二者刚一相碰便爆发出阵阵巨响,气浪翻飞,法力激荡,瞬间的功夫便将里许内的草木山石掀得七零八落。 声势浩大的攻击过后,巨龟表面凝厚的甲壁当即被轰出了无数丈许大的坑洞。尤其是龟首处,正有一团尺许大的粉芒凝而不散,牢牢地将十余丈大的龟首压在了地面上。 龟甲上的晶光受了重击后黯淡了许多,此刻聂羽才发现这巨龟身下藏了百十多人。远远看去,这些人与昨夜爹爹击溃的那些玉昆山的门人穿着无二。 龟甲下的道士们此时全都是一副jīng力憔悴的样子,许多人都或轻或重的受了些伤。而在众人中间,则围坐在三名碧袍老者,此刻正目露凶光地瞪着前方天上悬着的二人。这三名老者竟然是当rì在荒漠中,被那名唤作阮修的老道困在幻阵中的那些人。 “咦?”中年道士嘴角一瞥,低声道:“这琼龟生前想必也不是善物,硬吃我们二人联手一击,魂相居然没有散去。” 道士说着,面上突然起了一丝喜sè,接着道:“莫师妹,前rì听峰主提起这次易剑峰尚未备好大典的彩头。若是将此物收了回去,想必让师父出面,送给我们峰主也该拿得出手了吧。” 女人咯咯一笑,淡淡道:“师兄都已在上清院当了首座,这心却怎么还留在醉剑峰上,倒还真是山中尊师重道的典范,怪不得师父他老人家偏心了……” 青袍道士脸sè一变,说道:“这话师妹可不能乱说,被弟子们听到了不好!” 见这迂腐师兄怕成这样,粉衣仙子莞尔一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师妹,你的百鹃钗能压制这凶物多久?”中年道人谨慎地问道。 “这龟魂境界虽是比我高一些,可方才受此重创,想必也要消停一会儿。刚看那三个cāo控着龟魂的修士,也都是凝月期的修为,并且身上气息不稳,想必都受了些伤。若我全力施法,压制此物一柱香的时间应该做得到。”女子自信地说道。 “还好临行时师父将诸星图交给了我,本是让我们两人与萧芦交战时所用,现在看来他已不在此处,正好用来收复此寮。” 青袍道人说罢,将手中飞剑向空中一掷,再次化为重重剑影,往复不歇地向巨龟奔袭而去,但也是因为没了他的cāo控,剑芒威力比之前的那些攻势差了许多。 接着,他自袖中取出一张极其破旧的兽皮,兽皮上隐约篆画着一些血红sè纹路,散发着阵阵腥臭之气。女子一见此物,当即蹙眉摇了摇头,专心催动起自己的法诀来。 与此同时,巨龟颅顶的粉光也越来越淡,逐渐露出了本来面目,竟是之前女子手中的那只发簪,不知何时被他混到了四簇鹃花之中放了出去。 女子将背上的绯红罗披轻轻解下,当即露出一副约素妖娆、方泽无加的腰身。下一刻,她玉足虚踏一步,便有无数粉芒从足尖源源不绝地喷涌出来,紧紧附在她浑身上下,而她的气息也比之前强大了许多。 在她身侧,此刻青袍道人两手正掐着两个怪异的掌诀置于身前,嘴中念念有词,双目透着青蓝两sè,目不转睛的盯着前上方。就在他目光所指的方向,之前那块破旧的兽皮此时已完全展开,悬停在巨龟上方两三百丈处。 女子身上光华骤凝,化作一层薄薄的粉sè光晕将全身都裹覆了起来,而远远观战的聂羽却发现这时她**的足背上,忽地多了一个散发出夺目粉芒的光圈来。她柳眉微皱,单手一招便将之前钉在龟首上的发簪唤了回来。 聂羽看着眼前女子法力激荡的样子,心中暗叹着自己何时才能身怀这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神通,再想想当rì师父所言,面前这仙子也才是凝月期的修士,若是修为比她还高,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第六十八章 诸星血煞破玉昆 - 帝囚 - 麓遥 () 迎风而立的仙子目sè凝重地盯着手中的发簪,玉指微微一动,身后的一朵鹃花当即倏地钻入了簪中。受到法力的刺激,发簪忽然响起了一声清鸣,自行从她手上破空而起,飞出了数百丈高才缓缓停下。 女子见状,眉关紧蹙地两手连弹,又将两朵鹃花打向了发簪。而她自己则运起浑身法力,将身边所剩的所有鹃花通通甩向了巨龟所在的方向。 一时间,七八个丈许大的光球珠帘合璧,如同漫天飞瀑般汹涌而下,化作一条十余丈宽的粉涛天河,尽数砸到了那巨龟身上。 与此同时,在琼龟上空数百丈高的地方,一阵凄厉的破空声爆发而起,嗡鸣不已的发簪不断地散发出粉sè霞光,化作一团红粉交织的焰火以近乎落雷般的速度,向琼龟魂魄的头顶上砸去。 做完了这一切,女子才面露满意之sè,将周身光华随手敛回体内。随着她的阵阵娇喘,胸前两道弯弯的弧线有节奏地起伏着,一副消耗极大的样子。 感受着不断传来的激荡法力,身处百丈之外的聂羽目不转睛地看着战团,暗暗自嘲着。想想自己前rì在刀马营中的所作所为,以醉乌修士自居时的不可一世,若是真遇到了这些真正的得道高人,别说还手,自己想必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女子全力施法镇压住脚下百丈琼龟的同时,青袍道士也并未闲着。 此时的他浑身上下已被一片浓浓的青蓝两sè霞光所笼罩,体内法力化作两条长流透过双目不断地注入到空中的兽皮中,额角时不时地抽动着,一副十分吃力的样子。 再看空中那张隐隐透着血腥煞气的兽皮,在吸收了无数法力之后已化作近百丈大小,停在当空缓缓旋转,阵阵蛮荒之气不断涌出,化作惊人威压,向西面八方散了开来。 聂羽看着兽皮,面上突然露出了一副骇然的表情。这兽皮无论是材质颜sè,还是上面的暗红sè纹路,竟与当rì方先生授予弟弟的那张无名古谱同出一辙。 “师兄,速速动手,再过一会儿我怕那琼龟会挣脱出来。” 随着仙子处传来的一声疾呼,聂羽的视线再一次落到了她的方向。 之前恍如天河的粉瀑已尽数消散,琼龟体表的晶罩虽被毁去十之六七,但在三名老者与其他一干碧袍道人的催动下正飞快地恢复着。 龟首之上,带着红粉两sè的焰火犹如飞鸟一般,不住地飞起数百丈再行砸下,巨大的龟首下已形成了一个大上数倍的深坑。 随着女子竭尽全力地一挥手,宝簪上的两sè光芒爆发而出,蓦然化作一支十余丈长的火矛直冲云霄,进而携起滚滚爆破之声劈空落下,不偏不倚地插入了琼龟眉心,死死将它钉在了地上。 巨龟此刻仿佛空有万钧之力却无处使出般低吼着,数道冰寒白气从它嘴缝与颅顶不断溢出,不多时,便渐渐压制住了红粉火矛上两sè光焰。在巨龟不停地扭动下,火矛也渐渐晃动了起来,看到此景,女子眉心紧蹙,正要再次施法,却被一旁的青袍道士一声喝住。 “师妹,可以了。”说话间,他竟是一副仙风尽散的样子,不但双目神采尽失,整个人也瘦了许多。 紧接着,目露厉sè的道人一张口,朝着兽皮喷出一口jīng血,阵阵血雾所化的红芒倏地便被诸星图吸了进去。一时间,百余丈见方的兽皮嗡声大作,渐渐显露出一根根相互交叉、娇艳yù滴的血sè线条来。 呼吸之间,线条上便涌出了无数血芒,彼此交叉,结成了一张方圆里许的流荧大网,闪耀着血sè的光华向着琼龟一罩而下。 琼龟jīng魂和其中的玉昆山修士忽觉头顶威压骤增,当即全力施法妄图挣脱,怎奈此时它颅顶依旧被女子宝簪所化的长枪牢牢钉着,动弹不得。一时间,巨龟身上的鳞壳居然片片离体,化作几十面数丈大小晶莹光盾,相互连接之下,竟结凝成了一面不输于头顶血网大小的晶莹壁垒迎了上去。 “哼,孽畜,诸星图下还想造次。”青袍道人蔑笑一声,并没有丝毫动作,似乎对诸星图上落下的血网极有信心。 下落中,赤红巨网的每一处节点均是接二连三结出了数滴鲜血。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有成千上万的血滴结成。血滴散落,仿如漫天赤红星辰一般,与琼龟壁垒接触的瞬间,竟没有半点停滞地穿行而过,而其后的血网也没有受到这层晶壁的丝毫影响。 琼龟发现自己的宝甲在这诡异的血网面前半点作用全无,当即面露惧sè地哀嚎了一声,脖子狂转之下,蓦地挣开了那只光矛。光矛被折,宝簪悲鸣一声彷如受伤般飞回了空中女子手中,女子面sè一白,便有一丝殷红自她嘴角流了出来。 挣脱了捆缚的琼龟正要施展神通再行抵抗,万千血芒与腥红大网却已经来到它近前。 聂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红芒熠熠的血滴如同虚无一般,速度不减地穿过了琼龟jīng魂,径直冲向了其中竭力施法的碧袍道士们,其后的腥红大网则将琼龟巨大的身体罩了个严严实实。 紧接着,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威压自半空的兽图上磅礴落下,地上裹作一团的血网似是冥冥中受其牵引一般,包着琼龟巨大的身体徐徐飞了起来。 随着琼龟之魂缓缓腾起,它身下方才被血光遮掩的景象也逐渐现了出来。这一刻,无论是远远观战的聂羽,还是那些躲在光幕下从未见过诸星图神通的醉乌修士,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其中的景象。 在漫天血芒下,百余名玉昆修士均是一副七零八落的样子,其中一些仍释放着护体灵光,却早已被血芒腐蚀得千疮百孔。不少修士脸上、身上都已被血芒所秽,但凡沾染触碰之处均是一副腐烂殆尽的样子,传出阵阵刺鼻恶臭。 人群中围坐的三个老者此时还坚持着,只不过都是一副狼狈相,被无数血芒围绕,三人六掌同时施法,支撑着一个青sè光球,堪堪抵御着铺天盖地袭向三人的血雨。 “你们到底如何才肯罢手!”三人中的一个长髯老者惊怒万分地大喝道。 “你等滥杀卞楚百万凡人时可曾如此问过?”青袍修士此时脸sè已缓和了不少,轻蔑地反问道:“你若实话实说,在这光幕被血阵吞掉前,我倒还有法子留下你们三人xìng命。” “你问便是!”老者身上的青芒越来越淡,一副支撑不了多久的样子。 “萧芦老儿何在?”青袍修士淡淡地问到。 “之前我们相汇在此处,掌门为保门中弟子周全,单独引开了那赤膊怪人。此时他在何处,我们又如何知晓?”老者话语间,面露无奈之sè。 “你们可知那怪人什么来历?”青袍人接着问道。 “若是知道,老夫就算是堕入鬼道也要将他碎尸万段,抽魂炼骨,以泄这屠门灭派之愤。”老者咬牙切齿地答道。 此番对话,聂羽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当即不屑地轻哼一声,暗道就凭这人的本事,也想制住爹爹,真是不自量力。 不一会儿,随着一朵血芒悄无声息地撞上了青sè光罩,其中三人似乎再也承受不住,周围光罩遂即化为一片华光散。无数血芒当即化作一片腥红奔袭而至,狂风过境般将这三人彻底吞噬了。 与此同时,上空被血网缠死的琼龟也刚好被巨大的兽皮吸了进去。随着下方无数血芒纷纷闪动,飞回兽皮,此宝再一次缩成了尺许见方的一块,自行飞回到青袍道人手中。 女子缓缓飞至青袍道人身边,见他妥当地收了兽皮,紧绷地神sè才有所缓和。 青袍道人双眼一眯,看着下方散落四处的玉昆门人和满地血污,缓缓地摇了摇头。旋即自袖中取出了四颗指甲大小的红sè弹丸,向着之前琼龟所伏之处当空丢下。 伴着四声巨响,四条数十丈高的赤红火舌拔地而起,倏地连成一片。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赤红怒焰才渐渐熄灭,再看其中,方圆两三百丈内的秽物已被焚烧得半点不剩。 见到此状,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向粉袍女子略一示意,二人便缓缓落到了光幕下的众弟子身前。 “师父!” “院主!” “长老!” 光幕下的众人此时均是面带兴奋之意,冲着青袍男人和粉袍女子齐齐躬身拜道。也就在此时,白鹿也带着聂羽小跑着来到了女子身边。 看到白鹿背上的聂羽,青袍男子面露喜sè,微微一笑道:“怎么?难不成莫师妹又寻到了一个好徒弟?” 女子轻呵一声,笑道:“师兄说笑了,这孩子资质不错,织云院我这一脉也有些时rì没有收过弟子了,这孩子与我也算有缘,我是有将他带回门中指点一二的打算。” “距今年外院道比仅仅还剩两个月,依着你的xìng子,看来这一批外院弟子并没有师妹入眼之人呐。”青袍男子朗声一笑,旋即自袖中抛出一柄长剑,剑身两刃蓦地腾起青蓝两sè火焰,静静地悬停在了男子身前。 “易剑峰上清院弟子听令,回山!” 男子一声洞天长啸,闪身跃至长剑之上,当即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众人面前。周围与他穿着一sè青袍的男女修士也均踏起光华,或御法器,或乘灵兽,紧随着青光的方向纷纷飞去。 “陆熙、陈川、浣菱、浣秋,传令下去,织云院弟子回山!” 说罢,女子粉影一虚便出现在了聂羽背后,如前一般将他固在身前,当即乘风而起。白鹿足下银光乍现,聂羽只觉眼前一阵眩晕,便已置身在了千余丈高的空中。 听完了师父与师伯的对话,穆浣菱与穆浣秋对面面相觑地楞在原地。姐妹两个心中纳闷,平素师父一向冷面待人,怎么之前还要轰这小子走,此时却高高兴兴地要将他收入门下?如此一来,两个人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小师弟? 看着白鹿远去的身影,呆立了片刻姐妹俩也分别唤出了两只白首大雕,随风追了上去。 “我还要去寻爹爹,放我下去!” 随着座下白鹿飞行的速度越来越快,聂羽耳便罡风掠过的声音已化作爆鸣。虽然他此时呲牙咧嘴地想要喊出声来,可口中的话音却连半寸都传不出就散在风中了。 看他这副样子,女子展眉一笑,轻声说道:“你不是想寻你聂景么,入了山门你自然见得到他,至于你爹爹……” 聂羽心中好奇,为何自己的喊声迎风即散,可这女子的声音却如同直接在自己脑中响起似的,听得清清楚楚。 正还纳闷,他忽地发现身前多了一层淡淡的粉sè光芒,转头看去,却见到女子面上的罗纱微微扬起起,一团粉雾正缓缓向着自己面门飘来。才嗅了半口,他便觉得觉眼前一阵恍惚,遂即倚着女子昏睡了过去。 (第一卷完) 【第一卷终于完稿了,谢谢海星大、青衫嬷嬷,也谢谢诸位书友陪着《帝囚》走出了坎坷的第一步。大家对鹿某人的支持抬爱太过厚重,难以诉怀,只能把这个故事讲好以表谢意,还请大家继续关注第二卷<问道醉乌山>。】 第一章 九忧一喜镇 - 帝囚 - 麓遥 () 昏昏沉沉中,聂羽也不知这样睡了多久,除了无法睁开双目,身体并没有半点不适的感觉,神庭之中也是一片清明。 隐约之间,他耳边似有一男一女正在说话,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他耳中。 “我先前曾逼问过那些玉昆山的修士,可他们提起那个神秘人都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只说那个人并非修士,想必不是南泽洲内的几个老怪物出手。”男子话语间,口气极为平淡。 “不是修士?玉昆山在修界虽说并不入流,可掌门萧芦与玉昆三老可是货真价实的凝月期圆满。我自问单独对上他们三人都并无胜算,不是道门中人怎么可能做到此事?”女子疑声问道。 “此事回去先行禀告师父,由他来定夺是否知会老祖。毕竟我们二人所领之命仅仅是助卞楚国解萌关之围,如今葭萌国的那些凡人军队已经七零八落,这任务倒也算完成了。”男子声音中依旧是一阵风淡云轻。 “老祖的想法我们着实猜不到,这地炎范围越来越大,已经危及到我们几处晶矿,他老人家倒也真沉得住气。再任由地炎这么发展下去,想必用不了数年,卞楚国就这么衰败了也说不定。” “师妹不知,这地炎灾祸哪儿有看起来这般简单……”男子长吁了一声接着道:“我曾听闻前些年钧师叔领老祖的密令,前去探查过一次,却重伤而回。自那以后老祖下令,凡我醉乌一脉的门人都不得再提起地炎之事,凌渊师妹你还是不要碰这眉头的好。” 在男子说出钧师叔三字的瞬间,口中语气明显带了几分崇敬的意味。 “钧师叔……唉!”女子长吁一声,话中满是复杂之意,顿了片刻后接着道:“我知道钧师叔对师兄有知遇之恩,四年前那事,凌渊至今也不相信是师叔所为。” “师妹,陈年旧事,不提也罢。”男子随声轻叹道:“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依着规矩,再过两月便是外门道比。我原想直接收他为记名弟子,但寻思再三又觉得不妥。织云院如今本就在风口浪尖,我倒也不想因为此事再添口舌。” 女子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个孩子该是得过高人指点,一身星力虽算不得凝厚但却十分jīng纯。我看他虽没有家族作为倚仗,但今后定不会错。今rì回山,我先想先将他暂留在十方镇上,待处理完了手上这几件事,再将他送入外院。” “哼!那些世家子弟,虽然多是天资聪慧,但仗着血脉居高自傲者不少。我当初不也是孤身入门,如今也成了一院之首,此事倒不必太过挂心。”男子话语之间,竟带了几分慨叹的味道。 “师兄这一路坎坷坎坷,在五峰十三院中也算得上是一段奇谈了,这孩子又如何能够比肩。这些几rì,我看能不能让浣菱、浣秋她们姐妹在修炼方面指点他一二,到时在外院道比上看看他的造化如何。” “你这话说得轻巧,外院道比,三千弟子仅取三十,无论比斗修为还是考验心xìng,都是百里挑一。真要让你再寻回一个如同景儿那般的异才,其余四峰上的那些老家伙岂不是要闹翻天了?哈哈……” 随着男子的朗笑声,聂羽眼前的粉sè华光一浓,遂即又一次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卖豆腐,水灵灵的嫩豆腐……” “老炊饼热馍馍,面花儿素包子嘞……” 听着耳边传来的吆喝声,聂羽一滚身子,美滋滋地伸了个懒腰,旋即把已经蹬到脚边的被子往身上又卷了卷,暗咒一句:“卖货就卖货,吵什么吵?小爷我好久没有这么舒舒服服地睡过觉了……” 才想到这,他脑子忽然一懵,整个人腾地坐了起来。 这一惊不要紧,只听得桄榔一声,不知是起身太猛的缘故还是怎样,他只觉得屁股一轻,当即摔到了地上。聂羽瞪着眼睛四下一瞧,才发现此时身处一间桌椅齐备、十分干净的房间,而自己的身子则深深嵌入了身下的木床里。 “怎么了?怎么了?楼上这是怎么了?”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眼前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肩搭抹布的瘦弱小二,看着屋内的场景当即愣在了原地,两腮抽动着不知是哭还是笑,瞪着眼睛半晌也没说出半个字来。 “这……这,客官,织云院的两位仙子只付了您的住店钱,可没跟我说您还有这个嗜好……?”小二憋了半天,竟说出了这么一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来。 “等等,这里是什么地方?”聂羽此时一头雾水,听着刚才的叫卖声,再看眼前这小二的装束,难不成那冷艳仙子良心发现,把自己留在萌关了? “客官……您没事儿吧?”小二努力憋着笑,心道难不成眼前这傻小子脑袋真有问题? 聂羽两臂略一运力,卡在他周遭的断床当即碎成了木渣,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屑,郑重其事地问道:“小二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店小二原本以为他是个傻子,却没想到他还是个莽夫,当即咽了口唾沫道:“客官……这儿是仙来客栈啊……” “仙来客栈?”聂羽轻声重复道,遂即往窗外扒头一看,登时呆住了。 他所在的屋子是临街二楼,顺着窗口两侧看去,大街上熙熙攘攘、喧闹不已,商贾摊贩比萌关不知道多了多少。更让他讶异的是,街道上的路人中居然有不少身着各sè法袍的修道之人,有的拖盘抱剑,有的蓄须带冠,若无其事地行走在百姓之中。 “这里不是萌关?”聂羽忽地转过了身子,一脸诧异地盯着门口的小二。 “萌关?”小二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忙解释道:“客官,您莫不是睡糊涂了,这里是可是九忧一喜镇呀!” 聂羽一听到这名字,当即傻了眼。 九忧一喜镇,这世上怎么还有地方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是两位仙子带我来的?还帮我付了住店钱?”聂羽寻思了片刻,忽地问道。 “对对,是织云院的两位仙子带您过来的……还帮您垫付了房钱,可这床……”小二话到此处,露出了一副为难的表情。 聂羽看了看面目全非的木床,难为情地笑了笑,说道:“这……是我鲁莽了,不知道赔这木床需要多少钱?” “五……五两……”小二坑坑巴巴地说道。 聂羽自打从镇上出来还花过银钱,一摸腰间,才忽地意识到自己身上哪儿还有什么银子。他随手又往怀里一摸,却发现怀里放着一块硬邦邦地东西,拿出来一看,居然是在萌关时穆浣菱塞给自己的那块白木法牌。 正待他要将这牌子揣回怀里的时候,却发现眼前小二的神sè忽然变了又变,接着腿一软居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着声音说道:“小的有眼无珠,不知道您也是织云院中的仙长,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一般计较,这床……这床也不用您赔了。小的,小的这就下楼给您准备茶点去……” 店小二说罢,没等聂羽作何反应便噔噔噔地跑出了屋子,一溜烟冲下了楼。 聂羽莫明其妙地看着手里的白木法牌,两个眼珠子骨碌一转,轻笑一声:“没想到这不起眼的牌子竟然还有这么大的用。这东西是你们姐妹交给我的,这地方也是你们姐妹带我来的,在你们的地方用你们给的东西,总不算是冒名醉乌山修士了吧!?” 想到此处,他将灰衫稍微理了理便缓步朝着楼下走去,暗想着:“九忧一喜镇,倒要看看这是处什么地方……” 第二章 小狗子 - 帝囚 - 麓遥 () 聂羽缓着步子走下了楼梯,发现这客栈的底层十分宽敞,散落地摆着七八张四方饭桌,其中的几张还坐着些正在吃饭的人。 随着不远处小二的一声招呼,他三两步就走到了小二身边的空桌坐了下来,正要与这小二搭话,却忽地发现无论是柜台后面掌柜打扮的中年男子,还是正在吃饭的房客们,此时大堂中众人的目光竟都火辣辣地落在自己身上。 “这就是刚才小狗子说的那人?” “这……这灰头土脸的小子是醉乌山的真传弟子?” “不是吧……织云院弟子向来以白衣华服示人,他……他这样子也太……” 大堂中当即有几个人捂着嘴笑出了声音来。 …… “仙长,这罗香茶是本店最好的茶水了,往常只有那些修道世家的长辈们来店中打尖的时候,小店才会舍得拿出来,您先尝尝味道?”这小二端托盘里端着一壶清香四溢的茶水和一支矮杯,哈着腰送到了聂羽面前。 清茶尚未入口,单就小二从壶中帮他倒茶的一瞬,便有股股清雅的茶香传到了他的口鼻之间,聂羽当即低声赞了一句: “好茶!” 这话一出口,柜台后面的掌柜和弯腰站在一旁的店小二竟都长出了一口气,面上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下一刻,中年掌柜便晃着虚胖的身子,走到了聂羽面前,堆着笑说道:“这……仙长肯赏光饮用此茶,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不知仙长法号能否相告,若是赶上旺季,客人知道曾经有织云院的真传弟子品过这香茶,我的掌柜的面上也能平添几分光彩不是?” 聂羽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胖掌柜,随口问道:“怎么?之前送我来的那两位仙子你们不认识么?” 掌柜的脸sè一变,唯唯诺诺地说道:“这……在下不过是个小掌柜的,有何福缘能认得那两位织云院的仙子呢?” “哼,口不对心……你若是不认得她们,又怎么知道她们二人是织云院的修士?”聂羽气哼哼地反问道。 “这……仙长你错怪我了,镇上但凡长眼的买卖人,谁认不出醉乌山十三院各家的院袍。这东西若是认错了,那可是脑袋搬家的罪过!”胖掌柜的说到这,额角居然渗出了些冷汗来。 听到此处,聂羽忽地站了起来,一手拎着茶壶,一手端着茶杯甩下一句“小二你上来”,便转身往楼上走去。 “小狗子,还不快跟着!”掌柜面sè一凛,冲着店小二低声道。 唤作小狗子的店小二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了楼,刚一进聂羽的屋子,却发现眼前的仙长正唆着茶水,目光森然地瞪着自己,当即吓得打了个哆嗦。 “你叫小狗子是吧,先把门关上。”聂羽将嘴边的茶杯缓缓放下道。 “是……”店小二回身战战兢兢地关上了门。 “刚才是你跟楼下那些人说我是织云院的修士?”聂羽神sè一寒,低声问道。 “这……仙长莫怪,小的知道了您的身份,若是不跟掌柜提起,万一怠慢了您,这罪过我可吃不起……”小狗子哆嗦着回话道。 “哼,既然你知道了我身份,有些事情我倒要跟你讲明白。我问你几件事,知与不知都要如实讲来,要有半句虚言,看到这木床了么?就是你的下场。”聂羽虽然不知道此地仙长该如何行事,可看前面这二人的一举一动,倒也能猜出个十之仈jiǔ。 “是……是,仙长您尽管问……”这小二吓得连头都不敢抬,连声回道。 “我是织云院弟子不假,可这次却是头回回来,这九忧一喜镇离醉乌山还有多远?”聂羽声音缓了缓,轻声问道。 “镇上往西两百里,过了喜忧山就是醉乌山脉的主脉了,醉乌仙门的外院就在喜忧顶上。至于您说的醉乌山……这小的可不知道了。喜忧山后数千里都是大雾环绕,别说狗子一个店小二,就是那些前来拜山的高手,也很少人知道。” “哼,仙来客栈,真正的仙家又怎么会住在你们这客栈里。”聂羽嗤声道。 “是是,仙长教训的是。”小狗子忙不迭地说道。 “我再问你,送我来的那两位仙子可曾留下过什么口信?” 聂羽话音刚落,却忽地见这店小二满脸煞白,抖着声音回道:“对不起,仙长,这……都怪小人记xìng不好,那仙子是留下一张怪异的字条给您的。都怪小的,被刚才的事一打岔给忘了。” 说罢,他当即从衣襟里取出了一张巴掌大小的黄纸字条,递到了聂羽面前。 聂羽方才将字条接到手中,这黄纸上忽然生出了一股奇寒无比的法力,转瞬化作一道蓝光从黄纸上飞起,倏地钻入了自己眉心。 下一刻,颅内神庭居然响起了一个自己十分熟悉的声音。 “聂小子,你先在十方镇里住几rì。短则一两天,长则五六rì,师父会派人接你上山。织云院的腰牌暂且留在你身上,到时也方便我们姐妹寻你。” 说话的人聂羽一听便知道是穆浣菱,可这声音竟像是凭空在自己脑中响起,又凭空消失一般。颅中话音方落,他手中的黄纸竟瞬间化作了几许飞灰。 见着聂羽目露异sè的样子,小狗子以为自己捅了什么娄子,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哭求道:“仙长饶命,仙长饶命……小人家中还有七十岁的老母等着我回去做饭熬药,您……您就可怜可怜小的吧。” 聂羽鄙夷地瞟了他一眼,沉声问道:“我看你岁数也就二十不到,家中哪儿来的七十老母?站起来,别动不动就跪下,我又不会吃人,怎么会动不动就要了你的xìng命!” 看这店小二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了,聂羽冷笑道:“你说这镇子叫做九忧一喜镇,我怎么听闻这镇子叫做十方镇呢?难不成你和你们掌柜的觉得我人生地不熟,欺负我不成?” “小人不敢……您就是借给小人个胆子,小人也不敢骗您不是?这镇子最早的时候是叫做十方镇,但近些年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了,也就是像您这样一心问道,久居灵山的仙长们才会这么叫。” “哦?这话怎么说?好好的一个镇子,为何要起个这么怪异的名字?”聂羽眉关轻展,好奇地问道。 “这……小人也是听说,至于这是不是真的,我就不清楚了。”小狗子怯生生地看着聂羽,见这仙长一副侧耳聆听的样子,便接着说道:“听人说醉乌山现在已经是南泽州最大的道脉,每年前来拜山求道的人多得不得了,而九忧一喜镇又是上山下山的必经之路,所以虽然不知道其中具体情况,但也能听来不少消息。” “仙长看镇上这些来来往往的道人们,虽然都想进山拜师,但其中真正能够进得了醉乌道脉的,一百个人里有一个就了不得了。” “这话又怎么说?”聂羽目露疑sè,缓声问道。 “据小人所知,这其中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为醉乌山外院的选拔太过苛刻。喜忧顶上的外院每隔三年都会大开一次山门,广收门徒。从南泽三国各地赶来的向道之人,大多都会在那几rì打镇上经过,聚到喜忧顶上。但依着外院的规矩,这数万人里只能留下三千人在外院修炼,其他的人就只能打道回府了。” “留在外院的三千人可以受到山中高人们的指点,至于被淘汰的人,只能沿路再回到镇上,要么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要么留在镇中继续埋头苦修,等上三年才上山试试运气。这么一来,十个上山求道的人中,至多也就一个人能高高兴兴地留在外院修道,其余的九个人都会垂头丧气地回到镇上。rì子一久,镇子也就得了九忧一喜镇的名号。” 小狗子一口气讲完,悄悄瞟了聂羽一眼,接着说道:“这名字的来历小人就知道这么多,不然我把掌柜的叫上来,您问问他?” “不必了。”聂羽将手里的茶杯轻轻倒满,送到嘴边一饮而尽,轻笑道:“既然此地懂道之人不在少数,我在客栈里也呆烦了,你给我讲讲这镇子里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吧……” 第三章 初到七条巷 - 帝囚 - 麓遥 () (正逢家里变故,上来看到111yaoyao111书友的重赏...心里不是滋味,鹿某拜谢了。) 聂羽走在熙熙攘攘街道上,颇为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除了混杂在人群里的这些修士打扮的男男女女,这九忧一喜镇,无论是买卖摊贩的穿衣打扮,还是临街店铺的建筑风格都跟卞楚国相差不大。 走了没多久,他便七绕八绕地走到了一条人头攒动的小巷之中。这条小巷只有丈许宽,虽然看起来十分不起眼,但其中行人竟大多都是修士打扮,既有身着僧衣的光头和尚,也有身着道袍的翩然公子,一个个均是兴致勃勃的样子。 聂羽看着巷口上古旧的牌楼,低吟一声:“七条巷……小狗子说的,想必就是这里了。”说罢,他闪身便徐徐走入了巷子里。 之前聂羽问小狗子镇上有些什么好玩的地方时本是无心,却没想到,这店小二修道的事情不清楚,镇上有趣儿的地方却知道得一清二楚,当即如数家珍地将镇上的好出去一一报了出来,而这七条巷则是他极力推荐的一个地方。不为别的,只因这七条巷里是镇子上修士最为集中的一处场所。 因为醉乌山外门的规矩,镇子上滞留的修士并不算少,这些人中的大多数在潜修之余,也时常会与同道中人交流修炼的心得,也有些家门落魄,或是手头缺钱的人,则会将一些自己用不上的功法、丹药什么的拿出来换点闲钱。rì子一久,七条巷里形成了这么一座不大不小的坊市。 他自小在欢颜镇上长大,寻常大集自然赶过不少,可这修士的集市却根本听都没有听说过。听小狗子这么一提,自然兴致满满地径直来到了此处。 据小狗子所言,这坊市里除了能买到一些寻常的器物和丹药,时不时还会有些修道世家祖传的宝贝,或是从醉乌山中流出的功法出现,所以城中修士们有事没事便会在巷子里晃悠晃悠,看看能否遇到些对自己有所帮助的机缘。 才一走进巷子,聂羽便发觉这里的熙攘程度比大街上竟毫不逊sè。两边的地摊上有买有卖,争论声此起彼伏,而交易的东西则更是千奇百怪,五花八门。既有泛黄破旧的古籍书册,也有寒光熠熠的宝剑灵兵,有jīng雕细琢的法牌玉器,也有散着浓香的灵丹药草。 走了没几步,他便被周遭地上摆着的各式物件弄得头晕眼花。而那些卖货人的表现也不尽相同,有些人闭目盘坐,对身前的东西不闻不问;有些则倚墙笑立,不紧不慢地介绍着身前的宝贝。 “百年份的珠光草,最后三棵,只要十块灵石……” “满月之夜金星之力灌铸的宝刀,削铁如泥,吹须断发,识货的可以过来看看!” “家传的青木烟鼎,三代丹师一脉相传,只要四十块灵石,各位道友走过路过莫要错过嘞!” “青狐背毫铱金笔……符纸朱砂……” “……” 聂羽心中暗叹,自己苦修了快两年的道术,到今天才知晓,原来修士的生活不单单是夜间吐纳,白rì杀杀野妖凶兽这般无聊,竟还有这么他从未听过、见过的有趣事物。 心情大好的他走着走着,忽地发现前面有一处地摊被十几个修士围了个水泄不通,当即凑着热闹钻了进去。好不容易挤到了人群前方,却发现其中坐着一个身着破布长袍的落魄男子,除了身前摆着一张白纸外,毫无出奇的地方。 聂羽扫兴地往他身前的白纸上一瞟,忽地愕然托住了下巴,只见那白纸上赫然写着两个字。 “卖身!” 看着这两个黑纸白字,他当即愣了愣神。之前他只听师父说过修道之人有些清高寡yù,有些恃强凌弱,可还没听说过有人卖身为奴的…… “唉,可怜人呐。” “石道友……你这又是何苦呢?” “……” 周围众人的议论声纷纷杂杂,聂羽倒也了解其中大概。 听他们所言,眼前这个落魄道人在九忧一喜镇上好像还颇有些名气。因为一连数次无法被醉乌山外院挑中,所以在镇上已经滞留了许多年,以至七条巷中年长些的修士大多都认识他。围观的众人里,认识他的也都是些被外院所拒的同病相怜之人,最多劝上几句便各自无奈地摇头散去;至于不认识他的,却只当是走过路过看个热闹而已。 看着周围人们摇头离去的无奈身影,低头盘坐的落魄道人忽地将发帘拢起,露出一对jīng光外露,满是毅sè的双目,字字铿锵地沉声道:“我石某人一心向道,今rì卖身也只因重债难偿。明年大开山门,待我入了醉乌山外院,定将今rì大恩百倍偿还!” 说话间,道人面sè肃然,双唇紧咬。声音虽坚毅无比,但却难以掩饰其中隐含的苦衷,似乎当下的选择对于他来说极为艰难。 “石道友,你这身怎么个卖法?” 落魄道人说到此处,人群中忽然传出了一声十分轻柔的女子声音,循着声音,人群中探出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妇人,眉头紧蹙地问道。 “许道友……”落魄道人似乎认识这个女子,长叹了一声道:“你也知道我家中情况,当初家父若不是为了助我练功,也不会落得现在这样。前rì我又去求那百草楼的毒婆婆,她虽然肯帮我这个忙,却要收两块下品灵晶。” “两个下品灵晶!?” “那毒婆子莫不是疯了!?” 听落魄道人说到这儿,周围人群里旋即传出了一阵惊诧的声音。 “唉,道友这番孝心小妹佩服,可……”小妇人面带苦涩地摇了摇头,接着道:“若是百八十块灵石,我们这些人还能帮你凑上一凑,可这两块下品灵晶可就是两百块灵石……” 说罢,这小妇人与身旁同行的另外一名宫装女子对视了片刻,互相点了点头,遂即轻声道:“我和师妹之前在镇上受了石道兄不少照顾,这两颗天花益气丸,你先收下。虽然不能根治寒毒,帮令尊续些阳寿也好。” 女子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了两个异常jīng美的小木盒,递到了落魄男子面前。 男子一愣神,两手忽地摆了又摆道:“这东西我怎么能要,你们姐妹明年还得上山参加外门选拔,服了这两颗天花益气丸,少说能免去三五个月的苦修。再说,家父病入膏盲,即使我拿了这丹药给他服下也是治标不治本,反倒浪费了你们的好意。” “可石道友为了令尊的病已经……” 女子面上略带焦急地正要再说什么,却被忽然传来的一个稚气未脱的声音打断了。 循声看去,说话的是一个身着灰衫,蓬头垢面的少年,此时正站在她的身旁静静地伸出一只手来,掌心赫然放着两块略带杂质的红sè晶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两块灵晶的话,这样就够了吧。” 第四章 道心如石 - 帝囚 - 麓遥 () 不光是落魄男子,周围这十几个人的目光瞬间便集中在了这个灰头土脸的少年身上。在他们看来,两块下品灵晶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即便是七条巷中这些身怀炼丹,制符技艺,或者懂得炼器之道的修士,也绝不可能简简单单地拿出两块下品灵晶来。 聂羽又怎么知道这些,在萌关时乔墨给了他这三十块火属xìng灵晶,他至今也不知道是怎么个用法。刚听到这东西能够救人xìng命,自然而然便拿出了那个储物戒指,从其中取了两块灵晶递到了落魄道人面前。 落魄道人先是一愣,遂即猛地往地上一拜,颤着声音喊道:“谢谢恩公!” 话音未落,他起身一把从聂羽手中将两个灵晶抢了过去,拽起了聂羽的胳膊就往巷子深处跑去。不过几息的功夫,两人便消失于周围人们错愕的目光里。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两个乞丐般的身影才再一次出现在七条巷中。 聂羽看着落魄男子从眼前这雕花木楼里走出来的样子不知当哭还是当笑,本是一副邋里邋遢的样子,偏偏此时却像个孩童一般捧着手里的青玉小盒,红着眼圈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他面前。 “恩公,您若不嫌麻烦,能否跟我回一趟寒舍。待我将这续元散给爹爹服了,将家中安置妥当,自会跟随恩公左右,听候差遣。”落魄道人一口气将话讲完,仿佛解开了一团心结般长舒了一口气。 “好!”聂羽盯着眼前的男子,强忍着笑意说道。 紧接着,他便跟着身前的男子出了巷子,走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来到一处破败的院落前面,这一路上落魄道人倒也给他讲了不少关于自己的事情。 这道人姓石,原名叫做石满,十几岁时便跟随修道的爹爹来到了九忧一喜镇上。他爹爹曾经数次拜上喜忧顶,却无一例外地被外院考核挡了下来,随后他也数次尝试,但也没能成功进到喜忧顶的醉乌山外院中。rì子一久,他和爹爹两人的修炼也慢慢遇到了瓶颈。 爹爹年事已高,自觉无望的情况下从七条巷中花重金换回了一本古籍,书中记载了一门秘术,具有能将一人的修为法力尽数渡给另外一人的功用。谁曾想在他爹爹施展了这门秘术之后,一身火属xìng修为不但没有将石满的修为提高分毫,反倒被他冰寒异常的水属xìng法力反噬伤了脉络。 让人奇怪的是尽管石满想尽了办法,爹爹身上的反噬之力居然没有任何好转的意思。他也曾求助过一名月基已成的前辈相帮,但无论用药还是施法,都没有半点效果。为了救他爹爹,这二十余年间他将家中相传的各种器物能换的换、能卖的卖,才落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此间,他更是前后七次拜上喜忧顶,想拜入外院后向山中高人请教,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名落孙山,由此他便将自己的名字改叫石为心,yù以此名证向道之心。 直到前些时rì,他才从旁人口中听说百草楼中的毒婆婆配有一种灵药,叫做续元散,对于各类功法的反噬都有些效果。可当他求至百草楼后,才被这毒婆婆告知,此药用料珍贵异常,没有两百块灵石想都别想。 石为心家道已破败至此,又上哪儿去找这两百块灵石,百般苦求无果后,他才出此下策,为父卖身街头。 聂羽之前只觉得救命要紧,虽给了石为心两块下品灵晶,但他并不知晓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钱。可听了石为心后面的话,他当即心疼了起来。 所谓灵石,都是些蕴含着各个属xìng灵力的矿石,对于修士们吐纳相同属xìng的灵力有不小的帮助。寻常修士对于金银之物都看不在眼里,因为灵石的作用,反倒将这些蕴含着灵力的矿石当做金银一般使用。 这市面上一块普普通通的灵石,就抵得上三四百两银子,而且还是有价无市,因为没有几个修士会用手中的灵石换些根本用不到的身外钱财。至于聂羽手上的下品灵晶,因为jīng纯程度较之寻常灵石高上许多,一块便可抵得上百块灵石。 聂羽粗略一算,这一块灵晶竟然抵得上数万两银子,怪不得当初乔前辈想要布下那座大阵还需要皇族支持,这么些钱哪儿是寻常人负担得起的。乔老爷子当rì送自己这三十块下品灵晶,岂不是将一座金山都交给了自己?再想想他托付给自己那几个死于非命的后人,聂羽这心里当真不是滋味。 他虽然心疼不已,却也知道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并没有再行多言,只是默默地跟着石为心进了眼前的破屋子。才一进屋,他便发觉这屋中寒意森森,居然如同天寒地冻的三九严冬一般。 聂羽随着石为心快步进了里屋,才扫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老者便怔住了,暗道一声眼前这人哪儿还有半点活人的模样。 这老人此时除了惨白的面上还有些血sè之外,枯瘦无比的身子上下竟呈现出淡淡的蓝sè。这蓝sè与穆家姐妹发肤上散发而出的蓝光并不相同,倒像他体内的血液就是蓝sè的一般,透过肌肤隐隐地显现了出来。薄薄的衣衫搭在淡蓝sè的躯体上,表面如同冻结了一样,生出了许多星星点点的白sè霜花。 看着石为心进屋,老者的眼皮微微抬起了一些,十分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石为心几步跨到老者身前,小心翼翼地将手中攥着的玉盒轻轻打开,从中出去一粒碧绿sè的丸药,不假思索地送到了老者嘴边。 “爹爹,服了这药,您就没事儿了。”石为心说着,将手中碧绿sè的药丸轻轻放进了老者嘴中,指尖微微泛起一道蓝芒,药丸当即化作一团粉末,散在了老者嘴里。 聂羽心中不忍再看下去,转身便出了屋子,刚到了院中便被身后追来的石为心给叫住了。 “恩公,家中的事情我还需要再安排一二,不知恩公现住在何处,待我安顿好了爹爹立刻便去找您。”言语间,石为心面上的神情比之前已平静了不少。 “我……我刚才也只是听到你家中情形,于心不忍才帮帮你而已,并没想真的想把你买回来为奴为仆……”聂羽听他这么一说,反倒十分尴尬。 他自己刚到九忧一喜镇,许多事情都还没有半点头绪。按穆浣菱留下的消息,用不了几天那仙子就要接自己上山去了,根本没办法带着这么一个人跟在身边。 “如此大恩,石为心一介修道之人,岂有知恩不报的道理。请恩公不要为难,我方才说的卖身,也只是跟随在您左右,直到明年醉乌外院开山广募弟子之rì而已。rì子一到,我仍会继续上喜忧顶求道。”石为心说到此处,竟散发出一股与他这身破破烂烂的外表毫不相称的气息来。 “唉,随你吧……”聂羽忽地想到爹爹此时还不知去向,蓦地一转身往院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我这几天住在仙来客栈,你就先照顾好你爹爹吧……” 说罢,他头也没回地循着来路出了院子,看着床上老者的那副模样,他哪儿还有心思肉痛这两块灵晶。 不多时,他便独自回到了七条巷中,来来回回逛了两圈,倒也大概明白了修士间的交易。这集市里虽然摆摊的修士不少,所卖的东西也是千奇百怪,却无非就那么几类,其中不乏灵丹药草,道门法器,法符术篆,功法秘术等等。 当然,这些东西的价格也都是参差不齐,便宜的符纸材料,只要一两个灵石便能买上一堆;相反地,年份久远的灵草和那些旁门秘术则要贵上许多。另外还有几处格外热闹的摊位,所摆放的法器与丹药竟都没有标价,反倒被摆摊之人指明要换取些其他的稀有物件,自然引起了周围人群中的不少唏嘘声。 虽然七条巷里依旧是喧闹不止,可聂羽却渐渐没有了闲逛的心情,走着走着,他竟又回到了石为心买药的那处十分jīng致的楼阁前。看着门梁上龙飞凤舞的“百草楼”三个字,他忽地想起了之前小狗子说的话。 七条巷里虽然买卖易物的修士很多,但若真想买些像样的东西,除了在坊市里捡漏外,就只能去临街的几间大铺子。传闻巷子里的几间店铺,或多或少都与醉乌山内门有些关系,故而无论是材料法器还是灵草丹药,其品相与地摊上这些货物都不可同rì而语,而这价格也自然贵上许多。 聂羽眼前的这座百草楼,便是其中一家颇为有名的铺子。 然而让他感兴趣的,并非是这店中所售的丹药,而是小狗子的一句无心之言。这几家铺子的买卖可不止售卖丹药材料这么简单,若是有灵草异宝送上门来,他们也会十分乐意地高价收购。 聂羽看了看门梁上的牌匾,默默地从袖中摸出了一个绛紫sè的木盒,往怀中一藏便走进了百草楼中。 这木盒中正是他从荒漠蛛穴中得到的七八株草药中的一棵,他在宝符中挑了好久,才将这棵最不起眼的枯草取了出来。初来镇上已经办了一桩傻事,他也不想因为这东西再生出什么枝节来。 才进了大堂,聂羽就感觉阵阵药香扑面而来。神清气爽之余,他径直朝着药柜后的一位俏丽女子走去。 女子看他这副蓬头垢面的样子,目中划过一丝异sè,淡淡地问道:“这位小兄弟,是来买药的?” 聂羽咧嘴一笑,摇了摇头道:“不是不是,听说百草楼是镇上最有名的草药铺子,我是来卖药的。” 说罢,他将怀里掖着的紫sè木盒取了出来,摆在了女子面前。 俏丽女子听他这么一说,遂即饶有兴致地拿起了木盒,并没有直接打开,而是端详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紫曲木的盒子倒是好东西……” 说罢,她反手将盒子掀了开来,却盯着盒子里的枯草愣住了神。接下来,她并没再多言,而是转身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下了一本十分厚重的书册,专心地翻了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女子眼前忽地一亮,目光闪烁地看着聂羽道:“恕小女眼拙,之前竟没认出来这九叶蕨。这株灵草年份虽算不得很长,但却十分鲜见,倒也能给你个好价钱。” 说着,她在身边的算盘上略一拨算,轻笑道:“小兄弟倒也带了些好东西来,这株三百年的蕨草算你七十块灵石。这紫曲木的盒子着实不错,你若要一起卖的话,可以给你两块下品灵晶做个整数。” 听罢女子口中的话,聂羽两只眼睛瞪得溜圆:“什么?这盒子就值一百三十块灵石?” 女子看到他的反应,掩口轻笑道:“小兄弟这东西莫不是白来的?若是不知道此物价值多少,你又怎么会将它们捧到百草楼来?” 聂羽低声嘟囔了一句:“我还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钱,谁能想到这么一个破木盒子竟能换来两三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两块灵晶就两块灵晶……” “慢着!明明就是一株千年灵草,被恩公这么卖了岂不可惜了?” 聂羽话音未落,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个响若洪钟的男子声音,他扭头看去,来人居然就是刚才卖身救父的石为心。此时的他已将满头的碎发挽了起来,正面sè肃然地看着自己。 【码完字头晕脑胀地居然看到了两个10000,没错,跟您想的一样,立刻jīng神了。青衫第一次给我打赏的时候,我说过不想矫情,可今儿个这事不矫情也得矫情了……谢谢青山烟雨和see_an的打赏。今天,受宠若惊了……】 第五章 常言道,财不露白 - 帝囚 - 麓遥 () (谢谢唛芽糖_和20年前的今天两位的打赏,诸位这几天压得鹿某人连气儿都快上不来了,先松松劲儿。) “石道友?”聂羽诧异地看着石为心,脱口而出道。 “恩公!”石为心上前两步,顺手将俏丽女子掌中的紫sè的木盒夺了过来,义正言辞地说道:“这株灵草我虽叫不上名字,可其中所含的药力我却清楚的很。别说三百年,就是寻常一千年份的灵草也没有这等浓厚的药力,这小姑娘不识货,险些坑了你!” 说罢,他将紫sè的木盒一关,翻手送回到了聂羽身前。 “你!你!你说谁不识货!”听他这么一说,俏丽女子的两颊当即飞上了两抹淡红,不服气地说道:“方才我可是翻了好一会儿药典才找到这草药的,书上明明记载着:九叶蕨草,百年一枯生一叶。这棵枯蕨只有三片叶子,不是三百年份的九叶蕨又是什么?” 说着,女子竟气哼哼地将那本极其厚重的书典搬到了二人面前,冲着上面的一排图画和细密小字连声问道:“你们自己看看,我说的可有半句不对?这图鉴所示明明就是你那盒中的枯草。若我说的有错,你倒是说说看,这灵草到底是什么来历?” 聂羽顺着女子纤细的手指看去,发现书上所绘的墨迹与他手中的这一棵药草果然十分相像。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差别就是紫盒中的这棵枯草比画上的灵草更为纤细,一副缺土少肥的样子。 “哼,我不管你学过多久的医道,一个没有法力的凡人,自然看不出这株灵草中庞大的药力。”石为心将手中的木盒往聂羽手中一递,冷声道:“恩公,我们走。” “你……你们……!”俏丽女子满面涨红,气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咳……咳!石为心,这百草楼也是你能大喊大叫的地方?” 二人迈着步子正要出门,自大堂一侧的楼梯上忽地传来几声干咳,遂即响起了一声老迈沙哑的声音,愠怒异常地说道。 “婆婆!”俏丽女子听到这声音,连跑带颠地走到了楼梯下面,一副寻到了主心骨的样子。 “你们两个小辈给我站住!我老婆子倒想看看,你口中这恩公拿来的到底是什么灵草,我家瑰儿认不得,你却能识得其中利害?”话语间,从楼梯上缓缓地走下了一位佝偻着身子的黑袍老妪,手中拄着一口桃木拐杖,将楼梯敲得噔噔直响。 “毒婆婆……”石为心听到这老妪声音的瞬间,当即打了个寒战,缓声回话道。 聂羽看着石为心这般反应,心中暗想,这老妪该就是卖给石为心续元散的人了。可待他看清楚老妪面孔的时候,却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这老妇脸上的皱纹已如同压在箱底的衣物般,层层叠叠地堆在了一起,丝毫看不出眉眼的所在。而且自她身上,此时正若有如无地散发出一股股星力波动,修为隐隐竟比自己还高上一些。 “石为心,我刚还纳闷,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寻得到两块灵晶。这么看来,倒是这愣头小子上了你的当。”虽然不见老妪唇口开合,可声音却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 “毒婆婆莫要乱说话,我既收了恩公的钱,自然会侍奉在他左右,何来上当一说?”石为心当即辩驳道。 “哼,两块灵晶买个不中用的下人,还只能用一年的时间,这愣头小子倒也是个冤大头。”老妪连咳两声,话题当即一转道:“你们的事情我不管,可你方才欺负我这乖孙女的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毒婆婆,方才石某人所说没有半句虚言,不信您自己拿去鉴定一二。”石为心说罢,冲着聂羽一抱拳道:“还请恩公将灵草借我用一用,毒婆婆虽然xìng格古怪,但在镇上声誉一向极好,请您尽管放心。” 聂羽点了点头,便将刚揣入怀里的木盒又取了出来,送到了老妪的面前。 “这是……”就在木盒送到老妪面前的瞬间,她面上的皱纹竟如同变戏法般全都徐徐舒展了开来,口中喃喃道:“紫木流乌,点绛为眼,这是点绛紫乌做成的宝盒?” 下一刻,老妇人忽地如同中邪一般,两手托着木盒走到了药柜的后面,将木盒小心翼翼地摆在了桌上,双手在木盒上轻轻摩挲了几个来回,才肯定地重复一遍:“是点绛紫乌!是点绛紫乌!” 说罢,她面上那对眯成细线的双目忽地睁大了不少,冲着身前的俏丽少女低声唤道:“丫头,这盒子……” “婆婆,您说这盒子是点绛紫乌木所制?”听到老妪口中的喃喃声,少女没等她招呼便凑了过去,怯生生地说道:“这,这不是紫曲木?” 老妇看她这副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并有再说什么,转而将目光锁在了手中的木盒上。不知是因为她年岁太高还是什么原因,捧起木盒的双手居然微微有些哆嗦。 “嘶……” 就在看到盒中枯草的瞬间,老妪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黯淡无比的双目忽然变得神采奕奕起来,目光中隐约竟还带了些疑惑的样子。 “小道友,你这东西是从何处得来的?”老妪声音微颤,神情复杂地问道。 看到老妇这番模样,聂羽心中哪儿还能不清楚其中缘由。他左挑右选,虽然已经找出了药草里最不起眼的一棵,可它的价值却依旧远远超过自己的估量。 “这……”聂羽脑中飞快地闪过了无数个由头,却没有一个能够说服他自己。 “婆婆,这其中略有隐情,恕我不便相告。”聂羽眉头微微一皱,近前一步道:“您若是为难的话,这灵草,我不卖了。” 谁知他上前一步正想将这灵草拿回来的时候,眼前的老妪却将盒子一盖,将木盒死死地抱在了怀里。 “不为难、不为难!”毒婆婆使劲儿地摇着头,腮帮子上的皮肤都随着她脑袋的摆动甩了起来:“小道友,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不瞒你说,这盒子和里面的灵草着实是好东西,老婆子在镇上也呆了百余年了,这么好的东西却是头一回见到。不是老婆子不想要,是实在不知道应当给个什么样的价钱。”老妇人神sè复杂地看着聂羽,长出了一口气。 “我这孙女眼拙,险些看漏了宝贝。单就这点绛紫乌木制成的药盒,多了老婆子不敢说,但四十块下品灵晶你若肯卖,老婆子现在就可以买下来。”说这此处,毒婆婆声音蓦地一沉,接着道:“至于这株草药……不怕小道友笑话,老婆子我还真不认得。但我观其中药力,少说也有两三千年的年份。品相这么好的灵草,价值比这宝盒又岂止高了数倍,只怕老婆子想要也力不从心了。” 五十块下品灵晶! 两三千年的年份! 聂羽浑身筋骨当即紧绷了起来,忽然想起了当年爹爹在冷冬腊月时,第一次将他丢入飞瀑寒潭时的感觉。如此说来,自己从妖洞中白来的那些灵草宝盒略一折算,别说自己和弟弟这辈子衣食无忧,简直称得上是富可敌国了! “不如这样,小道友你随我去找个人,要是连木溪山木前辈都认不出此物,想必九忧一喜镇上就没人收的下这东西了。”老妪说着说着,身型居然缓缓地拔高了不少,气sè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木溪山木前辈?”石为心一惊一乍地说道:“毒婆婆所说的人,难不成是汇宝阁里的木掌柜?” “哼,在镇上呆了这么些年,你倒也没白呆。”老妪瞅了瞅怀里的紫sè木盒,低声道:“七条巷里的这几家买卖,除了木前辈的汇宝阁,还真没有能入得了老婆子眼的。” 说着,老妪甩开了搀扶在身旁的孙女,步态轻盈彷如年轻了几十岁般走到了聂羽身前,轻声说道:“这灵草先交给你,免得你疑心婆婆我觊觎此物。” 说罢,他将手中的木盒送还到聂羽手上,笑吟吟地打量了两人一眼道:“石为心,小道友,你们二人先随我上楼来……” 第六章 云顶山,宝前辈? - 帝囚 - 麓遥 () (连续两天,两个4000大章,算还上上周欠更的债了……) 石为心和聂羽两个人面带疑惑地随着毒婆婆上了楼,三转两转便被她带到了一处烟香袅袅的丹房之中。这房间里陈设极为简单,四面散落着几格药柜,摆了些古书典籍和花花草草。屋子当中除了一些摆放得十分整齐的药草外,就只剩三尊两尺余高的古铜丹鼎。 “毒婆婆,您这是?”石为心四下略一打量,不解地问道。 “跟我过来。”她并没有再理会石为心,而是兀自朝着角落里的一处空荡荡的药柜走去。 也不知她触碰了什么机关,看似十分沉重的红木药柜忽地往墙内一陷,柜子后面的墙壁居然一滑而开,露出了一条两尺余宽,一人多高的暗门来。 聂羽和石为心看着毒婆婆招手,旋即跟了上去。 临进暗阁,聂羽含笑微微抖了抖衣袖,腕上微不可察地闪过一团红光,如同响应他的动作般。 这暗阁不算长,两人一前一后跟随着毒婆婆,走了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来到了密道的另一端。聂羽与石为心却也发现,在暗道的尽处,竟居然还有四条相同的木阁汇集在了这处暗门之前。 毒婆婆也没有多言什么,轻手轻脚地将虚掩着的木门拉开,便带着他们二人来到了一间空荡荡的小屋中。 “毒婆婆,这里是什么地方?”石为心看着房间里空荡荡的样子,遂即问到。 “这事说来倒是话长,很多隐情你也不必知晓。”说着,她朝着房间另一侧的纱门边挪着步子,边轻声道:“至于这里是什么地方……不就是汇宝阁喽?” 说罢,轻笑着将身前的纱门一掀,门后当即露出了一间布置极为jīng细的大堂。 “哟,是毒婆婆?”两人随着毒婆婆才进了大堂,便有一个颇为机灵的锦袍男子迎了上来,搀着毒婆婆的胳膊道:“不知婆婆今rì又带来了些什么好东西?” 说话间,男子的目光就已落在了聂羽和石为心的身上,本还如沐chūn风的面上却忽地闪过了一丝异sè。 “木掌柜此时在不在阁中?”毒婆婆瞥了一眼身旁的锦袍男子,冷着声音问道。 “掌柜早间曾留话说要出门访友,算算时辰也快回来了,不然您先在阁中等等,我去帮您看看?”男子话语间虽是一副谦卑异常的样子,可落在耳中却怎么听都不觉得舒服。 “也好,你去吧。”毒婆婆似乎对这个锦袍男子也颇为厌恶,言辞中也是能少一字便少一字。 眼见着男子噔噔地跑下了楼去,毒婆婆才又缓缓开了口。 “这七条巷上的几家店铺均是享着醉乌山的恩泽,平rì里虽然各自经营买卖,但暗中却是同气连枝。”说着,毒婆婆将他们两人往椅子上一让,自己则从身旁的角柜上拿起了一尊jīng美异常的香炉,一面把玩一面说道。 “炼丹、炼器、符篆之术,这些道门中的活计本来就是一脉相传。我们几个老家伙虽然各自都有些长处,但偶尔遇到了小道友身上这等天材地宝,却也只能来找木掌柜鉴定一二。他可是实实在在的醉乌山千机院弟子,论资历、论眼界,都不是我们几个老家伙能比得上的。” 说话间,毒婆婆掌上忽地冒出丝丝碧绿sè的烟雾,缓缓注入了手上的香炉里。 “rì子一久,我们几个老家伙怕来往太多,让外人误会,便修了这几条暗阁,将这几家店铺与木掌柜的汇宝阁连了起来。前辈这里好东西不少,我们平rì也常过来长长见识。”毒婆婆掌心绿芒一胜,手中的香炉竟忽然飘了起来,于她掌心上方数寸翻滚不定。 “毒婆婆,您要是真喜欢这翠烟炉,干脆就拿回去好好玩上几天,等玩腻味了再给我送回来就好。” 聂羽和石为心看着毒婆婆这一手cāo控法力的绝活正看得入神,身后不远处的楼梯口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大笑。 紧接着,自楼梯口一前一后地走出了两个人来。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华冠缎袍,衣着鲜亮的中年男子,撅着个大肚子正笑得开心。男子身后,则跟着一个身形瘦高,两颊深陷的白净道士。 两人出现的瞬间,聂羽额角忽地一跳,暗道这两人的修为,自己居然半点都看不透。 “木前辈。”毒婆婆看着来人尴尬一笑道:“这炉子虽然是个好物件,但以我这点微薄的法力,可不够它榨的……” “婆婆,我之前不是跟您说过,当着外人只需叫我木掌柜便好了么,都是买卖人,什么前辈不前辈的。” 这胖子倒是也爽利,说完此话,遂即扫了一眼聂羽和石为心,开口问道:“不知道这两位客人带了些什么好东西,竟然能让毒婆婆亲自领着二位,来到我这汇宝阁中。” 毒婆婆正要说话,目光却忽地看向了木掌柜身后的那名瘦高道士。 胖掌柜当即明白了毒婆婆的意思,恍然一笑道:“哈哈,倒是我忘了介绍……这位是云顶山的宝四方宝道人,是我当年修道时结交的好友,于他而言,几位倒还真要叫上一声前辈了。” “溪山兄客气了,入乡随俗,既然来了你的地方,就不必再拘泥这些道门礼数了。”瘦高道人敛声一笑,比哭相也好看不了多少。 “婆婆有话尽管说,宝道人游历甚多,见识广博,比我也丝毫不差,如若真有好东西,也好让他一同鉴赏鉴赏。”胖掌柜一拍肚子,转身冲着瘦高道人笑着说道,言语间对他倒是异常信任。 听木掌柜这么一说,毒婆婆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冲着聂羽轻声言道:“小道友,把东西给两位前辈看看吧。” 聂羽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将怀中的绛紫sè木盒掏了出来,两手轻轻一扣,便在二人面前亮出了盒中的灵草。遂即,一股浓郁的怪异药香瞬间便充斥了整个大堂。 “这是!?”看到盒中枯草的瞬间,木溪山和宝道人的笑容忽地凝在了面上。 “这……这是什么灵草?四方兄,你可认得?”木掌柜脖子伸得老长,如同乌龟一般把头扭向了身后的宝道人。 “这灵草中的药力极为jīng纯,少说也有千余年的年份……只是这外形,虽然像是九叶蕨,但九叶蕨满千年便落叶归土,三百年的枯蕨绝不可能有这么强的药力。”宝道人两眼一眯,若有所思地说道。 “老婆子之前看到此物,自感见识浅薄,才带了这位小兄弟来寻木掌柜,看看能否帮忙认一认这盒中灵草。”毒婆婆轻叹了一声,接着道:“不止这株灵草,就连这盛草的宝盒都是点绛紫乌木所制,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宝物。” “什么?这盒子是点绛紫乌木制成?”听毒婆婆说到这里,微眯着双目的宝四方忽地窜出了半步,迅雷不及掩耳般将尚在聂羽手中的木盒一把夺了过去。 道人整个动作快如闪电,直到手中的宝盒被夺走了,聂羽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聂羽当即近前半步,瞪着眼睛问道:“你干什么?” 宝四方细细打量了手中的紫sè木盒半刻,忽然朗声一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小道友,这株灵草你准备卖多少下品灵晶,宝某人连这盒子一同买下了。不瞒你们说,我当下正在修炼一门神通,点绛紫乌木正是其中替无可替的一种宝材。” 说罢,他再一次眯起了双目,似笑非笑地看着聂羽。 “十块中品灵晶!”不等聂羽说话,站在他身旁沉默了许久的石为心忽地迈前一步,大声说道。 “什么?十块中品灵晶?”别说聂羽和毒婆婆,就连木掌柜听到石为心报出了这一个数字,也吓傻了。 十块中品灵晶可就是一千块下品灵晶,别说这宝道人是个苦修之士,就像木溪山这般家业颇大的生意人,十块中品灵晶也得变卖不少家产奇货才能凑的出。 “不懂规矩的小辈,我与这小道友谈事与你何干。”宝四方见石为心出来搅局,当即火气上涌,翻手一掌便将他甩出了出去,轰的一声摔在了大厅的角落里。 对于这株灵草的价值,木溪山和宝道人再清楚不过,他们二人也并不知晓毒婆婆已将这东西大概值多少钱告诉了他们两个。一株千年灵草在九忧一喜镇上自然卖不出价钱,但若转手卖给醉乌山中那些筑轮期,甚至凝月期的前辈,其价值又怎能用下品灵晶来计算。 看这两人都是一副落魄装扮,木溪山和宝道人虽然心中各有算盘,却都想从他们二人身上讨些便宜。 但他们却没想到石为心开口便是十块中品灵晶,而这价钱与他们二人心中的估价竟也相差无几,二人又如何能不生气。唯一的不同便是木溪山城府颇深隐而未发,宝道人心xìng浮躁,率先出手而已。 事出突然,聂羽几步走到石为心身旁,将他的身子半扶了起来,冲着宝四方喝道:“无缘无故,你干嘛出手打伤石道友?” “石道友?难不成刚才在坊市里听说的,两块下品灵晶卖身的就是这人?”宝四方略一思量,忽然轻笑道:“这么说来,小道友便是他们口中那个出手阔绰的少年喽?” 说罢,宝四方袖口忽然飞出四道绿莹莹的华光,分别落在了大堂的四个角落中。遂即,四道光华突然连成一片,呼吸间便结成了一张晶莹剔透的绿sè光幕,大堂中的众人都包裹在了其中。 光幕方一连成,宝四方身形一虚,便接连出现在木溪山和毒婆婆的身后。也不知他做了什么,两人均如同木偶般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小道友,宝某人最近手头正紧,但却也不想让这株灵草和宝盒落在他人手中,不如你将怀里那枚储物玉戒也一并送给我,便留你和你这仆人一条xìng命如何?”宝四方身形如同虚影,蓦然出现在聂羽身前,yīn笑一声道。 聂羽下意识地看了看怀中的储物戒指,之前他拿灵晶给石为心时,怕将戒指收回宝符会惹人注意,便将其塞入了怀中,却不晓得眼前的宝四方是如何得知的。 “既然知道我怀里装着储物戒指,难道前辈没发现我怀中的织云院法牌么?”聂羽目露厉sè,没有半点退缩之意。 “哼,在此将你杀了,我自然回我的云顶山,谁能知道此事是我所为。”宝四方一瞥身后倒着的木溪山和毒婆婆,冷着声音道:“就算你门中长辈知道了此事,宝某人倒还不信,偌大一座道门会为了一个尚未修成月基的小子与云顶山大动干戈。” “宝前辈这番话,倒是让聂羽茅塞顿开。”听罢这番话,聂羽面上不但没有半点惧意,反倒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敬酒不吃吃罚酒!” 宝四方目sè陡厉,蓦地向聂羽疾身而去,怎料身形刚挪出半尺不到,胸前竟忽地传来三声骨骨相碰的爆响。随着三道巨力袭来,他整个人当即倒飞而出,连喷了数口鲜血砸到了自己布下的光幕上。 下一刻,一个细目无眉,眼露寒光的紫袍青年蓦然出现在聂羽身前,如同看着一具死尸般,打量着重伤不起的宝道人。 聂羽带着笑意走到紫袍青年身边,看着惊惧万分的宝四方,吟声道:“依着宝前辈的意思,若是咱们在这将他杀了,他门中的长辈必然不会知晓。就算他们知道了是我做的,也不会因为一个小人物与整个醉乌山叫板,对吧?紫罗?” 第七章 暗涌 - 帝囚 - 麓遥 () (谢谢百里清延书友的打赏。) 站在聂羽身边的紫袍青年微微点了点头,正是在血界中闭关许久不曾路面的紫罗。此时的他已从稚气小童化作一个面容白净的青年,比聂羽个头还要高上一些,额鬓宽厚,细目无眉,两片薄唇淡无血sè,一副三分像人、七分像蛇的模样。 宝四方惨白的脸上满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虽然这个长相怪异的紫袍青年身上没有半点法力波动,可仅凭他刚才那三记猛拳,就让自己一身法力几乎滞在了体内。 “你……这是?”宝道人按着胸前受伤的地方,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厉声低吼道:“这……这人是谁?之前藏在何处?” “身子都伤成了这样,还要逞凶么?”聂羽语气中调侃的意味蓦地敛去,凝眉说道。 “主子,这人您打算怎么处理?”紫罗咧嘴冲着聂羽颔首道。 聂羽走到木溪山和毒婆婆身边,看到两人虽然气息微弱,命却还在,旋即冷着声音说道:“谋财损友,背信弃义之人,这条命他不配,你看着办吧。” 说罢,他便转身朝着墙角倒着的石为心走去,再没多看宝道人一眼。 紫罗面带异sè地盯着聂羽,他并不清楚在自己闭关的这些rì子里,聂羽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在他眼中,此时的主子无论举止还是心xìng,与在荒漠苦修时都有了不小的变化,不但心境沉稳远胜于前,整个人也冷峻了不少。 下一刻,宝四方只觉眼前一黑,这紫袍青年竟蓦然化作一条七八丈长的巨蟒,动若雷霆般张着血盆大口向自己袭来。可怜他空有几分道法,却因着胸前重伤累及经脉,连半点神通都没能施展便被紫罗一口吞作了腹中餐。 紫罗体内先还传出的两声哀嚎,紧接着便响起一阵噼噼啪啪的折木声。随着声音响起,几人周围的绿sè光幕当即消散一空,在大堂的四个角落,现出了四方淡绿sè的jīng致小旗来。 “恩……恩公……”石为心虽然被宝道人击飞在地,可他意识却还清醒。看着眼前的惊天巨变,他一扫之前洒脱的样子,居然变得结结巴巴了起来。 “石道友,你没事吧?”聂羽将他缓缓扶了起来,搀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恩公……您当真是醉乌山的弟子?”石为心看向聂羽的神情已然大变。 聂羽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将宝道人受伤丢在地上的紫sè木盒收了起来,遂即招呼了化为人形的紫罗,将倒在地上的木溪山和毒婆婆二人也都扶了起来,确定他们二人没有大碍,才走回到石为心身前。 “趁他们两个没有醒来,我要先回客栈去了,你也抓紧回家照顾令尊去吧。” 聂羽轻声丢下了一句话,拽起紫罗便往身后的纱门走去,可没走两步又忽地停了下来,低不可闻地说道:“今天的事情……石道友不要传出去,不然于你于我都不好。” 说罢,他便携着紫罗顺着来时的暗阁离开了大堂,将神情恍惚的石为心和木掌柜、毒婆婆留在了汇宝阁的二楼。 为了避人耳目,聂羽在暗阁中就让紫罗先行回到了宝符血界里。出百草楼时,那名俏丽少女可能是因为先前自己看走眼的事情还在介怀,并没有再与聂羽搭话,只是红着脸躲在药柜之间。 镇子不大,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聂羽就再一次回到了仙来客栈,而此时距他晌午出门,已过了将近半rì。 天sè渐暗,正在忙着关门打烊的掌柜和小狗子见着他回来,当即堆起了笑脸,仙师长仙师短地边嘘寒问暖,边将他迎回了店中。 见到两人这副样子,聂羽并没有多做理会便一路轻着步子回到了房中。看着翻修一新的木床,他微笑着将门一掩,翻掌红光闪动闪,屋内当即多出了两个人来。其中一个正是已化身为紫袍青年的紫罗,而他怀中则抱着一个面sè难看的红衣童子,正是弟弟红刹。 “主子,红刹脚伤未愈,不然今天的事情定能帮上些忙……”红刹瞪着抱着他的紫罗,颇为不平地说道,似乎他抢了自己的功劳一般。 “没事,此事也不能怨你你……我也没想到,那晚乔老爷子一掌居然把你伤的这么重。”聂羽轻叹一声,略带疑惑地问道:“按着你白天所说,我被他们从萌关带到此处竟飞了二十余rì,那血界中岂不是已经过了近两年的时间?” “恩,时间本该是没错,主子给我的药也很有效果,可两脚的伤势就是不见好转。”红刹愤懑地嗤声道。 “看紫罗的样子,你该也快要闭关进阶了才是,想必闭关之后,脚伤就会痊愈了。我明rì去七条巷中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对你有帮助的灵药。”看着红刹这副模样,聂羽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 “老大,之前你闭关时我将主子保护的妥妥的,这些rì子我行动不便,可就全靠你了。”听到聂羽这么说,红刹面sè一变,撅起小嘴对着紫罗所化的青年数落道。 “切,这话还用你说。”紫罗两眼一眯,当即化作了两条细缝,不屑一顾地说道:“你问问主子,今天的事情我办的怎么样?” “宝四方的身手虽然赶不上乔老爷子,可他月基已成却也是事实。白rì若不是你告诉我进阶成功的消息,我倒还真没胆子跟毒婆婆去汇宝阁中惹麻烦。看你当时的雷霆手段,想必此时力敌一个月基初成的修士已不在话下了吧?”聂羽略一思量,轻笑着问紫罗道。 “白天得手也是因为主子时机抓得好,那个傻道士看主子修为不如他,一心要取主子xìng命,攻势之中并无半点防备,才被我得了空子。但要说单打独斗,让他将一身修为宝物使出来,紫罗估计就要败退了。”紫罗面上神sè一凝,敛声说道。 聂羽看着他俩一心护着自己,哪儿还有当初那副山大王的架势,想着想着忽地扑哧笑了出来,旋即强忍着笑意,疑声问道:“算时间,十余rì前的满月师父应该从血界中出来过一次。可不知为什么,他居然没有理会这些醉乌山的道人,也没给我留下半点消息,而是任由他们把我带到了这里,你们俩知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回主子,虽然您跟我们二人说过好些次,老神仙平rì就住在血界中,可我们却从来没有在妖塔里见他他老人家。”紫罗茫然地摇了摇头,回了话道。 “唉,今天捅出了这么大的一个娄子,也不知道那个石为心嘴严不严。当下的事情,权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聂羽轻叹了一句,旋即将两妖往身边一拽,叽叽喳喳地讲起了近些rì子的遭遇,从受托前去东阳城到奇遇醉乌修士,再到城中仙凡大战再见爹爹,机缘巧合又被这些人带回了醉乌山来。 听着主子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离奇遭遇,两只蟒妖惊得连连称叹。 与此同时,距离九忧一喜镇千里之外的醉乌山,有一座高约万仞、破云而出的参天雄峰。峰巅之上雪松四立,怪石嶙峋,青云袅袅,一派清冷之象。 就在此间的一块巨石上,正坐着一位墨髯及胸,黑袍加身的中年男子,面容微醺地抓着一个酒葫芦,咂了一口道:“青罡、凌渊,你们二人接着说。” 男子虽然面带醉意,可举手投足间却不经意地散发出阵阵威压,令得周遭风云绕行。 “师父,玉昆一脉门人除了萧芦老儿之外均已命丧诸星血煞之下,除了我亲手斩杀之人,其余的,均被之前提及那人所裁。”说话的男子,赫然是与聂羽一同自萌关赶回来的那名御剑而行的青袍道人,冲着黑袍男子,一副毕恭毕敬的神sè。 “如此说来,玉昆一脉就只剩下萧芦一人不知所踪了?”黑袍道人微微放了放手中的酒壶,懒着声音道。 “是,但我还有一事不明。我们二人与玉昆三老相遇之处并非是萌关,而是在萌关以南数千里的地炎禁地之内。据那些残修所讲,似是有何人在背后给玉昆山撑腰,但我逼问时又无人敢言。”青袍道人满脸疑惑,缓缓说道。 “此事已不是你们所能管辖,老祖所言甚明,救人,驱敌。如今既已回来了,就不用再cāo心其余了。”黑袍男人说着,又举起了酒壶。 “师父,诸星图内的琼龟之魂……”青袍男子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那擎着酒葫芦的黑衣男子打断。 “凌渊,你说的那个弟子你自行定夺便可,有人阻碍为师自会替你说话。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你就先下去吧。”男子看了看身前久站的粉袍女子,温声笑道。 “谢师父!”粉袍仙子美眸一弯,似是什么话想说却又无法启齿,顿了片刻后,当即纵起一道粉芒,坠入云际,呼吸间便没了踪影。 “青罡……”黑衣男子缓缓喝了一口酒水,冷声道。 “是,师父。”青袍男子赶忙上前一步答道。 “我之前让你下山去查幻、烈二峰门人的动向,可有什么消息了?”说罢,男子话语间的微醺与面上笑容齐齐一散,眉眼间,一股磅礴之意肃然而生。 第八章 仙来客栈夜来仙 - 帝囚 - 麓遥 () 聂羽与红刹、紫罗这一聊便是近两个时辰,随着夜sè渐浓,窗外的景象也渐渐发生了变化。可能是因为镇上修道之人众多的缘故,在错落有致的民宅中,竟有不少院落都闪烁着五颜六sè的光芒。 这些光芒忽明忽暗,时强时弱,与天上的朗朗月辉交相呼应,竟将九忧一喜镇的夜景点缀的异常美丽。 三人趴在窗口正看得入迷,却忽然发现,皎月稀星之中正有一团粉sè云霞朝着客栈的方向遥遥飞来。不一会儿的功夫,粉霞便停在了客栈上方,随着粉霞降下,客栈周围的那些五sè光华也纷纷敛去了。 看着粉霞落下,聂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随手将怀里的白sè法牌拿了出来。与萌关时的情形一样,这雪白木牌上刻着的云字,此时正泛着一层淡淡的白光。 两妖纳闷,难不成这粉霞与主子手里的奇怪木牌有什么关系? 不待他俩开口相问,窗外的粉霞便骤然消散。下一刻,三人身后蓦然闪起一阵蓝蒙蒙的华光,遂即现出一个容貌娇柔的白衣少女来。 紫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少女现身的瞬间,他只觉得这人修为深不可测,当即放下了红刹,身形一动挡在了聂羽身前,嘶嘶地用舌头舔着薄唇。 “这不是浣秋仙子么……”聂羽将木牌往怀里一收,打了个哈哈道。 看紫罗这副谨慎的模样,少女忽地一愣神,掩口道:“这两只蟒妖是你的妖兽么?怎么这么点修为就能幻化人形了?” 聂羽将紫罗往身边一拽,轻声道:“这位仙子就是我刚才提起的那位穆浣秋穆前辈。” “方才不是还浣秋仙子么,怎么这一转眼的功夫就成了穆前辈?” 听聂羽这么一说,本来紧绷着面孔的穆浣秋嗔声一笑,娇声道:“没想到呀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么些秘密。要是让姐姐知道你还藏着两只能够幻化人形的蟒妖,她定要将这只小的借去看家护院了。” 穆浣秋言罢咯咯一笑,目光当即落在了面sè异常难看的红刹身上。 “浣秋仙子也别取笑我了,你是不是得给我讲讲,令师为何要将我迷晕强行带回醉乌山来?又为何不带我直接上山见弟弟,却莫明其妙地将我丢到这镇子里?”聂羽没好气儿地问道。 “哼,若要按修为辈分,你就算进了醉乌山,起码也要叫我和姐姐一声师叔。如今师父想收你为徒,是你几辈子修来的造化,你怎么还磨磨唧唧的?”穆浣秋瞟了聂羽一眼,接着说道:“至于将你安顿在十方镇这事,我和姐姐也不过是奉命而已。” “这么说,仙子深夜来访,却不是因为什么当紧的事喽?”聂羽面露疑sè,轻声问道。 “能有什么事?在萌关时,师父莫明其妙地说要收你当徒弟,我和姐姐这一路也不敢问她其中缘由。今rì早间将你安置在这儿时本想问问你,你可倒好,睡得七荤八素,唤都唤不醒。姐姐怕你这副德行在镇上惹出什么麻烦,才叫我晚上来看看你,可你……”穆浣秋衣袖轻甩,一副扫兴的样子。 “这……这……这倒是我的不对了。”看着穆浣秋这副嗔怪的样子,聂羽当即傻了眼。 “仙子什么仙子,过几rì师父就要将你接入外院。离今年外院道比考核还有一个多月,你要是真能跟聂景那小子一样轻松胜出,自然会拜在织云院师父的门下,以后就得叫师姐了!”穆浣秋美眸一转,笑着说道。 “弟弟……不是,聂景他是在哪位仙长门下修行的?”听到弟弟的名字,聂羽当即连声问道。 “当rì是师父将他带回山中的,他当然要拜在师父的门下。深究起来,你还得叫他一声师兄呢!”穆浣秋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趣事,狡黠地笑了起来。 “额……师兄?”聂羽傻傻一笑,旋即问道:“浣秋仙子,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他在醉乌山里的事情?” “你这弟弟可是山门这一辈中的翘楚,待你进了外院,可千万别说自己是他的哥哥,要不然……”说到这,穆浣秋故作深沉地一顿。 “要不然什么?”聂羽几乎已将耳朵立了起来,往穆浣秋的方向凑了凑道。 “这个嘛……如果外院中的那些人知道了你是聂景的哥哥,无论师长还是同门,想必都不会给你好脸sè看。”穆浣秋嘻嘻一笑,摇头晃脑地说道:“小师弟在外院虽然只待了半年,可因为天资绝伦,深得各位尊长的喜爱。但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前次道比,有许多修为不俗的外院弟子都是被他在道比中强行压下来的,这其中利害,你可懂得?” “仙子的意思是……喜爱弟弟的师长会将我与他进行比较,我的资质不如他,自然会不待见我;而那些败在他手上的外院弟子,则会来寻我的麻烦?”聂羽稍稍沉声,抬眼问道。 “你这小子,脑筋倒也不慢。外院不比山中,山中修士多一心向道,见到师弟这样资质出众的晚辈,多数只是一笑置之。可外院的那些弟子诸生妄念,对于这种事情常常耿怀于心,再加上师弟生xìng冷漠,不苟言笑,在外院中倒也树下了不少仇怨。”穆浣秋说到此处,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微微低下了头。 “生xìng冷漠,不苟言笑?”听到此处,聂羽忽地疑声问道。 聂景是什么样子他再清楚不过,弟弟虽然不似他这般终rì开怀处事,但也绝不至被人用生xìng冷漠,不苟言笑这种词语加以形容。 穆浣秋略带疑sè地看了看那聂羽,轻声说道:“是啊……自从师弟入山,别说其他峰院的修士,就连同门中的我和姐姐都从未见过他以笑面示人,听你的口气似乎他之前不是这副样子?” 话到此处,穆浣秋忽地默了声,因为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聂羽眼圈一红,竟露出了浓浓的隐忧之sè。 看着他的样子,穆浣秋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当即手足无措地说道:“对了,师父不接你直接上山看他,想必是怕扰了他的道心。” 聂羽微微一仰头,将眼中的泪水强行压了回去,长吁了一声,才开口问道:“怕我扰了他的道心?” “对对,一定是这样。”穆浣秋声音一扬,接着说道:“前些天我曾听师父提及,师弟近rì星力堪满,想必不久后就要入水月灵台淬炼月基了。师父估计是怕在他入灵台前被你的事情干扰了道心,才将你暂时安置在这里的。” “竟然还有这事儿……”聂羽瞪着眼睛问道:“这么说,聂景那小子马上就要筑成月基了?还有,这水月灵台又是什么地方?” “师弟天资卓绝,修为也是一rì千里,修行不足两年便要踏足大道,这事在山中已是尽人皆知的事情。至于月灵台,则是门中那些凝月期的长老们平时修炼吐纳的地方,灵气比寻常地方自然jīng纯了许多。因为小师弟入道尚浅,能进水月灵台修筑月基,成功的概率自然大增。”穆浣秋说话间,似乎对这水月灵台颇为神往。 聂羽刚想问起什么,话到嘴边却忽然咽了下去,凝声说道:“谢谢浣秋仙子今夜来访,若一切都像你说的,我也就放心了,至于这法牌……” “这牌子你先拿着,过几rì院中来人接你入山的时候,也方便寻你。”听聂羽这么一说,穆浣秋的脸上忽然泛起了两朵红晕,躲着聂羽的目光说道:“既然你这里没事,我就先回山中去了,也好早些告诉姐姐,免得她劳神记挂。” 说罢,穆浣秋莞尔一笑,遂即缓身而起飘出了窗外,衣秀轻挥间粉霞再次出现在她足下,连声再见都没有说便消失在了夜sè里。 两年来,聂羽第一次感到自己与聂景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得到他一切安好的消息,聂羽面上旋即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紫罗看着满面chūn风的聂羽,又瞧了瞧粉霞飞走的方向,遂即与窗口的红刹对视了片刻,两妖齐齐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意。 第九章 三千执魂,化荷重生 - 帝囚 - 麓遥 () 第二rì一早天还没亮,客栈周围的街道上就挤满了人,吵闹喧哗不绝于耳。不一会儿的功夫,街面上嘈杂的人群居然聚到了仙来客栈之中。 听着楼下的喧闹声,聂羽心道:“莫不是昨rì汇宝阁中的事情被人知道了,一大早便来兴师问罪?”他想来想去,却也寻不到由头,遂即轻声走出了屋子,躲在楼梯口观望了起来。 客栈大堂此时挤了二十多号人,男女老少均有,大多数都是一副修士装扮。虽然他们身着道衣,可此时却全然没有了平rì的孤高淡然之意,一个个犹如瞪着饲食的母鸡一般,伸着脖子杵在柜台前,叽叽喳喳地询问着。 聂羽听了一会儿,倒也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当即捂着嘴窃笑了起来。 这些人都是住在仙来客栈周遭的道人,其中不少人昨晚彻夜吐纳时都看到了穆浣秋来时情形。这些人虽然不知道云驾上的人是谁,可在九忧一喜镇上出现的乘风高人,不是醉乌山的前辈又能是谁。 他们大多都是为了拜入醉乌道门才住在了镇上,有前辈夜临小镇,这等机缘怎么会轻易放过。昨夜穆浣秋所乘的粉霞是在客栈附近消失的,他们也自然而然地将昨夜的先辈高人与客栈联系到了一起,故而一大早便纷纷涌入了客栈中,向掌柜小二寻东问西。 昨天聂羽就已交代了小狗子,不许将他是醉乌山门人的事情再告诉别人,小狗子本就是一介凡夫,昨天又被他恐吓了一番,对于他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 而掌柜昨晚听小狗子这么一说,再见到这些人此番模样,又怎能猜不出楼上住着的小叫花子是醉乌山里的真神,哪儿敢再胡乱开半句口。两人一个装傻一个充愣,搪塞再三倒也没把聂羽的身份再讲给任何人听。 聂羽嗤笑地看着楼下众人滑稽的样子,心想这仙山之上,无非就是山高一些,水深一些,人多一些,到底有什么好处竟让这么多人打破了头往里挤?师父曾告诉自己,只要一心修行,无论在何处都能问鼎大道,此些人怎么就看不透这么浅显的道理呢? 百无聊赖的他正要转身回屋,却发现楼下的人群里忽然冒出了一个衣衫破烂、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正往人群中的店小二身边挤去。 石为心? 聂羽皱了皱眉,遂即二楼的木栏上探出了身子,轻声喝道:“石道友……” 楼下虽然嘈杂,可他这一声低喝中带了些许法力,颇为清晰地落在了石为心耳中。下一刻,石为心面带喜sè,噔噔噔地跑上了楼来。 “恩公!”石为心不曾开口便先朝着聂羽拜了一拜。 “石道友,你气sè比昨天好了不少,是不是有什么高兴事?”聂羽看他面露喜sè,定然不是为了昨天那桩事情来找自己的,轻笑着问道。 “全赖恩公相助,爹爹的病情才有所好转,我这是专程来向您道谢的。”石为心虽然强压着声音,但不难听出他话语后的喜悦之情。 言罢,他向聂羽躬身又是一拜,低声道:“先前听恩公所言,想在镇上找些有趣儿的地方,我本来没想到此处。但我转念又一想,如果恩公是第一次回山,这去处您没准会喜欢也说不定。” 听他所言,聂羽当即来了兴致,遂即问道:“不知石道友说的是什么地方?” “喜忧山下的盼仙萍……”说出这几字的时候,石为心的面上不知为何,忽地露出了一副五味杂陈的表情。 “盼仙萍……这名字倒是起的有意思。” 昨天小狗子虽然介绍了不少城中有意思的去处,可并没有提起这个名字。既然在喜忧山下,听名字又像是个道门去处,小狗子不知道倒也正常。想到此处,他开怀一笑道:“既然是道友所荐,想必不会错,有劳石道友引路了。” 石为心没想到聂羽竟这么痛快地应了下来,愣了片刻才恍然一笑,快行两步走在了聂羽身前。 被围在人群中的掌柜和小狗子见着聂羽下楼,冲着自己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当即尴尬地点了点头,没敢多说半句话。 聂羽随着石为心一路东行,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出了镇子。 他这才发觉镇子往东的百里内都十分平坦,花草遍布,清新异常,而百里之外,则满是连绵起伏的重峦叠嶂,南北两端漫漫而续,无边无际,一直延伸到天地相交的视线尽处。 “恩公,我昨rì的伤还没有痊愈,不能行得太快,还请担待一二。”说着,石为心气息一变,整个人忽地离地半寸,犹如鸟雀一般踏着青草疾行了起来,每每落足,脚下花草上竟都挂上了些许亮晶晶的霜华。 聂羽看他这副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当即运气了风步诀,两足红芒闪动,丝毫不慢地跟了上去。 二人每步踏出都有三四丈远,谈笑之间倒也走得飞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行出了里许。 “恩公,来客栈之前我曾去七条巷中看了看,汇宝阁和百草楼两家铺子都照常开着门,也没见他们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想必是要把昨天的事情瞒过去了。”言语中,石为心似是对于昨天发生的事情颇为在意。 “我虽然不知道木掌柜和毒婆婆是怎么想的,但若是昨天的事情传出来,他们两人也自然脱不了干系。”聂羽说道此处微微一顿,冷声道:“至于那个宝四方,听木掌柜的口气对他可是颇为信任,这等见利忘义之人,杀了也就杀了。” 说到此处,聂羽不知为何忽地想起了黑松岗时,丢下师弟独自逃跑的那个玉昆门人,遂即气哼哼地默了声。 “可……”石为心刚想再说什么,可看到聂羽这副表情,又将话咽了下去。 二人就这样在草甸上疾行了一个多时辰,前方的景sè才慢慢发生了些许变化,绿sè的草地尽头,隐隐泛出了些粼粼波光来,波光之中有无数黑点缀在其中。 待二人行到绿草尽头,聂羽方看清了眼前的景物,心底旋即发出了几声暗叹。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浅水长滩,滩水看去不过两三尺深,波光荡漾,清澈见底,而长滩之后则是一座高约千丈、云山雾绕的碧绿青山。 长滩中散布着无数两三尺阔的荷叶,如同人为栽种一般,每隔丈许便有一篷自滩底伸出水面。而整个长滩上,这荷叶星罗棋布,居然有数万之多。 更令他称奇的是,在这些荷叶上竟零零散散地坐着不少穿着各异的男女老少,均是一副闭目盘膝,入定调息的样子。 “恩公,这就是盼仙萍了,您随我来。”石为心声音极轻,生怕打扰了这些入定修道之人一般。 聂羽看他身形一动,遂即蓦然轻起,两人一前一后,踏着波光往水滩中疾身而去,飞掠了半个多时辰,才来到了水滩的另一头。 “恩公,此山就是喜忧山,醉乌山的外院便坐落在这座青山的山巅上。”石为心仰头看去,眉宇间的神情似是向往,却更有几分执念。 来到青山脚下,聂羽方才发觉眼前这座山的山势异常险峻。依山而上,许多地方犹如直上直下一般,没有半点坡度可言。 看着气喘吁吁的石为心,聂羽不禁纳闷,自己前rì就已告诉过他不rì即将入山,虽然眼前的喜忧山和盼仙萍确实算得上美景,可自己进了山门,自然可以看得到这些景致,他又为何偏要此时带自己来到这里。 石为心似乎看出了聂羽面上的疑sè,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声音问道:“恩公,你可知道盼仙萍中那数以万计的荷叶是怎么来的?” 见着聂羽摇了摇头,侍卫心面sè一紧,沉声道:“盼仙萍滩水虽浅,但源起醉乌山灵脉,于生者,可助其吐纳天地灵气;于死者,则可以化腐还灵,融骨肉而留灵力,将他们残躯内的星辰之力尽数吸纳,化作莲种长存于此。长滩里的荷叶,便是这数百年来,为了求道,将最后一息也拼死在喜忧山下的人们的尸骨所化。而此时坐在荷叶上的那些修士,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也会一头栽入盼仙萍中,化作这长滩里的一蓬荷叶。” 石为心的一字一句彷如声声惊雷,落在聂羽耳中,在他心里搅起了阵阵惊涛骇浪。人生一世,非生即死,若是这些话是由穆家姐妹口中传出,他想必只会报之一笑。但这些字字句句,从石为心口中讲出,带给他的震撼却如同山崩海啸一般。 “恩公,这盼仙萍……于你而言盼的是仙、盼的是道,但于我和这些葬在滩中的往生之魂而言,盼的却是视死如归的向道之心。” 石为心口鼻中的喘息忽地一顿,转头扬声道:“喜忧山高一千七百丈,上山石台共一万七千阶,我已爬了十二回。此生若是有幸,能站在喜忧顶上临山眺望盼仙萍,我也不枉得石为心此名!” 聂羽盯着石为心,仿佛在一瞬间看到了他身后千千万万个没有面孔的身影,不断地重合、堆叠,最终化作了一个身形堪比大山的巨人,一步踏到了山巅,将这青山踩在了脚下。 静了许久,聂羽才缓缓开了口,问出了一个他压在心底良久的疑惑。 “石兄,求道也好,问道也罢,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十章 盼仙萍初问道因 - 帝囚 - 麓遥 () 一时间,石为心与聂羽站在长滩水边的粼粼波光里,谁都没有再多言半句。 随着聂羽话音落定,石为心眼中的jīng光与身上散发出的浩然之气竟骤然散去,整个人都如同失了魂般,蓦地低下了头,唇口悉动地反复喃喃着:“为什么修道……为什么?” 看着石为心陡然落寞的样子,聂羽静静地长出了一口气,接着问道:“我曾听人讲过,有人修道求长生,有人修道求避世,有人修道求超凡,也有人修道为功名利禄。不知道石兄可曾想过,自己这般执着是为了什么?” 石为心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了头来,怅然若失地说道:“为了什么……我自小随着爹爹四处求仙问道,不到十岁便来到九忧一喜镇上,耳濡目染均是这些一心向道之人。我石家四代问道,却无一人修成月基,到这辈仅剩我一人。如果真要为这些执念寻个因由的话,石为心只能说这是天命使然,继诸位先祖之志毕生求道就是我的理由。” “为求道而生的天命?”聂羽低声沉吟,忽地看向长滩中随波轻舞的万蓬荷叶,低不可闻地自言自语道:“那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静了片刻,石为心突然自怀中掏出了一本破旧泛黄的书册,一页一页专注地翻看了起来,动作极为轻缓,似是生怕将这书册损坏一样。从头到尾,整整翻了一遍他才将书慢慢合上,向着聂羽深深一拜道。 “恩公!我知道您在不会在镇中久留,我也没办法兑现自己当rì卖身的允诺,但石为心还有一事相求,请您千万要答应我。” 说着,将手中的旧书郑重地递到了聂羽面前:“这本手札记载了石家四代人的修炼心得,希望您能帮我带到醉乌山上。若是我有朝一rì入得了山门,自然会向您取回……如若不然,百年以后,还希望您能将这本手札埋在醉乌山上。” “石兄,你这又是何苦……”聂羽看他郑重其事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将书札接了过来,随手翻开一页,便见到书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他摇了摇头,旋即将书收到了袖中道:“好,这事我帮你办,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石道友现今住在镇上,为何不趁现在娶妻生子,将石家的香火延续下去?” 石为心面sè木然地摇了摇头,低不可闻地说道:“子承父业,我一生天命如此,选无可选,却怎能再将这份执着继续传递下去。既然石家空有道根而无道缘,我也不想再强求,待我将爹爹安置好,也会来盼仙萍久坐,或侥幸登顶,或落水为荷,全看命数。” “石兄道心堪比磐石,天地可鉴。若是老天开眼,定能让你得证大道。”聂羽打量着眼前的石为心,长舒了一口气道:“今rì这一遭盼仙萍,聂羽感悟颇多,那手札无论你能来与否,我都会留在醉乌山上。” 说罢,聂羽凝神一扫身后直耸而上的喜忧山,静静地朝长滩的水边走去。 “石兄,谢谢你今rì带我来此,我想在盼仙萍中待上一晚,你若要回家照顾令尊的话,先行离去即可。”话语间,聂羽便疾身朝着长滩深处踏波而去。 “谢谢恩公!”石为心看着聂羽远去的背影,如同卸下了一副重担般长叹一声,朝着九忧一喜镇的方向闪身而去,再没有半点留恋之意。 …… 聂羽就这样静静地坐在一蓬阔约三尺的荷叶上,任清风拂发,沐涟漪波光。感受着周遭淡淡的水润之气,他仿佛置身于一片五彩斑斓的灵光之中。尽管是白rì,他依旧能感受到身下的荷叶和周围的浅水中传来的阵阵灵气,充满着生机的灵气。 灵气幻化的每一道光华中,似乎都有人影在晃动。数以万计的人影摇曳着,坚毅的目光中夹杂着发自心底的浓浓不甘,将自身血肉不断地化作阵阵灵光散发而出,聚集在一起,汇成了这座灵气盎然的浅水长滩,汇成了这方汇聚千万道心的盼仙之萍。 而他在这荷叶上一坐,便是两rì两夜,没有繁华喧嚣,没有世事纷争。两天之间,聂羽近些rì子所有的经历竟如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般,虽然仍历历在目,却不似之前那么清晰了。 直到第三rì东方放白,连带聂羽在内,几乎所有身处盼仙萍吐纳的修士都同时睁开了眼睛。 名曰盼仙…… 可当仙家白鹿真正降临之时,这些修士眼中除了浓浓的狂热与敬畏,居然再也找不出半点其他神情。无数修士眼睁睁地看着仙鹿从喜忧顶上翩然飘下,停在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身前。 聂羽面带异sè地盯着银光绽放的白鹿,他原本以为来接自己上山的应该是穆家的两位仙子,却不曾想,之前那个粉袍仙子会亲自前来。紧接着,那块帮了他数次的白sè法牌居然从他怀中自行飞出,倏地被白鹿背上的仙子摄入了手中。 下一刻,他耳中便传来了女子动听异常的声音:“没想到你还是个急xìng子,怎么独自跑到盼仙萍来了,不过……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话音未落,一条粉sè光带自她掌下蓦然喷出,往聂羽腰间一缠便将他拽到了白鹿背上。 他刚一坐稳便觉耳边罡风骤起,再往脚下看时,白鹿银蹄连踏,已经腾起了数百丈高。不过七八息的功夫,盼仙萍就化作了一片朦朦胧胧的浅蓝sè,被浮云遮挡了去。 看着眼前渐渐清晰起来的喜忧山巅,聂羽皱了皱眉头。 喜忧顶上,依着山势坐落着大大小小百余座楼宇亭台,虽被袅袅轻烟遮挡,看不清其中详情,但能在这千丈高的险峰山巅建起这么宏大的一座道院,就已经让聂羽心中暗叹不已了。 可令他奇怪的是,这仙子并没有载着他往外院的楼宇飞去,反而越飞越高,转瞬之间便越过了喜忧顶。在他眼前,旋即呈现出一张遮天蔽rì的巨大云幕,仿佛将喜忧山后的整个醉乌山脉都包裹住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白鹿便载着两人来到了云幕近前,而聂羽身后的仙子也飘然而起,浮在了白鹿身前。紧接着,仙子两手掐诀齐弹,两道粉华倏地shè入了前方密布的云幕之中,口中轻吐一字。 “开!” 遂即,浩大的云幕如同得令般向两侧翻滚卷起,女子身前竟裂开了一道百丈长,数丈宽的缝隙。见到此状,仙子美眸一弯,闪身回到了聂羽身后,轻轻一拍白鹿的脊背,笑道: “走吧。” 随着她话音方落,白鹿蓦然凭空疾出了百余丈,径直穿过了厚厚的云幕。聂羽只觉眼前一晃,便已置身在另一番天地之中。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绵延数千里的翠绿山脉,错落起伏,高低有致。山涧谷底之中,满布着森森密林,林上紫气缭绕,彩云袅袅,仿若书中仙境。 山脉zhōng yāng是一片方圆千里的巨大湖泊,犹如一块碧蓝sè的奇石,嵌在中山zhōng yāng。围绕着如镜的湖面,五座形态各异的雄峰环绕四周。有的锐意参天、直插云霄,有的仙风缕缕、绕经不断,虽然高矮形貌各不相同,但均透着一副唯我独尊之态。 五峰之间,飞驰着无数珍禽异兽,在七彩烟霞间zì yóu穿行;半山之上,五sè烟尘悬复,丝丝光华时隐时现,道道长虹穿梭不断。高低错落,灵意盎然,一派出尘圣境的景象跃然而生。 聂羽沉浸在这般如梦似幻的仙家胜景中,神sè恍惚,一时难以自拔。 “这就是我醉乌道门五峰十三院的胜景,你要牢牢记住。” 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身下白鹿呦鸣一声,便突然俯冲了起来,化作一支银白sè的光箭,向着一处山巅疾行而去。 不一会儿,白鹿便带着二人来到一处直插云际的巨峰边上。山腰之上,一大片朱顶红楼若隐若现,无数七sè彩霞自那些楼宇之间袅袅升起,萦绕不断。 聂羽忽觉眼前又是一花,座下白鹿便已经落在了一处十余丈大的庭院中,随着女子口中一声清脆的哨鸣,他遂即在一片粉霞的托扶下稳稳落在了地上。而白鹿则化作一团银光,倏地飞入了女子袖中。 瞪着眼睛环视了一周,聂羽才发现此时自己正身处在一座庭院中。院中栽满了各sè花草,散发着淡淡清香,与阵阵令人心旷的烟香混杂在一起,再加上头顶的仙禽啼鸣,端得让人流连忘返。 粉袍仙子看着目瞪口呆的聂羽,微微一笑地说道:“你随我进来。” 聂羽面上虽表现得如痴如醉,可却还留了个心眼,当即提心吊胆地跟着女子进了屋中。 这高粱大屋像是一处会客之地,一出一进三间大房十分宽敞。才进了屋子,聂羽的目光便被正墙上悬着的一副七尺画卷吸引了去。画上是一名身着木棉道袍的真人,剑眉星目,双唇微张,嘴角泛着一丝喜sè,墨漆般的发髻之后,一把五尺青剑横在肩头。 正看得入神,女子的莺声突然在他身边响起,当即吓了他一跳。 “他是我们醉乌山的开山老祖,道号御霄子,就是他以一人之力在这南泽州上广收门徒,于五百年前奠定了这五峰十三院的基业。” 聂羽听的云山雾绕,心中似有无数疑团想要解开,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女子见他这般踌躇,秀眉轻挑,微微一笑道:“我知到你心中有些疑问,我也有几处不明白的地方。此处只有我们两人,如果你有什么话想问我,尽管开口就是。” 第十一章 莫凌渊 - 帝囚 - 麓遥 () 聂羽略一打量周围陌生的场景,犹豫了片刻才看向粉袍女子的方向,沉声问道:“聂羽斗胆,请教仙子尊姓大名?” 女子被他这么一问,笑意更浓,桃目微弯道:“如果你愿意,现在叫我一声凌渊师父也未尝不可。” 说罢,看着聂羽满脸的疑惑,莺声一笑道:“关于山门之事,待你到了外院自会有人讲解,现在倒还不急说这些事情。至于为什么要带你回山,相信你心中也知晓一二,聂景的事情自然是其中一方面,却还有些别的原因。” 看着女子美眸煞有介事地往自己身上扫过,聂羽忽觉浑身上下寒毛直竖,当即下意识地退了两步,面sè紧张地虚攥起了拳头,一副十分jǐng觉的样子。 见他这番动作,女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就凭你现在的修为,我杀你与捏死一只飞蛾全无异处,虽然你身上这件灰衫确实稀罕,却还不值得我妄动贪念。你只要明白,我将你带回山来并无恶意便好。” “仙子,若我猜得不错,这里应该就是织云院了,不知道聂景他此时身在何处?”聂羽并没有拐弯抹角,端着声音问道。 “他此刻正在月灵台闭关,不在院中。”女子说罢,话题一转道:“聂羽,在萌关时,你曾提起那个赶走玉昆修士的人是你爹爹?此话当真?” “是真的……可此刻回忆起来,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那人是爹爹。”聂羽稍一犹豫,话语间满是担忧之sè。 “回程时我曾听闻,赶走玉昆修士那人十有仈jiǔ是与玉昆山的萧芦老儿缠斗得不知去向了。萧芦此人手段不少,起码也该是一方豪雄才能与之匹敌。两年前欢颜镇上的事情,我此刻仍记忆犹新,如果那人真是你和聂景的爹爹,我倒有些办法能帮你们寻到他的下落。”女子一语中的,说到了两个孩子心中。 聂羽心中一紧,兀自思量着当rì镇上的情景。当rì镇上刚一发生异变,眼前仙子所乘的七彩如意便蓦然出现,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联系不成? 见到聂羽没有回应,女子接着道:“当rì那些玉昆残修曾言,驱赶他们出境的那人并非修道之人。若我料想的不错,你这爹爹也该是南泽州凡世中响当当的人物,你可否将他的事情告诉我一二,也方便我派人去打探。” 这一句话正中聂羽下怀,可想起爹爹当年离世时的叮嘱,他心中虽焦急异常,但此时却牙关紧闭,未吐半字。 见他这副执拗的样子,女子心中暗想,当初在欢颜镇镇上初见他时,只觉得这孩子是个寻常的山镇少年。可如今看他的言谈举动,心xìng城府,却都比当初强上了许多,显然在这两年间经历了不少事。 她盘算了片刻,笑容一敛道:“我不在乎你死身上这件宝贝从何而来,也不问你的道术师从何人,无论他是谁,想必都曾告诉过你修道之人最重心念。既是不能取信于你,我又如何做得你的师父?” 说罢,她自发髻随手顺下一根青丝。发丝随她面纱轻摆,兀地自中间断开,化作两道粉芒分别飘到了二人面前。 她遂即娓娓说道:“这发丝上附了我一丝心念之力,我莫凌渊立下心誓,若对你有半点恶意,当在月劫中受心魔噬念而死。” 说罢,两道粉芒齐齐一黯,一条飞向了女子眉心,另一条则飘至聂羽的手腕处,自行缠绕在了系着虚谷铃的红线上。 聂羽虽然听不懂女子所说的心誓与月劫,但她美眸中那份恳切他却读的出来,当即心中一横,沉声问道:“也罢,弟弟如今已拜在仙子门下,不知仙子方才所提,要帮我们二人寻找爹爹的下落可是实话?”。 莫凌渊看着他,美眸微动,点了点头。 聂羽目露果决,双手合十冲着女子一拜,扬声道:“聂羽拜过凌渊师父。” 莫凌渊眉宇间当即露出了几分赞许之sè,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昵声说道:“总算想通了……织云院一向以缘传道,你我算是有缘,如今既是记名师徒,我便以真容相示,算是拜师前的规矩。” 说罢,女子面上的罗纱一闪即逝,莫凌渊的眉眼竟如同水波微漾般,发生了些细小的变化,近而露出一副美若天仙的面容来。 在聂羽眼中,此时的莫凌渊已当得起倾国倾城四字,修眉云髻,丹唇皓齿,美人尖下一朵赤梅嵌于额心。唇齿微噏,好似万蝶吐瑞,芬芳醉人;举手投足,恍如仙女临凡,袅娜蹁跹。 聂羽自打生下来到现在哪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当即看呆在了原地。 莫凌渊的真容不过显露了片刻,便用罗纱再一次遮挡了起来,声音中微微运上些法力,轻声说道:“若是看够了,我还有事问你。” 声音虽小,可落在聂羽耳中便成了隆隆战鼓之音,当即将他从恍惚之中敲醒了过来。 莫凌渊无奈地笑了笑,柔声说道:“如此,你就先给我讲讲你们那神秘爹爹的来历吧。” 聂羽将心神一敛,便把欢颜镇上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莫凌渊,而中间自然略去了宝符与道乞师父的事情,只说是在荒漠中得到了一位不知名的高人加以指点,才有了今rì的修为。 当然,对于秦仲的过去,他也是一无所知。在他心里,爹爹一直都还是镇上人耳熟能详的秦铁匠。 听聂羽讲完了这一切,莫凌渊略显失望地摇了摇头,从他的话里,丝毫理不出关于二人爹爹的半点头绪来。沉思良久,她忽地轻声道:“你们爹爹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如今却需要你来着手准备一件事。” 聂羽不解地看着莫凌渊,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虽然你我名为师徒,我却不能将你直接纳入织云院中。依着门中规矩,记名弟子拜山,虽不受募考限制可直接进入外院修炼,却也要在外院道比中脱颖而出才可正式收为门人。”说罢,莫凌渊美目粉芒闪动,便再次打量起了聂羽来。 不一会儿,莫凌渊眼中忽地划过一丝异sè,凝声说道:“这位高人授予你的道法所凝星力虽然jīng纯异常,可你丹田中炼化的星力却少得可怜。以你如今的法力而言,与人比斗也只有三刻锋芒,时间一久便没了后劲,这位高人当初没有教给你些淬炼丹田的法门么?” “高人所授淬炼体脉之法,聂羽rì夜修炼,寒来暑往并未拖沓过半rì,体内星力也盈满了月许了。”听莫凌渊这么一问,聂羽并不明白她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心中十分不解。 “可你这丹田中……”莫凌渊按下心中讶异,轻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这些时rì不停赶路,想必你也累了。待今rì入夜后,我带你上醉剑峰吐纳一晚,再看看吧。” 话语间,凌渊仙子笑意一敛,便兀自往门外走去。 看着莫凌渊失望的神情,聂羽莫名生出一股不甘之意,冲着她的背影低喝道:“凌渊师父,聂羽方才所说句句属实。那高人当rì并未教我如何将星力汇于丹田,却教会了我将星力贮于绛宫之中!” 言罢,聂羽双拳一攥,绛宫中的星力如洪如滔般自膻中穴狂涌而出,顺着他浑身经脉蓦然离体,化作一层尺许厚的赤红芒衣,向周身散发出阵阵炽热法力。 看着眼前被jīng纯星力包裹着的聂羽,感受着他身上不断逸散的灼热,莫凌渊的一双美眸瞪的老大,脸上的失望神sè正被一股难以言表的兴奋之意所取代。 她之前已在查看了聂羽丹田数次,除了法力淡若稀星之外,并没有发现半点异常。可如今,她却眼睁睁地看着聂羽一身赤芒上下翻滚,周身的隐隐威压丝毫不弱于任何一个外院jīng锐。 任她如何都没有想到,被寻常道门视作内府废池,用于囤积五脏浊腐废气的中丹田,在聂羽的体内,竟已全然化作了一片满溢着浩瀚星辉的澄清夜空。 第十二章 百里无一 - 帝囚 - 麓遥 () 莫凌渊看着浑身红芒涌动的聂羽,美目中的笑意越来越浓,沉默了许久才丹唇轻启道:“如此也好,倒也不怕你在外院中受气了。如此稀奇的修炼方法,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在外院这些时rì,刚好容我查些典籍,看看寻不寻得到适合你的修炼之法。” 听着此话,聂羽将浑身星芒骤然一敛,缓声问道:“凌渊师父,之前我在喜忧山下就听不少人提起醉乌外院,不知您能否给我讲一讲?” 莫凌渊柳眉一弯,若无其事地说道:“醉乌山一脉传自正统道法,并非那些庸门邪派可比,南泽三国修道之人千千万万,拜山之人虽数不胜数,但真正能入得山门者可谓百里无一。” 看聂羽微微点了点头,她接着道:“因为醉乌山可算得上是南泽诸国的庇佑,慕名送子嗣前来拜山的人越来越多,更有不少散修与世家子弟希望有机会拜入山中,jīng进道术。rì子一久,门中才在喜忧顶上设下一座别院,每隔三年开山一次,广募南泽州内身怀星根之人。” 说到这,莫凌渊柳眉轻挑,看了看听得入神的聂羽。虽然隔着一层罗纱,他又怎经得住这般美目轻佻,当即脸一红低下了头,不敢再与凌渊师父对视。 见到此状,她咯咯一笑道:“还真是个好孩子,这十三院中,除了师父、师兄和你那两个师姐,你和聂景算是少数几个见过本仙子真容笑意之人。我也觉着奇怪,见到你们二人便忍不住笑意盎然,倒是有些失态了。” 看他默不作声地红着脸,莫凌渊接着道:“每隔三年,均会有数万修士登上喜忧峰,经由广执院的长老们立试选拔,考核资质与心xìng后,留下三千作为外院弟子加以培养。其间由各院分派一代弟子授予初阶道术,经由每年一次的道比,自其中选出三十人任由十院各位长老选入门中。胜者入我宗门,成为正式弟子,败者则可继续在外院修行或是下山还乡。” 莫凌渊说到这,脸上微不可察地划过一丝怅sè,压低了声音道:“既然你已去过了盼仙萍,想必这些事情你也清楚了。每到三年之期,这些上山下山之人已成为喜忧峰上的一道景致,输赢之局,得失之意,如此三年又三年的往复不休,又能阻得住多少世人对道门的憧憬……” “凌渊师父,这些人到底为何要修道?”聂羽看她一脸惆怅,循着话问到。 “盼仙萍下沉睡的数万修士想必生前都曾有此一问,谁又能为他们解答?问道一途本是逆天改命,这其中的因由又岂是能从别人口中问出来的。”莫凌渊轻轻摇了摇头,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这件灰衫是如何得到的,但今后在山中就不要再穿,免得太过招摇。虽然碍着规矩,我得先将你送去外院,但既已叫了我师父,便是我织云院中人,不可与那些外院弟子混为一谈。过会儿先去取一套织云道衣换上,今晚就在醉剑峰上休息,明rì再送你去外院。” 话音方落,莫凌渊细指轻弹,遂即一道粉芒闪过聂羽眼前,倏地消失在门口。不多时,便自屋外传来了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 “弟子陆熙,拜见师父。” “进来。”莫凌渊当即应了声道。 循着脚步,一个面相二十四五岁的俊朗青年意气风发地走了进来,身着白袍,背负长剑,十分洒脱地站在了聂羽身边。 “陆熙,聂羽你之前已见过了,想必这次外院道比之后,你们便能以师兄弟相称。”女子婉声道,但话语间却已经没了之前的笑意。 “他就是师妹前rì提起的那个少年么?”男子眉头微皱,略带质疑地扫了聂羽一眼。 “为师知道你心有疑惑,rì后便会知晓自己又得了一个好师弟。”莫凌渊淡淡说着,旋即看向聂羽:“还不快拜见师兄?” 聂羽心下生疑,这陆师兄不知为何言语间对自己竟多有不满的样子,遂即郑重其事地向他拜身道:“拜见师兄!” 白袍青年只是微微点头一笑,便转过了头去。 “不知师父唤我来有何事?” “为师此时有要事与你青罡师伯相商,就先将他交给你了。你将他带到参云阁中休息一晚,帮他寻上套院中衣袍,安顿好后知会我一声。”凌渊美目一转,向聂羽说道:“我晚些时候会去参云阁中寻你,莫要在院中乱跑生事。” “可师父,他们二人尚未历典,若是院主怪罪下来……”白衣男子似是不太情愿,解释道。 “首座和贾长老若是问起来,就说是我的意思,他们二人该不会因为此事难为你才对。”说罢,那女子竟然轻甩罗袖,扬长而去。 眼见仙子安顿好了一切,聂羽也只得跟着这陆师兄一道出了院子。 一路无话,他随着白袍青年先后经过了五六处长廊悬阶,终在一处二层楼阁前停了下来,抬眼看去,这楼宇上空依旧是彩雾缭绕。而周围的亭台楼阁与之前的院落的样式也相差无几,不知是由何物所造,朱顶熠熠,光晕流转。 “既然师父已拿定主意收你为徒,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我是师父座下首徒,除了你我之外师父还有四名弟子,一名陈川排行第二,穆家两位师妹你都见过,至于小师弟聂景此时正在月灵台中闭关。”男子谈吐间,听不出丝毫感情。 “拜见陆师兄。”见这白衣人一直板着脸,聂羽也不知道何时得罪过他,只好小心翼翼地回道。 “此处名为参云阁,是院中弟子平rì沐浴休憩的地方,你随我来。” 陆师兄也不多言,说罢便引着他往楼中走去,连过了三四道门庭,才在一处半掩的矮门前停下了脚步,接着便在门上连叩三响。 随着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矮门应声而开,遂即探出了一个矮小的身影,是个十五六岁的笑面少年。 “陆师叔?哎哟哎哟,快进来,我不是听闻您与诸位院中的前辈外出讨伐玉昆修士了么,怎么这就回来了?”少年一看到陆熙,当即挂上了一脸谄笑,使劲哈着腰扶着陆熙往屋里送。 “前rì才回来的。”陆熙一副极不耐烦的样子,冷声道:“阿丁,去寻上一件合适他穿的院袍,再给他安排一间僻静的厢房。记得打扫干净,晚些时候凌渊师父会过来。” 经陆熙这么一提,谄笑不已的少年才发现,师叔身后竟还站着个土里土气的孩子,一袭灰衫蓬头垢面,与那些露宿街头的小叫花子也差不了多少。可当陆熙提到“凌渊师父”四个字时,这少年当即吓地打了个激灵,二话没说便往屋内跑去。 聂羽忽觉不对,眼前的‘陆师兄’看起来年纪轻轻,却已被这管库少年唤作师叔,那凌渊师父岂不就是此人的师祖,若是自己到了外院,又该怎么称呼他们。 在他暗自思忖的时候,阿丁已忙不迭地跑了出来,怀中抱着一套崭新的道袍道靴和一枚碧玉指环,往聂羽怀里一塞,遂即跑到了陆熙身前,堆着笑道:“陆师叔,您这边走。” 下一刻,名叫阿丁的少年便一面点头哈腰,一面引着二人往楼阁深处走去,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整洁的厢房门前。 “这屋子本是参云阁待客用的,屋中也是才打扫过。由此绕过庭院便是参云阁的地泉,不知是否合师叔之意。”阿丁谨小慎微地介绍道,生怕这位陆师叔不满意。 “这是赏你的,先下去吧。”说话间,陆熙自袖中取出一枚指甲大小的晶石,丢给了阿丁。 阿丁将晶石当空一抓,当即狂喜地连连道谢,往来路退了出去。 “阿丁的话你可听清了?”陆熙依旧是衣服淡淡的语气,冲这聂羽说道:“先去沐浴更衣,之后依师父所言在这里等她,切莫在院中胡乱走动,惹出不必要的是非来。” 见聂羽默默点了点头,陆熙微微颔首,转身化作一缕白虹,划破上空彩云而去,将灰头土脸、不知所措的聂羽独自留在了此处。 第十三章 地泉一叩惊好事 - 帝囚 - 麓遥 () 织云院大大小小近百座楼台,几乎都是依着醉剑峰的巍峨峭壁而建,故而站在织云院中,会让人生出这直贯云霄的陡壁挡去了近半天空的错觉。此时虽是白rì,但因为被厚厚的云幕所笼罩,连绵数千里的群山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云顶上时不时有缕缕淡金sè的阳光shè入山中,更多的,则是那些凭空而生,又凭空消散的五sè彩云。 聂羽此时孤零零地站在朱顶流光的楼宇间,打量着四周陌生的场景,沉吟了片刻后面上忽地闪过了一丝笑意。 “既来之,则安之,方才凌渊仙子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再疑神疑鬼……倒成了庸人自扰了。看那管库的阿丁修为都比我高出许多,想必这山中的道法也该有些门道,师父一个月才现身一次,当下留在这山里偷学些手段也好,等见了弟弟再做今后的打算。” 想到这,聂羽下意识地往屋中的铜镜里一看,噗地一声喷了出来,暗道:“怪不得这陆师兄和阿丁看着我的眼神如此怪异,也难为穆家姐妹和凌渊师父能与我相处这么久,想想自从离了萌关的军机司便没洗过澡了,灰头土脸姑且不说,这身上竟有股子酸味。” 看了看手中捧着的道袍道靴,他咧嘴一笑自言自语道:“不管了,先去好好洗个澡,换个衣服再说……”当即朝着之前阿丁所指温泉的方向走去。 果不其然,绕过回廊后,他便来到了一处开阔的院子。四下依旧是一片绿意,奇花异草绕路而栽,院中正中,则静静矗立着一块巨石,正中开着一扇丈许高的石门,门旁‘地泉’二字朱漆深嵌。 自石门后面的黑暗中,影影绰绰地透出几缕彩光来。 周围的花树散发着十分淡雅的气味,可这气味越好闻聂羽便越觉得身上异味难当,三步并作两步地便往那石门跑去,可谁知才进了门,便蓦然怔在了原地。 石门后是一条能够并行三四人的宽阔甬道,自左向右盘旋而下。与他想象中不同,这甬道两侧墙壁并没有灯笼火把等照明之物,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嵌在石壁内的五sè晶石。这些晶石也说不上是何种材质所造,虽然不似灵晶那般晶莹剔透,散发的光亮却比灵晶强上许多,阵阵白光自其上散发而出,相互映衬下将整个甬道都晃作白蒙蒙的一片。 聂羽循着石道顺势下行,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渐渐看到些变化。甬道两旁的石壁上渐渐出现了些古朴的木门,其中多数都是一副紧闭的样子,隐隐泛着青光。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侧开着的门便逐渐多了起来。他心生好奇,便轻轻推开一处半掩着的木门,将头探了进去。 门后是一间丈许大的石室,地当中有一处四尺见方的水潭,股股温热的水气袅袅腾起。石室除了水潭与旁边的两张石质长凳外别无他物,顶上则嵌着一方手掌大小的rǔ白sè晶石,缓缓地洒下阵阵白华,落在弥散的水气上,顿生朦胧之意。 接连看三四间都是一般无二的样子,他当即亟不可待地寻了一间钻了进去,三下五除二地脱了个jīng光。 可待一丝不挂的他反手一摸时,却忽然发现这木门上竟没有门闩,而这屋内也没有门锁机关等物。暗骂一句,他稀里糊涂地将刚脱下的衣服又穿了起来,转头就朝着洞口的方向跑去,后悔着刚才没有问问那阿丁这地泉到底是怎么个用法。 谁知刚走了没两步,他忽地听到身旁的一扇木门内有声音。略微凑近了一听,却听到门后正隐隐传来一个男子的畅笑声。而这处石室与之前那些一样,木门青光流转地紧闭着。 地泉离阿丁所在的楼阁并不算近,他犹豫了片刻,当即硬着头皮往木门上敲去。 可谁知就在手门相碰的瞬间,一股大力轰然从他叩在门上的手臂处传来,随着轰隆一声巨响,聂羽已被弹飞出了五六尺远,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对面石壁上。 “这……这是什么门,这么邪?”揉了揉撞得生疼的后脑,聂羽在心中咒骂了一句,正扶着墙缓缓起身,却见眼前的门上青光一散,木门竟自行打开了。 他见状蹭地站了起来,满脸尴尬地正要抱拳道歉,却发现门后出现的人竟不是男子。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婷婷少女,秀眉桃目,肤白如雪,身披一套素sè纱衣,香肩半露,竟是一副娇艳yù滴的媚态。不知是因为刚刚出浴还是什么缘故,额顶与两颊竟晕着浓浓的绯红。 “这……这,对……不起,刚才里面不是个……” 被少女美目这么一瞪,他如芒在背般连连作揖认起了错来。仔细打量,身前这少女与他身高相差无几,一身纱袍虽裁剪的偏瘦,但松紧凹凸间,却将她曼妙的身姿勾勒得淋漓尽致,反倒平添了几分yīn柔妖娆。 “你是何人?”与他所想象的狂风暴雨不同,少女此刻正用一副怪异的目光打量着他。 “我叫聂羽……是陆师兄让我来此处沐浴更衣的。”聂羽心中一急,就把这名义上的大师兄先卖了出来。 “陆师兄?”女子寻思了片刻,遂即说道:“我可不知道这织云院中还有姓陆的师弟,瞧你这身脏兮兮的样子,定是偷潜进院中的浪荡恶徒,老实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说罢,女子目光厉sè一闪,双手当即运起两道红光就要打向聂羽,红芒映衬,女子脸上的绯sè愈加红艳。 聂羽只觉身形蓦然一滞,这感觉竟与当rì面对乔崖时的场景极其相像,赶忙连声说道:“仙子莫要动手,我说的陆师兄是陆熙陆师兄,凌渊仙子门下大弟子。” “什么?”女子掌上红芒不但并未散去,反倒是又盛了几分,没好气儿地笑道:“就凭你……也敢妄称是陆师叔的师弟?” 说话间,这美艳少女两掌就要拍下,二人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疾呼。 “殷师姐,手下留情啊!”说着,从雾蒙蒙的白光尽处,跑来了一个矮小的身影。 “阿丁?你怎么会来这?”女子面上闪过了一丝异sè,蓦地撤掉了掌上的法力。 “殷师姐,他确实是陆师叔先前领来的,还好我来的及时,师姐险些闯下祸端啊。”阿丁连跑带颠地走到二人面前,忙不迭地解释道。 “陆师叔领来的?你说的可是实话?”女子依旧不信,质问道。 “事关重大,阿丁又怎么敢骗师姐呢?”男子谗笑一声,向女子方向蹭了蹭。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女子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向后撤了半步,厉sè问道。 阿丁一见少女如此态度,当即像泄了气,低声道:“是他方才触发了地泉中的禁制,我这才赶忙跑过来,正巧看到师姐你要动手的。” “原来如此……哼,就算他是陆师叔的人,也是偷窥别人沐浴的登徒子一个。就算告到首座那里,也是我占理。”女子樱唇一撇,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 聂羽见她这副模样,无奈地说道:“我初来院中,并没有人告诉我如何使用这木门禁制,聂羽也从没想过要一窥姑娘芳泽,此事姑娘真是误会我了。” 说罢,聂羽偷偷瞥了少女一眼,却发现她比之前似是更为生气了。 “哼!?居然想了还不敢承认,你……你比那些无耻小人还不如,此事……没完!”说罢,女子莲足一跺,自聂羽与阿丁之间翩然掉转,又回到了之前那间石室中。 砰地一声,随着木门再次泛起了青光,阿丁才轻叹了一声:“唉,被这姑nǎinǎi缠上,可够你受的了。” 聂羽听他这么一说,当即疑声问道:“这话怎么说?” “这位师姐名叫殷药药,是院中出了名儿的刁蛮。她们殷家本就是祁国望族,她的兄长叔伯也有不少是山门中人。她本人虽是丽质婀娜,天资不凡,但这脾气……唉,除了那些鹤立鸡群之人,寻常门人靠近了可是要吃上不小的苦头……” 说罢,阿丁叹声摇了摇头,但聂羽却察觉到,他眼中流露出的丝丝倾慕。 “其他事情稍后再说,道友可否先将如何使用这木门禁制告诉我。”聂羽苦笑一声,遂即打断了阿丁的话。 “只需将这星力缓缓地注入门上……”阿丁低着声音,缓缓地给他讲解了起来。 …… “殷药药……方才她开门时,身后晃过的黑袍男子又是谁?想必之前那几声畅笑,便该是他发出的声音才对,可这两人……”从小到大他可还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想到此处脸庞忽地一热,转身便钻入了雾气蒸腾的石室中。 第十四章 五蟾水云妙阵 - 帝囚 - 麓遥 () “药药,外面发生了何事,居然把你气成这样?” 那名唤作殷药药的少女刚一将门掩上,便自门后传出了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遂即,一个身着黑袍的男子从雾蒙蒙的昏暗里闪身而出,一把便将香肩半露的殷药药揽入了怀中。“哼!还不都怪你,让你别出声你偏偏不听,要是让那些院中同门撞上了,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殷药药嗔声说道,当即娇躯一歪倚在了男子怀中。 “切,撞破了又如何?别说几个二代弟子,就算是陆熙和陈川来了,见了我也得恭恭敬敬地叫声师兄。”男子似乎毫不介意殷药药此话,大手将他一搂便扑通一声跃入了身前的水池中。 “你……你这般对我,就不怕我告诉族中长辈?”殷药药两腮绯sè如霞,身上纱衣被温泉水这么一浸,当即紧紧地贴服在了肌肤上。 “告诉族中长辈?你要真告诉了族中长辈,我樊多就明媒正娶地将你接来沉苍院,哈哈哈哈。”说话间,男子的一双臂弯就已分别搂在了殷药药的香肩和柳腰上,将他死死地锁在了自己怀中。 殷药药鼻中轻哼一声,微喘道:“叫你别出声!你不要名声,我害怕族中长辈降罪呢!” 黑衣男子将身上黑袍顺着宽厚的两肩一褪,大笑一声道:“我就不信今rì你能忍得住,在我手下一声不吭……” 说话间,二人的身影便被蒸腾的水气遮蔽了去,只传出阵阵鱼水欢声。 与此同时,在甬道另一侧的石室中,聂羽此时正满脸惬意地浸在暖潭里。随着他身体不住地搅动,整个屋内都已被湿热的水气漫作白蒙蒙的一片。 经历了近月的颠簸,聂羽第一次找回了欢颜镇上那种信手拈来的闲适之感。虽然他已许久都没有疲惫的感觉了,可身在这暖潭里,却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周身穴道都如同彻底打开了一般,随着周身水波的涌动而呼吸着。 与前两rì静坐盼仙萍的感觉不同,如果说盼仙萍上那份平静是心念上的,那他此时得到的这份畅快,便是来自于每一寸身体发肤,每一个细小毛孔。 沉浸在这种无比舒畅的感觉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不舍地从暖潭中爬了出来。 刚出浴,他便发现这泉水果然与众不同,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发肤上的水滴便纷纷渗入了体内。慨叹着道门里居然连这沐浴之地都如此不凡,他赤条条地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端详起了之前阿丁取给他的那套道袍来。 这道服虽与镇上书院的白衣有几分神似,但摸上去却大为不同。虽然不如他在荒漠蛛穴里得到的那三套白袍结实,可也算得上滑顺似锦,轻薄如沙,里外三件拿在手中居然感觉不到一丝分量。 聂羽将道服往身上一套,方发觉这白袍的样式与穆家姐妹和陆熙等人所穿的样式一般无二。会心轻笑着,他将两条束腰随手一紧,忽然觉得手中攥到了什么东西,仔细看去,竟是一朵寸许大的粉sè祥云,十分细致地绣在束腰上。 “哦……这就是之前仙来客栈掌所说,织云院弟子的标志么?” 聂羽笑着摇了摇头便不再理会,随手将阿丁拿给自己的碧玉戒指戴在了手上,心念往戒中一探,暗道一句:“这醉乌山中真是好气派,乔老爷子给我这枚青玉戒时百般不舍,没想到这山中随便一个弟子所用的储物戒指都还好上一些。” 想到此处,他将剩余的那些灵晶尽数都倒到了新戒指中,遂即将那枚青玉戒收入了宝符里。 做完这一切,他目光才旋即落在了之前一直掖在腰间的白纶上。说来也奇怪,这白纶还是他在镇上时书院先生所赠,经历了这么些大小战事,此物居然还是副一尘不染的样子。这条白纶此时也算是他对欢颜小镇的唯一念想,若不是当rì听素净师父所说的那一番话,战乱中他没准真会将此物扔到何处。 思忖了半晌,他将白纶往怀中一塞,又抖了抖手腕上的铃铛,才轻笑着走出了石室。 方从地泉里出来,他便觉得浑身如同卸去了一副枷锁般爽落异常,足下踩着的道靴也十分轻便。嗅着院中不知名的淡淡清香,他并未多做停留便朝着来时的小路快步而去。可没走多久,他却远远地发现自己小屋房门正半开着。 披头散发的聂羽手中攥着一枚与道袍成套的白玉簪子,小心翼翼地推门进了屋,却发现桌边正坐着一个曼妙的粉袍背影,正是凌渊师父。 在他进屋的瞬间,莫凌渊已转过了头来,眉眼之间再寻不到半点与陆熙说话时那般肃然的面孔,一对美目不住地打量着推门而入的他,淡淡地道:“没想到,不光资质不错,梳洗梳洗竟还是个俊俏胚子。” 聂羽听她这么一说,当即微微低下了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莫凌渊见他这副不自在的样子,眉目轻弯道:“这地泉中的潭水乃是醉乌主脉引流而出,不但有祛困解乏的效用,更能助修道之人净化心神,摒弃杂念。对你而言……这泉水倒更有个清污理秽的功用,亲身体会过后,想必你也感觉到了吧。” 莫凌渊说到此处忽地笑出了声来,看聂羽窘得满面通红,缓声说道:“把玉簪给我。” 聂羽愣了片刻,心里七上八下地将手中的玉钗递到了凌渊师父手上。怎知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头青丝便在她手中化作一个爽落的单髻。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聂羽突然发现这地泉中的潭水不但将自己身上的秽物洗了个干净,就连自己荒漠苦修后的黝黑肤sè都变淡了许多。 看着聂羽此时一派少年英气的样子,莫凌渊点了点头道:“好,这副装扮到了外院倒也不会折辱我织云院的名头了。修道一途,避尘避世,不贪不恋,无论是外院还是我这织云院中都是如此,你可耐得住?” 聂羽虽不知道她这话中有何深意,可要说这耐xìng韧劲他可从未服输过,当即点了点头。 “好,关于你的修为,为师还有些地方不甚明了的地方,此事你务须如实告诉我。”说罢,莫凌渊便把聂羽修炼之法中几处自己所疑惑的地方一一相问,聂羽此时对她的戒心也去了十之七八,除了将自己的几个秘密隐去之外,也是知无不答。 师徒两人一问一答间,不知不觉便过去了小半rì的功夫。 不知不觉间,夜sè便笼罩了整个醉乌山脉,山峦峰谷之间,但凡座有亭台楼阁之处均已华灯满布。师徒二人所在的参云阁,此时也被七sè彩云散发出的淡淡华光所笼罩,呈现出一派光晕流转,灯火通明的景象。 与聂羽畅谈这许久后,莫凌渊眉宇间已是全然一副惊讶的神情,看着窗外夜sè渐浓,她徐徐说道:“为师惭愧,修道这么多年对于你这修炼之法竟从未听说过。既已入夜,我倒不如带你一同上织云顶,看你吐纳一二,我心中也好有个数。” 说罢,莫凌渊当即轻提粉袍,携着聂羽出了门,没待他作何反应,单臂忽地卷起一阵粉芒罩住二人身形。聂羽只觉身子一轻,双脚便已离地而起,被凌渊师父的粉芒裹挟着飞向了空中。 看着脚下的朱顶楼阁越来越远,聂羽才意识到二人此时飞得虽不如芦花那般奇快,但不过几息的功夫,也浮起了两三百丈高。 不多时,莫凌渊便带他来到了一处半山腰的平台之上。这平台比参云阁已高出了千余丈,约有三四十丈见方,四周围着半人高的美玉雕栏,临崖立着一座丈许高的石碑,上刻“织云顶”三字。 “这织云顶本是院中众弟子参悟道法、推衍神通的地方,此时无人倒可暂做你修炼之用。”莫凌渊单手掐诀,二人身边的团团粉芒遂即蓦然散去。 聂羽抬头一看,天空上广袤的云幕已全然消散,除了那些隐约可见、围绕在整个山脉四周的暗sè云壁外,整个醉乌山脉的上空都满布着淡淡月华。 “这五蟾水云妙阵乃是醉乌山的护山大阵,因为宗内的弟子们夜间需要修炼吐纳,所以大阵天顶每夜都会打开,白rì则会遮蔽起来。你不要因此时分心,开始吐纳吧。”说话间,莫凌渊似笑非笑地看着聂羽,足下粉芒一闪,旋即化作一个流光熠熠的蒲团,坐了下来。 “五蟾水云妙阵,这名字起得可真奇怪,怎么还不如乔老爷子那‘九宫天乌阵’起的霸气……”听到凌渊师父如此一说,聂羽暗笑着席地坐了下来,不一会儿便入定吐纳了起来。 第十五章 疑窦丛生 - 帝囚 - 麓遥 () 莫凌渊静静地坐在粉华凝化的蒲团上,一对美眸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聂羽,眉眼间的欣喜之sè越来越浓。 聂羽此时身心已全部沉入了绛宫之中,与此时的夜空极其相像,他体内也是一幕灿若星海的样子。感受着周遭jīng纯满溢的星力,聂羽不断地将绛宫中的星力推行到诸脉丹田之中,又将周遭jīng纯的星力吐纳而入。 “真没想到,这仙山上的灵力,居然与瀚星珠中的灵力jīng纯程度相差无几。” 此时的他,如同缀在黑暗中的一颗红sè星辰,吐纳之间,由体表发肤上散发出一圈数尺厚的朦胧光晕。而周围虚空中,无数赤红光点不断地自虚空中出现,往他散发出的红晕用呼啸而去。随着他的一呼一吸,胸口膻中穴彷如一个无底漩涡,将周围数丈、数十丈所蕴含的星辰之力源源不绝地吸入了体内。 看着聂羽全心吐纳的样子,莫凌渊仿佛看到了一只饥饿了许久的猛兽,正疯狂地享受着久违的美食。 下一刻,她明眸微动,弹指间shè出一道念丝,倏地打入了聂羽的体内。可当她驱动着念丝往聂羽绛宫而去之时,却发觉自己的念力居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阻碍着,进不得其中分毫。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聂羽周围数十丈内的耀眼星辉才渐渐褪去,而自觉星力盈满的他也在深深地一呼一吸后缓缓睁开了双目,瞳中犹如蕴藏着两团跳动的火苗般,露出几许淡淡地红芒。 莫凌渊此时已将座下粉芒散去,静静地站在他面前,面上罗纱微微起伏,略带兴奋地笑道:“你那位不知名的师父到底是何方高人,竟创出这般不入俗道的修炼法门来!我原还有些担忧你能不能在这次道比上安全胜出,可此时看来,倒要帮你稍稍压制一二。不然以你这套诡异法门和目前修为,岂不是要给我闯出些祸端来……” 虽然口中是一副嗔怪的强调,可她却丝毫没有掩饰眉目间的喜sè。 “凌渊师父,这话是如何说起?”聂羽一脸不解地问道。 “外院所有弟子,修为均停留在淬体炼脉,吐纳星力的境界。运用星辰之力施法,法力jīng纯与否暂且不论,这法力深厚却是比试较技中的关键。方才观你吐纳运脉,想必外院中,星力像你这般深厚的弟子也没有几个。”莫凌渊说到此处语气忽地一转。 “但你当前的修炼之法与其他弟子大为不同,在寻常之人的眼中,你丹田中的星力不过就是个资质平平的普通弟子。此时离外院道比还有一月有余,到了外院你需先按他们所授之法,尽力淬炼丹田。尤其是有外院那些长老在场时,切不可妄运绛宫中的星力。”莫凌渊言语肃然,道出了这么一个理由。 聂羽双眉轻蹙,暗想着当初道乞师父所言的几条禁忌,与凌渊师父所言颇有些相似。 “道门虽常秉寡yù,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事却也层出不穷。若你在外院风头太露,难免不会成为他们的眼中之刺,景儿那孩子便因为这个吃了不小的亏。若真有人心怀不轨,看上了这套怪异的修炼之法,对你今后在宗内修行只有百害而无一利。”凌渊仙子目sè凝重地说道。 说罢,她遂即自袖中取出了一枚碧绿木簪,递到了聂羽手上。 “这两只青蚕木簪是我早年所得,青蚕木虽不是什么灵木,却颇有几分束灵蔽念的效用。今后你就将它随身带上,只要你不动用全力与人相争,凭外院那几个弟子的修为,该是发觉不了你这修炼法门的不同之处。” 聂羽听着她这么一说,当即点了点头,将木簪往发髻上一插,忽觉一股清凉之意自头顶流淌而下,沁入了他的经脉中。 “好了,今夜就先回参云阁休息,明rì一早,再送你去外院。”莫凌渊眼角再次提起一丝笑意,御起一团粉芒便携着他翩然飘下了山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聂羽便只身回到了自己那间小屋中,此时的他已又恢复了以往那般肃然凝神的样子,静静地坐在房中再次吐纳了起来。似乎是受到这簪子散发的丝丝凉意所限,他经脉内的星力此时如同浸在油水之中一般,运转速度较之前凭空慢上了许多,即便全力而为,一身法力也仅能发挥出五成有余。 与此同时,在参云阁上方三百余丈处的一幢流光纷呈的雕楼中,莫凌渊却眉头紧锁地思量着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情,一个又一个疑团彼此纠缠在一起,如同一张看不见的大网。 南泽州卞楚国中部的这处道门禁地,在修士间并非是什么秘密。禁地之令乃是二十年前由五大仙门一同向立道院请柬通过的,南泽境内的大小宗门以及那些世家散修均在同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五大仙门和立道院的名头她只是听说,但这立道院辖下负责传令的行道司她却再清楚不过。行道司掌管南泽州大大小小数百个宗门,虽然司中执事们的修为参差不齐,可他们背后的两位督使大人却是不折不扣的得道高人,连师父平rì提起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醉乌山受派看护禁地,可这诏令下达后不过数载,卞楚国便无端闹起了地炎之灾。宗门也曾数次派人前去查看,其中多数都是无功而返,而后又发生了钧爻师叔在炎灾中重伤而回的事情。 此事之后,老祖便下令除了轮守禁地之人,不再允许宗内任何人进入地炎之下的门令。而行道司对这凡间大灾似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样子,让人更加起疑。 五峰寻守禁地近二十余载,这大阵却在两年前莫明其妙的自行破除了。不单单是她,就连当rì在场的师父都不知晓,这禁地之中竟还住着不少凡人。而也就是从那禁地之中,她发现了重伤不起的聂景和吓傻了的聂羽。如今又从他口中知晓,这两个孩子居然还有个神通非凡的爹爹不知去向。 这一切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而为?她仿佛感到了一张遮天蔽rì的巨幕,将这一桩桩一件件错综复杂之事遮蔽了起来。可任心中疑团重重,莫凌渊却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这些事情,包括她那青罡师兄和师父。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伴着空中阵阵隐动的雷鸣,五蟾水云妙阵的云顶又一次缓缓地将整个山脉包了个严丝合缝。 天亮不久,小屋外忽地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不等聂羽去开门,便有两人一前一后地推门走了进来。为首的自然是凌渊师父,此时她依旧是一身粉袍,散着香雅之气;她身后紧跟着的,则是昨rì带他去参云阁沐浴休息的大师兄陆熙,此刻他看向聂羽的目光已不似那般冷淡, 人是衣服马是鞍,此时身上散发着淡淡英气的聂羽与前时小叫花子般的形象已是大相径庭,陆熙心中自然也少了一丝厌恶疏远之意。 见到他双簪挽发,神清气爽,莫凌渊眼中露出了淡淡的满意之sè,缓缓说道。 “等会儿陆熙会引你去外院报道,道比前这一个月,你须把我们这师徒名分暗自记在心里,不可随处乱说,到你脱颖而出之rì,就是正式入门之时,可记住了?” 聂羽当下满心都是与弟弟相见之事,当即点了点头,却发现凌渊师父丹唇微动,她身后的陆熙则连连点头,满脸的恭敬之sè,可自己却连半点声音都听不到。 不一会儿,莫凌渊朝聂羽的方向侧目一笑,转头便化作一团粉芒消失在他面前,留下一句婉声细语道“在外院好生修炼,师父等着你道比胜出的喜讯。” 莫凌渊一走,陆熙面具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淡淡地笑容道:“时候不早,我们也上路吧。” 说罢,他转身就出了门去,自袖中取出一柄三四寸长的暗sè匕首。随口一吹,自匕首中蓦然涌出一团暗sè云雾,迎风化作一只两丈有余的褐sè大雕。 大雕回首看了看陆熙与他身后的聂羽,目露善意地双翅一收,落在了二人身前。聂羽前rì虽然远远见过了些妖禽妖兽,也骑过了师父的白鹿。可如此近地看到这么大的怪鸟,他面上还是难掩兴奋之sè。 陆熙轻掐了法诀,两人身子一轻就都站在了雕背上。 “这雕名叫逐熙,是我的坐骑,你只需抓着它的被毛坐好便可。” 聂羽还未坐定,只觉眼前一晕便踉跄地摔在雕背上,双手赶忙抓住了身下根根半尺多长的褐sè翎羽,低头一看,身下的大雕已乘风而起,盘旋在空中了。 彩云巅上,他再一次俯瞰了整个醉乌山脉。 隐约可见的五座雄峰仿若五根浩然琼柱,巍峨地支撑起了漫漫千里的云幕。目光所及处均已被无尽的白绿二sè所覆,其间缕缕七彩烟霞飘然,如丝如带。 不知不觉间,他反倒生出了些许欣往之情,暗想若与弟弟见了面,再将爹爹寻回来,父子三人在这仙山之中又该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第十六章 众目睽睽至外院 - 帝囚 - 麓遥 () 大雕在山峦之间悠然盘旋,乘风飞了许久才载着二人来到了大阵边缘。 邻近云幕,陆熙随手朝云层中祭出了一快令牌,迎风闪耀起道道白sè光华。大雕对此物显然十分熟悉,当即嘶鸣一声随着令牌扎进了漫天云雾之中。 聂羽心中暗叹,此时虽不似凌渊师父昨rì带他入山时那般声势浩大,可令牌所到之处,周围的云层也会向周围淡去十余丈,而待这令牌刚已飞过,四下的云幕便立刻弥合如初。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人便乘雕飞出了凝厚的云幕。聂羽心中还略有些忐忑,而他身边的陆熙则是一副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傲然模样。 随着大雕盘旋而下,喜忧顶上的醉乌外院也渐渐清晰了起来。聂羽的目光在亭台楼宇间徘徊了片刻后,落在了一处占地极大的白sè广场上。此刻大雕俯冲而下的方向,正是这广场旁的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 遥遥看去,雪白的广场上密密麻麻地散布着无数灰sè的斑点。 待飞得越来越近,他才发现这些灰sè斑点都是些身着灰袍的修道之人,高矮胖瘦不一,男女老少皆有。同一时间,广场端坐之人也有不少发现了徐徐降下褐sè大雕,纷纷抬起了头来。 “运气时专心潜念,莫被方外之事所扰。” 突然间,自大殿门前响起了一声大喝,恍如洪钟般传入了众人耳中。 陆熙听到这声音,嗤笑一声,遂即运起法力喝道:“多rì不见,汪师弟对弟子们仍是严苛依旧阿。” 他的声音虽不似之前声音那般厚重低沉,但其中蕴含的威压却丝毫不差,声音方一出口,便在白sè广场上回荡了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大雕载着陆熙和聂羽二人徐徐降落在大殿之前,刚一落地,便化作一团褐sè烟霞钻入了陆熙袖中。 大殿门前正坐着一位看去三十余岁的白净道人,浑身上下一袭黑袍,袍上暗金云纹时隐时现,背负一柄枯木浮尘,见他二人落下当即蓦然起身,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陆师兄别来无恙。”白净道人十分客气,几步迎到了二人身前,目光掠过聂羽身上时微微一顿,笑着说道。 “汪师弟,入殿说话。” 陆熙看了看广场上端坐着的那些灰袍修士,交代了聂羽几句便与白净道人进入了大殿中,将聂羽一人留在了殿前。目送着二人进了大殿,聂羽当即被大殿门前悬着的一副龙飞凤舞的门匾吸引住了。 瞰茫茫醉乌,苍巅秀谷仙风起。 扬济济道脉,五峰十院法华传。 两匾分悬左右,字字苍劲,笔笔藏锋,一派出尘之意,十分好看。 他此时看得入迷,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从他随着陆师兄落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为这白石广场上千余人目光的焦点。 “不会错,那身道服是醉剑峰织云院的道袍,想必是哪位前辈来外院办事吧……” “唉,御灵为骑,我何时能修到如此境界也就知足了。” “只要能进了宗门,有师父指点修成月基还不是迟早的事么,急什么?” “哼,入门?说的轻松,参加早课的这些弟子能在道比中拿到名次的有几个,还不是要被那些世家传人和记名弟子骑在头上。” “放屁!他们也都是寻常之人而已,又不比你多长个犄角!世家又怎么样,你怎么不说宗内那些修为惊天的散修前辈。” “你看殿前那人,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这么一说,他不像是宗门内的前辈,倒像是个记名弟子了。” “别胡说,哪儿这么容易就被宗门中的那些前辈点做记名弟子,这人没准是跟织云院的哪位前辈有些渊源,才被送到外院来的……” “没见识……那身道袍是宗内之人才能穿的。那些世家子弟虽然放肆,又哪儿敢再外院穿着宗门内的法袍行走。” “对对,去年道比头名的那个聂景不就是织云院的记名弟子么?” “嘘……你小子不想在山上待了?他现在与汪门主可是师兄弟相称,按辈分算起都够当你师叔祖了……” 场下众人见聂羽是御兽而来,又是这番装扮,当即私自议论了起来。年龄略小一些的修士,心中自然是羡慕不已,年纪略长的则叹息的叹息,摇头的摇头。 与此同时,大殿中的汪姓道人正一面听着陆熙说话,一面缓缓地点着头。 “汪师弟,如此我就先将他交给你了。你虽是外院之主,但也不必过分照顾于他,顺其自然便可。”陆熙面sè淡然,将莫凌渊之前交代之事一一转告给了白皙道人,只是并未提及聂羽已被她收作了记名弟子。 “既然是陆师兄交代的事,我自当尽心。师兄放心,院中那些世家子弟倒还不敢在我眼皮底下造次。”白皙道人笑意渐浓地说道。 下一刻,陆熙便在白皙道人的恭送下出了大殿,嘱咐了聂羽几句,遂即召出逐熙,乘风而去,大殿门前就只剩了下汪姓道人和聂羽二人。 “拜见汪门主!”聂羽见白皙道人走来,当即躬身拜道。 “若依陆师兄所言,你道比胜出后就会拜在他的门下,我却也算是你师叔一辈。但你此时既然身在外院之中,就还要遵循外院的规矩。”白皙道人笑容一缓,接着说道:“稍后院中执教长老会过来接你,就在此处静待一会儿吧。” 聂羽心中纳闷,自己明明是陆师兄的记名师弟,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变作他的弟子了。 想来想去,他忽地想起昨晚凌渊师父的话,按凌渊师父的意思,他在外院需锋藏不露,既不能风头太尽招人妒忌,也不能太过庸碌辱没了织云院的名头。如此说来,此事倒兴许是陆师兄故意而为。 不一会儿,自殿中便走来了一位面sè和善的瘦高道人,塌腮薄唇,剑眉入鬓,一袭黑袍与汪姓道人无二。方一照面,便笑着冲汪姓道人说道:“方才接到汪师兄传音,院中几位师兄弟都在潜修,我就自己过来了。” “李师弟,他就是我说的那名弟子,你先将他带下去吧。”汪姓道人说罢,便一个盘膝,坐回了大殿前的蒲团上。 李姓道人含笑看了聂羽一眼,轻声道:“先跟我来吧。” 说罢,便携着聂羽走入了大殿,遂即广场上交头接耳的弟子们也安静了下来。 随着李姓道人走出大殿后门,聂羽眼前忽地一亮。与早间凌空俯瞰不同,身处此地再看周围的建筑又是另一番摸样。阁宇楼台均是依着山势起伏徐徐而立,雕梁画柱,古朴不凡,连绵数百处林立栉比,颇有几分道家风范。 走着走着,青年的脚步忽地慢了下来,缓声问道:“你叫聂羽是吧,我观你资质虽是不错,法力也算得上jīng纯,但……心中着实好奇,到底你们是因何机缘,被织云院的陆师兄看中选作记名弟子的?” 见聂羽默不作声,青年兀自摇了摇头:“也罢,倒是我起了猎奇之心,不该!不该!” 大约走了一刻功夫,二人才来到一处院落前。李长老足下一顿,袖中蓦地闪起道乌芒,遂即手中凭空多了一块黑漆漆的木牌子。 “既是由陆师兄亲自带来的,想必能够读懂念丝之力了吧?” 聂羽在记忆中努力搜寻了片刻,突然想起了道乞师父传予他四式星法的那夜,将四种星法化作银丝打入他神庭时的场景,当即点了点头。 李姓道人微微一笑道:“如此就方便多了,这块乌木牌上已被我附了念丝,其中所载乃是外院前阁的地图,你平rì所需的修行之处已尽数记载其中。”言罢,李长老缓步走进了院子,聂羽遂即跟了进去。 院子并不大,盖着仈jiǔ间分门而筑的小屋,隐隐围作一个半圆。 道人见他跟了进来,大步流星地走到一间小屋门前,手中乌光闪动,漆黑木牌当即shè出一缕黑芒,击到了房门上。黑芒触到房门的瞬间,木门便自行打开了。 “院中弟子休息之处均有禁制存在,方才的院门和房门均需木牌解禁。只要注入些许法力,木牌便会自行解开禁制,此物你须随身保管。”李长老含笑一瞟,目光当即落在聂羽手上的那枚青玉戒指上,而木牌则倏地隔空落在聂羽手中。 聂羽心中暗道,这外院中竟还有这等待遇,当即面露喜sè,向李长老作揖为谢。 “这房中有一套黑袍,乃是外院的道服,虽不及你身上这套衣着,但平rì做换洗之用倒也不差。”李长老看了看聂羽身上的白sè法袍,缓缓说道。 “黑袍?”聂羽脸上露出一丝疑惑,轻声问道:“李长老,之前广场上打坐的那些灰袍之人难道不是外院弟子?” “此事稍后再说。”李长老摇了摇头,轻笑一声道:“我观你经脉丹田,想必淬炼之法并不得当。方才师兄交代,让我教你些门内淬炼丹田的法门,余下几rì你就先随我回法言堂暂住一二吧。” 第十七章 五峰十三院 - 帝囚 - 麓遥 () 走了好一阵,聂羽才随着李姓道人来到一处古朴的大殿前,殿门之上,“法言堂”三子悬挂正中。此处较广场前那大殿虽然小上不少,却也散发出阵阵庄重威严之气。 就在二人要进殿时,门内忽然掠出了一股黑风,擦着聂羽身边刮了过去,不过呼吸的功夫便消失了。聂羽只觉风里有道黑sè身影,却连是人是鬼都没看清。 “徐长老去的这么急,不知又哪个不长眼的弟子惹下了事端……”李长老苦笑一声,对聂羽说道:“虽然你是宗内的记名弟子,长老们也多多少少会照顾你一二,但在外院行事务必要有分寸。这位徐师兄为人刚正耿直,你若是犯在他的手里,就是陆师兄亲自来求情,他也不会讲半点情面。” 方才黑风掠过时,聂羽直感脊背发凉,这种人他躲着走尚来不及,又怎么会主动招惹,当即冲着李长老连连点头。 二人绕过三四处门廊,旋即来到一处较小的法堂,此地虽然摆设十分简单,但屋内的淡淡烟香和散落的缎面蒲团却给这屋内平添了不少清幽之意。 李长老席地坐下,默默打量了聂羽好一会儿才缓缓开了口。 “按照外院的规矩,本该由授业弟子为你讲道,但如今距离道比仅剩月余,你又是陆师兄亲自送上山来的记名弟子,我就越俎代庖一次。”说罢,他沉吟了片刻,接着问道:“外院的一些基本情形,陆师兄可曾对你讲过?” “聂羽昨rì才正式入山,并不知晓……”聂羽犹豫了片刻,低声回道。 “汪师兄倒是给我找了份好差事。”李长老笑叹一声,正襟说道:“唉,这几位师兄倒都是急xìng子,如此我便从这外院开始给你们讲起。” “醉乌外院每三年大开山门之时纳弟子三千,取天干五支,分作五组,每组各取六百人。入院后再由定星石考量法力,按照法力深厚程度分作上中下三阶,每阶二百人。” “各组各阶弟子分别经由十二位管课弟子传授道法,督导修炼。每半年经由定星石重新考量法力进境后,再行调整划阶。十二名授业弟子由包括我在内的四位执事长老管辖,而你之前见到的那位汪姓师兄则是外院院主。” 李长老说到此处顿了顿声,见他并没有什么疑问,点了点头接着道:“道比之前,经由院中考核选定每组三十人,共计两百人参加道比,头三十名拜入宗内。除了这三十人外,其余弟子将潜修留在外院潜修,等待下一届的道比。当然,三年之期内,也有不少自觉无望的弟子会自行下山。” 聂羽听李长老所述与凌渊师父告诉自己的情况大致相同,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问道:“李长老,定星石是什么东西?” “定星石乃是院中衡量弟子法力深厚程度的法器,你既然是陆师兄的弟子,星石就不必测了。方才给你安排的是甲组上阶,今天过后,你就是甲组上阶的弟子了。”说完,李姓道人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聂羽。 “李长老,聂羽有一事不明……如您所说,既然五组各分了上中下阶,道比每组只有三十个名额,那些中阶和下阶弟子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李长老两腮一塌,开口笑道:“这上中下阶仅是凭着法力深厚所分,修士之间的比斗,功法、宝物、心xìng、经验皆能左右胜负,又怎是法力深厚几分所能决定的。往届道比中,脱颖而出的中阶低阶弟子更是比比皆是。” 见到聂羽眉头舒展的样子,李长老缓缓地站起了身子,沉吟了片刻,声音一扬道:“至于这醉乌道门,自御霄老祖初开道统立派醉乌山,至今经历了四百余载,才衍出五峰十三院这般纵贯数千里的繁华来。” “山门五峰,分名烈剑峰、易剑峰、幻剑峰、拓剑峰和醉剑峰。五峰之上,由于功法专jīng各异,道心亦有所不同,又分立着十座各有千秋的道院。分别是醉剑峰的织云院、香酩院;烈剑峰的沉苍院、破道院;易剑峰的上清院、上华院和上夕院;拓剑峰上的韶文院、百草院以及幻剑峰的千机院。” “除此主修道法的十院之外,另立三院分管宗门大小事宜。掌管门内祭司与宗礼的祈仙院,处理宗门刑法惩戒以及南泽州内大小俗务的广执院,再加上宗内负责一切功法典籍和传经布道的宣法院,便是醉乌山五峰十三院的全部了。” 李长老话语中透着兴奋之意,说到此处顿声看了看聂羽,问道:“这五峰十三院可记住了?” 虽然聂羽听得一头雾水,可这些名字倒是记住了十之仈jiǔ,默默点了点头。 “好,那就让我先看看你体内的修为进境了!”李长老话音意yín,掌上当即闪起一道乌光,便有一条漆黑如墨的念丝钻入了聂羽小腹之中。 “丹田内法力虽然jīng纯,却十分稀空,听陆师兄所言,你接触道法尚还不久,我就先教你一些淬灵炼脉之法。” 李长老默默地摇了摇头,缓步走回到之前的蒲团处,盘膝一坐,低声开口道。 “浩然天地,自古便有灵力盈满其间。先人创道以来,诸多宗门、法脉虽演化出万千修炼之法,但究根溯源,却均以吐纳炼化星月之力入道。星月之力乃是万灵得存天地之间的根本所在,掌此力便能动万物,汇此力便能问长生。但要感悟这万灵之力,则必以星根为引,先行感悟浩瀚星辰,而这感悟浩瀚星辰之法……” 自此,李长老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星力修炼之法,每到晦涩之处或者聂羽面上露出疑惑时便细致入微地详加解说。 聂羽之前修道也有不少疑问,道乞师父平rì虽待他极好,可这对于这修炼上的事情却惜字如金,许多法门还是他自行体悟的。如今这李长老所说的修炼之法与师父所授的道法虽然表述有所不同,可其中要理却相差不大。他一边听着,一边将之前修道中遇到的疑惑一一问了出来。 李姓道人只觉聂羽法力虽不深厚,可悟xìng却是奇佳,对自己所授之法不但领会贯通极快,时不时还能问出些有意思的问题,便隐隐对他心生好感,有意无意之中倒也提及了一些吐纳修炼中的窍门。 与聂羽一问一答之间,李长老似磐石般对坐在法言堂内,直到第三rì一早才缓缓地站起了身子。 此时的他面上没有半点疲态,相反地,倒是透着掩盖不住的欣喜之sè。授道三rì,李姓道人虽然不知道聂羽的背景到底如何,却已为他对于道法的钻jīng程度所动容,暗自思量着,一月时间太过短暂,但隔年的道比眼前这孩子定能一跃成为外院中的佼佼者。 “修道之途,在心正、在勤勉、在笃定、在机缘,在仁爱苍生,在除魔卫道。你道法尚浅,但心中必先有这一念,这里是宗内弟子修习的手札,就当师叔送给你这位未来师侄的见面礼。”说着,李长老自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交了聂羽手上,接着道:“这三rì想你也累了,今夜子时,自会有授业弟子去寻你,现在就先退下吧。” 聂羽对眼前这李姓长老也颇有好感,三rì间,不知不觉便学到了不少之前未曾注意过的修炼之法。听了李长老此话,他深深作了一揖,再三拜谢才转身出了法言堂。 一出屋子,聂羽长出了一口气,心道这李长老倒热心非常,竟口若悬河地一连讲了三rì。转念一想,想必也还是因为自己是陆熙亲自带来外院的缘故。听他刚才的话,外院中的门第观念也着实不小,自己今后也要小心些行事,免得触霉头。 想到这儿,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几声脆鸣当即自脊骨间传出噼啪传出,遂即自怀中掏出了之前李长老交给他的那块木牌。 “不管怎样,先试试看那地图到底是怎么个用法。” 聂羽暗道着,微微运起一丝法力注入了木牌中,蓦然间,只觉得一股奇怪的力量从木牌上冲出,径直传到了他颅内神庭中。虽然眼前的景物并没有丝毫变化,他脑中却出现了一幅清晰异常的地图,不但绘满了亭台楼阁,长廊甬道,就连那些殿堂院筑的名称也都一一标注了出来。 不过片刻的功夫,聂羽便寻到了之前李长老带他去过的住处,旋即顺着来路往那地图标注的地方走去。 此时,法言堂中的李长老正面露沉吟之sè,暗自思量着该派哪一位授业弟子去指导聂羽下面的修行。 没过多久,聂羽便远远地看到了自己所住的那个院落,可他却在十余丈外停住了脚步。不知为何,此刻院前正围站着十余个修士,将门堵得严丝合缝,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不时传出几声轻浮的嬉笑。 第十八章 代桃僵 - 帝囚 - 麓遥 () (眼睁睁地看着5:1的点击和推荐票,还能说什么呢?谢谢jacc29的打赏!) 聂羽看了看院外的人群,绝大多数都是身着灰衣的年轻修士,其中却也围着几个穿着不一样装束的人。他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没有闲情搀和,自顾自地往院门走去。 人群中似乎有人看到了他,互相交头接耳了几句,忽地往两旁散了散,露出了当中的一个黑袍男子来。这些灰袍修士似乎都以这个黑袍青年马首是瞻,在此人掉头看向聂羽的瞬间,人群当即聚向了他的身边。 聂羽与这男子目光相交的瞬间,便觉此人虽然相貌英俊非凡,可眉宇间却隐隐透着几分邪气,看去便让人觉得极不舒服。 在这青年的身前,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人,男子棕冠黑带,十分英武,而他身后的女子则是一副千娇百媚的yīn柔之态。两人均穿着一袭绛红sè的锦缎道袍,站在众多灰袍修士中显得十分扎眼。 此时二人面sè略显难看,在黑袍男子看向聂羽的瞬间,他们也将目光投到了这个方向,两人面上均闪过了一丝异sè。 “哥,这人身上穿的是织云院的道服……”妖娆女子往男子身边凑了凑,柔声说道。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刚听说院中来了个记名弟子,不想竟分到甲组来了。”男子眉关紧锁,上前一步冲着黑袍青年说道:“贺夕,我尚还有些事情要办,没空陪你纠缠,此事回头再说,告辞。” “唉?周兄,你若有事就尽管去办,有我在此陪着滢妹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黑袍青年说着,双眼一眯便往妖娆女子的手臂上抓去。 怎料还不等他抓到,妖娆女子的身形略一模糊,忽地凭空消失在了原地,闪身出现在丈许远外,腰肢招摇地娇笑一声道:“贺师兄,你这眼神净往哪里看哟?若连我的身子都碰不到,哥哥他又如何敢把我交给你。” 说罢,妖娆女子饶有深意地望向了聂羽的方向,轻薄地媚笑道:“道门之人就该有道门之人的样子,贺师兄你也太猴急了。看那边的小兄弟,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看过小妹,我周之滢就算真想寻上个道侣,也要寻个他这样惹人疼的。” 女子话未说完,忽地冲着聂羽一挑柳眉,旋即拽起了绛袍男子的胳膊,快行而去。而在场众人的目光则因为女子这一番话,齐刷刷地锁到了聂羽身上,其中几人竟露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聂羽心中暗骂一句,这对兄妹与自己根本就是素昧平生,怎么就突然把自己牵扯到了其中。 不似周围这些灰衣修士,唤作贺夕的黑袍男子此时面上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冲着聂羽微微颔首道:“贺夕,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 贺夕的口气倒也十分客气,可聂羽听在耳中却怎么都觉得别扭,勉强地笑着回道:“聂羽。” “前rì听汪师伯提起,说院中又来了一位记名弟子,想必就是聂师弟了吧?”贺夕目光往聂羽腰间束带上一扫,淡淡地说道。 “汪院主抬爱,我的确是三rì前才拜入外院的。”聂羽笑着点了点头。 不待贺夕开口,他身旁一个瘦小的灰袍修士忽地上前一步,气哼哼地说道:“你这小子真不懂规矩,外院中有谁不认识贺夕贺师兄,你还真拿自己与贺师兄平辈相交么?居然跟师兄这么说话!” 此人话音未落,贺夕黑袍一摆,蓦然一掌便拍在了说话之人的腰际。这人当即踉跄了三四步,摔在不远处的院墙上,目露不解地看着贺夕。 “是谁不懂规矩?聂师弟与我同是宗内记名弟子,为何不能与我同辈相交?平rì里惯你们惯得出格,居然连话都不会说了。你们都给我记住这一掌,若有下次,必加倍惩戒。”贺夕目sè森然地扫过周围众人,冷声说道。 看着周围众人冷汗直冒的样子,聂羽心中当即一寒。 在他看来方才贺夕这一掌并未留手,倒地的灰袍修士也伤得不轻,而周围这些修士竟没有一人上前相帮,足见这贺师兄平rì跋扈之态。正寻思着,他忽然发现贺夕腰间的束带上,与自己束带上云纹相同的位置也绣着些花纹,细细看去,居然是一团爆裂的火焰,晃动间映出金红相间的光芒。 “贺兄言重了,聂羽不过初到外院,rì后还劳烦师兄多多担待。”他当即佯装客气地抱拳一拜。 “好说!好说!师弟刚到外院,若有什么事情大可以来寻我。我虽身在丙组,但与这小院中的周家兄妹关系甚好,想必rì后我们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了,哈哈!”贺夕大笑两声,话题蓦地一转道:“对了,还不知师弟是织云院哪位前辈座下的记名弟子?” 聂羽略一愣神,沉声说道:“家师陆熙。” “哦,原来是陆熙陆师伯。我听你姓聂,原还想是不是跟织云院的那位聂姓小师叔有什么渊源,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哈哈……”贺夕冷笑着,冲着聂羽抱拳道:“聂师弟若是没有其他安排,晚些时候与为兄同去聚星阁怎样?” 不待聂羽说话,贺夕双眼一眯接着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推辞,那我晚些时候再来寻你。” 话音方落,贺夕面sè冰冷地示意了身边二人,将地上那名委屈不已的受伤之人扶了起来,遂即携着众修士扬长而去。 与此同时,方才被贺夕围堵在门前的那对兄妹已置身在一座木塔之中,面sè凝重的交谈着。 “哼!记名弟子,又是织云院,偏偏又分到了甲组上阶。不晓得去年被聂景那小子挤掉名额的几位师弟,知道了此事脸sè会有多难看。” 周姓男子气愤不已地自言自语道。 “哥,我方才仔细探过他的修为,与你我差距并非一星半点,而他那脸红不已的模样也不像刻意而为。此事交给我就好,与其在这猜测,倒不如借贺夕的手,看看他的实力。”少女说着,轻身往男子身边靠了靠。 “滢儿,你莫不是对他有兴趣了?”男子略一蹙眉,言语中尽是蔑意。 “嘻,谁让他生得一副好皮囊呢?若是寻常弟子,我都还懒得多看一眼。”说着,女子舌尖自艳红的朱唇上轻轻舔过,更显娇媚。 “臭丫头,去年若不是受了聂景那小子的影响,你又怎么会在道比中被人暗算败下阵来,才一年的功夫,你就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了?”男子冷哼一声,似乎对这事情十分介怀。 听哥哥这么一说,女子面上忽地现出了几分落寞,显然不愿提起此事。 男子默了半晌才接着道:“这人既然是织云院的记名弟子,在外院自然会受到不少庇护,倒也不方便我们兄妹出手。贺夕那小子这会儿对你千依百顺,由他出面倒也省去了我们不少麻烦。” 女子虽然默默点了点头,可眼中神情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此时的聂羽已身在卧房之中,屋子里没有床铺,除了一桌两椅外,就只剩下香龛前齐齐摆放着的两个黄布蒲团。虽然布置简单,可屋里却异常干净,桌案台几均是一尘不染。 四里静得出奇,他当即席地坐在了蒲团上,随手从储物戒指中将李长老给他的那本书册拿了出来,看着书名自言自语道:“星略手札……这书名倒是直白易懂,却不知其中都是些什么内容。” 这册子本就不厚,寥寥十数页他几下便翻完了。这手札分作前后两个部分,前面记载的都是些修炼心得,他已听李长老讲得十分明白;而这后半部分则记载着三个可以用星辰之力驱动的道诀,分名为千钧诀、聚灵诀和运物诀。 看过了千钧诀和聚灵诀,他当即暗暗发笑。千钧诀乃是将星力加持在双臂之上,彷如增力千钧而得名,这分明就是当rì刀马营中断山所使的手段;而这聚灵诀所讲,无非是将法力汇在一点,掐诀打出而已,与道乞师父所授的坠雁诀相比,简直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整本手札之中,只有最后这道运物诀让他提起了兴致。运物运物,顾名思义便是以心念为引cāo控法力将外物收放自如的法术。自从他向道乞师父拜师以来,已经见过不少修士隔空摄物,心念控宝的神通,心中对于这门道术早已跃跃yù试。 兴奋异常的他将书册又反复看了几遍,默默记下了手札中关于此术的行脉方法和掌诀,遂即闭目入定,将周身的星力运转了起来。 此时他浑身星力被顶上的青蚕木簪所制,膻中穴上如同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法力在经脉内的走行也不似往常那般畅快。隐约之间,他竟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当rì初学道法时的场景。 随着额头上缓缓渗出不少汗滴,聂羽被红芒包裹的双手吃力地掐起了两道奇怪的掌诀。与此同时,他身前三尺处摆放的两张木椅,正配合着他两手的细小动作,在地面上慢慢地挪动着…… 第十九章 隔岸观火星阁顶 - 帝囚 - 麓遥 () 足足四个多时辰之后…… 聂羽满脸兴奋地看着眼前悬在空中的两把木椅,双手微动之间,两把木椅便随着他的手诀在空中动了起来,忽高忽低,时左时右,徐徐绕着屋内盘旋着。 “想不到师父当rì传给我那道化莲诀竟还有这般功用,一直纳闷为何他让我修炼这平rì用不到又难得要死的法术,原来这道法之间还真是个举一反三的道理。手札中所述,要练就此术少说也要三五个月,此术之难,就难在控制心念之力。要说这控制心念的法门,这运物诀可要比化莲诀小得多了,这么一来……” 想到此处,聂羽两掌举在身前轻轻一抓,盘旋不定的两把木椅当即朝他疾飞了过去,砰砰两声,便被他两掌分别抓在了手中。许是兴奋过了头力道没控制住,两条椅腿在被抓住的瞬间经他这么一握,竟蓦然碎成了片片木屑。 “这……这……这个怎么弄……” 看着眼前桄榔一声落下的两把断腿木椅,聂羽当即哑然一笑,站起了身子。 长出了一口气后,他随手拭去了额上的汗水,浑身淡淡运气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红sè光幕。随着光幕的出现,他身上几乎湿透的白sè道袍居然缓缓散发出了股股白sè的水气,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干松如常了。 “嘿嘿,李长老教我这法子倒是好用……只是这两把椅子……” 他无奈地将地上的两把椅子勉强倚在了桌旁,正对着地上散碎的木屑练着运物诀,小院外忽然响起了几声“聂师弟”。这声音中显然蕴含着些法力,一连穿过院门房门两道禁制还能听得清清楚楚地传到聂羽耳中。 贺夕么……聂羽遂即应声出了屋子,往院外走去。 此时天sè已经暗了下来,外院中各处也起了灯火。贺夕此时仍旧是一袭黑袍,只是身后没有那么多人追随了,见到聂羽出了小院,当即笑着迎了上来。 “哈哈,聂师弟,为兄怕你在屋中正专心勤修,故而刚才喊声里带了些法力,还望师弟莫怪。” “贺兄你多虑了。”聂羽故作客气地回话道。 “今夜聚星阁上有长老讲道,为兄特地绕路来寻你同去的,路上顺便也好与你交流交流这修炼的心得体会,哈哈!”贺夕微笑着一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聂羽心念扫过他身后四人,虽然都是灰袍弟子,法力波动皆是不弱,当即暗暗提起了戒心。一连听着李长老讲了三天的道法,今rì又整整练了一天的运物诀,他体内的法力早已用去了十之仈jiǔ,若真生出什么枝节,不唤紫罗出来倒还真不好应付。 虽然暗地里已提起了戒备,可他面上还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与贺夕同行了起来。 二人路上虽然谈笑不断,可言语间却彼此都抻着几分。 前后经过数处长阶,方来到了一座十分宽敞的庭院内。矮墙围成的院子十分干净,满布着青白两sè石板,院子zhōng yāng座着一尊石像,石像神态相貌与前rì他在凌渊师父闺阁中所见的那副画像倒有几分神似。 而在雕像前,立着一块六尺有余的怪石。藉着晦暗的灯火,他发现这怪石四面均是一副千疮百孔的样子,只有朝向几人的方向有一方尺许大小的光整平面。 聂羽微微皱了皱眉,此地与他在地图上寻到的聚星阁相距虽不远,可明显还没到的样子。循着神庭中地图的方向上看,这院子后面不远处倒有座巨大无比的楼阁,楼顶上还不时闪耀着一团团颜sè各异的光华。 待几人来到石像前,贺夕忽地停下了脚步,冲着聂羽抱拳一笑道:“聂师弟,聚星阁乃是外门弟子的修道之处。初次前来聚星阁的弟子都须向老祖的这座石像表明道心,你今rì该是第一次来,自然也不能免俗了。” “还请师兄明示……”聂羽淡淡一笑,笃定地应声道。 “哈哈,说来也简单,师弟只要将手掌放在那块敬石的光面上,稍稍打入一丝法力便可。”说罢,贺夕眉眼一弯,似笑非笑地看着聂羽。 聂羽寻思了片刻,当即几步缓行到怪石一旁,默默挽起了袖子,将右掌缓缓贴到了光滑如镜的石面上。 他刚运起一丝法力,便感觉有一股庞大异常的吸力从他掌上传来,整只右臂如同要被石壁生生吸进去了一般。紧随着这异常怪异的力量,他绛宫和丹田内的星力居然自行运转了起来,没有半点征兆地涌入了经脉中,朝着右掌汹涌而去。 呼吸之间,阵阵红芒便自他右掌涌入了怪石之中,这怪石此时如同一头嗜血妖兽,妄图将自己体内的全部法力吸收殆尽一般。 与此同时,他头顶的青蚕木簪也不断地释放出阵阵凉意,在他经脉中不断地抵抗着这股霸道异常的吸力。两股力量在他体内不住地撕扯,最终,他体内仅存的一两成法力还是被怪石吸去了一大半。 此时的聂羽如同经历了一场大战般不住地喘着粗气,随着他掌上红芒越来越淡,怪石上的吸力也遂即消失了。他将手掌缓缓地收了回来,默然打量着眼前这块怪石。 下一刻,怪石微微一震,仈jiǔ道丈许长的赤红火芒蓦然自怪石上的孔洞中爆发而出,足足维持了六息才逐渐散去。 贺夕见状,微眯双目颔首一笑道:“想不到师弟的居然是火脉,虽然法力尚不深厚,可倒是jīng纯异常。” 聂羽暗骂一句,不知这贺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旋即勉强笑了笑道:“贺兄,如此我们可以去聚星楼了吧。” “说的是!时候不早了,仪式既然结束了,我们也快些到聚星阁去吧。”贺夕干笑一声,一脸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与此同时,就在距离此处不远的星楼顶上,早前那对身着绛袍的周家兄妹,一直静静地遥望着雕像前发生的这一切。 “火芒八道……这等法力在组内挤不挤得进前百尚还两说。哥哥,是你太多虑了!”妖娆女子一改白rì的娇媚之态,面sè淡然地说道。 “经定星石测过,法力强弱自然不会有错,但这小子的法力jīng纯异常却也是事实。我全力而为,打出三四十道星芒虽然不成问题,但也仅能维持三息不到。他刚才那火芒足足闪了六息,着实让人不放心。”男子面sè凝重地看着雕像的方向。 “就算他身怀异秉,此次道比也不会危及到我们兄妹。一月之期,我真还不信他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若哥哥真有闲心,还不如多关注关注贺夕他们几人。”周之滢轻轻缠住了哥哥的胳膊,娓娓言道。 “唉,去年道比若不是半路杀出的聂景,我们兄妹怎么会在败在朱家那个**的手上。我心中一直咽不下这口气,族中这几年不似之前兴旺,这届外院也仅有我们兄妹两人。若是再没有新人拜入醉乌山中,我们周家在祁国的声望可又要一落千丈了。”言语间,男子的面sè并未放缓分毫。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当下祁国朝堂上掌权得势之人哪个不是族中有修士撑腰。若不是族中长辈与醉乌道脉还有些渊源,我们周家想必早被除名了。”女子说到此处,眼圈蓦然一红,似是想起了些不快之事。 因为青蚕木簪的关系,聂羽绛宫内多少还有些法力,此时并未感觉不适,紧随着贺夕几人,不多时便来到了地图所示的聚星阁前。 这倚山而立的阁楼从外面看来只觉高大异常,其中却是另有乾坤。 阁楼底层是一处百丈见方,十余丈高的厅堂,空空荡荡的屋中除了杂乱摆放了无数蒲团香炉之外别无他物。由底层往上,整座坠星阁衍出了五层,皆是一般构造。整座楼阁的梁桥柱壁均有淡淡的光华流转其上,竟全数都被阵法加持着。 不多时,几人便鱼贯来到了星楼顶端的天台上。 此处正是聂羽方才看到有徐徐彩光时隐时现的地方,与下面的诸层相比又是另一番景象。整个楼顶向四下延伸而出,彷如空场一般十分宽阔,依着其余的楼阁与山势,连绵不断约有数百丈长,百余丈宽。 月华倾泻,挥洒的银光将整个坠星阁的天台都照得极亮。不少弟子正零散地坐在天台上吐纳着,其间绝大多数都是身着灰袍之人,偶尔才能见到一个两个身着黑衣或是其他式样道袍的修士。 聂羽端详着眼前各sè星辉不闪烁不断,虽然比他独自修炼时声势浩大了不少,可仔细看去,每人身边汇聚而出的星芒却都与他相差甚远。 贺夕静立了片刻,招呼了他一声便带着身后的四人往一处无人空地走去。 他刚要跟着前去,怀中却忽然传来了阵阵灼烧之感。遂即,他塞在怀里那块黑漆漆的禁制木牌居然自行飞了出来,散发出阵阵淡淡地乌光,往他身后疾飞而去。 “你啊,可让我好找!”循着木牌飞去的方向,当即传来一个气愤异常的声音。 第二十章 祁国贺家 - 帝囚 - 麓遥 () (因为前两天彻夜改章节的缘故,昨天只有一更,今天的文也比较瘦。争取这两周内能够补上欠更。) 说话的是一名黑袍男子,将木牌方一摄入手中便大步流星地朝着聂羽走了过来。这中年男子本就生得满脸横肉,再加上此时气愤不已的样子,更平添了几分凶煞之气。 “先前李长老未曾告诉你等在屋中么?怎么擅自跑到聚星阁来?”不待聂羽作何反应,就气势汹汹地走到了他面前,大声质问道。 聂羽眼珠子骨碌一转,压着声音满脸委屈地说道:“是方才贺师兄邀我一同来聚星阁的。” “贺夕……”中年道士瞟了一眼贺夕几人站着的方向,面上神sè蓦地一变,露出了些许无奈的神sè,缓声道:“你既是织云院的记名弟子,叫我一声甄师兄便可,今晚是李长老特地让我来……” 说到此处,中年道人忽地一顿,怪异地打量着聂羽问道:“你身上的法力怎么都散了?难不成刚与人动过手?” “这……是方才贺师兄让我在聚星阁前对着敬石祭拜老祖时,被老祖抽去的……”聂羽装作一脸不解,小心翼翼地回话道。 “老祖抽取的?敬石?这都是什么”甄姓道人疑惑地问道。 “就是坠星阁前的广场上,老祖像前面那块满是孔洞的怪石。”聂羽故作无辜地低声回道。 听闻此话,甄姓道人的脸顷刻便红到了脖子根,额上青筋跳了几跳后,蓦地咽了一口唾沫,沉声说道:“我拿你没办法,就不信院中长老也拿你没办法!聂羽,你跟我下来。” 说罢,甄姓道人默然转身,愠怒不已地朝着楼梯走去。 “这甄姓道人该就是先前李长老所说的十二个授业弟子之一,看他刚才的表现明明就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跟贺夕论辈分也该是师兄弟相称,为何竟对他如此忌惮……” 聂羽快步跟在了甄姓道人身后,脑中飞快地闪过刚才几个画面。方才之事,明显是贺夕故意而为,他原还想借这甄姓道人的手稍稍还以颜sè,可谁知眼前这道人长得凶神恶煞,做派却如此隐忍。 聚星阁约有百余丈高,循着楼梯而下的路上,这位甄师兄似是心里憋得实在难受,倒也说了些关于贺夕的事情。 贺家是祁国十分有名的修道世家,不但在祁国朝野中地位颇高,在南泽境内的修门中名望也不小。族内懂道之人数以百计,仅拜入醉乌道脉中修仙求道的就有十数人之多,更有一名族中长辈在宗内高居长老之职。 贺夕是贺家这一辈中资质最为出众的嫡子,自小便颇受族里重视。虽然xìng格顽劣,但因为修为进境奇快,又有族中长辈的关系,年方二十便以沉苍院记名弟子的身份进入了醉乌山外院。而且以他的修为,在外院三千弟子之中,足以排进前十之列。 可当聂羽问及贺夕为什么没有在一年前的道比中脱颖而出,拜入宗内时,这位甄师兄却支支吾吾地不愿多提,一副对此事忌讳颇深的样子。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聚星阁,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之前聂羽被贺夕戏弄的广场上,看着场地中间的怪石聂羽皱了皱眉头,蓦然停下了脚步。 这一切自然没有逃过这甄师兄的眼睛,他当即沉声叹息道:“此物名叫定星石,并非贺夕口中的什么敬石,原本只作为外院分阶时考量法力深厚所用。定星石shè出的光束越多,星力就越深厚;而维持的时间越长,这星力也就越jīng纯。” 说到此处,甄师兄面sè一冷道:“擅启定星石是小,忤逆先祖是大。若不是他宗内长辈相护,如此嚣张跋扈,任他修为再好院中的几位长老也早就将他赶出外院了。” “可那位徐长老不就是铁面无私的耿直之人么?”聂羽不解地问道。 “哼……”甄姓道人脸sè难看异常地冷哼一声,低不可闻地说道:“那徐长老正是贺夕在宗内的表亲之一,对别人自然铁面无私,若是自己的亲外甥,他又怎会多言半句,简直辱没了广执院的道名。” 甄姓道人显然对此事极为不满,言语之中满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聂羽暗暗发笑,怪不得道乞师父和凌渊师父都曾多番嘱咐过自己,戒骄戒躁,藏锋隐芒了,想不到这道门之中居然还有这么多牵扯。这甄师兄为人倒也直爽,见面时还以为他是个火爆脾气,怎知他心中居然藏了这么些敢怒不敢言的事情。 两人一言一语地正说着,老祖雕像前方百丈开外忽然耀起了两团蓝紫sè华光,水火不容般连连撞击着。而下一刻,便有阵阵爆鸣声传到了甄姓道人和聂羽所在之处。 “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又在院中私自动手。”甄姓道人面sè一紧,似乎瞬间便知晓了打斗是什么人,足下一跺便朝着两sè光华爆发的方向疾飞了出去。 见到此状,聂羽将体内残存的法力往脚下一凝,当即追了上去,一连跃过三四处院落,才来到之前两sè光华爆发而出的位置。 可当他看清院中的情形的时候,面上神sè却变了数变。 站在院子当中的甄姓道人此时浑身上下如同着火一般,散发着阵阵灼热的气息,两手各擎着一条蟒皮长鞭。两鞭分甩左右,分别缠在两个俊俏少年的手臂上。两个少年均是十三四岁年纪,穿着一模一样的蓝sè缎袍,此时虽已被甄姓道人死死制住,可眉眼间却都还是一副誓不饶人的表情。 让聂羽讶异的不单单是二人孩童般稚嫩的年纪,而是他们二人身上散发而出的法力波动。两个孩子手臂被蟒鞭束缚之处,不断地嘶嘶作响,而他二人的另外一条手臂上,则噼噼啪啪地缠绕着许多蓝紫sè的电光。 除了他二人,院子周围居然还围了十二三个看热闹的灰袍弟子。 “你们两个小子,是不是去年在修身堂中还没关够,难道今年的道比也不想参加了?”甄姓道人脸上横肉一甩,冲着两个少年的大喝道。 “甄师兄替我做主!子冬他……子冬他把师父送我的百灵貂给弄死了!”其中一个孩子话语中带着哭腔,咬牙切齿地喊道。 “甄师兄!这事儿明明就是子夏自己乱来!我那几个灵果本来是送给他的,谁知道他全喂给了小貂!如今把百灵貂给吃死了,却非说是我的错!”另一个孩子满脸委屈,大声辩驳着。 争吵间,两个孩子手臂上的电光当即又盛了几分,院中气氛再一次剑拔弩张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 盘根错节 - 帝囚 - 麓遥 () 聂羽看着两人身上噼啪作响的电弧,回想着当初道乞师父告诉自己的话。 无论是浩瀚星力还是更为jīng纯的皓月之力,天地间的灵力均以五行为本,但修道一途传承万载之久,经过天地间的不断变化和无数大能之士剑走偏锋,也通过血脉传承下来不少奇特的体质。 身怀这些奇特体质的修士不但能吐纳五行之力,更能以五行之力为源,施展出风云雷电等以诸天万物为形态的道术。由于这些法力源于五行却又在某些方面超越五行,故而具备这些天生异体的修士的法力神通往往都会比同阶之人高上不少,也是各大宗门极力招揽的对象。 他凝神屏息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年,这二人身上的雷光显然不是凭借外力施展的。若自己猜得不错,这两个俊俏可爱的少年应该都是身怀雷属xìng法力的修士,而且两人身上的法力波动竟丝毫不弱于之前遇到的贺夕。 看他二人眉眼之间七八分相像的样子,倒像是一对孪生兄弟。 “不就是一只百灵貂嘛,回头去告诉爹爹,让他再给你寻一只不就好了。”名叫子冬的少年一副委屈不已的样子。 “哼,前rì爹爹还说要是你再闯祸他一定不管的,怎么会过问此事。”唤作子夏的少年撅着嘴埋怨着,冲着甄姓道人接着道:“再说了,那只百灵貂是红央师父亲自帮我捉来的,说要将来当给我坐骑,怎么能就这么算了!甄飞师兄,你放开我!” 说着,他手臂上雷芒蓦然爆出了噼啪的响声,竟隐隐将甄姓道人手中的长鞭挣松了不少。 虽然此时甄师兄背对着聂羽,可当子夏的口中说出红央这两个字的时候,聂羽却发现甄姓道人的身子蓦地一抖。 “子冬、子夏,你们两个别胡闹!等下惊动了院中长老,又该被罚去修身堂悔过了。”甄姓道人语气突然缓和了不少,三分吓,七分劝地说道。 “修身堂就修身堂!到了修身堂没有这傻弟弟三天两头找麻烦,我倒还清静些。”子冬冷哼着,小脸一冷地嚷嚷道,身上光芒当即也盛了几分。 两条蟒鞭此时已被两个孩子手臂上的电光打得嘶嘶作响,仿佛随时都要松开。而甄飞面上的表情也有些五味杂陈,颈上微微渗出了些汗水,一副拿这两个人毫无办法的样子。 “快住手!你们两个再不听话我可要动真格的了!”甄飞见二人都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猛然大吼一声道。 话音未落,他身上灼热的气息蓦然爆发,化为两道朱红sè的纤细火蛇,如同附在了鞭上般盘绕而去。两条火蛇丝毫没有受到雷光的影响,下一刻便分别往两个少年的手臂上缠去。 “甄飞住手!” 眼瞅着两条火蛇就要咬上两个少年的手臂,自众人头顶上忽然传来了一声大喝,声音中带着一股难以抗拒的威严。一时间,无论是院子zhōng yāng剑拔弩张的三人还是周围默默观看的众人,都被这声音喝止在了原地。 下一刻,便有两道乌光自空中一闪而下,不偏不倚地击在了红芒熠熠的蟒鞭上。两条场边如同呜咽般蓦地弹回到甄飞手中,而两个雷光闪动的少年刚一恢复zì yóu,遂即又要开打。 “子冬,子夏,你俩难不成还想在修身堂中再住上几月?”就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时候,院子zhōng yāng忽地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袍,头带黑sè帽兜的男子身影。 “徐老头!你来的正好!”子冬刚看到面前出现之人,如同见了救星一般,大声喊道:“你给我评评理,我本是好心给了他几个灵果,怎知道他这么无理取闹。若是这么折腾,我倒还不如去修身堂来的清静!” 而他对面的少年显然自知理亏,但嘴上却丝毫不软地喊到:“你是当哥哥的,我的百灵貂也是因为吃了你的果子才死掉的,就要你赔!徐老头,你让他赔我!” 聂羽心中暗道不对,眼前这黑袍男子修为显然比甄飞要高出许多,观他身着与汪院主和李长老无二,又是徐姓,显然就是之前法言堂擦身而过的徐长老。这两个小子刚才对甄飞还是一口一个师兄,怎么见了院中长老反倒是越发没大没小了。 黑袍男子将头顶的帽兜蓦然摘下,竟是个面上棱角分明,两鬓银丝垂肩的老者。在场的甄飞和周围那些灰袍修士也遂即纷纷躬身,徐长老徐长老地叫了起来。 徐长老面sè肃然,被这两个少年一口一个徐老头叫着也不见半点怒意,反倒微笑着看着两个孩子,淡然地问道:“这百灵貂确实是稀罕东西,子夏,你那死貂还在不在?能否让我看看?” “在!在!”子夏红着眼圈,自怀中取出一个异常jīng美的彩花荷包,往身前一抖。 遂即,一团淡淡的白华自荷包中飘然落地,自其间现出一只小貂来。貂身不过七八寸长,可身后的尾巴却足有尺许大,一身银白相间的短毛闪动着异样的光亮,显然不是凡物。 只不过这小貂此时却没有半点生气,软若无骨的瘫在地上,一副有出气没进气的样子。 徐长老看着小貂打量了片刻,遂即将它从地上抱了起来,掌上乌光闪动便朝着小貂脖颈下捏去。过了片刻,他才缓缓一笑道:“原来如此……” “徐老头,你干嘛!”子夏看他这副样子,惊疑地问道。 “子夏,你今后若是再这般冒失,没准哪天这百灵貂就真被你害死了。”徐长老也不回话,自顾自地摇了摇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小貂还有得救?”一旁的子冬不解,也跟着问道。 徐长老并没有理会他们两个,缓缓地抚摸着小貂柔顺的毛发,扬声道:“哼,今rì你们两个臭小子算是没惹出什么事情来。若真伤到了哪个,捅到易剑峰上还不是给我们几个找麻烦。” 说罢,徐长老抱着小貂就往院外走去。 看着徐长老远去的背景,唤作子夏的少年猛然回神,大喊一句:“徐老头,你抱着我的小貂去哪儿!?”言语间,整个人便化作一团青紫sè雷光追了上去。 遂即,聂羽和周围反应过来的众人也纷纷追了上去,方才还喧闹无比的院子一小会儿的功夫便恢复了宁静。 第二十二章 一百零九道 - 帝囚 - 麓遥 () 不一会儿的功夫,相互追逐的众人已重新回到了聚星阁前的广场上。 徐长老手里抱着小貂,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满脸疑惑的子夏和他身后的子冬,缓言道:“这貂儿有没有事我现在可说不好,不过倒可以先在我这放上几天,待十rì后是死是活我再给你们个答复,如何?” “不行!”子夏哭丧着脸,拗声道:“红央师父当rì还送了哥哥一只百灵貂!徐老头,你要把他的那只赔给我,这事情就这么算了。” 听到这话,一旁的子冬先急了眼,浑身上下的电芒噼里啪啦地再次爆响了起来,大喊道:“都是娘和红央师父平rì惯着你,那五味果师父早就说过灵力太过霸道,不能给寻常之人和妖兽服用。你自己不好好记着,却来埋怨我这番好心,今天我就替爹娘教训教训你。” 子夏看哥哥这副样子,当即也露胳膊挽袖子地摆好了架势,股股电光缠绕了全身。 “你们两个小子……还真当老夫是摆设了。”徐长老目sè一寒,冷声说道:“你们二人不怕老夫的修身堂,难道连青师伯的九窟涧也不看在眼里?” “徐老头……你别吓我!我……我才不信你会告诉爹爹,关我们去那里呢!” 徐长老话音一落,两个剑拔弩张的少年当即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没有了刚才那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子夏结结巴巴地回话时,甚至都不愿提及九窟涧三个字,显然对这地方忌惮异常。 聂羽从旁听得清清楚楚,可这一连串的人名地名他却半个都没听过,不过听几人前前后的话语,无论是兄弟口中的红央师父,还是二人的爹娘,甚至是最后这老者口中提起的九窟涧,该都是来头不小才对。 “因为这么点小事儿,老夫当然不会自讨没趣,不过若是你们再这么闹下去……”徐长老说到此处目sè一寒,两缕垂肩白鬓忽地无风自动了起来。 看他这副表情,两个少年突然打了个激灵,彼此愤愤地看了一眼,当即齐齐掉转了头去,不再看彼此了。 “不过……”徐长老面sè缓和了不少,瞟了身旁的定星石一眼,诡异笑道:“今rì之事,我不罚你们,但外院之中禁制私斗可是立院以来的规矩。你们两个要真想争个高下,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我就知道,你引着我俩来这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子冬撅嘴说罢,遂即闪身坐在了定星石边,竟闭目调息了起来。 “定星石就定星石,谁怕谁……”子夏一看哥哥的动作,也席地而坐,吐纳了起来。 看二人这番表现,似乎这种通过定星石决定输赢的法子,对于他们兄弟来说已是习以为常了一般。 两个端坐的少年周身雷光涌动,已各自化作一片丈许大的蓝紫sè雷球,逐渐连接在了一起。雷光闪动间,阵阵不俗的威压散发出来,惊得四下灰袍弟子瞪大了双眼。 被这两团雷光所吸引,就连聚星阁上的许多光芒也纷纷暗淡了下来。这两兄弟在外院名头不必贺夕小,熟悉他二人的看这架势当即知道了他们要比试星力。口口相传,天台边上遂即围站了不少兴冲冲的修士。 聂羽聚jīng会神地看着这兄弟二人,感受着他俩身上传出的阵阵波动,面上表情惊喜异常。 在九忧一喜镇上,他虽然见到了不少修道之人,但其中大多数未成月基之人的修为都惨不忍睹。就连修道三十余载的石为心,体内法力也只勉强及得上他四成不到。汇宝楼中的木掌柜和那个死在紫罗手上的宝道人修为倒是远胜于他,但二人与他并非同阶,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聂羽自小习武长大,心境之中自然有几分好胜之意。自从被凌渊师父带入醉乌山,他所遇到的皆是些修为比他高上一两阶的前辈高人。原想来了外院,能寻到不少与自己同阶之人,但之前在聚星阁顶看到的场景却让他十分失望,论法力深厚其中一些人竟还比不上屡次落第的石为心。 他之前曾看过弟弟吐纳时的场景,那方圆数十丈广的蓝sè星光他还记忆犹新。看着他眼前这两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身上散发出的波动已与自己不相上下,仿佛还能再强上一些的样子,他又如何能不欣喜。 随着聂羽双眸中反shè而出的蓝紫sè电芒渐渐逝去,子夏子冬二人也腾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彼此横眉冷对,一副谁也不服谁的样子。 “别以为你是哥哥就总能赢我,这两个月来我可没闲着!今天我先来!”子夏话音未落便闪身出现在定星石前,不由分说地一掌拍了上去。 遂即,七八道拇指粗细的蓝紫sè电光蓦然出现在他手臂上,如同钢椎一般扎入了定星石中。遂即,他一身激荡的雷电之力源源不断地同过这七八道电弧注入了定星石中。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脸涨得通红的子夏将手臂一收,气喘吁吁地看着定星石,露出了几分喜sè。 下一刻,定星石中蓦然传出阵阵噼啪响动,遂即便有无数道刺目的蓝紫sè电弧从孔洞中爆发而出。漆黑的定星石瞬间便被周围丈许长的雷弧照得雪亮,彷如一朵绽开的雷霆花朵般光彩夺目。 聂羽双眸闪动,努力在缠作一团的雷网中整理着头绪。约莫四息过后,他还未数清到底有多少电弧自定星石上喷出,雷光便骤然一敛消失在空中了。他心下震撼,若是按照之前八道赤芒的水平,就算自己全力而为想必也就是这等水平了。 “九十七道。”徐长老目露喜sè地淡淡说道,遂即看向jīng疲力尽的子夏:“果然又有些进步,你们兄弟二人若能将这斗气的心情用在修炼上,在外院结成月基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徐长老说罢,看向了子冬的方向,略带挑衅之意地问道:“子冬,三月之前老夫见到你那九十四道鸣雷的时候,可着实吓了一跳。今rì被子夏抢先压了一程,对于你老夫可是拭目以待。” 子冬小大人般拍了拍衣襟,并没有理会徐长老的话,而是胸有成竹地往定星石缓步走去,微挽着袖子将手掌轻轻压在了光滑的石壁上。 遂即,他整个人的气息猛地一变,浑身上下生出了无数细碎的电丝,呼吸间便汇作一股寸许粗细的紫sè电芒,缠绕在了手臂上。随着电芒击上定星石,他整个人如同被股股莫名而生的疾风包裹一般,衣摆发丝都散乱地飞了起来。 他身上的细碎电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减着,不待这些法力被定星石尽数吸取,子冬忽然面sè一凝,强行运力将吸在定星石上的手掌收了回来。虽然身上仅剩了几丝蓝紫sè的光芒跳动不已,可他此时的样子却显然好过方才弟弟的情形。 紧接着,定星石上再一次爆发出了阵阵雷鸣,蓦然绽开了一朵比刚才更为盛大的紫sè雷花。这些电弧不但比刚才隐隐长上少许,密集程度也不可同rì而语。与此同时,子冬面sè肃然地看着自己法力化作的百余道电弧,在不断地爆发而出噼啪雷鸣中,缓步走回到徐长老身边。 看着眼前刺目的雷光,聂羽眼中闪耀着兴奋异常的神sè,暗叹这名叫子冬的孩子法力深厚,竟还在自己之上。 同样四息过后,偌大的雷花如同凋零般骤然消逝,又引起了周围弟子们的一阵惊叹。同时,聚星楼天台上眺望广场的人群中,也当即响起了阵阵窃窃私语声,有望之兴叹,有自愧不如,自然也有暗生妒忌。 “徐老头,还用数么?”看着弟弟面上yīn晴不定的样子,子冬面上并没有得意的神sè,反而比方才更为严肃地说道:“为了这七颗五味果,我向红央师父求了将近半月。自己留下三颗,其余的都给了你,怎知你会将这些灵果都喂给了这小家伙!我的修为炼化这些果子尚且用了月余,它又怎么受得了?” “哦?”徐长老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不自然,侧目瞟向蓦然而立的子冬,沉声问道:“如此说来,这一百零九道电弧就是那三颗五味果的效用么?” 看着徐姓老者面上的变化,聂羽心中不知为何忽地现出了另一个人的模样――贺夕。 第二十三章 人言,强敌林立 (第三更) - 帝囚 - 麓遥 () 随着数百道劈啪作响的电弧消失,子夏的面上早已不见了方才的喜悦。他还是第一次被哥哥如此训斥,旋即自觉理亏地低下了头。 “子夏,孰胜孰负就不用我说了吧?今天你们两个刚从修身堂出来便闹了这么一出,既然法力尽散,便早点回住处休息吧。”徐长老面sè平淡地看着子夏和子冬两个人,轻轻抚了抚怀中奄奄一息的小貂接着道:“这百灵貂现在我这儿养些rì子,若它与你有缘,能救活也说不定。” 待他跟兄弟二人说完了话,目光一寒地看向四下围观的弟子们,冷声低喝道:“离道比还有一个多月,不好好修炼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紧接着,老者又冷眼看向了甄姓道人和聂羽的方向,蹙眉问道:“甄飞,李长老嘱咐你的事情,你可是全忘了?” 说罢,徐姓长老浑身涌出股股黑芒,将身边的子冬和子夏一卷而起,当即遁空而去。 那些灰袍弟子们先前已经饱了眼福,被李长老这么一训纷纷连跑带颠地往聚星阁的方向走去,谈笑之间显然在讨论之前那两兄弟的事情。 聂羽看着甄师兄这副面如土灰的表情,心里不禁暗笑,若是这徐长老知道了甄飞对他的腹诽,又会是怎样的一番表现?想到此处,他故作慌张地冲甄飞问道:“甄师兄,这……这位就是?” 甄飞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紧绷着的横肉蓦地一松,低声道:“对,这位就是徐长老。” “那这两个少年又是什么人?怎么敢一口一个徐老头地叫他?”聂羽看他这般如释重负的样子,差点就没忍住笑意。 “李长老让我今夜来寻你其因有二,或多或少都与这两个小祖宗有些关系……”甄飞盯着徐长老他们遁空而去的方向,缓声说道。 看着聂羽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甄飞缓了缓神道:“我们边走边说吧……” 甄飞并没有带着聂羽回聚星阁上,反倒引着他七绕八绕,来到了一处极为普通的院落中。唯一让他在意的是,这院落门前的禁制,似乎比自己所住的那处小院更为复杂,甄飞进门时并不是使用那些木牌,而是以七八道法诀解开了门前的阵法。 这一路上,甄飞倒也给他讲了不少院中的情形。 诸如这聚星阁天台乃是喜忧峰上灵气最为盈满的地方,故而不少修士夜间都在那里整夜吐纳。而其中的五层楼阁则由外院五组各占一层,作为授业弟子分院传道解惑时所用。 自然也有外院中的一些规矩,比如山中不许擅自赌斗,不许私自下山,不许……而最后居然还有一条不许擅自结为道侣,听的聂羽不知当哭还是当笑。 聂羽虽然经历不少,可毕竟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见这甄师兄一路拐弯抹角地不入正题,心里也渐渐发了毛。才随着甄飞进了院子,只待院门上的光幕刚一恢复,他便轻声凑了过去道:“甄师兄,你方才提及李长老交代的两件事情到底是什么?难不成其中还有些忌讳?” 甄飞微微打量了聂羽片刻,撇嘴道:“你倒是机灵,这几件事虽然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传进他人耳中倒也不好听。你可知道为什么院中有十二个授业弟子,李长老却偏偏叫我过来办事?” 聂羽倒没想过他会没头没脑地问出这么一句,当即摇了摇头。 “当年我不远万里拜上醉乌山时,收我入宗的不是别人,就是你的记名师父,陆熙陆师伯。”甄飞说完此话,面上居然露出几分与他这一脸横肉毫不搭调的欣然模样,接着道:“陆师伯对我有知遇之恩,李长老深知我心中感念此恩依旧,修的又是火属xìng灵力,故而才将这份差事交给我……至于这两件事情,倒要先从贺夕说起了。” “贺夕?跟他有什么关系?”聂羽不解地问道。 “这外院中很多时候倒可以用道袍来区分强弱,记名弟子和各大修仙世家的弟子不用身着灰袍,不强制早课晚课,这些事情你应当知晓了。因为有宗内的照应和家族在背后支持,这些弟子的资质修为往往要好过同阶之人。”甄飞看着聂羽连连点头的样子,接着说道。 “长老碍着情面不能之说,我倒也不怕这些东西。你虽然是记名弟子,在外院中也会受到不少照顾,可众弟子中有五个人你是千万不能惹到的。”甄飞说道此处,面sè一凛道:“这五人里,贺夕自然是首当其冲,而你方才见到的那对儿小祖宗可比贺夕还难缠许多。” “甄师兄的意思是他俩口中的那位红央师父?”聂羽刻意压低了声音。 甄飞面sè凝重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他二人的恩师红央仙子是易剑峰上华院首座,若按宗内辈分算起,我都要叫他们兄弟小师叔,而他们二人的背景却还不止红央仙子这么简单。” 聂羽心中骇然暗道,怪不得被这两兄弟张口闭口的“徐老头”叫着,徐长老却丝毫不见生气,原来这老少三人是同辈之人。他也曾听凌渊师父提起过,她也不过是织云院的长老,这红央仙子身为一院首座,岂不是比凌渊师父的地位还高上不少? “之前徐长老提起九窟涧的时候,你想必也看到了他们二人的表现。这九窟涧乃是上清院镇压幽魂妖物的禁地,能够zì yóu进入九窟涧中的除了诸位院主首座,也就剩下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诸峰之主了。” “甄师兄的意思是?”聂羽听他话中有话,遂即问道。 “这两个小祖宗姓青,他们的爹爹正是上清院院主青罡真人,娘亲则是上夕院院主水绮仙子。再加上他二人拜了上华院红央仙子为师,整座易剑峰几乎都称得上是他们两人自家的后院了。” 听闻此话,聂羽当即倒吸一口凉气。他原想这两个孩子该有些来头,却没曾想过他二人背景竟这般复杂。 “水绮仙子这一对宝贝儿子天生便继承她的雷灵体质,虽然二人对于修道一事从不上心,可因着天赋异禀,修为也远远超过同阶之人。如今他俩刚过十三岁,虽然还是小孩儿脾气,可在外院之中早已没了敌手。你若是惹上了这两个小祖宗,就是陆师伯出面保你,也是无用。” “那他们俩去年道比又为何没有被选入上夕院?”聂羽缓了缓神,好奇地问道。 “这两个孩子在外院,十天倒有九天是在徐长老的修身堂中受罚的。去年道比,他们二人便是因故受罚而缺席的。”甄飞说罢,脸上的神sè又黯淡了几分,接着道:“至于剩下两人,一个是丁组的皇甫靖,另一个则是尚被关在修身堂中的方若。这二人虽然不是宗内的记名弟子,却比贺夕还有这两位小祖宗更危险些。” 聂羽默默地站在甄飞身前,极为认真地听着他的话。 “方若乃是祁国方家的长女,这方家在祁国的势力并不比贺家小,方若的修为在院中也是出类拔萃。虽然她出自大家之中,可xìng格却异常歹毒,去年道比输给聂师叔后曾一连重伤了二十余名弟子,虽没有取他们的xìng命,却将他们的一身修为尽数废去了。也正因如此,她才被罚关修身堂一年。”甄飞对于这个名叫方若的弟子似乎也有不小的怨气,说到此处音调明显高了不少。 “至于这皇甫靖,则是外院中呼声颇高的一个弟子。虽然是散修出身的灰袍弟子,却身怀岩灵体质,一身土属xìng法力jīng纯异常。去年道比他只因太过自负,反被七八名修为远不如他的世家弟子所设计,吃亏败下了阵来。若论修为,他可丝毫不输于前面这几人。” 听甄飞如此一说,聂羽心下倒也有了数,暗暗将几人记在了心里。李长老口中的道比并非生死相搏,虽然外院被甄师兄说得强敌林立,可看过了青家一对兄弟的修为,他对自己的修为倒也清晰了许多,挤进外院前二十名该是不难。 在甄飞的眼里,聂羽就是一个入道不久但机缘逆天的少年,自然不知道眼前的少年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秘密。看着聂羽越听越轻松的样子,他反倒纳闷了起来,难不成这小子以为有陆熙师伯撑腰,便可以将之前这些人不放在眼里了? 默立了片刻后,甄飞看着聂羽,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也罢,你的事情也不该是我当cāo心的,李长老给你那本手札你可曾看过了?” 聂羽暗道不好,难不成是自己练成运物诀的事情被他发现了?可自己练功之后,明明检查过身体,并没有发现身上有什么变化,这甄师兄又怎么能看得出来?想到此处,遂即心一横,点了点头。 “好,这就好办了。”甄飞说着便扬起了一根手指,指尖蓦地凝出了一团如同火焰般徐徐燃烧的法力。 “这种小事李长老倒是迂腐的很,此术他本可以自己教你,却偏偏说这是授业弟子的事情,非得让我来办。”甄飞说着,凝神看向了指尖上跳动的火苗,沉声道:“今rì这第二件事,便是交给你这三鸦聚顶之术。” 话音未落,甄飞指尖的火焰便蓦然分作三团。随他指诀一变,三团火焰当即绕着他的手指徐徐旋转了起来,逐渐化作三只栩栩如生的小巧火鸦,六翼扇动间散发着浓烈的炎力。 第二十四章 怕什么来什么 - 帝囚 - 麓遥 () 半个多时辰后,聂羽已独自走在了返回住处的路上,面sèyīn晴不定地琢磨着甄师兄的话。 三鸦聚顶……没想到李长老的这本星略手札居然还能演化出这种法门,之前自己一门心思地扑在运物诀上,反倒落了下乘。以千钧诀运星力,以聚灵诀凝法形,以运物诀收放自如,三道法诀相辅相成,以一化三,威力增强了何止数倍。 想到刚才甄飞以指诀cāo控火鸦肆意翻飞的情形,聂羽丝毫没有掩饰面上的兴奋之sè。这三只法力凝成的火鸦虽然外形小巧,但其散发出气息却丝毫不弱于自己苦练许久的掌上赤莲,虽然不是真正的生灵,却可以被施法者以心念之力cāo控自如。道乞师父传授的坠雁诀与化莲诀均是死物,一旦施展既不能收回又不能变向,若两者能像甄飞这三只火鸦般随意收放,临阵对敌时用处可就大多了。 甄飞虽然不知道这些事情,可他这一点却着实帮了聂羽不小的忙。 想到此处,已走到小院门口的聂羽笑意又浓了几分,甩着大步掏出了木牌,才将院门上的禁制打开,却笑容陡凝地怔在了门口,呆若木鸡地看着院中的情形。 院中站着四个人,其中两人身着绛红sè法袍,正是早间丢给聂羽一团麻烦的那对兄妹。而他二人身边,两个身着蓝sè缎袍的少年正侧身而立,一口一个滢姐姐地叫个不停,正是青子冬和青子夏兄弟二人。 四人面前的地上,伏着一只伶俐异常的灰白sè小貂,在院前光幕散去的瞬间,滴溜溜地看向了聂羽的方向。可不知为什么,小貂在看到他的瞬间竟毛发倒竖蓦然跳起,腾地窜入子冬的怀里,彷如看到天敌般瞪起一对小眼睛,浑身上下抖个不停。 聂羽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暗骂了一句晦气,甄师兄口中这两个小祖宗怎么会在自己的院子里,难道他俩也住在这不成?这院子是李姓长老安排自己住进来的,可又让人来告诉自己这两兄弟惹不得,到底是何意思? 被小貂这么一惊,院中四个人也遂即望向了站在门口的聂羽。 青子冬疑惑地看着怀里抖作一团的小貂,惊疑不定地问道:“你是什么人?干嘛吓我的貂儿?” “哎唷,这不是早间那位小兄弟嘛!”妖娆女子双目一眯地嗔声道,旋即纤腰扭动间往前挪了一步:“看不出来哟,小兄弟倒是好人缘,才半天的功夫就跟贺家少爷称兄道弟了。” 聂羽yīn晴不定地盯着眼前的女子,心中的火气不打一处来。举手投足都是一副媚劲儿不说,早间更是无缘无故地将那烫手山芋丢给了自己。虽然这女子长得着实出众,可与前rì显露过真容的凌渊师父比起来却差如天地。 “滢姐姐,你认识这人?”子冬抱着百灵貂凑到了女子身旁,皱眉问道。 “早间我们兄妹走的匆忙,给道友添了些麻烦,还请莫要见怪。大家都是甲组同门,在下周之涣,家妹周之滢,还没有请教道友的名讳。”说话间,那位身着绛袍的男子便端着笑脸迎到了聂羽身前。 聂羽此时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青家兄弟身上,苦笑一声道:“聂羽。” “你姓聂?”周之滢听到他名字的瞬间,一对桃目瞪得老大,罗袖掩唇地轻呼道:“那你师父是织云院中的哪位前辈?是不是叫聂景?” 听她提起弟弟的名字,聂羽面sè骤然一冷,强忍着心中的火气,迈开了步子便往自己的小屋走去,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句:“陆熙!” 随着陆熙两个字入耳,周之滢随口哦了一声,眉眼间的媚意忽地散去,声音中反倒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你站住!” 聂羽正要开启房门的禁制,怎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声音,他掉头看去,居然是怀抱小貂的青子冬,正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 “你……你……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青子冬一改之前那副肃然面孔,小脸绯红地问道。 聂羽想了想甄飞之前的话,面sè缓和了不少,蹙眉问道:“什么……怎么做到的?” “这个……这个……”青子冬憋了半晌,仍还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蓦地一拽聂羽衣衫喊到:“你跟我来!” 话语间,他不由分说地将聂羽领到了另一间小屋门前,随手解开了禁制将聂羽拽了进去。院中的周家兄妹和青子夏都是一副不知其所以然的样子,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两人进了屋子。 聂羽被这孩子拽住时才发觉,他们两个虽然修为远超同阶,可毕竟还是孩子,手上的力气小的可怜。之前他眼看着兄弟二人在定星石散去了法力,此时倒也不怕生出什么纰漏,更何况他还有虚谷铃和红刹作为后手,便跟着这孩子进了屋中。 “你个字比我高,我以后就叫你聂哥哥了!但你出去可不许跟别人说我叫你哥哥!”青子冬脸上一副释然的模样,故作神秘地说道。 “你是青子冬吧?”聂羽笑了笑,在这少年的眼中,他隐约看到了当初在镇上书院时,刚入学那些孩子的无邪样子。 青子冬听到聂羽叫出他的名字似乎十分讶异,目光往他腰际一撇接着问道:“唉?这道袍是织云院的……怪不得看你面熟,刚才跟在甄师兄身后的那人就是你吧!哥哥今后叫我子冬就行了!” 聂羽面上虽然十分淡然,可心里却直纳闷。这孩子跟自己不过是在广场上打了个照面而已,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此刻为什么跟自己这么亲近。 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子冬,聂羽忽然发现从两人进了屋,他怀里的百灵貂居然比在院中时抖得还厉害。此时的它已将整个小脑袋都钻到了子冬的臂弯里,发出恐惧不已的吱吱声。 “聂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法子,能吓唬住这些妖兽!”子冬看了看怀里吓得半死的百灵貂,满脸坏笑地看着聂羽。 “吓唬住妖兽?”被他这么一问,聂羽蓦然怔了片刻。 “对!对!”子冬连连应声,蓦地往聂羽身前靠了靠。 怎知随他这半步,百灵貂竟如同耗子见了猫般尖鸣一声,用尾巴将整个身体都牢牢护住,皮毛上遂即隐隐泛出银白两sè光华。 子冬越看越开心,忽然轻声对着百灵貂耳语道:“哼,你以后要不听我的话,我就把你放到聂哥哥的屋子你,让你跟他一起睡!” 听他此言,小貂身上狂抖不已的毛发蓦然一顿,竟听懂了人言般在子冬身上来回蹭了蹭,小眼睛露出一副哀求的神sè。 “好啦,你先回灵兽袋里吧!”看他这副讨人疼的模样,子冬嘿嘿一笑,自袖中取出一个跟之前子夏一模一样的荷包。小貂当即似看到了救命稻草般吱吱狂叫,化身一团白芒飞入了袋中。 “我是怕他们笑话,才拽着聂哥哥进来说话的。自从红央师父把这小家伙送给我,它就从来没听过话,这可是它第一次主动往我怀里钻!”子冬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开心地笑道。 “至于弟弟那只……想必情况也差不多。那个傻小子,一定是为了讨这小东西欢心,才把我好不容易弄来的五味果给它吃了!”子冬说到这,仍还是一副忿忿的样子。 聂羽苦笑一声,这孩子自言自语地倒还上瘾了。惦记着刚才甄飞所传的三鸦聚顶之术,他沉声说道:“子冬,哥哥今夜还要修炼,不能在这儿陪你太久。你要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房了。” 听着聂羽要走,子冬反手一把拖住了他的胳膊。 聂羽本就比同龄之人高上不少,此时站在子冬身边倒像极了大哥哥,被他两只小手这么一拽当即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怎么了这是?难不成还有事情?” 怎知青子冬狡黠一笑,说出了一句让聂羽目瞪口呆地话来。 “聂哥哥,我怕这小貂在你走后还是不服管,以后你就跟我们兄弟一起修炼吧!喜忧顶后山有一处密洞,除了我们兄弟没人知道,那里边儿的灵气可比聚星阁上好多了!” 第二十五章 后山密洞 - 帝囚 - 麓遥 () 子冬满脸期盼地拽着聂羽的衣袖,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没有半点嬉笑的意思。 “喜忧顶后山?密洞?”聂羽看着他无邪的样子,疑声问道。 经过广场上两人吵架到刚才的对话,他已发觉青家这两兄弟虽然法力深厚,与贺夕行事却极为不同,竟没有半点城府。他俩几次三番提起红央仙子竟都是无意而为,似乎说话前根本不会考虑稍加避讳一般,全然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 “对对,我和子夏原先总被关在修身堂里,后来熟了就总在山前山后玩,就发现了这个密洞。我俩天生就是雷灵的身子,原先在聚星阁上修炼时也误伤过人,自从发现了这个地方,我俩就一直在那儿练功了。”子冬一边儿说着,一边走到了聂羽身前,一副他不答应就不放他出屋的架势。 “这……你总得容我考虑考虑吧……”聂羽苦笑着摇了摇头。 “聂哥哥修为这么差,一定是怕我们欺负你!我和弟弟虽然法力比你强,但肯定不会恃强凌弱的!”子冬一拍胸腹,看着聂羽没什么反应,急声道:“不然……不然我和弟弟今年道比上帮你……” “好了、好了、好了……”看子冬这般誓不罢休的模样,聂羽无奈地长叹一声,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不就行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去?” “聂哥哥你先回屋子,等我的信号就好!”子冬嘿嘿一笑,撒手便往门外跑去。 待聂羽回到院中时,周家一对兄妹已不见了踪影,而子冬则开心地跟子夏说着些什么。子夏听得脸上挂满了难以置信的神sè,直勾勾地盯着聂羽。 径直回了屋子,他当即席地坐到了蒲团上,仔细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幕。从他进院子到与子冬两人回到屋内,那百灵貂显然因为什么害怕着自己。可从他入山至今,就连凌渊师父和院中的几位长老都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这么个小东西害怕的又是什么呢? 百思不得其解之后,他将那本星略手札重新拿了出来,仔细地翻看起了关于三道法诀的讲解,将其中的许多地方按着甄飞的讲解加以融会,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想出了些眉目。 正当他聚jīng会神地体悟着三鸦聚顶的真谛时,自他房门的禁制上忽地闪起了几道蓝紫sè的细碎电弧。待他开门一看,果不出所料,正是子冬子夏二人蹑手蹑脚地站在他门前,面上一副神秘异常的样子。 子夏面上似乎还带着些质疑,而子冬看他出来则是满脸喜sè,嘘声指了指院外便轻着步子挪了出去。 三人先后刚出了院子,子冬便故作神秘地往聂羽身边凑了凑道:“聂哥哥,那地方是我们二人的秘密,你可不许告诉其他人!” “呵呵,那从今往后可就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了,我又怎么会告诉别人呢?”聂羽含笑摇了摇头,做出一副兄长的样子。 兄弟俩听他这么一说,当即喜笑颜开地领起了路来。因为要避着夜间修炼的其他弟子,三人所走皆是些偏僻的小路,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来到了修身堂附近。 修身堂已是外院最后的一座建筑,绕过了峰巅就是一大片斜下山去的老林。聂羽虽然不认得这些树木,心中却暗叹这喜忧顶上的花草不知是不是受了灵气的影响,身在山巅反倒比九忧一喜镇周围繁盛了不少,行走在奇花异草遍布的林子中,似乎身体都比往常轻快了些。 在绕过五六处陡峭的石壁后,三人已来到一处悬崖边。眼见前方除了数百丈深的山涧外别无它物,聂羽脸上当即露出了几分疑sè。 子夏也不理他,往悬崖边看了看,遂即蹭地蹦了下去。聂羽心下一沉,略带惶恐地看向青子冬,却被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他遂即轻轻扒到聂羽耳边,将声音压得极低道:“下面有四棵抱团长在一起的大树,聂哥哥你跟着我跳下去就行。”说罢,他拽着聂羽就往崖边跃了下去,眨眼的功夫便稳稳落在了一方粗大异常的树干上。 聂羽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几棵古树,均已不知活了多少年头,彼此纠缠着竟有丈许粗细。而顺着树干往峭壁的方向,从盘绕交错的根须缝隙中看去,居然隐隐露出几丝淡淡的光亮来。 子冬嘿嘿一笑,拽起了聂羽的袖子,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交错的数根前,犹如掀门帘般往旁边一拨,遂即现出了一个半人高,尺许宽的洞口来。子冬身形小巧,稍一低头便钻了进去。聂羽侧将身形矮了矮,勉强侧身跟进了洞中。 刚落了地,他眼前就豁然一亮。与他想象的密洞不同,这山洞不但丝毫不显晦暗,空间也十分宽敞。整个洞穴约有二十余丈见方,犹如被人以刀斧之利,从山壁中硬生生挖空一般光滑异常,没有半点水源和植物。靠近山体的一侧的石壁上,无数荧光闪闪的细小晶石不断地放出阵阵淡黄sè光晕,将整个洞穴都照得清清楚楚。 聂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四里jīng纯满溢的星辰之力,差点笑出了声来。 外院弟子三千,无论白天还是夜间,这人多眼杂是避免不了的。若全力修炼,调息时的浩大阵势定然会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师父之前的嘱咐也正是让他避免如此。但若是因为不能尽情吐纳而耽误了进境,反倒得不偿失了。 他原还犯愁,以为被这两个小子缠上定会麻烦连连,却没想到还有这等塞翁失马之事。不但给他寻到了这么一处避人耳目的修炼之地,这洞中的灵气也比聚星阁天台上强了不少,对自己的修炼必然多有益处。 就在他权衡此间利弊的时候,子冬子夏却都已分坐在山洞两端闭目调息了。那只银白相间的百灵貂也被子冬放了出来,jǐng惕异常地伏在他身边,一对黑溜溜地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聂羽。 聂羽看着小貂这副模样,轻笑着暗道:“小爷我可还没吃过貂肉,看你吓成这样,难不成是害怕我哪天烤了你下酒不成?” 谁知道他这想法刚浮现在脑海里,眼前的小貂腾地便钻到了子冬身后,竟然一副读懂了他心中所想之事的模样。 “咦?倒还真是个灵物……”聂羽心中暗叹一句,忽地想起了什么事般轻咳两声,冲着刚刚入定的子冬子夏两兄弟扬声说道:“既然你们俩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了我,我也告诉你们二人一个秘密怎么样?” 第二十六章 结缘 - 帝囚 - 麓遥 () 聂羽说完此话,大摇大摆地走到了两人之间,聚了聚心神,遂即盘膝而坐调息了起来。 不过三五息过后,他身上就泛起了薄薄一层红芒。随着红芒出现,二十余丈见方的石洞内,无数赤红sè萤火凭空生出,如同万千红sè雨点般朝他静坐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体内的星力此时只剩了一成不到,几近干涸的绛宫不断地释放出阵阵吸力,从他的经脉中抽取着刚被他吐纳进体内的灵气。随着这近乎疯狂的吸力,他胸前的膻中穴此时已化作一个无底漩涡,无数星芒于此汇聚交融,形成一股股炙热的法流向他体内涌去。 原本昏黄sè的石洞此刻已被浩大的红sè光芒所充斥,其中的灵力也渐渐激荡了起来。子夏和子冬两兄弟还以为聂羽要告诉他们什么有趣儿的事情,此刻看着洞内耀眼的芒雨,面上均已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们二人之前明明探过这位“聂哥哥”的体内,丹田之中还一片蒙蒙浑沌的样子,修为必然不会高到哪儿去,怎知才这一小会儿的功夫,竟如同换了个人般,单凭吐纳就引发了如此浩大的声势。 聂羽静静地睁开了双目,瞟了一眼两个孩子的神情,故作深沉地说道:“这就是我的秘密了,子冬子夏,你们两个能不能帮我守口如瓶呢?” 子冬略一愣神,忽地爬到了聂羽身边,如同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般瞪大了眼睛打量着他。 “聂哥哥,你……你快告诉我,你把法力都藏在哪儿了?我就说你身上肯定有秘密,那个小家伙连我俩都不怕,偏偏见了你就吓成这样,是不是因为你隐藏了修为?” 就在子冬一口气将心中疑惑问出来的时候,子夏也悄悄地凑到了聂羽身边。两个孩子满脸期待地看着聂羽,却只从他口中得到了六个字。 “不可说,不可说!” 聂羽yīn阳怪气地轻轻吐出这六个字,刻意拿着强调问道:“既然我答应了帮你管束这只百灵貂,又帮你们保守了这个秘密,那我的这个秘密,你们两个是不是也该帮我守着呢?至于我修炼的法门,rì后咱们三人一起吐纳时,你们自己好好悟悟,没准就想出来了也说不定。” 不出他所料,这番逗小孩子的把戏对子冬子夏异常好用,二人当即就被唬住了,连连称是地点着头。 看着两人这番可爱的样子,聂羽心中暗喜,又跟他二人东拉西扯地搪塞了兄弟俩几句,便自顾自地开始了打坐吐纳。就这样,三人分坐在密洞的三个方向,遂即洞中便热闹了起来,噼噼啪啪的雷光闪耀在漫天红sè流萤间,将整个山洞照得犹如白昼。 不多时,洞中的灵力犹如被三人榨干了般渐渐稀少了起来,而三人周围的华光却不见半点减少。仔细看去,就在密洞靠近喜忧顶的一侧,无数纤细的电弧和闪烁的赤芒正不断地从山壁逸散而出,补充着洞中的灵气。 聂羽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随着体内星力渐渐盈满,他随手取出一颗培元丹含在舌下,当即运起浑身的法力往下丹田中席卷而去。股股赤红sè的法力不断地冲刷着丹田中那些浑浊的迷雾,荡涤着周身的经脉。随着这种周而复始,连绵不断的冲击,他丹田中的氤氲渐渐淡化、减少,不知不觉间已比在荒漠时清澈了许多。 随着体内星力盈满,他也开始渐渐试着凝出一团团红sè光球,以运物诀cāo控着在洞中飞舞盘旋。遂即又依着化莲诀的法门,在掌上凝出一只只小巧的火鸟。此法虽然极好领会,但施展时却困难异常。以他目前的心念之力,将星力凝化为火鸟倒是十分容易,可要在维持火鸟形态的同时加以cāo控却难度大增。他几次全力而为,也只能控制一只火鸟在他身子周围丈许zì yóu行动而已。 至于将这运物诀与化莲诀合用的想法,他只是想了想就不再考虑了。将大量的法力凝化在赤莲之内就已占用了极大的心念之力,若还想分离出一部分加以cāo控已不是他现在做得到的。 余下的两个多时辰里,三人都不断地重复着这种简单却极为枯燥的过程,吐纳完毕再将浑身星力以各种不同的方式散去。直至洞口传来了淡淡的晨光,三人才纷纷停了下来。 一整夜的时间,子冬和子夏两人除了自己入定吐纳之外,都在偷瞄着这位小哥哥。两人虽然是小孩子的心xìng,但从小在醉乌山中长大,父母恩师又都是大能之人,对于修道的悟xìng自然不是一般人可比。耳濡目染,他二人对于修道之事倒也比大多数外院中的弟子都要墙上不少。 看着聂羽吐纳和修炼时这番声势,两人早就明白了眼前这位神秘哥哥不是一般人,一身修为比起自己二人来也不遑多让,心里对他的好意当即又浓了几分。再加上之前百灵貂之事,竟真把他当做个大哥哥来看待。 聂羽一夜间也稍加关注了兄弟二人的修炼之法,许是因为雷灵根的特殊体质,他们二人无论是调息吐纳还是掐诀施法,与其他弟子都有些微妙的不同,故而对两人的兴趣也大了不少。 此刻洞外的天sè已经大亮,三人前后出了山洞,蹑手蹑脚地出了老林绕过修身堂才再次回到了院中。三人均是宗内的记名弟子,不必像寻常弟子般去山门广场听早课,故而径直往住地走去。打消了诸多忌讳,聂羽和子冬子夏两兄弟一路不断地交流着修炼上的疑惑和心得,均是一副受益匪浅的样子。 这一路上,他们倒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外院弟子众多,但记名弟子屈指可数,聂羽来院中的消息当rì就传遍了整个外院。不少去做早课的弟子还是初次见到他,原还想探探这位新来记名弟子的修为品xìng,可当看到他身边这两位名震外院的小祖宗时,便纷纷断了这份念想。 各自回了住处,聂羽当即回想起了昨夜吐纳时的情形。照昨晚的状况看,密洞的石壁里分明贮藏了惊人的灵力,而且还jīng纯异常的样子。如果自己推测的不错,即便在白天,那洞中应该也会有星力不断地散出才对。可自己才来到院外中,倒也不方便rì夜不见人影,遂即按下了心思,一边运着绛宫中的法力淬炼丹田,一边思索起了之前几道法术的法门来。 一整rì的时间倏忽而过,也许李长老和甄师兄觉得已将该告知的事情都告诉了他,rì渐没有再传来任何口讯和消息,聂羽倒也落得清静自在。 天sè渐晚,聂羽还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寻子冬子夏两人,小院外却再一次热闹了起来。 “滢妹!” “滢妹你出来!” 声声蕴含着法力的大喝穿过院门的禁制,传到了院中。与此同时,贺夕正带着十二三个身着灰袍的弟子站在院外,将门口再次堵了个严严实实。 听到喊声,聂羽摇了摇头推门出了小屋,却发现周家兄妹此时已站在了院中,面上一副头痛无比的样子。 “聂道友!”周之涣上前虚抱了拳。 “周道友,这是什么意思?”聂羽瞟了瞟院外的方向,虽然有禁制阻挡看不到院外的状况,可喊声不断的贺夕分明就是冲着周之滢来的。 “唉……”周之涣苦着脸摇了摇头,看了看身边媚态万千的周之滢:“贺夕这小子垂涎我妹妹已久,见妹妹一直不答应,便三天两头地上门寻事。原来碍着两家的面子还能稍加收敛,最近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每天都要找上门来两三次。” 聂羽瞟了一眼周之滢,依旧是那副花枝招展地样子,遂即轻哼道:“周家姐姐这般千娇百媚,也难怪贺兄对她神魂颠倒了。” “哼!你知道什么?一个毛头小子,在这逞什么口舌之利!?”周之滢听闻此言,柳眉微蹙地嗔怪了一声。 “滢妹!”周之涣往她身前一挡,面上露出些许歉意。 “聂道友,昨rì的事情多有得罪,我们兄妹先告辞了。”说罢,竟拽起了女子往门外走去。 随着禁制一开,围在院外的众人竟呼啦啦地涌入了院中,为首的正是贺夕。 “慢走周兄!你这是带着滢妹上哪儿去?”贺夕皮笑肉不笑地跨前一步,一双sè迷迷地眼睛在周之滢身上扫了又扫,忽地看向了站在远处的聂羽:“哈哈,聂师弟,别来无恙。” “贺夕,你可别得寸进尺!周家与贺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可别坏了规矩!”周之涣当即上前一步。 “规矩?你周家老祖归天之后,在祁国还敢跟我们贺家谈规矩?滢妹,我这么几次三番过来寻你自然是真心,外院中多少女修来巴结我,我都还懒得理呢!”说话间,贺夕目光便落在周之滢颈下那一片雪白上,露出丝丝邪笑。 第二十七章 贺泥鳅,疯灵貂 - 帝囚 - 麓遥 () “贺夕,这里是醉乌山外院,并非你贺家后宅!”周之涣目露厉sè,闪身站在妹妹身前。 “怎么?周兄想动手?”贺夕面上yín邪的笑容又浓了几分,一副丝毫不将周之涣放在严厉的模样。 就在几人剑拔弩张的节骨眼上,院中又接二连三出来四五个人,遂即众人耳中响起了一声稚气未脱的大喊。 “贺泥鳅?你跑来我们甲组干什么?”喊话的居然是子冬和子夏两个兄弟。 听到贺泥鳅的三个字,贺夕面上的笑容骤然敛起,似是生气又似是惧怕地嘴角连抽了数下,往后退了半步。 青家兄弟二人连跑带颠地来到周之滢身边,没好气儿地瞟了瞟贺夕。 “滢姐姐,这贺泥鳅跑到咱们甲组的地方来干嘛?”说话间,子冬已攥起了小拳头。 “难道是原先吃的不够,又来讨泥吃的?”子夏也在一旁随声附和着。 贺夕面sè变了数变,明明额角青筋已经怒爆了出来,却没有反驳半个字,反倒强挤出一个难看异常的笑容道:“这不是青家的两位小师叔么?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告诉师侄一声……” “哼!我们俩回来,难道还用专程去通知你?”子冬没好气儿的冷哼一声。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俩被徐老头一直关在修身院里?”子夏帮腔道。 “……这是从何说起?”贺夕脸sè发黑,此时比身上这身袍子颜sè也好不到哪儿去。 若真是凭身手说话,单对单地比道斗法,他倒也不怕青家这两兄弟。但这二人从不讲这些规矩,一旦受了欺负从来都是兄弟两个一起上。 数月前贺夕刚开始寻周之滢麻烦的时候,就曾吃过这个亏,被兄弟两个一身雷电神通打得落花流水,最后竟被他二人追到了一处水塘中骑在身上丢进了面子,许是因为这身黑袍的缘故,又被二人起了个绰号叫做贺泥鳅。 要是平常的外院弟子,因为他身份和家世的关系,明里暗里倒都会让着他几分。可偏偏这两兄弟的后台他根本惹不起,别说他贺家一门,就是祁国四大世家加起来,也不敢真跟醉乌山易剑峰叫板。深知这其中利害的贺夕自然对二人处处忍让,平rì在院中几乎是能躲就躲。 最近也是因为他们兄弟再次被关入修身堂中,所以贺夕才敢大张旗鼓地来甲组闹事,却不知昨rì他二人已经回到了院中,他这才一脚踢在了铁板上。 子冬和子夏是一副小孩儿脾气,他们可不管贺夕来此是什么目的,但凡是寻麻烦来的,一律拳头伺候。兄弟二人早已将周之滢当做姐姐来看,虽然周之滢与哥哥心中倒有几分故意引诱贺夕的意思,可子冬子夏却不会想这么多的原因。 “还不走?你们也想跟贺泥鳅一样变成灰泥鳅么?”子冬看了看贺夕身后那些不知所措的同门,拳上噼啪暴起数道耀眼的电弧,嘟着嘴说道。 这两个小祖宗的名头在外院尽人皆知,这些弟子不过是依附着贺夕寻个靠山,却怎么惹得起他们两个。若真闹出事来,别说自己打不过,就是真打过了也得不到什么好果子吃。众人被他这么一吓,当即纷纷退出了院子。 “两位小师叔不要动怒,我这就走!”贺夕脸sè难看异常,目光遂即落在了聂羽身上,略带拉拢地问道:“聂师弟,要不要同去聚星阁?” “聂哥哥晚上会与我们兄弟一同修炼,贺泥鳅你再不走我真动手了!”不待聂羽说话,子冬蓦然便打断了贺夕的话,拳上电光陡然一盛,冲着贺夕走去。 “滢妹,此时暂且搁下,我们回头再说。”贺夕临去时,眼中冷然划过一丝yīn毒的神sè。 周之涣目送着贺夕退出院子,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冲着子冬和子夏满脸愧sè道:“这……谢谢两位小师叔替我们兄妹解围。” “哎呀哎呀,你别烦啦!什么小师叔小师叔的,都把人叫老了!”子冬不耐烦地走到聂羽身边,冲着周之滢嚷嚷道:“滢姐姐,我们先去吐纳了,要是贺泥鳅再来找你的麻烦,你记得告诉我们哦!” 说话间,子冬和子夏便连推带搡地把聂羽带出了院子。院中的周之涣和周之滢面面相觑地站在原地,纳闷着怎么一晚的功夫,两位小师叔怎么就黏上了这个傻小子。 三人一路躲着人多的地方,早早便来到了密洞中,与聂羽猜测的分毫不差,经过这一整天的功夫,石洞里的灵气又恢复到昨晚时那般浓郁异常的状态。 虽然子冬的百灵貂对聂羽仍旧是一副惧怕不已的样子,可经过了昨天一晚,此时倒也不像昨夜那般一直躲在主人身后了,时不时地还会探出半个身子来偷偷看看。 聂羽与青家兄弟在石洞之中又足足呆了一晚,因为彼此已经十分熟络,除却各自吐纳调戏的时候,仨人将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了交流道术心法,彼此运诀切磋上面。 二人修为虽然与聂羽相差无几,可自小在宗内长大,又有一对神通广大的爹娘,对于道术的见地自然比他广博。而聂羽在荒漠中苦修一年有余,猎杀的猛兽炎妖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实战经验倒比子冬和子夏强了许多。如此这般修炼,对于三人的裨益都是极大。 而后一连三rì,聂羽和子冬子夏均是早晨回到院中,傍晚便摸着夜sè来到石洞修炼。外院虽有弟子三千,可都是修门之人,平rì即使是住在同一处院落的修士,彼此都并非rìrì相见。故而这三人的行踪,倒也没引起别人的注意。贺夕被青家兄弟这么一吓,似乎也老实了不少,其间并没有再在甲组的住地出现过。 三rì之间,聂羽明显感觉自己丹田中的氲气又散去了不少。丹田中的法力已盈三成,想必再有三五个月的苦修,其中就能如绛宫一般澈如夜空了。对他而言,先后遇到的乔墨和木掌柜、宝道人的情形此时仍还历历在目,不过一阶之差,彼此实力竟悬殊到如此地步。 再加上早前听闻聂景正在闭关进阶的消息,他心中想要变强的念头更盛了几分。对于道途,对于丹田盈满、修基成根,他倒也是头一次生出了热盼的念头。 他原本还想着这外院的rì子平平淡淡倒也不坏,可怎知这平静却只维持了三天。 第四rì夜里,聂羽和子冬子夏才刚入定,便几乎同时听到了洞外的老树上传来了阵阵低不可闻的声响。声音虽然不大,但这里地处峭壁之上,又是千丈峰顶,寻常鸟兽根本无法上来,当即引起了他们的jǐng惕。 听着阵阵时有时无的沙沙声,三人互相使了使眼sè,正要出去看个究竟,却被一直伏在子冬身旁的百灵貂抢了先。 不知为何,原本卧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银白sè小貂突然发疯一般,嘶鸣连连地狂奔而起,转瞬的功夫便消失在了洞口。 第二十八章 因缘际会 - 帝囚 - 麓遥 () 就在聂羽和子冬子夏二人纳闷,这小貂突然发什么疯的时候,洞外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子冬的百灵貂忽地又出现在了洞口,而在它身后,还跟着一只瑟瑟发抖的银白sè小貂,瞪着一对黑溜溜地眼珠子往洞内偷瞄着。 这缩头缩脑的灵貂居然正是三rì前的晚上,被徐长老带走的那只奄奄一息的小家伙,只不过此时已又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了。 “貂儿!”子夏看着自己的宝贝貂儿回来了,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 小貂仿佛瞬间找到了救星一般,腾地从另一只背后窜了出来,一跃老高地蹦到了子夏的怀里,亲昵地把大尾巴在他脸上蹭了又蹭,旋即又瞪着聂羽,目中隐隐露出了几分惧意。 “子夏,貂儿不是在徐老头那儿养伤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会不会是徐老头知道了这地方才带它来的?”子冬惊疑不定地看着弟弟怀里的小貂。 “哼,肯定是我这貂儿聪明,自己跑回来的……”子夏面抚摸着小貂的皮毛,忽地愣了愣神道:“咦?这貂儿的气息?” 自打两只百灵貂先后进了洞内,聂羽便发现前rì被徐长老带走的这只气息明显要强上一些。按着前rì它服食五味果后半死不活的样子看,此时也该是大病初愈,十分虚弱才对。他心中早就有几分疑惑,难不成是因为兄弟二人口中说的那几枚灵果,不但没伤到它,反倒还帮它提升了几分修为不成? 子冬子夏两兄弟遂即也发现了两只原本气息相差无几的小貂,此时却颇有几分不同。被徐长老带走的这只,不但气息强了不少,身上银白相间的毛皮也比子冬的那只光亮上不少。 没待他们三人深究,子冬的小貂忽然蹦到了主人身旁,小嘴一咬子冬的衣襟便往后拽了起来。与此同时,子夏怀里的小貂也跳到了地上,连抓带咬地扒着子夏的裤腿,一副迫不及待,想领着主人去什么地方的样子。 “你们两个?”子冬小脸上渐渐生出了几分疑惑的神sè,兀自蹲下对着小貂问道:“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 被他这么一问,两只百灵貂的小脑袋均点得像捣蒜似的。 “这两个小家伙虽然不能言语,但也是两只灵物。如此表现,一定是发现什么东西了,我们倒也不妨跟着走一趟。”聂羽看着两只貂儿,缓声说道。他虽然不知道这两只小貂想干什么,可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两个小家伙儿显然已经把子冬子夏当做了主子。这么急切地拽他们走,定然是发现了什么对二人有好处的东西。 “聂哥哥,你难不成听得懂它俩说话的意思?”子冬见聂羽这般胸有成竹的样子,疑声问道。 “它俩不是你们兄弟的灵兽么?自己的灵兽所言,又怎么能不相信呢?”聂羽想想住在血界内的蛤蟆们和红刹紫罗,会心一笑。 两只百灵貂显然已经通了人xìng,听他此话忽地愣了愣,竟竖着毛发一步一停地朝着聂羽爬了过来。子冬那只貂儿毕竟与他在石洞已经同处了三晚,忽地紧紧闭上了眼睛,把小爪子搭在了他的白袍上,就往洞口的方向拽了起来。 “哈哈!我又不会吃了你们,干嘛吓成这样,跟你们走就是了!”聂羽看着脚下的两个小家伙儿,大笑一声便洞口走去,边走边道:“子冬子夏,你们俩不跟着来?” 经过这几rì,子冬子夏倒也隐隐将聂羽当做了大哥哥,见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引路的又是自己的灵兽,又怎么甘心落了后,当即笑逐颜开地跟了上去。 两只百灵貂出了密洞,见着三人跟上来了,麻利地顺着石壁爬回了崖山,身手异常矫捷,聂羽和青家兄弟当即也跟着跃上了崖顶。 有子夏的百灵貂在前面领路,几人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回到了外院之中。一行人越走越慢,子冬和子夏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少了起来,聂羽轻声问了才知道,这小貂所引的路居然是往徐长老的修身堂去的。 此时正逢入夜,院中大多数弟子已都去往聚星阁听晚课了,院落之间均十分静谧。不一会儿的功夫,三人便随着百灵貂来到了一处大殿中。 聂羽观这殿堂与法言堂相近,只是院落楼阁的数量要少上了不少,隐隐透出几分肃穆yīn森的意味。与此同时,子冬子夏两人面上也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走过了三处台阶和前后两座门殿后,小貂终于在一处十分华美的小阁前停下了步子。阁楼虽然不大,可透过开着的门往里面看去,却与周边院落的布置大为不同。 聂羽已听兄弟二人讲过不少关于这修身堂的情形,醉乌山外院门规森严,除了那些被直接赶下山去的弟子外,大多数违背院规的弟子都会被或长或短地关在修身院中。修身院常年由徐长老和两名授业弟子管理,受罚的弟子们被分别关在各个禁制森严的院落中,除了一些特殊情况之外,均不得随意出入。 而摆设如此考究的楼阁,显然不是给那些受罚的弟子所预备的。 在小楼前停了片刻,小貂贼眉鼠眼地看了看周围,竟哧溜一下钻入了屋中。子冬和子夏二人此时已均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这里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不该来的地方。 聂羽凝着心念将整座小楼扫了数遍,没有听到半点动静,旋即冲着子冬子夏做了个手势,闪身进了屋内。 藉着窗外皎洁的月华,屋内的一切他们倒也看得清清楚楚,兰台花盏,书画典集,与他想的一样,此地十有仈jiǔ就是外院徐长老的住地。待他再往两只百灵貂的方向看去时,两只小家伙已纵身往楼上跑去。 就在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跟着上楼时,身边的子冬子夏却已轻着步子迈上了楼梯。 聂羽反手一把拽住了子冬的衣袖,正要开口想问,却忽地发现子冬的两只大眼睛里闪烁着异常兴奋地光芒。 “聂哥哥,我和弟弟被关在修身堂这么多次,还没来过徐老头的住处。这会儿他人不在,正方便我们上去玩一圈。”子冬唇齿未动,这声音却清清楚楚地在聂羽神庭中凭空响起。 这已经不是聂羽第一次经历此事了,当rì凌渊师父和浣菱留给她的纸条中的声音都是这般直接传入他脑中的。他原还以为这是像师父那般有大神通之人才能施展的手段,却没想到眼前这个修为与他相差无几的青子冬也能运用自如。 聂羽看着跃跃yù试地子冬,无奈地摇了摇头,遂即同他和子夏往楼上闪身而去。待三人相继上了楼,子夏的小貂已兴奋不已地站在了一处桌案上。 看它这副模样,不光聂羽三人,就连子冬的小貂也露出一副疑惑非常的样子。 貂儿似乎急切异常地想要说些什么,腾地蹦到了地上,冲着子冬的小貂吱吱地叫了几声,又闪身来到子夏身前,拽起了他的衣角。 聂羽凝神看着桌案上的陈列,除了一些寻常的符纸和朱砂外,只剩下一个jīng美的布袋和一个普普通通的木盒。 “是桌上的东西?”聂羽低不可闻地问道。 听他这么一问,小貂蹭地又跃回到桌上,身子一歪便卧在了木盒旁边。同时,另一只小貂也随它跳到了桌案上,围着木盒绕来绕去,这盒子约有四寸见方,凭外貌看根本没有半点出奇的地方。 子夏看着好奇,上前两步便将木盒拿了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地掀开了盖子。 “这……这是?”看着手里的盒子,他眼睛瞪得溜儿圆,失声问道。 聂羽目光往盒中一扫,发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仈jiǔ个拇指指甲盖大小的淡黄sè小果,表面皱皱巴巴,没有一点光泽。 “这是五味果?徐老头这家伙从哪儿弄来这么多五味果?”子冬方一看到盒中的果子,竟失声叫了出来。 “他要这么多五味果来干什么用?按说照他的修为,就是把百月湖边上的果树都吃了,也不会有半点长进了吧?”子夏满脸疑惑地言道。 就在子夏打开盒子的瞬间,站在桌上的百灵貂忽地撒起了欢儿来,似乎它大老远带着几人来此,就是为了这盒中的东西一样。 “看样子这小家伙儿就是为了这东西,才带我们几个来这的……听你们俩的意思,这些不起眼的果子就是你们口中的五味果了?”聂羽疑声问道。 “对对……”子冬和子夏二人看着果子,连咽口水地应了声。 “怎么?这东西吃了对修为很有益处?”聂羽不解。 “嗯!五味果只对月基未成之人才管用,徐老头都已是筑轮期的修为了,拿这东西来干什么用……”子夏默然摇了摇头道。 “不管了!不管了!既然被咱们看到,哪儿有不吃的道理?这东西在宗内可是好吃得出了名的!”子冬咂了咂嘴,从子夏手中接过了木盒,一股脑地将盒中的小果都倒在掌中。 “这干巴巴的果子好吃?”聂羽先还没有在意,可听到子冬的后半句话时两眼神情却忽地一变。 “对啊,聂哥哥!这五味果可是宗内的宝贝,要不是管得严,百月湖边那些果树想必也都被人砍去泡茶了。”子夏说着,将小手伸到聂羽身前,嘿嘿一笑道:“不信你闻闻!” 聂羽遂即伸掌将子夏手里的果子接了过来,刚放在鼻尖,便觉一股说不出的香气蓦然涌入口鼻之中,登时整个人都畅快非凡。 暗叹着此物神奇,正当他再度闭目深吸时,一股暴戾无比的气息蓦然从阁楼之外爆发而起,耳际当即传来了一声震怒异常的大喝:“何人擅入修身堂!” “咕咚!” 聂羽看着空无一物的掌心,又看了看眼前口水直冒的子冬和子夏,登时怔在了原地。 第二十九章 炼化 - 帝囚 - 麓遥 () 被方才这声大喝吓得手腕一抖,聂羽顺势便将掌中的小果塞进了嘴里。随着喉中阵阵清凉之意传来,他手中哪儿还有半点五味果的影子。 子冬子夏直勾勾地盯着他,眼圈红红地连咽唾沫,险些当场哭出声来,一副“聂哥哥,你怎么可以独吞”的样子。 就在三人面面相觑的时候,窗外蓦然闪入两道黑sè身影,不过呼吸的功夫便站在了他们面前,其中一个黑袍白发,正是外院的徐长老,而站在他身旁的黑袍修士,居然是几rì不见的贺夕。 “子青、子夏、聂羽,你们几个怎么会在这里?” 徐长老面露讶sè地问道,忽地想起了什么般猛然往身后的桌上看去,却发现除了两只瑟瑟发抖的百灵貂外,木盒已不见了踪影,当即面sè变了数变喝道:“谁允许你们擅入修身堂的!?” “我……我是来找我的貂儿的!”子夏目光闪烁地喊道。 “胡说!”徐长老愠怒异常的大喝一句,反手一拍桌案道:“这桌上的木盒呢!” “在……在这……”子夏做出一副无辜异常的表情,将手中空荡荡的木盒递到了徐长老面前。 看到木盒中空空如也的样子,徐长老身旁的贺夕当即失声喝道:“空的!?” “你住口!”徐长老一把将贺夕甩到了身后,脸sè发青地沉声道:“子冬、子夏,这盒中的东西呢?” 听闻此言,聂羽心中当即一沉。之前青家两兄弟曾提起过,他们二人苦求多时也仅从师父那得来了七枚灵果。刚才自己一吞便是九颗五味果,要是被眼前这徐长老知晓了,还不得把自己于修身堂中关上一年半载的?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自首的时候,子冬忽地上前一步,咬着嘴唇皱眉道:“徐老头,你藏了这么些好东西,也不让告诉我们。盒子里那几个果子,还够我和弟弟塞牙缝的呢!” “对对!还不够我们俩塞牙缝的呢!”子夏见哥哥这么说,怨恨地瞟了聂羽一眼,几乎带着哭腔附和着子冬:“弄得聂哥哥都没吃上!” “你们!?” 徐长老面sè铁青,翻手一掌拍在身边的桌案上,四尺见方的木案轰然碎成片片飞屑,惊得两只小貂上蹿下跳,分别蹦回到子冬子夏的怀中。 “徐老头!你逞什么凶?伤到了我的貂儿,我让师父把你变成小貂rì夜陪着我!”子冬也没有想到徐长老会气成这样,当即颤着声音威胁道。 徐长老暴怒不已地看着两人,掌上分明已运起了莫大神通,却又强压着怒火散去了法力,冷眼看向聂羽道:“聂羽!你虽然是记名弟子,可陆师兄当rì送你来外院时,难道没有交代过有些事做得,有些事做不得么?” 许是因为方才五味果的缘故,聂羽浑身的星力都已被一股清凉不已的气息搅动了起来,有如翻江倒海一般。拭了拭额上流下的汗水,他强忍着腹中的剧痛点了点头,低声回道:“师父曾交代过,弟子不该擅入修身堂,已知错了。” “聂师弟也真该好好掂量掂量,几rì不见我原想你是在何处苦修,却怎么与两个小师叔厮混在了一起?”贺夕愤愤地瞪了子夏和子冬一眼,yīn阳怪气地说道。 “哼!今天的事情万不能就此算了,待我禀明汪师兄再行惩处!”徐长老两唇已化作一片青紫sè,微抖着说道:“你们两个今天就在我留在修身堂,道比之前半步也不许准离开!至于你,先回住处,随时听候院中处罚!” “反正又不是一次两次了,除了修身堂,我倒还真住不惯了呢!”子冬一努嘴,抱着小貂转身便坐在了屋内的椅子上,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对对,修身堂就修身堂!”子夏在屋内找了一圈,发现没有椅子了,旋即站到了子冬身边。 “师门不幸,不知陆师兄知道此事当作何反应……”徐长老脸sè铁黑,目中寒光犹如刀锋般冲着聂羽骂道:“还杵在这干嘛?你若想与他二人为伴,我修身堂中也不少你这一间屋子!” 此时的聂羽浑身忽冷忽热,两耳嗡嗡作响,看着徐长老面露厉sè地跟他说着些什么,却连半个字也没有听清。正当他昏昏yù坠的时候,神厅内再一次响起了子冬的传音。 “聂哥哥,你还不赶紧走?”“ 这声音犹如醍醐灌顶般,当即让他清醒了不少,遂即脑中又传来了子冬的传音。 “徐老头不敢把我们两个怎么样,刚才你一口气吃了那么多五味果,赶快去密洞里去吧!若是不抓紧时间将药力炼化,脏腑经脉就该被灵力反噬了!” 聂羽心中虽然满是愧意,但此刻面上却犹如痉挛一般,已无法做出任何表情了。他勉强撑着身子,躬身向徐长老拜了一拜,遂即退出了阁楼。 从修身堂中出来,他强忍着腹内的剧痛,将头上的青蚕木簪拽了下来。没有了发簪的限制,他身上的法力当即畅快了几分。强行压制着体内沸腾的法力,他蓦然运起风步诀闪身钻入了老林,不一会儿的功夫便独自回到了石洞前。 随着聂羽踉踉跄跄地摔入石洞,他身后蓦然现出一条身长七丈有余的花斑紫蟒。正是他秉着神庭中最后的一丝清明,从血界中唤出来的紫罗。紫罗惊恐不已地看着翻滚在地的主子,偌大的身形忽地化作青年模样,一敛紫袍凑到了聂羽身边。 “紫罗……帮我看着洞口,若是……若是有人来了知会就好,你自行返回血界里。” 聂羽脸sè惨白,两眸jīng光尽散,活似病入膏盲之人,在最后一字出口的瞬间,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见聂羽已失去了意识,紫罗谨慎地将他往密洞的深处挪了挪,遂即再次化为蟒身,巨大的身躯如同雕塑般盘踞在了主子身前,一动不动地盯着洞口。 聂羽人虽然昏了过去,可神庭中却还勉强维系着一丝清明。 腹中的五味果此时已尽数化为股股清凉的灵液,随着血脉沁入他的周身经脉之中。之前吞服时他还不曾觉得这果子有何异处,可谁知其所化的灵液在进入经脉后却变得异常暴戾。 此刻他体内的灵液已化身为数十道冰凉异常的气息,如同根根雪白的丝线般在他五脏六腑和经脉之间肆意穿行着。这气息虽然与星力极为相似,却比星力驳杂许多。 也不知这数十道气息在他体内往复循环了多久,他才渐渐发现,自己体内的火属xìng法力似乎可以将气息内的相同力量引发出来。经过了十次,数十次的尝试,他的心念才勉强捕捉到了一根游离不定的白气。 他体内法力虽然jīng纯,可在与这股力道对抗的过程中却占不到一丝便宜。每每逼出白气中的一点点火属xìng灵力,他都要付出数倍的法力加以炼化。 这一过程十分缓慢,他用尽了浑身星力也不过炼化了区区一整条白气,并且仿佛耗费了数月的时间一般。虽然心念疲困,可他却惊喜的发现,从白气中淬炼而出的星力竟与他平rì吐纳所得的星力略有不同。 绛宫之中,这些灵力凝聚的星芒明显比他自己吐纳而来的要耀眼不少。 渐渐地,他的身体和心神也都适应了两股力道相互撕扯的感觉。随着体内的法力渐渐枯竭,他在炼化白气之余,也不断地开始从外界吐纳起了灵气。 石洞中,无数赤红星芒如同江河汇聚般向他的身体滚滚注入,而无数被他炼化后的废气,却化作滴滴晶莹剔透的汗水,从他神庭颅顶排出了体外。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洞中躺了多久,不断内窥的过程中,他狂喜地发现原本还有六七成氤氲的下丹田,竟在这些jīng纯灵力的不断洗炼下飞快地澄清起来。在他炼化到第十七道白气时,丹田与绛宫中就已一般澄清了。 就在聂羽昏睡后的第十三rì夜里,他正要开始炼化第十九道白气时,紧闭的双目前忽然照进了阵阵柔和的白华。随着白华入眼,他体内的所有法力在这一刻都蓦然停滞了下来。 紧接着,聂羽神庭中忽地响起了一个无比祥和的声音,彷如一只充满慈爱的大手抚摸着他一般,将他从十数rì的昏睡中轻声唤醒了过来。 “好徒儿,该醒醒了!” 第三十章 十有八九是废物 - 帝囚 - 麓遥 () 恍惚之中,聂羽费劲儿地睁开了眼睛,眼前将他唤醒之人正是他两月未见的道乞师父,只不他此刻并非乞丐打扮,反倒是一副青麻大氅,仙风道骨的样子。 “师父……我?”聂羽揉了揉眼睛,正要说些什么,却被道乞挡住了。 “傻小子……天就快亮了,我时间不多,咱们回血界里说!”道乞言罢,蓦然化身一道霞光,钻入了聂羽袖中。遂即,聂羽也跟着将心神沉入了手臂上的宝符里。 …… 下一刻,师徒二人已坐在了黑sè妖塔的顶阁中。 “你方才全心炼化那道五行灵气时不能被外力所扰,故而我没有插手。此刻你体内剩余灵气已被我暂且封住,暂且倒也不碍事了。”道乞看着眼前的好徒弟,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我方才观你修为,两宫盈满已是破境之象。为师着实好奇,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何事?我之前便纳闷,醉乌山这些小辈们为何会把你带回宗内?你当下体内这数道驳杂的五行灵气又是怎么回事?” 聂羽与道乞一别两月,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他自己也没了头绪。他一面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一面将从遇到青柳镇的众人后的蛛穴奇遇,到萌关中无奈卷入两军战事,直至后来被凌渊师父带回醉乌山收入宗门的事情,从头到尾给道乞讲述了一遍。 道乞耐心地听完了全部,沉吟了许久才再一次缓缓开了口:“我原想让你在尘世历练上一二,却没想区区一个萌关便生出了这么些事情,倒是为师考虑不周了。不过修道一途,因缘向来求自险中,如今你不仅修为jīng进不少,三阳之基也牢固了许多,想必跟这些遭遇也有不小的关系。” 说罢,他捻了捻胡须,忽地转声问道:“照你刚才的话说,你在萌关见到了秦仲?” “对!当rì爹爹身跨白虎,手提乌刃,以一人之力撼动数万大军的样子,徒儿此时仍然记忆犹新。”说着,聂羽眼中忽地露出几分疑sè:“师父,当初在爹爹墓前时我就想问您,听您的语气似乎对他十分熟悉?可爹爹他似乎不认识您啊?” “这小子他看都看不到我,又如何谈得上认识?至于老夫对他,也只是早年心xìng未定时,对他族中的事情颇有几分兴趣罢了。”道乞嘿嘿一笑,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接着道:“不过听你刚才所言,他与那个名叫萧芦的玉昆山掌门都不知去向了?” “对,这次徒儿之所以会来醉乌山,一是为了见弟弟,再就是因为那位凌渊师父允诺帮我去寻爹爹的踪迹。”想到不rì就要跟弟弟见面,聂羽面上当即露出了浓浓的兴奋之sè。 “孤虎秦仲,寻到了又能怎样……”道乞听了他的话,默然摇了摇头道:“对了,你方才所说,你在那蜘蛛洞中得了不少宝物,不准备给师父看上一眼么?” “倒把这事情给忘了!师父你不知道,就因为这些东西,徒儿前rì险些丢掉了xìng命……”聂羽正还纳闷,师父的语气为什么突然落寞了许多,可听他提起宝物,当即兴奋地拽起了道乞往塔楼角落的大箱子走去。 “徒儿自问也学过不少医术,这可七八个草药竟没有一个叫得上名字的……”聂羽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眼前散落着的七八个各式各样的药盒。 “此草唤作妖涎菇……该有千年以上的年份了。” “这株叫断血芍,也该有千年才对。” “这是九骨柴藤,约有一千五百年。” “三叶枯钱草……这株难不成有两千年以上的药龄……”不断地叫出手中灵药的名字,道乞原本淡然的面sè也渐渐改变了。 …… “这……这是鬼蛊芝和百足梧桐的根须?” 聂羽看着师父面上的讶sè,指着一旁的两个大铁箱子道:“师父,这两个大箱子里的东西也是我从那蜘蛛洞里带回来的。” 道乞盯着箱子里的东西,微微皱起了眉头,随手将箱子里的那本“千针剑阵”拿了出来,翻看了半刻后轻叹道:“如你方才所说,这阵法的确是妖族的东西,记述的文字也是寻常的妖文。” “妖兽之间还真有文字?”聂羽失声问道。 “傻小子,寻常妖兽一旦修成妖丹,便可开始自行吐纳天地灵气。人妖虽然殊途,可万灵修炼之法皆是同本同源,妖族自然也有自己的道法传承和大能之人。只不过相对于人族,他们的修道之途更漫长了许多罢了。” “这么说,师父认得妖族文字?”聂羽赶忙追问道。 道乞将掌中的书卷一合,沉声道:“岂止认得……为师早年还有几位出生入死的妖族故友,如今那几个老家伙也不知还在不在世了。” “师父何出此言?您不是说过得道之人可以长生不老,他们是妖族,想必活得肯定更为长久吧?” “修道本是逆天改命,修为到了为师这般地步的人,所面对的灾劫又怎能以一句生老病死加以囊括。你如今入道尚浅,待rì后自会体悟到其中的真谛。”道乞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了箱子里的数百根黑漆漆的刺刃。 “这册千针剑阵虽然是妖族文字所述,但根本却是我们人族的剑阵。至于这些刺刃,想必是从什么妖兽身上取下的毛发,被人以剧毒淬炼而成。而这七八株灵草的药龄虽然都在千年以上,却都yīn毒无比,对你只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东西。” “怪不得当rì我用这怪剑打伤宋鬼时,他的死相会那么难看……”聂羽眉间一展,反手将另一个箱子掀了开来。 “紫金沙!?”就在他掀开箱盖的瞬间,道乞当即脱口而出了三个字,遂即面sè变了数变,才连连叹息道:“可惜了!可惜了!” “你小子……不知道该说你有福还是没福气。这紫金沙原本就是极佳的炼器材料,寻常修士能寻到些此物炼入兵刃之中,威能凭空便可涨上一两成。如今这么大一箱,别说是你,就算摆在了醉乌山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面前,他们的表现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如今……”道乞说到此处,又摇了摇头。 “师父,只是如今怎么了?”聂羽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紫金沙想必被你口中那个女修用毒血祭炼过了,除非你转修毒道,否则此物对你也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怪不得那老道这么大方,口口声声说地穴之下的宝贝都送我,定是知道我不能用才成心这么说的?”绕了一圈,聂羽才发现这洞里带回来的宝物虽然不少,可对他来说十有仈jiǔ都是废物。 忿忿地骂了一通,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翻手将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瓶递到了师父面前,随声问道:“师父,这小瓶子里装的又是什么东西?” 道乞接过小瓶端详了片刻,并没有在发现什么异常。随着他手腕微微一晃,瓶中突然凝出了数道细不可察的血红sè纤丝,如同活物一般缠在一起,上下飘动。 “咦?”见到此状,道乞忽地蹙眉轻咦一声,仔细打量了瓶中一会,道乞忽然面sè凝重地问道:“羽儿,你把当rì那个女修和阮姓道人说过的话再给为师详说一遍。” 见着师父这般郑重其事,聂羽当即细细回想着当rì的情景,从头到尾又复述了一遍…… “炎谷……”道乞面露沉吟之sè,口中不断念起这个名字。 “师父,我记得那天除了听到‘炎谷’之外,他们两人斗法之后,阮姓道人还曾对我说过‘代他向家师问安’这话,难不成他认识您?” “依你所言,紫荆此女该是一名修为不弱的毒修,那阮修既然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她擒住,修为应该也颇为不俗。至于他最后这句话……为师虽然交友无数,可在这南泽州内却只认得两个隐世不出的老友,并不认识你口中这位长髯道人。”道乞虽然口中答着话,可目光却没有从手中的小瓶上挪开半寸。 说罢,他将小瓶往掌中一收,忽地闪身飞出了妖塔顶阁,大喝道:“羽儿,为师在你这血界中不能妄动法力。若我猜得不错,此物倒是你的一场机缘!随我出来!” 说话间,聂羽便将沉在宝符血界中的心神抽了回来,惴惴不安地望着身前的师父。 第三十一章 法体同修 - 帝囚 - 麓遥 () (感谢唛芽糖_,布BU,丁小斓三位书友的打赏。帝囚也终于30W了,相信之后还会有50W、100W、200W,也希望大伙儿跟我打起jīng神,一路走下去。) 二人虽然在血界中交谈了许久,但在守护于洞中的紫罗看来,不过是一瞬的功夫。道乞方一现身,当即回首言道:“徒儿,你先将这小蛇收了,免得等下碍事!” 言罢,他将小瓶放到嘴边轻轻一吹,瓶中漂浮不定的血丝忽地一顿,犹如受到了什么刺激般飞快地转动了起来,逐渐凝成一小团涨缩不定的朱红血滴,在小瓶里来回冲撞着。 “果然不错,只是不知此血到底取自何种妖兽……羽儿,你到后面先行打坐,等下无论看到何事都要稳住心神,莫要乱了方寸。” 自从聂羽拜道乞为师以来,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师父这般郑重其事,当即将红刹一收,缓步走到墙边盘坐了下来。 “这醉乌山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但万一惊动了立道院的那几个老家伙也是麻烦,唉!麻烦!麻烦!”见他坐定,道乞自言自语了一句,浑身忽地荡起圈圈白sè的波纹,化为一层仿若实质的白sè光幕,连洞口在内,将整个石洞的内壁都覆盖住了。 遂即,他掌上突然运起一团柔和的白芒,往小瓶封口处一抹,原本严密异常的暗红sè朱封当即不见了踪影。 不过转瞬的功夫,从狭小无比的瓶口中忽然爆发出阵阵静听戾啸,排山倒海一般轰在了凝厚无比的光幕上。这啸声虽不似虎狼, 却比虎啸狼咆更加摄人心魄,又是在如此密闭的空间内响起,更凭空多了几分威能。 随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兽吼声,小瓶中的jīng血蓦然飞出,迎风幻化成一只七八丈长,四五丈高的巨大妖物。此物足生四蹄,形貌如牛,浑身上下长满了寸许长的赤红毛发,项上却偏偏生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妖首。 这怪物刚一落地,四只血红sè的眼珠便死死地锁在了道乞身上,一对口鼻和头顶的利角上不住地喷出燥热无比的红sè焰火。 强忍着耳边震聋发聩的巨响,聂羽心下当即一沉,暗想眼前这只妖兽无论身形还是气息,都比红刹高上数十倍还不止,而且只是堪堪一滴jīng血幻化。若是这只妖兽的本体站在此处,又会是怎样一番场景。 谁知道乞看到了眼前妖兽这般凶神恶煞的样子后,面sè反倒轻松了不少,气定神闲地说道:“不过是一只荒兽,凭着jīng血尚能散发出这么重的戾气,料你生前在炎谷之中也吃了不少苦头。虽然不知那女修是从何处得到了你这滴jīng血,但既然与我徒儿有缘,也算是你的一番造化了。” 话音未落,道乞两袖忽地无风自动了起来,遂即便有百余道纤细无比的银丝自他袖中蓦然飞出,呼吸之间便将巨兽捆了个结实。 被这千百根银丝一捆,牛首巨兽似乎意识到了危险,连连嘶鸣之后,硕大的身体遂即爆发出阵阵炽热异常的火光,蓦地朝着道乞撞了上来。 “不过是血魂之身,你又何必难为自己。”道乞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十指连弹之下,袖中的千百银丝也当即冒起了股股白sè火焰。 不过片刻的功夫,被银丝捆缚的巨兽便再一次轰然倒地,之前满是戾气的吼声也变成了痛苦异常的嘶鸣。在纤丝白sè火焰的不断侵蚀下,巨兽的身体越来越小,散发出的灼热气息也越来越弱。 紧接着,道乞将袖中银丝一撤,身前忽地幻化出两只尺许大白sè光手,冲着已缩至尺许大的牛首妖兽一拍,jīng血幻化的兽身蓦然散去,仅留下一滴暗红sè的血滴静静悬在他掌上。 “羽儿,凝神定气,不要有丝毫杂念!” 说话间,道乞托着jīng血的掌上再次燃起了白sè的火焰。在白焰的炙烤下,jīng血中不断冒出丝丝若隐若现的黑气,同时也以目光可见的速度逐渐缩小着,最终化为了米粒般大小。 见着炼化已成,道乞指尖将冲着聂羽轻轻一弹,浓稠的血滴当即朝他破空而去,化作一根纤丝异常的血丝,钻入了他的下腹。与此同时,入定调息的聂羽忽觉下腹传来一阵温热无比的气息,澈如夜空的丹田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颗异常明亮的红sè光团,表面还时不时地泛起道道银sè光华。 “羽儿,这滴兽血中的戾气已被我炼化干净,暂且封存在你丹田之中,待你月基初成进阶之时,自会知晓其中奥妙。” 听到道乞的声音,聂羽当即收回了心神,忙不迭地起身问道:“师父,您不是说过待到我丹田淬炼完毕之时,就可以淬体炼脉,准备进阶了么?” 道乞此时呼吸略有些急促,仿佛刚才这一番折腾也耗去他不少心神。看着洞外微微泛起的晨光,他忽地颓然一笑,扬手摸了摸聂羽的脑袋。 “傻小子,我知道你心急如焚,可这修炼上的事情却是半点也不得骄躁。为师迫于无奈,只能在满月时出来与你见面,其中因由即便现在告诉了你,也是于事无补。如今你既然身在醉乌山中,让这些小辈代我行上些师长的责任,我心中倒也好受些。” 说话间,道乞细细打量着聂羽的眉眼,昵声接着道:“在这山中历练,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你口中这凌渊丫头听了你的经历竟还敢收你入宗,必是个有心之人,你rì后与她相处也须提防三分,万不可将身上的秘密和盘托出。” 说到此处他忽地一顿,自袖中取出了两枚jīng致的白sè玉牌,往聂羽面前一送:“你可还记得师父当rì曾说要传你功法?如今你双宫盈满,想必距离破境之rì已是不远。这两枚玉简上拓有两套法诀,均是老夫师门中的不传之秘,你需好生藏在血界之中,至于这修炼之法……” 此刻的道乞哪儿还有半点仙风道骨,言语中像极了一个rì夜担心孙儿安危的寻常老头。直到石洞晃入第一缕晨光,他才长吁短叹地钻回了宝符血界,眼中神sè似有无数的话想说却又没说完一般。 聂羽静静地盘坐在石洞里,无论是体内的法力还是散发出的气息,此时的他与十四天前已几乎判若两人。 打量着师父留下的两块玉简,他将心念稍稍一凝便分别沉入了其中,神庭之中当即映出了两篇一长一短的功法。 一法名为天炎四境,一法名为碎骨煞劲诀。 天炎四境,顾名思义,以炎月之力为本,化作四境神通,与他的火属xìng法力相辅相成。自修成月根之后,每阶对应一境,每境神通各有不同,待法诀勘破四境之时,便是凝月期圆满之rì。可此时他尚未修成月基,故而这功法他是连边都摸不着。 看完天炎四境总章,他旋即细细研读起了这部名为碎骨煞劲诀的秘术来。此术虽然名为碎骨,但其真正含义却是不破不立,以法力化作煞力,先行碎骨,再行锻骨,倒是一门不折不扣的炼体之术。 虽然不知晓其中因由,可从道乞师父的言辞中他也不难听出,他当rì经历的三阳锻体似乎藏着什么不可告人之处,故而师父才会传给他一套锻骨炼体的秘术,倒像是为了遮掩他拥有的三阳之基。 与天炎四境不同,这部碎骨煞劲诀分作五层,并没有任何修为上的限制。只要肉身强度和达到相应的等阶,即便靠自身法力所凝聚的煞力不够,藉着外界恶劣环境的刺激,也可破境修炼下一层。 而按着玉简上的记载,此术一层小成,便可裸掌劈木,不惧刀枪;五层大成之后,肉身更是堪比金玉,开山裂石不在话下,就是仙家飞剑也难伤及分毫。 虽然仙家飞剑如何锋利聂羽并不清楚,可裸掌劈木,刀枪不入的感觉他可再清楚不过了。若真如这玉简所说,他这一身筋骨此刻与煞劲诀第一层小成已然相差无几。兴奋之余,聂羽当即按照玉简上的法诀,运功修炼了起来。 第三十二章 碎骨煞劲诀 - 帝囚 - 麓遥 () (拜谢see_an的打赏!怪不得有人夸我人品好,隔壁同期的书30W字都快140章了,鹿某今天这才满100章。百是大数,值得庆祝!) 第四rì清晨,九忧一喜镇上的大多数人仍在梦乡之中,却忽地被天际传来了的阵阵钟鸣吵醒了。镇上不少彻夜吐纳的修士望着钟声传来的方向,眼中满是向往之情。 盼仙萍上,千余名枯坐潭中的道人也在钟声响起后纷纷仰望,神情异常复杂。而这阵如洪如涛,远播百里的钟声,正是从喜忧顶上的织云外院发出的。 与此同时,喜忧顶后山的石洞里,三天三夜纹丝未动的聂羽在听到钟声的瞬间,也缓缓睁开了双目,站起了身来,周身筋骨遂即发出了一连串砰砰爆鸣。他看着自己两只手掌,面露喜sè地用力一握,体内的爆鸣当即又盛了几分,浑身上下来回游走了数遍才徐徐静了下来。 “李长老当rì交代,这钟声是醉乌外院召集全部门中弟子的讯号。可眼下距离道比还有十rì,难不成这钟响是因为什么其他的事情?”聂羽微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不管了,这五六道白气等晚些时候再行炼化就好。” 他遂即理了理身上白衫,闪身便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时已站在了洞外的老树干上,看着足下泛起的淡淡红芒,暗喜道:“没想到这煞劲诀对于身法倒也有些帮助,此刻风步一踏竟能凭空挪出五六丈外,比原先又快了不少。” 这三天里,聂羽并没有继续将体内余下的五行之气完全炼化,反而一心一意地钻研起了这套碎骨煞劲诀。 按玉简所言,寻常修士要练就此秘术第一层起码需要两三年的时间。其中原因并不复杂,初涉道途之人多看不起寻常外家武功,故而肉身大都孱弱不堪,可要练就这套秘术,其前提便是远胜于常人的外家筋骨。 聂羽自小随爹爹习武,又经过三年寒暑不断地飞瀑洗刷,身子骨早已不是寻常之人可比,就算没有三阳之基一说,他也勉强够了修炼此秘术的条件。 这秘术第一层讲起来复杂,可做起来却十分简单,就是以火属xìng修士的法力不断淬炼体内的骨骼,在常人难以忍受的温度下将骨质去粕取jīng,达到锻骨的目的。此阶对于法力的要求也极为宽松,普通修士施展的粗浅星火便可达到效果。 聂羽自身的法力就是jīng纯火相,再加上他之前已经数次经历过这种赤焰锻骨之痛,对于这秘术的修行反倒异常的轻松。不知是因为他脏腑内蕴藏的那些灼力的缘故,还是他的肉身本就异于常人,不过一天一夜的功夫,他便将这碎骨煞劲诀的第一层修炼圆满了。而他体内的骨骼也随之发生了些细微的变化,表面居然会时不时地现出一些若隐若现的红sè光点。 见到修炼如此顺利,他当即开始了煞劲诀第二层的修炼,可怎知这第二层锻骨所需的炎力却远非第一层可比。按着玉简所言,就是他将浑身法力凝在一处,也才刚达到秘术所需炎力的要求。 静坐了两rì两夜,不知道来来回回吐纳了多少次,聂羽才勉勉强强将双手的掌骨全部淬炼了一遍。烈焰焚掌之苦自然难以言喻,可秘术的效果却也让他喜出望外。如今他的一对掌骨间透着淡淡的红sè,挥拳出掌都能带起阵阵热浪,威力比之前已凭空大了数倍。 感觉着轻落的身子,聂羽一路屏气凝息,飞快地闪出了老林。 当rì徐长老将子冬子夏二人留在了修身堂,让他回住处听候处罚。怎知他在密洞这一呆就是半个多月,此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一概不知。他心中也开始盘算起来,若是徐长老这数rì里真寻过他的麻烦,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加以搪塞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回到了外院之内。楼宇小巷之间,还能看见三三两两的弟子正往殿前广场的方向跑着。此刻的聂羽可不想再站到风口浪尖,遂即又加快了几分步伐,朝着山门的方向疾身而去。 方圆数百丈的白石广场上已站满了人,其中绝大多数身着灰sè道袍,其间也零星站着些身着各sè法衣的修士,粗略一数也有百余人上下。 聂羽虽然拜入外院已有二十余rì,但因着身为记名弟子不用参加早课晚课,他也是头回见到这么多同门弟子聚在一处。此时广场上浩浩荡荡两千余人,比他随陆师兄乘雕来时,还多上了不少。 此刻他不声不响地混在人群之中,虽然这大半个月他几乎没在院中露过面,却怎奈这身白袍在茫茫灰衣之中太过扎眼,有些眼尖的弟子,一眼便认出了他身上织云院的法袍,将他与在院中风传颇广的“聂师弟”联系在了一起。 没有理睬身边的风言风语,他静静地看着广场前方台阶的方向。此时此刻,山门大殿前正站着十几个面sè肃然的黑袍道人。为首的正是外院汪门主,身后分立着三位老者和十名弟子模样修士。 三人当中的长老便是那位白鬓垂肩的徐姓长老,他身旁的两人聂羽并不认识,看装束想必是外院另外两位他不曾见过的长老,与他交谈甚欢的李长老却并不在列,而四人身后的十个授业弟子中也不见甄飞的身影。 就在他望向台阶上的众人时,徐长老也捕捉到了他的身形,眼中陡然闪过一丝冷意。被他这么一瞪,聂羽只觉背后寒气骤起,当即躲开了徐长老的目光。 出乎聂羽的意料,徐长老并没有再做出什么其他举动,随着广场上的弟子越聚越多,反倒渐渐静了下来。 目光扫过鸦雀无声的广场,汪院主忽地迈前半步,沉声说道:“外院弟子三千,潜心jīng修一载。经宗内广执、祈仙、宣法三院审度,道比初试题目已定,故而今rì聚你等在此广而告之。” 汪门主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听到道比初试题目已定的消息,场下众弟子面上神sè当即化为一幅人间百态。 “今年题目颇为简单,所有弟子即刻下山,静待于盼仙萍上。待十rì后东方吐白,乌玄钟再次响起时,五组各取最早返回喜忧顶上的前三十人,进入道比正试。登山之时不得借助法器外力,不得擅自提早入山,不得无故伤害同门,犯此三条者取消今年道比资格。众弟子对此规则,可有异议?” 汪门主环扫众人,见到没有半点声响后,又行说道:“李长老与另两位授业弟子已等在盼仙萍畔,若无异议,你们速速下山去吧!” 汪院中话音方落,广场上的三千弟子犹如一股涌动的人cháo,无声无息地出了山门,遂即在山路上化为一条灰sè长龙。 人群之中有不少了解山下盼仙萍情况的修士,为了占据一些靠近喜忧峰的荷叶,纷纷运起法力跃出了人群。这些人各施手段,有些如猿似狒般在密林中疾动,有些则顺着陡峭的山壁滑行而下。 更多外院弟子则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顺着山路徐徐而下。他们心中再清楚不过,即便第一个到达盼仙萍,对于十rì后的初试也不过占了几息时间的便宜而已。作为醉乌山外院道比初试,定然不止是爬山如此简单,可其中到底藏了些什么深意,却也不是这些弟子们揣测得到的。 将近一个多时辰后,两千多名外院弟子便已尽数来到喜忧山脚下。 看着这番场景,盼仙萍中原本枯坐的千余名道人都是一番惊愕异常的模样。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些醉乌外院的弟子为什么突然下了山来,可听闻早间的钟声,想必是与道比有些关系。 在他们眼中,外院这三千弟子可都是从数万拜山之人中jīng挑细选出来的,称作人中龙凤也不为过。可此时这些弟子们面上凝重的的神sè和其中一些人茫然的样子,却让他们难以理解。因为他们不知晓,在这些弟子眼中,道比终试之后剩下的那三十人才是真正的天选之人。 聂羽虽然也在人群中,但对此些事情却十分不以为然。一路下山,他看到了身着黑袍的贺夕和周之滢,两人勾肩挽臂,竟是一副亲昵异常的样子,她哥哥周之涣反倒不见了踪影。而他在人群中找了许久,也没有发现青子冬和青子夏兄弟的身影。 他俩当rì帮聂羽挡了徐长老的责罚,他心中本就有些愧意,如今他又因为这几枚五味果修为大涨。一来一去他欠了这对兄弟两份人情,此时寻不到他们二人,心中反倒没了底。 正在他左右张望,寻着子冬子夏两个小子的时候,他身前忽然闪过一道黑sè身影。他瞬时向后撤去,怎知双足还没有离地,肩上便传来了一股柔和无比的压力,遂即耳边响起了一声大笑。 “哈哈!聂师侄,半月不见修为见涨啊!” 第三十三章 九窟涧 - 帝囚 - 麓遥 () “李长老?”聂羽看着眼前瘦瘦高高的黑袍男子,兴奋地叫出了声来。 “臭小子,你这些rì子可叫我们几个老家伙好找!”李长老言语间虽然颇有几分责备之意,但面上却是一副笑逐颜开的样子。 “我……”聂羽面露为难之sè。 见他这副样子,李长老蓦然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地低声问道:“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徐师兄气成那样,难不成陆熙师兄私下传给你了你些灵丹,被他看到了不成?居然那么失体统地跑到宗内找广执院的长老降罪于你,若不是汪院主和我力保,这事情保不齐要捅到织云院你师父耳中。” 聂羽面带愧意地嘿嘿一笑,道:“既然李长老都猜到了,聂羽只能言谢了!” “我倒是好奇,织云院一向以法力jīng纯见长,什么时候学百草院练起了丹药来?我原还以为照你的法力,怎么都要等到明年道比才能崭露头角。却不知陆师兄到底给你服了什么灵药,短短半个月倒把你的修为生生拔高了这么多。以你当下修为,虽然过不了二试,但初试想必是没有太大问题了。”李长老看着眼前这位小师侄,目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欢喜。 “李长老,聂羽有一事不明,还想私下问问您……”聂羽言罢,偷偷瞄了李长老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当即轻声问道:“不知道子冬和子夏他们两兄弟现在何处?难道还被关在修身堂里?” 李长老双眼一眯,煞有介事地瞟了聂羽道:“这是怪李师叔当rì把你和他俩分在了一处住地么?我原想他们两个还要在修身堂中关些rì子,不想你前脚住进去,他们俩接着就被徐师兄放出来了。” “不不……”聂羽赶忙解释道:“我与他们兄弟相处rì子虽短,却十分谈得来,刚才下山的路上苦寻未果,故而才来向您打听些消息……” “哈哈!看不出!看不出!我那不善言辞的陆师兄竟还收了个八面玲珑的弟子。”李长老扑哧一笑,故作深沉地说道:“他们两个的事情又何劳你去惦记,此时想必正在易剑峰的某处玩耍才对。” “易剑峰?您的意思是?”聂羽半信半疑地问道。 “他们兄弟二人几天前就被青罡师伯接回宗内了。”李长老故作矜持地摇了摇头,忽然低声嘱咐道:“我不知道你到底如何得罪了徐师兄,但此次道比的二试可是由他主持。看他之前那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你在他手上想必多多少少要吃些苦头了,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聂羽轻点了点头,旋即冲着李长老一拜道:“聂羽谨记,多些李长老提醒!” 李姓道人心中欣喜,暗道这些年来身怀天纵之才的弟子不少,可像眼前这孩子般尊师重道之人却寥寥无几,明明已能与自己师叔师侄相称,可自打他进了外院以来,一直都以李长老为敬称。 想到此处,他当即会心一笑,打发聂羽寻了一处空置的荷叶坐定了下来。 与此同时,在宗内易剑峰的山脚,一处近千丈深的地穴之中,有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正抱作一团嘶声哭喊着。 “娘!我们错啦!快放我们出去吧!” “爹爹!师父!我们……我们再也不敢啦!” 哭号的二人正是青子冬和青子夏两兄弟,此刻他俩身处在一方丈许大的石台上,这石台比周围几十个石台略高,组成了一个奇怪的阵法,座在整个地穴的正中间。 洞穴周围,赫然围绕着九个阔约十丈的巨大洞口,每处洞口都被五颜六sè的光幕紧紧覆盖。虽然九个洞窟都被禁制牢固地封印着,可洞中的鬼哭狼嚎之音却没受到半点阻碍,一丝不落地传到了地穴中。 九窟传出的声音刚好汇聚于兄弟二人跪坐的石台上,听着耳中如同yīn鬼索命、怨魄缠魂一般的鬼叫声,子冬和子夏无助地边哭边仰头大喊着。就在两人头顶上方百丈之处,悬着一柄泛着青蓝两sè光芒的巨剑,剑上站着一男二女。 为首的男子一身青袍,正是与莫凌渊同去萌关伐敌的那名唤作青罡的道人,此时的他满脸肃然,丝毫不为下方两个孩子的声音所动。在他身后,站了两名貌美异常的女子,一着湛蓝纱衣、一着绛红长裙,面上都是一副于心不忍地样子,美眸闪动地看着身前之人。 “师兄,他俩毕竟还是孩子。如今在九窟涧中已跪坐了整整五天五夜,若说处罚也差不多了吧?”身着绛红长裙的女子秀眉轻蹙地问道。 “这两个孩子生xìng顽劣,就是你们俩如此娇惯,才会屡教不改。这次若不是因为这两只小貂,又如何会被沉苍院的贺长老寻上门来。”青罡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师兄,如今你骂也骂了,罚也罚了。这两个孩子若是放在外院,迟早还得惹出什么事端,倒不如今年就把他俩收回宗内。他们兄弟二人虽然顽皮,但秉xìng不坏,在我眼皮之下,总好过在外院惹是生非。”女子句句在理地欢声说道。 “唉……烈剑峰对我们素有怨言,我是不想让冬儿和夏儿再卷入这些纷争之中。红央,就依你之言,先带他们回院中休整两rì,再送他们去外院参加今年道比……” “那……”听到此话,从始至终默立在一旁的蓝衣女人忽地看向青罡的方向,见他微微点了点头,她当即化身一道湛蓝sè长虹,蓦然现在两个孩子身边。 “冬儿,夏儿,跟娘回家了!”女子将两个孩子往怀中一揽,眼中蕴着泪光柔声道。下一刻,两人当即一口一个娘亲地抱着女子哭了起来。 青罡看到三人这副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水绮……” 喜忧山脚下的盼仙萍除了醉乌外院每三年一次大开山门,广募门徒之时,鲜有像如今这么热闹的场景。除了近三千名外院弟子和那些本就枯坐在此的问道之人,九忧一喜镇上的众多修士听闻此言,也纷纷来到了盼仙萍。 rì头刚过了中天,潜水长滩上聚集的修士便已接近万人。当然,其中大多是听闻此讯前来围观这些外院弟子风采的落第之人。 不久之后,踏荷而立的众人与那些静坐山前的弟子间便逐渐形成了一道界限。一侧指指点点,谈笑不断;另一侧则闭目凝息,巍然不动。此时此刻,只有这些亲身经历过外院道比之人,才能体会山门外大石碑上几句箴言的真正含义。 “向道之心,愈坚者有之!” “问道之惑,愈渴者有之!” “悟道之赋,愈佳者有之!” “然成道者,惟机缘汇至,不可痴求!” 区区四句箴言,道出了修道之人无尽心酸。道心、道惑、道根,缺一不可成道,即便三者皆备,也需得莫大机缘为引,才能有那么一丝可能问及大道。 rì夜更迭如白驹过隙,随着距离道比的rì子越来越近,大多数凑热闹的修士已都返回了镇中,而那些心外无物的外院弟子反倒有一些渐渐焦躁了起来。 到了第八rì和第九rì,山中竟传出了一条消息。几名自觉无望的弟子不甘枯坐,妄图偷偷爬上山去,却被院中当即取消了道比资格。盼仙萍上的气氛本就沉重异常,如今出了此事,众弟子心中无端又多了几分压抑的感觉。 直到第九rì夜里,自喜忧顶上蓦然降下了隐隐威压,静坐在盼仙萍上的外院弟子们当即先后仰起了头来。下一刻,喜忧顶上终年不散的云雾竟忽地往两侧轻轻荡开,自其间裂开一道近百丈的缝隙。 众人只觉云中红芒一闪,便有一把十余丈长的赤红阔剑从喜忧顶上飞驰而下,穿过云层的缝隙,悬停在盼仙萍上方。随着巨剑兀然顿住,其上忽地响起一道十分悦耳的女子声音。 “你们两个先下去吧,师父在喜忧顶上等你们。” 声音方传入下方弟子们的耳中,便有两道蓝紫sè电芒疾坠而下,稳稳地落在了盼仙萍岸边。 第三十四章 不可全力而为 - 帝囚 - 麓遥 () 两团电芒方一落地,众人头顶上的红sè巨剑便无声无息地急转直上,消失在了云端。 九忧一喜镇与醉乌灵山虽然近在咫尺,可是真正能够见到有人腾云驾雾的机会却并不多。外院的汪院主和几位长老虽然也可以御风而行,可皆是借助灵兽之力,只有宗内那些凝月修为以上的长老们才能真正做到御器而飞。 自方才的威压中,众人多多少少也猜出了御剑之人十有仈jiǔ是院中的前辈高人。这么大的阵势只为送两名弟子下山,这些枯坐盼仙萍散修不知道其中因由,只能不住地慨叹这番上天入地的莫大神通。而见到此状的外院弟子们,心绪登时又复杂了不少。大家心里都清楚,本就异常稀缺的入宗名额又少了两个。 感受着不远处两道身影上熟悉的气息,静坐山前许久的聂羽自荷叶上砰然跃起,当即朝岸边疾身飞去,几个闪身便出现在两团雷芒之前,咧嘴轻笑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在家中玩得太高兴,忘了我这个当哥哥的了?” 话音方落,他突然发觉子冬子夏的面sè不对,虽然他二人见到自己便露出了笑意,可这强装出来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子冬、子夏,你俩这是怎么了?”聂羽愣了愣神,关切的问道。 子冬勉强地咬了咬嘴唇,并没有说话。反倒是子夏忍了许久没忍住,忽地啪嗒啪嗒掉起了眼泪,带着怨气道:“都是为了你!我和哥哥被爹爹关在九窟涧里整整五天五夜!” 见他一哭,聂羽当即没了主意,往子冬的方向凑了凑,小声问道:“为了我?九窟涧?” 子冬瞪了身旁的子夏一眼,没好气儿地训斥道:“子夏,不许胡说!我们不是说好这事儿不跟聂哥哥提么?要怪只怪那个徐老头,为了区区几个五味果,居然让族中几个长辈来易剑峰上告状,才惹得爹爹大动肝火把我们关到……” 说罢,他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撤去了身上的法力。子夏见哥哥生了气,当即把眼泪摸了去吸溜着鼻子,站在了他身旁。 “这……” 聂羽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们俩,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原以为二人被关在修身堂中几rì就该没事了,却没想到兄弟俩为自己竟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九窟涧是何处他虽不知道,可看着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二人此刻的模样,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到几分厉害。 “聂哥哥,我俩没事,倒是你那天……”子冬抿了抿嘴,露出几分关切地打量起了身前聂羽来。片刻之后,他忽然高兴地一蹦老高:“那果子管用了?” 聂羽面带愧意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恩,此事哥哥还得谢谢你们两个。” “聂哥哥,你不知道,前rì子冬他还担心你一口气吃了那么多……”子夏正说着,却被子冬一把捂住了嘴。 子冬看了看周围七八个静心打坐的灰袍弟子,冷声训斥道:“下回你再不管不顾地乱说话,小心我把你那只小貂送给聂哥哥打牙祭!”子夏当即明白了哥哥的意思,怯怯地看着子冬和聂羽,瘪嘴站在了一旁。 “哥哥,你心里也别太过自责。我俩虽然被爹爹罚了,但是娘和师父也悄悄塞给了我们些宝贝,所以我俩倒也没受什么委屈。”子冬说罢,遂即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聂哥哥,以你的修为排进外院前百虽然不难,可这次初试考验的,却并不只有法力深浅这么简单。之前娘亲去宣法院打听了些消息,偷偷告诉了我们两个人一句话……” “哦?是什么?”聂羽神sè一动,轻声问道。 说话间,子冬将聂羽往人少的地方一拽,认认真真地说道:“不可全力而为!” “没了?”聂羽双目当即瞪得老大。 “没了!”子冬说着,眨了眨眼看着他。 聂羽还以为他得到了什么取胜的法子,听他这么一说,当即哭笑不得了起来。 这六个字哪儿是什么通过初试的捷径,明明就是怕这两个小祖宗闯祸的jǐng示之言。初试的考题是登山,五组上阶弟子法力修为均相差无几,在以组内前三十名的成绩到达山顶的同时还不能全力而为,此事说说简单,做起来谈何容易。 他看着子冬说话时眉眼间的认真样子,绝不像是什么玩笑话,再想想这忠告是水绮仙子私下告诉自己儿子的,莫不是其中真有什么深意? 百思不得其解后,他将此话往心底一藏,东拉西扯了几句便拽着子冬子夏两人寻了一方没有人的空地先后入了定。虽然是外院中的翘楚,可三人此时却都没有半点看轻初试的意思,各自沉心吐纳,等待这马上开始的初试。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随着夜sè渐去,盼仙萍上缤纷异常的星芒也逐渐淡了下来。就在晨光将最后一丝夜sè吞噬干净的瞬间,云端之上的喜忧顶,再一次响起了同十rì前那般穿透百里的洪洪钟声。 顷刻间,数千道泛着五颜六sè光华的身影自盼仙萍上蓦然而起,如跃泉之鱼,如点水之蜻,如踏浪之燕,纷纷朝着喜忧峰的方向疾驰了起来。 这座一千七百丈高的青山对于他们而言再熟悉不过,外院弟子中十有仈jiǔ都是亲自拜上山门的,其中不少人还不止参加过一次外院考核。此时此刻,他们的心绪却与两年前初到山脚时大为不同,没有了当rì对于道门中虚幻的憧憬,心中所想均是如何赢下这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程。 坐在山前的弟子们自然要快上一些,转瞬的功夫便有四五人已踏在了石阶铺成的山路上。可就待他们纵身迈上第一阶的瞬间,身上缠绕的各sè法华忽如受到了什么重压般,被生生压回了众人体内。 有两三个跃入空中的弟子,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甚至被这股无形之力生生压了下来,连滚带爬地顺着石阶摔了下去。 随后赶到的众人虽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却没有半点驻足没有的意思。 聂羽和子冬子夏也在听到钟声的瞬间疾身而出,并没有理会前方发生的变故,三人几个闪动便来到了山道上。 踏上石阶的瞬间,聂羽便觉得浑身法力骤然一凝,如同承受了千钧重负般,被压制了七八成。环视四周,不仅仅是山道石阶,就连周围的密林和峭壁也是一样。仿佛整座喜忧峰都被这股无形的力量覆盖住了。 想着之前两人所说的那番话,聂羽没有半点犹豫,在压力加身的瞬间便将多余的法力敛回了体内,只出一层若有若无红芒,用自己的身子担起了大部分重压。他看看身边两个雷霆裹身的兄弟,轻笑着问道:“我们出发?” 子冬和子夏看他这副表情,当即恍然大悟地将浑身电弧也敛去了大半。 就在他们犹豫这一会儿,大多数五组上阶的修士都已行在了山路上。虽然众人修为被山上的禁制压制了大半,可在全力催动之下,还是有不少人以一跃数阶的速度在山路上疾走。 而这些人中,以浑身耀着黄sè光华之人的最多,居然都是些身怀土属xìng法力的修士。土主承载,身怀此力的修士倒是在这重压下占了不小的便宜。 三人走得虽不算慢,却被前方全力而为的弟子们甩得越来越远。看着眼前漫漫山路上的数百个身影, 聂羽心中也渐渐打起了鼓来。正当犹豫着要不要加快速度,稍微追回一些脚程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在自己上下不远处,居然聚集了院中十之七八的世家弟子。这些身着各sè道袍的弟子们竟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一般,均是一副保留着实力,不紧不慢的样子。 而在这些人中自然也有贺夕和周之滢,此刻他俩亲昵地挽在一起,满脸轻松异常,似乎根本不在乎那遥遥领先的数百人。 “有意思,难不成这些人也都从宗族之内得到了消息不成?”聂羽轻笑一声,暗暗加快了些步伐。 虽然此刻身负千钧之力,可这些弟子们均是终年苦修之人,即便法力受限行走不快,却也都逐渐适应了这股重压。 半个多时辰之后,聂羽忽地发觉前方山路上的背影多了不少。粗算起来,此时三人已登上了四百丈有余,他正揣测着其中缘由,浑身骤然一轻,之前的千钧重压居然忽地消失一空了。 待他转过身子,正要询问子冬子夏两人的情况时,足下却突然一滞,两脚竟如同陷入泥沙一般,没进了尺许高的青石阶内。 第三十五章 明五行,通幻境 - 帝囚 - 麓遥 () 聂羽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双目直勾勾地盯着脚下。 虽然眼睛告诉他此刻自己仍稳稳当当地站在石阶上,可两足传来的感觉却分明与深陷泥沙无异。足下本来坚硬无比的青石长阶,此刻却化作一滩滩泥沼,带着比任何淤污都更为粘稠的力道,将他的两条腿死死粘在了石面上。 恍惚了片刻,聂羽忽地抬起了头来,盯着上方那些越走越慢的同门弟子,眼角划过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若刚才那股重压堪比山石负肩,那现在这股压力应该就是水属xìng的滞力。前方那些土xìng功法的弟子遇到这水属xìng的法术,自然要吃些亏了。 聂羽想到此处,掌指之间蓦然掐起了风步诀,双足当即爆发出两团赤红sè的光芒。随着光芒凝聚,青石上传来的粘滞之力不过扎眼的功夫便消失一空了。 “果然如此,以火属xìng法力将这滞力化去,登山一途便不再受影响了。”聂羽暗喜之余,当即冲身后二人喊到:“子冬,子夏,你们两个也发现了吧!这……” 正当他想把这个消息告诉身后两个孩子时,却发现他们二人足下已先后绽放出了数道蓝紫sè电弧,正一副笑嘻嘻的样子看着自己。 “聂哥哥,你发现了什么?”子冬冲着他做了个鬼脸,轻笑道:“我们兄弟俩的雷属xìng法力本就以水为根,在这术法的范围里倒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好小子,居然还敢戏弄我!”聂羽口上虽然这么说,心中却早已暗叹起了二人天赋之高。自己想了半天的事情,他俩竟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窍门。 “如此看来,你们说的那六个字倒也不无道理。这一土一水,不晓得后面还会有些什么障碍,被他们拉下这么多路,咱们也要往上赶一赶了!跟好我!”说话间,聂羽足下红芒霍然绽放,双脚周围的石板当即发出了一阵呲呲声。 下一刻,三人便在石阶上疾行了起来,攀爬的速度竟比之前快了数倍还不止。 与此同时,许多以水属xìng为法源的弟子也都迎头追了上来,登阶的速度比上他们三人只快不慢,之前本来已被拉开的差距飞快地缩小着,众人之间很快又形成了一副胶着不已的状态。 虽然大多数世家子弟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却并未落后前方众人太多。 以他们三个此刻的速度,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超过了不少之前遥遥领先之人。可因为后面许多以修水为主的同门不断赶上,在山道上的名次却也没太大变化。 看着身边连连赶超之人,足下只要轻轻一点便可直跨丈许,聂羽明显感觉自己在这段路上消耗的法力要比他们多上许多。虽然这些法力对于现今双宫盈满的他来说几乎微不足道,但想想之前子冬的那番话,他依旧没办法完全放下心来。 就在他们已将大半之前领先之人反超后,面前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个十分魁梧的背影。遥遥看去,这人身高丈许,宽肩厚背,身形与当rì在刀马营被他斩死的断山也相差无几。令人称奇的是这人此刻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光晕法华,竟是完全依靠着肉身之力与这石阶传出的巨大滞力抗衡着,每步迈出便是直跨三四阶,抬脚落足间一副毫不费力的模样。 聂羽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与自己修炼之法有几分相像的缘故,他竟对这灰袍壮汉生出了几分兴趣。三人的速度比此人略快,眼看还有数十丈便能赶上他,百丈开外山路旁的景sè却骤然大变。 满眼绿意的青山忽地化作了滔天火海,山道两旁原本苍翠的密林已被熊熊烈焰彻底吞噬,无数丈许长的火舌自石阶两侧的林间不断地吐向山道上。 石阶前方由于被火焰阻挡,已经完全看不到那些领先之人的身影了。 正在聂羽心中暗喜不已的时候,那个壮硕的汉子忽然发出了一声狂傲的大笑,双手双足忽地冒出了阵阵浓密的雾气,顷刻化作一层凝厚异常的土褐sè罩壁,遂即整个人毫无顾忌地冲入了火海,一副对周围肆虐的火舌全然都不在乎的样子。 就在聂羽愣神这片刻,身后又有数道身影掠过,其中为首的一名白衣女子异常惹眼。虽然没有看清这女子相貌,但她擦过聂羽身边时,无意中散发而出的凌厉之气便让他生出了几分寒意。 “子冬子夏!没时间磨蹭了,前面少说还有三四百人,若不能通过初试,就是实力再强也是白说!”聂羽言罢就要疾身冲入火海,谁知身形未动,双手却被身后的两个孩子一人一只死死地拽住了。 “你们!?”聂羽正要问个究竟,可看到二人面上的表情却傻了眼。 子冬子夏两人此刻低着头红着脸,眼睛斜瞟着前方的火海,均是一副yù言又止的样子。相处这么些rì子,聂羽还是头一次见到他们兄弟俩露出这么难为情的样子。 “你们俩这是怎么了?”聂羽微微弯下了腰,疑惑地看着他俩。 “我俩……怕……”子冬扭捏了半天,愣是没说出来。 聂羽看了看身后的火海,又看了看他俩的神sè,试探地问道:“你们俩怕火?” 子冬和子夏颇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看两人当下的模样,聂羽大笑一声道:“你们俩哥哥长哥哥短地叫了我这么多天,这么点小事有什么难为情的?!” 话音未落,他两手砰然爆出两团刺目异常的赤红光华,翻手一展化作张七八尺宽的红sè光幕,将自己和子冬子夏都罩在了其中。 “与弟弟分开这两年来,我rì夜苦修为的不就是有个当哥哥的样儿么?多了你们这两个弟弟,我高兴还来不及!” 说罢,聂羽周身散发出的气息陡然狂涨,单足猛地一踏脚下石板,连同身前的红sè光幕在内,化身为一团滚滚赤芒,疾驰进了火海之中。随他身形离去,方才踏过的石阶上居然隐隐出现了许多细碎的裂纹。 三人离开此处后不多久,后面纷纷而至的其他也都各展神通地钻了火海。 火舌铺路的山道上,也渐渐出现了一些藉着火光掩护,妄图对同组竞争之人动手的弟子;也有些因为开始时法力消耗太猛,此刻法力不济,不得不暂时退出选拔的弟子;更有些仗着族中赐宝,取巧使用辟火符篆和宝物的弟子。这些人在违规的瞬间,无一例外地发现周遭火海居然并非实景,而在火海消失的瞬间,他们怀中的外院腰牌也纷纷被沿路监管比赛过程的授业弟子们收了去。 聂羽身法本就奇快,此时又全力施展着风步诀,火海攀山如履平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超过了百八十人。 在火海中奔走如飞的同时,他体内的法力也在飞快地消耗着。他自问若是只身闯入此地,凭他这副炎力锤炼过的身躯,就算不用法力加护也可以进出zì yóu。可此时带着子冬和子夏,他不得不将心念分出近半为二人做出两道星幕,一路护着二人。 许是脚程太快的缘故,聂羽觉得这段路出奇的短。不一会儿的功夫,山路两旁肆意窜动的火光骤然一敛,竟呈现出一派花鸟纷呈的淡雅景致。待他回头再看自己的来路时,密林仍是密林,峭壁也还是那些峭壁,崎岖的石道上空无一人,哪儿还有半点热炎喷涌,火舌窜动的景象。 子冬看着呼吸略微加快的聂羽,不好意思地说道:“聂哥哥,刚才火阵里你耗去了不少法力,从这木阵往后的路就让我们两个来带吧!” “木阵?你怎么知道这里是木属xìng的法阵?”聂羽嘴上回应着子冬,可足下的脚步却并没有半点停滞。 “哥哥身怀火属xìng的星根,此时没有结成月基,对于其他属xìng灵力的感悟自然要迟钝一些。我们俩的雷灵之力虽然源自水属xìng法力,但却不属于五行之列,对于灵力的感悟自然要敏锐不少。这里的花草树木间,木属xìng星力十分jīng纯,应该是木阵没错了。” 聂羽听罢,当即点了点头,暗道这番道理虽然不错,可从刚才怕得要死的子冬嘴里说出却让他觉得分外别扭。 果不其然,三人刚走出不远,道路两旁的树木就如同活了一般,疯狂地向上路上伸展了出来。随着一股轻风,树梢上五颜六sè的花瓣和枝叶当即纷然飘落,化作无数翻飞的剑刃朝三人的方向疾驰而来。 不待聂羽做什么动作,身旁的子冬和子夏二人身上猛地传出阵阵爆鸣,随后就有无数道细小的电弧喷涌而出,在三人周围丈许聚起了一层密不透风的青紫sè雷网。无论是纷飞的花瓣还是狂舞的翠叶,在碰到雷网的瞬间便均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聂羽嘿嘿一笑,正要夸他们两个,却听得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高喊。 “聂师弟慢走!” 循着声音,在聂羽身后十余丈开外,有一个身着黑袍的身影正自虚空中闪身钻出。 第三十六章 正合我意 - 帝囚 - 麓遥 () (清楚地记得青衫的第一个打赏,我几乎跑遍我所有的群问这个人到底是谁……今天终于出现了!对!分裂后的两个人,司空烟雨,沈青山!) “贺夕?”聂羽见着身后虚空中走出的人影,面sè一沉。 紧接着,贺夕身后的虚空里又接二连三又走出十几个身着各sè衣衫的修士,一个个气喘吁吁、污衫散发,竟都有几分狼狈。 聂羽在密洞时就一直想不通,当rì徐长老和贺夕为什么会同时回到修身堂中。当他听到子冬子夏两人的哭诉时,才抓到了些头绪。 按甄飞所言,徐长老与贺夕是表亲,贺夕又是贺家极力培养的后辈。当rì看到子冬服食五味果后修为大涨,想必徐长老就已有了给贺夕服用这灵果的心思了。想必前后用了不少手段才找到了这么些灵果,却被他误打误撞地给吃光了。因此当rì徐长老才会气成那个样子,居然惊动宗内的长辈,对子冬子夏两人降下责罚。 想通了此事,再加上前些时rì聂羽亲眼所见贺夕的仗势欺凌,对于这甥舅二人已是厌恶不已,此时对他自然是一副冷然的表情。 贺夕凝神扫了过了聂羽身边的子冬子夏,面sè忽地一缓,笑着说道:“聂师弟,半月不见修为就jīng进了这么多,难不成是这两位小师叔交给了你什么道途捷径?有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也不跟为兄分享一二呢?” 聂羽见他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心里早已有些火气,冷声回道:“贺兄想多了,我不过是修炼得勤奋一点而已,哪儿有你这么快活?” 说罢,他目光遂即落到了贺夕身后的周之滢身上。刚才他便注意到,周之滢从炎火幻阵出来后就不断地轻咳着,星力波动异常微弱,一副法力大损的样子。 “周姐姐,你怎么会跟贺泥鳅在一起?”子冬之前并没有发现贺夕和周之滢两人并肩偕行的样子,看到她当即扬声问道。 “两位小师叔,滢妹她已入了我们贺家的门,今后你们再这么叫她,恐失了辈分尊卑。”贺夕将周之滢往怀中一揽,眼角露出几丝yīn寒之意。 周之滢本还要辩驳什么,可随着贺夕搂在腰间的手臂一紧,她当即软在了他怀中,露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 “我不知道这半个月里发生了什么事,贺周两家的争斗我也没兴趣搀和。若是你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一步了。”聂羽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拽着身边雷芒大作的兄弟二人就往山上疾行而去。 “哼,不识好歹!我倒要看看你能傍着这两个小子多久!” 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贺夕遂即冷哼一声,瞟了一眼怀中的周之滢道:“你要是再多嘴,你家中那爹爹还有没有命见你可就不好说了!” 周之滢猛然打了个激灵,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紧跟在贺夕身后,接着赶起了路来。 此时的山路上,弟子们间的差距已越来越大,不少身怀金属xìng法力的弟子以锋芒之意已冲破了第四道木灵法阵。同时,也有一些在前四座法阵中略微受限,但此时却仍紧随其后之人。如同早前李长老所言,这些修士中既有法力深厚上阶弟子,也有身法不俗的中阶弟子,更有些法力虽然不及他人,但身怀莫大毅力的下阶之人。 由于大多数世家弟子一路都刻意保存了时候,第三阵过后,原本落后了不少的这百十多人也慢慢赶了上来,与前方领先之人的差距不断地缩小着。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困在第三阵和第四阵中的弟子也越来越多。不少人因为炎热的火海和漫天芒刃耗尽了法力,不得不选择退出选拔。而更多弟子则仍死死地撑在这条没有尽头的山路上,尽管法力用尽伤痕累累,却仍不愿放弃这一丝机会。 三人有子冬子夏两人的雷网加持,走得虽算不上慢,却也被贺夕那一群人逐渐赶超了过去。这些人当中有四五名修行木属xìng法力的弟子,借助着周围的木灵之力,似乎巧妙地结成了一个阵法。在这法阵的作用下,他们一行人在漫天花叶之中速度不将反增,不多时便消失在树海尽处。 聂羽心中盘算着,此时自己已经身处在一千三四百丈的高度。若算上贺夕他们这十几人,前方少说还有两百多名弟子,想在余下的路程里挤入前百倒也不算轻松。想到此处,他给身边子冬子夏二人使了个眼sè,三人速度当即又快上不少。 他虽没有亲自爬过喜忧峰,却也听石为心说过。这蜿蜒山路的最后两百丈乃是一条坦途。每逢山门大开之时,数万弟子涌上醉乌外院,都是在这最后两百丈石阶落脚歇息的。不一会儿的功夫,山道两旁的花树渐逝,三人再次回到了之前满目青山翠林的景sè里。 只不过较之之前只有丈许宽的青石山道,此刻聂羽眼前的坡道足有数十丈宽,脚下的石阶也变成与了外院正殿前广场上一般无二的rǔ白sè。 然而在豁然开朗的瞬间,聂羽也当即发现了这石阶似乎有些怪异。无论是之前应先许多的那些弟子,还是方才超过自己的贺夕诸人,此刻都正以一副异常费力的样子攀爬着石阶。其中一些人甚至已经停下了脚步,或趴或躺地倒在石阶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子冬和子夏当然不会观察这么仔细,御着雷球当即跨上了rǔ白sè的石阶。怎知在雷球刚接触到石阶的瞬间,居然被石阶蓦然吸了进去,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两人当即大惊失sè地看着聂羽。 聂羽目露异sè,指尖默默聚起了一团红芒,随手打在石阶上。同雷球一样,在红芒碰到石阶的瞬间便没有半点阻碍地被吸入了其中。他扬头看了看众人那费力的样子,神sè稍稍缓和了一些,兀自迈步站到了石阶上。 顷刻间,一副庞然吸力自他脚下蓦然上窜,当即附着在他体内的三宫十二脉上,化作无数纤细无比的弯钩,向下不断揪扯,意图要将他整个身体都吸入这石阶内一般。与第二阵中滞人腿脚的外力不同,这股吸力更像是直奔他体内的法力而来的。 看了看石阶上躺到的那些人,聂羽回想着之前被他们赶超时的场景,当即暗笑道:“这吸力居然对这些使用金属xìng法力的人影响如此之大,怪不得他们两人得到的口信只有这六个字。此时看来,这六个字倒也足够了!” 子冬子夏二人此时也都站在了石阶上,他们先后又试了几次,无论他释放出多少法力,都会被这石阶尽数吸取。 看着他俩寸步难行的样子,聂羽开怀一笑,大喝道:“有意思!我原想这最后一阵会是刀山还是剑海,却没想到这么个考法!正合我意,正合我意!” “这……聂哥哥?”子冬看着眼前发癫的聂羽,面sè难看地问道。 “你们俩抓紧了!掉下去可不好玩!” 聂羽畅笑一声,两臂忽地将子冬子夏二人往腰间一夹,兀然迈上了下一阶石梯。 这第五阵的吸力本就是藉着法力发挥作用,一路上三人极力留手,此时体内星力各自都余下近半还多。子冬子夏身形虽小,可法力却比寻常弟子深厚许多。他本就是双宫修行,受力之大更还胜过他们两个。 身躯承受着三道巨力,聂羽体内蓦然爆出了几道骨鸣。看了看臂下不知所措的子冬子夏,他嘿嘿一笑道:“看来我又得当一回哥哥了!” 话音未落,他竟双足连踏,如履平地般在石梯上豁然疾行了起来。随着他每步落下,石阶上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裂响,而在他垫步的瞬间,留下道道细不可察的裂缝。不过十几息的功夫,聂羽便带着两个孩子赶上了那些倒在地上,几乎停滞不前的同门弟子。 也就在此刻,一个魁梧异常的身形刚好站在山门前最后一阶石梯上。在他闯过第五阵的瞬间,喜忧峰山道自上而下同时响起了一个沉闷的男子声音。 “本次道比初试头名,丁组,皇甫靖。” 聂羽扬头看了看石梯前方的百余个身影,足下遂即又快了几分。双足落地时居然发出了一道道砰然闷响,如同斧锤之类的钝器砸在山石上一般,引得周围不少弟子都投过了目光。 许是被这颇有节奏的声音带动,不少原本jīng疲力竭的弟子又都再次爬了起来,有些缓缓挪着步子,有些甚至趴在地上,向着眼前触手可及的机会伸出了双手。可在当下的测试中,实力的鸿堑却不是一颗向道之心可以弥补的。 就在这些人为了执着的道念而付出最后一丝努力的时候,前方的数十人和许多后来赶到同门师兄弟已先后完成了第五阵。 与此同时,山道上那个沉闷的声音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响了起来。 “戊组,司空烟雨!” “乙组,方若!” “丙组,贺夕!甲组,周之滢!” “乙组,沈青衫!” …… “甲组,青子冬,青子夏,聂羽!” 第三十七章 一日,三试! - 帝囚 - 麓遥 () (拜谢丁小斓,布BU,唛芽糖_,ゞ桜sèヅ烟几位书友的打赏。) 在聂羽登上最后一阶石梯后,他和子冬子夏二人的名字也在山道上回响了起来。唤出三人名字的是一位jīng神矍铄的黑袍老者,只扫了三人一眼便接着报起了后面那些通过初试弟子的名字。 醉乌山门,白石长阶,朱篆青碑。 就在他身边不远处,便是外院山门两丈余高的青石碑。此物座在喜忧顶上百年之久,目送了十万百万计的问道之人上山下山。为了“醉乌道门”这四个字,多少人穷尽一生却不得寸进半步,多少人自其间求道三载却落得一场空,又有多少人根本不曾注意过碑后的箴言。 “此一途,惟具向道之心、问道之惑、悟道之赋者,非机缘至不可痴求。” 聂羽与子冬子夏这一路虽然无惊无险,但当他此刻重新站在喜忧顶上,再看这山巅,这道院,似乎都有了不小的变化。他清楚的记得当rì石为心一指苍天,站在喜忧峰下yù以铁石为心问道,可不知他当下若身在此处,又该怎么想。 随着时间流逝,倒在这两千阶白石板上的弟子越来越多。俯视着趴倒在石阶上的众人,聂羽的面上没有半点睥睨之意。因为这些人的眼中分明还闪烁着热切的目光,死命抵抗着脚下传来的巨大吸力,往山上爬着。 环视四下,此时站在山门外的近百人,除了几个成竹在胸之人外,大多数弟子均面sè平淡地看着山下,没有取胜后的欣喜,也没有凌人和鄙夷,大家都知道,真正的道比才刚刚开始。 “乙组三十人满额!” 随着黑袍老者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山道上忽然飞出数百个黑点,化作数百枚禁制木牌朝山上汇聚了过来。与此同时,山路上所有的乙组弟子齐齐一怔,无论周围的火海花阵,还是足下的庞然吸力,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 虽然没有了热炎炙烤,虽然没有了举步维艰,但这些人的眼中却没有半点解脱的神情,反倒一个个失魂落魄地跪坐的地上,露出一副黯然的模样。其中的不少人在初试之前也许就曾想过会是这番结果,可当这结果真正发生时,却依然无法坦然面对。 不久,其余的四组也先后满了三十人,而参加道比这一百五十人也算是确定了下来。聂羽却发现,之前那百余名世家弟子竟有大半都通过了初试,足足占去了近半的名额。而后随着黑衣长老一声令下,众人当即往院中走去。 “聂师弟,通过初试的感觉如何?” 方走了没几步,聂羽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令人生厌的声音,正是搂着周之滢的贺夕。 “贺泥鳅!怎么又是你!一路跟着我们你烦不烦!?”子冬不待聂羽张嘴,就没好气儿地说道。 “小师叔,你这滢姐姐都已经是我道侣了,你们俩还生得哪门子气?莫不是在九窟涧中受了委屈,要到我这小辈儿的头上撒?”贺夕脸上的笑容一敛,突然顶了子冬一句道。 子冬闻言一怔:“你!你怎么知道这事!?” “前rì我得族中长辈教训,说青罡太师伯家法严明,只因两位小师叔偷吃了几个灵果便将二位关到了九窟涧下。想到此事,贺夕此时两腿还在打颤,着实比不得两位师叔有胆识,小小年纪就能进出九窟涧这等凶险之处,佩服!佩服!”贺夕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故作谦卑地说道。 “贺泥鳅!你!你该死!” 子冬从小到大哪儿受过这种窝囊气,浑身当即狂涌出数道电芒就往贺夕的方向冲了过去。眼看他带着雷霆的一拳就要砸在贺夕面门,却被一股轰然巨力弹飞了回来。 就在这一瞬间,那名领路的黑袍老者竟身形诡异地后发先至,站在了贺夕身前。 “子冬!休得放肆!”黑衣老者面sè肃然,冲着子冬大喝道。 “贺泥鳅他……”青子冬正要辩驳,却被黑袍老者当即喝止。 “此时正在道比!坏了规矩,你不怕,上面那些人还怕丢了颜面呢!?”老者眼中骤然划过一丝厉sè,冷声说道。 “谢谢陈长老主持公道!”贺夕拜身说着,遂即露出了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上面那些人?” 黑袍老者这声喝止声音不小,周围众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当即朝上方空中看去。下一刻,他们便发现外院上方百余丈处,正有三个黑影无声无息地浮在当空,竟然是三件体型巨大的法器。 其中之一,正是昨夜送青子冬、青子夏二人下山的那把赤红巨剑。巨剑一旁,还漂浮着一朵十余丈大小的粉sè云霞和一副散出阵阵乌光的硕大画卷。随着此三物映入眼帘,原本寂静无声的人群当即传出了不少交头接耳的声音。 “不过是道比初试,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宗内前辈前来观看?” “有青家的两位小师叔在,那巨剑该是上夕院红央仙子的法器,但是上面为何站了那么多人……” “那朵粉霞呢?难不成是织云院的云驾?” 因为晋级的弟子中有不少世家之人,对宗内的情况也多有了解,居然有几人认出了上方法器的来历。 与此同时,聂羽、贺夕、子冬子夏几人的面sè可谓千差万别。 子冬子夏方一仰头便发现了赤红sè的巨剑,却发现其上站着的可不止师父红央仙子,连二人的爹娘,青罡真人和水绮仙子也在上面观望着。兄弟俩当即没了脾气,悻悻地低下了头。 聂羽则一眼就看到了云驾上的凌渊仙子和她身后的几人,除了弟弟,似乎师父座下的几名弟子都随她一同来观战了。 而贺夕则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乌光熠熠的画卷,面上露出一副十分得意的神sè。一个记名弟子有几斤几两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能引得一名宗内的长老前来助威,这可是莫大的荣耀。他早就见到了族中长辈在上方坐镇,之前才敢如此跟子冬子夏二人对话。 虽然他们几个神sè各异,但除了聂羽外,谁都没有发现人群里脸sè最难看的居然是那位黑衣长老。于此同时,尚在院内的汪院主和其他两名长老心中也泛起了嘀咕。 青家一对兄弟参加道比,三位至亲前来应当应分。贺氏一族道源深厚,贺夕又是沉苍院记名弟子和族中翘楚,这位贺长老来此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可聂羽不过是个二代记名弟子,织云院的凌渊仙子又是宗内出了名的清冷之人,又怎可能携着门下所有的弟子移驾来此观战呢?但此刻院中除了聂羽之外,又没有其他能与凌渊仙子扯得上瓜葛的人…… “哼!这些人也是你们可以妄自议论的么?速速跟我上聚星阁顶,今rì之内,道比复试和终试便要一并完结,莫要误了时辰!”黑袍老者静了静心绪,沉声喝道。 “什么?一天?” 在场之人刚收回心神,听到这位陈长老的话,当即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纵然都是些jīng锐弟子,这一路上来也不似其他人那么狼狈,但但法力的消耗却着实不小。此时,人群中的大多数弟子的法力都已不足平rì的三四成,而其中一些勉强走完全程的,体内早已是法缘枯竭了。 看着他们大惊小怪的样子,黑袍老者平淡地说道:“修道之人,若是连心平气静都做不到,又如何登得上大道之途!” 听他这么一说,聂羽当即暗笑。方才这老头提起上方那些宗内长老的时候,不也是一副苦瓜脸,这会儿教训起人来,反倒是一套一套的。 正说着,黑衣老者便领着众人往聚星阁走去,而方才受了大委屈的子冬和子夏显然还没有缓过劲儿来,赌气瞪着贺夕,口中不停地暗暗叫骂。 “聂师弟,今年的道比我和滢妹是一定会顺利入宗的。你入道尚浅,当下法力已去了大半,跟在这两位法力深厚的小师叔左右,万一被他们甩在了外院可不好收场……哈哈!”贺夕冲着聂羽嗤笑一声,当即跟上了人群。 看着贺夕的背影,聂羽当即冷笑一声,低不可闻地轻吟道:“哼……那小子还在织云院中等我,若连这道比都通不过,我还有何脸面去见他?” 言罢,两手分别拽起了子冬子夏,快行了几步赶上了人群。 与此同时,众人上方浮着的几件法器上,身着青sè道袍的青罡真人正以一副略带笑意的神sè,盯着云驾上的莫凌渊。 “凌渊,真没想到你带回来的孩子居然一个比一个出奇。去年那个天资绝伦也就算了,今年这个竟将我这两个不服管束的孩儿哄得服服帖帖,我倒要想想此事该如何谢你了。” “师兄言重,子冬子夏生xìng纯良,如今只是年幼贪玩而已,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莫凌渊淡淡地回道。 “哼,年幼贪玩!年幼贪玩就可以骑到我沉苍院门人的头上么?”距离几人不远处的乌芒画卷上,一个歪身侧卧的瘦小老者没好气儿地应声道。 “贺长老,他们兄弟已被师兄罚跪九窟涧五rì五夜。你好歹也是一院长老,犯不着跟两个尚不足十四岁的孩童一般见识吧?”青罡身后,一袭红衫的红央仙子冷声回道。 “哼!今rì大家聚在此处便是来护短的,就是不知这位徒孙有何本事,竟能让凌渊你来亲自护他的短!”老者并没有应红央的话,反倒冲着莫凌渊yīn阳怪气地说道。 “贺长老,他可不用我护着。你还是让自己那嫡系孙儿收敛一二的好,免得rì后真成了你这般模样,沉苍院倒要头疼了。”莫凌渊冷哼一声,当即御着云驾往聚星阁上方飞去。 “莫凌渊……我贺丞州倒要看看,你们醉剑峰还能张狂多久……” 看着远去的巨剑和云驾,老者面上当即闪过一道寒意,乘着巨幅画卷跟了上去。 第三十八章 第二试,败? - 帝囚 - 麓遥 () (二合一章节) 徐风过境,白rì昭昭。 百余丈高的聚星阁顶上,一百五十名通过道比初试的弟子肃然而立,目不转睛地盯着前上方的一颗圆珠。此珠本是白sè,此刻凌空半悬,涨缩间频频闪动着七sè华彩。众人看向珠子的眼神显然带着丝丝热切,其中自然也包括聂羽。 不为别的,只因这珠子上炫起的七sè光华竟是阵阵jīng纯异常的星辰之力。 而在众人身前,除了沿路负责监督的几位授业弟子和山下的李长老,汪院主和院中诸位管事已齐聚在此处。 “瀚星珠你们之中也该有不少人听说过,此物蕴藏的法力比聚星阁上还要jīng纯不少。”汪院主双目一瞟空中的宝珠,声音一转道:“但你们眼前的这颗珠子却有些不一样!” 说话间,他只手往空中一招。七彩宝珠嗡鸣一声,当即绽放出七八道寸许宽的光带,往他掌心聚去。 “这珠子内的星辰之力虽然jīng纯,但其中所余却只够你们这每人恢复一成法力。今rì道比第二试和终试之前,你们只有这一次吐纳的机会,我这话中的意思,你们可听明白了?”汪院主略一顿声,淡笑着说道。 聂羽看着上方起伏不定的七彩宝珠,微微皱了皱眉头。 之前听到子冬子夏二人告诉他“不可全力而为”六个字的时候,他还以为此话是针对初试中的五行阵法所言。但当听到那名长老提起,道比三试实在一天比完之后,他才真正意识到二人此言还真是帮了自己的大忙。倚着自己的xìng子,方才的初试就是不去抢那第一,也不会落在头五名之外。但如果自己真的那么干了,法力的消耗自然也要大上数倍。 而此刻,他绛宫内的星力几乎尚还在盈满的状态,虽然登山闯阵消耗了不少法力,但也仅去了丹田中的五六成。他一旁的子冬子夏二人,体内也还有近半法力存留。至于不远处那几个成熟在胸的弟子,听到之前那黑袍长老的话也是面不改sè,可见法力状态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但如汪院主所言,若这珠子是后面两试前唯一的吐纳机会,对于周围这些星法枯竭的弟子们倒是一根救命稻草了。 “好了!你们尽管调息,至于由这瀚星珠里能恢复多少法力,就全看你们自身的本事了。”汪院主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随手一攥,掌上托着的七彩光团砰然散去。其上的七八条华带当即倒卷而回,重新包裹在了珠子表面。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弟子齐齐端坐了下来,纷纷闭目掐起了掌诀。 不知是此刻太过紧张的缘故还是受了汪院主一番话的影响,众人平rì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做到的凝神吐纳,此刻却变得异常艰难。随着时间流逝,不少弟子摒除杂念后静下了心神,周遭也开始有淡淡的光华冒出。正常吐纳的弟子越来越多,众人忽地发觉,修行同属xìng功法之人彼此居然会受到他人的影响。 一时间,聚星阁顶各sè华光骤起,化作百余道形态各异的光带,有的凝厚异常,有的声势浩大,彼此之间你争我夺,俨然一副互不相让的架势。 聂羽此时虽然与周围的众人一样闭目调息着,但他身上红芒流转的程度却还不及在密洞修炼时的十一。此刻的他面上带着浓浓的笑意,静静内窥着脏腑和经脉中的法力情形。不知是不是因为白气中掺杂了金属xìng灵力的缘故,之前在进入喜忧峰第五阵时,他便发现那股吸力对自己体内尚存的六七道五行灵气作用奇大。在他抵抗着庞然吸力登上石阶的过程中,五行灵气中不受他控制的其他四个属xìng的灵力居然被吸了个一干二净。 正因如此,他经脉脏腑中相当于凭空多了六七道jīng纯之极的火属xìng灵力。之前没有机会炼化,他便将这些灵力用自己的法力强行绑缚了起来。此刻既然得了空闲,聂羽哪儿还有半点心思去和别人抢这不足一成的法力,自然一心一意地炼化起了体内的灵力来。 他只顾着修炼,却不知道汪院主和其他三位长老正在众弟子后方记录着什么。同时,悬在百丈高空的粉霞上,注视着他一举一动的凌渊仙子美眸竟也露出了浓浓的异sè,眉眼间满是疑惑。 不一会儿的功夫,众人头顶的宝珠便传来了一声脆鸣,灵xìng大失地飞回到汪院主的手中。与此同时,众弟子身上如百花绽放般的各sè霞光也徐徐暗淡了下来,多数人均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此时,七道火灵之力已被聂羽尽数逼到了中丹田内,化作七条明亮异常的赤红星河,流淌在彷如夜空的绛宫之中。感受着绛宫中温热异常的气息,他满脸喜sè地打量着一旁盘坐的子冬和子夏。待二人身上劈啪作响的电弧退去,他惊讶地发觉这两个小子的法力均都恢复了三成之多。 “你们两个倒也不客气!这么个抢法,想必有些人该是连半成星力也没有捞到吧?”聂羽看着子冬子夏,打趣道。 “嘘,聂哥哥!爹、娘、师父都在上面看着,这会儿不好好表现,回去又该被爹爹罚了……”子冬撅着嘴,露出一副鲜有的谨慎模样。 “哼!你小子……我倒巴不得有爹爹来罚我呢!”言语间,聂羽笑意渐渐散去,目sè怅然道。 子冬子夏二人见聂羽这副表情,当即瘪嘴默了声。 “哈哈!好!好!”众弟子刚站起了身来,耳际便传来了汪院主的朗笑声。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将这珠子榨得一干二净,好啊!汪某人执掌外院近四十载,道比中众弟子用如此短的时间淬尽一颗瀚星珠倒还是头一次。如此阵势,就是比上往届头年道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了!英才济济,后生可畏,乃是我醉乌山一脉大兴之兆!好啊!” 汪院主大笑着冲身边三位长老点了点头,遂即扬声喝道: “请乌玄钟!” 话音未落,三名黑衣长老便齐刷刷地消失在了原地,化作三道黑风直冲而起,向聚星阁依附着的喜忧峰巅疾去。 依山而建的聚星阁已是醉乌山外院中最高的建筑,而其后倚靠着的喜忧峰巅则又比聚星阁高上了七八十丈。峰至此处,周遭除了直上直下的峭壁外根本没有任何能够落脚的地方。莫说是寻常人,就是外院中这些尚未筑成月根的jīng锐弟子也根本触及不到峰顶。也正因如此,醉乌山外院的重宝乌玄钟就座在其上最高处。 不过几息的功夫,三位黑袍长老的身影便再一次出现在众弟子上方,只不过此时三人中间多了一个偌大的黑影。 下一刻,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整个聚星阁似乎都在三人落地的瞬间颤了一颤。直到这时众弟子才看清,三个长老正和抱着一座高约两丈,阔约八尺的黑sè大钟。此钟通体漆黑,上下两道箍纹内虽刻着无数飞禽走兽,雕工却十分粗糙,所有花纹都只有五六分神似而已。 聂羽正打量着怪钟,不想此物居然有了灵xìng一般,兀自飞里了地面,浮起了尺许后才缓缓停了下来。紧接着,钟壁上蓦然涌出了阵阵乌光,其上那些似是而非的鸟兽居然渐渐活了过来,一只只如同没有睡醒般,传出呜呜的低鸣声。 他正暗自称奇,却忽然发现在场的一众弟子,只有自己和子冬子夏露出了这般诧异之极的神sè。其他弟子有的叹息摇头,有的跃跃yù试,但他们显然均不是第一次见到此物。 “今年道比的终试与去年无二,依旧以击乌玄钟传音为准。钟鸣以传八十里为界,过之便可得到入宗的资格,若超出三十人之额,则按前三十位计!以上可有不明之处?”汪院主一字一顿地问道。 “终试?”聂羽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看了看身旁的子冬子夏,怎知他们二人正满眼冒光地盯着大钟,根本没注意自己。 “与去年相同,道比头名可得素灵丹一枚,中品法器一件,并可自行择时入月灵台一次。”汪院主看着弟子们没人言语,当即接着道:“既没有异议,二试前五十名弟子留下,其余之人可自行散去了!” 汪院主言罢,当即口唇微动地冲着乌玄钟旁的三位长老说了些什么。三人即刻闪身回到他身边,徐长老则扬声叫出一连串的弟子名字。 “皇甫靖。” “司空烟雨。” “方若。” “贺夕。” “沈青山。” …… “哼,我说怎么就终试了!这些老家伙居然拿初试的排名充数,还好当时排位靠前,不然倒被你们这几个老狐狸给耍了!”聂羽放下了心,回想着汪院主刚才的话,嘿嘿低笑道:“素灵丹,中品法器,入月灵台的机会……这就是聂景那小子去年夺魁时的奖励么?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可我这当哥的怎么也不能比他差吧……” 聂羽此刻心神早已高兴到九霄云外了,而一旁的子冬子夏却忽然拽着他的胳膊喊了起来。 “聂哥哥!你被淘汰了!?” “傻哥哥!你还笑!?” “什么?”聂羽愣了愣神,一脸茫然地看着二人。 “聂哥哥你笑什么呢?二试头五十名弟子没有你,你还这么高兴!?”子冬找急忙慌地喊道。 “你俩听错了吧?初试你俩还是被我带过第五阵的吧!”聂羽看着子冬和子夏,莫明其妙地说道。 “傻哥哥!那是初试,这是二试!”子冬一急,蹭地窜得老高,攥起了拳头就给了聂羽头上一拳,不见聂羽喊疼,他反倒哎哟一声连连吹起了手来。 这一拳虽然不疼,聂羽却也被打醒了。他稍一环视四下,当即发现之前的一百五十人已离开了大半,剩下的弟子虽然有不少在初试中排名在他之前的,却也有不少排名极后之人。 满心疑惑的聂羽正要上前问个清楚,却被乌玄钟旁的徐长老沉声喝止在原地。 “闲杂之人速速退下聚星阁!甲组青子冬,上前鸣钟!” 听到声音的瞬间,聂羽浑身骤然一顿。徐长老这声显然是冲着他来的,其中居然还蕴含了几分神通。 子冬瞟了眼上方赤红巨剑的方向,留给聂羽个关切的眼神便悻悻地朝乌玄钟走去。 此刻的子冬法力虽说不上全盛,可也剩下六七成之多。 似乎想要在爹娘和师父面前极力表现,他紧紧地皱起双眉,稚气未脱的脸庞带上了几分鲜有的肃然之sè,两掌法诀连掐,周身便蓦然浮现出数十道窜动不已的蓝紫sè电弧来。 下一刻,随着口中一声晦涩的咒诀,子冬浑身上下的电弧都往两跳小臂疯狂汇去。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一对双拳便被两团极为刺目的雷芒罩了个严丝合缝。紧接着,子冬身形猛然一动,当即化作道蓝sè残影,双拳并出地击在乌光徐徐的大钟上。 “噔!” 乌芒滚滚,雷光迸发,一声脆响过后,乌玄钟箍纹间那些困倦的飞禽走兽里,竟有十之六七都忽地jīng神了起来,如同有人发号施令般,冲着钟壁四周猛然张开了口。遂即,钟内传出了一声彷如汇聚了数百只异兽嘶吼般的巨响。 嗡然巨响如波般从聚星阁上散了开去,片刻回荡之后,无论是乌玄钟上的鸟兽也都还原成之前那般无jīng打采的样子。 只这一击,子冬身上的法力便耗去了大半,脸sè微微有些苍白地冲着聂羽和子夏笑了笑。而赤红巨剑上的青罡、水绮与红央三人在听到声音的瞬间,也露出了一副十分满意的表情。 “一百三十里!”汪院主满脸兴奋地说道。 听到这个数字,周围不少弟子当即露出了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对这里大多数人来说,即便在全盛的状态下,想要以一击之力鸣钟百里也是难事,更何况此刻众人才刚经历了初试五阵的消耗,想做到如此更是难上加难。 “甲组,青子夏。” 徐长老并没有在意众多弟子的议论声,平静地叫出了子夏的名字。 “等等!” 不待子夏上前,聂羽腾地迈上半步挡在子夏身前,满是疑sè地问道:“汪院主,聂羽有一事不解!不知道这道比二试的名次是何时决定的?” “哼!”徐长老冷哼一声,根本没有理睬他的意思:“青子夏,速速上前鸣钟!” “徐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聂羽目sè一冷,看向了徐姓长老的方向。 “什么意思?不过是个道心不坚、自命非凡的轻浮之徒,陆师兄的颜面刚都被你丢光了,你还有何资格问老夫此言?”徐长老轻嗤一声,不屑地瞟了他道。 “道心不坚?自命非凡?”聂羽声音忽地冷了下来。 “聂羽,方才的瀚星珠便是道比第二试,既然败了就速速退下吧!明年道比再行来过也不迟。”汪院主蓦然现在他身前,掌间突然生出了丝丝柔和的力道,将他推后了不少。 “汪院主,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刚才的瀚星珠又怎么成了第二场比试?”聂羽面sè略有缓和,毕竟从他来到外院,这汪姓道人对他也算的上照顾有加。 “大道一途无外乎两个字,问与争。一路险阻坎坷,皆以此两道执念为法。修仙问道本就是与天地rì月争辉,你方才吐纳时没有半点好胜之心。如此陆师兄就是将你收入门下,将来也难成大器。”汪院主言罢,蓦然摇了摇头。 聂羽听完这番话怔了片刻,忽地冷声一问:“汪院主,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争斗之心?” “以下犯上,目无尊卑!汪师兄,莫要与他废话!”徐长老反掌一挥,蓦然甩出一道无形巨力落在聂羽胸前,当即将他掀飞了数丈。 对于子冬子夏,因为二人平rì的作为和贺夕的缘故,徐长老心中早就憋着火气。看到聂羽跟这两人交往甚密,自然也将他视作了眼中钉。聂羽不过是他的记名师侄,此刻以下犯上,他心中的火气自然也藉着这个由头发了出来。 徐长老的修为在外院虽算不上最强,但筑轮期的修为也比聂羽足足高了两个境界,一掌掀得聂羽噔噔连退了十余步才稳住了身形。 待他再度抬头时,嘴角已挂上了一丝血红。 聂羽一对眸子死死地瞪着徐长老,拂袖便将嘴角的血迹拭去,淡淡地说道:“好一个以下犯上,目无尊卑!” “还敢废话?” 徐长老眼中猛地闪过一丝杀机,狂舞的黑袍下翻手一掌又要拍出,却被股蓦然巨力将挥出近半的掌风给制住了。 “徐师弟,以大欺小四个字却也不是这么个写法!” 说话间,徐长老身前兀然现出一道白sè身影,与聂羽的身着一模一样。 “陆师兄,你干什么?广执院的事情,何事轮到你们织云院插手?”这片刻的功夫,汪院主就已闪身来到两人跟前,神sè肃然地说道。 “哼!那也要看你们广执院的事情办得对与不对?如此重伤我门中弟子,还真当我织云院中无人?”话音未落,陆熙浑身上下罡风骤起,凌厉无比的气息当即死死压制住了身前汪、徐二人。 就在此三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不知所措的众弟子中忽然走出了一人,yīn阳怪气地说道:“谁敢欺你们织云院无人?陆师伯,若说以大欺小,那去年道比上凌渊仙子保下聂景小师叔的所作所为,又置外院的这些长老们于何地?” 说话之人身着黑袍,此刻面上满是怨怒的神sè,声音微微颤抖,不是贺夕又是何人? 【对不住大伙,第七周又裸奔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到下一个推荐,六一快乐。】 第三十九章 这两掌,沉记心中 - 帝囚 - 麓遥 () 贺夕声音响起的瞬间,陆熙和徐、汪三人均齐齐一愣,将目光投到了他的方向,就连上空观比的诸位宗门首座和长老们也都面sè微动。 “贺夕,此处没你说话的地方!”徐长老面sè一沉,冲他低喝道。 与汪、徐二人不同,陆熙作为织云院位列前三的一代弟子,一身修为就算放在整个山宗之内也算得上出类拔萃。就算他们两人联手,也不见得能在这位陆师兄手中讨得到便宜,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对他如此忌惮。 但二人都没想到,就在他俩说话都要思忖再三的此刻,贺夕却突然不知分寸地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 聂羽面沉如水地打量着贺夕和方才伤他的徐长老,眼中的寒意越来越浓。 “去年二试中同是伤人,方师妹不过是下手重了一些便被罚禁足修身堂一年之久,而他接连打伤我们数人却被凌渊仙子保荐,在外院jīng锐弟子尽失资格后轻松拿到了道比头名!这些可有半句虚言?”贺夕句句平静,如同这番话已在他胸中酝酿了许久一般。 他这一番话出口,众弟子中当即有不少人脸sè变了又变,其中神sè脸sè最为难看的就要数之前那名白衣女子和那个初试拿到头名的魁梧壮汉了。 “你他nǎinǎi的给老子闭嘴!去年要不是你们这群小人设计陷害老子,我皇甫靖怎么会在输在二试上!小师叔那是帮我教训你们!” 贺夕话音方落,那名身高丈许的灰袍壮汉忽地从人群中蹦了出来,一对虎目瞪得溜圆,满脸怒sè地喝斥道。 “皇甫兄,你心中有气也得看看眼下是什么档口……此刻多言就不怕有人降罪将你直接逐出山门么?”站在汉子不远处的白衣女子幽幽地扫了一眼人群,不喜不怒地说道。 “小妮子!老子行得正,坐得直!若不是这厮擅提小师兄的名讳,老子还懒得搭理他!”汉子瓮声瓮气地回话道。 “都给我住嘴!”汪院主脸sèyīn晴不定,声音中蓦然注入了不小的威压,将几人的争吵声轰然盖住。 贺夕仰头看了看那乌芒滚滚的画卷,紧咬着牙关上前半步,扬声道:“陆师伯,刚才二试观比之人也不是一个两个!莫说凌渊仙子在场,就是织云院首座来了,聂羽输了就是输了!” “得寸进尺!凌渊师父和织云院岂是你能挂在嘴上的!?”陆熙面sè骤然一寒,掌下倏地划出一道褐sè罡风,往贺夕身上刮去。 “陆熙小儿!” 就在罡风蓦然飞至贺夕面前不足尺许处时,众人头顶突然想起了一声厉啸。循着声音,一道乌光自当空的画卷上一闪而逝,后发先至地击在了贺夕眼前的罡风上。出手的正是画卷上的瘦小老者,就在这位贺家的凝月期老祖又要发难时,耳边却忽地传来一声娇叱。 “贺长老,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莫凌渊足下一动,蓦然出现在贺姓长老面前,不喜不愠地说道。与此同时,青罡三人足下的赤红巨剑也隐隐往画轴旁边逼近了几分。 贺姓长老眼皮一跳,暗道青罡与莫凌渊二人乃是同门师兄妹,此时若真较起劲儿来自己恐怕要吃亏不少。虽然这么想着,可他面上却没有半点缓和之意,身下画卷上翻滚不已的乌芒反倒又盛了几分。 无论聚星阁天台还是百丈高的空中,一时气氛都剑拔弩张了起来。 贺夕方才的感觉几乎是生死一发,但他心中赌的便是自家老祖不会让人伤到自己。静了片刻后,说话反倒比刚才更有底气,扬声问道:“贺夕今rì只问一事!去年二试小师叔赢下我们四人时已是法枯力竭,又挨了我全力一掌,心脉定然受损。若没有凌渊师叔祖暗中帮助,他如何能在一个时辰之后再度鸣钟一百五十里!?” 贺夕这一问声音异常洪亮,不但聚星阁定的众人听得清清楚楚,自然也传入了莫凌渊的耳中。 在场的弟子们深知,去年道比第二试的惨烈远非今年这爬山闯阵可比,不少人对于那场乱斗仍还记忆犹新。这位聂景小师叔在乱斗之中虽然身受重伤,但却以一己之力连挫贺夕等十余个院中jīng锐弟子。 经过了刚才青子冬一击,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一击鸣钟一百五十里代表了什么。一百五十里,比入选的八十里几乎强了一倍。而当下这五十人的法力就算全处于盈满的状态,能够一击达到这个程度的想必也不超过十人,更何况小师叔实在重伤之下做到此事的。 这事自去年道比之后已成为了外院中的忌讳,宗内关系错综复杂,此事又涉及到诸多内前辈和世家纷争,就连汪院主和几位长老也不愿轻易提起。 贺夕此话出口,几乎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众人目光的焦点也落在凌空而立的凌渊仙子身上。 莫凌渊目sè清冷,不喜不怒地扫了一眼聚星阁上上的众人,淡淡地说道:“我去年终试之前是给了他一枚回光丹。” “回光丹?你给他此药不是断他xìng命?” “莫凌渊,此事可是实情?” 贺丞州和青罡几人听了,看向莫凌渊的眼神陡然一变,纷纷问道。 “景儿那孩子星根与常人颇有些不同,虽然没有修成月基,却可以凭借自身资质,感悟些许灵力了。况且我虽给了他此药,他却根本没有服用。”莫凌渊面sè不变地淡言道。 贺夕嘴角一咧,狂笑一声道:“既然得了灵丹妙药,哪儿有不服用的道理?若没有师叔祖暗助于他,去年道比的头名定然是我贺夕的!” 安静异常的聚星阁天台上,贺夕的狂笑不住回荡。就在他话音未落的时候,笑声里忽然混入了一句低不可闻的冷声。 “你刚说什么……” 这声音仿佛来自冻结了千百年的幽窟冰谷,让人闻之便心声寒意,而这冷冽声音下的怒意,却如同一座蠢蠢涌动、即将爆发的火山。 “刚谁说话?”贺夕的笑声蓦然一顿。 “我问你刚才说什么?” 这一次众人才看清,问话的居然是刚才一直不曾多言的聂羽。只是此刻他的神貌气息,与刚才已大不相同,眉眼间的厉sè暂且不论,双眸中竟如同燃着了两团炙热的火种般,闪烁着熠熠赤芒。 “怎么?聂师弟没有听你师父说起过这些事情么?”贺夕鄙夷地看了聂羽一眼。 “就凭你的修为,到底是如何伤到聂景的?”聂羽根本没有理会他的问话,一边缓步前行,一边冷声问道。 “聂师弟,这事还轮不到你来打听。”贺夕轻哼道。 眼看聂羽已逼至贺夕身前丈许处,众人头顶上忽地降下了一股庞然威压,无论是汪院主还是众弟子,竟都被这股力道给束在了原地,分毫不得动弹。 “外院道比任由这些小辈胡闹,成何体统!”随着一声大喝,身在赤红巨剑上的青罡真人闪身而起,化作一道青蓝两sè长虹,落在了众人之前。 在场五位宗内首座和长老中,以青罡辈分最高。除了织云院的众人,他也是唯一一个知晓聂羽身份之人。此时他若再不介入,一旦聂羽与贺夕动起手来,贺丞州与莫凌渊二人定不会袖手旁观。织云院与沉苍院素有芥蒂,若真因为此事闹得宗门不合便是因小失大了。 子冬子夏两人见爹爹下来,当即往他身前凑了凑。 “陆熙,你身为织云院弟子,这外院的事情可是你该管的?汪绪,外院长老出手击伤宗内记名弟子,你便由着他胡来?” 说话间,在场所有人身上的压力都轰然一盛,竟有几个弟子砰砰地跪伏了下来。陆熙与汪、徐二人也纷纷退了数步,肃然地低下了头。 “聂羽,方才二试你当输的心服口服。你道心轻浮,区区五成法力就妄想混过终试,将我醉乌外院道比当儿戏不成?”青罡真人说着,狠狠地瞪了聂羽一眼。 聂羽此刻身形被青罡的威压牢牢束住,人也冷静了不少。思量再三,他眼中的怒意蓦然敛去,冷眼盯着贺夕道:“聂羽不敢妄自尊大,但以当下法力,胜他易如反掌!” 贺夕听到此话,蓦然狂笑道:“聂师弟,你莫不是被徐长老一掌拍傻了!以你此时的修为法力,敲不敲得响这乌玄钟还不一定!” “贺泥鳅,你放屁!”子冬听贺夕此言,蓦然从青罡身后闪身出来骂了一句。 “你放屁!聂哥哥胜你就是易如反掌!”子夏从旁附和道。 “子冬子夏,你们住嘴!”青罡虽然喝止了他们两个,面带深意地看着聂羽。 “聂羽自知几斤几两,但我刚才的话却也没有半点戏言!以这乌玄钟为比,我若输了当即脱袍下山,从此再不踏入醉乌山半步!”他斩钉截铁地言道。 “聂师弟,你又何必自取其辱!?”贺夕目sè一寒,看聂羽这般镇定自若的神sè,陡然厉声道:“要比就比!我要输了,就在这磕三个响头收回刚才的话!” “聂师弟,你又何必自取其辱!?”贺夕目sè一寒,看聂羽这般镇定自若的神sè,陡然厉声道:“要比就比!我要输了,就在这磕三个响头收回刚才的话!” 听闻二人此言,青罡面带疑sè地仰首看向上方,莫凌渊和贺丞州二人均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而莫凌渊的眉眼间,居然还露出丝丝鲜有的喜sè,一副半点都不为聂羽担心的样子。 第四十章 给我跪下! - 帝囚 - 麓遥 ()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聚星阁上原本还在担忧自己能否成功进入宗门的众弟子,此刻都争相踮起了脚尖往聂羽和贺夕的方向聚拢了过来。他们心中多少也都清楚,这两人的争斗,已或多或少地牵扯到了上空那些宗内前辈的脸面。 在这些弟子眼中,贺夕在外院已是最顶尖的弟子。要说修为法力,他就是比上子冬子夏二人也不遑多让。去年道比要不是因为聂景横空出世,将贺夕挡了下来,他此时早已是沉苍院的弟子了。 反观这位聂师弟,虽然也是记名弟子,但除了入院当rì被贺夕骗去定星石时露过一面外,之后一个月却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除此之外,之两人在第二试的吐纳中也相差极大。 贺夕此刻体内的法力足有八成之多,而这位聂师弟丹田中的法力尚不及贺夕的一半。皇甫靖和方若等等几人均在好奇,这位聂师弟为何敢向贺夕公然叫板。但更多与贺夕来往甚密的外院弟子,则多在等着看聂羽脱袍下山的笑话。 聂羽舌头在牙尖卷了一卷,蓦地将口中残余的腥气咽了下去,目sè凛然地走到子冬和子夏的身边,淡淡说道:“子冬、子夏,今天哥哥也帮你们两个出口气,一会儿他磕头的时候,你们俩也站过来。” 子冬还从没见过平rì笑颜不断地聂羽这么生气,谨小慎微地说道:“这……聂哥哥,你真没事?” “你这孩子,忘了咱们的秘密了?有担心我的功夫倒不如想想一会儿罚他干什么。”聂羽紧绷的面上微微流露出一丝笑意,看着他们两个孩子连连点头,当即往乌玄钟走去。 听到了二人的对话,贺夕嘴角连抽了几下,yīn沉地说道:“聂师弟,逞口舌之利非我修门之人的做法,贺某就当送你一程了!” 说罢,贺夕浑身上下猛地涌出团团淡金sè的光芒,在他两手法诀狂催之下,不一会儿便化作近百个数寸大小的金sè光球。无数光球悬停在他周遭的空中,舞动不已地绽放着淡淡金光。 做完这一切,他面sè略显苍白地瞪了聂羽一眼,不知默念了些什么口诀,淡金sè的法球突然往他手边聚去,眨眼之间汇成一把不足半尺的光锥,彷如实质般泛着道道金辉。紧接着,他反手将之攥在掌中,整个人都化作一道残影向乌玄钟疾飞了过去。 金sè光锥与黑芒滚滚的钟体接触的瞬间,无数道纤细的淡金sè的光辉自其上砰然而出,泥牛入海般沉入了钟壁,当即将钟壁上原本平静异常的乌芒搅翻了起来。一时间,钟壁上几乎全部的鸟兽都活了过来,竟比子冬鸣钟时唤醒的还多上不少的样子。 阵阵排山倒海般的兽吼一时齐发,当即汇聚成一股比刚才更为惊人的声浪。浪头过处,整个聚星阁的天台似乎都跟着震动了起来。 “一百八十里!” 徐长老在叫出了几个字的瞬间,脸上满是喜出望外的神sè。与此同时,侧卧高空的贺丞州双眼一眯,苍老的脸上徐徐透出几分笑意,满意地点了点头。不仅是他们,就连之前满脸怒意的陆熙和出面调停的青罡真人,面上的神情也变了数变。 乌玄钟乃外院的重宝,只因这乌玄铁筑成了钟壁内束着上千兽魂。兽魂汲灵力而吼,但若要将所有的兽魂尽数唤醒,却非月力不可。外院的弟子们均未修成月基,故而只能靠压缩体内的星辰之力来唤醒钟内的兽魂。 “好!好!就是换成他们几个授业弟子,若不出使出些本事也难及一百五十里。贺家全力培养你到今rì,果然没有看走眼!”徐长老大步流星地走到贺夕身边,一边狂笑,一边鄙夷地看着陆熙和聂羽二人的方向。 看到此状,悬停在空中的凌渊仙子美目中的笑意更甚,忽地檀口微动,轻妙的嗓音如清风般徐徐飘落到众人的耳中。 “羽儿,尽管全力而为,师父可不信你会输给他。” 这声音且轻且柔,但落在聚星阁上众人的耳中却与一道九天雷霆无异。 “师父……” “凌渊仙子是他师父!?” “一代弟子!是一代记名弟子!” “这么说来,聂师弟是凌渊仙子的弟子?” “聂师弟什么!是聂师叔!” “……” 莫凌渊的话语过后,原本无声的人群在懵了片刻后,蓦然如开锅般沸腾了起来。 “陆师兄!这……这是怎么回事?” 汪院主露出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陆熙问道。当初可是陆熙告诉他,聂羽是陆熙的记名弟子,让他稍微关照一二的,怎么此时这师侄却忽然变作师弟了。 “汪师弟,他若是我门下的记名弟子,不过区区一场外院道比,师父又怎肯移驾来此观看。”陆熙冷峻异常地回道。 与此同时,徐长老和贺夕维持了不足片刻的笑意也早已凝固。徐长老原本自认高聂羽一辈,向他出手加以惩治自然无可厚非。但当下两人已是同门同辈,方才一掌聂羽若要讨个说法,可不是他一句“不知者不怪”能解释得了的。 贺夕面sèyīn晴不定地静了片晌,硬着头皮喝道:“师……叔!之前起誓众人听得清清楚楚。就算你此时坐升一辈,如果输了……” “若是输了,我即刻下山,绝无二话!”聂羽不待贺夕说完便冷声将其打断,扬头看着凌渊师父眉间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紧接着,聂羽便迈开了步子朝着乌玄钟静静地走了过去,步履虽慢,但整个人自上而下都散发着一股莫名异常的磅礴气势。 “贺夕,你方才说聂景那小子比不过你……今rì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要给我们兄弟磕多少个头!”聂羽声音中的寒意,任谁都听得出来。 “兄弟?你是聂景的什么人……”贺夕抖着声音问道。 聂羽虽然站在钟前一动未动,可他周围的空气却如同被烈焰炙烤般隐隐扭曲了起来。 下一刻,随着两掌蓦然掐起两道怪异的法诀,他下丹田中的所有星力几乎都同时涌入了周身经脉之中,而他发髻上的青蚕木簪也释放出无数道与之相应的气息,默默对抗着。 强行抽出了仈jiǔ成星力的聂羽此时已被一团火红sè的光芒罩住了全身,而在他法诀的催动下,周身火芒不断地朝两个掌心聚集而去,徐徐化作两朵旋转不已的赤sè莲花。感受着莲花中的浩荡星力,在场围观的弟子们均纷纷愣住了神,他们中少人也是世家出身,却从未见过醉乌山宗门内有如此凝聚星力的手段。 遂即,聂羽两掌一托,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就将两朵赤莲按到了乌玄钟上。 同样的乌光翻滚,同样的嘶鸣兽吼,这钟鸣的气势虽然比子冬强了些,却出人意料地比贺夕那一击小了不少。 见到此状,在场的众人先是一愣,忽地便化作了两派。不少人在啧啧称赞着聂师叔修为不俗,以五成法力都能做到这等地步;其他人则暗暗发笑,等着看这位小师叔褪袍离宗的好戏。 在聂羽出手的瞬间,陆熙和云驾上的陈川、穆家姐妹四人均皱了皱眉头。他们知道,凭这一击,赢不了! “钟鸣!一百五十里!”徐长老报出这个数字的瞬间,长出了口气。 听舅父这么一说,贺夕已提到嗓子眼的心当即放了下来,瞟着聂羽的方向讥笑一声道:“聂师叔,你可要说话算……” 话未说完,他便被眼前的景象蓦然惊呆了。 聂羽披头散发地站在乌玄钟前,头顶一青一白两支玉簪不知何时被取了下来。随着周身法力狂涌而出,他身上的白袍已被赤芒映成了暗红sè,肆意狂舞间,将他整个人都染成了一团爆烈异常的火焰。 感受着他周遭散出的阵阵温热,聚星阁上的众人都瞪大了眼睛。他们不知道,经过刚才一击本应耗去全部法力的聂羽,为何此刻却散发着比之前还强上了数倍的波动。 “给我跪下!” 随着口中一道冷喝,聂羽的身形砰然跃起,青丝飞散,衣袂曳荡,掌中遂即凝出一顶比之前更为红艳的赤红火莲,向乌玄钟轰然而去。 第四十一章 三击惊云海,怒拳撼青峰 - 帝囚 - 麓遥 () 无论是周围的弟子们还是几位长老,此时都瞪着眼睛、张着下巴看着聂羽。以五成法力鸣钟一百五十里已让他们颇为震撼,而不声不响间,他浑身法力暴涨数倍的事实更是让他们瞠目结舌。 聂羽托着掌上赤莲飞身跃至乌玄钟前,残影带起了阵阵掺杂着炎力的风。 刚才一击他虽尽全力将下丹田中的法力调出,却多多少少还是被青蚕木簪挡住了一些。此刻没了簪子的束缚,他一口气运出了绛宫中的五成法力与之前残存星力汇成一股,聚在掌上。这赤莲不但花叶瓣瓣分明,栩栩如生,就连其中蕴含的威能也远胜之前二者之和。 随着隆隆一声巨响,赤焰乌芒轰然炸裂,整朵赤莲当即化作无数燃着细流,涌入了黑芒滚滚的钟壁。 此一击过后,整座乌玄钟都隐隐震动了起来。钟壁上原本困倦的飞禽走兽尽数一颤,齐刷刷地瞪起了眼睛,兴奋地呜呜低鸣了起来。随着红sè流光逐渐消逝,千百只兽魂兀然仰头,竟爆出一道道远胜之前所有人的嘶嚎。 千百道兽吼如股股洪流聚成一声惊天动地的钟鸣,从乌玄钟表面爆发而出。震聋发聩的声响在外院徘徊了数息,整个聚星阁随之嗡然颤抖着。 “二百里!二百里!居然是二百里!” 汪院主难以置信地看着乌玄钟,钟壁上的的乌芒此刻已退去了大半,其下遮盖地万千兽魂也都焦躁地翻滚低吼着,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聂羽不知道,他已将这乌玄钟内的近千兽魂尽数唤醒,而这宝钟最大的限度也就是两百里。但以月基未成之境将宝钟的威力完全激发出来,他却是醉乌山外院立院以来的第一人。 此时此刻,除了乘风而立的莫凌渊眼中的笑意一成未变外,众人都已这一幕深深震撼了。就连青罡和赤红巨剑上的水绮、红央二人也都侧目颔首,目中略带深意地盯着聂羽。而在几人不远处的画卷上,之前还喜形于sè的贺丞州此刻面sè却十分难看,yīn沉无比地看着乌玄钟的方向。 置身这悠长的巨响之中,聂羽身上的的熊熊火芒并未褪去,反而烧得更加炽烈。看着眼前早已怔着不动的贺夕,他冷冷一笑道:“怎么?贺师兄想出尔反尔?” 这句话伴随着震耳yù聋的钟鸣,如同道道雷鸣落在贺夕耳中。他猛然醒悟,丧心病狂地大叫道:“你……你……” 看着贺夕这番模样,聂羽面sè陡变,冷声厉喝道:“三个头不够!?那你就给我再多磕几个!” 话音未落,他竟将体内全部的星力都调了出来。随着江河般的星力滔滔而出,他周身竟发出了阵阵风拂火焰的呼啸声,两掌巍然又聚起两道赤芒,遂即化作两个赤红sè的漩涡,将身子周围的星芒尽数吸入了其中。 眨眼间,两朵耀目异常的赤莲便已托在了他两掌之中。 “此子!此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终于,原本只是略显yīn沉的贺丞州再也坐不住了,腾地从画卷上踏空而起,目sè冷厉地盯着聂羽的方向,质问莫凌渊道。 “我座下小徒。”莫凌渊冷哼道,一句话当即将贺丞州顶得噎住了口。 “凌渊师妹,刚才那孩子说他与聂景是一对兄弟,此话可是真的?”水绮和红央此刻也御着巨剑来到了二人身旁,好奇的问道。 “是……景儿此时正在闭关进阶,我只怕羽儿扰了他的道心,才决定此事暂不外传的。”凌渊美眸灵动,莺声回道。 “呵呵,那还要恭喜凌渊师妹又得了一对好徒弟!”水绮、红央二人略点了点头,便再一次将目光投到了聚星阁天台上。 出乎聂羽自己所料,这一击过后乌玄钟竟不但声扬两百里,钟鸣也足足持续了近十息才慢慢有了减弱的趋势。 看着钟壁上兴奋的兽魂又要睡去,聂羽狂笑一声便将左右两掌的赤莲一前一后拍在了钟上。 “让你跪下!” 顷刻间,乌玄钟仿佛受了什么莫大的刺激般,嗡然浮起了数丈高。其上的兽吼本来还未散尽,又被聂羽打入了两朵赤莲,兽魂们竟齐齐往聂羽赤莲所击的位置拥了过来,目sè血红地瞪着下方的众人。 嘶吼,狂嗥,怒啸,没人说得清楚这一声中到底蕴含了多大的能量,声音中的怨怒与暴戾犹如yù将这层漆黑的钟壁生生撕碎。 下方除了青罡和外院的诸位管事,余下的所有弟子竟都面带惧意地盯着乌玄钟,被其中发出的阵阵嘶嚎所慑,或掩耳,或颤栗,有些甚至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贺夕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的两膝被这威慑所胁早已落在了石板上。传入他耳中的声音已不再是之前响彻百里的沉声钟鸣,而是近千只暴怒的不已的凶兽怒吼。而其中散发而出的气息,更是让他觉得这些荒兽此时就在他面前,瞪着一双双血红sè的双目,下一刻就能将自己吞噬殆尽。 此时此刻,钟壁上的黑芒已散得一干二净,其上千余兽魂也没有了半点倦意,暴怒异常地冲着下方众人咬牙切齿着。 聂羽此刻身上的法芒已散去了多半,只有双拳上还隐隐泛着阵阵红晕。不知为何,方才这一声将众人都慑倒在地的兽吼对他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看着升至数丈高的乌玄钟,当心中忽地生出几分异样的感觉,似乎这些兽魂呲牙咧嘴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将它们尽数唤醒的自己一般。聂羽暗笑一声,蓦然将心念沉入了绛宫,随着掌诀再度掐起,彷如朗夜的绛宫内,数条赤红sè的星河逐渐扭动了起来,正是他炼化五行灵气后余下那六七条jīng纯灵力。 法随心动,这些灵力当即如潺潺溪流般注入了他几近干涸的经脉内。 与此同时,置身于连绵不绝的兽吼声中,汪院主和三位长老叶钧面sè凛然地看着浮空的大钟。 “这……这是……”汪院主沉着声音,看了看身边三位长老,面sè沉重地点了点头。 “聂……”贺夕跪在回荡不绝的吼声中,面sè痴然地噏动着双唇,已然是一副连口都张不开了的样子。 聂羽却根本没有理会他,而是静静地看着钟内那些低吼不已的兽魂,当即将那七八条灵气运到了右臂上,并没有掐动什么法诀,而是将这些灵力静静地聚在了各大腧穴和筋骨之内。 随着他这一动作,他白袍覆盖下的整只右臂几乎都晕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芒。此时他所用的并非是千钧诀那般简单的加持之力,而是碎骨煞劲诀中聚灵于体的法门,这些红芒也正是从他的筋骨之上散发而出的。 聂羽感受着小臂传来的阵阵灼热兀自一笑,遂即冷目扫过贺夕和徐长老。他并没有多说半句话,反而双足猛踏地轰然跃起。 “……他要干什么!?” “这小子法力不是已经散尽了么!?” “快拦住他!此宝岂是血肉之躯能够撼动的,兽魂反噬可不是说笑的!?” 三位长老齐声大喝,虽同时出手却也晚了一步,聂羽身形已跃至乌玄钟前。 于此同时,空中观战的莫凌渊竟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对美眸神sè陡变地叱声道:“羽儿不可!” 可这些声音,聂羽却没有听进去半个字。 不知为何,当他看到这些兽魂对他张牙舞爪的时候,胸中的火气竟半点都不亚于之前被贺夕戏弄之时。隐隐地,他竟能听懂这些兽魂低吼中流露出来的不屑之意,这声音与贺夕之前的鄙夷彷如同出一辙,让他从心底厌恶。 此刻他的脑中已是一片空白,右臂挥动间卷起阵阵炽热的罡风,转瞬间,一记重拳就已击在了满是密密麻麻兽魂的乌玄钟壁上。 随着一声极其沉闷的钝器相撞之音,聂羽口中响起一声爆喝:“闭嘴!!” 下一刻,似是回应他这声长啸,钟内近千兽魂颓然一散,居然发出了阵阵嗷呜不已的哀鸣,而他这不带一丝法力的重拳则结结实实地落在了钟壁上。 “咣!” 一拳过后,原本静静浮在他身前的乌玄钟砰然落下,钟壁内外均嗡嗡作响地狂颤了起来。钟壁内的无数兽魂也尽数疯狂地逃窜着,发出惊惧万分的嚎叫。 也就在此刻,乌玄钟上豁然散出一道彷如山崩地裂的音浪,以远胜于之前两声的势头轰然而出,与兽魂嘶吼无关,竟是钟体本身爆发出的巨响。 音浪震开的瞬间,不但聚星阁和喜忧顶,就连常年弥漫峰巅的浓浓云雾都随之震荡了起来。偌大的一片云海,随着声音传至,彷如投石入水般翻动起了一圈圈波纹。 聂羽眉关紧蹙地落了下来,顾不得拳上袭来的阵阵剧痛,嘴角微微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他转头看着贺夕的方向,贺夕二字尚未出口,身下却忽然再次传来了阵阵猛烈异常的颤动。 不是聚星阁,亦不是外院,而是整座喜忧峰! 第四十二章 乐极要生悲 - 帝囚 - 麓遥 () “羽儿!” 莫凌渊急喝一声,随手卷起道粉华便将聂羽拽到了自己身边,而子冬子夏也被青罡真人带回到了巨剑上。徐长老见势不妙,随手将呆若木鸡的贺夕提了起来,当即唤出灵兽,慌忙之中与汪院主和其他两个长老一同乘风而起。 待众人再向下看时,却发现整座喜忧峰竟如同活过来了一般。 山摇地动!真正的山摇地动! 此时此刻,青sè的喜忧峰已化身成一根近两千丈长的青sè天柱,簌簌颤抖着,其上的花草树木,山石陡崖,无一例外地随之颤栗。喜忧顶上的醉乌外院亦不能幸免,整个外院的百余座亭台楼宇都随着青峰的摆动摇晃不定。若是没有其间无数阵法加持,想必早已被震成一片废墟了。 聚星阁上,不光是参加道比终试的众人,就连不能浮空而起的那七八个授业弟子也都尽数爬伏在了地上。这阁楼天台随着山峰一摆便是数十丈,已全然不是他们的修为所能承受。 聂羽看着脚下的惊人异象,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暗道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刚才的一拳把整座喜忧峰都轰塌了?此事莫说别人,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可待他打量周围这几个宗内的得道高人时,却发现他们面上的表情居然都是凝重异常,如临大敌一般。尤其是自己身边的凌渊师父,抓着自己胳膊的玉手居然在微微颤抖着。 “莫凌渊!都是你这好徒弟惹出的祸端,此事可不甘我老头子什么事儿!”画卷上的贺丞州瞪着两只小眼,虽然口中这么说,但早已御着画卷飞到了青罡几人身前。 “师兄……瞧这动静莫不是……”身着湛蓝纱衣的水绮仙子往青罡身后站了站,谨小慎微地问道。 “凌渊!快拿主意,不然此事可不好收场了!”青罡剑眉紧蹙,疾声喝道。 莫凌渊眉目中当即露出几分决然的神sè,娇叱道:“羽儿是我门下,我自然……” 怎料她话音未落,从抖若筛糠的喜忧峰下蓦然传出一声长啸。啸声虽然起自山底,但转瞬的功夫便传到了喜忧顶上。其中裹挟的音浪威能,竟在呼吸间便将汪院主和徐长老等几名驭兽之人从空中掀翻下来。 这啸声远非之前那鸣传百里的钟声可比,袭过之处,就连空中浮着的巨剑,云驾和画卷三样宝物,也蓦然摇曳了数息才勉强稳住。 啸声渐去,自其传来的方向突然响起了一个男女不辨的怪异声音。 “当当当,当当当,敲个钟怎么还没接没完的了!” 随着此言,众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着赭黄女袍的妇人,口眼奇大,细鼻无眉,头顶光光竟没有半根发丝。 这妇人的长相虽然颇为怪异,但她现身的瞬间,喜忧峰的颤栗却兀然而止,遂即彷如天威盖顶般,被硬生生压矮了数尺之多。聚星阁上的众人更是难以承受这股压力,纷纷跪伏在了地上,面无血sè地喘着粗气。 此刻易剑峰的三人,还有莫凌渊和贺丞州,五人各自早已运起了法力,帮自己身后的弟子们堪堪抵挡着滚滚而来的威压。 妇人瞪着大眼环视了一圈,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怨怒:“怎么竟连个管事之人都没有!” 自言自语说罢,她忽地张开了大口,朝着喜忧峰后的醉乌山方向沉声喝道:“齐玉小儿!你给我出来!” 妇人此话出口声音不大,却化作了一道若隐若现的气浪,眨眼之间便落在了醉乌山的护山云幕之上。随着声浪和云幕刚一接触,这声音仿佛被放大了千倍万倍般回荡了起来,如同成千上万声大喝涌入了三千里山脉之中。 下一刻,整个五蟾水云妙阵的凝厚云幕都蔚然震动,自其间涌出了五道互不相让的磅礴气息。遂即,偌大的云幕上骤然划出五道惊虹,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在妇人身前悄然散去,现出了五个人的身影。 五人之中,四男一女。 居左的黑袍男子长髯及胸,腰挂葫芦,其侧站着一位身着五sè华服的丰腴妇人;居右的男子也是一袭黑衣,但阔额宽塞,身负巨剑,一副勇武之相,身旁则是一名尖嘴猴腮的白须老者;五人正中,端端正正地站着一位身着青布长衫的俊俏书生。 这五人现身的瞬间,整个喜忧顶上的压力都蓦然一松,妇人先前的阵阵威压居然被这五个人无声无息地化去了。 而化去黄袍妇人手段的同时,五人竟都摆出一副恭敬异常的样子,齐齐冲她躬身行了一礼。居中那名青衫书生更是踏空上前两步,满脸堆笑地作了一揖道:“火姑母,不知是何事竟惹得您老这么生气?” “哼!铁小子,你别仗着我疼你就来耍花腔,玉笑人呢?”妇人脸sèyīn沉,一副毫不买账的样子。 “师父外出游历已有四年之久,侄儿也不知他此时身在何处……”书生面sè露出几分为难,苦笑着说道。 “玉笑不在山中,你们五个谁当家?”妇人大眼一瞪,不依不饶地质问道。 五人被她这么一问,当即互相对视了片刻,齐齐露出一副“不是我”的表情。 见他五人这副模样,妇人口中音调当即又高了半分:“哼!平rì争来争去,此时怎么不争了?前rì古柳来我府中苦求,问今年你们外院道比能否鸣钟两响,我见他辛苦便允了他!今rì倒好,当当当地没接没完,还真当老娘好说话不成!今rì我那些孙儿若是被吵出些毛病,老娘带着五个孩儿将这醉乌山掀了!” 说话间,妇人身上的气息猛然暴涨,铺天盖地般朝五人涌去。五人被这气浪打过,足下虽然未动,身形却齐齐退后了十数丈之多。 聂羽此刻虽然躲在莫凌渊身后,但这股股激荡的威压却连他身前的师父也只能勉强抵挡。他心中盘算,醉乌山五峰之上各有峰主,看之前这五人的遁光和气势,想必他们就是五峰之主了,可这被书生唤作“火姑母”的妇人又是什么来头? 五人此刻已经重新站回到妇人面前,虽然受她一击,可此时几人仍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居中那名青衫青年苦笑一声,淡然问道:“火姑母,您这么动怒也不是个办法。古柳说响钟两声必有他的缘由,至于今rì之事……” 书生说到此处,目光蓦然落在莫凌渊和青罡、贺丞州等一众人的身上。 下一刻,他脸上的敬sè陡然不见,眉眼间满是冷厉之意地沉声问道:“青罡,外院的小辈们不懂事,你们几人也不知晓轻重?刚才到底是哪个宗内弟子肆意妄为,扰了火姑母的清静!?” 青罡诸人倒还好,但聚星阁顶的几十位外院弟子在听到书生此话的瞬间,目光却齐齐看向了聂羽的方向。 第四十三章 一步一笑,深印于心 - 帝囚 - 麓遥 () 聂羽看着眼前激荡不已的灵力波动,暗道事情不妙。眼前接二连三出现的这几位前辈高人,出手的余波连凌渊师父都只能勉强抵挡,若换作自己,这条小命儿还不就此交代了? 可面对这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高人,任他搜遍了脑中,也想不出半点可行的脱身之法。此刻莫凌渊的玉手依旧扣在他的小臂上,用力将他往身后推了推,自己则义无反顾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聂羽的身形只比莫凌渊低了寸许,此刻与她贴得这么紧,口鼻中已能嗅到她粉颈上传来的阵阵雅香。可此时情况危急,他对此事却没有察觉半点,只是顺着师父的意思,站在她身后静观其变。 俊俏书生此话出口,那位身着五彩华服的丰腴女子眉眼中当即划过一丝不快,冲着书生没好气儿地说道:“青罡不过是因着自家孩儿参比前来观比,此事怎能尽怪在他身上?倒是丞州和凌渊他们两个怎么来凑得什么热闹!?” “花师妹,凌渊的一名小徒此次也在道比之中,此时她倒是知会过我。”腰挂葫芦的黑袍男子当即替凌渊挡了下来。 这两人一问一答,当即将自己门人身上责任推了个干净。在场的五个宗内长老,有四人都已脱了干系,这矛头自然指向了一言不发的贺丞州。 “花泣、长羲!你们这是把事往老朽头上推不成!?”说话的正是那位尖嘴猴腮的白须老者,言语间颇为气愤的样子。 这位老者正是烈剑峰主宿长风,贺丞州不但是他峰内沉苍院的长老,更是他门下弟子,他又何尝不想为之开脱一二。 若在平rì对上其余几人,就算他不知道其中缘由也会帮自己的得意弟子辩驳上几句。可如今,别提贺丞州此前并没有将今rì之事相告与他,就算他知道了,眼前这妇人也是自己万万开罪不起的!她可是醉乌老祖御霄子的结拜姐姐,醉乌山三千里灵脉的原主妙蟾圣姑。 此刻贺丞州几人捅了这么大的娄子,自己却毫不知情,又哪儿还能帮得上腔?想到此处,他气不打一处来地低喝道:“丞州,你又为何身在此处?之前到底是谁妄运法力,扰了圣姑清修?” 贺丞州此刻虽然还站在画卷上,但腿脚却都在不由自主微微打着颤。他虽在宗内听闻过这位妙蟾圣姑的威名,但以他的修为和地位,却还从未得见过她的真身。 他战战兢兢地低着头,稳着声音回话道:“弟子也是因着一名正好嫡孙参加今年道比,才前来观战。今年的道比终试依旧是以击乌玄钟为题,之前惊扰到圣姑清修的那些钟声,皆是莫凌渊的那个记名弟子所为!” “少放屁!再信口雌黄看老娘一口唾沫淹死你!”不待他说完,黄袍妇人两唇一动,忽地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爆鸣。 “圣姑不可!” 就在妇人口中传出爆鸣的瞬间,宿长风一步踏出,身形陡然出现在贺丞州面前,两手间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面黄芒闪闪的古朴铜镜,牢牢挡在身前。 随后伴着一声脆响,径直尺许的圆镜上蓦然多了一团黏糊糊的白沫。令众人讶异的是,不过这一口随意吐出的唾沫,竟将看似牢固的铜镜击出了一个半寸多深的小坑。被击中的同时,铜镜呜鸣一声,上面的黄芒骤然散去,灵xìng大失地缩至巴掌大小飞回到宿长风袖中,而他本人也被这一击震退了数丈。 “圣姑还请息怒!”宿长风肉痛不已地看着掌中铜镜,一副敢怒不敢言地样子,狠狠地瞪了贺丞州一眼道:“丞州!你若再胡乱讲话,老朽第一个废去你的修为!那乌玄钟内的千余器魂,岂是一个不能驱使灵力的外院弟子能尽数唤醒的!?” “我……”贺丞州满脸怨sè地噎住了声音,若非亲眼所见,聂羽之前这三击乌玄钟之事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哼!”宿长风厉哼一声,轰然向聚星阁上散出几分威压,大喝道:“汪绪!” 汪院主之前被黄袍妇人的啸风所震,跌落在聚星阁顶后就没敢再出声。 自从他接任外院院主以来,每年道比题目均是由宗内三院决定,由广执院的古柳长老交代给他。至于古长老交代的每次该敲几响乌玄钟,他和院长的诸位长老和首页弟子们也只是照办,谁曾想这喜忧峰下居然还压着这么一尊大神。 这些年来,他执掌外院从未出过半点差池。外院素有规矩,若已经结成月基,则可以直接拜入宗内。故而外院中能够真正敲响此钟的只有他们十七个管事之人,这许多年来也从没出现过院中弟子能够真正鸣钟两百里,更何况如聂羽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竟一连三击,声声激荡。 自他入宗还尚未见过五峰之主中的任何一个,此时五人聚首,又不知从何处多出一个比几位峰主辈分还高的妙蟾圣姑。外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自认这个院主必定脱不了干系,心中早已吓得七上八下了,被宿长风这么一吼,当即抖了个激灵。 “宿兄莫要动怒!万一吓着了他,我回去又要挨我那徒儿的数落了。”俊俏书生见此,轻声笑道,遂即飘然落在汪院主身边。 他目光瞟了瞟横倒在聚星阁天台上的乌玄钟,云淡风轻地说道:“汪绪,当rì你拜在邵文院我那徒儿门下,倒也算我拓剑峰的弟子,之前那鸣钟之人到底是谁?” “不愧是铁公子,说话办事比那些莽夫可强了不知多少!”听他此言,唤作花泣的那位华袍妇人讥讽地说道。 宿长风白眉一横,瞪向女子的方向:“花泣你说谁!” “哼!谁应我便说谁!”花泣华袍轻甩,酥胸一挺地骄横回道。 “都给老娘闭嘴!”黄袍妇人口中砰然爆出一声嘎嘎狂吼:“你们几个要吵就给我滚回山中去吵,老娘可没时间听你们拌嘴!汪姓小子,刚才敲钟的到底是何人?” 这吼声中蕴藏的法力居然比之前的那声还要强上不少,众人当即瘪嘴没了声音。 汪院主目光闪烁地看了看身边的铁公子,紧咬着牙关指向了空中,颤声说道:“刚才贺长老所言不错……乌玄钟那三响的确是凌渊仙子那名徒儿所为!” 顷刻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莫凌渊和她身后的聂羽身上。 “青罡!”攥着酒葫芦的长羲面sè一变,冷声问道:“他说的可是实情?” 青罡面上五味杂陈,犹豫了几息才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一霎那,聂羽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上多了无数道异常强大的气息。在这些霸道异常的心念之力下,自己居然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只能无助地任由这五六股力量在体内肆意而行,瞬间便被他们看穿了体内的全部。 莫凌渊额上已渗出了丝丝冷汗,她在聂羽第三击时已想到了此事,但当时的聂羽已经将法力运转到了极致,若她那一刻强行出手,定然会伤到他的心脉。但她也没曾料想,事情竟然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就在她思索着如何为聂羽开罪时,不远处的师父长羲忽然猛喝一声:“他体内月基未成,如何办得到此事?” “长羲!你徒儿青罡都已作了见证,你再行狡辩又有何用?”宿长风此刻面上的怒气倒是褪去了不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师父!羽儿他……” 莫凌渊美眸露出一丝无助,正要再说什么,手臂却忽然被身后之人猛地拽了一把。随着这股莫名巨力,她眼见着身后的徒儿一步跨至自己身前。她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却被聂羽口中的话惊呆住了。 “方才的三声钟鸣是我所为!”聂羽眉关紧锁,果决异常地扬声道。 “好小子!”当众人都还面露疑sè怔在原地时,黄袍妇人口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嘎嘎怪叫,遂即爆发出一股惊天气息。 “前辈听我一言!”聂羽将体内仅存的一丝星力运了出来,坚定异常地大喝道:“聂羽惊扰了前辈清修,要杀要剐自然听任处置!但我自幼寻仙问道,对星月之力心向往之!若前辈真想我以死谢罪,只求前辈能将聂羽的xìng命留至满月之夜!” 说罢,聂羽嘴角忽地泛起一丝笑意,自信满满地看了身后不知所措的莫凌渊一眼。 “看不出来,倒还有几分向道之心!老娘就留你几rìxìng命,免得这些小辈说我以大欺小!”黄袍妇人怪笑一声,一对大眼猛地睁大了许多:“这小子我就先带回白月湖了,至于那破钟,毁了也罢!” 她话音未落,聂羽只觉得身体突然一紧,蓦然间就已被黄袍妇人摄在了手中。这位妙蟾圣姑眼角轻斜,鄙夷地冲着地上的乌玄钟啐了一口,当即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当的一声,两丈高的大钟蓦然裂成无数碎片,而众人身上的压力也渐渐散去。 莫凌渊失神地站在空中,美眸之中华彩尽散,脑中不断闪回着刚才聂羽跨步挡在自己身前的背景和他嘴角的笑意,久久不散。 第四十四章 水天 - 帝囚 - 麓遥 () “凌渊,喝上一口随师父回山吧。”长羲静静地站在莫凌渊身边,看着她失神地样子,将手中的酒葫芦递到了莫凌渊眼前。 “师父,我……”莫凌渊木讷地接过了酒葫芦。 “我原还想你到底收了个什么样的徒儿,月基未成便有这等手段,怪不得让你如此看重。看他刚才的表现,倒有几分你钧爻师叔当年的轻狂样子,只是此时说什么都晚了……”长羲一捋长髯,淡然地说道。 “师父,如果您去求这位前辈,可还有周旋的余地?”莫凌渊略带急切地问着。 “这位圣姑就连老祖见了都要礼让三分,又怎是你我所能左右,随我回去罢。”长羲说着,放出一股轻柔的劲道,将莫凌渊送回了云驾上。 织云院一脉收徒最讲结缘,故而人数在五峰十院中最为稀少,但师徒之间的关系却可比坚金。莫凌渊求道近一百三十余年,门下算上聂羽也只有六名弟子。他此前曾许诺聂景,在他修成月根之rì就允他去寻哥哥,又许诺聂羽通过外院道比便让他们兄弟相见。 可如今之事,她于这片刻间便毁去了与两个徒弟的两道誓言,她才刚真正认可了这位傲意纵横的弟子,此刻他却已深陷十死九生的境地。 她虽然不知道聂羽为何之前为何自行承担起了此事,又摆出这套满月之期的奇怪原因,但此事因她而起,她心中却早已将责任揽在了自己肩上。落寞之中,她默默地御起了云驾,往大阵云幕中飞去。 而她不知道,此刻织云院中正在发生着另一件让她悔恨不已之事。 “汪绪,如今乌玄钟已毁,这道比的终试就此暂罢。待你好生抚慰了这些外院弟子,再回宗内与三院管事商议一二,看看余下的事情如何安排。至于古柳那里,我会知会一声的。”送走了这位惹不起的火姑母,铁公子长出了一口气,向汪院中交代了几句便兀然飞回到空中的几人间。 “铁某府内尚炼着一炉七窍返元丹,诸位要是不想走,我就先回宗内了。”说罢,这俊俏书生没有半点等待几人答复的意识,兀自化作一道青sè长虹,转眼消失不见。 “此处与钧某亦是无干,就不在此多留了。”说话间,那名身负巨剑的黑袍汉子也蓦然离去。 “丞州!还不跟我速速回峰悔罪!”随着白须老者大袖一挥,贺丞州连人带画卷都被卷入了一股爆鸣不已的滚滚乌云,向着云幕的方向呼啸而去。 “青罡,此事你师父管不了,我也无能为力。水绮,红央,今rì将你这两个小子一同带回峰中,为师还有些话要跟你们二人详谈。”花泣静静地冲着赤红巨剑一招,那巨剑当即随着她悠然而去。 不过数息的功夫,聚星阁上再度恢复了之前那般寂静。汪院主和几位长老看着五峰之主远遁的方向,一个个两唇发白,面sè铁青。莫说抚慰这些吓破了胆的弟子们,他们自己此刻能够平平稳稳地走下聚星阁都是个问题。 …… 聂羽强忍着yù裂的头痛,不停地暗骂着自己没用。 之前被这黄袍妇人一把拎在了手中,没容他有片刻的喘息这妇人便飞遁了起来,近两千丈高的喜忧山,妇人转瞬间便从喜忧顶到达了地面。对他来说,虽然这御风而起也不是第一次,可这妇人拎着竟是径直朝下砸到了喜忧山底。 说砸倒也不太准确,有妇人从前开路,无论是岩石还是泥土,仿佛都给他们二人让开了一条通路般。他眼前先是一黑,周围满是土腥气,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自己竟来到一处蓝sè与绿sè相互掩映的空旷之地。 隐约间,他觉得这妇人带着他的遁速居然比当年在欢颜镇上,道乞师父带着自己飞离废墟时还快上不少。 如此飞遁本就让他浑身骨头都犹如尽断,这妇人却又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将他脑中的那丝清明给抹去了。 晕晕沉沉,他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呱呱……” “呱……呱……” “呱……” 被耳边的蛙鸣声唤醒,聂羽再一次恢复了神智。 他感受着体内仅剩的那丝星力,勉强地微睁开了眼睛,手脚却被什么东西束缚得死死的。随着模糊的双目越来越清晰,他才看清眼前居然是一个自己甚至在梦中都从未想象过的场景。 他头顶上方是彷如无穷无尽的碧蓝sè,与天空的静谧湛蓝不同,这碧蓝sè居然在不断地荡起阵阵波纹,其中还有无数游移不定的各sè小鱼。 “鱼?天上怎么会有鱼游动?” 聂羽死命地挤了挤眼睛,再行睁开时面前的景物却没有丝毫的变化。碧蓝之下是一片方圆数百丈的空地,空地上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灰sè石块,其间生长着数十根粗大异常的绿sè植物。这些植物根根都有尺许宽,如丝如带般径直向上,插入了他头顶上的“水天”里,随波荡漾着。 “这是水草?难不成这里真是水下……”聂羽心中正要暗骂,却蓦然憋住了气,惊恐地打量着周围:“唉?这要真是水下,我怎么能正常喘气?” 此时他才发觉,他虽然身处水底,但这处空间与他头顶的蓝sè显然已被一层看不见的薄幕给硬生生地隔开了。定了定神后他才讶异的发现,自己的手脚正是被眼前这些带状的植物困得严严实实,整个身体也已被牢牢绑在一根水草上,半悬于空中。 就在他被绑这根水草的根部,正有三只不足一尺的大青蛙围在自己脚下。其中两只好像幸灾乐祸般呱呱乱叫着,个头偏小的另一只则瞪眼瞅着自己,如同看到了什么稀罕物件一般。 聂羽当即傻了眼,难不成这些就是那妇人口中的重孙、曾孙?此时把自己绑来此处,难不成是要将自己刮了喂给这些后代当吃食? 想到此处,他当即低声骂了一句:“当rì那些蛤蟆们就要吃了我,最后还不是做了我的妖仆,再叫……再叫就把你们也都收了当妖仆!” 聂羽声音方落,浑身汗毛忽地倒竖了起来。下一刻,他身后便传来一声满是杀意的怒叱:“让老娘的子孙给你当妖仆?怕你没命消受!” 第四十五章 有你等相随,幸矣 - 帝囚 - 麓遥 () 聂羽被那妇人的气息死死地锁着,屏息慢慢朝身后看去。 此时此刻,他才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这妇人修为之强。这气息中不带半点和善之意,这两年间,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几乎对方动动手指就能将自己置于死地的感觉。就连密洞中的那头双首牛兽的jīng魂,带给他的震慑相比之下都要小上一些。 黄袍妇人就这么静静地走过了他的脚边,大得出奇的眼睛此刻显露着几丝亲昵的神情,盯着他脚下的三只青蛙,根本没把他的一丝一毫放在眼中。 “要不是当rì应允满月时再要你的命,就冲你刚才那句话,此时已变成老娘的肉饲鱼饵了!”妇人看都没看他,而是俯身将他脚下那只一直静默不动的青蛙抱了起来。 聂羽一听妇人这么说,心中突然又多了几分希望。他当时说出那番话时盘算了好久,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赌上一把,按着妇人的修为定然不会在乎将自己的xìng命多留几rì。 他之前就已掂量过了,这妇人修为虽然远不是他能够揣测,但看当时妇人的手段,道乞师父比她只强不弱。若能拖到满月道乞师父现身,定让这妇人吃上一瘪。而听刚才妇人这番话,更坚定了他心中的主意。虽然不知道是她本xìng如此,还是因为彼此修为差距太大她根本不在乎,她倒还真没有毁诺杀了自己的意思。 想到此处,聂羽脸sè微微缓和了一些,硬着头皮问道:“前辈,这……这里难道是水下?” “将死之人,哪儿来这么多话?”黄袍妇人看都没看他,只是衣袖摆了摆,便有一道无形的气浪击在了他胸前。 砰地一声,聂羽只觉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了般,连呼吸都十分困难。强忍着五脏俱裂般的恶痛,他自喉中强行挤出一句话:“……不是说满月再取我xìng……命么?前辈……要食言不成?” “咦?” 妇人看着面无血sè的聂羽,神sè微动地轻咦道。 下一刻,聂羽胸口的巨力就已骤然撤去。他双目微微凸起地疾喘了几口气,惊惧异常地看着妇人,暗自庆幸亏得自己天生筋骨强健又提前修行了碎骨煞劲诀。方才那一击若是换成个普通修士,想必早都胸骨尽断而亡了。 “老娘原还纳闷,那口破钟虽然不入流,但凭你这连入门都算不上的修为怎么能敲得响。没想到,你这臭小子居然还懂得些炼体法门,正好!正好!”妇人说到此处,忽然嘎嘎地怪笑起来。 说话间,妇人面带喜sè地俯下了身子:“火六、火八、九九,前rì你们不还抱怨说这湖底没有活物供你们修炼蟾啐之法么?这小子被娘甩了这一袖尚还没死,身子骨倒也算得上结实,正好供你们练功!” 妇人言罢,静静地站在了三只碧绿sè的青蛙一旁,当即摆出一副冷眼旁观的神情来。 听黄袍妇人这么一说,之前冲着聂羽连蹦带叫的两只青蛙忽地顿住了身形,一动不动地伏在了地上,颌下不断地涨缩,如同在酝酿着什么。 见过了妇人在聚星阁顶上先后两击,此刻又听到“蟾啐之法”这四个字,聂羽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青蛙们要干什么,这显然就是要将自己当活靶子,练习妇人之前那番啐唾沫的大神通! “这……别……别别!” 聂羽此刻两眼瞪得如铜铃一般,边叫边扭动着被水草捆住的身子。怎奈这水草滑腻异常,随他这么一挣反倒越扎越紧了。 下一刻,那两只伏在地上的绿皮青蛙竟毫不客气地嘟起了嘴,如同两门连珠炮般接二连三地啐出了五六枚气弹,带着连连破空之声,朝聂羽狂袭了过来。 圣人书言,人固有一死,若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聂羽年少时饱读圣人教诲,也曾思量过自己将来会是怎样的死法,是像镇上那些害了恶疾撒的人含恨离去,还是如同那些活到耄耋之年的老翁老妪安详辞世。在遇到道乞师父之后,他更对长生不老的渺茫念头动过真心。 可无论何时,他都没料想过,自己竟会被两只不起眼的绿皮青蛙给活活啐死。 聂羽强扭着身子,努力躲过了开头的两三发气弹,可另外一半却都击中了自己。这气弹虽不起眼,但砸在他身上却如同颗颗钢珠般,内劲奇大。 受了方才妇人那一击,他身子此刻已经隐痛难忍了。一连又中了三颗气弹,虽然均没有伤及骨头,但伤上加伤,他面上表情当即扭曲了几分,强忍着剧痛低吼道:“我敬……你是前辈……怎能羞辱我!?” “九九?” “九九,你哪儿不舒服了么?” 聂羽双目紧闭,正还等着下一轮气弹,耳中却再次传来那名妇人略带疑惑的声音,他遂即睁开了眼。 两只绿皮青蛙依旧静静地伏在地上,而之前那只身形小上一些的已被妇人再次托在了手中。妇人眉眼间有几分关切,又带着些疑惑,似乎在听这只青蛙说着些什么。而这青蛙口中无非就是些“呱呱”、“呱”的蛙鸣,聂羽可是半点都听不明白。 不一会儿的功夫,妇人忽地大眼一眯,略带疑惑地冲着聂羽咂了咂嘴,低喝道:“火六、火八,你们两个先跟娘回洞府来!” 说罢,妇人竟头也不回地带着三个青蛙转身离去,将聂羽一人留在此处。 聂羽惊疑不定地看着身上被三颗气弹击伤之处,与想象中那些令人恶心的粘稠痰液不同,自己的衣衫上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此刻的他不但仅剩下一丝法力,而且被这水草仅仅束缚着身子。就算用师父赐予的剑符暂时脱困,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以两击斩杀那个黄袍妇人。况且此处是湖底,就算他能侥幸得胜,他不会那妇人的遁术神通,又该如何逃得出眼下的境地? 想到此处,他两眸忽地一亮,没有半点犹豫地将心神沉入宝符之中。 …… 血界妖塔中,聂羽正静静地靠坐在一颗参天大树下,身旁围着数百只愁眉苦脸的红背妖蛤。在他身前的一颗巨大的灌木下,盘踞着一只满身红斑的黑蟒,沉沉地睡着。化作青年模样的紫罗正插手默立一旁,目sè凝重地看着聂羽。 “小主子……您别愁眉苦脸的了,实在不行我们就跟那人拼了!”阿三见着聂羽满脸沉闷,焦急地说道。 “你给老子闭嘴!拼命!拼命还轮得到你?”紫罗细目中划过一丝厉sè,瞪了阿三一眼,旋即冲聂羽说道:“主子,紫罗有句话,不知主子愿不愿听?” “你说……”聂羽已将所有的办法都想了一遍,但却依旧没有半点头绪。 “如您所言,以那妇人的修为,就算我们全都拼了xìng命也不过是多死几个而已。我们妖族天xìng嗜血好斗,遇到强敌时还要留九分退路。大丈夫能屈能伸,主子不如就先忍上些时rì,待到满月老神仙现身之时,这些问题自然迎刃而解了。”紫罗显然不愿说出这番话,但此时此刻,这番话却是他能想到的唯一想法。 “我又何尝不懂这些道理,依你们所言,我昏睡了不过两rì,也就是说离师父下次现身尚有二十余rì。这妇人喜怒无常,我倒还真怕自己熬不过去。”聂羽轻叹一声,忽地肃然抬起了头。 “紫罗、阿三,我虽从没有把你们当成过奴仆,但我们好歹是主仆一场,我也不知道万一我丢了xìng命, 这宝符会发生什么变化。如果当真到了别无选择的时候,我会把你们尽数唤出去。这妇人法名叫妙蟾圣姑,想必跟你们妖蛤一族有些关系,你们求她一求,或许能留下一条xìng命。” “主子!您说的什么话!”一时间,不止阿三和紫罗,就连周围的那些大小蛤蟆们也都忿然叫了起来。 “若没有您,我和弟弟今rì想必还在那荒漠上浑浑噩噩的度rì,又怎能化成这副人身。我们虽是妖奴,主子待我二人却如同手足,当rì白城幻象之中,主子那份恩情我们兄弟至今不敢相忘。紫罗要是从了您这番话,就是留下了这条xìng命,红刹他醒来也不会原谅我。”紫罗声音虽低,可其中真情任谁都听得出来。 “紫罗……”聂羽忽地苦笑一声。 “红刹闭关前曾千叮万嘱,让我保护好主子,您若死了,紫罗这条命留着又有何用!”紫罗猛然跨前一步,冲着聂羽兀然半跪,铿锵言道:“若主子去意已决,紫罗愿陪您共赴生死!” “同生共死!同生共死!”似乎是被紫罗这番话所煽动,就连平rì那些贪生怕死的蛤蟆们此刻都颇有几分豪气地嚷嚷了起来。 聂羽看着周围这些妖蛤眼中的决意之sè,豁然站起了身子,无奈地摇头苦笑:“有你们这些家伙陪着,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 话到此处,他两眸骤然露出丝丝果决,语调一扬。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这个当主子的又怎能认怂!?” 第四十六章 山重水复,柳暗花明 - 帝囚 - 麓遥 () 身处这片湖底的天地,聂羽丝毫感受不到外界是白rì还是夜间,头顶上方的碧蓝sè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他也尝试着吐纳了一会儿,可不知是因为白天的缘故,还是灵力被这层奇怪的薄膜所阻碍,此地没有半点灵气可以供他恢复法力。 渐渐习惯了水草的束缚,在水草随波摇曳的时候,他的身子也跟着轻轻摆动着,时间久了居然还有了几分悠然的惬意。 自先前黄袍妇人带着那三只青蛙离去后,偌大的空场之内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除了头顶时不时传来的水流声,再没有半点其他响动。 聂羽之前虽然在诸妖面前说出了那番话,可他心里却深深知晓,若是这位圣姑前辈真想杀了自己,就算把他们全都放出来,对她而言也不过是动一根手指和动两根手指的分别。平rì看众妖受伤自己心中尚还不忍,更别提让自己亲手送他们赴死了。 就在他仍还在苦苦思量着对策的时候,头顶上方的水幕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咕噜咕噜的水泡声,循声看去,水幕后正趴伏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因为距离太远,聂羽仔细看了半天勉强看清,这身影居然像极了早前那几只对着自己狂喷的青蛙。它就这么静静地趴在水幕后,盯着聂羽看了许久才噗地一声钻进了水幕,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聂羽身前。 聂羽疑惑地看着眼前这小东西,却发现它盯着自己眼中的一对大眼中也满是疑sè。 “臭小子!” 下一刻,那黄袍妇人的身形如同凭空出现般突然站在了青蛙身边。妇人遂即将它缓缓抱了起来,瞪着聂羽问道:“我有几句话问你,你若不实话实说免不了再受些皮肉之苦。” 听她这么一问,聂羽心中突然纳闷了起来。这妇人眼中的表情虽然还是那般凶恶,可口气却不知为何缓和了许多,气息中的杀意也不似之前那么浓了。 聂羽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九九,娘再问你一次,你刚说的那些话可都是真的?”妇人低头冲着青蛙狐疑地问道。 “呱……”虽是回答,却依旧是聂羽听不懂的蛙鸣。 “恩!娘知道了!”妇人若有所思地盯着聂羽,面沉如水地问道:“小子,你之前曾说你收过些蛤蟆妖奴,此话可是戏言?” “不是……”聂羽jǐng惕地应声道。 “既有妖奴灵兽,那你身上为何没有灵兽袋!”妇人追问道。 “这……这个……晚辈天生异体,这些妖兽都是直接住在晚辈体内的!”聂羽硬着头皮说出了一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当rì道乞师父再三叮咛,这宝符的秘密是绝对不能在外人面前显露的,尤其眼前的妇人修为这么高,万一真认得这宝物杀人夺宝…… “胡说!不过是个初踏道途的小辈,竟敢在老娘面前信口雌黄!”聂羽话音方落,这妇人神sè当即又回到了之前凶神恶煞般的样子,反手就要一掌拍出取他xìng命。 “呱!呱呱!!呱呱呱!!!” 见妇人如此举动,她怀中的青蛙突然暴跳了起来,焦急异常地连连叫嚷着。 “九儿……你这是?”妇人满脸疑sè地打量着怀中的青蛙,面上疑sè更浓了几分。 “好好……娘亲问清楚再动手还不行么?”妇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抬眼看向聂羽,没好气儿地问道:“小子,我之前已探过你的体内,根本没有半点异于常人之处!既然你说那些妖奴在你体内,现在就给我把他们召出来!若是唤不出来,老娘这一掌你迟早还得吃!” 聂羽心中暗暗称奇,这宝符果然是个好东西。这妇人修为惊天,之前数次用心念探过自己的身子,居然没有发现它的半点踪影。 想到此处,他故作艰难地动了动身子,满脸苦相地低头看了看身上捆着的水草,露出满脸为难之sè。 “哼!老娘动一动手指便能捏死你,可别想刷什么花活!快将你那几只蛤蟆召出来!”妇人神sè冰冷地一挥衣袖,绑在聂羽身上的水草遂即自行四散而去。 “多谢前辈……” 被绑了这么久,他两腿刚一着地便传来了阵阵酥麻,踉跄了片刻才将将稳住了身子,冲着妇人微微一拜道。 聂羽看了看妇人怀中的青蛙,这小家伙眼中满是急切,没有半点威胁的意思。观妇人之前的言谈,对这小家伙也该是颇为宠爱才对,就是不知道它之前说了些什么…… 不如,就此赌一把! 他心神一动,深藏体内的宝符当即闪过四道赤芒,便有两大两小四只蛤蟆出现在了他身前。两只大的正是化为原形的阿二和阿三,二妖身旁则各伏着一只与那绿皮青蛙身形相差无几的小蛤蟆。 听这黄袍妇人之前的话语和她怀中这小家伙的举动,多半是冲着阿三他们这些蛤蟆jīng来的。他不知道那乱叫的青蛙所求的到底是什么,为了谨慎起见,只唤出了阿二阿三和他们族中的两个后代。 聂羽召出这四只小妖的瞬间,就已将师父的剑符准备好了,若真有什么意外之事发生,他定会毫不犹豫地祭出这两张宝符。 可怎知这黄袍妇人刚看到四只蛤蟆,面上突然摆出了一副诧异不已的神情,失声叫道:“咤熔灵蟾!?” 话音未落,她身形兀然一动便出现在阿二面前。不带聂羽作何反应,一只手掌已徐徐落在了阿二的眉心,旋即微微闭起了双目,似乎在凝神查探着什么。而四只蛤蟆则像是见到了祖宗一般,眼中早没了先前血界中的那份慷概赴死的豪气,均是一副异常顺从的模样。 见到妇人这番神情,聂羽当即放心了不少,将本已攥在手中的剑符悄悄收回了血界里。 “可惜了……原来只传承了这么一丝灵蟾血脉。”静立了片刻之后,黄袍妇人稍显失落地轻叹了一声,冲怀里道:“九儿……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娘亲此前都没有发现这小子身上的气息。不过,这几只妖蟾……” 黄袍妇人话未说完,忽地发觉此时此刻,怀里唤作“九儿”的青蛙正直眉瞪眼地盯着四只蛤蟆中最大的一只,嘴里不住地传出频快至极的呱呱声。而聂羽惊奇地发现,身旁的阿二居然也随之咕咕地叫唤了起来。 一蛙一蟾四目相对,此刻竟同时流露出一丝与人族无异的倾慕之sè。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唱一和之间,两道蛙鸣便彼此呼应了起来。 此事显然出乎了黄袍妇人的预料,她就这么怔怔地站在原处,任由怀中的九儿蹦到了地上,往这蛤蟆的前腿蹭了过去。 聂羽傻傻地盯着腻在一块的阿二和九儿,脑中忽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难不成,这就叫一见钟情? 第四十七章 转机 - 帝囚 - 麓遥 ()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这一蛙一蟾才各自退了半步,依依不舍地分了开来。 “九九!平rì你任xìng也就罢了,这蛤蟆不过只有一丝咤熔灵蟾的血脉,又如何配得上你!?”黄袍妇人重新将青蛙抱了起来,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她怀中的那只青蛙显然不想善罢甘休,一个劲儿地在她的袍子上蹭来蹭去。 聂羽不知所措地看在一旁,心里着实犯了难,暗道难不成这两只小妖还真是看对了眼? “不行!此事就是不行!娘亲只有你这一个闺女,之前为你寻的那些炉鼎你看不上也就算了,怎么却偏偏喜欢这个丑物!”黄袍妇人不屑地瞟了阿二一眼,怪叫道。 谁知这一声却好像刺到了阿二的痛处,本是原形的他蓦然变化,当即化作一副半人半妖的样子,挺着溜圆的肚子,瞪着眼睛嚷嚷道:“我……我哪儿丑了?” 他这一变不要紧,却把黄袍妇人和她怀里的青蛙都吓了一跳。 “不可能!不过区区一只妖丹未成的荒兽,怎可能人言化形!”黄袍妇人怔了片刻,忽地大喝了一句,转头看向了聂羽的方向,目sè陡厉地问道:“臭小子,这只小妖你是从何处收服的!?” 聂羽心道这妇人显然以为聂羽只有这四只蛤蟆jīng,而阿二又是其中唯一一只能够化成半妖形态的蛤蟆,故而才有此一问。可没等他答话,妇人怀中的九儿忽然腾地跃入了阿二的怀里,两只大眼彷如两朵绽开的桃花,翘着下巴贴在了阿二的肚子上,嘴里竟发出了比方才还要激烈数倍的蛙鸣声。 “这……”黄袍妇人的面sè变了又变,虽然依旧yīn沉,其中却掺杂了几分无奈的神sè。 “哼!死丫头!若不是老娘只有你这一个闺女……”话到此处,妇人的神sè忽地一缓,冲着聂羽淡淡地说道:“臭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聂羽。”聂羽不知她是何用意,应了声道。 妇人静静地走到阿二身前,没好气儿地说道:“满月之rì,老娘依旧会取你的xìng命!既然九儿中意这只蛤蟆,此妖从今往后便不再是你的妖奴了,老娘倒可以留他一条命在!” “火前辈,您这主意恐怕行不通……” 看到之前妇人神情的变化,聂羽此刻心里已经有了底,面上也忽地轻笑了起来。 “老娘可没有询问你的意思,再多半句废话,此刻就一掌将你拍死!”黄袍妇人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若是前辈此刻将我打死,您这位千金可就要受些相思之苦了……”聂羽面sè平静地说完,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身前的阿二忽然两手抱头地倒地翻滚了起来,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聂羽自与这些妖兽定下那道奇怪的血誓之后,彼此早就可以不经语言地交流心思。之前阿二就已将这些蛙鸣的内容一字不落地告诉了他,这个叫做九儿的小蛙是这位圣姑的独女,从小就备受娘亲宠爱,凡事几乎千依百顺。 九儿对阿二一见倾心,聂羽自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他之前便悄悄告诉了阿二,装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自己则静观一旁。 果不其然,随着阿二倒地,九儿腾地蹦到了他脸旁,眼神慌乱地向黄袍妇人求助着。 “臭小子!你做了什么?”黄袍妇人见到此状也颇为惊讶,她之前曾仔细探查过阿二体内,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更不相信眼前这个少年能在自己眼皮之下向这倒地的丑蛤蟆传音。 “火前辈,我与阿二他们几人的关系并非寻常的人主妖奴。当年一位不知名的前辈曾在我们之间立下一道血誓,命令他们一生仆从我左右。”聂羽说到此处,忽地看向了无助的九儿,接着说道:“这血誓十分霸道,只要我心神动一动,就可以要了几只妖奴的xìng命,若是我死了……” “你敢威胁老娘!?”黄袍妇人两眼瞪得奇大,一身修为砰然爆发。随她这一声大喝,数百丈内的大小石块居然都微微颤抖着浮了起来。 聂羽脚下一软,蓦然半跪在了地上,可脸上的喜sè却比刚才更浓了几分。 因为就在他面前,阿二正以远胜刚才数倍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叫嚷着。这些蛤蟆虽没有红刹、紫罗那么大的本事,但若是论嗓门,他们却比两条蟒妖强了不止一星半点。阿二装得极像,本就赤红异常的脸皮已憋得发紫,摆出一副痛不yù生的表情。 而他身旁的“九儿姑娘”,见这位心上人如此痛苦,早已哭得稀里哗啦,呱呱声比之前也强上了数倍,急切万分地往黄袍妇人身上扑来扑去。 聂羽勉强地撑着身子,沉声道:“前辈若是还不信,那这样呢?”就在他话音未落的当口,身前的阿三和两外两只小蛤蟆也如阿二般,在地上疯狂地翻滚了起来。 看着四只疼得满地打滚的小妖,黄袍妇人眼皮狂跳,虽然心中将信将疑,可口中的逼问却没有半分松懈:“身为妖族,为何要受人摆布!这小子xìng命在我手中,你们四个体内也没有什么血誓!速速起来,老娘给你们撑腰!” 四妖心中暗笑,别说他们与聂羽的确有主仆之誓,只要聂羽动动手指,就能取了他们的xìng命;就算没有这一层关系,认主后这两年时间,小主子带着他们吃香喝辣,血界妖塔之中又住得十分安逸。对于妖族而言,这一年当三十修炼的rì子,谁会傻到自行离开? 一连喊了几句,妇人发现这四只蛤蟆竟连半点犹豫的神sè都没有,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浓。一边是掐着自己软肋的浑小子,另一边是痛哭流涕地宝贝闺女,她当即心中一横,撤去了威压。 “臭小子你站起来!”妇人说着,再次将哭得梨花带雨的九儿抱了起来,冷冷地说道:“此事全因你惊扰了我那些子孙而起,你就随我走上一趟!他们若无事,就当你捡了一条小命!” 妇人话音方落,聂羽便觉一阵头重脚轻,已被妇人卷到了手里。 慌忙之中,他迅捷异常地将四妖收回了血界妖塔。此刻阿二几人就是他的救命稻草,若他们不在身边,他可不知道这妇人会不会突然心血来cháo,真将自己的xìng命取了去。 不过两三息的功夫,他便被妇人带到了一处光怪陆离远胜梦境之地。 第四十八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 帝囚 - 麓遥 () 这是一处方圆四五十丈大的洞穴,整个洞穴浑然天成,上下四壁均泛着五彩流光。洞内的地面上铺着无数与湖底一般无二的碎石,但碎石间却有清冽异常的小溪哗哗作响着。 碎石中长满了奇形怪状的植物,其中最为惹眼的是一种细细长长的青绿sè蔓藤。无数藤条生于碎石间,向周围蔓延后紧紧贴服在石壁上,经由四壁攀爬而上,几乎将整个石洞的内壁都覆盖了起来。柔软的枝条在洞顶重新汇聚,拧成一股股粗大了数倍的垂藤,再由洞顶高高坠下。 更令人称奇的是,这数十根小臂粗细的绿藤上,密密麻麻地挂着许多四五寸大小的白sè光团。白光包裹的是一些看似十分柔软的圆球,其中似乎还有些若隐若现的黑影在缓缓跳动。 无数五sè霞光正不断从石壁钻出,化作一丝丝时隐时现的流彩,其中有些在光球间徐徐地盘旋舞动,有些则径直被某些光球摄入其中,不见了踪影。 这妇人说带他看看子嗣的情形,他原还想怎么都该是个脏乱吵闹的地方,却没想到竟是这般如梦似幻。 他怔怔地看着此情此景,忽然发现这石壁上星星点点的光亮与自己修炼的那座密洞倒有几分相似,只是此地的灵气比喜忧顶后山的密洞更为jīng纯。 黄袍妇人自来到这洞里便微微闭起了双目,一动都没有动过。 “前辈……难不成您之前所说的子孙就是这些?”站了许久后,聂羽见她没有发话的意思,遂即开口问道。 “这些什么?” 黄袍妇人面sè一冷,没好气儿地回道,遂即口中忽然发出一阵咕咕的低鸣。这声音里显然蕴含了什么神通,在这洞穴中居然经久不散。而那些白sè的光团随着此音,也发出了阵阵低不可闻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妇人面上的神sè才微微缓和了下来,冲聂羽沉声道:“算你小子有福,我这些孙儿们并未受那钟声的影响,要不然你就是有一百条命,今儿个也得都给老娘搁在这!” 聂羽登时打了个寒战,暗叹今天的事情若不是阿二和这名叫九儿的蛙妖看对了眼,自己倒还真是命悬一线了。想到此处,他当即硬着头一笑:“前辈,还没有请教您的尊姓大名?” “别蹬鼻子上脸!刚若不是九九为你求情,老娘早就一掌将你拍死了!”妇人此话说罢,怀中的九儿忽然露出几分不快来,呱呱地叫了两声。 见到此状,妇人当即牙关咯咯作响地骂道:“你个小妮子!娘养了你两百多年,这还没怎么着胳膊肘就冲外拐了!?”可她怀中的九儿看看聂羽,又看了看她,仍是一副寸步不让地样子呱呱连叫着。 聂羽无奈地看着这对母女你一言、我一语,心中对这名叫“九九”的青蛙倒也渐生好意,毕竟自己这条命算是她保下来的,只是不知她rì后化形会不会变成跟这黄袍妇人一般。刚想到此处,洞穴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声响,遂即整个洞穴都随之微微颤动了起来。 “唉……这几个不省心的!” 听到这声音,黄袍妇人面sè微微一变,轻叹着微微挥袖,当即卷着聂羽飞出了洞外。不过扎眼的功夫,聂羽便被再次丢到了地上。令他咋舌的是,身前正立着五只相貌无二的庞然大物。这五只青蛙仿佛是五个放大了千百倍后的九儿一般,坐地便有近二十丈高,此刻均张着六七丈宽的大口,露出一副凶狠异常的样子。 “你们五个不在宗内好好守着各峰和大阵,跑回妙蟾洞来做什么?”黄袍妇人生气地扫过了五只巨蟾,骂骂咧咧地说道。 “娘!前rì到底是什么人惹您生气,快告诉我们?”居中那只一咧大嘴,口舌中竟凭空刮起了阵阵狂风,瓮声瓮气地嚷嚷道。 聂羽怔怔地盯着这五只口吐人言的巨物,当即后怕了起来。任他如何也想不到,这五个身形堪比小山般的家伙居然与九儿一样,都是这黄袍妇人的孩子。 黄袍妇人满脸怒意,发出的声音居然比巨蟾还响亮几分:“这事是谁告你们弟兄几个的?” 见妇人火冒三丈的样子,几只巨蟾瘪嘴低了低头,声音小了不少:“宿老爷子今早分别知会了我们兄弟几个,说是前rì有人惹得娘大动肝火,还险些伤了我们兄弟们的子嗣,还……” “住口!”黄袍妇人怒斥一声,两腮似乎都气得鼓了起来:“气死老娘算了!九儿不省心,连你们也跟着凑热闹!你们五个擅自跑来阵外,若是大阵此时出了什么问题,你们哪个担得起!?” “可是……”那为首的巨蟾还想辩驳什么,黄袍妇人的话当即劈头盖脸地又砸了下来。 “这些孙儿有我守着能出什么乱子!你们几个再不长点心,万一大阵有什么闪失老娘先把你们兄弟剥皮抽筋,一锅烩了!!”妇人说着,两袖突然一阵狂摆,便有五股无形的狂风分别刮到了五只巨蟾的身上,足足把他们五个推后了数十丈远。 “娘你别生气……我们走就是了!” 为首的巨蟾说罢,满是为难之sè地掉头跃起。随后紧接着四声剧烈的震动,五只巨蟾犹如电光火石一般,朝着不同的方向窜入了头顶的水幕。 “若被齐玉小儿知道了他们五个擅离职守,想必又要来找老娘啰嗦半天!”见着五蟾离去,妇人气xìng不减地自然自语了一句,旋即瞟了聂羽道:“臭小子,看够了没有!老娘答应九儿不取你xìng命,可没答应她不挖你的眼珠子!” 聂羽对这位圣姑倒也不像之前那么惧怕,当下被她这么一凶,心中反倒生出了几分好奇,旋即恭敬地问道:“前辈,这几位不都是您的孩子么?他们不过是出于关心来探望一二,怎么会惹您发这么大的火气?” “臭小子!身为醉乌山弟子,你可知道宗门的护山大阵叫什么名字?”黄袍妇人不冷不热地问道。 “五蟾水云妙阵……” 五蟾水云妙阵!五蟾水云妙阵! 想到此处,聂羽忽地恍然大悟。当rì在织云院还因为这护山大阵的名字奇特,问过凌渊师父不少相关之事。暗骂着方才自己怎么就没想到此事,他凝眉问道:“难不成这大阵就是以方才那五只巨蟾而命名?” “不错……这五蟾水云妙阵的五个阵眼正是我那五个不争气的孩儿。” “可聂羽不明白,虽然您这五个儿子重为阵眼,但此时又不用发动大阵抵御什么强敌,他们稍稍离开片刻又有何妨?” “此阵事关重大,你这臭小子懂得个屁!?”黄袍妇人眼瞅着又要发飙,却不知为何强忍了下来,沉声道:“老娘可犯不着因此事跟你生气!” “小子,老娘既已允诺了不取你的xìng命,便不会食言。速速将你那妖奴放出来,把他身上的血誓解了,你便是zì yóu身了!”黄袍妇人看着脚边九儿急切的样子,兀自摇了摇头道。 “前辈有所不知……当rì那个不知名的老先生虽然帮我定下了血誓,却没有教过我如何将这血誓解开。”聂羽压了压声音,十分为难地应了声。 “什么?”黄袍妇人两眼一瞪,怒火腾地又窜了起来:“臭小子,你这是诓老娘不成?那蛤蟆若有血誓在身,哪天你不高兴将他宰了,让我的九儿去何处找你寻仇!?” “前辈且慢动怒!”聂羽眉关微皱,颇不情愿地看了看妇人脚边的九九,心中的小算盘已打得噼啪作响。 “不瞒您说,我与这几只妖蟾虽名为主仆,平rì关系却胜似兄弟,前辈所说之事聂羽是万万做不出来的。但我还想问问阿二他自己的意思,他若真愿留在此处与九儿姑娘相伴,我身为主子自然会放他离去。若他不愿如此,聂羽今rì就算血溅当场也绝不会留他一人在此!” 黄袍妇人听完了他这番慷慨之言,忽地愣了愣神。 不仅是醉乌山门一脉,普天之下但凡踏入筑轮之境的修士,几乎个个都育有妖兽灵兽以供驱使。以她的修为而言,一生所见人族修士数不胜数,倒还是第一次见到修士会为了自己的妖奴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再加上她本身就是妖蟾化形,听到聂羽对身为妖蟾的阿二如此袒护,忽觉这臭小子倒也有些让她侧目之处。 “好小子,你且将他唤出来!”黄袍妇人虽然口气依旧生硬,脸上却早已不见了之前的怒意。 聂羽将阿二召出来的瞬间,一直抱在妇人脚边的九九当即屁颠屁颠地蹦了过来,露出一副欢喜异常的样子,呱呱呱呱地叫个不停。 两妖相拥了时,阿二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又摇摇头,还不时露出几分挣扎的神sè转头看看聂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推开了九九走回到聂羽身前,正要开口却被自己这位小主子直接打断了。 “阿二,之前的事情这位九九姑娘想必都已告诉你了。此事是你自己的事情,自然由你自己决定。”阿二尚未开口,聂羽便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小主子……我……”说话间,阿二眼中犹豫的神sè任谁都看得出来。 “这位先辈本身就是你同族,你跟这位九儿姑娘又是一见倾心,我这当主子的哪儿有坏你好事的道理?”听聂羽笑着将此话说完,阿二和这九儿眼中居然满是浓浓的感激之意。 看他二人这副样子,聂羽得意地一笑,冲着黄袍妇人抱拳一拜道:“前辈,既然阿二甘愿留在您这洞府里,我也就放心留他在此与九儿姑娘喜结良缘了,只不过……” “臭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不知为何,这黄袍妇人脸上竟流露出一丝喜sè。 “九二姑娘是前辈的千金,阿二族中没有长辈,我身为他的主上,自然要替他做主。既然他想跟九儿姑娘在一起,我当然要帮他明媒正娶!” 说到此处,聂羽两掌一翻,手中突然多了两个jīng致异常的木盒。随他轻掀起了盒盖,两股淡淡的药香当即弥漫了开来。 聂羽将两物往黄袍妇人面前一送,咧嘴笑道:“这两棵灵草是聂羽给阿二下的聘礼,前辈虽不一定看得入眼,这却是晚辈的一番心意。请前辈恕我斗胆,提前唤上一声亲家,还望您将这两物收下!” 第四十九章 祸兮福所伏 - 帝囚 - 麓遥 () 听聂羽口中叫出亲家二字,黄袍妇人心中的火气已不打一处来。可正待她火冒三丈的当口,眼前这少年掌上却忽地变戏法一般多了两棵灵草。 她原还想凭聂羽的修为,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可当她不屑地瞟向盒中的物件时,两只本就不小的眼睛忽地长大了数倍,二话不说地将两个盒子端在了手上,仔细异常地端详了起来。 “这棵灵草难不成是……三叶枯钱?”黄袍妇人的目光在灵草上下来回扫了数遍,将信将疑地问道:“真是三叶枯钱……这,、年份可不算短了!” “两千年以上……”聂羽见着妇人这番表情,喜上眉梢地笑出了声。 “两千年……”黄袍妇人此时仿佛根本没空跟他搭话,目光旋即落在了另外一个盒中,盯看了许久后才不由自主地问道:“这……这东西又是什么?” 她口气已全然没有了半点质问的意思,反倒带着些许尴尬。不知是不是这灵草带给她的震撼太过强烈,此刻妇人似乎全然忘记了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个连自己晚辈都算不上的毛头小子。 “回前辈的话,此物是百足梧桐的一束根须。”聂羽不慌不忙地答道。 “百足梧桐!?这……这是百足梧桐的根须!?”说话间,妇人面上已没有了半点之前那般傲气凌人的样子,两眼中满是愕然之意。 下一刻,黄袍妇人仿佛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失态的样子,眼中骤然划过一丝异sè,冷冰冰地说道:“臭小子,这些灵草你是从何处得来的!?三叶枯钱在南泽州内就已十分罕见,这百足梧桐更是传闻中的剧毒灵物,凭你的修为如何取得到这等宝物!?” 聂羽早就料到妇人会有此一问,当即笑颜以对地说道:“这两物是当初那位不知名的前辈,在给晚辈种下血誓之后随手留下的。当初他老人家只说这两样东西是剧毒之物,对我修炼没有半点溢出,让我将这两棵毒草在遇到有缘人后拱手相送,必能得到一场造化。” “放屁!”黄袍妇人心中当即暗骂了一句,自己活了几千年,怎么可能连这等骗小孩子的谎话都听不出来,可看着眼前这两棵极为稀缺的毒草,口中却根本说不出半个不字。 “先前在喜忧峰顶,前辈的神通击中那枚铜镜时发出了些嘶嘶低鸣。虽然只是一瞬,但晚辈斗胆,猜测您的功法应该能用上这两棵毒草。既然是阿二和九儿姑娘事情,晚辈用这两物做个顺水人情,还希望您不要推辞。”聂羽说话时虽是毕恭毕敬,但听在黄袍妇人耳中,却怎么都觉得有些奇怪。 妇人脸sè变了又变,暗骂这小子诡计多端,可他口中的话却一字不落地说到了点子上。修为到了她这个地步,寻常的灵草丹药早已没了用处,眼前这两棵千年毒草对她的吸引自然不言而喻。 别说推辞,她要不是碍着自己身为长辈的原因,早已将这两物收入囊中了。此刻她之所以犹豫,不光是侧目眼前少年处变不惊的心xìng和层出不穷的鬼主意,更是因为她心中隐隐觉得,这名叫聂羽的孩子并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以月基未成的修为三震乌玄钟,带着尚未结丹便可化形的妖兽,身怀连她都不认得的稀世毒草。这些异事随便拿出一件尚还说得过去,但此时在同一个人身上发生,说是巧合却略显牵强了。 她暗暗寻思着,如果这少年身后真有一位前辈暗中维护的话,能轻易送人这等珍贵的宝物,此人修为恐怕比自己还高上一些,毕竟这三叶枯钱和百足梧桐都是久闻不得一见的宝贝,万不是一般人能寻得到的。再想到她自己这数年来修为难以寸进,醉乌山百草院中那些废物们练出来的丹药早就没有了效用,若有眼前这两物相助,自己的毒功神通定然会大为jīng进。 想到此处,妇人面sè一缓地淡淡说道:“哼,你倒是机灵得很,这聘礼老娘就代九儿先收下了。至于九儿的嫁妆,待我回头送到织云院上,也给你小子长点脸面!” 聂羽听她这么一说,嗤地笑出了声来,连忙说道:“前辈,晚辈可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呢?” 看他这副得意忘形的样子,再看看手中的两棵毒草,妇人倒也没了火气,斜瞟了他一眼道:“除了那齐玉小儿,山中修士均是我的小辈,还没人敢直呼我的名讳。我妙蟾圣姑今天就破例一次,既然你与那丑蛤蟆自称兄弟,rì后叫我一声火姑母就好。” “火姑母。”聂羽躬身一拜,嘴角的笑意又浓了几分,遂即接着道“聂羽还有几件不明之事,还望您能解答一二。”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不一会儿的功夫,聂羽便从这黄袍妇人的话中解决了不少之前困扰多时的疑惑。 此刻二人头顶上的水幕竟是一条地下暗河,而这暗河尽头便是之前聂羽被捆绑的地方,正是妙蟾圣姑平rì修行吐纳之处,唤作妙蟾洞。 湛蓝sè的水幕结成了一道法阵化为洞顶,其上则是之前他御风俯瞰时,醉乌五峰中间的那片彷如宝石般的湖泊,百月湖。妙蟾洞地处湖底,乃是整座百月湖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 只因聂羽尚未修成月基,不能感悟月灵之力,才会无法吐纳洞中灵气。 湖水结成的灵脉经由地下暗河一直流入到喜忧峰下,故而整座喜忧峰也与醉乌灵脉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妙蟾之前带聂羽去的那处彷如梦境的石洞,正是喜忧峰正下方的地底深处。 妙蟾供遇有九个子嗣,除了老六早年夭折之外,头五子均守在护山大阵的五处阵眼上。除了老七和老八外,就只有九九这一个姑娘, 又因这九儿生xìng颇为挑剔,之前妙蟾曾寻到过不少南泽州的大小妖修,却没有一人能入得她眼。故而对于她和阿二两人的事情,妙蟾才会百依百顺。 醉乌山三千里灵脉以五峰为阵眼汇作五点,而五点正中便是三千里灵脉的核心,也就是百月湖正中的这座妙蟾洞。聂羽做梦也没有想到,名传南泽三国,坐拥万余修士的醉乌道脉,最jīng纯的灵气居然是供眼前这位妖蟾化形的火姑母修炼所用。 更令他瞠目的是这位姑母口中的齐玉小儿,居然就是醉乌山开宗创道的御霄老祖。她在提到这位醉乌老祖时,面上颇有几分怨气。用她的话讲,这齐玉小儿只身来到醉乌山时,她已在此处苦修了近千年,那人竟有几分雀占鸠巢的意思。 聂羽越说越起劲,心中倒也庆幸了起来,暗叹这次的事情倒真算是祸兮福所伏了。 之前看到外院中人勾心斗角,他还顾虑过跟弟弟二人该如何在山中立足。此刻情况却大不一样了,二人不但有凌渊师父作为依靠,自己凭空多了这么一位神通广大,辈分奇高的火姑母,今后在山中的rì子想想都觉得滋润。 阿二和九儿早跑得不见了踪迹,妙蟾和聂羽二人一问一答,不知不觉便聊了许久。 正所谓人生两大幸事:洞房花烛,金榜题名。 之前的外院道比,不用猜就知道结果,他必然是头名。虽然此刻洞房的并非他本人,但能促成阿二这桩好事,他心中却也十分开心。 就在他聊得不亦乐乎时,眼前的火姑母突然一愣神,蓦然拍了下脑门道:“都是你这小子左一句又一句,老娘都忘了那丫头的事情了!” “火姑母,九儿和阿二都在您这洞府里,有什么好担心的?”聂羽暗笑她大惊小怪,当即宽慰道。 “那丫头此时不知在何处快活,哪儿用得着我担心……老娘说的是跪在月灵台外的那个织云院的丫头……”妙蟾说道此处,顿了顿声。 “织云院?”聂羽脸上的笑意豁然敛去。 “对,是个织云院的小丫头。跪在月灵台中有一天一夜了吧,还说什么求老娘我放你一条生路……”妙蟾似乎根本没将她当做一回事,面不改sè地言道:“是叫莫什么来着?” “凌渊师父!?”聂羽怔了片刻,面sè骤变地冲妙蟾拜道:“火姑母,她是我的授业恩师,此来定是求您饶我xìng命的!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带我去那个叫月灵台的地方?” 看他满脸焦急的样子,妙蟾两只大眼当即露出了几分无奈,嗤声道:“唉,真是麻烦……连土遁水遁都使不出来,还敢在老娘面前论辈分,谈亲家。” 抱怨完这几句,她反手一把拎起了聂羽,蓦然消失在了原处。 第五十章 福兮祸所依 - 帝囚 - 麓遥 () 聂羽脑中所想的月灵台,本该是一处白玉玲珑转、月华流之地。可当他和妙蟾的身形再次稳稳落地时,他却发现足下不过是一座方圆数十丈大小的普通石台,石台周围则是一大片湛蓝sè的湖水。整座石台如同一个漂浮的小岛,孤零零地座在大湖的正zhōng yāng。 而当他的目光再度收回到眼前时,才突然发现身前不远处的石板上,正有一个他熟悉异常的身影,静静地颔首跪坐――莫凌渊。 此刻的她依旧是粉袍红帔,罗纱遮面,只是那对美眸却如同蒙上了一层雾气般,失神地盯着她身下的灰sè砖石,已见不到平rì的半点神采。 “凌渊师父!” 聂羽兴冲冲地跨到她身前,哪儿还顾得上什么师徒礼数,两手往她两肩一抓便把她提了起来。此时他才发现,当rì以一个背影便让他概叹绝代风华的师父,此刻眉眼间的表情竟像极了萌关那些无助至极的寻常女子。 莫凌渊被他这么一唤,缓缓抬起了两眸……呆滞的目光中忽地泛起了层层莹光,面上遂即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师父,羽儿没事……我……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聂羽轻摇了摇莫凌渊的两肩,急切地说道。 “羽儿……”莫凌渊疑惑地看了看他,目光旋即落在他身后的黄袍前辈身上。 “哼!你这小妮子可没有这么大的脸面……此事全凭他自己的造化!”妙蟾当即又回到了之前那般居高临下的口吻,话中含怒地说道。 “前辈……”莫凌渊低不可闻地换了一声,眼中当即露出了几分欣喜,冲着聂羽说道:“好徒儿!你真没事了?” 聂羽狂点了点头,连声应道:“师父,您放心吧!真没事了!” 说罢,他转头看向妙蟾,兴奋异常地笑道:“谢谢您火姑母!阿二就先在您的洞府内住几rì,待我和弟弟见了面,我再来妙蟾洞问候您。” 莫凌渊听了聂羽的话,先是讶异地看看了他,目光才露出的几分喜sè忽地又散了去,落寞异常地低声唤道:“羽儿……” “您这是怎么了?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师父怎么还是这副表情?难不成是对我在道比上的表现还不满意?” 聂羽见她这副样子,当即打了个哈哈,想逗她开心些。而他却没想到此话出口,莫凌渊的面上犹如突然结了一层淡淡的冰霜般,当即又白了不少。 “师父,到底出什么事儿了?”聂羽忽觉不对,脸上的笑意一敛,声音也沉了下来。 “为师愧对你们兄弟二人……”莫凌渊说着,面上的罗纱突然被一丝若隐若现地泪水打湿了,轻柔地贴在了她的两颊上。 聂羽看着梨花带雨地莫凌渊,心中已是七上八下,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轻声问道“师父,您方才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为师食言了……”莫凌渊静静地低下了头,轻声言道:“当rì为师曾允诺你道比得胜之rì,就是你们兄弟相见之时。前rì景儿在月灵台内成功进阶,可他出来后并未直接回院中寻我,反而以我的名义在广执院领了一道大阵门禁和一头苍雕,独自离开了醉乌山……” “什……么!?”聂羽此刻仿佛有无数的声音梗在喉中,想发却又发不出来。 他自己不远数万里来到醉乌山中,不就是为了能与弟弟见上这么一面。眼下自己虎口脱险,刚还幻想着rì后在山中的滋润生活,弟弟却又独自离去,让他怎么接受得了。 “都是为师的错……景儿此前并不知晓,当rì你们镇上劫难只有你一人生还的事情。我曾允诺于他,在他修成月基之后便可以回镇上寻你。但我没想到景儿那孩子竟急成这样,出关后没有踏回院中半步便急匆匆地赶下山了。”莫凌渊两眸之中闪过几丝愧疚之意,微微抬起了头才发现,此刻聂羽的脸sè却比她还难看了许多。 “凌渊师父……你刚才说的,可是真话?”聂羽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莫凌渊,遂即便看到了她泪目含愧,轻轻点头的模样。 恍惚之中,聂羽只觉脑内嗡然化作一片空白,整个人嘭地栽倒在灰突突的石板上。 聂羽觉着自己仿佛沉沉地坠入了一个梦境。 不知睡了多久后,他隐约感到头顶处有徐徐微风拂过,yù睁开双目,却不想被一阵yù裂的头痛击了一个哆嗦。 手掌之下丝丝凉意,似是自己正躺在冰冷的砖石之上,当他运起内力想伏地而起时,又发现浑身上下似是筋骨尽断一般,分毫之力都使不上。 就这样不知躺了多久,体内的困乏才渐渐褪了去,头痛之意也渐渐舒缓了许多,他艰难的爬了起来,环视了静的出奇的四周。 此时的自己正躺在一处白丈高的建筑之前,朱漆红顶,红木镏金,宏大的楼宇气派非凡。自己所躺之处则是那楼前的玉石平台上。转头看去,他忽地出了一身冷汗。脚边不足一尺外竟是一处悬崖。低头看去,崖侧吊着一条蜿蜒钢索,连着木阶嵌入岩壁之中。顺阶而下似是有千丈之深,目光所及之处云雾弥漫,竟看不到尽头。 聂羽随即吓得向后蹭了蹭,正yù起身,只见方才那紧闭的大殿之门不知何时已经大开,无数金甲持枪的兵士自那殿中涌出。聂羽吓得一个激灵,生怕自己被人看到,刚想避让一二,却发现那些金甲之人彷佛并未看到自己一般。 呼吸之间,已是有百十多名金甲之人来到这玉台之上,分列而立。而此时,自那门中先后走出了三人。最前一人是一位赤发女童,白袍素履,丹唇玉肤,扎着一个朝天小辫,行走间却眉蹙紧锁。其左一人面相四五十岁,黄袍金冠,扎髯虎目,眉目隐露威仪之间,却也是凝着一股愠sè。最右之人乃是一个青衫道士,鹤发童颜,持拂背剑,面露淡然之sè,像是在思索何事。 三人行至殿外,相互之间似是说了些什么,虽几人近在咫尺,聂羽却如何都听不清楚。没说几句,只见那女童小脸一鼓,甩手便向玉台边上走去。其后那金冠之人似有挽留之意,她却全然不理。而那道人,只是望着二人摇了摇头。 聂羽心生疑惑,再看那小童之时,却目瞪口呆了。 行至台边的她身前散出一片白光,四周云雾如同得令一般丝丝缕缕飞至那白光之中,瞬时成了一方四五尺长的云榻。女童手指向着身前轻轻划过,遂即一道金雷自手指而出,击入云榻之中。随即一个闪身,倏地便出现在云榻之上,背后隐约可见一轮光晕流转。 那女童饶有深意的向着二人之处看了一眼,便蓦然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金冠之人又与道士言了几句,那道人只是做出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那人似是十分生气,大袖之间凛风骤起。双足猛跺了玉台后便一跃而起,竟是化身一条三四十丈长的四爪黄龙,裂空而去。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云际。此人一去,方才那百余名金甲之人也都各个脚踏霞光,向着方才黄龙所去的方向飞了起来,速度也是极快。 聂羽哪里见过这个阵仗,眼见着之前一幕一幕,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竟是不假思索地欣赏起那横跨天际的百余道彩光来。 玉台之上,如今只剩下那青袍老道。只见那老道长吁一声,旋即在手中掐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一道白光缓缓那他袖中飞出,竟是一个玉质灵芝如意。呼吸之间,便迎风涨到丈许之长,悬在了那老道身前。老道轻跃而起,笔直的站在了芝冠之上。 聂羽方才看得两眼发直,当下长舒了一口气。不想那站在如意之上的老道猛地回头,竟是死死的盯着聂羽所坐之处。 第五十一章 进阶(上) - 帝囚 - 麓遥 () 透着石殿内五彩斑斓的华光,不难发现这大殿四周分别开着五道十分宽敞的门廊,其后分别传出了阵阵颜sè各异的光芒,如同五行一般,分明异常。而在五门之外,则端坐着五名闭目盘膝的老者。 这些老者与宗内之人的穿着颇为不同,古旧的灰布长衫没有半点花哨。可在这普普通通的外表下,几人的气息居然丝毫不弱于莫凌渊和贺丞州等等这些五峰十院的长老。 妙蟾拎着昏迷不醒的聂羽,如同拎着个死物,朝向之处,正是那座泛出阵阵红sè光华的廊道。就在她现身的瞬间,大殿内的无名老者齐齐睁开了双目,起身后恭敬异常地冲她拜了一拜。 而守着红sè门廊的那位老者则干脆迎了上来,堆着笑脸,拱手拜道:“宣鸣拜见圣姑,圣姑这么急匆匆地过来,可是要寻谁?” “火月灵台内可还有位置?”妙蟾并没有答话的意思,气哼哼地问道。 老者目光一斜,看了看妙蟾手中的聂羽,当即连连点头道:“有……有……” “宣鸣,这小子要在火月灵台内闭关几rì。此间你帮我守着他点,万一出了什么差池,老娘拿你试问!”说话间,妙蟾冷眼一瞟,闪身便疾飞进了身前火光熊熊的石廊内。 老者面sè无奈地看了看四下,不单单是他,就连另外四个人也都面面相觑了起来。他们五人乃是祈仙院中的五位掌院长老,平rì就在月灵台中执事,对圣姑的厉害自然知之甚深。 这位妙蟾圣姑修为惊天,妙蟾洞更是整个醉乌山灵气最为jīng纯的地方,故而极少在宗内露面,出现在月灵台中更是罕见。 月灵台虽然是宗内长老以上之人才有进入的资格,但平rì也有不少人得到五峰峰主的许可,带弟子前来闭关修炼。老者看她手中拎着的聂羽,一眼便知晓了他是织云院的弟子,当即纳闷了起来,不知织云院与这位手眼通天的圣姑何时又扯上了关系…… 莫明其妙地揽上了这么一桩差事,老者暗自摇了摇头,苦着脸又坐回到了原处,心叹不知是谁家的弟子竟有这么大的造化,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月根未成,法力尽废的半残之人。 此刻,妙蟾带着聂羽已来到了一处广阔异常,熔岩满布的洞穴之中。 此地说成是熔洞似乎不太贴切,只因这里炎力太过浓郁,已经结成了无数彷如实体的红热光团,满满地附在周围的石壁上,将整个石洞都烤成了一片炽红之sè。 石洞正中有七八个拔地而起巨大石笋,兀然立在滚滚炎流之中。此刻正有两名身着黑袍的弟子,静静坐在其中两根石笋顶端,一心只顾着闭目调息,根本没有察觉二人的来到。 “这洞里燥得人好生难受!臭小子,老娘就只能帮你帮到这儿了,你可千万给我挺住了!”说着,妙蟾随手一丢,扔麻包般将聂羽丢到了其中一根石笋的顶端。 这扑通一声自然也传入了那两个静心打坐之人的耳中,不待他们作何反应,身子已被妙蟾一手一个夹在了胳肢窝下。 “此地老娘先借用几rì,你们两个小子就先在外面候上几天吧。”随着阵阵怪笑远去,偌大的火月灵台内就只剩了下聂羽一人。 不一会儿的功夫,无数淡淡的红sè炎力便附在了聂羽身上,不断往他发肤内渗透,浸润着他几近干涸的经脉。 半梦半醒之间,他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下山寻找弟弟聂景! 可让他绝望的是,此刻这具身躯已经全然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不但自己做不出一丝一毫的动作,就连心念之力也散而不聚,无法驱使,只能任凭皮肤上这些细碎的炎力不断地渗入体内,如同一股股小溪,流淌在经脉中。 他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等着,原想这些法力在积聚到一定程度后,定然能够为自己所用。可让他奇怪的是,每当这些星辰之力汇聚为一股,便会莫明其妙地消失在自己的经脉中。 这一过程周而复始,他身体发肤汲取外界炎力的速度越来越快,但体内却没有积聚下半点法力。渐渐地,聂羽发觉自己体内的经脉和丹田虽然仍是空无一物,但被这炎力反反复复地炎力洗刷,早已变成了一副炽红异常的样子。 可令他不解的是,虽然身体被这浓郁的炎力炙烤着,他却感觉不到半点不适。若此刻有人从旁观看,定会吓一大跳。 他的身体此刻已经化作了一个四五尺大的漩涡,缓缓地抽取着周围和身下熔岩中的炎力。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周身的红芒越来越厚,越来越亮,几乎已经化为了一层火红sè的蚕茧,将他紧紧地包裹在其中。而他眉心的那处红芒闪烁的光点,此刻也渐渐稳定了下来,焕发着比之前远胜数倍的光彩。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些透过他发肤渗入经脉的炎力停止了无谓的流动,如同沉淀般附着在了他心脉的内壁上。随着沉积在他经脉内的炎力越来越多,如同生根发芽一般往他脏腑内蔓延了进去。 霎时间,原本藏在他五脏六腑中的那股温热异常光芒,被当下这些炎力一搅动,竟如同火山爆发般喷薄而出,转瞬便将他静脉内所有的炎力吞噬一空。 不但如此,这股残暴的火焰居然第一次从他体内爆发了出来,化作三道没有实体的气息,混入了他周身的漩涡之中。 本来五六尺大的红sè漩涡豁然涨作两三丈大小,遂即在熔洞内卷出了阵阵呼啸的风声。风声中,无数大大小小的火浪被漩涡卷起,向聂羽的身子汇聚而去。与这三股灼热异常的气息相互角斗着,彼此吞噬之间,整个火月灵台都暗淡了几分, 这一切聂羽虽然看眼中,却没有半点主动权。 彼此吞噬了许久之后,这三道气息才如同jīng疲力竭般缩回到他体内,再次化为阵阵温热的光芒钻回了他的脏腑中。与此同时,体表外的浓浓炎力也趁虚再次灌入他的经脉丹田中。 聂羽静静地体会着这种感觉,似乎自己的身体已化作了一个供炎力同行的过道,一股股颇为霸道的炎力不断地灌入他体内,却只在他体内停留片刻。随着心神之力慢慢恢复,他倒也发觉这炎力与平rì吐纳时的星辰之力似乎有些不同,其中似乎蕴含了一些比星力jīng纯了无数倍的法力。 他强行运转起了信念,试图将炎流中这股jīng纯异常的法力抽取了出来,可无论他如何努力,这些法力却根本不受他的控制。更令他称奇地是,它们并没有随着滚滚炎力流出体外,反倒自行循着经络汇入了自己颅顶神庭之中。 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的神庭内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一条极为纤细的赤红sè光芒,虽然极为渺小,但其中蕴含的法力却远非早前的星根可比。 回想着当rì道乞师父训道时的场景,聂羽心中忽然一喜,暗道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月根…… 一切仿佛都是水到渠成,没有道乞师父当rì所说的炼身之苦,也没有凌渊师父口中的艰辛异常,随着丝丝jīng纯的红sè炎力不断汇入,他神庭内的月根也渐渐稳定了下来,化为一团红亮异常的光芒,将他整个身体都映照得十分温暖。 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聂羽终于在哪些灼热的炎力内抽出了一丝jīng纯异常的月力。感受着其中远非星辰之力可比的威能,他兴奋地用心念将之引入了经脉,往下丹田而去。怎料就在这股法力汇入丹田的瞬间,原本静静悬浮在他体内的那滴异兽jīng血竟突然炸裂,化作了无数血雾涌入了他的血脉里。 似乎是被这股血气所触动,原本藏在他身体里的护符居然发出了阵阵噼啪爆鸣,凭空生出了一股莫大的吸力,将他整个心念都卷入了其中。 第五十一章 进阶(下) - 帝囚 - 麓遥 就在聂羽的心神被吸入护符的瞬间,原本深藏在他体内的宝符居然自行飞了出来,土褐色的表面喀嚓裂开,兀然冒出了三道紫焰,迎风化作三条霸道异常的火蟒盘踞在了聂羽身边,目露不屑地散发出阵阵血腥之气。 三条火蟒露面的瞬间,石笋下翻江倒海般的火浆当即有如平湖,不论是聂羽身上附着的红芒,还是整个火月灵台内的炎力,彷如遇到了什么天敌般齐齐龟缩到了石壁之内。 与此同时,聂羽的心神已化作虚幻之身进入了宝符血界,静静地漂浮在空中,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如今他每日都要进出血界无数次,在被宝符吸进来的瞬间他便觉得有些异处。虽然眼前的血云,峭壁,悬岛,妖塔都还是原物,可他心中却觉得这些东西给他的感觉与之前完全不同了。 无尽的蛮荒血腥和古朴悠远之中,突然多了几分熟悉和亲切的意味。 呆了片刻,聂羽头顶突然传来了阵阵隐雷般的震动。待他抬眼,才发觉血界上方密布的红云不知何时已变了样子,居然化成了当日密洞中双首牛兽的模样。也就在异变发生的瞬间,黑色妖塔前那块破旧异常的巨碑忽地冒出了阵阵血光。 聂羽循着光芒飞身而下,当即来到了碑石前方,却惊愕地发现碑上那些原本晦涩异常的花纹此时居然活动了起来,如同一条条小蛇,在碑面上不住地游动着。不一会儿的功夫,这些小蛇盘踞缠绕,居然变成了百余个拳头大小的符号。 可惜的是,即使这怪异的碑文此时样子大变,聂羽却依旧不认识半个字。 “来者既得宝玦,便是吾之后辈,缘何见祖碑而不拜!” 正在聂羽愣神的当口,头顶忽然炸响了一个犹如雷霆般的爆喝,正是当日消失了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那个男子声音。 “祖碑?”聂羽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上方,可天空上除了那朵化作双首牛首的血云,哪儿有半个人影,当即大声喝道:“你到底是何人?” “怀玄阳真火,又以炎兽之血唤醒本脉,当得吾之传承!” 恍如雷霆的话音方落,聂羽身形蓦然一动就消失在了原处。他只觉眼前一花,眼前的场景已经大变,自己居然再次来到了当日那个摆着灯台的密闭小屋之中。 他虽然能够自由进出护符的血界,但此地对他而言几乎处处都是秘密。此前除了悬岛下那孔深不见底的黑渊,他曾仔仔细细地搜索了整个血界,却根本没有发现当日血池和眼前这小屋的半点踪迹。 此时此刻,安静异常的小屋内依旧弥漫着淡淡烟香,而那盏古朴别致的灯台也还摆在屋子正中的小桌上,七个如柳叶般分列左右的灯座,依旧是那般古色古香。 聂羽出神地盯着灯台上七团截然不同的灯火,心中暗暗称奇。 自下而上,七火七态。 第一团灯火与寻常火焰的颜色形态均是无异,但其中泛出的浓浓热力却远胜普通火焰。 第二团灯火虽有火焰的形态,却是通体蓝色,燃烧时不断散发着阵阵冷冽异常的幽幽水气。 第三团灯火颜色有如泼墨,火苗窜动间隐隐泛出阵阵腥臭异常的气息。 第四团灯火犹如初升红日,整团火焰虽然炽烈无比,但通体赤红居然没有半点黄色掺杂其中。 第五团灯火呈绛紫色,也是七盏灯火中此刻燃烧最为暴烈的一团,紫色的焰火居然汇成了三条小蛇,目露厉色地盘踞在灯台上。 第六团灯火却根本没有半点火焰的样子,反倒像是一颗剔透异常的银色宝石,时不时地泛出耀眼的光辉。 而最顶端的第七盏烛台,其上火焰则像是正午的昊阳,正射出无穷无尽的刺目金光。 更让聂羽称奇的是,这灯台上虽然托着七团灯火,但除了最下方和当中紫色的那团火焰之外,其余的五团火焰都像是被一层灰蒙蒙的纱网给包裹住了。可即便如此,在他目光落在最顶端的火焰上时,依旧被它散发出的强光刺痛了双目。 “身怀玄阳真火,又以兽血开化七焚鳞玦,汝必是后辈传人。吾以祖侍之位,传汝炼化万妖血狱之法!” 聂羽正看得入神,那男子声音在这小屋内再次响起。 “玄阳真火?七焚鳞玦?”聂羽听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当即连声反问:“前辈能否真身相见,您说的这些究竟是什么东西?” 与之前一般无二,那声音的主人似乎根本没有回答聂羽这些问题的意思。 就在聂羽疑惑不已的时候,身前的灯台上方突然呈现出了一些密密麻麻的金色小字,如同落雨一般,噼里啪啦地砸进了聂羽的脑袋里。隐约之间,他忽地发觉这些小字与之前古碑上的那些字倒是有几分相似。 “授法已成,既得吾族供奉,便去吧!” 就在所有的蝇头小字钻入聂羽心神之后,随着声音再度响起,一股莫大的推力轰然而至,他沉在宝符中的念力竟被硬生生地推了出来。 也就在此时,聂羽周围那三条盘踞的紫色火蟒重新汇成了一道紫焰,骤然钻回到了当空的宝符内。而宝符也再一次回到了聂羽体内,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没发生过一般重新归于了平静。 聂羽体内的经脉已全然变作了一副炽红颜色,而他神庭内的那条纤细无比的发丝,也早已变成了一弯初生的赤月,静静地悬在他颅顶。 至此,他已在火月灵台中躺了足足十日。藉着周围几乎无穷无尽的炎力,他体内的周身经脉也终于完成了漫长地淬炼。 修基之境! 他不知晓,仅刚才这片刻的功夫,三条紫色炎蟒究竟吞噬了多少洞中的精纯炎力;他也不知晓,在三条炎蟒现身的瞬间,有些不速之客攻入了醉乌山的护山大阵。 月灵台的大殿内,五位灰袍老者此刻面面相觑地围在火月灵台的门廊之外。 就在三条紫蟒现身的瞬间,整个火月灵台中的灵气都被它们搅得天翻地覆,如此大的灵气波动,自然逃不过洞外看守这五位凝月期的长老。 眼看着洞中原本精纯异常的灵气几乎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五人又怎能不着急。可怎奈他们受圣姑之命,就是发生天大的事情也不得入内滋扰聂羽,故而几人只能在洞外干着急。 朗夜稀星之下,原本应当大开天顶的水云妙阵,此刻上方的云幕却比平日更凝厚了许多。 就在三只火蟒自护符中现身的瞬间,大阵上方的夜空突然被撕出了一道裂缝,自其中钻出了数百个披着黑纱,飘来荡去的身影。 不过几息的功夫,这些飘忽不定的黑影便如泼墨一般遮蔽了小半个天空,其间时不时地露出几张令人发指的可怖面孔,更传出阵阵哭笑混杂的鬼魅之声,遂即往百月湖的方向呼啸而下。 正在那些黑影徐徐压下时,醉乌三千里雄峰均微微一震,整个水云大阵骤然运转了起来。近百丈厚的云幕彷如凭空出现一般,当即挡在了这些黑色鬼影面前。与此同时,五道惊虹破云而出,不过扎眼的功夫,五位峰主便聚首在云端之上。 几人惊疑地看着眼前的鬼物,均是一副不知其所以然的样子。 “区区几个阴卒,老娘这醉乌山还容不下尔等放肆!”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怪啸,一团刺目蓝芒自大阵内轰然飞出,径直越过了他们五位峰主,席卷过半个夜空,直奔那些黑影飞舞而去。 “火姑母……”铁公子看着蓝芒中的身影,面上当即露出了几分喜色 蓝芒中的身影正是妙蟾,此刻她双目寒光凛凛,呼啸声中单手一捞。从她手掌处开始,小半夜空竟都化作一片蓝盈盈的光幕。硕大的蓝色光幕顷刻而至,呼吸间便将团团密布的黑影尽数遮住,天幕之后当即传来了阵阵凄厉异常的鬼哭声。 “主子的几份薄礼已送到了,我们再……” 无数哀嚎声中,只有这一句话清清楚楚地传入了在场众人的耳中。 第五十三章 阴兵之礼(上) - 帝囚 - 麓遥 就在所有飘忽的黑影消失的瞬间,妙蟾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铁公子五人身前,双目带着森森寒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醉乌山乃是名门正派,为何会有这些阴兵鬼卒出现!” 五位峰主面面相觑,均默默地低下了头,众人的目光却若有若无地落在了一侧那名身着黑袍,背负巨剑的汉子身上。 “钧重!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妙蟾自然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当即冲着黑泡汉子冷声质问道。 “圣姑……幻剑峰只是比其余四峰略高,故而钧重才遭到了片刻,但我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些阴兵鬼卒闯入宗内!”黑泡汉子紧蹙蚕眉,沉声辩驳道。 “老娘可不管这些鬼物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你们五个给我回去彻查门下十三院,若有私自修炼鬼道之人,就地断筋炼脉,逐出山外!”妙蟾蓦然甩下一句,身形闪动间便已遁回了百月湖中。 “这……宗内一向清静,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些阴间的鬼物?”花泣惊疑地看着长羲,似乎在询问着他的意思。 “哼!我可不觉得这些秽物是冲着院中那些弟子而来的!”长羲目色凝重,将身前长髯一捋,看向了宿长风的方向。 “够了!”铁公子青袍一甩,郑重其事地说道:“师父此刻不在宗内,一切以火姑母的话为准。各自回峰彻查宗内,如有暗通鬼道者,立斩不赦!” 这五人居然隐隐以这位青衫书生为首,听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再没有半点反驳的意思,当即化作五道长虹,分往五峰之巅疾去。 火月灵台…… 聂羽无声地趴伏在巨大的石笋上,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 虽然他的身体依旧无法行动自如,但迈入月基之境后,他已明显感觉到了体内的不同。不但绛宫和下丹田内多了那两弯赤色的月牙,经脉中法力流经的速度也比原来快了数倍,吐纳而来的法力似乎也发生了质的变化。 体会着体内的巨大变化,聂羽脑中不住地回想着血界中那个男子声音提及的几样东西。祖碑想必就是妖塔下的那块古旧的石碑,而祖灯十有八九就是小屋内怪异的七彩灯台,至于那男子所说的七焚鳞玦,玄阳真火和万妖血狱等物,他却没有半点头绪。 男子之言几乎句句都提及这个祖字,却对自己的疑问置若罔闻。至于青碑上的文字,既不是他认识的文字,也不是妖族的文字,他更是半个都不认识。 聂羽清楚地知道,经这两年的时间,欢颜镇的废墟想必早已变成了断壁残垣。弟弟此时下山回去,不但寻不到他,见到镇上的惨状还不定会办出什么傻事。 他对这个弟弟再了解不过,虽然聂景平日不像自己这般喜怒形于面上,但对于镇子和自己的感情却丝毫不弱,不然也不会出关的第一时间便冲下山去。 想到此处,聂羽静静地察看了一遍体内,虽然心念之力只恢复了不足三成,但也勉强够他运力吐纳了。心急如焚间,他当即凝神聚气,缓缓调动起了体内那些精纯异常的法力,按着经脉周天走行运转了起来。 就在他心念汇聚,引着法力再次探入神庭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原本在自己颅内静静悬浮赤色月光周围,多了数道黑色的丝状之物,如同纤细的黑发般围着红芒漂浮不定。 纳闷之余,他颇为好奇地将心念往其中一条黑丝中缓缓探了过去。怎知就在触碰到此物的瞬间,竟有无数墨色的雾气从其中爆发而出,如附骨之疽般缠绕住了他的心神,顷刻间便将他拉入了一个亦幻亦真的梦境之中。 …… 聂羽忽地感到头顶处有徐徐微风拂过,欲睁开双目,却不想被一阵欲裂的头痛击了一个哆嗦。感觉着身下厚实坚硬,泛着冰冷寒气的地面,他几次想要爬起来,浑身上下却如同筋骨尽断一般,分毫力气都使不上。 就这样躺了许久,体内的疲困才逐渐褪去,他艰难的爬起了身子,当即警惕地看了看静的出奇的四里。 此刻他正身处在一座高约百丈的高楼之前,此楼朱漆红顶,红木镏金,看上一眼便让人觉得气派非凡,而他所躺的地方则是楼前十分宽阔的一处玉石平台。 待看向另一侧时,他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距他所躺的位置尺许开外便是一处悬崖,崖侧吊着一条蜿蜒钢索,连着木阶嵌入岩壁之中,顺阶而下似有千万丈深,目光所及之处云雾弥漫,根本看不到尽头。 聂羽遂即吓得向后蹭了蹭,正欲起身,却发现楼宇之前紧闭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敞开,无数金甲持枪的兵士自大殿中鱼贯而出。 见到此状他头皮一麻,正要寻个地方躲起来,却忽地发现那些金甲之人虽然目光如电,但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半躺在玉台上的自己。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有百十多名金甲之人来到这玉台之上分列而立。 随着他们站定,门内当即又走出了三人。最前一人是一位赤发女童,白袍素履,丹唇玉肤,扎着一个朝天小辫,行走间却眉蹙紧锁。在她身后,从左之人面相四五十岁,黄袍金冠,虬髯虎目,眉目不经意间,便有隐隐威仪散出。靠右走着的则是一个青衫道士,鹤发童颜,持拂背剑,面露淡然之色,像是在思索何事。 三人行至殿外,相互之间似是说了些什么,虽几人近在咫尺,聂羽却如何都听不清楚。没说几句,那名女童小脸便气哼哼地鼓起了小脸,甩手往玉台边上走去。而他身后那金冠男子似有挽留之意,她却全然没有理睬。一旁的青衫道人则只是望着二人的身影摇了摇头,静静地站在原地。 聂羽心生疑惑,目光再头像女童时,却当即惊瞪起了双眼。 行至台边的她身前蓦然散出一片白光,四周云雾当即丝丝缕缕地往白光所在之处聚了过来,瞬时汇成了一方四五尺长的卧榻。紧接着,女童手指向着身前轻轻划过,一道金雷当即从她指尖击入云榻中。 女童身形一闪,整个人倏地现身在云榻上,背后隐约浮起了一轮淡淡地金色光晕。做完这一切,她饶有深意地向身后金冠男子和青衫道人看了一眼,登时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金冠之人又与道士言了几句,那道人的面上从始至终都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男子似是十分生气,大袖之间凛风骤起,双足猛地一跺玉台,居然化作一条五六十丈长的四爪黄龙,张牙舞爪地往天边裂空而去,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云际。 此人一动,玉台上的百余名金甲人也都各个脚踏霞光,向着黄龙所去的方向疾身而起。 聂羽愕然地看着天际尽头的百余道霞光,心中暗暗惊叹,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修为?观他们遁速,就是与道乞师父相比也不遑多让。 待他回神,偌大的玉台上就只剩了那名青袍老道一人。 下一刻,老道长长地吁了口气,掌中默默掐了一道奇怪的掌诀。遂即,他袖中蓦然晃出一道白光,迎风化作一枚两丈有余的金丝玉简,静静地悬在了老道身前。老道也不含糊,身形一闪便笔直地站在了玉简前端。 不想他身形刚出现在玉简上却忽地转过了头来,满脸疑惑地盯着玉台边缘聂羽所在的地方。 聂羽心中一沉,此刻虽然是在自己的梦境之中,但他却真切地感觉到,只要这老道愿意,自己随时都会死在对方的一个眼神之下。 想到此处,他双目不由自主地紧闭了起来。 第五十四章 阴兵之礼(下) - 帝囚 - 麓遥 静待了一会,聂羽怯怯将双目睁了条缝隙出来。这一看却是腿脚登时软了,眼前却哪还有之前的玉台楼阁。四下皆是雾茫茫的云海,此刻他已分辨不出到底是自己在动还是云海在动。 自己的速度明明极快,发肤却无任何不适之感。 不知多久,周围的云海渐渐淡了下去,映入眼中的是一座城池。但令他怎么也不相信的是,此城竟是落于云端。空中的他虽然还在飞着,可速度已然降了下来。渐渐地,聂羽飘到了这城池之上。 此城似是有萌关的千百倍大,高空看去,城中大街小巷均是一派繁华的景象。城中之人似与常人无异,但仔细看去拉车驮物的畜生却是一些他想都不曾想到过的怪物。这些怪物无论大小,多是背生双翅,面目狰狞。而此时的聂羽才注意到,这城池的上空也是有不少人骑在这异兽身上,飞来荡去。 聂羽轻轻地向着地面落下,有了方才的经验,他倒也不怕被人看到了。脚刚落地,他却心中骇然,自己并未站在街道上,而是双腿穿过了地面。寒毛直竖的他立刻又飞了上去。近处去看,此地无论****车马,均是在如棉似絮般的街道上行走,而街边的房屋也是由着云絮一般的资材所修。 正当他啧啧称奇之时,本是湛蓝无日的天空突然缓缓的聚起了一道夺目的五彩光团。开始只是缓缓旋转,不多时便似漩涡一般慢慢长大。几个呼吸之间就涨到了千丈大小,并于其间散出了滚滚的气浪。 城中之人也纷纷停下了脚步,看着天上这一异象。片刻之后,那漩涡中心一块亩许大的地方似寒冰一般寸寸碎裂,露出了一孔闪着星辉的空洞。而后自那孔洞之中,六七条各色蛟龙纷纷跌落而下,而为首的,竟像极了聂羽在方才的梦境之中看到的那金冠之人所化的黄龙。 正在此时,一阵白雾自那城池中央的云塔之内一涌而出,化作一只参天大手,向着蛟龙坠落的方向便伸了出去。七条长蛟方落入那雾气幻化的大手,天空中的五色漩涡便寸寸碎裂,而那亩许大小的空洞也完好如初了。 大手旋即向着白塔收了回去,随着临近白塔不断缩小,而那七条蛟龙也分别化作七人,其中赫然有聂羽在玉台所见那个金冠黄袍之人。聂羽好奇,正要跟着雾气进入那白塔一窥究竟之时,竟是被一层泛着荧光的墙壁给挡住了。 此地并无昼夜之分,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白塔之中又有了动静。自那白塔顶上,出现了一名眉发垂腰的白袍老翁。聂羽早已等的心烦意乱,便顺着那墙壁贴了上去。 只见那老翁双手向着两侧一抱,似是动用了莫大的功力,眉发均是飞散了开来,渐渐由黑入白,不多时便转成了一头银白之色。而其身后也呈现出了一个虚影,虽与老翁动作一般无二,却有数百丈高。待到身后虚影已似实质,老翁将左手缓缓地置于右臂之上,又将右臂向着头顶抬起。 聂羽见他口动,却听不到老翁说了些什么,又凝神看去。蓦然间,四周的气浪停了下来,而老翁身后的虚影也似江河入海一般涌入了他的身体。那虚影消失的瞬间,一道数十丈粗的白光自那老翁高举的右手之上冲天而起。其散发出的威能转瞬间便将聂羽身前那层荧璧击碎,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传入了聂羽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之中,登时便将他弹飞了出去。 聂羽隐隐看到天幕似是被那道白光击穿一般,开了一条裂缝,而于那白光之中,几条蛟龙顺光而上……而自己却也渐渐失去了意识。 忽然间,似是一阵剧痛自心中传来,浑浑噩噩中聂羽又睁开了双目,而此次所在,是一处雄峰之巅。聂羽心中已是怨声不断,这诸多梦境一个连着一个,均是怪异无比,怎奈自己无法醒来。 正在暗地里抱怨,聂羽耳中忽然传来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而这一声,却让他发觉此梦之中自己竟听得到声音。 此时,他所处的是一出万丈山巅之上。四周散落地站着七八个人,两三只异兽,虽是装扮各异,但大多带伤,其中几人已是断臂残肢,十分狼狈。 诸人身前十余丈处,一层透着翠意的凝厚光幕将这些人尽数遮蔽了起来。光幕上,大大小小的新绿之叶层层翻飞,更是有些聂羽完全不解符文流动不已。人群之中的一位枯瘦老叟,双手之上,绿意闪闪,似是在全力支撑着眼前的光幕。 而这些人的前方空中百丈之处,一团团夺目 的各色光华散乱地飞舞着,不时发出响彻天地的爆裂声。各色光华所到之处,一柄泛着夺目金光的长戟正稳稳的悬在空中,不时射出金色的雷霆将那些飞向自己的霞光击散,自身则全然不动。 “空天!莫要欺人太甚!”一声滚滚长啸自那山巅之上传了出来,其中蕴了无尽的怒意与不甘,随即带起一阵狂风,向着那金戟之后呼鸣而去。 “无须多言,尔等既做出那屠戮万灵之事,就莫怪本尊者无情。”随着这声冰冷的回应,自那金戟之后的云端上,狂风过处,模模糊糊地现出了四个身影来。 狂风过处,随着云雾渐去,那四人的身形也明朗了起来。 一前三后,四人均是昂首而立,素袍加身,仙风萦绕。为首那人一头灰发盘至头顶,结做五个发髻,分用五把小剑束住,身后空携了四把剑鞘,鞘中却空无一物。身后三人均是一副道仙装扮,宽袍束发,面相也年轻许多,但散发的气息却丝毫不弱于山巅上的众人。 “前日帝君命我拿你回去,便是替那百万生灵讨得血债。此事与你身侧诸人无干,你们莫要顽抗,速速退去,还可留得性命。”说罢,那盘髻之人手型一变,空中的金戟光芒又盛了几分,其上的金色雷霆也愈发暴躁,隐隐地有了压迫着那数道霞光向着山巅而去的势头。 “今日多谢诸位舍命相助之恩。血欠之债,当由血偿,吾辈又怎是那贪生怕死之徒。大家速速收了宝物,莫让我这肩上再担人命了。”人群之中的一位断臂之人字字铿锵的说道,那人浑身血迹,已是辨不清外貌。 “尊上!” “道兄!” 听到此话,他四周之人却均是目露精光,满脸的坚毅之色。 “莫要多说!”那人轻轻颔首,随即一块晶莹剔透的赤红晶石自口中飞了出来,静静地浮在他的身前。细细看去,石中似是有液体四处流动。看他如此,四周之人脸上的神情均是大变。 那人似是十分吃力,缓缓的又开了口道:“即是魂飞魄散,不堕轮回,又怎会死在你这外族尊者手中,取辱予我尊上。枯道友……”说罢,那人嘴唇微动,聂羽却听不到那人说些什么。 那位苦撑着光幕的瘦削老者眼中噙着不甘,双手微微一转,方才罩于数人头上的那翠绿光幕便化作点点灵光,不见了踪影。见到光幕散了,那说话之痛苦中微微对着身边老者一笑,左臂指尖轻弹,一道金光稍闪即逝,向着天边飞去。 “穷途末路之徒,还妄想求援不成?”那云端之人冷冷的说道。 “空天,你也算作一域尊者,莫要太低看了别人。”那人说完此话,独臂向着身下猛地拍去。周围之人忽觉长啸贯耳,一股莫大的黄色光浪自那山巅扩散而出,其中夹杂了数道奇快的白光,似是不偏不倚的击中了周围之人。 弹指之间,除了那人之外,周人众人已是被推出了几百丈外。众人于跌跌撞撞之间收了空中那些五色霞光,没了霞光抵挡,那长戟顿时金光大放,同时击出了七八道雷霆向着峰顶那人便砸了下去。 那人蔑笑一声,全身光芒大作,左手向身前那赤红晶石猛地一抓。随着这声脆响,那人周围百余丈内空间似天塌地陷一般炸裂开来,化为了齑粉,一个亩许大小的虚空若隐若现。 “孽果,孽果。”一声淡淡的叹息自云颠传来,那四名白衣之人飘然而去。 聂羽正要环视四周去寻着看那被击飞之人,却不想身后传来了莫大的一股吸力,眼前一黑便又昏了过去。 循着四周香气弥漫,他又一次睁开了眼睛,而此次的场景却是与之前大有不同。此时的他仿若身在一处世外桃源之中,眼前莺歌燕舞、雀鹤纷飞。环视了四周,自己正躺在一些不知名的草木之中,他虽已熟背了数本药略,身边草木却难识其一。经过了前几次,他心中已是越来越平静,正想看看这个梦境会发生何事,便朦朦胧胧听到一侧有人攀谈。 起身看去,就在离他不远之处有一茶亭,亭中两位曼妙佳人一坐一站,交谈甚欢。聂景看去,只觉两女光润玉颜、气若幽兰,却是如何都听不清二人所谈之事。站着的女子怀中还抱着一个女娃,而桌子上有个花缎襁褓,其中却是没有婴孩。两女言语之间均是梨花带雨,顾盼生泪,看的聂羽好生揪心。 正欲走上去,却有一个书童模样的小厮跑了进来,聂羽这才发现,此地许是个花园。那小厮走到了两女身边似是禀告了何事,两女一阵长吁短叹,却是哭的更伤怀了。 不多时,二人将桌上那襁褓叠了起来,一前一后自方才小厮跑来的那个院门相伴而去。 第五十五章 是喜是忧? - 帝囚 - 麓遥 随着这声遥不可及的呼唤,聂羽神庭中仿佛升起了一颗启明之星,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在白芒的照耀下,他心神上的那些黑雾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当即重新化为了五根纤细无比的发丝,畏缩在了一处。 半睡半醒间,聂羽只觉眼前的白光越来越明亮,他虽紧闭着双目,却抵挡不了这白光分毫。紧接着,一个仙风缭绕,衣袂飘然的身影从刺目的白华中缓缓走了出来。 来人鹤发童颜,神态悠然,眉须鬓发如同道道银白色的飞瀑直垂腰际,一身白袍如同囊括了五湖四海般散发着阵阵隐而不露的磅礴气息。 “道乞师父!?” 看着眼前仙风道骨的老人,已到了嘴边的四个字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眼前之人虽然跟道乞师父有七分相似,但无论眉眼间淡然的神色和步履下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都与道乞师父相差甚远。 “该醒了……” 老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聂羽,说话间面上不喜不愠,甚至连唇口都一动未动。同刚才在梦中唤醒的他的声音无二,这声音依旧如同来自极为遥远的地方。 刹那间……聂羽仿佛被一道雷霆劈中,整个人腾地从石笋上坐了起来。无论是之前如真似幻的梦境还是白光中老者的音容,在他睁眼的瞬间当即消失得一干二净。 聂羽惊疑不定地环视着周围,若不是身上隐约泛起的法力波动和他手掌下异常真实的触感,他几乎已经确定这又是一个梦境了。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置身在这个满是熔岩的洞窟内,但在醒来的瞬间便意识到这洞窟灵气的精纯。仔细回想着自己在晕厥之后发生的事情,不一会儿的功夫,他面上的惊疑便逐渐化为了狂喜。 修基之境!自己修基成功了! 在洞窟内满溢的灵气中,他此刻清晰地感觉到了一股崭新的灵气,一股与星辰之力截然不同的灵力,不但更为磅礴浩大,其中的威能更是远胜前者数倍之多。 “这就是师父此前口口声声所讲的太阴月力么?” 喜上眉梢之余,聂羽面色陡然一凝,盘膝端坐在了石笋上。 神庭中的那五道漆黑的纤丝依旧蜷缩在一个角落中,有了前面的教训,聂羽并没有再试图去探究它们到底是何物。 他心中十分清楚,此物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如果不是那名与道乞师父相像的老者唤醒了自己,想必此刻自己还在梦境中徘徊。 在聂羽凝神吐纳的过程中,之前被紫色炎蟒逼回石壁中的炎力也渐渐逸散了出来,不断地转化为精纯火属性灵气,被聂羽吐纳入了体内。 聂羽检查着体内的变化,面上的喜色越来越浓。此刻他的中丹田与下丹田虽然都只有一弯若隐若现的赤红月牙,但他却明显地感觉到,体内的星力在混入了这股月灵之气后,无论质还是量,均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了。 盘坐了不过半炷香的功夫,聂羽两宫内的法力便再次盈满了。在吐纳的过程中他也发现,似乎是受到了自己修为的限制,两宫对于这股崭新的力量居然极为抗拒。以他目前的身体而言,十成法力中能有一成月力,就已经达到了极限。 心中惦记着弟弟的事情,他片刻都没有耽搁,在法力盈满的瞬间便站起了身子,目光扫过熔洞唯一的出口,毫不犹疑地疾身跃动了起来。 一步一笋,不过三四个闪动聂羽的身形便来到了洞口。看着身后近五十余丈的距离,他自言自语道:“同时风步诀,效果却差了这么多……怪不得外院人人都要入宗入宗,原来这宗门内当真有这么大的好处。” 他哪儿知道这月灵台并非人人都能进得,就算进得了月灵台,寻常弟子想要捅破星力和月力这道大门,不经过一两个月的淬体炼脉又如何能做得到。 这石廊内虽然没有灯火,可藉着炎力散发出的红热之气,他倒也将去路看得清清楚楚。这石廊出人意料的长,即使他此刻踏着风步诀,瞬息便是二三十丈,也足足疾行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看到了石洞的出口。 看着洞口越来越清晰的五色华光,聂羽的身形快如闪电般从石廊内一跃而出。当他重新站稳了身形环顾四下时,当即发现自己此刻正被无数道凌厉的目光注视着。 就在他闪身出现的瞬间,身前便蓦然出现了五位气息森然的灰袍老者,看到他的瞬间竟齐齐露出了一副讶异的神色。 “圣姑送来这小子果然有些出奇的地方,才这么几日竟还真的成功了!” “呵呵……我还想这火月灵台要封多久,这么一来师弟可就不用背这黑锅喽……” “师兄不要乱说,被圣姑听到可不好……” “……” 还没等聂羽作何反应,身前的五位老者便自顾自地聊了起来。 聂羽愣了片刻,才发现五位老者身后还零零散散地站着八九个人,大多都是一副颇为忿忿的样子。其中一位气息远胜于其他人的黑袍老者,更是冷冷地看着聂羽,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怒意。 “宣鸣师弟,老夫现在能进去了吧!”黑袍老者怒火冲天地走到其中一位灰袍老人身边,冷哼一声道。 “温师兄……我们不过是按圣姑的吩咐办事,您若是有气大可以去找圣姑理论,在这里嚷嚷什么?”宣鸣身旁的一位老者不平地说道。 “少拿圣姑她老人家压我!我还道是谁家弟子渡凝月劫,居然独占整个火月灵台,没想到居然是个月基刚成的小子!”黑袍老者说罢,目光中满是厉色地瞪了聂羽一眼。 黑袍老者话音方落,另一个灰袍老者忽地讥笑道:“温师兄也真有意思!若换上个寻常弟子闭关进阶,你少说也得再等上个十天半月。这孩子不过区区十日便成功修基,我若是你,此刻早已笑出声来了,哈哈哈哈!” “哼!不过是几个甩手吃闲饭的,逞什么牙尖嘴利!”黑袍老者被他这么一激,当即两眼冒火地骂了一句,浑身气息蓦然一盛,居然隐隐压过了五人。 “你说什么!?”五位老者听他此言,当即异口同声地怒问道,寸步不让地放出了威压。 转瞬间,这大殿中的气氛居然剑拔弩张了起来。 聂羽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可看这些人的眼神,十有八九竟都对自己都有几分厌恶之意。 听老者的话,此处就该是火月灵台无误了,自己之所以在词该是火姑母将自己送来的。可按着老者刚才的话说,自己已经在此处闭关了十日之久,想想下落不明的弟弟,他哪儿还有心情听这些老头们吵吵闹闹。 就在他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人群内忽然响起了一声夹杂着喜意的轻呼。 “聂师弟!” 循声望去,正有一对身着白色法袍的青年男女朝他笑着走了过来,正是陆熙和穆浣菱二人。 “嘘!”穆浣菱走到聂羽身前,瞟了一眼不远处争吵不休的六人做了个安静的手势,遂即一把揪起聂羽的袖子,将他拽了大殿中央。 “穆浣菱?”聂羽面色急切地看着穆浣菱,话还没问出声来,却被她挥起一道蓝芒击在了肚子上。 “没大没小!浣菱什么浣菱!?叫师姐!”穆浣菱一对柳眉微微皱起,美目瞪着聂羽道。 聂羽根本不曾想浣菱会动手打他,对这一拳几乎半点防备都没有。浣菱比他修为高了足足一个境界,虽然没动真格的,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还是将他打得生疼。 而一旁的陆熙却只是自顾自地发笑,没有半点帮腔的意思。 看穆浣菱脸上认真的模样,聂羽捂着肚子,磕磕巴巴地问道:“浣菱师姐!我弟弟……不,聂景……他有消息了么?我要下山寻他……”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到眼前又晃起一道蓝芒,旋即胸口又中了一拳。 “浣菱,别闹了!”见浣菱还要再打,陆熙当即含笑喝住了她,冲聂羽说道:“聂师弟月基初成,可喜可贺!师父还在院中静候你进阶成功的消息,咱们就不要在这耽搁时间了。” 穆浣菱方才的拳头虽然打了出去,但脸上却早已挂满了欣喜的神色,娇哼一声道:“你这臭小子!怎么就学不会呢!?你五师兄此刻正在院中养伤,我和大师兄是奉师父的命专程在此等你出关的。” 说罢,二人不就分说便将他拽到了方才唤出来的灵兽上,往月灵台上方的天井飞去。 聂羽眉眼间则满是诧异的神情,心中不断地默念着“五师兄”三个字么,暗道凌渊师父门下只有六个弟子,陆熙、陈川、穆浣菱、穆浣秋……这五师兄不就是聂景了么?可她方才提及的养伤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五十六章 承诺 - 帝囚 - 麓遥 聂景此刻就在织云院中!? 月灵台地处五峰正中的百月湖内,与醉剑峰不过百里之遥,但这百里对于此时的聂羽来说与当初的遥遥七万里没有半点区别。在他眼中,此刻的百里之隔甚至比那七万里的遥不可及更折磨人心。 比起两年之期,此时不过小半刻功夫就能回到织云院,但这小半刻功夫对于望眼欲穿的他来说还是太长!太久!他恨自己没有师父的莫大神通可以瞬息百里,可以眨眼间就站在弟弟身旁。 长空之上,没有半分进阶之余的喜悦,也没有丝毫观峰赏景的闲情,聂羽心中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回织云院中看看受伤的弟弟。 三人座下的苍雕逐熙一路乘风而起,翱翔之间,背负的陆熙和穆浣菱二人也没闲着。 “师弟,当日师父让我将你送去外院我还颇有几分不放心。如今你不但摘得了道比头名,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凝筑月基,师兄倒是要先祝贺你一番了。”陆熙心情显然不错,悠然地冲聂羽说道。 “哼,他不过是运气好些而已!当日要不是我和妹妹将他带回萌关,哪儿会有今日兄弟重逢,修为大进的好事!”穆浣菱没好气地一努嘴。 “浣菱师妹此言差矣,我们织云院向来讲求因缘。无论是他当日被你们带回萌关,还是被师父带回宗内送入外院,再到如今发生的这些事,都可说得上是小师弟自己的造化,怎是一句运气好能讲得清的?”陆熙不以为然地笑道。 “切!看到他我气就不打一处来!这臭小子也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师父待人一向冷漠,怎么偏偏对他的事情如此在意!”穆浣菱瞟了一眼聂羽,言语中满是嗔怪的意思。 “师弟……”陆熙听闻穆浣菱此话,脸上的笑意当即敛起了些,冲聂羽淡淡说道:“为了聂景的事情,师父这十几日间可没少受人委屈,等你回到院中还得好好谢谢她才行!” 聂羽刚才一直沉浸在对聂景的思念中,两个人所说的话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直到陆熙提及了聂景两个字,他才突然回过了神,怔了怔看向陆熙道:“陆师兄,你方才说凌渊师父这些日子受了委屈?” “也亏得你能这么自在……”穆浣菱颇为气愤地插嘴道:“这些日子不光是师父,就连我们这一脉的弟子在宗内也遭到了不少冷眼!” “为什么?”聂羽面露不解之色。 “此事倒也没有师妹说的这么严重。”陆熙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道:“不怕师弟笑话,当日道比上你那惊为天人的三击,其中气魄令为兄都有几分汗颜。实力强劲虽然是好事,但师弟当日引出的事端却也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这话怎么说?”聂羽当即疑声问道。 “当日圣姑一怒之下毁去了乌玄钟,子冬和贺夕之后四十多名弟子的终试也是不了了之。随后广执院居然下了一道门令,外院道比改为了四十八取二十八的道术比试。经过道比,外院中竟有几个呼声颇高之人被淘汰了下来。虽然此事与你无关,但这些败阵之人却难免将怨气算到了你的头上。” “你被圣姑带走之后,师父曾苦求师祖长羲真人,无果后才会选择长跪于月灵台求那位妙蟾圣姑高抬贵手,饶过你的性命。谁知师弟福大命大,居然与那圣姑攀上了亲戚……” 陆熙这句话中明显有几分玩笑之意,但聂羽在他面上却没看到半点笑容。依着这位师兄的心性,可见当日凌渊师父到底有多焦急。 “圣姑将你带入火月灵台闭关后,师父怕你出关后跟五师弟一样急急忙忙冲下山去,便派我们四位师兄师姐轮流守护在月灵台内,她自己则去求师祖和圣姑想办法寻找五师弟的下落……” “师兄,你等等再说,我憋不住了!”穆浣菱听到此处,脸涨得微红,冲着聂羽连珠炮般开口道:“你小子在里面闭关倒是舒服,我们四人在月灵台却成了众矢之的!那位圣姑临走留下了话,在你闭关的时候谁都不许进去,被挡在门外的这些人惹不起圣姑,又不会得罪宣家的五位师伯,自然把气撒到了我们几人的头上!就因为此事,前日陆师兄还白白挨了那温老头一掌!” “什么?”聂羽满脸诧异地盯着陆熙,狐疑地问道:“温师伯?就是刚才门外的那个黑袍前辈?” 陆熙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他是长辈,我当日又顶撞了他,这一掌之事不提也罢。再说,这点伤与师父这几天受的委屈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师弟可能还不清楚,醉乌山弟子虽均设有本命灵牌,但一般弟子的本命灵牌只能指示灵牌主人的生死,只有各院长老以上的血魂灵牌才能够追踪本人的位置。当日五师弟急匆匆地跑下山去,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想要寻到他谈何容易?” 说到此处,陆熙面上忽地露出几分沉思之色:“聂景留在院内的本命灵牌虽然一直没有熄灭,但在你入关后的第三日却忽然暗淡了许多……有苍雕从旁为伴,以他的修为自然不可能被凡人所伤,故而十有八九是遇到什么心怀不轨的修士或是陷在什么禁制之中。” “师父当时心急如焚,几乎找遍了所有的方法,却没有一种行得通。无奈之下,她再次拜入妙蟾洞,希望那位圣姑能帮她想想办法,没想到那位妙蟾圣姑一听是你的事情,居然真应了下来。” 聂羽平心静气地听着,思来想去却也寻不到个缘由,暗道若只是因为阿二和九儿的关系,这位火姑母该没比较这么帮自己才对。 “这位圣姑当时二话没说便带着师父去了烈剑峰,逼着峰主宿老爷子施展了一门问灵寻人的秘术,居然单靠着一枚本命灵牌寻到了五师弟的所在。当时师弟身陷一处诡异的禁制,师父当即只身前去相救,三日后才在一脉名为煞血门的邪派中寻到了奄奄一息的五师弟。” “对于醉剑、烈剑两峰不和之事师弟想必也知晓一些,宿老爷子那门寻人的秘术颇损真元,当时碍于圣姑的面子,宿老爷子并没有多说什么。巧合的是当日圣姑送师弟进火月灵台时,曾从中强行带出来两名弟子,这两人也都是烈剑峰的弟子。为了这两件事,烈剑峰这些日子已来醉剑峰上寻了不少麻烦,长羲师祖为此也没少操心。” “这……” 聂羽万万没有想过,他和聂景两个人的事情居然将宗内这么多人都牵扯了进来。他更没想到,凌渊师父为了许给他们兄弟二人的两个诺言,居然将事情做到了这等地步。 “哎……”沉默许久的穆浣菱哀叹一声,缓声道:“就因为你们两个的事,一向清静的织云院这几天吵闹声就没断过,就连雾彷师伯和贾长老对师父的所作所为也颇有几分微词。” “雾彷师伯?贾长老?”聂羽脱口问道,怎知二人却没有半点理会他的意思。 “师妹,这话你是从何处听来的?”陆熙面色一紧地问道。 “我也是偶然听到吕千钟和沈柯儿的对话才知晓的。”穆浣菱义愤填膺地说道:“听他们话中的意思,首座与贾长老似乎不太希望我们这一脉弟子在百宗试炼上替织云院出战。” “竟有此事……”贺夕沉吟了一句,神情也变得异常难看了起来。 聂羽此刻可没什么闲情去询问谁是雾彷师伯和贾长老,这百门试炼又是什么东西。看着直插云霄的醉剑峰越来越近,他脑中就只剩下当初与弟弟一同修文习武,终日欢笑的场景。 苍雕乘风而行,蓦然钻入飘荡在醉剑峰半山的彩云之中。不一会儿的功夫,近百座精雕细刻的朱顶楼宇便呈现在了三人面前。 陆熙似乎早有准备,冲着一处泛起粉色光华的院落轻轻一点,逐熙当即俯冲而下,扑腾了几下巨翅后稳稳地落在了院内。直到此刻,聂羽才看清院内的粉色华光居然是一方丈许大的凝厚光罩。 几乎就在巨雕落地的瞬间,他已闪身来到了粉色的光幕前。纵使他经历了数场大战,经历了不少生离死别,此刻却根本无法止住眼角狂涌的泪水。 晶莹剔透的光幕中摆着一个半人高的木桶,桶中满溢着绿油油的液体,其上还撒着无数各色花瓣。花瓣之中躺着一个俊俏的青年,清瘦的颌面上没有半点血色,虽然此刻浸在灵气四溢的花液内,但干裂的双唇上看不到半点水润的样子。 聂景…… 聂羽曾幻象过无数个兄弟见面的场景,但却从未料想两年之后的今天,再见面的弟弟居然比当日分别时更为憔悴。若不是光幕内不断出入聂景身体的灵气,聂羽甚至已经开始怀疑眼前的弟弟还活着与否了。 就在他贴着光幕颔首而泣的时候,身旁蓦然传来了一阵悠悠兰香,莫凌渊袅娜不已的身影已静静地站在了他身旁,檀口轻启道了一句。 “当日承了你们二人的诺言,总算是做到了……” 第五十七章 织炎履、祈仙祭 - 帝囚 - 麓遥 聂羽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莫凌渊,虽然这几日间积累的憔悴已挂在了眉目之间,但双眸却露出一副放下重担后的轻松之色。他不知道这两条师徒间的诺言在莫凌渊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但听陆熙和穆浣菱讲了师父这几日间的所作所为,心中却对她生出了几分难以名状的好感。 “师父……弟弟他还有救么?”聂羽轻咬着嘴唇,话语中略带哽咽。 “他们两人把这景儿的事情都告诉你了?”莫凌渊眼中划过一丝犹豫的神色,轻声问道,聂羽当即点了点头。 “当时为师在那处邪教所在之地寻到他的时候,他浑身精血已被一种奇怪的禁制吸去了近小半。这桶中的九灵草浆虽能保他性命无碍,但若想恢复之前的修为……少说也要三五年的时间了……”莫凌渊玉指往鬓上一扣,轻缓地按了按。 “三五年……”聂羽脱口而出地低吟道。 “五师弟月体初成,根基本就不稳,又受了这么重的伤,若换做寻常人想必性命都没了。”陆熙轻声安慰道。 “哥!” 聂羽正在独自伤神,神庭中忽地响起了一声极为微弱的呼唤。这声音虽然低不可闻,但落在他颅内却让他浑身陡然一颤。 “你别担心……我没事的……” 声音再度响起,这音调,这语气,分明就是聂景的声音。可自己的目光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弟弟分毫,更没有见到聂景的口唇动过,莫不是幻听了? “景儿!”莫凌渊脸色一变,颇为关切地喝道:“你此刻身子虚弱,不可妄动传音之术!” 听到凌渊师父的呼声,聂羽心中当即一沉,暗道这声音居然真是昏迷不醒的聂景发出的。遂即他便发现,聂景双目鱼尾竟弯出了两抹淡淡的笑意,接着便有两道泪痕蓦然出现在他惨白的面上。 莫凌渊和陆熙、穆浣菱三人看到这一幕当即怔了怔……聂景自拜入醉乌山到如今近两年之久还从未以笑面示人过。 尤其是穆浣菱,她妹妹浣秋自从聂景入门便对他心生好感,怎奈这位五师弟平日不苟言笑,少言寡语,甚至比上自己这位冷若冰山的师父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时聂景在奄奄一息的情况下居然还能露出个笑意,她心中又怎能不震撼? “羽儿你随我来,聂景他需要好生静养,为师还有些话要对你说。”莫凌渊稍稍平复了心情,淡然甩下一句话便往不远处的木阁行去。 聂羽颇为不舍地盯着光幕中的聂景,犹豫再三才挥袖擦去了面上的泪水,转身跟了上去。 方进了屋子,他二话没说便抱拳深深作了一揖,沉声说道:“聂羽此番闯下祸端,师父不但没有责罚于我,还为我们二人如此奔波。兄弟相见恩同再造,弟子无以为报,还请师父收我一拜!” 莫凌渊无奈地苦笑一声,玉掌当即发出了一股柔的力道将聂羽的身子托了起来,欣慰地看着聂羽道:“师徒之谊本当如此,你当日在圣姑面前只身挡在为师身前时,可曾想过让为师拜谢于你?” “我……” 聂羽微微一愣,当时自己不过是怕事情太大不好收场,一时气血上涌才挡在了师父身前,连师父会将此事记在心中都没想过,更何谈什么让凌渊对他道谢。 见他如此窘迫的样子,莫凌渊轻笑道:“为师说这话并不是让你为难的,只是要你知道,我们织云院一脉弟子传承的规矩。” “弟子明白……日后师父有什么需要弟子的地方,弟子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聂羽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 “此事不提还好,提起来却也是当下我的心结之一。”莫凌渊听他这么一说,当即轻叹了一声,反手自罗袖中取出了两样东西摆在了桌上。 “我之前就笃信你会没事,便将这两物取了回来。道比头名奖励有三,火月灵台你虽进去过一次,但有圣姑的话在前,广执院也愿意再让你去其中闭关一次。这枚素灵丹对于淬炼月基有奇效,但你此刻月基已成,再行服用也只是精进修为而已,却没办法发挥此物全部的效用。此物如何处置全凭你自己想法,为师不会过问。”说话间,凌渊将一个寸许见方的景致木盒推到了聂羽面前。 嗅着扑鼻的药香,聂羽的目光遂即落在桌上另外一件东西上,一个小巧的赤红锦囊。 “道比头名本应自行去千机院选一件中品法器,但千机院中法器繁杂,为师又不知道你平日喜好什么兵刃,怕你寻不到趁手的宝物,便自作主张地帮你选了此物。”莫凌渊说着,玉指往锦囊上轻轻一点。 原本紧闭的袋口兀自打开了不说,自其中居然忽地飞出了一对白色的缎靴来。这道靴初看与他脚上穿的院中白靴无异,但仔细看去,靴上却又多了不少细不可察的红色纹路,竟像是道道缭绕的火苗一般。 “你体内法力属火相,此物名为织炎履,与火属性法力相辅相成,不但能凭空将你的身法提升倍许,对你日后习练法力操控也颇有些裨益。若你能将之运用自如,就是踏空而行也不是难事。” “踏空而行?”聂羽惊疑地问道。 “自修基之境起,你已能沟通皓月中的真灵之气,只不你体内的真灵之气极为有限,无法支持飞遁之术的消耗而已……” 说道此处,莫凌渊反手拿起了桌上的那个锦囊,轻声说道:“至于这个小乾坤囊,就算是为师赠与你道比夺魁的礼物。” “此物同纳物戒用法无二,却比纳物戒多了一样了不得的好处。寻常纳物戒一旦被人夺去,其中的物品自然也落在了夺戒之人的手中。而这小乾坤囊一旦认主,就算是修为比你高一些的修士将它夺走,也无法将其中的宝物取出来,最多只能将锦囊连同其内的宝物一起毁掉。” 莫凌渊此话虽然说得极为平淡,但此时若有认得此物的宗内弟子在场,必然会羡慕得哈喇子直冒…… 只因这小乾坤囊是醉乌山中数得上数的宝物,只有各峰各院长老以上之人才有机会凭借在宗内的贡献,从千机阁中换取此物,就算放眼整个醉乌山宗,总数也不过四十有余。 看聂羽面上欣喜的样子,莫凌渊轻笑了笑,遂即打出三道粉红色的念丝,道:“这三道念丝一道是刚才景儿施展的传音之术,一道是醉乌山宗的五峰十三院全图,另一道则是这小乾坤囊的认主之法。你只需按着念丝中的口诀照做便可,我就不在此事上多费唇舌了。” 说罢,三道念丝如同细小的蜉蝣般,倏地钻入了聂羽眉心。 “我愿以为你闭关起码要近月才能出来,没想到提前了这么多,如此两日后的祈仙祭你倒也能一同前去参加了。” “祈仙祭?”聂羽听得一头雾水。 “恩,这祈仙祭其实就是宗内每年一次的祭庆。因为时间正好设在道比之后,故而也成了外院脱颖弟子的入宗仪式。届时十三院从首座到普通弟子都会参与祭天,你也可以就此机会熟悉下宗内的情形,也顺便见见雾师姐和贾长老两位院中长辈。”莫凌渊娓娓说道。 “您说的雾师姐是不是雾彷师伯?”聂羽凝眉一问。 莫凌渊在听闻雾彷这个名字的时候,眉眼间忽地闪过一丝异色,平声静气地说道:“又是那个多嘴的丫头告诉你的吧!雾师姐是织云院首座,也就是我们名义上的院主。而那位贾飞熊贾长老则为师同居织云院长老之职。” 说罢,她明眸一转,沉思了片刻才又开了口:“这些事情待日后慢慢说也不迟,你的住地就在此楼旁边的一处别院,与景儿相邻。过会儿让陆熙带你先去认了家门,再去百月湖兽苑挑上一头中意的灵兽,今日便可以回院中安心休息了。” “师父……弟子有一事不明。”聂羽疑声问道:“您方才之言,能够沟通真灵之气后便可以登云踏空。既然如此,为何宗内修士大多都以灵兽代步乘云御空呢?” 莫凌渊略一沉吟,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当日嘱咐他们不跟你细说此事,也是怕你好高骛远,道心浮躁。如今你月基初成,给你讲上些道之一途,小境界和中境界的事情倒也无碍了。” “小境界?中境界?”聂羽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第五十八章 结星化月,百宗试炼 - 帝囚 - 麓遥 听莫凌渊这么一说,聂羽当即回想起了当日道乞的原话。 他眼下虽突破了修基之境,但也不过是刚刚踏入道途的门槛而已。而此后的筑轮、凝月两境也都是以吐纳天地间的月之灵气为主。至于凝月期之后的境界划分,道乞师父却从未对他提起过半个字。 他对此事好奇已久,如今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听凌渊师父讲上一二,自然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莫凌渊看他面上鲜有的认真模样,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当年老祖在东海五盟曾得到一名仙宫前辈的指点,故而身怀道法也算传自名门,传授给我们这些门中弟子的也是最为正统的修炼之法。天下万法皆不离其宗,先人大能开创这一逆天之途后,便将其划作小、中、大三个境界。” “小境界讲求吐纳天地,强夺天地之造化为己用,所以月基,筑轮,凝月三境均为小境界。为师的修为也只停留在凝月之境,而你如今已修成月基,所以我们师徒二人的修炼之法并无根本差别。” 看聂羽点了点头,凌渊接着说道:“小境界的修士虽然可以凭借法力上天入地,施云布雨,但究其本源却均是依靠着自外界吐纳而来的法力所施展。故而修士一旦断去灵力的来源,除了寿元长些之外,就是与凡人想必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十三院中除了宣法院的谷师伯,所有人均停留在小境界内。修道之人讲求审慎,不做无果妄然之事,故而你们平日看到的院中之人大多御灵而飞,并非他们不能自行飞遁,而是不想因此在白日浪费法力。你须知晓,一旦有突发之事,体内多出那一丝法力很多时候便是救命的稻草!” 聂羽虽然有几分不解,但之前在喜忧顶,三击过后精疲力竭的感觉却也着实不好受,遂即默默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师父,小境界之后就是中境界?” “嗯!”莫凌渊微微颔首,眼中忽地露出了几分向往的神色:“身为修道之人,只有渡过凝月劫后才能真正探寻大道,不受日月所限,不为外物所困。老祖当年训道曾经提及,只有渡过凝月劫,于神庭内结星化月才能称得上真正的超脱凡尘,而这结星之境与化月之境就是中境界的两个阶段。” “这中境界就只有两个阶段么?”聂羽忽地咧嘴笑道。 “只有两个阶段?”莫凌渊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你可知宗内弟子万余,能真正触及结星之境的人尚不足十指之数,除了老祖之外,就只有五位峰主和宣法院的谷师伯勉强摸到了中境界的门槛。” 聂羽之前便已知晓,宗内弟子修为虽然参差不齐,但十之八九都在修基之境停滞不前了。十人之中满打满算也只有一人能够筑轮成功,而能够进阶师父这凝月境的更是百中无一。 醉乌山宗弟子近万,真正踏入凝月的修士也不过三十有余,故而每个在院中都是备受尊崇之人。 “……有老夫从旁指点,给你一两个甲子的时间修行,就是去那醉乌山上登做一峰之主也可得!” 他心下一沉,当即想起了当日师父在爹爹墓前说过的话,暗道难不成道乞师父那时的话中所指便是这中境界么?能如此轻松地说出这番话来,道乞师父又该是什么修为? “师父!?”想到此处,聂羽突然咽了口唾沫,沉声问道:“化月之境后,是否就是大境界了?” 莫凌渊怔了怔,目光中露出了几分沉思的神色,顿了许久才平静地说道:“结星与化月之事我也只是听老祖训道时偶然提起,其中详情就连你长羲师祖也不愿多谈,更何况之后的大境界……” 聂羽暗自寻思着,怪不得当日道乞师父说醉乌山是偏门小派……自己脑中的天炎四境,如果成功炼到第四层,应该就能达到凌渊师父口中的结星之境,那自己不真得能跟那几位峰主一样腾云驾雾,叱咤云端了? “道途之上有所期待并非是坏事,但好高骛远之人必难成大器,你还须记在心里!”似乎是看穿了聂羽的想法,莫凌渊忽地冷语一句,但目光中却透着关切之意。 “弟子知道了……”聂羽正色答道。 “我知道你担心聂景,但兽苑今日还是要去上一趟的,陆熙已在院外等你了,你们二人早去早回!”莫凌渊微蹙双眉,玉指在两额上轻轻按了按,一副疲惫异常的样子。 “师父,那弟子先告退了……”说话间,聂羽攥在手里的锦囊往怀中一收,默默退出了屋外。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莫凌渊的眉眼间当即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神情。 院外陆熙似乎已经等了一会儿,身旁的灵雕两翼扑腾着,颇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聂羽关切地看了看院中法阵的方向,光幕内已被雾蒙蒙的粉华所充斥,根本看不清状况。他虽然担心聂景,但却深知自己此刻什么忙都帮不上,当即快行了几步,轻车熟路地闪身站上了雕背。 陆熙也不催他,待他站稳后才御着灵雕乘风而起,往百月湖的方向俯冲而去。 虽然只是月余的功夫,但聂羽的气度与第一次乘雕时已全然不同,此时他负手而立的样子,倒有了几分修道之人的样子。 陆熙站在他身侧,再一次细细打量了一遍这位令人刮目相看的师弟,目光中忽地闪过了一丝踌躇,犹豫了片刻才忽地开口道:“聂师弟,凌渊师父待你们二人的好,你可记在心里了?” 聂羽被他这么一问,当即愣了愣,不解地回道:“师兄为何有此一问?师父待我们兄弟恩重如山,我自当铭记于心!若有机会,聂羽就是赴汤蹈火也当报答。” “好!”陆熙朗笑一声,遂即收起了笑意,沉声道:“赴汤蹈火倒是不用……只是如今正逢多事之秋,师兄想求你代五师弟出战,在百宗试炼上替师父争口气回来!” 今晚请假 - 帝囚 - 麓遥 对不起各位,鹿某今儿晚上卡文了……冬考期间一共欠了四更,加上今天两更,一共是六更。 我是手残,今晚梳理好了这几章的东西,14号、15号、16号三天四更,争取这周内将欠下的债补回来,大家多担待下!《帝囚》今晚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九章 试炼的背后 - 帝囚 - 麓遥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陆熙和聂羽二人已来到了落座五峰中央的百月湖畔。 湖畔边上除了零星散落着几棵造型奇特的花树外,满布着一种齐膝高的细密青草,其上结着无数绛紫色奇花。紫绿相间的花田中,五六处占地方圆百丈的篱笆院子紧紧连成一片,被罩在一层若隐若现的光幕下。 灵雕方落了地,陆熙便携着聂羽往一处院落的房舍走去,只不过此刻二人面上的神情都与之前大不一样。陆熙的脸上隐隐带着一丝欣喜,而聂羽的面上则是一副沉思不已的样子。 聂羽此时虽然身在这美景之中,但心中所想却都是刚才陆师兄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醉乌山宗为南泽最大的道门,自然被南泽州内诸多宗派奉为马首,故而每十年都会广召南泽三国的近百个数得上名号的宗门派别汇聚于此。各宗分别挑选门内最为器重的年轻一脉弟子,比道历练,炼心凝性,故而就有了这百宗试炼一说。 这百宗试炼名为试炼,但其中缘由无外乎两点:其一便是给南泽各派一个向醉乌道门示好纳贡的机会。其二则更为重要,因为几乎所有被遴选出参加百宗试炼的各门弟子,均有机会听醉乌山中几位峰主亲自讲道。若是位列试炼前十,更能得到一些平日难得一见的法器丹药。 修士问道乃是与天地争辉,与丹道、器道相同,一途上难免要争抢天材地宝。醉乌山几乎将整个南泽州的大小晶矿尽数把持,故而宗内的丹药法器也均远强于其他宗派;至于听几位峰主讲道的机会,更是许多各门各派年轻一辈精英弟子求之不得的,自然也对其趋之若鹜。 但有一点,凡参加试炼的弟子,修为必须是停留在修基、筑轮两境之人。 聂羽早前便已知晓,一旦踏入修基之境,便可通过吐纳天地间的月力。只因太阴月力太过精纯,常人体内根本难以积存,故而大能之人才会夺天地之造化,创出筑造月轮这等惊世骇俗的法子。 所谓月轮,不过就是运用精纯灵气在下丹田强行筑成的一处贮存月力的空间,因与满月相近,又为贮存月灵之气而筑,故名月轮。 因为筑月轮此一程太过缓慢,其间若修行有所停滞,月轮不但无法完成,修为还会慢慢减退,所以筑轮、修基两境的修士除了法力上的差距外,并无太大的不同,也正因如此绝大多数的修士才会止步于修基之境。可一旦月轮筑成,将月灵之力灌入其内,平步踏入凝月期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醉乌山百宗试炼贵为宗主,门内弟子无论资质还是功法都远非寻常小派可比,为了避讳恃强凌弱之嫌,早年曾定下了一个规矩:十院每院只得派出一名新晋弟子参加百宗试炼。 这规矩虽然是为了公平所设,但因着各院均会选出最为优秀的弟子,故而往年数百人参加的试炼,醉乌山宗内的弟子总有数人能够位列前十。 然而,令聂羽凝眉沉思之事并非是这百宗试炼本身,而是陆师兄后面的话。 织云院在十院之中人数最少,自首座雾彷而下,两代弟子之和也不过寥寥百余人,较之易剑峰诸院动辄千余人的规模,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但因为院内弟子修为大多胜出同阶之人,故而在宗内也没什么人敢看轻。 醉乌山宗内五峰十院修炼资源一向均分,因为织云院弟子稀少,故而院中无论是管事还是门下弟子,享受的资源都远非其他诸院可比,首座更是能够独享院中近半灵草灵晶,几乎是其他院首的近倍之多。 而据陆熙之言,如今这位雾彷师伯已经近百年修为无法寸进,寿元也已所剩无几,所以宗内已经在筹划拟定下一位宗内首座。 织云院内只有莫凌渊和贾飞熊两位长老,二人道龄只相差一个甲子,无论谁当了首座都能得到天大的好处,甚至在道途上再迈前一步也不是不可能的。在加上二人素来不和,凌渊仙子生性冷漠,不喜喧闹;而这位贾长老则十分享受坐拥千百弟子的感觉,久而久之这矛盾也就愈来愈深。 二人身为一院长老,自然不会明刀明枪交争,故而谁能派出座下弟子代表织云院参加这届百宗试炼就成了颇为重要的一个因素。 在此之前,同处修基之境的穆浣秋与沈柯儿已是院内最为热门的人选,但去年道比之后,聂景以惊天之资拜入织云院凌渊门下,自峰主长羲到首座雾彷对他都十分看重。只要他修成月基,代表织云院出战百宗试炼几乎是铁定的事情。 若他在百宗试炼之中胜出,织云院的下一位首座也就非凌渊仙子莫属了。 可如今聂景私自下山,又身陷邪教被打成重伤,修为半年间都难以再行提升。莫凌渊又因为聂羽的事情接连得罪了宗内不少人,就连师父长羲都为此事十分头疼,情势可谓急转直下。 陆熙只言,一旦这位贾长老成为织云院首座,不但凌渊师父会颇受排挤,就连她门下这一脉弟子想必在织云院中都不再会有立足之地。 当日陆熙亲眼看到聂羽在外院道比中的英姿,心中对这位小师弟已另眼相看。不过区区十余日,这位聂师弟便以修基之境的修为再度出现在他眼前。 惊喜连连间,他也不得不认真考量一二,虽然这位小师弟修为比穆浣秋有所不及,但无论心性还是手段,都比天真无邪的四师妹强上太多。而且,这位师弟身上似乎还有些他看不透的东西,那是一种让人不得不相信他的感觉。 如他所料,听闻此事之后,聂羽毫不犹豫便答应了下来。无论是为了代替弟弟出战,还是为了报偿这几日凌渊师父的师恩,聂羽都没有半点拒绝的理由。 静静地跟在陆熙身后,聂羽一边想着,一边惊奇地发现自己从篱外走进光幕时居然没有受到半点阻拦,而这篱院内被隔作两处地方,左侧是一处三间连座的茅舍,右侧则是一处极大的场地,被丈许高的围篱遮挡得严严实实。 二人抬腿正往茅舍而去,却同时听到了一阵十分柔媚的女子娇笑,声音如蜜汁糖浆,滑腻异常,正是从不远处的围篱内传来的。 “这只人家不要,还给你嘛……” 听到这声音,聂羽当即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但心中却暗道这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一样,颇有几分耳熟。 第六十章 再遇娇女兽苑中 (第二更) - 帝囚 - 麓遥 就在二人驻足的片刻,院内茅舍中噔噔地跑出了一位唇红齿白的俊俏童子,快步迎至陆熙身前躬身一拜道:“小爪拜见陆师伯!……不知这位是?” “这位是我聂师弟……”似乎是因为那声娇笑所致,陆熙面上带着几分冰冷之意。 童子眼中略带几分犹疑地嘟囔了一句:“唉?前日聂师叔来领取苍雕时不是这副相貌啊……” 虽然小童的声音极小,但也没能逃出聂羽的耳朵。他尴尬地笑了笑,对小童说道:“你说的那位聂师叔是家弟,我们俩可不是同一个人……” “哎呀!怪不得连法力波动都不同……”童子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连作揖道:“小爪愚钝,还望师伯师叔莫要怪罪!”说罢,这小童竟对着两人抿嘴吐了吐舌头…… 聂羽之前脑中还满是烦心之事,被眼前童子这一问,脸上当即烟消云散地露出了笑容,暗道这孩子的师父也该是个有趣之人。明明是个可爱道童,却取了“小爪”这么个名字,在兽苑中混日子,倒也十分应景。 “小爪,马师弟他此刻在不在兽苑?”陆熙沉声问道。 “回师伯的话,师父三日前便下山去了,想必还要半月才能回来!” “哦?这么说兽苑中就只剩你们六人在此了?他有没有交代下山所为何事?”陆熙接着问道。 “师伯明察,苑内暂且只有我们六人留守。师父前日只说苑内飞兽所剩不多,近日道比结束又有不少新晋弟子,故而提前去云顶山采买些幼兽回来作备。”童子不慌不忙地答道。 “马师弟倒是精明……”陆熙沉吟了片刻,冷厉的目光朝兽栏一瞥,沉声问道:“可此谁在兽栏中挑选灵兽?” 被他这么一问,对答如流的小童突然露出了几分为难的神色,两手不由地拽起了衣角。 “小爪你照实说,师伯自然不会为难于你。篱笆内,与殷药药相随之人是谁?”陆熙静静地看着他,但身上的威压却已经不知不觉地散了出来。 “殷药药!?” 聂羽心下一沉,暗道怪不得刚才听这媚态百出的声音十分耳熟。这殷药药不就是自己初到织云院时,在参云阁沐浴时触怒的那位刁蛮少女么。顷刻间,他脑海中便浮起了当日这少女出浴时的场面,以及那个让他困惑了好一会儿的男子声音和黑色身影。 小爪显然没有料到陆熙已经知道了此事,脸上红白相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怯怯地说道:“殷师姐是跟着香酩院的卫师伯同来的。” 聂羽刚来到宗内,自然不知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小童奉使兽苑,对宗内各院的错综复杂虽说不上一清二楚,却远比聂羽知道的多。 织云院的这位殷师姐一向行事招摇,虽然本身只是一名二代弟子,但倚着自身貌美身娇,不仅迷倒了许多师兄师弟,更得到了不少宗内长辈的青睐。常言道空穴不来风,宗内关于她乱七八糟的传言却从没有断过。 对于此事,凌渊仙子一脉的门人皆以之为织云院之耻,但她师父吕千钟对此事却不闻不问,隐隐还有几分纵容之意。 醉乌山五峰十院之中,除了易剑峰的上清、上华、上夕三院因为首座的关系十分亲近,其余各院之间均多多少少有些矛盾。如今织云院两脉的明争暗斗,整个宗门都吵得沸沸扬扬。这姑奶奶在节骨眼上与同属醉剑峰的香酩院翘楚私会,难免不让人往此事上联想。 童子暗暗叫苦,这位卫师伯也是香酩院中数得上号的人物,而眼前的陆师伯更是他得罪不起的人。如今师父不在,若两人真在兽苑中闹出些什么事情来,自己又如何担待的起。 可出乎他的意料,陆熙听闻他口中说出“卫师伯”后,不但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面上的厉色也缓和了不少。 “好了,此事我知道了……马师弟既然不在,帮我这师弟选雕之事就全交给你了!”说罢,陆熙面色平淡地对着聂羽道:“师弟,我有些急事,要先回院中处理一二。除了坐骑之外,若是遇到了合适的妖兽,你尽可选上一头带在身边。小爪修为虽然不高,但对于妖兽的事情却比我还清楚,有什么事情大可吩咐他来做!” 说罢,陆熙掉头便往院外行去,将聂羽一人留在了兽苑之中。 观陆熙急匆匆的去意,聂羽无奈地摇了摇头,当即冲着这位小师侄苦笑着说道:“那就劳烦小爪你了。” “弟子不敢!聂师叔请这边走……”童子见陆熙此状也十分纳闷,当即连跑带颠地引着聂羽往一处院落走去。 就在此时,距离二人不远处木篱的小门被人从内一推而开,从门后走出了一对面带欢喜的男女。 女子身着一袭白色法袍,娇嗔声中带着万千媚态,冲着身后说道:“卫师伯,今日多亏你带我来此……不然人家可要选花眼了。” 在她身后,当即步履奇稳地走出了一名身着茶色锦袍,头带青纱法冠英朗男子。 男子听她这么一说,当即跨出半步站在她身后,倚着女子香肩笑道:“吕师弟门下弟子众多,日后他若顾你不得,你可尽管来香酩院中寻我。” “那师侄就要先谢谢师伯了呢!” 见男子这般姿势,殷药药当即柔弱地向身侧一靠,正好倚在了男子的身前。娇笑之余,她颈下的一片雪白也正好落在男子的目光中,随着她的笑颤起伏不定,尽显着其间万种风情。 聂羽看着两人这般亲昵的举动,暗道那日地泉中男子的声音比此人粗犷许多,身形也较此人高大不少,莫不是自己当日看错了?不过他从小到大可还没见过女子身着那般暴露,当时四目相对,自己都没敢直视眼前这位女子,就算是眼花了也在情理之中。 就在此刻,殷药药身后的那个男子似乎觉察到了聂羽的目光,当即笑容一敛看向了聂羽的方向。这人倒是十分谨慎,并没有直接与聂羽搭话,而是略带疑色地问道:“小爪,这位是?” “回卫师伯的话,这位是织云院的聂师叔!”小爪忙不迭地回话道。 “喔!?”男子似是霍然间来了兴趣,蓦然闪身出现在聂羽面前,险些将倚在自己身上的殷药药摔了个踉跄。 “你就是前日将外院道比搅得天翻地覆,最后居然连圣姑都惊动了的那位聂羽聂师弟?”男子眉眼间满是好奇的神色,朗声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香酩院卫陵泉,幸会!幸会!” 见到男子态度大变,聂羽怔怔地笑了笑,却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殷药药正颇带几分怨毒地看着自己。 第六十一章 烈羽雕 - 帝囚 - 麓遥 聂羽原以为按这位“师侄”当日娇蛮的样子,她身边的男人或多或少也会给自己寻些麻烦,却没想到眼前的男子谈吐间居然爽利异常。 “药药,这位不是你院中长辈么?为何见面连话都不搭上一声?”卫姓男子含笑侧目,冲着殷药药言道。 听闻此言,殷药药脸上的神色忽地一变,竟又换回了之前那般极尽媚意的样子,腻着声音谄笑道:“师侄殷药药久闻聂师叔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丰神俊朗,英姿洒逸,方才被师叔的英气慑了心神,还望师叔莫要怪罪。” 说话间,此女竟花枝招展地朝聂羽走了过来。 这一声娇嗔虽然千柔百转,但落入聂羽耳中却好像夹杂着股股阴风,他身上当即满是鸡皮疙瘩,兀自打了个寒战,心道眼下明明不是第一回见到她,可她却装得跟真没见过自己似的。 聂羽硬着头皮冲殷药药点了点头,这位卫师兄却十分爽朗地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道:“聂师弟,过两天祈仙祭上再与你详谈,师兄院中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咱们后会有期!哈哈哈哈!” 说罢,卫陵泉将殷药药往身边一揽,当即唤出一只硕大的白雕,头也不回地往醉剑峰的方向飞去。 看着道人的遁光远去,小爪当即轻吁了一口气,庆幸着没闹出什么事端来,接着便冲着聂羽连连作揖,满脸歉意地说道:“原来聂师叔就是今年的头名!外院道比那日发生的事儿在宗内可是传得沸沸扬扬,师叔虽然还没在门中露面,但在年轻弟子中的威名却已是家喻户晓了!” 这童子虽然面相稚嫩,但夸起人来可是一套一套的,就是比刚才的殷药药也差不了多少。聂羽无言以对,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并没有吱声。 “师叔要挑坐骑,小爪可得好好选一头配得上您的……”说话间,童子便引着聂羽往围篱深处的一个小门走去。 聂羽看着四周连成片的光幕,好奇地问道:“不知道家弟的坐骑是什么样子?” “那位聂师叔也是宗内年轻一辈中的佼佼之人,坐骑自然也不差。前日师叔来得匆忙,师父便将苑内最后一头白首苍雕交给了他。” “白首苍雕……”聂羽一面自言自语着,一面在脑中幻想着弟弟乘雕凌风的样子,几步跟着童子进了篱院之内。 方进了围篱之内,聂羽当即两眼发直地打量起了四周。这层光幕里面的样子与他想象中的雕栏全然不同,其中空间比外界看来要大上许多,方圆数百丈大的院子内立着几十棵粗壮的枯木。 几乎每棵的粗枝上都站着两三头数尺高的巨鸟,颜色各异,有鹰有雕,粗略看来便有近百之之多。在二人踏入这雕栏的瞬间,无数对锐利异常的眼神齐刷刷地投到了他俩的方向,周围当即响起了阵阵羽翼扇动的声音。 “这些雕儿都是没有认主的,聂师叔大可以选上一头中意的带走……” “这两头青骨雕是师父特别中意的,不但飞得稳,耐性也极好……” “这几头均是师父前日才从齐鸾山换回来的玄羽苍鹰,虽然骨龄尚幼,但养育几年之后无论速度还是脚程均不会弱到哪儿去……” “对了……我观师叔的法力该是火象,这两头雄烈羽雕是师父三年前自南荒带回来的。除了烈性之外没有半点可挑剔的地方,若师叔将之驱使得当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 小爪引着聂羽在雕栏中足足走了一圈,如数家珍般将近百只飞禽给他说了个遍。聂羽虽然不知道这些飞禽的优劣,但从他的话语间大概也摸出了几分轻重,最终选定了两头烈羽雕中体型稍大的一头。 出乎聂羽的意料,这些巨禽并非生性温顺,之所以任由他如此近距离的观看,不过是因为身上被下了一层作为束缚之用的禁制。 而这认主的过程更是让人啼笑皆非,只是将这些飞禽的禁制解开,令之与将要认主之人过上几招。这些巨禽算不得什么灵物,全因有几分灵智,又只忠于第一个认主之人,故而才被修士们光做坐骑之用。 在小爪解去巨雕身上禁制的瞬间,原本十分安静的烈羽雕当即性情大变。此鸟双翼一展足有近两丈宽大,挥舞之间风沙骤起,一张利喙当即冲着聂羽突刺了过来。 虽然这大雕来势汹汹,聂羽面上的神色却全然没有半点变化,身形晃动间,整个人便已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巨雕宽阔的脊背上。 巨雕硕大的身子遂即一扬,张着双翼仿佛化作了一堵赤色的石墙,妄想将他掀翻过去。怎料就在大雕腾身的瞬间,聂羽身形再次晃动,已出现在了雕身之下,两掌犹如两把铁钳抓住了大雕身下两只粗大的鳞爪。 这些飞禽力气当然不小,但三阳锻体过后,成功练就碎骨煞劲诀一层的聂羽却更胜一筹。随着他两臂用力一拽,烈羽雕当即失去了平衡,硕大的身躯如同一尊石像般向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轰的一声过后,聂羽已经再度出现在了雕首一侧,两掌作爪卡在了背着细碎翎毛的脖颈上,目露寒意地盯着雕首上一片赤红的眼睛。 看着巨雕眼中的戾气骤然散去,小爪当即连跑几步,站在了聂羽身边,称赞道:“师叔果然好手段,不过几息的功夫便将这巨雕制得服服帖帖!” 聂羽缓缓松开了雕颈上的双臂,轻笑着站起了身子,暗道这巨雕虽然身形巨大,喙尖爪利,但面对修基之境的修士却根本无法反抗分毫。方才自己甚至连法力都未曾动用,便将此寮拿下,想必寻常修基期的修士制服它也并不是太大的问题。 随他起身子的瞬间,烈羽雕也扑腾着站了起来,赤目中的厉色已尽数散去,看向他的眼神反倒有几分驯服。 小爪见此,当即从怀中掏出了一枚小巧的荷包:“师叔,这些荒兽无法炼作器灵,也就没办法容身在法器内,平日只能用这御兽袋随身携带……” “荒兽?器灵?”聂羽略带疑色地看了看童子,轻声问道。 第六十二章 妖兽之别 (第二更) - 帝囚 - 麓遥 童子听聂羽这么问,一边笑着一边将手中的荷包一捏,眨眼之间便将身形巨大的烈羽雕收入了小巧的荷包内,遂即反手递到了聂羽面前道:“师叔,这坐骑就算是选好了。听您刚才所问,想必之前还不曾涉猎过妖兽相关的事情吧?” 聂羽将荷包接到了手中,面色平淡地颔首点了点头。 “那小爪就班门弄斧地说上几句……”童子微微躬了躬身,露出几分得意地咯咯一笑道:“借用当日师父的一句话说,这妖兽二字不过是统称,虽然每每被人们一同提起,但这妖和兽却并非一族。” “此话怎讲?”聂羽因为体内血界和蟒妖蛤蟆们的关系,对这妖兽之道一向极感兴趣。可之前无论是道乞师父还是凌渊师父,对此事都摆出一副避而不谈的样子。 “师叔有所不知,普天下的兽类大概可划作两种,一类唤作荒兽,一类唤作妖兽。两种兽类虽然在低阶之时相差无几,但在洗练百年甚至千年万年,孕出神通之后便有了根本上的区别。” “荒兽之流多生长于人迹罕至的荒川,此类兽族或秉承上古灵血,或是体脉健壮异常,但都有一个特点,无法依靠如人族修士这般吐纳灵气的法子自行修炼,只得倚靠外界的锤炼加以进境。就像这些雕儿,空有一身刚翎铁骨,却根本无法自行修炼。” “至于这妖族则完全不同,身怀大神通的妖族不但能化形成人,就连功法与人族修士也相差无几。修士吐纳天地有修基、筑轮、凝月三境,妖兽与之对应的便是力兽、丹兽、灵兽三境。”童子说得兴起,也没管这位聂师叔在没在听,自己摇头晃脑地接着说道。 “与荒兽不同,因为妖兽身怀灵脉,故而可以与天材地宝中的灵气相互呼应。许多前辈高人都会为自己的本命灵器寻上一只相辅相成的器灵,一旦法器有了器灵,不但威能会骤然强上许多,身为器灵的大妖本身的神通也可以为主人所用。如此一来,与人争斗便如同多了一个强援。” “哦?”聂羽听到此处,突然诡异地笑了笑,好奇地问道:“宗内这位妙蟾圣姑也是妖兽,照你这么说,若是将她练成器灵岂不是可以横扫宗门了?” 童子听到此话,小脸直接红到了脖根,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师叔你可莫要吓小的!圣姑乃是妖修大能,早已成功渡过灵劫,如今她的修为小爪连猜都猜不出,谁敢将她老人家练成器灵!” “不过是句戏言而已,你何至这么紧张?”聂羽看他这副慌张模样,当即打了个哈哈,鼻子一痒却忽地打了个喷嚏。 与此同时,在百月湖底的水府之中,妙蟾静静地靠坐在一处光润异常的盘岩上,一对大眼满是慈祥地打量着眼前睡得正酣的九儿和阿二,兀自言道:“硬骨头的臭小子还算有些造化,真在月灵台内进了阶,就是不知他身后的高人到底是谁……” 正看得出神,她袖中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蛙鸣。 妙蟾刚还满是安详的面上突然扭曲了起来,自言自语地咒骂了一句:“哼!这两个老不死的!寻宝寻宝,若是赶不上老娘嫁女的吉时,看我不将你们的洞府拆了去!” 聂羽自然不知道这位神通广大的亲家在筹备着什么,听小爪讲完这一席话,心中却也生出了不少疑惑之处。 且不说血界中的数百只妖蟾,单看已经化形的红刹、紫罗二人,便可知晓他们是妖兽。按童子的说法,寻常妖兽起码要到跨过灵兽期才有几分化形的可能。让他称奇的也正是此事,紫罗如今不过刚刚进阶力兽,距离化形足足差了丹兽、灵兽两步。 他虽然疑惑,但此事涉及护符和血界的秘密,就连道乞师父也说不清楚当日为何两条蟒妖在血誓之后会直接化形,他也不指望眼从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口中寻到答案了。 见着这位小师叔若有所思的样子,小爪脸上得意的神色更盛了几分,接着道:“师叔,这头烈羽雕少说也有近百年的寿元。兽苑中幼兽虽然不少,但多是些寻常之物,您若是不着急,大可以在日后慢慢寻上头中意的!” 聂羽又如何听不出这话中讨好自己的意思,但他心里却有另外一事想要确认,当即轻声问道:“好,此事我记下了,当下只是对这些妖兽颇为好奇,想自己在兽苑中走走看看。” 听他此言,小爪当即喜笑颜开地站在他身前一侧,静静地看着他,眉眼间的笑意中显然藏了些什么不方便说的话。看着眼前童子的笑容,聂羽突然感觉这场景似乎在何处见过,但真要回忆却又没有半点头绪。 正当他进退两难时,童子脸上的笑容一滞,突然颇为委屈地说道:“师叔……近日师父不在,这兽苑中又缺人手,小爪每日一个人干着好几个人的活儿,跑前跑后连个闲工夫都没有。宗内一月的俸钱就那么点,这还没到月底……” 听到此处聂羽才恍然大悟,眼前这童子扭捏之间竟是在向自己寻打赏。怪不得自己觉得眼熟,这场景与当日陆熙打点阿丁时的场景何其相像。 他暗自想了想,方才这名叫小爪的童子前前后后确实也帮了自己不小的忙,那头烈羽雕他更是十分中意,当即从往怀中的小乾坤囊里一摸,掏出了一颗红色晶石。 晶石泛着淡淡的赤芒,正是当初乔老爷子给他那三十块下品灵晶中的一颗。 “多谢你今日相陪,这颗下品灵晶你先收下……” 聂羽并不知晓这当长辈的该怎么说话,只得学着当日陆熙的样子,强作镇定地将灵晶给到了小爪手中。 童子看着他,一对笑眼几乎飞出了桃花儿来。宗门内寻常弟子一月的供奉也就五十个灵石,他身处兽苑还能多少捞些油水,满打满算却也不过百八十个灵石。可如今这位小师叔随手打赏便是一个下品灵晶,几乎抵得上他一个月的俸钱。 “师叔,您慢慢看!小爪就先行告退了!” 童子此刻已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边往院外退行边向这位出手阔绰的师叔连连作揖,随后竟哼着小曲儿蹦蹦跳跳地消失在了院外。 聂羽看着童子远去的背影,遂即皱起了眉关,沉着步子往先前卫陵泉和殷药药所在的那个巨大的兽栏走去。 第六十三章 这一丝明悟 (第三更) - 帝囚 - 麓遥 聂羽身上的秘密之多,此时就连他自己想必也数不过来了。如今既然身处兽苑,他脑中立时想起了一个困惑了他许久的疑问,那便是当日两头百灵貂初见自己时的惊惧模样。 那时自己明明是初次见到百灵貂,更没有做过什么伤害它的事情,可两个小东西却为何表现得如同见到天敌一般,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上自己一眼。他并非没遇到过妖兽,荒漠苦修之时所遇的大小兽类少说也有数百头,却没有一头有如此表现。 方才听了小爪的介绍,他脑中虽然模模糊糊地有了些年头,却无法得证。 按着他的说法,那两头百灵貂虽十分年幼,却是不折不扣的妖兽胚子;而荒漠上的那些凶兽,则十有八九都是荒兽中不入流的存在。这么解释虽然勉强说得通二者区别,可这两头年幼的妖兽见了自己又为什么要惧怕呢? 聂羽一面沉思,一面踱步朝兽栏的小门走去,推门便只身进入了篱院的光幕之中。 这处院落内除了七八株丈许高的阔冠大树之外,植满了两三寸长的翠绿青草。草石之间,分散着数十只惹人怜爱的幼兽,有灵貂灵兔,有赤鹿白驹,大多悠闲地在院子各处或站或卧,十分惬意。 可就在他前脚踏入院门的瞬间,所有幼兽当即往他所在的位置投来了警惕的目光。 聂羽静静地打量着四下盯着自己的妖兽们,却发现自己想象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不过片刻之后,诸多幼兽似乎觉察到来人没有敌意,当即小憩的小憩,玩耍的玩耍,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显然,眼前这些幼兽也并没有对他产生任何惊惧的感觉。 强压着心中的疑惑,聂羽出了兽苑,来到了紫绿两色交杂的花田之中,遂即将之前小爪交给他的荷包取了出来,二话不说地唤出了烈羽雕。 此雕眼中虽然锐意依旧,但对他已没有了半点敌意,现身后便十分顺从地贴在了他的身边,将水桶大的脑袋在他身上蹭了又蹭。 见他如此,聂羽一扫之前面上的阴霾,轻柔地抚摸着贴在他身侧的雕首,淡淡地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选你?” 他本没指望这灵智未开的荒兽能给他什么回应,却不曾想自己话音刚落,赤雕硕大的脑袋竟呼哧呼哧地摇了摇。 “哈哈!有意思!”聂羽当即大笑一声,将身旁赤雕的脖子一揽,欣喜地说道:“他们唤你烈羽雕,你可知我的名字中也有个羽字!你与那只雕儿想必也是一对兄弟,我也有个弟弟,所以才挑了你这个当哥哥的。” 说完这一番话他顿了顿声,却发现似乎是这些话太过复杂,大雕的目中居然十分有趣地露出了几分不解的神情。 聂羽见此当即苦笑道:“也罢也罢!陆师兄的灵兽唤作逐熙,我却不想让你追着我跑……通体暗红,如血如火,就叫你血焰好了!” 大雕虽然听不懂聂羽口中的话,但听闻话尾的“血焰”二字,双目居然蓦然闪出两道精光,巨大的身子遂即左摇右摆地晃动了起来,一副兴奋异常的样子。 “好!你喜欢这名字就好!”聂羽亲昵地拍了拍它的脖颈,身形一闪便站在了雕背的翼骨之间,意气风发地喝道:“血焰,我们走!” 血焰当即长啸一声,分长丈许的两翼蓦然伸展,在花田中划出两道暗红色残影。偌大的雕身随着双翅鼓出的阵阵风声骤然飞起,犹如一团血红色焰火,盘旋在湛蓝色的百月湖上。 乘云御风,上天入地。 曾几何时,那个藤椅上枯抱着一本妖仙簿想入非非的少年,恐怕做梦都不会想到区区两年时间,自己就已做到了那些志怪奇谈中神仙妖圣才能做到的事情。 虽然血焰的速度还及不上逐熙的一半,但这却是聂羽第一次独自遨游天地,与云齐肩,尽享道门逍遥。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无拘无束,如同整个人都融入到了天地之间,化身为大河山川的一部分,不会老去,亦不会消亡。 看着周围落落的五峰,看着足下宛如明镜般的半月湖,他似乎突然明悟了一些事情。 妙阵的云幕与斑斓的三千里醉乌在他心神内疾速地缩小着,透过密不透风的云幕,他似乎依稀地看到了无垠的长空,和长空下浩瀚无垠的广阔大地。 涌动的云幕在他眼中凝聚成了无数各异的场景和面孔,欢颜镇、萌关、乌松林、九忧一喜镇。一幕幕场景就这样呈现着,而其中的面孔或悲伤,或贪婪,或惊惧,或企盼,一时间全都涌入了他的脑中。 没有当日被师父强行夹带数百里时的狼狈,也没有初乘灵雕逐熙时的慌乱,聂羽就这么负手立在血焰的背上,任凭罡风袭身而一动不动。 这一刻,他似乎渐渐理解了盼仙萍下的数万道魂,为何宁肯尸解湖底也不愿过寻常百姓的安乐日子。 金银成山的钱财? 威震一隅的名望? 焚山煮海的神通? 与这番无拘无束的逍遥长生相比,此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虚物又算得上什么…… “说归这么说,可我当下却怎么放得下弟弟和爹爹的事情……”沉默了良久后,聂羽紧锁的眉关才渐渐舒缓了开,兀自苦笑了一声。 足足飞了近一个时辰,一人一雕才回到了织云院的上空。 看着缭绕山间的彩云和其间若隐若现的朱顶楼阁,聂羽喜出望外地笑了起来。血焰喉中也传出了几声清脆的鸣啸,遂即载着他徐徐落在了凌渊仙子驻地的院中。 聂羽迫不及待地腾身跳下,轻喝一声:“看你这样子,在那兽苑中想必也憋坏了!放你出去舒缓舒缓筋骨,晚些时候回来就好!” 血焰显然目露疑色,往聂羽身边蹭了蹭,显然没有听懂他话中的意思。聂羽见此,当即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此时所处的院落,露出一副真挚的笑容来。血焰灵智未开,可聂羽这番动作它又怎能理解不了,当即欢嘶一声振翅而起。 见着血焰自由自在地舞空而去,聂羽当即敛起了笑意,沉着步子往聂景养伤的法阵走去。 【真的要四更,老实说对于非全职的鹿某人来说还真是挺难的……冬假刚刚开始,就因为昨晚送几个朋友回国喝得酩酊大醉。有人说离别这事儿最痛苦,可之所以痛苦不就因为离别前有太多的开心和快乐才会痛苦不是?昨天两更,今天三更,之前欠得六更还作数,今儿算勉强补上一更……时差党苦逼,新西兰这里已经是凌晨4点30了,再写下去几乎是毫无质量可言,希望大家能理解一二。所谓男人,言而无信就是罪,所以这罪我算是背上了。】 第六十四章 少女心思 - 帝囚 - 麓遥 织云院凌渊仙子的阁院内,聂景所在之处仍被粉华流转的光幕笼罩着。 聂羽方走进院子,便发现法阵旁还有个十分落寞的少女背影。他稍犹豫了片刻,还是默默不语地走到了少女身边。 穆浣秋静静地站在光幕前,精致的面庞丝毫遮掩不住她心中的担忧,甚至都没有察觉这位修为还不如自己的新晋师弟出现在自己身旁。 聂羽虽然不懂儿女情长之事,但穆浣秋眼中忧心忡忡的样子几乎已将心事写在了脸上。回想当日初遇时,听闻他是聂景亲生兄长时浣秋的表现,再到夜访仙来客栈时的言语间的试探,他心中也早已察觉眼前这位名义上的四师姐对弟弟的倾慕之意。 直到聂羽走到了穆浣秋身边,她才犹疑不定地将目光从光幕上收了回来,轻声说道:“当日你跟我说聂景他并非生性冷漠,我还有几分质疑……看来倒是我一直都没看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师姐……”看她眼中的一汪秋水,聂羽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先前陆师兄和姐姐告诉我你们兄弟相见了,我就第一时间赶了回来。聂景入门快两年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笑脸……”穆浣秋的声音虽然惆怅,但却夹杂了些许欣慰。 聂羽透过光幕,看着静静躺在木桶中的聂景,那丝笑意果然还挂在嘴角上,当即喜上眉梢地笑了笑。 “往后要是没有两位师兄和长辈们在场,你也不必师姐长师姐短地叫我了,直呼浣秋就好。”穆浣秋声音仿佛扫叶的秋风,带着些难以言表的滋味。 “怎么?这是不想当师姐了?” 聂羽早就知晓这山中行事极重辈分之事,直呼师兄师姐的姓名几乎就是大不敬的罪过,当即打趣一声道。 “这个……”穆浣秋两颊蓦然飞起两团红晕,两眸突然透出几分怯意,低头柔声道:“你是他哥哥,你若是这么唤我,日子一久想必他也会跟着直呼我的名字吧……” 聂羽心中一沉,暗叹聂景这臭小子真有两下子,居然把这位小师姐迷成这个样子。 “我也只是修行之余才来看看他,他如今这副样子,想必一时半会儿是好不起来了。先前师父曾嘱咐下来,聂景他身子十分虚弱,传音之术每日也仅能施展两三次……”穆浣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儿,才颇为踌躇地说道:“我知道你们兄弟二人刚刚见面,该是有许多话要说,但别让他再受什么伤了……” 说罢,穆浣秋轻咬着丹唇,当即敛起衣袂,往院外走去。 聂羽看着法阵中的弟弟,眉眼间除了比两年前少了几分稚气外,全然没有半点变化,依旧是那副瘦削白皙的俊俏模样。 此刻他心中想说的话,就算不眠不休地讲上三天三夜想必也说不完。关于道乞师父的出现,关于生父那块家传的护符,关于秦爹爹尚还在人世,这一切他都想马上告诉眼前的聂景,但弟弟当下这副样子却让他根本无从开口。 他深知自己此刻能做的事无外乎两件,安心等待聂景的身体恢复,并且在这段日子里不断地精进修为,然后替弟弟出战半年后的百宗试炼。 权衡再三之后,聂羽静静地离开了光幕之前。 月基初成,他自己也能感觉得到体内法力并不稳定,而且道乞师父所授的“天炎四境”与凌渊师父传给自己宝贝都还没能加以参悟,当下却也不是兀自哀叹的时候。 莫凌渊给他安排的处所就在她自己香院的一侧,独院独宅并不算小,同师父和几位师兄师姐的宅所一样,整个小院都被一层若隐若现的禁制笼罩着。可他并没有直接回自己居住的院落,反而绕了极远后来到了之前曾住过一晚的参云阁中。 先前大师兄就曾交代过,只有经过了祈仙祭,立了本命法牌他才算正式拜入醉乌山。如今没有宗内弟子的法牌,这两****就只能暂住于参云阁内。 陆熙之前曾带他走过一次参云阁,他此时神庭中又有宗内的地图,故而也不至于走失。这一路不短,他倒也没闲着,边走边寻思起了之前凌渊师父所授传音之术的法门来。 按师父的说话,此术乃是道门弟子必修之术,以此术交谈,不但其中内容不易被旁人察觉,传递的距离也远上不少。当然,成功施展此术也有个提前,若是从旁之人的心念之力强过施术之人太多,这法术也就没有意义了。 出乎意料,不过研读了片刻后,他便发现此术比他的想象之中要简单许多,只不过是将寻常的言语用法力为引,经心念之力送出即可,根本没有什么高深的诀窍可言。由住处到参云阁这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他便已将此术参悟得七七八八了。 可在他施展了几次传音之术后,心里却突然再次担心起了弟弟来。 这传音之术对灵力和心念之力的消耗几乎微乎其微,对于初踏修基之境的他自己而言,甚至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如此简单的术法,同是修基之境的弟弟居然每日只能勉强施展数次,受伤之重可见一斑。 不多时,聂羽就来到了当日领取院袍的那处闭门小阁,随他敲了几下窗后,屋中并没有什么动静传来。 疑惑之余,他当即拔脚朝往厢房去的小径走去,才绕过两处矮阶,不远处忽地传来了两个人的对话声。 “吕师伯,不是不给您行方便,您也知道咱们这参云阁的规矩。除非院内首座和两位长老发话,不然您就是给阿丁十个胆儿,阿丁也不敢让这位沉苍院的师叔住进来啊!”说话之人声音极为委屈,听闻便是那个管事的小厮阿丁。 “怎么?不让住便不让住,居然拿首座和长老来压我!这织云院你是呆腻味了不成!?”回话的是个男子声音,虽然字正腔圆,但其中的怒意任谁都听得出。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不过是个参云阁中的杂役弟子,怎么敢与吕师伯作对……但这外院之人滞留,一旦闹出了什么事儿来,阿丁可真是担不起罪责啊!” 阿丁说着,言语中尽是苦苦哀求之意。 “混账东西!平日打赏你那些灵石莫不是都赏到了狗肚子里!?樊师弟是什么人!?能闹出什么事儿来!?”男子话音未落,自话音的方向当即传来了一声巨响,随之便是一声惨叫。 “千钟兄,这小厮无非就是求些灵石而已,给他不就好了,又何必动气呢!?”静了片刻后,事发之处又想起了另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 “区区一个二代弟子,竟敢搬出首座和长老压我。目无尊长,不懂规矩,我这当师伯的就该代你师父管教一二!” 聂羽听闻此状,暗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即拔腿往来路走去。 可他刚迈出半步,却发觉自己的身上突然扫过了一股霸道异常的心念之力。紧接着,刚才的那个沉闷异常的男子声音便再度响起。 “早知要离去,何必在此处听了这么久!?”说话间,那股霸道异常的气息已牢牢地锁在了聂羽身上。 第六十五章 扮猪 - 帝囚 - 麓遥 聂羽自小习武,因为镇上同龄的孩子们大多文弱,故而一向不喜欺人。但这两年间的历练,却磨砺出了他的另一面,若有人找上门来寻事,他也绝非怕事之人。 听罢了方才的对话,聂羽心中本就有几分不快,只因着怕给师父再惹出什么事端,才强忍着心中不平先行离去。无奈人不寻事事寻人,男子方才的话语显然没有半点要客客气气说话的样子。 而眼下锁在他身上的这道心念之力更是没有丝毫好意,不但霸道异常,其中还夹杂了几分睥睨之意。 见对方如此盛气凌人地寻到了自己头上,聂羽原本那一丝去意遂即消散一空,任凭对方的心念锁着自己,面不改色地朝回廊前方走去。 虽然他已知晓发生了何事,但看到眼前的场景心下却还是一沉。 就在他前方两三丈处,站着两名中年男修,身上的道袍一黑一白。身着白袍的男子相貌虽然普通,但浓眉大眼间却透着几分刚直之气;他身旁身着黑袍的男子则生得挺鼻薄腮,十分俊朗,可面上却偏偏带着一副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他一眼就看出这名身着白袍的男子乃是织云院之人,想必就是阿丁之前说的吕师伯,而这位黑袍男子,大约就是他口中的樊师叔。 就在两人身边不远处,阿丁整个人都倒栽在墙根之下,口角带血,两眼紧闭,显然已经不省人事了。 “千钟兄,这位可是你院中的弟子?”黑袍人看了看现身的聂羽,随口问道。 “这……”吕千钟略一犹豫,目光一瞟身旁倒着的阿丁,当即喝道:“织云院弟子不得擅入参云阁厢房,不管你是谁门下的弟子,我今日……” “就要代我师长管教一二是么?”不等吕千钟说完,聂羽眼睛一眯,当即轻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千钟兄,你们织云院弟子的日子过得的确逍遥自在,跟长辈说话都能如此随便。也亏得师兄如此大度,这接二连三的事情都能忍得下来,樊多佩服!佩服!”黑袍男子佯装拱手,冲着吕千钟笑了笑道。 男子此话虽是笑着说出,听到吕千钟的耳中却与捅了他一刀没有半点异处。吕千钟面红耳赤地哼了一声,目光当即落在了似笑非笑的聂羽身上。 聂羽来到宗内不过十余日的功夫,却都在火月灵台中度过,回到织云院内也不过两三个时辰。吕千钟虽然是贾长老座下一代弟子,对凌渊仙子座下这位小师弟却也是只闻其名,不识其人。 况且先前聂羽被圣姑迁怒带走的传闻在院中流传极广,圣姑是何许人也?醉乌山中唯一能与老祖同起同坐之人!被这等大能之人迁怒,哪儿还有半点活命的机会? 织云院两脉相争之事由来已久,他本身修为不及陆熙、陈川,吃过几次瘪后便不再寻凌渊座下几个弟子的麻烦。日子一久,便将这怒气撒在了不少二代弟子的身上。眼前这小子自己从未见过,显然不是自己一脉的弟子,他当然也不会顾及许多了。 “逞口舌之利,看你学得你师父几成本事!”吕千钟气急之下,自指尖蓦然弹出一股红芒,迎风化作只数寸长的短刃,直奔聂羽面门而来。 两人之间远不过两丈,这法芒所化的短刃几乎是抬手即至。 聂羽看他方才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早就料到他要出手。在光刃破空而至的瞬间,脑袋突然向一侧挪了数寸,不费吹灰之力地躲过了对方的攻击。 这一击吕千钟虽然极为随意,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短,他自问若是自己面对这一击想必都不会如此从容不迫,暗道小看了这小子。 而他身旁樊多的笑意中则掺杂了几分讶色,他本身的修为就比吕千钟高上不少。方才聂羽这一侧一回,看在眼中就如同原地没有动过般,可见他反应和身法之快。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件事让他更为在意。 沉苍院和破道院的修行之法以刚猛为旨,无论法术神通还是道念心性均此为基。他身为沉苍院一代弟子中的首席,半只脚早已踏入凝月之境,平日便以自身凌厉异常的气息为傲。在他心念的威压下,寻常弟子莫说还手,就是在他的威压下勉强保持清明都十分困难。 可眼下这个少年在自己心念之力的威压下,非但没有半点惧意,居然连身法都不受丝毫影响,仅这一点就远非那些终日苦修的弟子能够做到。 聂羽躲过芒刃之后,两步走到阿丁身旁将他身子扶坐了起来,随后并没有理会率先出手的吕千钟,反倒精光内敛地看向了樊多的方向。 “问我学到了师父的几成本事?就怕使出来吓着你!”聂羽嬉皮笑脸地打趣儿道。 “不知天高地厚!”吕千钟两袖之中豁然鼓起两股赤红风浪,足下一踏便朝着聂羽奔袭了过来。 聂羽见他动了真本事,面上笑容也骤然敛起。 进阶修基之境后,他尚还没与人动过手,本想寻个机会将虚谷铃的化身召出来打个痛快,却没想到竟会在这样一个场合与人交手。 见吕千钟来势汹汹,他当即单足点地,整个人彷如没有重量般轻盈而起,登时跃起了十余丈高。小臂轻晃间便有两道红芒自袖中飞出,一闪即逝地出现在双足上,正是凌渊先前赠给他的那双织炎履。 自得了这双宝靴,他还是第一次将其穿上。宝靴落足的瞬间,聂羽便觉得足下犹如踩着两团烈焰般传来了股股温热之意,十分舒服。 也就在这一瞬的功夫,吕千钟两袖的法芒已化作两条丈许长的赤红旋风,往他所在的位置夹击而至,风浪未至,股股热浪便已传至他身前。 “炎力?”聂羽暗笑道。 修道至今若问他怕什么,他想必一时半会儿给不出答案来;但若问他不怕什么,他脑中想必只会浮现出一个词——火。 感觉着呼呼袭来的赤色旋风,聂羽足下当即爆发出两团灼热异常的红芒。遂即,织炎履上那些赤金色的暗纹忽如活过来了一般,与阵阵红芒相呼应,几乎将他足下的法芒瞬间放大了数倍。 他原想凌空而下,用星幕挡住合围而至的两条旋风后打吕千钟个措手不及,却没想到足下的织炎履竟将他的速度提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几乎在他足下爆发出红芒的同时,他整个人都如同化身成一只急坠而下的白鹭,错愕不已地撞到了正在跃向自己的吕千钟身上。 顷刻之间,参云阁内爆发出了一声比方才大了数倍的巨响,而吕千钟原本疾跃而起的身子也被聂羽撞得倒射而回,狠狠地摔落在了阿丁一旁。 聂羽这一击并非出自本意,这后果自然也出乎了自己的意料。落地之后他先是看了看吕千钟,又瞧了瞧脚下的织炎履,遂即露出一副不是故意而为的无辜样子来。 “哈哈!好手段!” 见到此状,从旁静观了许久的樊多突然扬起了几声大笑,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将摔得七荤八素的吕千钟扶了起来。 听闻樊多的笑声,聂羽的眼中忽然划过一丝异色,脑子里当即闪出了那日在地泉中看到的黑影。无论身形还是体貌,眼前这个唤作樊多的道人都与那日的身影极为相像。而这声大笑,更是与当日他听到石室中传来的畅笑一般无二。 第六十六章 吃虎 - 帝囚 - 麓遥 吕千钟这一摔极为狼狈,虽已被樊多扶起了身子,但眼中却仍旧带着些难以置信的神色。习惯了修士斗法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后辈会用上泼皮打架的招式,突然间朝自己撞过来。 瞪着发懵的两眼,他口鼻中的气息虽然平静了不少,但心中怒意却如同风过火头般呼呼上窜。身为织云院一代弟子,他早已踏入筑轮之境。面前的小辈仅仅是修基初成的修为,又是本院弟子,居然敢对自己这般不敬。 樊多此刻站在他身旁一脸坐山观虎的样子,显然没有半点插手的意思。吕千钟暗道,如今被邀约之人当做笑柄还不算,若樊多将此事传出去,不但自己名誉尽扫,恐怕连师父贾飞熊的颜面都要蒙上一层灰。 想到此处,他眼中当即划过一丝寒意,两袖一掸便将满身灰尘尽数抖去。 “区区修基之境便胆敢如此放肆,若不给你几分颜色看看,还真当我吕千钟是吃素的!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这霞剑之术!” 说罢,吕千钟的气息蓦然一盛,竟比刚才又汹上了几分,反手自袖间顺出了一把三尺有余的赤穗宝剑。随他拇指轻弹,手中宝剑蔚然响起一道清鸣,锃亮剑锋居然自行飞出,在空中连舞出两个剑花后,静静悬浮在了他的身侧。 感觉到长剑传出了凌厉之势,聂羽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御物之术他虽然也会,可能吧宝剑操控到这等地步,出了吕千钟比他更为深厚的法力之外,想必这把宝剑也不是寻常兵刃。 果不其然,就在他思索的片刻,吕千钟袖中的赤红色风浪已再次翻滚而出。这风浪并非冲聂羽而来,而是如潮般往悬在半空的飞剑涌去。不过眨眼的功夫,原本通体铮亮的剑刃便化作一副赤红颜色,隐隐散发着阵阵燥热的气息。 随着吕千钟两掌法诀一变,原本静悬头顶的飞剑嗡然颤动,突然变划出两朵剑花。随着两股斩风之声,登时便有一上一下两道尺许宽的红色光霞自剑花绽放的位置蓦然爆发。 两道赤霞不偏不倚,一攻面门,一攻腰腹,齐刷刷地朝聂羽破空袭来。 聂羽心下当即一沉,且不说这光霞中的阵阵杀机,单说速度便已快过之前那道芒刃数倍。见着两道光霞上下分至,他两足当即往身前一点,整个人蓦地向后方撤出了两丈有余,直到靠在了身后廊巷的墙壁上才停下了身子。 缓了口气的功夫,他已将许久没有见光的神仙锏攥在了手中。 所谓无知者无畏,随着修为日渐提高,他对师父的敬畏之心却越来越深。当初他不谙道门深浅,还误以为道乞师父就是个坑蒙拐骗的老头,如今才发觉师父的修为居然如此深不可测,就是醉乌山的那位御霄老祖,想必都及不上他老人家。 当时师父曾说这铁锏他可勉强用用,他老人家口中夸奖过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凡物?就是再不济,也定然比眼前吕千钟手里的这把飞剑强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这吕千钟既然觉得吃定了自己,那今日便好好试试这修基之境的修为到底与从前有何不同。 铁锏入手的瞬间,聂羽两足便猛然踏在身后的墙壁上。随着两宫宫门大开,他体内的法力彷如潮水般往双足与擎着铁锏的右臂灌注而去。经脉之内,除了滚滚的星芒,他更将体内为数不多的那股精纯灵气调用了出来。 顷刻之间,他整个人竟毅然决然地迎上了两道光霞。 此时此刻,他两足红芒闪动的样子与之前倒是没什么差别,可他手中的神仙锏却在月力灌注的瞬间蓦然响起了一阵嗡鸣声,突然隐隐地颤抖了起来,泛起了一片哑暗不已的紫铜色。 吕千钟略带讥嘲之色地看着聂羽,暗笑这傻小子当真不知轻重。这霞剑之术乃是他们这一脉弟子所修行的剑诀,整套剑诀刚柔并济,锐利如锋,飘忽如霞。 即便此时他只有小成之境,但这斩击却比寻常刀剑要锋利了不知多少倍。这小子就这么愣头愣脑地迎上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聂羽双脚蹬离身后墙壁的瞬间,已将神仙锏横在了身前,电光火石般于身前上下抽出两击。无声无息之间,原本来势汹汹的两道赤芒居然被他凌空截断,化作四道残光分击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 随着两道赤霞散去,他身后仿佛带起了无数白色残影,挥起神仙锏便朝着吕千钟砸去。 不得不说,吕千钟之前被他所伤,确实有六七分意外的缘故。当下看着自己的神通被眼前的小辈如此轻描淡写地破去,他脸上虽然露出了几分诧异的神色,但却完全没有像之前那般慌神。 两掌法诀一变,头顶的飞剑当即疾速盘旋了起来。遂即,股股精纯之极的赤红法芒如同山间细瀑般顺着剑尖滔滔而下,当即在他身前结成一幕丈许大小的炎墙,封住了聂羽所有的攻击路数。 “嘿……” 聂羽见他法诀变化,不怒反喜地笑出了声来,身形在炎墙前不足尺许处蓦然一滞,两足连点间居然强行改变了去向,往吕千钟头顶上疾驰而去。 吕千钟的视线被炎墙遮挡,此刻只能靠着心念之力探查聂羽的一举一动。就在他全力锁定着聂羽气息的时候,聂羽却已飞身来到了他头顶飞剑的前方。 “中!” 随着聂羽口中一声爆喝,手中的神仙锏已重重地击在了吕千钟的飞剑上。当啷一声脆响过后,原本舞动不已的飞剑已被砸得歪歪扭扭,半插在青石砖内,而吕千钟身前的炎墙也当即不见了踪影。 吕千钟看着脚边灵性全无的宝剑,暴跳如雷地大喝道:“混账东西!你这是什么功法,竟能毁我宝剑!” 当日自千机院中换取此剑几乎花掉了他的近半积蓄。自从他得了此物,便对其珍惜异常,却没想到今日不过两个照面便被这个狂妄的后辈毁去了。 聂羽暗笑,这一招他在荒漠修行时曾施展过无数次,诱猎野兽更称得上百试不爽,不过这名字倒还真没想过…… 寻思来寻思去,他将足下红芒一敛,静静地落在吕千钟身前不远处,笑吟吟地说道:“这一式乃是师父所传的绝学,叫做棒打狗头!” “混账小子,你骂谁是狗!?”吕千钟肉痛之余,七窍已几乎都冒出了烟火。 “哼!谁应我便说谁!”聂羽没好气儿地冲他瞟了一眼。 “你……”吕千钟正要再作纠缠,却被一旁静观了许久的樊多拦住了。 “千钟兄,这织云院中果然藏龙卧虎,今日樊某可算是开了眼界……既然不便,我改日再行拜会!”樊多说着,煞有介事地看着聂羽,目光却若有若无地落在了他手中的神仙锏上。 黑袍人方要离去,聂羽身边却忽然传来了一声痛苦的呻吟,正是之前不省人事的阿丁。想必是被这一连串的打斗声所惊扰,此刻的他正一边呻吟,一边惊疑不定地看着聂羽。 方才吕千钟下手显然不轻,阿丁此刻虽然恢复了神智,脸上五官却都已疼得移了位。他使劲挤了挤眼睛,却发现眼前之人的确是一个多月前随陆师伯前来的那个小师叔。但他又不相信,因为聂羽此刻肃然的神情和散发出的气息,与当日却已判若两人。 强忍着脏腑内的痛楚,阿丁艰难地开口道:“小师叔!?您……您怎么会来参云阁?” 第六十七章 又一只虎? - 帝囚 - 麓遥 “小师叔?” “小师叔!?” 阿丁的声音虽弱,但又怎能逃过吕千钟和樊多二人的耳朵。听闻他此话,两人面色均是齐齐一变,目光当即投回到聂羽的身上。 “阿丁,你胡说什么!?我织云院一代弟子中何时多了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吕千钟强压着胸中怒火,面色阴晴不定地质问道。 “师叔,我……”阿丁正要说话,却被聂羽示意打断:“你师父是何人?” “阿丁……阿丁扫了浣菱师父的颜面……”阿丁说着,眼中露出几分忿忿的神色,看向吕千钟的方向。 “你是浣菱师姐的弟子?”聂羽脸上当即露出几分讶色,暗叹浣菱不过大他两三岁,可不但修为比他高上不少,居然还有门下弟子。 “嗯。”阿丁皱着眉头,满脸的痛苦之色。 “你师父是凌渊仙子!?”吕千钟连连栽在修为不及自己的聂羽手上,本已觉得受了大辱,如今这师侄两人又当他犹如无物般一问一答,他当即沉不住气地喝道。 “是又如何?”聂羽俯身蹲在阿丁身边,随声回道。 “你就是聂羽!?” 吕千钟搜肠刮肚,脑中就只剩下了这么一个素未谋面的师弟。可想到此处又觉不对,聂羽从外院参加道比至今还不足半月,此刻本应被圣姑掳走了才是,又为何会修为大进地出现在参云阁中。 “怎么?吕师兄还想再试试我学了师父的几分本领不成?”聂羽话语冰冷,斜目往吕千钟的方向望去,目光居然变得如锋如电一般。 “你……”吕千钟正要发话,却被身旁一道突然疾出的黑色身影蓦地带了个踉跄。 “老子找的就是你!” 随着一声怒意迸发的咆哮,方才正要离去的樊多不知为何如同突然调转,如同化身成一只暴戾异常的猛兽,二话不说地向聂羽飞身抓去。与此同时,他气息中的杀机也爆发而出,竟将方才恢复神智的阿丁再度震晕了过去。 樊多身为烈剑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一身修为与陆熙难分高下,又因道念有别的缘故,故而气息中的狂傲杀戮之意远非织云院中的同阶弟子可比,几乎动身的瞬间就已来到了聂羽身前。 聂羽双瞳一缩,心道这股骤然升起的杀意比吕千钟不知强了多少,正要起身相抗,樊多的身形就已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不待他作何反应,肩上便已传来了两股阴寒刺骨的感觉。 嘭地一声巨响过后,聂羽整个人都深深地嵌在了三丈开外的廊壁上。 以他肉身之强,身后的痛楚自然算不得什么。可当他看循着肩头的寒痛望去时,却发觉两臂上端居然分别插着两把七八寸长的冰刃,虽然仅插入他肩头半寸有余,却不断地传出阵阵阴寒不已的气息。 几乎在同一时间,聂羽和樊多面上齐刷刷地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聂羽方才在樊多动手时甚至连反应的余地都没有,便被一击而伤。肩头这两把冰刃显然是法力所化,若是眼前之人能够不停以此物配合刚才的诡异身法相攻,自己恐怕毫无胜算。可他却根本不知道,这位之前还是一副静观之态的道人,在听闻自己名字的瞬间,为何突然出手伤人? 樊多面上的疑惑之色却更浓一些,这撒冰成刃之术乃是他的得意神通之一。这些冰刃虽是灵力所结,却锋利异常, 削铁如泥,而且其中夹杂的精纯寒气也不是寻常之人能够抵抗。一旦伤口周围被寒气所侵,周围无论是血脉还是经络都会被瞬间冻结。 他方才一击已使出了六成之力,两把冰刃却只勉强插入聂羽体内半寸有余,而且对方此时手中仍旧死死地攥着那把紫铜怪锏,显然没有受到冰刃中寒气的影响,他心中又如何能没有疑惑? 反观站在一旁的吕千钟,此刻已全然看傻了。 他虽然知道樊多实力远超自己,却没想到居然是这般天壤之别,怔了好一会儿后才蓦地低喝一声:“樊师弟不可伤他性命!” 说话间,他一步迈过了地上灵性大失的飞剑,慌慌张张地往樊多身边跑去。 醉剑峰与烈剑峰一向不和,织云院与沉苍院之间更是明争暗斗。织云院中早有规矩,院内所有弟子均不得私携他院弟子入峰,更何况让沉苍院之人留宿参云阁。 他虽然不知道这位樊师弟为何突然动手,但看他方才的架势,已当真起了杀心。若真闹出人命来,不但他吕千钟逃不了干系,师父贾飞熊也难在首座和峰主处自圆其说。 “樊师弟!一把飞剑而已,毁便毁了,日后我再寻上一把就是,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呢?”吕千钟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樊多身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师弟方才不是要先行回峰么,今日时候也不早了,不然……” “别给老子碍事!”樊多双目死死盯着聂羽,竟没给这位千钟兄半点脸面。 “樊多,你这是……”吕千钟满脸诧异之色,话未说完便觉腰间一凉。 低头看去,自己肋下居然插着一把与聂羽肩头一模一样的冰刃,只是此刃已深入了自己侧腹两寸有余。 “趁着寒气未散,滚远点疗伤,免得说老子害你性命!” 说完此话,樊多倒拍一掌,轰然而出的掌风遂即将吕千钟卷飞至十余丈外,而他自己则面目狰狞地瞪着瞪着聂羽,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聂羽眉关紧锁地盯着樊多,心道这人实力比自己强上太多,若要力敌恐怕要吃不小的亏,可除了剑符和紫罗外,他眼下却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对敌之策。 就在他盘算这片刻,参云阁上空蓦然响起了一声雕鸣。循声看去,一头翼展两丈有余的暗红色灵雕正盘旋而下,呼吸间便扇动着巨大的双翼落在了一处阁顶,双目精光闪闪地看着聂羽。 “血焰?”聂羽看着灵雕,心中当即一动。 自己此时即便将紫罗唤出来,也不一定能占得到便宜。但师父的剑符太过霸道,一旦祭出,别说眼前的樊多,想必这半座织云院都要被那擎天巨剑毁去,事后被宗内追问起来更是可能暴露自己的许多秘密。 如今自己身在织云院中,这樊多毕竟是沉苍院的弟子,就算师父不在召来几位师兄师姐也能解决眼下的困境。 想到此处,聂羽当即斜眼朝血焰看去,希望他能领会自己的意思,飞回院中报信。可当他看清血焰眼中的神情时,心里却当即凉了半截,这厮看着自己的目光居然满是兴奋之意。 “这套炼体的功法倒也稀罕,不过老子要的却是你的命!道比上毁去我儿的道根,今日我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百凌剑阵之下有的是你未曾享受过的快活!事到如今,你就后悔前日圣姑没将你痛快杀了吧!” 樊多面目扭曲地怪笑一声,两掌蓦然绽放出两道蓝白相间的光华,挥舞间化作两条近三丈长的白色匹练,其上每隔尺许便凝着一把与之前无二的冰刃。 顷刻间,五六十把散发着森森寒气的湛蓝色冰刃就这样凝结而出,随着匹练的舞动,上下左右四散分开,但锋利的刃尖却无一例外地对准了聂羽的方向。 第六十八章 欺人太甚 - 帝囚 - 麓遥 面对着五六十道寒锋毕露的冰刃,聂羽虽然面沉如水地应对着,心下却早已叫苦连连。他自问在道比上连个花花草草都没有踩到,又怎么会是毁去他儿子道根之人,此时当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再看当下的情境,樊多显然没准备给自己任何争辩的余地,眼前这冰刃剑阵若是尽数扎在身上,就是保下一条小命,情况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想到此处,他神色决然地扬起了两臂,往肩头插着的冰刃抓去。就在两掌接触到这怪异冰刃的瞬间,他却突然感觉到脏腑间突然多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不受他控制地往两肩受伤之处涌去。 这是一股带着阵阵热意的赤红色暖流。 这股气息他熟悉之极,当日昏睡在废墟中经历那三阳锻脉,便是拜这股气息所致;在火月灵台中进阶修基时,这不受心念操控的暖流更是帮了他不小的忙。 之前他也探查过数次,可让他疑惑的是这股力道虽然与火属性法力极为相似,却又与其格格不入,平日均如同沉睡般盘踞于他体内脏腑,几次三番都只在他进阶或是受伤时才会自行运转起来。 随着暖意流向肩头,如同清溪一般卷出两股漩涡,缠绕在了刺入他体内的冰刃上,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将之前聚而不散的阵阵阴寒吞噬的一干二净。不仅如此,就连法力所化的冰刃本身也蓦然融化,化为了点点晶光消逝在他手中。 聂羽下意识地用心念之力探去,却出人意料地发现,自己此刻居然能对这股怪异的力量操控一二,晦涩之感比他刚修行星辰之力时还要艰难上几分。 樊多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如同看到了鬼魅一般瞪大了双眼。 他掌中匹练上生出的数十把冰刃虽然掺入了数成星力,但先前伤了聂羽的两把却是精纯月力凝结而成。莫说这个修为远不及自己的小辈,就算是他同阶修行火属性法力之人,也远远做不到轻轻一抓就让这冰刃瞬间融化。 聂羽两肩的冰刃虽然已经消失不见,但被冰刃所伤的地方仍旧泛出隐隐的痛楚。此刻他心中的诧异并不比樊多少上多少,却摆出了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心中暗道若真能驱使一丝这怪异的炎力,虽然无法得胜,在对方手中拖上一时半刻却也不是做不到。 樊多入道近四十余载,大大小小的争斗更是经历过无数,心境自然也远非方才的吕千钟可比。一小会儿的功夫,神情便恢复了先前平静中略带几分阴狠的样子。 “呵呵,竟还藏了一手!虽不知其中缘由,但你这条命老子今天是要定了!” 冷笑一声之后,樊多目中再次闪过丝丝杀机,将掌中的匹练轻轻一抖便有四把冰刃激射而出。就在四把冰刃离开匹练的瞬间,白练之上如同葡藤结果般再次生出了四把一模一样的冰刃,补上了空缺。 他心中对于刚才发生的场景显然有些顾忌,如此一击倒颇有几分试探之意。 聂羽将掌中神仙锏一紧,身影骤然而动。虽然他的身法已是不慢,但冰刃飞来的速度却还是快上不少。锏身挥舞间,叮当两声便有两把冰刃被他荡开。但余下的两道寒光还是击中了他,一道自他小臂上划过,另一道则不偏不倚地扎在了他的左腿上。 “……” 聂羽皱眉轻哼一声,目光扫过左臂上隐约可见的伤口,遂即落在了左腿阵阵钻心痛楚的传来之处。就在他膝上五六寸处,一把寒芒许许的冰刃已入肉寸深,而伤口周围的皮肤也结起了团团白霜。 心神凝聚间,聂羽极为吃力地运起了之前那股炎力。与之前相同,就在他引着这股气息汇入伤口的瞬间,无论是霜寒之意还是冷刃本身,当即消散得一干二净。 在樊多杀机肆意散出的瞬间,静立于不远处阁顶的血焰也终于觉察到了其中的危险。 似乎是出于荒兽的本能,护主心切的血焰一对血目精光闪动,丝毫没有领会聂羽让他回院中求援的意思,反倒凄厉地嘶鸣了一声,俯冲而下朝樊多伸出了一对利爪。 “血焰不可!” 聂羽对这冰刃的威力已深有体会,见到此景当即冲着血焰怒喝一声,自己则砰然跃向它飞来的方向。 “畜生!找死!” 看着俯冲而下的巨雕,樊多话语间带着几分张狂的怒意,反手一甩手中白练,居然一口气打出了近半冰刃。数十道寒芒破空而出,当即带起了阵阵尖鸣,朝着一人一雕呼啸而去。 聂羽将手中一条铁锏挥舞如风,另一只手则接连打出七八道三寸有余的炽红光刃,正是许久未用的坠雁诀。情急之下,他当即将月力和那股怪异的炎力混入到其中,让坠雁诀的威能凭空大涨。 但在打出这些七八道法诀的瞬间,聂羽额上当即泛出了许多汗珠,脸色也白了不少,显然十分吃力的样子。 光华乱舞之间,炽红光刃居然弹无虚发地击中了不少寒刃。 出人意料,这些光刃对寒刃居然颇有几分克制之意,在二者接触的瞬间,寒刃便纷纷化作阵阵精纯水灵之气消散一空。去势已尽的赤刃则彷如实质般纷纷掉落在地上,发出阵阵嘶嘶声。 而在聂羽的锏风下,同时又有七八道寒刃被他击散开。 但芒刃的数量实在太多,即便攻势前前后后已被他化去大半,却还有十余把透着阴寒的冰刃疾飞而至。 “砰砰砰……” 数声过后,除了数把冰刃擦伤了聂羽的身子外,几乎所有的寒芒都落在了血焰异常巨大的身子上。它虽是荒兽之体,又有层层厚实异常的翎羽护身,但这些冰刃却还是将它伤得不轻。 紧随着阵阵凄厉的嘶鸣,血焰的颈下与两翼,几乎所有被冰刃所伤的地方均涌出了汩汩鲜血,与它自身暗红色的翎羽黏作一团,呈出一副血肉模糊的样子。 “血焰!” 顾不得臂上的伤势,聂羽反手一把抓住了摇摇欲坠的灵雕,声嘶力竭地狂吼了一声,足下红芒涌动间,竭尽全力地提着血焰巨大地身子,将之稳稳地放在了地上。 而此刻,樊多掌上的两条白练已恢复了原状,比之前隐隐又长上了一些,其上密密麻麻的冰刃已逾百余。看着伤痕累累的一人一雕,他阴沉的面上突然划出了一丝讥笑。 聂羽紧咬着牙关,将失去神智的阿丁也拽到了血焰旁。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身走到二者身前,瞪着如血的双目看向樊多,浑身上下微微颤抖,如同面对亡人般冷声道: “伤我灵兽,你该死!” 说话间,他指尖蓦然多了一张古旧异常的符纸。 随他掌指微动,符纸上拓着的小剑突然泛出了丝丝银光,一股雄浑沧桑的气息随着他的呼吸砰然散出。连同护院大阵和诸多禁制在内,织云院近百座亭台楼阁居然随之齐齐一震,隐隐颤抖了起来。 第六十九章 祸福相依 - 帝囚 - 麓遥 【这些日子,让大家等得辛苦了。停电四天,停网七天,第一次发觉没有网吧的日子有多苦逼……写了很多手稿,这几天会整理好了分期分批地传上来。让大伙为了怕帝囚TJ担心,为了我而担心,对不住。今天开始正式恢复更新,谢谢大伙儿一如既往的支持。】 就在聂羽将法力注入剑符的瞬间,参云阁上方突然传来了一声震怒异常的女子喝斥。 “织云院也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随着喝声,聂羽忽觉一股强悍的气息自头顶处压了下来。遂即眼前便闪过一团黑白两色光霞,往满脸戾气的樊多身上卷去。 聂羽愣了愣神后蓦然回首,便发现正有数十道白衣身影御着各色霞光往自己的方向疾驰而来。见到此状,他将掌中正要注入剑符的法力猛地一收。 师父所赐这剑符虽然威力无比,可如果真的施展出来,那番惊天动地的场面他根本没法向院中长辈解释。先前这宗门内的勾心斗角他已看到了不少,如今弟弟重伤未愈,凌渊师父也因为自己的事情饱受诟病。若不是方才已到了性命攸关的地步,他根本不会将宝符祭出来。 当下院内强援已到,他自然在第一时间便将剑符上的法力收了回来。看着宝符上熠熠放光的银色小剑,他心下一沉,即便他收手极快,这小巧的剑符似乎根本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 情急之下,聂羽忽然想起了当日师父说过的话,当即心下一沉,藏在袖子中的小臂上倏地闪起一团红芒。转眼之间,他已硬着头皮,将手中微微振动的剑符收回了血界之中。 师父曾经说过,自己体内的宝符血界自成空间,与外界的天地灵气并不想通。而事实也是如此,就在颤动不已的剑符被他收入血界的刹那,其上隐隐泛出的银光当即敛去,呈现出了一副灵性大失的样子。 与此同时,那道黑白相间的光霞在围着樊多卷动了片刻后,也骤然停在了他身前不远处。霞光散去,其中竟现出个婀娜不已的女子身影。 此女身着一袭白色法袍,头上却戴着一顶齐肩宽的黑色笠帽。笠帽边缘处,长约尺许的黑纱垂绦而下,将女子的面颈尽数遮住。更令人称奇的是,女子浑身上下都仿佛被一层淡淡的雾气笼罩着。本身凹凸有致的妙美身形在这层雾气的笼罩之下也变得极为模糊,甚至给人一种不似实物般的感觉。 反观嚣张跋扈的樊多,此刻面上已没有半点之前那般模样,双目露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忿忿表情。无论是他两掌的白练,还是白脸上那百余道锋利异常的冰刃,在女子方才的一卷之下,已没有了半点踪影。 就这片刻的功夫,参云阁周围已聚起了二十多名织云院的弟子,将几人周围数十丈宽广的地方围了起来。 头戴黑笠的女子拔身而立,轻轻侧身看了看身后。聂羽身上的伤虽然不重,但法袍上却有四五处透着血迹,在他身后倒着的阿丁仍旧不省人事,而阿丁身下,则是被樊多伤得血肉模糊的血焰。 “樊多,来我织云院中伤我门人,你好大的狗胆!” 说话间,女子身形虽然未动,但周身那层若隐若现的雾气却轰然扩大的十余倍,于女子身前隐约凝成了一只丈许大的无形手掌,往樊多的方向拍去。 顷刻间,樊多整个人便如同麻袋一般,被手掌的巨力裹挟而起。随着一声隆隆巨响,无形掌力竟在有阵法加持的廊壁上留下了一道半尺余深的巨大掌印。掌印正中,则是深深嵌在墙壁之内的樊多。 樊多倒也机敏,在女子掌力发出的瞬间,便于周围凝起了一层凝厚的冰壁。但在女子的巨力下,这冰壁只维持了片刻的功夫便如同纸片般碎成了无数冰屑。 随着口中“哇唔”一声怪叫,樊多口喷鲜血的同时,如同死物一般摔到了地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强撑着身子徐徐站了起来,脸色却已变得惨白异常了。 “本座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但擅闯织云院,私斗伤我门下弟子,仅这两条我今日就可以将你处死!” 女子声音似是从冰窟中传出一般,听之便让人不寒而栗。 “雾师伯……弟子……”樊多捂着胸口,正要说话,口中当即又涌出了一股鲜血。 “若不是看在后天便是祈仙祭,我定不会饶你!回去告诉你师父,织云院可不是你们烈剑峰的地方,想来就来,要走便走。若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烈剑峰门人出现在此,定全尸送还!滚!”女子最后一字出口,如同夹带着阵阵狂风,登时将站立不稳的樊多震了一个跟头。 “谢雾师伯不杀之恩!” 樊多扶着墙站起了身子,极为狼狈地冲女子方向连连点头,遂即东倒西歪地乘上了一股透着寒气的黑风,疾身而去。 也就在此时,莫凌渊与贺夕、穆家姐妹等等也齐齐赶到了参云阁中。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阿丁和浑身血迹的聂羽,几人当即降下了遁光,满是关切地落了下来。 “首座!这是!?”莫凌渊惊疑不定地看着聂羽,沉着步子走到了黑笠女子身旁,急声问道。 “樊多那小子不知道为何会来了参云阁中,若不是方才吕师侄前来报信,今天恐怕要闹出人命来。”女子说着,身形微微一侧,看向了不远处地上空。 就在她目光的方向,之前被樊多以冰刃所伤的吕千钟正面色难看地倒在一方白色的云驾上。除他之外,云驾上还站着另外一位浓眉倒竖,面色凝重的中年道人。 听到此话,吕千钟当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向了女子和莫凌渊的方向。 这些对话自然也传到了聂羽的耳中。看到此时的情景,他心中略一寻思便已猜出大概,定是吕千钟被樊多打伤之后回院中求援,才会有这么多人一同来此助阵。想到这,他在心中冷笑一声,并没有将樊多是吕千钟带来的事情直接捅破。 这位吕师兄是贾长老门下的弟子,而眼前这位女子十有八九就是织云院的首座雾彷。如今两脉弟子的关系纠缠不定,就是真将吕千钟加以处置,不但对自己没什么异处,反倒会将师父推到进退两难的地步。再者说来,以他的资历,此刻即便将真相说出,就凭吕千钟腰上的重伤,想必也没人相信樊多会是他带回到参云阁来的。 “师弟,你的伤怎么样,要不要紧?”浣菱性子急,几步跨到聂羽身边,看了看昏迷在地的阿丁,遂即问道。 “劳烦师姐惦记,我的伤倒是不要紧,可血焰他……”聂羽说着,俯身蹲在了血肉模糊的烈羽雕旁。 “你小子眼光倒是不差,这便是你今天去兽苑选的坐骑?”陆熙面上虽然满是关切,但话语间却依旧带了几分调侃的意思。 “这雕伤得不轻,陆师兄,你帮他好好看看。”浣菱蹙眉看着奄奄一息的血焰,嗔声说道。 就在陆熙俯身蹲在聂羽身旁的时候,头带黑笠的女子再度开口道:“莫长老,他就是前日被圣姑掳去那个弟子?” “正是小徒聂羽。”莫凌渊声音中显然还透着几分担忧。 雾彷若有若无地侧过了头,重新打量了一遍蹲在地上的聂羽,静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恭喜莫长老,又收了个好徒弟……” 说完此话,她声音稍稍一扬接着道:“今日聂羽与吕千钟二人护院有功,分赏上品法器一件,凝霞丹一枚。” “中品法器!?” “凝霞丹!?” 女子话音方落,周围的弟子中当即传来了阵阵夹杂着艳羡之情的唏声。 第七十章 百花露,凝霞丹 - 帝囚 - 麓遥 聂羽审度着当下的情形,听这位首座说话的口气,显然没准备取樊多的性命。不然以她刚才的雷霆手段,樊多就是有几条命也不够用。这背后的原因他虽然不清楚,但想想之前同为一代弟子的吕千钟对樊多的恭维样子,不难想象他在沉苍院的地位并不低。 既然这位雾彷师伯不想下杀手,自己也没必要再寻不自在。至于方才这位阳奉阴违的吕师兄,聂羽之前倒也见识了他的身手和气量,显然还入不了自己的眼。 如今这位首座许下了两样好处,这凝霞丹是什么东西聂羽并不清楚,但他现在脚上这双织炎履却是实实在在的中品法器,威力如何他方才倒是亲身体验过了。若能再多上一件,对于自己实力的提升可算得上一件好事。 “当日外院道比便以一件中品法器作为头名奖励,如今又得了一件,这中品法器在山中难不成是烂大街的货色……怪不得那吕千钟的飞剑连我一锏都接不住。”聂羽一面暗想着,一面扫过四周,却发现院中同门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显然带了几分火热的样子。 此时亏他没有讲出声音,若是众人听到他这番话,想必大半都要气吐了血。 他自然不会知晓,山中虽然弟子众多,精通炼器之道的同门也不在少数,但真正持有中品以上法器的弟子几乎是十中无一。之前那吕千钟身为一代弟子,也散去了近半身家才换到了一柄勉强称作中品法器的飞剑。 未达到凝月境的修士只能以外力制器,无法孕炼自己的本命法宝,这些法器则被宽泛地化作上中下三品。 当日他在九忧一喜镇的坊市中看到的那些法器,其实算不得真正的法器,至多只能算是以星力对寻常的器物加以淬炼而已。醉乌山中的低阶弟子虽每月能领到些灵石灵晶,但也需积攒数载才能换得到一件货真价实的低阶法器。 当然,这法器若是与所修功法相辅相成,不论平日比试,还是修法问道,其中益处自然不必多说。 至于这中阶法器,二代弟子中除了那些以道比头名入院的弟子和极少数修门世家的弟子外,其他人几乎是全然不可能拥有的。 就算是在各院的一代弟子中,中品法器也并非人人都能拥有的,而绝大多数弟子至多也不过就是将一件中品法力运用得得心应手。故而在雾彷此话出口的瞬间,周围的弟子才会发出阵阵羡慕的神情。 至于这上品法器,对于弟子们显然太过高不可攀,因为上品法器不但可以施法御敌,更具备了一些法宝的特性,不但自身颇有几分灵性,更可以辟出一方空间来孕养灵兽。 宗内凝月期的长老们虽然均有本命法宝为倚仗,但因着法宝关乎本命血脉,一旦被外力所伤自己也会遭到一定程度的反噬。故而上阵临敌时,即便是他们多数情况下也都将上品法器作为克敌的手段。 而弟子中真正持有上品法器的,或是身居要职的嫡传弟子,或是身怀天纵之姿,亦或是对山门有极大的贡献,但无一不是倍受重视之人。整个醉乌山中持有上品法器的弟子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两掌之数,而聂羽的这位大师兄陆熙手中的短匕便是一件货真价实的上品法器。 外院道比之所以将中品法器作为奖赏,全因每年道比夺得头名之人十有八九日后都会是日后各院中的翘楚,故而才会赐予如此重赏。 如今他练得两件中品法器,在众人眼中已是鸿运当头,可他自己却根本不知。在众人火热的目光中,他暗叹着摇了摇头:“又一件法器,聊胜于无罢。” 说话间,他已再次俯身到血焰身旁,心疼不已地摸着雕身上如同甲片般的刚羽翎毛。 “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全院弟子不得私下再行议论,不得与外院之人提起。”黑笠女子微微一扬手,随声道:“各自散去吧!” 雾彷话语中并不似莫凌渊那般清冷无匹,但却透着几分威仪。话音方落,周围的众弟子便纷纷颔首作揖,往各自阁楼庭院的方向遁去。不过几息的功夫,人头攒动的参云阁再次静了下来。 她说完此话,看着一心惦记着血焰伤情的聂羽,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道:“我身为织云院首座,樊多在院中做出这等狂妄之事我倒也有些责任。我这有一瓶百花露,对着畜生的伤势该是有些帮助,权当是今日我送给这位师侄的赔罪。莫长老,你先代这徒儿收下吧。” 说话间,雾彷自袖中顺出了一只翠绿异常玉瓶,递到了莫凌渊的面前。 “谢首座。”莫凌渊并没有推辞,而是大大方方地从雾彷手中接过了玉瓶。 雾彷见状,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饶有深意地看了看莫凌渊,接着道:“如今看来,你这弟子倒也值得你前些日子那般奔忙了。这两日让他好好养伤,切莫耽误了后天的祈仙祭典。” 说罢,她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翩然化作一团黑白两色光霞,倏地消失在众人身前。 “师弟呀师弟!人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我这才一会儿没见你,已经要刮目相看了!”陆熙见周围已没有了别人,当即一把搭在了聂羽的肩上。 “哎哟!”聂羽肩上先前被樊多的冰刃所伤,此刻不断地传出隐隐的痛楚,被陆熙这么一按,当即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 “陆熙,别欺负师弟了!”穆浣菱一把拽住了大师兄的另外一只手臂,口中虽然嗔怪异常,可眉眼间却满是欣喜。 穆浣秋此刻站在姐姐身后,虽然并没有说什么,可脸上也一扫之前的愁苦,换上了几分喜色。 聂羽不解地看着他们三人,突然发现不仅是他们,就连凌渊师父看着自己的样子也带着一丝笑意,暗道自己的坐骑重伤至此,而自己也有四五处刀伤在身,为何他们缺都是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 看他这副表情,莫凌渊苦笑着摇了摇头,柔声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你们三个也闹得差不多了。浣菱、浣秋,你们跟我去一趟广执院。陆熙,里就全交给你处理了。” “是,师父。” 陆熙迈前一步,欣喜异常地将莫凌渊手中的翠绿小瓶接了过来。 穆家姐妹显然还有几分不情愿,却也不敢当真违背师命,面上略带着几分不舍地登上了莫凌渊的云驾。一行三人飘然离去,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消失在了聂羽视野里。 陆熙看了看满脸茫然的聂羽,轻轻晃动着手中的翠绿玉瓶,其中当即传出了几声清脆的水滴声。遂即,他无奈地笑道:“你小子,捡了这么大的便宜竟还浑然不知。莫要再惦记你这烈羽雕了,百花露在手,就算它只剩一口气,不出半月也可以还复如初的!” 聂羽诧异地看着师兄,脸上当即摆出了一副“你可别骗我”的神情。 “唉!” 陆熙看他这副表情,当即疾步走到血焰身边。随着他将瓶盖轻轻开启,股股浓香当即从翠绿欲滴的小瓶中逸散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将瓶口一斜,当即便有一滴剔透异常的露水坠落而下,刚好落在血焰腿侧的一处血淋淋的伤口上。 本来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这滴无色露水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飞速地渗入其中。而尚未凝固的血液却飞速地结成了一块块厚实的血痂,不一会儿便将一整片伤口尽数覆盖了起来。 聂羽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就在血痂的周围,无数细嫩的肉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生长着,如同将伤口恢复的过程加快了千百倍般。 “这百花露可是宗内给妖兽疗伤最好的药物,烈羽雕生性刚烈,有此药相辅想不快点好怕是都不行了。” 就在聂羽愣神的功夫,陆熙已经将血焰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尽数用这百花露滴了一遍。待他回过神来,血焰浑身上下已被厚厚的血痂尽数包裹了起来。 “让它在御兽袋中养伤十天半个月的,该就没事儿了。”陆熙一面将小瓶重新盖好,一面走回到聂羽身旁,略有几分不舍地将翠绿色的玉瓶塞到聂羽手中:“这百花露虽然,却还比不上那枚凝霞丹。” 说话之间,陆熙已将一枚不知名的丹药塞入倒地的阿丁口中,遂即掐起一道掌诀,凭空将昏迷不醒的阿丁托了起来。 “唉,本想让你在参云阁中休息两日,没想到闹出这么些事端……不过你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将这雕儿收了跟我来,我还有些事情跟你说。”说话间,陆熙冲着聂羽略一示意,便头也不回地往一处楼阁之中走去。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