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事外的故事2008 - 年代 - 楼北 一身洁白婚纱的顾乔榛坐在大号的原色老藤椅上,不停地用手拢着婚纱的下摆,生怕椅子上会有不平的地方把它给勾破了。 伴娘袁小真一边往嘴里塞着草莓,一边不屑地斜了斜眼:“你瞧瞧你那劳神样儿,还不如站着呢!” 顾乔榛鼓了鼓腮帮子,歪歪头真站了起来,将裙摆提得高高的,惹得袁小真一阵发笑:“是不是每个新娘结婚时,都这么小心翼翼的啊?” 顾乔榛抿着唇笑,眼角眉梢盛满了幸福,她别扭地点点头,一点都不像当年的那个疯丫头。 “看来你是真的幸福!”袁小真轻叹一声,皱起了眉头,“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有屁快放,只要别扫了本姑娘的兴就行。”上一秒才稍稍像个淑女,下一秒立马露出了本色。 袁小真耸耸肩:“只怕放出来的不是好屁。” “那你就先憋着!” “憋着我怕到时候他出现,你没有心理准备。” “谁?谁出现?”顾乔榛抬起眼,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 袁小真咽了口唾液,表情为难,犹豫再三后一咬牙快速地说道:“是康乔,他昨晚打电话问我婚礼的地点,说会过来。” “康乔。”顾乔榛吸了一口气,退了几步跌坐到椅子上,“他怎么会知道我要结婚了?” “我也很久没跟他联系过了,昨天他只问了我婚礼的地点,别的什么都没说。”袁小真走到顾乔榛身边,低声问,“你还好吧,难道・・・・・・” “袁小真!”门突然被打开了,探进来一个光头,咧嘴笑着。 里面的两人都吓了一跳,定定地望着他,袁小真先缓过神,瞠起眼瞪了过去:“杨开远你找死啊,进来前不知道先敲门吗?这么多年了素质一点都没变!” “我的错我的错,你消消火,消消火啊。”杨开远斜着身子走进来,殷勤地帮袁小真捏肩,“我发现这次我回来,你对我的态度又低了一个档次啊,为什么呀?” “去!”袁小真翻了翻白眼,胳膊肘毫不留情地捅向杨开远的肚子,疼得他嗷嗷直叫。 顾乔榛在一旁看得发笑,忍不住说道:“杨开远,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的发型!小真最讨厌秃子了,尤其又是你。” 杨开远半张着嘴,一摸清凉的头顶,茫然地望向袁小真:“为什么呀?” “我没有!”袁小真张大了眼,坚决地摇头,接着立马转移了话题,“你来干嘛的呀?” “呀,正事差点给忘了!”杨开远如梦初醒,“受新郎官之托,来看看新娘子好了没有。” “嗯?干嘛要告诉他?”袁小真上前揪住杨开远的一只胳膊,“我警告你,你既然已经加入了伴娘团,就不准再跟伴郎团的那伙人勾搭了,知道不?” “楼北只是问一下我们的进度,要是好了他就过来了。”杨开远委屈地嘟起嘴,看向顾乔榛,“乔榛,你保护我一下,那丫头疯了,看我哪哪不爽。” “我不管,今儿我结婚,你俩的事先憋着。”顾乔榛抱着裙摆站起身,走到镜子前又认真整理了一番后,朝杨开远招了招手,“让伴娘团们进来吧!” 一身藏蓝色西服套装的楼北,在新郎团的簇拥下,进了一辆白色的奥迪。 关上车门,他整了整领带舒了一口气。一旁的宋云轻笑:“怎么,紧张啊?” 他点了点头:“有点。” 宋云捶了捶他的肩,两人相视笑了一会儿,他别开头,看向了窗外。 他和乔榛认识了二十三年,恋爱了十年,终于在今天,走到了结婚这一步。 所有的朋友当中,他们是恋爱最久的,同时也是唯一一对没有分过手的,多么叫人羡慕啊。 他想着,嘴角情不自禁地浮起了一抹笑。 路边的行人慢悠悠地走着,他们的车匆匆而过,顺行的人流中一张逆流而行的面孔,生生地砸进了他的眼睛里,一下子牵住了他的心。 他伸长了脖子,追着那张脸,手悬在宋云的肩上,迟疑着还没有落下・・・・・・ 第二章 开始前的开始1985 - 年代 - 楼北 七岁的楼北坐在高高的门槛上,托着下巴出神地望着墙头,再过不多时那儿就会冒出两个小脑袋。 他偷偷转过头又往身后瞧了瞧――楼爸楼妈一人握一把大蒲扇,慢悠悠地刮着,盘着腿聊天,他急得脸色黑红,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 按照平常他俩早该去睡午觉了,而他也就可以趁机和小伙伴们溜出去野了。可是今天他们一吃过午饭就在那聊天,都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地方都没挪一下。 楼北撩起小背心往脸上抹了一把,都快哭出来了。 “有人在吗?”半开的大门口突然冒出一个遮着洋伞的女人,嗓音清亮,穿着无袖的碎花连衣裙,长发披肩,真像是画报里走出来的人。 楼北稀奇地看着她,立马站起身朝身后大喊:“妈,咱家来人了!” 接着屁颠颠地先跑了过去。 “你找谁啊?”楼北甩着胳膊问,直至跟前,才发现她的裙摆后面还藏着一个小女孩。 那小女孩紧紧黏贴在她的大腿后面,只露出了一双仓惶的大眼睛,直直地瞪着楼北。 “哎哟,是乔芳妹子吧?”楼妈拍着蒲扇迎了出来,“等你半天了,总算来了!” 楼爸站在门槛里没有出来,却也够着头看。 被叫乔芳的女人点点头,从随身的皮夹里掏出来一张发黄的纸片,递给了楼妈:“大姐,这是东哥让我给你捎来的欠条。” “哎哟,阿东可真会做人。”楼妈快速地接过纸片看了一眼,是当年他们借的那个数,遂放了心。回头朝楼爸使了个眼色,喜不自禁,哗啦啦将纸片撕得粉碎。 乔芳合上伞,瞥了眼门口半旧的皮箱。 “哦对了!”楼妈一拍大腿,道,“屋子我早就给你腾出来了,就等你住进来了,我这就带你进去啊!” “麻烦你了大姐。”乔芳拢了拢耳后的碎发,牵起小女孩,准备去拎皮箱。 “咦,这小姑娘真漂亮!”楼妈这时才看到小女孩,一边称赞一边拦住乔芳,“你别去拎了,这活让男人干。” 楼妈说着朝后喊道:“楼华强,出来干活!” “不用了大姐,我自己来就好了!”乔芳赶紧推辞,楼妈笑着说没事,拖着她的胳膊进了旁边的屋子。 楼北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忽闻墙头响起口哨声,他转过头,看到杨开远和马杰偷偷摸摸地招着手,他停了一步,做了个大鬼脸,奔进了乔芳的屋子。 晚上,楼爸从菜场买回了一只烧鸡和几样卤菜,楼妈也比平时多炒了两道菜,最后摆了满满的一桌。 楼北扒着桌边,不住地咽口水。 “等你妈回来!”楼爸眼疾手快打掉楼北刚刚伸出的手,说完忍不住也咽了下口水。 楼北偷笑,楼爸看了看门外,快速拎起一片卤肉塞进了他嘴里,接着也给自己塞了一片。 门外响起楼妈洪亮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正了正坐姿。 刚把嘴里的肉咽下,楼妈就一脚跨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头发湿湿的乔芳,此时她已经换了件白色的连衣裙。 随她进来的还有那个小女孩,她抬脚艰难地翻越高高的门槛,落地时还踉跄了两下,脸颊的两坨肉跟着颤了颤,娇憨可爱,惹得在场的人一阵发笑。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成了焦点,小女孩眼中盛满惊慌,立马扑进了乔芳的怀里再不肯露脸。 乔芳拍拍她的头,笑道:“孩子没接触过什么人,怕生。” “怕生可不行呐,不过不碍事,你交给我带两天,保证给调教得活泼开朗起来。”楼妈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又拎出了她的成功案例楼北,“你看看我们家楼北,整天欢得跟猴似的,一身的浮皮啊,我都希望他能怕点生了!” “男孩子嘛,皮一点好。”乔芳笑着看向楼北,楼北咧着嘴,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对了,小姑娘叫啥名字来着?”楼妈问。 “乔榛,随我姓。”乔芳说着举起一只手,临空比划了一下,“榛是‘榛果’的榛,木子旁。” 乔榛挪开脸,朝楼北的方向偷偷瞄了一眼。 第三章 故事的开始1995(1) - 年代 - 楼北 楼北趴在水龙头下面冲头发,墙头又响了口哨声,他不用回头就能猜到是谁。话说那一年他没跟杨开远、马杰出去,这俩人居然还记仇了,隔了有一个星期没再来找他。 后来和好后,他再出去野就带上了乔榛,渐渐的,乔榛倒成了核心人物,无她不成局。 这不,他刚转过头,杨开远立马甩了甩长刘海,低声喊道:“楼北,乔榛呢?” “她在睡午觉。”楼北抓了抓头发,撒了个小谎,乔榛正念初二,功课紧着呢,他是为她好。 “楼北,你又谎报军情!”头顶二楼的窗户里,乔姑娘探出半个身子低声喝道,转眼间就跑到了楼下。 楼北头裹着毛巾来回搓着几跟寸发,垂着眼巧妙地避开了乔榛眼里扔过来的两把刀子。 乔姑娘搬来十年,除了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没变,其他啥都变了。记得刚来时连脸都不敢露,现在一句话就能把人噎死,要是再加上他妈,不用搭台就能演一出百姓喜剧。 乔榛颇气愤地皱了皱粉嫩的鼻头,转身朝杨开远晃了晃手:“我就来!” “又要去哪儿疯啊?”楼北对着她的背影无力地喊着,“你不要复习功课啊?” 乔榛跑到门外,回头吐了吐舌头,搭上杨开远的肩,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去,楼北管你管得也太严了吧!”走出了一段路,杨开远勾着乔榛的脖子,眼中露出怜悯的目光。 “你懂什么,那叫爱之深,责之切,我享受着呢!”乔榛骄傲地扬着眉,小嘴微微噘起。 只有在男性闺蜜杨开远的面前,她才敢这么说。虽然现在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疯丫头了,但丫头毕竟是丫头啊,该害羞的时候可不能太厚着脸。 “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还掺和什么啊!”杨开远说着突然松开胳膊往后退了一步,“哎?我这么隔三差五的找你玩,你不会背地里骂我吧?” “怎么会?”乔榛亲切地将杨开远拉拢过来,“咱俩革命友谊比天高!再说,你可是我漫漫求学路上的精神支柱呢,要没有你,我早被学业这座大山压死不知几百回了!” “哪里哪里!”杨开远很受用地眯起了眼,想着原来乔姑娘这么依赖自己,故庄重地拍了拍乔榛的肩道,“妹妹,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一定要考上‘雍禾高中’,不然哥哥不能陪在你身边,我怕你撑不下去!” 乔榛的嘴眼渐渐纠结起来,喔哦,怎么听上去,人尽皆嫌的“雍禾高中”变得这么令人神往,这么高不可攀? 看着杨开远灼灼的目光里流露出的真挚的眼神,她实在不忍心去打击他自以为美好的鼓舞。遂拉了拉他的短袖,转移了话题:“好渴啊,咱去吃冰棍吧!” 其实她倒不是嫌弃“雍禾高中”,虽然它遭很多人嫌弃。雍禾街上的一所三流高中,十年才出一个人才,人还不愿承认它这个母校,可见这妈妈对孩子是多么的不关爱啊!好吧,她还是嫌弃了,可是没办法,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进这所“名校”了,谁让楼北不争气考不上二流的呢,所以从这一刻起,她必须慢慢爱上这个她将来的“母校”。 乔榛咬着冰棍呆呆地盯着光秃秃的街道,头顶的雨棚遮了一半的阳光,鼻尖和膝盖往下还暴露在外,泛着刺眼的白光。 “热不热啊?”坐在她旁边的杨开远小心翼翼地问,看着她白嫩的皮肤羡慕道,“你真好,晒不黑!” 乔榛将冰棍含在嘴里十几秒才拿出来,两只大眼半张着,抬手甩了一把汗,气道:“晒不黑不等于晒不伤啊!我快中暑了!” 杨开远撩起衣角擦去鼻尖上的汗,又开始自我埋怨起来:“都怪我粗心大意,把钱弄丢了,害你看不成电影坐这儿烤太阳,要不是遇到马杰,你连冰棍都吃不到了,都怪我!” “行了行了,你别自责了,咱走吧!” “去哪啊?” “回家啊!”乔榛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杨开远的脑袋,“你还想再烤一会儿啊,我不陪你了!” “不烤了不烤了!”杨开远连忙爬起来拍了拍屁股,“咱走吧!” “你快回去吧,我进去了!”到了院门外,乔榛往前跑了几步与杨开远拉开了一段距离,摆摆手低声说道。 杨开远也摆了摆手,转身跑远了,乔榛这才进了门。 “你妈回来了!”一进门楼北就迎了出来,脸色焦虑。 她瞬间慌了神色:“怎么办?她一定知道我出去了是不是?” “现在要紧的不是这个!”楼北拽住她的胳膊就往屋里跑,“你妈在厂里被人打了,头都破了!” 本不愿往前的脚步,顿了一下立马超过了拉她的人,乔榛一路跌跌撞撞却也速度惊人地爬上楼,跑进了乔芳的房间。 一进门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乔芳,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跟纱布都快一个色了。 “乔榛・・・・・・哎哟・・・・・・你去哪儿了・・・・・・哎哟・・・・・・”乔芳每说几个字都要疼得哼哼出来,手扶着心口,眼睛一睁一闭地对着乔榛。 乔榛眼泪来得快,从门口到床边“叭嗒叭嗒”掉了一路。 “妈,是谁把你打成这样?”她趴在床边上,咬紧了牙关,手狠狠地揪着床单,脑海里假象着打妈妈的人,而她正用力扯着那人的头发。 乔芳摇摇头,用手遮住了眼,只说了句:“乔榛,你要争气啊!” 争气?什么样叫争气?乔榛从小就被这个问题困扰着,每次妈妈流了眼泪都会说这句,你要争气啊。然后她就会本能地跑去看书写作业。 所以争气,大概就是先寒窗苦读,待有朝一日金榜题名,从此平步青云后衣锦还乡,接老母享荣华富贵去。可这得等多久啊?大家可能早把“气”给忘了。 所以“争气”先放着,先“解气”了再说。 十五岁和十六岁两个半大的孩子,“解气”的方式很幼稚,很胡闹,很不计后果。 事后,乔家乔榛跪在地上面壁思过,杨家杨开远跪在搓衣板上写检查。两熊孩子闯下弥天大祸却还死不悔改,杨家那个只恨下手太轻,乔家那个只认连累了妈妈和杨开远,别的一概不认。 被烧得棉纺厂,因为他们烧的地方棉纺织物不多,且他们用的酒精劣质,所以损失不大。但就这样妈妈还是搭上了两个月的工资和一份工作。还有杨开远,明明不关他的事,却因她的一句话毫不犹豫地与她狼狈为奸。事后还一味地要帮她担责任。 “唉――”她叹了一口气,附到楼北耳边说道,“我房间第二个抽屉里的铁盒子里有二十块钱,你帮我拿去买一盒正版张学友的百利金磁带捎给杨开远,他想要那个想很久了。” “你可真有钱!”楼北一边揉着乔榛的膝盖一边揶揄道。 乔榛瞪了瞪眼:“那是我全部的钱!” 那真是她所有的钱,攒了好久了,本来是想给楼北买一盒王菲的正版磁带的。楼北常听王菲的歌,不过都是盗版的,所以她便有了这个想法,不过,又得再攒几年了。 “你去烧棉纺厂为什么不喊我去?”楼北问道,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问,还没听到答案就先尴尬地笑了。 乔榛定定地看着他头顶直直的冲天的短发,低声快速地说道:“因为不舍得!” 不舍得让你冒险,不舍得你被连累,不舍得你受一丁点不好的影响。 “你说什么?”楼北抬起头追问,“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因、为、你、太、瘦!”乔榛一字一顿的说。 楼北眨了眨眼,有些微微的失落,转而撸起袖子露出了一截细白的胳膊,自己用手指弹了弹:“看见了吗?骨头里全是肉!所以以后有事先找我知道吗?” 乔榛嗤嗤的笑:“知道了。” 声音一出口竟是糯糯的,乔榛自己先吓红了脸,连忙推着楼北:“你快拿钱走人,我妈快回来了。” 第四章 故事的开始1995(2) - 年代 - 楼北 楼北跑进乔榛的房间,按照指示拉开了第二个抽屉,在一片铺放得很诡异的卡片下面,从容地躺着一只铁的月饼盒子。他使了不小的劲儿才将盖子掰开。 “拿到了没有啊?”见楼北久久未出来,乔榛够着脖子问,可怜她的角度透过门只能看到一面白墙,想要换个角度吧,腿麻得一时也动不了。 楼北慌慌张张地盖盖子,手抖得对了两次才对上口。猛地一推抽屉跑了出来:“――拿到了!”他摊开手掌,托着一叠压得服服帖帖、五颜六色、大小不一的票子,极力想证明自己真的拿到了钱,真的只是去拿钱,真的只拿到了钱。 他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只微微喘着气,手还摊着。乔榛看着心疼,那一秒,她忽然就领悟了古人所说的“大恩不言谢”。可不是吗,放嘴上的永远比藏心里的夭折的快,自己若是将杨开远的恩情深深地记在心底,远比以物质酬谢来得长远,物质酬谢只会让自己早日淡忘掉这份大恩,所以这种小恩小惠的行为是低俗的,是粗鄙的!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做出的决定哪能说悔就悔!尤其这水还泼给了楼北,她可不能在他面前出尔反尔,绝对不能,再疼也不能。 于是她悲壮地挥了下手,像是为了掩护战友即将要牺牲的女英雄似的:“你走吧!” “・・・・・・哦!”乔榛的一声令下将楼北拽回了现实,小伙儿抹了把汗走到门口,又回头补了句:“你晚上嘴放软一点,跟你妈认个错。” “那可不行!”绝对不行!女侠已经勉为其难折了一次腰了,还能再折第二次?那还不得折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楼北知她性子,多劝无用,只得另想法子,“等你妈回来,我让我妈过来说说情。” 乔榛眼前一亮,知道苦日子到头了,光明就在眼前了。十年的相处,楼妈俨然成了她心中的一尊佛,吃素又怎样,一道符下来谁还不服服帖帖的? 再说乔榛她妈,别看她平日里柔柔弱弱、说话轻声慢语的,其实骨子里倔着呢,不然其女这驴劲哪来的,还不是其母遗传的!要说乔芳倔起来,跟谁都较真,全世界都拗不过她,当然,这里面不包括佛。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天大的事,只要楼妈出面正的偏的扯几句,乔芳总能及时找回理智。 这不,楼妈一进屋,就以她的权威将乔榛拉了起来。 “你别管她,她自作自受!”乔芳坐在床头绕毛线,嘴抿得紧紧地憋着劲儿,手扯得毛线都快断了。 “有你这么当妈的吗?统共就这一个女儿,搁谁家不当宝宠着?你怎么就狠得下心的,我看着都心疼!”楼妈也在床上坐下来,将乔榛抱到腿上,不住地揉着她的膝盖,眼中满是怜爱。 乔芳垂下手,即刻红了眼眶:“我能不心疼吗?可是我有什么办法?不教她就野掉了!我就这一个女儿,我只有她了,我害怕啊!” 乔榛勾着衣角,只能缠绕手指一圈的布料,她偏偏想要绕两圈,手指被勒成了酱紫色,也没有察觉。 楼妈突然站了起来,乔榛连带着也被提了起来。 “楼妈・・・・・・”她抬起脑袋,将凝问的目光传递给楼妈。 “乔榛先去吃饭,我和你妈妈有话要谈。”楼妈抱着乔榛推开了房间的门,门外的楼北措手不及,正想着要怎么解释自己会出现在此,楼妈已将乔榛交到了他手里,“正好你在,你带乔榛妹妹去吃饭,等我回去你再送回来。” 乔榛偷偷吐了吐舌头,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将怀里的人往上托了托,转身下楼,楼妈又在后面补了句:“让你爸给涂点药酒!” “知道了!”楼北说完朝乔榛挤了挤眼,“烦人吧,我还能不知道?” 乔榛呵呵笑了两声,突然在他的脖子上掐了一下。 “嗷哦,你干嘛掐我啊!”楼北疼得龇牙。 乔榛没有回答,头缩在他怀里傻笑。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掐楼北,当时不知道,事后也不知道,好久好久之后再想起了,还是想不出为什么。 她想,当时自己的脑子里肯定有一根神经恰好绷断了,然后所有的系统经历了一次短暂的紊乱,所以,那是个意外。 乔榛坐在楼爸的摇椅上,捧着一根玉米棒棒啃得不亦乐乎。 “乔榛,你能不能别晃悠了!”楼北一手拿着药瓶,一手拿着棉球,“我在给你上药唉!” “它是摇椅,它自己会晃,我能怎么办?”乔榛睫毛扇了两下,继续啃她的玉米棒棒。 “你――”楼北气结,一脚踩住了摇椅腿下的那跟横木,摇椅陡然静止前倾,将椅子里的乔榛甩了出来。 啊――砰――啪―― “怎么了怎么了?”外面乘凉的楼爸听到动静跑了进来,只见乔榛半个身子压在楼北的身上,药瓶也碎了,药酒洒了一地,摇椅在一旁倒摇得欢快。 他赶紧跑过去将两个孩子拉到了一边:“人都没事吧,没被玻璃渣子扎到吧?” 乔榛摇摇头,蹭了蹭嘴唇将地上的玉米棒棒捡了起来。 “我去帮你洗一下。”楼北忽然抢了乔榛手里的玉米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外面便响起了水龙头放水的声音。 第五章 情窦初开1996(1) - 年代 - 楼北 楼妈跑去院子里洗了第三次手后,终于坐不住了,端起桌子上的果盘就要往外冲:“不行,我得去给她们娘俩送点西瓜!” “你得了,多管闲事!”楼爸用蒲扇挡住了楼妈的去路,“没听到乔芳正发着火呢?” “就是发火了我才要去啊,去年小丫头去棉纺厂放火她也没吼过半句,今天都训了半个多小时了!” “你坐回去!又不是什么坏事,乔榛从小成绩就好,结果就考上个雍中,乔芳能不训吗?该训!” 楼妈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遂放下果盘坐了回去。 楼爸见状立马得瑟起来,挥着蒲扇的那姿态就跟挥着羽扇的诸葛孔明似的:“我就觉得人乔芳在教育这方面做得比你强多了,严师出高徒,难怪小乔榛从就出类拔萃。” “哎哟,你这是怪我呢还是嫌弃你儿子了?”楼妈的语调陡然上了一个八度,“还严师出高徒?好笑呢,高徒最后还不是跟你儿子一个学校!” 话题突然开始由乔榛往楼北身上转移,是偶然又好像是必然。 “哼~你还好意思比较?乔榛是不是考试失误了暂且不论,是不是受了某些人的影响,近墨者黑了还不一定呢!”楼爸说着瞥了眼一旁无辜啃西瓜的楼北。 发展为话题核心的趋势明显得不能再明显,楼北识趣地放下了手里的半块西瓜,默默站起身。 “你到底是嫌弃楼北了!那你怎么不自己教育啊?不也是你儿子吗?说说说!就知道说,头一仰嘴一张,话多呢是吧?” 楼妈像是被点着了的小鞭炮,噼里啪啦炸个不停。楼北回到楼上的房间关上门,尖锐的声音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海绵,柔和了不少。 乔家那边,乔芳训累了刚坐到椅子上歇一会儿,隔壁屋的吵架声立马传了过来。说是吵架声其实只有楼妈一个人的声音,但听上去又是对话版,所以肯定还有一个声音小的在刺激她。 “噗――”乔榛憋不住笑出了声。 乔芳立马瞪了过来:“你还笑!我说了这么多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是不是?你有没有心骨啊,要把我气死是不是?” “妈,都已经这样了,您生气也没有用,还不如放宽心呢,我向你保证,进了雍中之后一定好好学习,三年后考上一个好大学!” 乔榛信誓旦旦地保证,乔芳半句听不下去,冷着眼不以为意:“进了雍中还指望考上好大学?那我只能指望奇迹了!” 话虽刻薄,却也道出了现实,不过这并不妨碍乔榛的自信:“环境对人的影响固然很大,但我觉得我可以克服逆境!您就信我这次好不好?” “你早努力一点、刻苦一点,考上一个好高中,不就不用花什么心思克服什么逆境了?你就是不懂好坏,你就是要让人不停的操心!” 乔榛无言以对,她总不能告诉妈妈,她是故意将数学题答案写串,故意没写语文作文・・・・・・那样妈妈真会被气死的,不然就是自己被打死。 所以,还是承担不努力、不刻苦的罪名保险一点,事情过去的快。 话说,自从马杰考上重点高中,就鲜少出现了,四人麻将桌变成了三人斗地主,刚开始还真少了不少的乐趣,老是有人心不在焉。 又或许人都长大了,有了各自的小心思,分不出感情来用在别的地方了。比如杨开远,这厮绝对情窦初开了! 常常在太阳刚落山的时候,他咬着跟冰棍能在小卖部门口坐上一下午,还保持着近乎痴傻的笑容,最后笑到面瘫,必须要扇一巴掌面部肌肉才会复活。 小卖部的对面是一家面馆,但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看的可不是面。面馆老板有个漂亮的女儿,每当太阳下山时就会坐在街边乘凉,那才是真正让杨开远心醉的。 乔榛推了一把发痴的杨开远:“你喜欢她多久了?” 杨开远竟有些羞涩,摸了摸鼻子,傻笑道:“开学第一天我就见过她了。” “后来就忘不了了?”乔榛接过话,“哟,还是一见钟情呢!” “是不是特傻?”杨开远忽然笑得有些无奈,“她到现在都还不知我一直偷看她。” “你说这话才傻呢!也许是你不知她知呢?”乔榛托着腮笑,自己的这番话反倒让她想到了楼北,也许她也不知他知。 第六章 情窦初开1996(2) - 年代 - 楼北 高中入学的第一天,乔芳让乔榛自己独自去报到,说是锻炼锻炼她的独立性。嘴上是这样说,其实是心里的气还没消干净,可她不知这正中了乔榛的下怀,多么难得的自由啊! 乔榛拿着水杯和牙刷跑到水池边,楼北刚好刷完牙准备洗脸。 “我妈今天不送我上学。”接了一杯水,说完仰头喝了一口。 “今天报名都不送?” “・・・・・・”乔榛鼓着腮帮子点点头,吐了嘴里的水道,“所以你得带着我哦。” “那是当然!”楼北低下头,用手捧着水胡乱地蹭了几下脸。 乔榛梳洗完毕,回到屋子里,一眼便看到了凳子上摆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蓝底波点的布料,像是衣服。 她快步跨过去,将它摊开,还真是件衣服,一件假两件连衣裙,上面是短袖的白衬衫,外面罩着蓝底波点的背带裙,是新的,真好看。 “妈!妈!”乔榛捧着裙子满屋子跑,终于在楼上的房间里找到了乔芳,“妈,这裙子哪来的啊?是给我穿的吗?” “哪来的?偷来的!”乔芳憋着笑,瞧见乔榛开心的样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快去换上吧,别弄脏了啊!” “嗯!”乔榛头头一次将“嗯”字表达的这么饱满,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新裙子。 “好看吗?”她问,情不自禁地原地转了一个圈。 “好看!”乔芳也露出了笑容,走过去帮她理了理裙摆,“你穿什么都好看!” “那当然,我可是你生的,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女,妈妈这么漂亮,我怎么会差,不闭月,也得羞个花吧?”乔榛夸起自己来真是一点都不吝啬。 “就知道耍嘴皮子!”乔妈妈被女儿不着痕迹地夸了一番,心情大好,嘴上虽这么说,脸上却笑开了花儿,“我还是送你去报名吧,你一个小丫头我不放心,待会儿我去跟宋姐说一声,让她代我请个假。” “不用了妈!”乔榛骤然变了脸色,强挤出一丝笑,“我不是还有楼北哥哥吗,他都已经在雍中呆过一年了,熟得很,他会带着我的!” “可是・・・・・・” “哎呀妈,你找一份工作也不容易,就不要随便请假,会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的,以后若是有个评优什么的都没你的份!”乔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努力挽回着乔芳的心意。 “・・・・・・好吧。”乔芳想了想终于点头,“不过,你一定得跟紧了楼北,别胡乱跑知道吗?钱也拿好了,到学校第一件事就去把学费交了,听到没?” 虽然这些话从昨天到今早,乔芳已经说了很多很多遍,但为了确保自由,乔榛还是忍着耳膜的疼痛不厌其烦地应着。 在楼北和杨开远的护送下,乔榛顺利交了学费报了名。 “咱中午别回去了,就在学校外面找个地方凑合一顿吧?”楼北提议道,不停地用手扇风,和小时候一样的怕热。 乔榛立马同意,推了推身旁的杨开远笑得意味深长:“不如・・・・・・就去吃面吧?” “不行不行不行!”杨开远一连说了好几个不行,吓得跟什么似的,惹得乔榛发笑,楼北发懵。 “没觉得你怕吃面啊?”楼北道,“去年开学咱俩不就吃的面吗,你怎么怕成这样?” “没有~”杨开远瞪了瞪一旁偷笑的乔榛,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自然一点,“我就是吃面吃不饱,每次吃完都饿得快。” “好了好了,不吃面就不吃面,我们去吃别的行了吧?”乔榛尽了兴,总算出来解了围。 “算你还有点良心!”杨开远压着声音在乔榛耳边说道。 乔榛转过脸来,吐了吐舌:“胆小鬼!” 出了校门就是雍禾街了,而雍中正好位于大概街中心的位置,两边依学校而生的书店、文具店和小饭馆等一家挨着一家,开学第一天,生意都很红火。 他们看了两三家店,最后选定了拐角的那一家,走了进去。 “就坐那里吧,最里面那桌,有风扇。”乔榛眼尖,一进去就看好了绝佳的位置。 “杨开远――”他们刚要走过去,突然冲进来一个女生,拽住杨开远的胳膊,气喘吁吁,“我・・・・・・我喊了你那么・・・・・・多声,你怎么・・・・・・就・・・・・・就是听不见啊!” “班长?”杨开远看到女生愣了一下,“你还好吧,你喊我干嘛?” “回去・・・・・・搬书!”女生一手撑着腰,另一只手死死地拽着杨开远的胳膊,仿佛预见了他要逃脱似的。 “不是,现在就搬啊?我还没吃饭呢!”杨开远退后了一步,但没能甩掉班长。 “就现在,我也没吃饭,大家都没吃饭呢,我追了你一路,你甭想让我白跑!” “班长喜欢他。”乔榛踮起脚附到楼北耳边轻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楼北低声问。 乔榛笑着摇摇头,抿着唇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 若不是喜欢,怎么会对他死缠烂打? 最终,杨开远还是妥协了,能不妥协吗?女孩子都是花儿,大热天的追着你跑了半条街,就算是浪花,你也该怜惜一下吧。 杨开远跟着班长走到门外,楼北也跟了出来:“我跟你们一起去搬书吧,可以快一点,也就可以早点来吃饭了。” “那我也去!”乔榛也跑了出来。 “你就别去了!”三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乔榛站住脚,嘴角抽搐了两下。 “天太热了,你就别跑来跑去的了,正好在这看着位子。”楼北补充了一句,将乔榛往里面推了推,“看好你选的有风扇的,一会儿我们回来可以凉快凉快!” “好!”乔榛士气满满地点头答应,这时一对小情侣模样的两个人走到了她面前。 男生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她,她正纳闷间,忽然意识到自己挡在了门口,连忙侧开身让他们进去。 第七章 情窦初开1996(3) - 年代 - 楼北 目送着楼北走远,乔榛转身进了小店。 “哎哎哎・・・・・・”她一个箭步冲到了最里面的那张桌子前,双手扒住桌面道:“这是我的!” 站在桌旁的那对小情侣被吓了一跳,男生拉凳子的手僵在那边,跟看怪物似的看着乔榛。 “这桌子是我的,你们另选一桌吧,呶,那边还有一个空桌!”乔榛理所当然地说道,拿下肩上的书包放到了桌面上。 对面的女生看了看男生,那男生松开手,凳子重重的砸到了地面上,发出震人的声响。 乔榛抬头看了一眼,不以为意地坐了下来。 男生见状立马攥了攥圈,拿起桌上的书包粗鲁地塞进乔榛的怀里。 “你干嘛?”乔榛也甩起了脸子。 “这个位子是我先要的,你,坐那一桌!”男生指着刚刚乔榛指给他的位置,语气颇有命令的味道。 “凭什么?这是我先选好的位子!” “明明是我先选的好不好!” “你来之前我就已经选了!” “我没看见。” “你讲不讲理!” 场面越来越激烈,两人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满屋子的人都看了过来,男生顿时有些尴尬,毕竟跟一个女孩子吵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是你不讲理好不好。”男生压低了声音,“我进来的时候你还在门口,而且桌子上什么都没有,你凭什么说是你的?” “・・・・・・我早就看好它了!” “你嚷什么嚷!”男生低喝。 乔榛像是一下子抓到了对方的把柄,立马底气十足:“我就嚷了怎么了,我没错我就敢嚷,你不讲理你怕了吧?” “就没见过你这么、这么・・・・・・”男生脸憋得发白,一时词穷找不出能解心头之恨的形容词。 小店的老板正从里屋跑出来,满脸焦容:“怎么了出了啥事?” “没事老板,一点小误会,一会儿就好。”这时,站在一旁一直没开腔的白裙女生站了出来,拉了拉男生的胳膊,“康乔,我们坐那边吧。” 康桥,我去,再别康桥啊?乔榛听到女生喊出的名字,不禁轻笑出来。 被叫作康乔的男生,才刚压下去的火立马又蹿了上来,一拍桌子怒道:“你笑什么笑,你怎么那么讨厌!” 乔榛有些发懵,但她从小就知道,不管遇到什么事一定不能被欺负,所以立马回击了过去:“你才讨厌,特别的讨厌,无比的讨厌!” “哎哟,求求你们别吵了!”老板横到两人中间乞求道,生怕他们再受点刺激会打起来,“那边还有一张空桌呢,随便谁过去不就行了?” “他(她)过去,我坐这!”两人异口同声。 老板彻底没了法子,抓着头顶所剩无几的发丝无奈地念叨着:“开了这么多年的店,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呢。” 男生仗着高过乔榛半头的个子俯视着她,冷峻的眉角透着寒意,乔榛也不甘示弱,一对杏仁眼瞪得大大的,睫毛根根绷直撑开着,稠密得像两把刷子。 在两人僵持的几分钟里,老板默默地回了里屋,看热闹的人也继续了吃饭・・・・・・ 第八章 情窦初开1996(4) - 年代 - 楼北 十几分钟后,楼北和杨开远跑了回来。一进店里就看到乔榛和两陌生人坐了一桌。 两人正纳闷,乔榛已奔了过来:“终于来了,快叫东西吃吧,饿死我了!” 乔姑娘等人的期间一直空对着两大碗美味的馄饨,馋得都快发狂了。 “那两人是谁啊?你以前同学?”杨开远问。 “切!”乔榛不屑地翻了个大白眼,故意朗声道,“怎么可能是我同学,是来抢座的!” “你又惹事儿了?”楼北开口便是责问,乔榛委屈不已:“我哪有?你知道的我一早就选了那个位置!” “我只是问问而已。”一看乔榛急得都快哭了,楼北连忙摸摸她的头安抚道,“并不是怪你的意思,不是快饿死了吗,想吃什么?” “・・・・・・”乔榛本想说馄饨来着,可一看后面的两人还没走,只好另选一样,“水饺吧。” “好!”楼北爽快的答应,又转身问杨开远。 “和乔榛一样!”杨开远脱口而出。 楼北去点菜,乔榛拽着杨开远又坐到了康乔的对面,而康乔气定神闲地喝着汤,眼都没抬一下。 “干嘛都挤到一起啊?那边还・・・・・・”楼北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进来两个人坐到了唯一的空桌旁。 “挤挤就挤挤吧,还好有风扇。”楼北搬了一张凳子在桌子的侧边坐了下来,胳膊肘无意间碰到了什么东西,冰凉的还挺舒服。 身旁女生拿勺子的手僵了僵,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搁在桌面上的手臂。 “你们两个也是雍中的学生吧?”等待的间隙杨开远忍不住开了腔,却立马招来了乔榛深恶痛绝的眼神。 “叛徒叛徒叛徒!”乔榛在心里不停地咒骂。 “对啊,你们也是吗?” 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乔榛一转头看到了康乔同样不满的眼神,瞬间,心理平衡了。 “嗯,我俩是老生,这个小丫头是新生。”楼北居然也搭了腔。 “我也是老生呢,高二的・・・・・・” “怪不得!”杨开远突然提高了语调,成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我说怎么那么眼熟,你是不是去年开学典礼上演讲的那个啊,叫・・・・・・叫何・・・・・・何・・・・・・” “何斯雅!”女生不忍再看也可以绞尽脑汁的模样,接过话主动报上了自己的姓名,“你们居然还记得,那时候真是糗大了。” “怎么会?你可是以第一名的身份发言,多威风啊!” “有什么可威风的,我们的第一名比起・・・・・・” 何斯雅突然噤了声,杨开远也跟着尴尬了起来。 “活该了吧,差点诋毁了自己的母校吧!”此时此刻乔榛已完全忘了自己也是一个雍中人,她只想仰头大笑几声,好好的嘲笑一番。 “这是康乔,也是新生哦,还望你们日后多照顾照顾!”何斯雅回过神岔开了话题,“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还有这位可爱的小学妹?” 听到“可爱的小学妹”,乔榛倏地抬起了眼,虽说她也是身经百“赞”,从小被夸到大的,但此时这位学姐在提到自己时加上了“可爱”这个修饰之后,听上去怎么就那么心怀不轨呢? “我叫杨开远,他是楼北,小姑娘叫乔榛。” “噗――” 一直很淡定喝汤的康乔突然情绪失控,混着排骨味儿的雨露喷薄而出,滋润了桌上的每一个人。 而承接了最多的正是坐他对面的乔榛。 “・・・・・・啊!!!”短暂的寂静过后,战报拉响了,“我的衣服啊,都被你喷脏了,可恶!真是倒了霉了,讨厌死了!” 康乔此时也不好受,脸被呛得通红,埋着头不住地咳嗽,面对乔榛一声大过一声的责骂毫无反击之力。 何斯雅连忙抽出自己的手帕帮乔榛擦去了衣服上的汤水,但一块块斑渍顽固地停留在白色的衬衫上,怎么也擦不掉。 “咳咳・・・・・・对不・・・・・・对不起!”康乔艰难地挤出三个字。 “对不起有什么用,都已经脏了!”乔榛抓狂,“还不知道能不能洗干净?” “肯定能洗干净的。”杨开远忙安慰道。 “对啊,我吃饭也老会溅到呢,后来都洗掉了。”楼北立马附和,“而且只是弄脏了而已,又没有弄坏,别发那么大的脾气。” “弄脏了而已?”乔榛用力指了指衣服,“这是我妈新做的,我今天第一次穿!” “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赔你一件新的也可以!”康乔缓过气来冷冷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态度!”乔榛拍案而起,愤怒地瞪着他。 “你怎么那么难伺候?道歉不行,赔你衣服又不行,你到底想怎样?还是我赔你钱好了・・・・・・”康乔从口袋里掏出钱包,“衣服多少钱?” “人家都说了是妈妈亲手做的衣服,那便是妈妈的心意,不是随便买一件就可以替代的,更不是给多少钱就能抵消的!” 突然有低缓的女声传来,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看――只见一个身穿藏蓝色印花旗袍的女子,立在康乔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说着,她唇上涂着鲜艳的口红,眼上画着深色的眼影,如此热烈的妆容却因苍白的脸色,而叫人心生怜爱。她弯了弯嘴角,将深邃的眼神投向乔榛:“我说的对吗?” “・・・・・・对,没错!”乔榛后知后觉地笃定,不管最初的想法是什么,听了她的话后就觉得那便是自己的想法。 旗袍女子莞尔一笑,在众人的注视下优雅地走向柜台:“两碗绿杨馄饨,打包。” “绿杨两碗打包!”柜台后的小伙子向身后大声传了话,接着转身接过她递过去的钱,又找了零钱递回去。这期间小伙子一直没抬头,脸涨得通红通红。 康乔临走前看了乔榛一眼,眼神复杂,说愧疚吧又带着不甘心似的,乔榛也懒得揣摩,翻了个白眼错开了目光。 康乔和何斯雅一走,三人的饺子都端了上来。白白嫩嫩的饺子们躺在汤水里,一个个都是怯生生的模样,搞得像是被之前的冲突吓坏了似的。 乔榛啃着水饺老是心不在焉,总是忍不住回头瞄两眼。不过很快她发现心不在焉的远不止她一人,楼北和杨开远,包括店里的其他顾客,都在有意无意地看着那位旗袍美女。 而旗袍美女单手靠在柜台上,只留给了众人一个**的背影。 贴身的旗袍裹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现出的曲线柔美动人,所谓“添一分嫌肥,减一分嫌瘦”,大概就是这样吧?即使是乔榛这样的小姑娘也忍不住要多看几眼呢。 “不知我将来穿了旗袍会不会也能有这样的风韵?”看着楼北眼中闪烁的光芒,乔榛忽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一个饺子被戳破,两个饺子被戳破・・・・・・她叹了一口气――算了,还是想点别的吧。 第九章 情窦初开1996(5) - 年代 - 楼北 “高一(3)班,我记住了,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杨开远看了看班级牌号,特认真的说道。不过凭着俩人多年的相处,乔榛知道,这种信誓旦旦的承诺往往是不会被兑现的,客套得就跟下午两三点遇到了一个不熟的熟人,然后就说“吃饭了吗,没吃来我家吃吧!”是一样的。 所以,她也热情地笑着:“一定欢迎!”接着摆摆手,走进了教室。 “乔榛!乔榛!”脚刚迈进教室,就被人如此热情地呼唤,乔榛有些受宠若惊。 而与此同时,教室的后排有一双幽愤的眼睛,正暗地里朝她扔着刀子,她浑然不知。 顺着声源寻过去,乔榛瞬间不知她那甜美的笑容该如何安放――那边挥着手的,笑容无比灿烂的,不正是初中三年霸占了她们班所有第一名的向爱菲吗? “乔榛,我们居然又是同班同学!简直太神奇了!我一直认为你会考上重点高中的。” 乔榛干笑了两声,无言以对。 向爱菲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乔榛的胳膊。这让乔榛很不解,她又不是什么触碰式炸弹,又不会用力过猛就会炸掉。 “嘿嘿,乔榛你知道吗,我以前都不敢跟你讲话的!” “啊,不会吧,我有那么恐怖吗?” “不是不是,是因为都是第一名嘛,距离有点大,生疏。”向爱菲很风趣地自嘲了句。 乔榛想想也是,当年向同学每每考试都发挥稳定,从未让倒数第一的位置落入过他人之手,而她自己也是蝉联了三年的榜首,如此她们俩人整整三年都分居两极之位,没说过话也就不奇怪了。 “其实没有啦,我・・・・・・” “现在已经没关系了,你成绩那么好的也只是考了这个学校,所以我现在敢跟你说话了,而且乔榛,因为你我好想突然有了自信!” 看着向爱菲越说越激动,乔榛默默地擦了把汗,她还真没想到,居然可以给别人带来那么大的正能量。 “乔榛,你还没选座位呢吧?不如就跟・・・・・・” “选了!”乔榛生怕向爱菲会说出要与自己同桌的提议,连忙截了她的话,“我早上就选好了。” “啊?”向爱菲错愕地张着嘴。 “嗯,我早上过来的时候在那边找了一个位子。”乔榛转过头,在离向爱菲座位远远的后排随手指了一个空位,“就那一桌!” 向爱菲跟着看了一眼,露出失望的表情:“本来还想跟你做同桌的呢,那个人是你好朋友吗?” “啊・・・・・・呃・・・・・・嗯。”乔榛这才发现她挑中的那一桌已经坐了一个男生,遂硬着头皮点头道,“还算熟吧。” “我先过去了哈!”眼看着向爱菲又要张口,乔榛立马拔腿闪人。 走到课桌旁站定,乔榛明显看到靠窗坐着的男同学,身体微微战栗了一下。 “这个位子还没人坐吧?”乔榛小心翼翼地问。 男生的嘴动了动,却没有说话,最终点了点头,耳根通红。 第十章 情窦初开1996(6) - 年代 - 楼北 乔榛欣然落座,面对对方的腼腆,不由得放缓了语气:“你好,我叫乔榛,你叫什么?” 男生深埋的头终于抬起了一点,朝乔榛的方向偏了偏:“我・・・・・・” “哎呀,你是女生呀!”乔榛看到同桌的脸后失声叫了出来――那含情脉脉的眼眸,小巧粉嫩的嘴唇,还有白皙干净的瓜子脸无不展现着女生的柔美,却偏偏这么一副假小子的装束,“我看你穿成这样,还以为你是男生呢!” “・・・・・・我叫宋云。”同桌手指抠住书角继续说道,这次连脖颈都憋红了,“我・・・・・・就是男生。” “・・・・・・”全世界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了,否则就是乔榛穿越到了另一个平行时空,总之耳边的喧嚣顷刻间都消失了,同时她还有幸体验了一把如雷贯耳的服务。 “哈・・・・・・我・・・・・・你・・・・・・哈?”乔榛语无伦次了一番后,表情突然认真了起来,“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在逗你玩儿呢!” 话一说完,乔榛立马掏出练习薄练起了字,大概连她自己都觉得刚刚的笑话简直烂透了,不但宋云没被逗笑,她自己都没有附和的**,尴尬的气氛愈来愈浓。 宋云一直半垂着头,食指摩挲着书角,偶尔会偷瞄乔榛一两眼,但速度都极快,乔榛虽然意识到但捕捉不到。 班主任率领一帮子男生搬来了所有的课本,她扶了扶鼻梁上的蛤蟆镜,尖着声音道:“按照座位顺序挨个上来领书,从这一组开始!” 接着她教棒一挥,点中了乔榛这一排。 待到前座的女生起身走了出去,乔榛收起纸笔,习惯性地碰了碰同桌的胳膊:“到我们了!” 然而宋云戒备的目光却忽然提醒了她,现在已经是高中了,同桌也换成陌生人了。于是她刻意加快了脚步,与宋云拉开了距离。 “这本面子都皱了・・・・・・这个也不行,书角都压坏了・・・・・・这本太脏了・・・・・・” 前面的女生一直不停地换着课本,尽捡好的拿,排在她后面的乔榛每拿一本书就得等半天,终于发飙甩起了脸子:“你有完没完啊,能不能快点?不知道后面还有一大帮子人等着呢!” 女生厌恶地回过头,斜了斜眼也不甘示弱:“我有强迫症,不挑到我满意我会很痛苦。” “我去!强迫症算什么特权?”面对女生的可笑的理由,乔榛感到很郁闷,“凭什么好的都让你拿,别人就活该拿次的吗?” “・・・・・・那你凭什么管我?” “我也有强迫症行不行呢?”乔榛不合时宜的卖了个萌,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多管闲事!”女生嘟囔了声,以一副“懒得理你”的姿态败下阵来,匆匆拿了剩下的书便扭头回了座位。 “切,什么强迫症,明明就是心理变态!”乔榛潇洒地甩了甩头,却因手上抱着书,一个重心没站稳,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嘶――”身后传来一声呻吟,乔榛立马移开了脚,怪不得感觉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对不起、对不・・・・・・”她转身道歉,却在看到受害者脸的那一刹那,冻结了所有的歉意。 “你怎么在这?!” 男生皱了皱眉:“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乔榛语塞,还真说不出个不能的理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康乔在她面前昂首阔步。 “邪门了,冤家路窄、阴魂不散!”乔榛气呼呼地将课本摔到桌子上,不知情的宋云被惊得一阵乱颤。 前座的女生肩膀一耸一耸的,节奏明快,乔榛不用看她脸就能想到她笑得有多得瑟。 第十一章 情窦初开1996(7) - 年代 - 楼北 领完书,班主任来开了会儿班会,千篇一律的套话大说了一通后,便早早放了学。 乔榛收拾好东西跑到高二的教学楼去找楼北。她躲在后门的墙根朝里面张望,第二排的倒数第三桌,楼北正埋头看书。 “还真会做样子!”乔榛偷笑,碍于其他同学也在认真自习,不便打扰,便轻脚走开,又跑去了杨开远的班级。 和楼北班一样,杨开远班也在自习,不过老杨明显没有小楼“专注”,他一下就看到了乔榛,且偷偷溜了出来。 “放学了?” “嗯!”乔榛点点头,杨开远艳羡着感慨:“还是高一的自在啊,我们还得再等好一会儿呢・・・・・・要不你先去街上吃点东西?” “不去了,中午吃得饱饱的,现在一点也不饿!”乔榛说着拍了拍肚皮,“我还是回教室等你们吧!” “也行,那你・・・・・・啊哦!”杨开远胳膊上突然挨了一下,他嗷嚎一声扭过头,“哎呦喂班长,有话你好说嘛,干嘛掐我啊?” 班长扭曲着一张小脸,怒道:“现在是自习时间,等于上课,你请假了吗就随便跑出来?” “不是,我・・・・・・我不是不忍心打扰你学习嘛!” “少贫嘴!” “我先走了!”乔榛朝杨开远挤了挤眼,笑得意味深长。想着还得在教室关门之前赶回去,遂加快了脚步。 “班长,你以后在我朋友面前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啊?”杨开远跟在班长身后郁闷地扭着眉。 班长倏地停下脚步:“面子面子面子!面子能值几个钱?你知不知道前途有多重要?整天就知道吊儿郎当的混日子,你就不能上点紧吗?看着我就烦!” “我靠,好大的口气!”杨开远心想,“在雍中这么鸡窝里,居然还能揣着这么远大的思想。” “佩服佩服!”杨开远不觉失声,双手还反射性地抱了个拳。 “朽木不可雕也!”班长翻了白眼,转身走人。到了门口又突然折了回来,“你的鸡窝头是不是该理理了?” 杨开远惊慌地护住了他宝贵的长刘海:“你有什么就冲我来,别打我发型的主意!” 乔榛一路小跑着赶到教室,门虚掩着,大概还有人没走。她松了口气,推门而入。 “咦?”看着空无一人的教室,乔榛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可能只是谁忘记了关门。 她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甩掉书包一屁股坐了下来。教室内外都是静悄悄地,乔榛刚翻了几页新课本,那不老实的心思便开始躁动起来,环视着四周,她努力寻找着可以解闷的活计。最后,目光锁定在了黑板上。 还记得小时候,她和楼北最喜欢写写画画,且完全无师自通,院子里的墙壁上到处是他俩的大作,风格迥异,画风堪绝。不过后来楼北长大了一点就不再玩了,没想到自己倒一直还保持着那份童真。 她趴在黑板上,凭着记忆画了一只叮当猫,然而正当她考虑是先给叮当猫上色还是先画一个美琪时,身后怯生生的一声“喂”,吓得她失手拧断了一节粉笔。 乔榛快速地转身,一看竟是康乔。 那家伙红着一张脸,眼神飘忽不定,乔榛看得莫名其妙,语气不由得急切了些:“你怎么还没走,有事吗?” “你・・・・・・你・・・・・・那个・・・・・・你那个・・・・・・”康乔吞吞吐吐,半天挤不出一句整话。 “我哪个?!”乔榛也跟着紧张起来,“你说话能不能利索点!” 康乔咬着唇,表情为难,侧开身压着声音道:“你那个・・・・・・你是不是那个来了?” “・・・・・・你胡说什么?!”乔榛愣了一下,立马红了脸,然而话一出口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躲到讲台后面扭头去看后面的裙摆。她揪着裙边将屁股那块往前挪了挪,接着巴掌大小的红斑赫然映入眼帘,触目惊心。 这一下,乔榛窘得脸都要绷碎了,恨不得自己能有失传已久的穿墙术,可以立马躲到黑板后面去。 “不对啊!”乔榛轻呼,忽然想起一个星期前她的大姨妈才刚走,没道理这么快就来了啊!而且那红色也不像是血迹,反倒更像是・・・・・・ 想到这儿,乔榛的脸由红变绿,怒气冲冲地奔向了自己的座位。 “奶奶的,这是哪个变态干的!”她一脚将椅子踹翻,怒火中烧,“最好别让我逮到,否则整不死你!” 大红脸康乔瞥了眼倒在地上的椅子,大概猜到了什么,脸也渐渐白了回来。背对着他的女孩,双手紧握成拳,身体不停地战栗着。过了一会儿,女孩抬起手背猛地擦了下脸,也不知是在擦汗,还是,在擦泪。 康乔又一次不知所措起来,呆呆地站着,进退两难。 下课铃响的时候,两人都不同程度的惊了一下。 乔榛缓缓转身,眼神疲惫而又倔强:“你不要以为我很难堪,其实我一点也不在乎!” 她没有欺骗康乔,她只是在欺骗自己。 “・・・・・・那是你的事。”康乔想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一句。其实他很想很想说一些安慰的话,但却早已习惯了口是心非。 “康乔。”何斯雅出现在窗外,敲了敲玻璃,她的声音隔了一层透明的屏障,听着更小了些。 康乔对着她点头示意了下,背过身去开始解上衣的扣子。 “你干嘛?”乔榛忙问,其实他的用意已显而易见,乔榛这一问也只是变相的推辞。 康乔没有做声,解下最后一枚扣子,将蓝色的衬衫脱下来,塞进了乔榛怀里。 “・・・・・・”乔榛本还想推辞,他已穿着白色的小背心跑出了教室。 “你怎么把衣服脱给乔榛了?”何斯雅问。 “先走吧!”他拉着何斯雅的胳膊,逃一样的跑离了教室。 “斯雅姐。”快到校门口康乔才放缓了脚步,“在回家之前,你可不可以先陪我去个地方?” “可以啊!”何斯雅欣允,“不过你刚刚和乔榛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走吧。” 第十二章 情窦初开1996(8) - 年代 - 楼北 看到乔榛系在腰间的男式衬衫,楼北和杨开远不出所料地表现出了十二分好奇。 “乔榛,这是什么新造型啊?”杨开远的声音。 “乔榛,你围着谁的衣服?”楼北的声音。 “你不会是跟人打架把裤子给撕破了吧?”杨开远笑道。 “不是裤子,是裙子。”楼北纠正。 乔榛猛地停下脚步站定,险些被身后后知后觉的两人给撞上:“你们难道就看不出我在生气吗?能不能体谅一下我不想说话的心情!” “你怎么了?”两人异口同声。 “我、不、想、说、话!”乔榛横眉冷对,字字如锤。 两人立马乖乖闭上了嘴。 下一个路口,杨开远拐进一条巷子里,与他们分道扬镳。 “明儿见!”他挥手作别。 “嗯,哎,你起早点哦!”楼北不忘提醒,虽知说了等于白说,无奈习惯成自然,不经意就脱口而出了。 “裙子,真撕破了?”快到家门口了,楼北终于又问了声。 “没,可是弄脏了。”乔榛有气无力地回了句,想着一会儿乔芳见了免不了又是一顿训,“真是倒霉,事事不顺心!” “才多大的事啊,谈不上倒霉。”楼北拍了拍乔榛的头顶,力道很轻,“别放在心上了,顶多被你妈训一顿,又不会打你,我还常被打呢・・・・・・” “嗯,好。”乔榛企图轻描淡写地蒙混过关,但眼睛还是不受控制地眨出了乱七八糟的节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只要和楼北有一点身体接触就会头皮发麻、心跳加速,甚至会想入非非!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感觉”这东西吧看不见摸不着,说不定就是在某一次睡梦里萌的芽,悄无声息地,谁会察觉呢? 乔榛解下衬衫的那一刻,乔芳脸上的疑惑瞬间化为了愤怒,刚要发作却又直转急下变成了诧异:“唉?你不是上个星期才・・・・・・” “是颜料。”乔榛一副视死如归的淡定,“我把人家的颜料打翻了,还一屁股坐了上去,就成了这样。” 她没有说出实情,虽然心中很委屈,很想得到一句安慰,但为了不让乔芳担心,不让楼北和杨开远觉得自己可怜,她瞒了下来,谁都没告诉。 人都说“知女莫如母”,乔榛毕竟是乔芳用奶水灌大的,她转一下眼珠子,乔芳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怎么会?我又不是什么地痞瘪三,上哪儿去得罪人呐?真是我自己不小心染上的!” 见乔榛极力辩解,乔芳心中反而有了结论,她侧开身自言自语道:“唉,我还能不了解你吗,你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敏感,要面子又好强,受了委屈从来都是自己憋着・・・・・・” “妈・・・・・・”乔榛迎着灯光的两只眼睛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闪烁着七彩的光芒,煞是好看。 亲妈到底是亲妈,戳起她的软肋来,总能一针见血,直中要害。 她的确从小就是个奇怪的姑娘,因为过早地尝到了酸涩的滋味,便也早于其他孩子学会了防御,而她最擅长的防御说到底不过就是最笨拙的疏远。 记得小学时,她在学校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就是她的同桌,那时俩人好的跟什么似的,成天形影不离。可是最后呢?最后・・・・・・最后・・・・・・她叫什么来着?叫・・・・・・乔榛还真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估计那位同桌也早把她给忘了,但说不定还记得有个没爸的可怜虫,是个拖油瓶。说不定好多乔榛不记得的人都记得。 是啊,有一度乔榛很有名气,正是拜她所赐。 那时候乔榛觉得她真是个善良的女孩,又会疼人,便不由自主地就将自己的身世全都告诉了她。只是没想到,不到一个星期,居然就人尽皆知了,你说,她是不是功不可没? 从此,乔榛走到哪都能被认出来,还会有人给她塞一些旧文具、旧衣服、旧鞋子・・・・・・一切旧的东西。当然,她们都是是好心人。 整整六年,所有同情的、怜悯的、轻蔑的、嘲笑的目光,她都,受够了! 她从不觉得自己可怜,同样害怕别人将她视为弱者,她怀揣着卑微的自尊,试图骄傲地过活。哪怕是出于善意的关心,只要是带上了一点点怜悯的意味,她都会摇头拒绝――我不需要! “不是需不需要。”康乔将裙子又塞回了乔榛的手里,“这是我的赔偿,我把你裙子弄脏了,就应该赔给你。” “你弄脏的地方已经洗干净了。”虽然颜料没能洗尽,但跟康乔有什么关系呢,乔榛将裙子又推了回去。 “别闹了,再推来推去就上课了!”康乔没有接,背着手后退了一步。 乔榛冷着眼上前一步,固执地将衣服举在他的胸前:“如果不是染上了颜料,你还会赔我么?” “呃?”康乔茫然,在乔榛突然松手时接住了衣服。 早上来学校的路上,乔榛遇到了向爱菲。那姑娘一路上将班级里的同学几乎扒了个遍,连杨开远都忍不住咋舌:“向同学真是四通八达、八面玲珑啊!” 乔榛本就不大待见向爱菲,见她如此八卦就更无好感了,但一听到她开始扒宋云,还是本能地竖起了耳朵。 “听宋云初中的同学说,他脾气很古怪,一个朋友也没有,也没有爸爸妈妈,只有一个姐姐还是干那行的,不过挺有钱的。” “哪行啊?”此时的乔榛还比较单纯。 “哎呀,就是那行啊!”碍于有两个男生在场,向爱菲也不好明说,“就是・・・・・・就是・・・・・・就是不正当的那种・・・・・・” “・・・・・・哦!”看到楼北和杨开远极不自然的表情,乔榛忽然间恍然大悟。 “还有康乔,可神秘了!只知道他们家很有钱,他爸是做生意的,是个富家公子,人长得又帅,真是好优秀!”向爱菲抱拳抵住心口,双眼不停地冒红心。 “康――乔,和何斯雅一起的那个吗?他跟你一个班呐乔榛?”杨开远忙问。 “嗯。”乔榛点点头。 “何斯雅是谁?听名字像个女的啊?”向爱菲一听到陌生的名字,条件反射似的打听了起来。原来八卦可以这么病态。 乔榛一直想着宋云,是真的吗?难怪他看上去有些自闭,他一定是在用和自己一样的防御方式,但明显他的更高一筹。 乔榛拉开干净的座椅坐下来,真诚地说了声“谢谢你!”。没有回应?不要紧,她翻开练习薄撕下一页纸,低头写了几个字后递到了宋云的手边。 “谢谢你,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宋云看了眼上面的字后迅速将纸片压到了课本下面,他用余光瞄了瞄乔榛,只看到了一张微笑着的侧脸。 过了一会儿,那张纸片又被递到了乔榛的手边:“可以,不过你以后或许会后悔的。” 乔榛嘴角绽开一丝笑,字写得真秀气,比她的好看多了。 久久未等到乔榛的回应,宋云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我不会的!”乔榛托着腮,语气坚定。 宋云垂下眼帘,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除了一贯的落寞,连半点感动都看不出来。 没关系,乔榛对自己说,依旧笑得温柔。头顶出现一片阴影,她抬起脸,笑容更加明朗:“哦吴文文呐,早啊!” 前座的女生仓惶地转了下头,瞪着漂亮的眼睛企图要和乔榛的比大。 “唉,我可怜的裙子哟・・・・・・”乔榛半垂着头,自言自语一般,声音却不小,表情更是无限忧愁。 吴文文硬撑着脸皮,上唇微启,发出了一声“切”,很轻很轻,毫无底气。 宋云瞥了瞥乔榛,又瞥了瞥吴文文,疑惑不已。 “吴文文,你――”乔榛故意拖长了“你”字,她看不到自己此时的眼神,但可以想象出有多阴险,不然对方也不会吓成那副熊样,“等――着!” “着”字的音一落,吴文文浑身颤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瞄了眼椅子、接着是桌面、地面・・・・・・什么都没有,但却比有什么更可怕。 吴文文定了定神,道:“你想报复我?可是你凭什么认定是我干的,你有证据吗?” “呵?不打自招?”乔榛眼角上扬,笑得轻蔑,“我真是高估你了,敢做不敢当!” 吴文文无话可说,咬着牙,额角暴出了两根青筋。 第十三章 情窦初开1996(9) - 年代 - 楼北 乔榛收拾好东西对宋云说“明天见”的时候,尽量用了最稀松平常的语气,因为太自然反而显得刻意了。 宋云一直低着头,没有任何回应,却在乔榛起身时塞了一张纸条过去,然后再假装收拾东西似的,将桌肚里的书本拨得七零八乱。 乔榛对着他的头顶笑,将纸条揣进了口袋里。 教室的后门从一放学就被康乔堵着,他像个守城的士兵,怀抱着“传国玉玺”。 坐在偏后排的乔榛,破例择远走了前门,路过前座时还不忘回头关照了一眼,本以为吴文文只是僵硬了一整天的后背,没想到连正面也跟点了穴道似的,乔榛失笑――这一整天担惊受怕,也怪累的吧。 吴文文倏地抬起头,警惕地盯着她。一直到出了前门,乔榛仍能感觉到有两道赤热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不,是四道! “你干嘛?!”乔榛戒备地后退了一步。 “跟我来!”抱玉玺的士兵不知何时已转移到了前门,一把扼住乔榛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拖着小跑起来。 高二的教学楼后面有一片小竹林,光线特别不好,外面才是下午,它里面就已成傍晚了,蚊子还多得不得了。 康乔一路跑进竹林,方停了下来。他一手捧着装有连衣裙的袋子,一手还拽着乔榛的手腕,生怕她要跑掉似的:“我今天想了一整天,如果没有染上颜料的话,我可能真不会赔你这件新的,可现在不是染上了吗?” “又不管你的事!”老纠结在这件事上,乔榛觉得很烦。 “至少我是好心,你没必要一直拒绝吧?” “我就是要拒绝!”乔榛冷着脸道,极力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她也不想这么古怪,可脑子里总会冒出康乔说“有什么大不了,我赔你一件也可以”、“还是我赔你钱好了”时的样子,一想到,就如鲠在喉,气都吐不顺似的。 “・・・・・・你就这么反感我吗?”康乔不觉加大了手劲。 “嘶――”乔榛呲了呲牙,用另一只手去掰康乔的手,“你松开,我要回家了!” “我不松,你把裙子拿走我才松!” “你松开!” “你拿走!” “我不拿!” “我不松!” “哎哟!”乔榛左腿抽搐了一下,弯腰一挠,指尖一团鲜血――万恶的吸血鬼! “你怎么了?”康乔跟着俯下身,关切地问了句。 “啊嗯――” 一团无声的白色力量突然间蹿进两人之间,并对着康乔的小腹撞了过去,将他撞翻在地。 康乔惊魂甫定,狼狈地瘫坐在地上:“你是谁啊?!” 乔榛走近一点,惊叫出声:“宋、宋云?!” 宋云喘着粗气,趁康乔还没爬起来,赶紧拉上乔榛,逃之夭夭。 第十四章 情窦初开1996(10) - 年代 - 楼北 “哎哎!乔榛?!”等在校门口的杨开远,看着乔榛被一个男生拉着从他们面前飞奔而过,赶紧拽上楼北追了过去。 “等一下!等一下!”乔榛一边喊着一边拽住了宋云。 杨开远追至跟前,甩了甩刘海打趣:“你这是被追杀呢?” “差不多吧!”乔榛还真配合地看了看后面,声色慌张。 “怎么回事?”楼北忙问,“谁在追你?” “一个神经病!”乔榛斜了斜嘴,“不管他了,应该不会追过来的!对了,这是我同桌,叫宋・・・・・・哎?人呢?”乔榛正要介绍宋云,往后一伸手却扑了个空,再一扭头,宋云已走在十米开外了。 “怎么就走了?”杨开远说着就要追上去,乔榛忙拦住了:“哎,别追,他还不习惯见生人。” “・・・・・・不习惯见生人?”杨开远每说一个字都要深点一下头,很惊讶的表情,“我去!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哦对,我家隔壁于婶她小囡,也说不习惯见生人,几岁来着?三岁吧,不超过四岁!” 楼北看了眼乔榛,恍如隔世的气息扑面而来。感觉到楼北目光的乔榛回过头,两人相视,心照不宣地笑了。杨开远也笑,以为是自己的妙语逗笑了大家,颇为得意。 乔榛回到家后,一向五点钟下班的乔芳过了六点半还不见人影。楼妈做好晚饭又来看了一遍,见还没回,就将乔榛领回了家去。 农历刚进八月不久,虽立了秋,天还是燥热,乔榛幼时听大人说过,这是因为秋老虎在发威。 吃了晚饭后,大家都到院子里乘凉,楼妈一个大亮嗓门加上乔榛一个小尖嗓门,两人聊得风生水起、热火朝天。而楼家的两个男人啃着自家种的梨,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插不上话。 楼北啃完一只梨,扔掉梨核,朝搂爸伸了伸手,躺在摇椅上的楼爸手往地上一伸,从盆里捞了个削好的白梨递了过去:“你说,要把小乔榛娶进门,这一老一小整天跟插戏似的,不热闹死?” 楼爸说完自顾自地笑着,他声音不大,但坐在他正前方不远的乔榛恰好在一个停顿里听了个全部。她缩了缩脖子,假装只因楼妈的话而感慨,接着提高了语调快速接下了楼妈的话,对外事浑然不知的模样。 楼北接过梨后迅速瞥了眼乔榛的背影,对楼爸嗔怒:“我们都多大的人了,你还开这种玩笑!” 楼爸闻言抿着嘴笑,手指了指楼北,表情颇为丰富,就好像在说,小样,装什么装,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楼北撇开脸,你能知道什么? “我到底在想什么,我自己都不知!”楼北翻了个身,无限烦恼。他将手伸进枕头底下,掏出了一本蓝皮书,刚要翻开,一张素描中掉了出来。 他脑袋“嗡”地震动了一下,第一反应是用身体压住了它,严严实实。再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忽而又觉得自己很神经质,暗骂了一声,移开了身体。 将素描中反转过来,上面只有铅笔落下的几根线条,柔美连贯,组成了一个妖娆的背影。 画中人,不见五官,风姿绰约,如一瓣桃花落流水,夜夜入梦。 楼北摇摇头,将素描纸拾起,小心翼翼地插回到书页中。 窗外月华如水,少年心起涟漪,不复宁静。 第十五章 情窦初开1996(11) - 年代 - 楼北 乔榛伏在书桌上背书,忽然想起了口袋里的纸条,翻找出来,已是皱巴巴一团。她小心翼翼地拆解,生怕将它撕破。 拆好后平铺开来,一行行娟秀的字迹,再一次令他蒙羞。 “乔榛,我从来没有交过朋友,人人都说我性格不好,脾气古怪。大概真的怪吧,我常常让别人觉得很没趣,也不会聊天,不会开玩笑,不会关心人,不会夸人・・・・・・有很多不会的事情,所以,你再考虑一下吧,要不要和我交朋友。――宋云” 乔榛反复看着那几句“不会聊天,不会开玩笑,不会关心人,不会夸人。”心中真生出了一丝犹豫,她在心中默问自己,对宋云的示好到底是惺惺相惜还是出于怜悯呢?他明显要比自己更可怜得多。 早被人家当作美德称颂提倡的行为,于乔榛却成了一个心结,困惑纠缠,百思不得终。 大门口传来细微的声响,乔榛旋即探身窗外,仔细瞅了过去。 窗口泄露的昏黄一直延伸到高高的门槛,也只到高高的门槛,那块方长的区域里,乔榛只能看清一双脚,踩着白色的塑料凉鞋,是乔芳。脚踝上面还有半截裙裾,她背着窗口而立,足有三分多钟未动。 乔榛躲在窗帘后面,一声不吭地望着,听着・・・・・・ 天色太晚,她其实望不到什么,何况那人还在门槛外面。他们讲话的声音也放得很低,即使夜深人静,也听不到一个清楚的字眼。 最后乔芳从肩头拽下了一个什么东西,递到了门外,她手放低时,乔榛似乎能看出,那是一件深色的外套。 “吃饭了吗?”乔芳推门进来,坐到床边脱了凉鞋。 乔榛从书堆里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双眼:“吃了,在楼妈家吃的。妈你今天怎么回来那么迟啊?你吃了吗?” “哦。”乔芳一边捏着脚瞥了眼墙上的挂钟,讶异出声,“都九点多了哟,我还不知道呢!” “是啊。”乔榛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双眼细细地打量着乔芳――乔芳双腿盘坐在床上,身体看上去那么娇小,未施粉黛的脸蛋白皙干净,天生丽质。若不细看,那眼角的细纹也藏匿得好,不惹人烦。 长长的睫毛下那双眼睛仍旧美丽,只是眼窝塌陷了下去,证实她这些年的操劳。 乔榛又算了算日子,再过两个月就是乔芳生日了,35岁的生日。35岁,35岁?35岁!乔榛打了个激灵,她才35岁,她还不老,她完全可以・・・・・・ “乔榛,乔榛?乔榛?” “呃?!”乔榛回过神来,乔芳已经喊了她多声。 “想什么呢跟傻了似的?”乔芳问,换了拖鞋站了起来,“我去下点面条,你吃吗?” 乔榛摇摇头,表情还是愣愣地,待乔芳转身后赶紧抹了把湿热的眼眶。 乔榛从没羡慕过别的小孩有爸爸疼,有爸爸爱,这是真的。但她羡慕楼妈有楼爸吵嘴,有楼爸扛煤气罐,有楼爸偶尔接她下班,这也是真的。 乔榛心疼乔芳,什么事都得一个人撑着,她明明是个女人,明明是该被呵护的。 乔榛又跑到楼下,乔芳正大口吞着青菜面,她看着条件反射地咽了口唾液。 “锅里还有,要来一碗吗?”乔芳头也不抬地问。 “我不饿。”乔榛仍旧摇头,搬了把椅子贴着乔芳坐下,“妈!” “嗯?”乔芳咬着面,偏头瞅了她一眼。 乔榛弯了弯嘴角,手攥成拳,语气认真而坚决,她说:“妈你放心,我一定争气,三年后一定会考上一个好大学!一定!” 乔芳愣了神,面条从她嘴里滑落,她放下碗筷,一把将乔榛抱进了怀里。 “乔榛啊――”她只喊了一声,便压抑地哭了起来。 乔榛心下一慌,忙扣住她的肩头:“妈,你怎么了嘛?” 乔芳一边摇头一边断断续续地呜咽,一闭眼成串的眼泪直往下坠:“我没选错啊,我没选错啊孩子,没错啊!” 乔榛双手穿过乔芳的腋下,轻轻揉搓着她的后背,唇齿间徘徊的几个字眼,终究没能问出口。 第十六章 情窦初开1996(12) - 年代 - 楼北 大课间的时候,吴文文甩着两根粗长的麻花辫从厕所出来,并与一个女同学手拉着手往班级走。走至一半,向爱菲突然杀出来,喊住了那个女同学:“刘娜!王娟一在厕所,让你给她送点纸去,呶!” 向爱菲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卫生纸。 “要死!你举那么高干嘛!”刘娜一把打掉向爱菲的手,夺下卫生纸迅速塞进了口袋,末了还不忘看看四周――还好没人注意,方才松了口气,“什么都往外拿,真不知羞!” “这有什么啊?”向爱菲费解不已,不就是一把卫生纸嘛,至于把人羞成那样吗?遂拍拍屁股,远离怪人。 “文文,你先回去吧,我去给那麻烦精把纸送过去。”刘娜前半句语气还挺无奈,后半句简直成了咬牙切齿,恨不得王娟一就竖在她跟前,好让她揪两下耳朵,还要伴以严厉的批评――让你拉屎不带纸,让你没事找麻烦! “急什么急,不如让她多蹲一会儿,蹲到腿麻站不起来,也好长长记性啊!”吴文文捏着小辫“咯咯”地笑,阳光下的脸蛋红扑扑粉嫩嫩的。 “算了,要掉坑里了还得怨我呢!”刘娜笑着摇摇头,转身按照原路小跑了过去。 落了单的吴文文继续往班级走,迎面二楼的阳台上趴着一排男生,她一直目视着正前方,却也能隐隐约约瞥见些许动影,不由得直起了腰杆。 “嗨!吴文文!” 快到阳台下面时,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喊了一声。乱糟糟的环境中,这一声仍是十分响亮的,很熟悉但分明是陌生的。 吴文文嘴角向下压了压,扭扭捏捏地抬起头来,十几双眼睛盯着她,她一一望过去,都是看热闹的脸孔。只有一张最为不同,他虽也笑着,却平静得很,而且他不像别人那样趴在阳台上,而是垂手立在阳台后面。他细长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弧度,看着她,只看着她,仿佛整片区域,只有她一人。 吴文文咬着唇,呼吸变得很慢很慢。后来她再想起这一幕,学会了用一个词来形容。 吴文文不由自主地往他的方向挪过去,他的目光果然追随着。他的嘴角渐渐绽放到了极致,吴文文正看得着迷,忽然,他退后了一步,接着消失在了她的视野。 吴文文心猛地一沉,急急地张望,那块缺开的口,很快有人填了上来。她还未看清来人,一盆浅红色的液体就兜头浇了下来,她完全懵了。 下一秒,掌声、口哨声、起哄声・・・・・・揭竿而起,好不热闹。 “・・・・・・啊!!!”吴文文回过神来,吐掉嘴里的脏水,仰头长啸。身边很快也围了一圈人,指着她幸灾乐祸。 楼上乔榛托着盆,心满意足地做了个鬼脸。 “你等着!”吴文文拨开额前湿结的刘海,恶狠狠地瞪着乔榛,接着满身狼狈地跑出来人群。 混在人群当中的向爱菲此时目瞪口呆,她反应了半天总算意识到了什么,火急火燎地找到了乔榛:“你骗我,你利用我去支开刘娜!”向爱菲一边兴师问罪一边又担心着自己的安危,“你害死我了,我居然成了你同伙了,她们会不会把我也供出来啊?” “供你头啊,要供也是我供!”乔榛故意吓唬她。 “啊?你・・・・・・” “行了,王娟一是真的没带纸,只不过是想让我送的,我不想送就换了一个人送而已,还连累不到你!” 向爱菲半信半疑,仍不能完全放心:“我反正是不知情的,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我不会供你的,如果她们说我也会帮你解释的。”最后两个台阶,乔榛直接一步跳了下来,甩掉了向爱菲。 一踏进教室门,班上几个调皮的男生立马围拢过来,鼓掌起哄,将乔榛英雄一样拥护。 当然有拥护的必定就有反感的,一刘娜为首的一小帮子女生正扯着嗓子唧唧歪歪地指桑骂槐。乔榛只斜了斜眼充耳不闻,将塑料盆扔回到讲台下后,径直回了自己的座位。 宋云看了看她,欲言又止。乔榛心情好,便贴上去问:“怎么了?” 大概是因为宋云长相太秀气的缘故,乔榛总是轻易地就忘记了男女有别这一禁忌。但宋云好像很介意,他戒备心可强了,此刻他就一脸受惊地直往墙角缩,再加上脸上楚楚可怜的模样,反衬得乔榛一脸的猥琐。 “算了,不说算了!”乔榛像个调戏未遂的流氓,扫兴地甩了甩手臂,拿出一本课本无聊地翻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胳膊被人推了推,乔榛扭头,看到一张纸条被递了过来。 “你为什么要欺负她?”乔榛生硬地念了一遍纸条上的字,后又递还给宋云,语气里有些委屈,“什么欺负,是她先欺负我的,我只是报复她一下!” 宋云又趴到桌子上写了一句话,递了过去。 “你不怕她报告老师吗?”乔榛读完苦笑,“她应该已经去报告了。” 果然,她话音刚落・・・・・・ 乔榛!――平地一声雷。班主任杵在门口,怒目圆嗔:“谁是乔榛,给我出来!” “这么快!”乔榛嘟囔了句站起身,想着可能就要英勇就义了,于是她高高地抬起头颅,在众目睽睽下不卑不亢地前进着。 “人呢?磨蹭什么呢?快出来!”班主任手插上腰,又吼了一声。乔榛条件反射地加快了脚步。 班主任上下打量着乔榛,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你还是个女生?啊?女生居然干出这么可怕的事情来?好吧,你跟我过来!” 乔榛一路尾随着班主任,进了办公室,又走向她的办公桌。 此时,乔榛眼前一亮,因为她看到了吴文文。对方身上披着一件很不合身的大外套,头发还是湿的。不知道是看到了乔榛还是班主任,吴文文立马低下头啜泣了起来。 班主任走过去怜爱地拍了拍吴文文的肩,转脸却是另一副模样:“乔榛,说说吧,你是被人指使的还是自己生了恶念?要是自己你又是为什么要怎么欺负同学?” “我不是欺负她,我只是教训一下她,这是她罪有应得。”乔榛说着看向吴文文,似笑非笑道,“怎么样,没让你白等吧?” “你、你血口喷人!你无缘无故洒我一身脏水,还说我罪有应得,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了?”吴文文一时间声泪俱下,无辜得要命,“老师,其实她好几天前就已经威胁我了・・・・・・” “你打住吧!”乔榛的小暴脾气一下子蹿了上来,伸手就要扑上去。班主任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住:“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野蛮,这可是办公室,你就想打人了!啊?本来我还以为是有什么隐情呢,现在看你这副撒泼样,分明就是个常惹事的主!” “我惹事?明明是她先把颜料涂在我凳子上的!”乔榛大喊。 “我没有・・・・・・”吴文文怯弱地摇摇头。 班主任仍圈着乔榛躁动不安地身体:“谁看见了?你找个人来给你证明!” “就是她干的,除了她不会有别人!” “我看吴文文同学不像是那种人,先不说有没有你说的这回事,就算有也不一定就是她干的!” “狗屁!你就是护着她!”乔榛咬着牙,终于挣开了班主任的手臂,“你根本就不相信我,你就是是非不分!” “乔榛!”班主任也发起狠来,“你是什么态度!你连老师都敢辱骂,有没有一点教养!你们家人是怎么教你的?!还有我护着谁了?全年级的同学都看到你把水洒到了吴文文的身上,难道我还得夸夸你才算是公正的?莫名其妙!・・・・・・哎你干嘛?你站住!乔榛你给我站住!” 班主任追了两步,被乔榛摔上的门挡住了去路。 角落里的吴文文眼睁得圆圆的,身体有些微微发抖,藏在大外套下面不易察觉。 第十七章 情窦初开1996(13) - 年代 - 楼北 乔榛的身影从窗口一闪而过,教室里有两个男生不约而同地离开了座位。 一个动作慢,一个动作快,两个不同位置的人撞到了一起。 “嘶――”康乔退了一步站定,还顺手扶了一把对面摇摇欲坠的男生,“・・・・・・是你!” “・・・・・・”宋云也认出了康乔,迅速撇开脸,跑出了门外。 康乔愣了愣,也跟着跑了出去。 乔榛将肚子里的气全都化成了动能,一路不停地跑到了楼北的班级。她记得他曾说过,以后有什么事要先找他。可是他现在正在上课,第二排倒数第三桌,腰杆挺得笔直,貌似听得很认真呢。乔榛心想,真是奇怪,他成绩一向不好。 在门口徘徊了一阵,乔榛终究在后排两个男生发现了她后,匆匆跑掉了。 康乔没能找着乔榛,却又碰到了宋云:“你也是出来找乔榛的吗?” 宋云低着的头动了动,算作点头,一开口,声细如蚊:“・・・・・・可是,找不到。” “你也找不到啊・・・・・・”康乔一筹莫展,“她到底去哪儿了呢?不会出校门了吧?这样吧,你继续找找看,我去办公室了解一下情况。” 宋云点头赞同,二人便兵分两路,各自展开行动。 去办公室的路上,康乔正好遇上了回教室的吴文文,立马拦了下来:“老师找乔榛说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就批评教育了一下而已。”吴文文说话时一直侧着头,她不想去看别人见到她狼狈时的眼神。 “乔榛没回教室,一定不止这些吧?” “她、她没回教室吗?”吴文文看了一眼康乔,神色有些慌张和愧疚,但很快她又将脸侧了回去,“是她先诬陷我在她凳子上涂颜料,老师不相信就让她拿出证据,她自然拿不出来,于是就跑掉了・・・・・・不过,我没想到她没回教室。” “你说她诬陷你?”康乔定定地看着吴文文,“你是怎么说出口的?” 吴文文的后背忽地一阵发僵:“你、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康乔冷冷地从她身边擦过,“我警告你!” 吴文文下意识地扶了扶墙壁,眼前又出现了那张安静而极致的笑脸,心一下子被揪住了。为什么?她暗自低吼,指尖抠住了墙面,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帮着她? 她想起领书那日,她不过就是跟乔榛拌了几句嘴,而且挑事儿的还不是她。可没想到放学后还没走出校门,就来了一个人警告她,让她小心点。她也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公主,哪受得了这种窝囊气?于是才有了那场报复。 现在,她又被报复回去了,却依然有人来警告她。 第十八章 情窦初开1996(14) - 年代 - 楼北 康乔来到办公室,没有敲门就闯了进去:“老师,我可以帮乔榛证明,是吴文文先把颜料涂在她凳子上的!” 班主任像周围的老师打了声招呼,看着康乔不耐烦道:“你看见啦?” “・・・・・・我・・・・・・”康乔终究犹豫了一下,底气不足,“我看见了!” “什么时候?在哪里?具体过程?”班主任根本不信他,“都说说看呢・・・・・・说不出来?还是没有?我看你就是来作伪证!不是同伙就是幕后指使!你给我带个话给乔榛,这件事我会尽快上报到学校,你让她最好尽快来道个歉,我好看看能不能帮她争取个从轻处理。” “你!”康乔气结。 “怎么,你也要辱骂老师?”班主任脸一沉,怒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康乔深吸一口气努力定了定神,但声音一出还是气得发紧:“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你等着!” 另一边,乔榛在小卖部对面的面馆,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吃光了两大碗鸡蛋面,此刻胃撑得难受,伏在桌上起不来。 老板的女儿在柜台后面看着,犹豫了一会儿走了过去。小小的一段路,她费了挺大的劲儿,一到乔榛跟前立马坐了下来:“同学,同学,你怎么了?” 乔榛动了动肩膀,又将脸在胳膊上蹭了蹭才抬起来,脸上还有残余的泪痕:“我没事,我就是吃太快,吃太多了,胃难受。” “哦~”她微笑着,眉柔眼暖的,两颊露出浅浅的梨涡。 乔榛以前常听人说温柔的笑、温柔的笑,但从未见过真正深入人心的,而她的笑,却让乔榛不由自主地就联想到了温柔。 “面条吃多了会搅心,我去帮你倒杯苦荞茶吧,助消化。”不急不缓的语调,甘甜清凉的声音,叫人舍不得拒绝。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乔榛道。 “不麻烦!”她说着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又用手将凳子挪开,这才迈开了脚步。 目送她的乔榛忽然僵住了嘴角,逃避一样地别开了脸。 玻璃杯中的褐色茶水一边晃动着一边缓缓向乔榛靠近,终于到达了桌面,却还是洒出了一滴。 “谢谢!”乔榛捧起水杯,低头道谢。 “别客气,茶是温的,现在就可以喝。”她又坐回到了刚刚的位置上,指着乔榛别在胸前的校牌问,“你也是雍禾高中的吗?” “是啊。”乔榛喝了一口茶,浓浓的荞麦味,有些苦涩,“为什么是‘也’?你还认识雍中的其他人吗?”乔榛一下子想到了杨开远。 “啊?没有啊。”她有些难为情地抿了抿唇,用手拨了拨耳后的碎发。 “对了,我叫乔榛,你叫什么名字啊?” “阿满,美满的满。”她晃了晃右脚,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栀子花香。 阿满!――浑亮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两人回头便看到了一位彪悍的妇女:“你又不顾店了!我才走一会儿你都不能帮帮忙,养你还有什么用!” 阿满朝乔榛吐了吐舌,顽皮的笑容里依旧藏着温柔,仿佛那是天生就刻进骨子里的。 告别了阿满,乔榛又开始了漫无目的地游荡,她想,若是乔芳知道了她在学校惹的这些事,肯定会气炸了吧。 第十九章 情窦初开1996(15) - 年代 - 楼北 乔榛正在街边发愁,该何去何从呢?回家是肯定不敢的,回学校吧又拉不下脸。 “烦死了!”她一怒之下踢飞一颗小石子。 “哦!”路中间有人闷哼了一声,乔榛忙望过去,傻了眼:“宋云?康乔?你们俩怎么一起出现了?” 康乔揉着膝盖,一瘸一拐地靠到跟前:“正中我膝盖,真是好心没好报!” “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乔榛翻了个白眼,将声音压到最低,“别人都没被砸到,偏偏就砸中了你,不是你人品差还是什么?” “你说什么?”康乔问。 乔榛不理。 “・・・・・・乔榛。”宋云第一次喊乔榛的名字,有些生硬,“康乔他帮你忙的,你别怪他。” “他帮我忙?他帮我什么了?”乔榛难以置信地瞥了眼康乔,那厮居然还不好意思起来了,“还有,我也没怪他吧。” “我・・・・・・是我不会讲话,总之他是好心的!”宋云忙说。 康乔干眨巴着眼,对宋云的表述能力表现出了无奈,但又不好意思说些什么,生怕有自我吹捧的嫌疑。 “是么?”乔榛挑了挑眉直接问康乔,“你帮我什么了,你把吴文文给打了?” “怎么可能?”康乔不打招呼地提高了语调,听着别扭得紧,“我也没帮你,我是帮理不帮人。” “哦,那你怎么肯定我就是有理的?”乔榛笑问。 康乔不假思索地答道:“我看出你不是撒谎的人,你说吴文文先整了你,那就一定是她先整了你!” “你这么相信我?”乔榛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直直地盯着康乔,白皙的两颊因激动泛起了两朵红晕。 康乔的脸颊跟着也发起烧来,侧开身咽了一口唾液,方道:“嗯,但老师不信,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找出证据的。” “算了,老师我看出来了,只会护着吴文文。”乔榛摇摇头,无奈地耸耸肩,“再说,哪有什么证据,根本就没人看到。我不在乎了,她反正已经受到教训了,我很解气了。” 一旁的宋云半天未说话,默默地盘算着心事。 “对了,你们现在跑出来,已经放学了吗?”乔榛看看日头,估量了一下,绝对不到中午。 “就准你逃课,不准我们逃啊?”康乔打趣道。 乔榛叹了一口气,知是自己连累了他们:“你们这样做是违反校规的,要是再让那母夜叉知道和我有关,说不定会给你们处分呢,她现在可讨厌我呢!那么快回去吧,我已经没事了!” “回什么回啊,谁怕她啊!今天我们仨都别回了,我请你们看电影去!”康乔双手插进裤袋,立马来了精神。 乔榛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别闹,你不回人宋云还得回呢!” “我******”宋云含糊不清道。 “你说啥?”乔榛贴近了问。 于是宋云又说了一遍,吐词清楚了许多:“我也不想回了。” “哈~好!”康乔拍手笑,像个孩子似的,“这下没意见了吧?走走走!” “我不去!”乔榛一屁股坐回到了台阶上,“我没心情,你俩去吧!” “不就是看你心情不好才想让你去看电影的嘛?”康乔垂着手,无奈地看着乔榛,“我们两个男生去多没意思啊!” “反正我不去,我不喜欢看电影!”乔榛一着急就开始睁眼说瞎话。 “那你喜欢看什么?” “我喜欢看电视!” “那去我家吧,我家有电视机!”康乔答得飞快,答完又懊悔起来――他们,还没熟到串门的份上吧,这样会不会太冒昧了? 乔榛此刻也是一脸的尴尬,闷不做声。 “那不如去我家吧,我家就在这后面。”宋云站出来缓和气氛,指了指旁边的小巷。 乔榛和康乔直愣愣地看着他,他忙补充了句:“我家也有电视机。” 第二十章 情窦初开1996(16) - 年代 - 楼北 宋云领着乔榛和康乔进了那条小巷。巷道不宽,只容两人并行,宋云走在前面,他俩走在后面,半前半后,未并肩。 青石板铺成的路面,呈现着奇怪的纹理,蜿蜒枝桠,团簇如花,那是后天裂成的缝,铺成一条画卷,美丽狰狞。两边的墙壁高高的遮去了大部分光亮,巷道里有些阴暗,乔榛吸了口气,便闻到了腐朽的味道。 宋云早早地掏出了钥匙,到家门口才发现门没锁,他看了看身后的两人,犹犹豫豫地推开了门。这是他第一次带同学回家,还是才认识了几天的新同学。宋云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手心沁出了汗,此时他才害怕起来。但门已推开,只能往里走。 小小的院子里,一边堆着杂物,一边种着花与蔬菜,中间留了宽宽的一条道,三块区域分割得刚刚好。虽未谋面,乔榛心中已对宋云的姐姐赞扬了多遍,想她必定是位贤惠的女子。 宋云走到半开的正门前,向乔榛和康乔招了招手。二人相视了一眼,乔榛先走了过去,康乔有些迟疑,他从小到大,除了何斯雅,从没去过任何一个同学或朋友家串过门。 “今天真是邪门了!”康乔坐在陌生的房间里,抓耳挠腮,别扭得紧。 前面,宋云趴在乳黄色的电视机壳上,笨拙地调着频道,摆弄天线・・・・・・搞了半天还是一片雪花线。 “我来试试吧!”康乔上前自顾自地摆动起来,“嗬,这电视有年头了吧?” “啊?嗯・・・・・・”宋云摸了摸后脑勺,羞涩地笑着。 “哎哎!过儿、过儿!”雪花线里短暂地闪过一个画面,乔榛立马瞅出来是杨过,激动得忘记了拘谨。 “你爱看神雕侠侣啊?”康乔一边调回刚刚的那个频道,一边问道。 “谁不爱看啊,你不爱看?”乔榛反问,期待满满地盯着渐渐清晰的电视屏幕。 “还行吧,不太喜欢杨过。”最后扶了扶天线――搞定!康乔闪开身,电视里正播到杨过和小龙女联手对付绝情谷谷主。 “过儿多好啊,你一定是嫉妒,跟楼北一样!”乔榛投入地很快,说话时头也不偏一下。 “才不是!”康乔有些嗤之以鼻,“杨过太油嘴滑舌,又到处拈花惹草,我最看不惯!” “哪有!他对姑姑可钟情了!”乔榛反驳,替她的过儿不平。 “那他就不要和那么多女子搞暧昧啊!” “你・・・・・・切!”乔榛气结,无言以对,只好使出老招数,“我不与你争,你根本不懂!” 那时候大家还未看到二十五集之后,还不知道后来的杨过孤身天涯,苦等了小龙女整整十六年。 岁月熬人,只为一人终老。何为钟情?何为痴情? 第二十一章 情窦初开1996(17) - 年代 - 楼北 小龙女被打伤吐血的时候,一条广告插了进来,憋了半天的乔榛忍不住要找个人来探讨一下剧情。 “你说小龙女干嘛要答应嫁给公孙止啊?又老又丑!”她先选中了宋云,对着他感慨了一番。 “嗯・・・・・・・是啊。”宋云的回应有些苍白,但他是真心的,真心不会聊天。 “因为他给小龙女喝药了你没看到啊?”康乔话音未落,窗外传来一粗一细、一轻一重两道声音――渐渐近了――到门边儿了・・・・・・ “哟,这都是些谁啊?”一个高个长波浪卷的女子推开了门,看着房间里排排站的三个小青年,略显惊讶。 乔榛心想:“这便是宋云的姐姐吗?”有些不信。 这时高个女的身畔又闪出半个身影,她看了看宋云,波澜不惊,微微一笑开口道:“阿云,你带同学回来了?” 语气里是赞赏的味道。 宋云点头:“嗯,我的新同学。” “哦,你们好。”她抬腿走进来,紫色的长袖旗袍刚刚过膝,露出一截细白的小腿,清瘦。眼前的俩人她一个都未认出来,虽然见面只是不久前的事。 乔榛舔了舔唇,依旧对她的美艳移不开眼,怯生生的回了声“你好。”此刻,她心中既希望她才是宋云的姐姐,又希望不是,莫名其妙的纠结。 “你们都吃饭了吗?一会儿都留下来吃午饭吧!”高个女也走了进来,热情地招呼着。 康乔如闻噩耗,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乔榛也因刚吃了两大碗面条,毫无食欲。两人异口同声地推辞着,都未察觉旗袍女子的离开。 等她再次出现时,乔榛和康乔已辗转到了客厅,两边还在持续着激烈的拔河比赛。她将手里的果盘放到了一边靠墙的八仙桌上,是洗好的葡萄:“一顿饭而已,就在这儿吃吧。来,先来吃点葡萄!”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她背着大家,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杯水。刻着青花的白瓷杯,托在她的手里,竟生出了浓浓的墨香味儿,这本就该是画中的人儿呐! 她低头,轻抿一口,有些烫人,便吹了吹气,转身笑问:“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我叫乔榛,榛果儿的榛。”乔榛一板一眼的答。 末了,康乔轻轻喉咙,简明扼要:“康乔。” “・・・・・・嘶――”端的平平的杯子,撞了邪似的从手上滑落,茶水泼了一手,灼心的疼。 之前如工艺品一般的青花瓷,此刻碎落一地。 她看着碎落的青花,有些心疼。 高个女子挡在她身前,翻看着她不住颤抖、渐渐红肿的手面,同样是心疼不已:“在想什么呢,杯子都端不稳,疼不疼啊?” 她笑着说不碍事,低眉一瞥,掠过少年清白的面孔。 第二十二章 情窦初开1996(18) - 年代 - 楼北 乔榛和康乔终究没有留下,宋云谈不上失望,他正悉心地帮旗袍女子上药:“南姜姐,疼吗?” “不疼。”南姜无心道,却被碰到了痛处不禁呲起了牙,“嘶――” “对不起南姜姐,对不起!”宋云无措地举着手,诚惶诚恐。 “没事儿没事儿。”南姜用另一无伤的手顺着他的后脑勺抚了两下,他这才安下心来。 高个女走进房间,手里捧着那堆碎片,用布包着,未敢扔。 “呶,帮你捡起来了。”她递到南姜手里,转身便走了,到门口又朗声道,“一会儿都来吃饭啊,我不喊了。” 南姜从一堆碎片中挑出了一块,那上面有一朵完整的青花,然后她将剩下的包好对宋云道:“阿云,你到屋子后面,帮姐姐把它埋了,可好?” “为何要埋它?”宋云脸上是疑惑,手上已将那布包接了过去。 南姜说:“它碎了,会扎人,埋到土里就不怕了。” “哦。”宋云转身,匆匆跑了出去。 南姜又举起那枚碎片,迎着光的边缘,参差如锯,若想用它割破皮肤,定是轻而易举。 午夜,橘色的灯光里,满身肌肉的男人从床上坐起,穿好衣服后点了一支烟,吞云吐雾间他看到了床头的那枚青花。 “・・・・・・杯子碎了?”他欲捡过来,却因先摸到了刃处,扎了手,便有些恼,“这种东西怎么放到了床上,扎破了皮什么的怎么办,赶紧扔了!” “嗯・・・・・・”南姜低沉一声,微眯的双眼张了张又合上了,此刻她伏在床上早已精疲力尽。一条轻白的床单横挂在腰上,瓷白的后背和双腿都暴露在空气里。她像是一朵雨后的百合,绽放到了极致之后,正在慢慢地收拢。 男人摇头轻笑了起来,眼角能看出折叠的细纹:“我的那只今天也碎了,到底是一对啊!” “哦・・・・・・” “被我那混小子打碎了,我倒什么都没留,你留着碎片做什么?” 男人话还没说完时,南姜已利索地将被单拉到肩头,翻身坐了起来,长发顺势倾泻而下,她裹着被单的样子娇媚诱人。 南姜一手抵住男人的胸膛,阻止了他的靠近,她一反常态,急急地问:“你说是谁打碎了你的杯子?” “我那混小子啊,怎么了?”男人识趣地退后,吸了一口烟。 南姜脸色又沉一分:“他,为何要打碎你的杯子?” “什么为何?他倒水的时候心不在焉,烫了手就把杯子给扔了。” “哦,这样・・・・・・”南姜整个人一松,又垮了下去。她看到男人在穿鞋,靠过去攀上了他的肩头,“杰哥,你会娶我吗?” “・・・・・・别闹了,都几点了快睡觉吧,我也该回去了”男人回头捏了捏南姜的脸,然后像对待宠物一般将她扔了下来。 门开了又合,有一丝趁机蹿进来的风,从南姜的鼻尖擦过,一阵酸。 咚咚――刻意压抑下的敲门声,在寂静的深夜没有任何掩藏的余地。 “门没关。”南姜裹好被单,从枕下摸出一把梳子,开始梳理头发。 门被打开,高个垂着眼走了进来:“水烧好了,你去洗吧。” 这是南姜多年来的一个习惯,每次杰哥来过,无论多晚,她都要再洗一遍澡才睡。 “宋雨。”南姜放下梳子低唤了一声。 宋雨应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怎么了?” “・・・・・・”南姜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你说,我们这样的人,这辈子,是不是就只能这样过活了?” 得过且过,苟且而活?宋雨顿觉自脚底生出了一股凉气,不知揪着哪一跟神经,直达头顶。他挤出一丝苦笑:“别想那么多了,洗澡吧。” 南姜眼中的光亮瞬间熄灭了,她想,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哪怕只换一句谎言,也算是安慰啊,可是,原来她身边的人都是这么绝望。 屋外有虫儿在叫,填补了余下的空白。 第二十三章 情窦初开1996(19) - 年代 - 楼北 乔榛托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走进教室,班里的同学大多都来了,一见她来纷纷明目张胆地议论起来。 乔榛正纳闷间转头吓了一跳――她看到吴文文扬起的脸上有一半是青紫的,并且正冲着她笑!太诡异了吧,乔榛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快步走向了座位。 “哎,她那脸・・・・・・”乔榛将头偏向宋云,还没问出口,就有纸条递了过来。 “是你打的她吗?”乔榛读完轻拍了一下桌面,“我跟她是有过节,但我只会以牙还牙,不会没有限度,而你就算不了解我,也不能这样想我啊!” 宋云咬了咬唇,默默抽回纸条,心中为难极了。 这天上午一节班主任的课都没有,康乔担心她不在办公室,特地派了一个小弟先去打探一下。 趁着空档他将乔榛喊了出来。 “干嘛啊,一会儿就要做课间操了?”乔榛拖拖拉拉,不情不愿。 “做什么操啊,我有好消息,我已经找到证据了!” “什么?”乔榛原地站定,瞪大了双眼,“真的假的?怎么可能有证据?” “怎么不可能?只要她做了就会有破绽,而我,正好就找到了这个破绽!”康乔不免有些得意。 “什么破绽?有把握吗?你可别给我了希望又让我失望哦。” 康乔叹了一口气:“我有那么不靠谱吗?” 乔榛努了努嘴,谁知道呢? “好吧,我给你分析下。”康乔说,“吴文文在你凳子上涂了什么?” “颜料啊,你不是知道的吗?”乔榛一头雾水。 “对,就是颜料!她不是美术生,平时也没有画画的爱好,哪来的颜料?” “我怎么知道?” “不是问你,别老插话!”康乔继续道,“哪来的呢?有两个途径――买或者借。而颜料通常都是一套一套卖的,她整你只用了一种颜色,不大可能买了一套,要买了一套也不会只用一种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借了别人的,而你,找到了那个别人,并且说服了他帮我作证?”乔榛顺着康乔的思路,脱口而出。 康乔耸耸肩:“按理说是应该这样的,但事实比这个还容易了些。” “怎么讲?” “你知道我们学校有三个美术班,各年级一个,我正想到从这儿入手找人时,就有人先找到了我。” “谁?” “把颜料借给吴文文的人呗!” “他怎么那么容易就自投罗网了?” “吓的吧,还一个劲的向我认错,我说,你跟我认什么错啊,你认识乔榛吗,她才是受害者。”康乔自顾自地开起了玩笑。 “是这样吗,怎么那么容易?会不会有别的原因,会不会跟吴文文脸上的伤有关?”乔榛心中仍觉得说不过去。 “什么?她的脸不是你打的?”康乔微微有些诧异。 “我还觉得是你打的呢!”乔姑娘立马不乐意了,“啧,我说你们怎么都觉着我是那种人呢!” 她乔榛多年来一直坚持树立正直侠义的形象,本着凡事不吃亏,但也不占便宜的原则,老老实实地长到这么大,虽然偶尔也会以牙还牙,但绝不会欺负人呐! “算了,你们还是不了解我!”乔榛正要拂袖而去,不知哪里冒出一小子,差点给她刮倒,“谁啊,看着点行不行?!”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连连道歉,无辜而又委屈地看向康乔,“班主任在呢,我就是急着回来通报的。” “辛苦了阿凡,乔哥记着了!”康乔一把架住那人的肩膀,颇有几分道上大哥的架子。 乔榛背地里歪了歪嘴,得了吧,还乔哥?楼北要是听到了一定会以为是在喊我。 “阿凡,你再帮乔哥一个忙,到八班喊一下孙永胜。”康乔等来了东风,连忙开始部署战术,“喂,还有你,别笑了,我们该去办公室了。” “我?”乔榛颤抖的双肩立马停住,转身手指着鼻子,还死不承认,“谁笑了?你又看见了?” “不看我也知道!”康乔眨了眨眼,阳光璀璨,都落进了他的瞳仁里。 第二十四章 情窦初开1996(20) - 年代 - 楼北 乔榛和康乔不打招呼就进了办公室,将正在批改作业的班主任吓了一大跳,于是手一抖,“呼哧”撕下了一页纸。 乔榛动了动脖子,憋着笑。 班主任压住火气,将笔一扔,靠倒在椅背上:“想通了?想通了就好,这次的事情道歉是要的,但光靠道歉是不够的你知道吗?你必须・・・・・・” “我不是来道歉的。”乔榛平静地打断了班主任的话。 “额?”班主任傻了眼,“你说什么?” “是她有错在先,我后来那样做只能算是正当反击,如果那也算错的话,她为什么不先向我道歉?”乔榛依旧理直气壮。 “你少跟我一套一套的,你就是不想道歉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就算道了歉还不一定有用呢!”班主任厉声喝完,又转向另一边:“康乔,我让你带给她的话你带了吗?” 康乔双手插进裤袋,一脸的不屑:“根本没必要带,我觉得她没错。” “嗬!”班主任气急败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两人,手里握着的笔套就快被捏变形了,“你们很拽嘛,好啊!我现在就去上报给学校,你们去跟校领导拽拽怎么样?” “不着急,我们还有件事要说,说完你再去也不迟。”康乔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班主任。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事,我是班主任,我这身份还有些权利,我说我要现在去,你就别想说什么东西!”班主任一怒之下,拍案而起。 “报、报告~”门口传来弱弱地一声请示。 “进来!”不知哪位好心的老师喊了声,那人才犹犹豫豫地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了乔榛和康乔后面,班主任瞥了眼没好气地问:“你谁啊?” “他是孙永胜,有些事他得给你说说。”康乔说着拍了拍孙永胜的肩,将他推到了前面。 孙永胜看着眼前的一张黑脸,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老师,我是八班的,学美术的,我来是想告诉你,的确是吴文文先把颜料涂到了乔榛的凳子上・・・・・・” “又一个来作证的?”班主任的语气里尽是不耐烦,“证据呢?” “吴文文的颜料就是问我拿的,我也看到了她把颜料涂到乔榛的凳子上,我没有证据,我就是证人。”孙永胜说完又忙补了一句,“哦,我们班的苏弋阳也看到了,不信你可以问他。” 听到苏弋阳的名字时,乔榛晃了一下神――怎么连他也牵扯其中了? 班主任此刻的脸比臭鸡蛋还臭,看孙永胜的眼神更是像在看多管闲事的好事之徒。 她坐回到椅子上,气哼哼地对乔榛命令道:“去给我把吴文文叫过来。” 乔姑娘抬起头,一脸的不情愿,但想想这都是为了将吴文文绳之以法啊,就忍了吧! 第二十五章 情窦初开1996(21) - 年代 - 楼北 这个时间,所有的同学都在操场上做课间操,吴文文却独自在教室里坐着,不知是因脸上的伤还是料到了什么。 乔榛说明来意后,她理了理两边的头发,让整个脸更清晰地裸露出来:“乔榛,所有人都帮着你,你很开心吧?但你以为这是好事吗?呵呵~还真不一定!” 她抱着胳膊原地打了一个圈,接着昂首挺胸,高傲地迈开了步伐。 嫉妒一个人往往不是因为那个人拥有了很多很多,而是他拥有了你最渴望的,哪怕很少,只要是你得不到的,你就会嫉妒。 吴文文昨天才知道他叫苏弋阳,才知道他就是那个警告自己的人的幕后指使。 什么样的心情呢?现在想起来还能恨到牙痒吧。他从那人的后面走出来时,和那日在阳台上是一样的笑容,轻而易举地就让人乱了分寸。他文质彬彬地开口,气质如吴文文想象的一样:“我叫苏弋阳・・・・・・” 吴文文紧张地咬着唇,等他下文。 又是一个绽开的笑容,苏弋阳又靠近了一步:“我们来交个朋友吧,很好的那种,我可以帮你任何忙,你也可以帮我任何忙的那种,怎么样呢吴文文?” “・・・・・・你,认识我?”吴文文明知故问。 苏弋阳说:“这不重要啊,你先说愿不愿意吧!” “好啊!”明知他的到来不坏好意,明知他的接近是刻意为之,吴文文还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那我们从现在起就是很好的好朋友了。”苏弋阳没有多大的喜悦,依旧波澜不惊地开口:“那帮我第一个忙吧,放过乔榛,不要再找她麻烦了!” 果然果然!吴文文冷笑一声,特想拍手叫好,自己猜的还真准啊。 “你有任何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苏弋阳的语气渐渐变得恳切,“只要你去承认那件事。” ・・・・・・ 嫉妒不会让一个轻易变坏,犯错是轻狂岁月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因为年少,长弯的枝桠也是有机会伸展到天空的。多年后,吴文文再想起这段时光,无论对谁谁,都是幼稚的映象。想着想着,就一笑而过了,谁知道那时候却是天大的事呢! 吴文文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除了康乔,所有人的脸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吃惊。 “老师,你找我?”她一开口便是楚楚可怜的语气,更惹人怜。 “这脸?怎么成这样了?这・・・・・・”班主任双手在她脸的两边比划着,想碰又不敢碰。 “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碰的。”吴文文摇摇头,倔强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这可是脸上,你・・・・・・”班主任还想说些什么,康乔立马将孙永胜推了出去,“人也来了,先对峙吧!” 吴文文闻言转脸看了看孙永胜,眼神寒厉:“我不认得他。” “早知道你会这么讲。”孙永胜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巴掌大小的一本小册子,“这本诗集是你拿来跟我换颜料的,上面有你的名字和批注,你自己的字迹你应该认得吧?” 孙永胜说完将小册子递到吴文文眼前。 吴文文挪开眼,淡淡地开口:“是我的。” “啊?你可看清楚了!”班主任在旁提醒。 “不用看了,我知道是我的,的确是他从我这儿拿到的。” 班主任的脸上越来越难看:“・・・・・・那你是・・・・・・承认了?” 吴文文突然咬住了下唇,不再说话,眼底也渐渐蓄满了泪,她抬起手扶上脸颊,这一动作立马提醒了班主任。 “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说出来,不要怕!” “我・・・・・・”吴文文欲言又止。 “你又要耍什么把戏!”乔姑娘看不下去了。 “・・・・・・是你逼我的!”吴文文突然说了句含义不明的话,眼底的柔弱也顷刻被冷漠覆盖,她停歇一个间隙,继续道,“老师,其实昨天放学的时候,有一个男生找过我,让我承认什么颜料的事,我不肯,他就威胁我,还将我的脸打成了这样。我很害怕,就答应了他,他后来还拿了我一样东西说作为证据,就是这本诗集。” “岂有此理!那个男生是谁?是你吗?”班主任听后勃然大怒,矛头直指孙永胜。 “不是我!不是我!”孙永胜惊慌失措,摇头又摆手,“诗集是苏弋阳给我的,这些话也都是他教我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在胡说什么?不是你找我说・・・・・・・”康乔气得说不出话,要不是因为是在办公室,他怕是早就上手了。 “我没有跟她换过什么颜料,我只是苏弋阳请来帮忙的,也是他叫我找你的。”孙永胜无辜地缩着肩,声音越来越小。 “苏弋阳,好啊,你是几班的来着?八班,对!”班主任搓着一双手,笑得不明不白,“我得去找你们班主任,我得问问这学生是怎么教得!” “别找了。”乔榛忽然开口,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这些事情都是我指使的,是我让他们这么干的,跟他们没关系。至于颜料的事情就当是我编出来的吧,还有泼吴文文水的事,我也认了,有什么处分我都接受。” “乔榛・・・・・・”康乔拉了拉她的胳膊,“我们也许还有其他办法呢?” 乔榛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 第二十六章 情窦初开1996(22) - 年代 - 楼北 所有人都被遣出了办公室,只剩下乔榛。 班主任把玩着笔套,开始了尊尊教诲:“我听吴文文同学说了,你们不就是领书的时候发生了点摩擦嘛,至于这么报复吗?同学之间有矛盾那是难免的,解决的方式呢也有千千万,偏偏你就用了个最糟糕的!心态得改啊!” 乔榛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班主任继续道:“好了,看在你主动认错的份上,这事儿我就不上报给学校了,但你也不要以为这么就完了,回去先给我写份检查,另外下周的卫生区打扫全部由你承担。” 乔榛的眼神摆啊摆,懒懒地回了句:“知道了。” “哦对了!”班主任又想到了什么,“还有明天让你家长来一趟!” “为什么?!”乔榛忽地抬起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凭什么要家长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哎?我就说你心态有问题吧,你这时候逞什么英雄呢!” “我・・・・・・” “还我!”班主任厉声驳回乔榛的话,“我已经够仁慈的了,你还讨价还价,明天见不到你家长,你也别来了!” “哎对,这一说我又想起来了,你昨天缺了一天课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班主任转眼又列出一宗罪来,“另写一份检查,明天一并交上来!” 乔榛原地攥了攥拳,终于软下了语气:“老师,这次的事我已经知道错了,写多少检查都行,上报给学校也没关系,只请求你不要让我带家长。” “我已经说了,别再跟我讨价还价。” “我妈身体不好,我不能让她担心的!”乔榛仍在坚持。 班主任轻笑出声:“早干嘛去了?干坏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妈?你这种学生,一次不治到底,以后再犯就多了!” 秋老虎不知是哪天没的威力,天气开始渐渐转凉,办公室里的老师一律都穿着长袖。然而乔榛走出来时,却是一头细细密密的汗,上手一摸,冰冷。 回到教室时,语文老师正在上课,乔榛站在门口喊了声报告,声音低得自己都听不清。 “进来!”语文老师颇为不满课被打断,冷冷地回了句便继续上课。乔榛在他抑扬顿挫的朗诵中,步子有些乱,总踩不到点,索性加快了步伐。 吴文文余光瞥见乔榛的身影一闪而过,心中却也不是滋味,想想自己也算是个赢家吧,却高兴不起来,毕竟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想到这儿手不自觉地扶上脸颊,刚一触到却又呲起了牙,因为碰到了痛处。 苏弋阳的话又开始在耳边回响:“你不答应也没关系,我依然有办法让你承认,之前那样讲,不过是想让彼此好看一点而已。” 吴文文在心中嘲笑自己,明明知道会是这样,却还是没忍住失望。 苏弋阳不加掩饰的目光直直地包裹着她,最后抽走了她手里的小册子。 “留个纪念吧!”他翻了翻小册子,看到了吴文文的名字和她平时的批注,“挺有意思的,但如果你舍不得,事成之后可以来八班找我。” 苏弋阳一边说着一边后退,后退,最后一转身,搂着他的兄弟走了。 女生的心思九曲十八弯,吴文文只拐了两个弯,就将男生自以为是的计谋猜了个通透。她两手空空,朝着相同的方向走去,心中一针一线缝制着一个对策。 走回到家,天色已经黄昏,她在院子里寻觅一番,找到了一根木棍,然后想也不想就砸到了脸上。 “嗯!”她闷哼着踉跄了两步,火辣辣的疼痛旋即从眼角漫开,很快覆盖了半张脸。 满腔的酸楚喷薄而出,她捂着脸蹲到地上,哭到了天黑。 第二十七章 情窦初开1996(23) - 年代 - 楼北 面对吴文文自残式的行为,乔榛的退让似乎是明智的,否则不知道还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呢。只是请家长这一关,着实叫她发愁。 “老师跟你说什么了?”康乔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一套呗,先教育再惩罚!不过说不上报给学校了,只要写点检查,打扫一下卫生就行了。”乔榛一面向前走,一面回道。 “哦・・・・・・”康乔点点头,若有所思,“其实还行吧这个结果,至少吴文文也没少吃苦头,你觉得呢?” 乔榛回了个微笑,有气无力道:“是啊,我也觉得不赖呢。” 快走到主道时,康乔忽然停了下来,他还得回去等何斯雅:“乔榛,我要回下教室,你先走吧。” “哦。”乔榛应了声,摆摆手,“明天见。” “明天见!”康乔露出大大的微笑,“明天开心的见!记得你说过不在乎证明什么的,所以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不要多想了哦!” “・・・・・・好!”乔榛衷心地回了一个笑,心中感动且感激。又愣了几秒后,她追上康乔拍了下他的胳膊,“哎!忘记跟你说了,谢谢你啊!” 虽然是出于真心,但说出口还是有些难为情。 康乔也挺尴尬,笑容都不自然了,直摇头道:“不客气!” 回家的路上,杨开远和楼北好几次都背着乔榛说话,两人时不时就将头靠到一起,说一会儿笑一阵。乔姑娘本来心情就不好,如此更是火冒三丈:“你们两个还当不当我是喘气儿的?!当着人面还咬耳朵,有这么忽视人的吗?什么意思嘛!” “哎哟哟,生哪门子气嘛,我们这儿讲的事吧少儿不宜,别给你带坏了。你先一边玩去,等哥哥们先探讨完,啊~”杨开远只当她是平时耍小性子,随意地就打发了。 乔榛没接话,瞧了瞧楼北,对方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直等着和杨开远“再续前缘”呢。她不想自讨没趣,圈着发尾,一个人走在了前面。 “唉~”走了一会儿,乔榛故意长叹了一口气,余光瞟向身后,居然没有反应。小脾气又蹿了上来,她气得跺了跺脚,独自发起了愁――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怎么跟乔芳讲呢?怎么能跟乔芳讲呢!前几天才承诺了要好好学习的,今天就告诉她闯祸了还要带她见老师,这不是刺激她吗!并且作为一个懂事又孝顺的好孩子,也说不出口啊。 “烦死了!”乔榛踢着脚边的石子,又跟着它滚动的轨迹调整步伐往前走,想着借此分散注意力以排解烦恼,不想却更添了惆怅。至此,她真是有些后悔了,想着如果当初上了一个好的高中,不但不会让乔芳失望,遇到的同学素质也会高一点,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想什么呢?”肩头猛地一重,乔榛回过头,楼北的脸近在咫尺,“喊你半天了,都不应我!” “都走这么远了。”乔榛退后一步,没看到杨开远的身影,“你怎么不跟他一起回去啊?聊得那么乐呵,还管我做什么!” “乖乖,真生气了?”楼北小心地戳了戳乔榛的胳膊,“怪我啊?” “没有・・・・・・”乔榛拖着腔答,垮下了肩,“我心情不好。” “怎么了?”楼北忙停下脚步,横在了她面前,“有谁欺负你了吗?” “有!” “有?” “嗯。” “谁啊?” “你不认识。” “哦・・・・・・那她怎么欺负你了?”楼北又问,上下打量着乔榛,“没跟你打架吧?” “・・・・・・唉,我要带家长了。”乔榛答非所问,但此刻这才是最要紧的,她急需一个对策。 楼北茫然:“啊?到底是谁欺负了谁啊?” 至此,乔榛不得不将整件事情都坦白了。 楼北听得一愣一愣地,到最后禁不住打趣道:“小丫头,你才去了几天啊就这么嚣张?你会红的!” “你还说风凉话!”乔榛皱了皱鼻头,没好气道。 “不是风凉话。”楼北正色道,“你太莽撞了,这样做肯定是要挨处分的嘛。” “那我不那样做,就活活受气啊!” 楼北忽然想到了一点:“哎?你早点怎么没告诉我呢?我不是让你遇着什么麻烦了先找我的吗?” “我、我不是忘了嘛!”乔榛闻言双手下意识地揪住了衣角,连忙岔开了话题,“哎呀,现在更重要的不是这个啦,我要带家长了,该怎么办呀?” “你呀!”楼北轻轻敲打她的脑门,带着嗔怪的口吻,“以后遇事冷静点嘛,就算要报复谁,那也找个没人的地方啊!你偏偏选在学校,还是众目睽睽之下,你不挨批才怪呢!” “该认的错我认了,连不该认的错我都认了,我已经够委屈的了,你还怪我!”乔榛拖着哭腔,气鼓鼓地推开楼北向前走去。 “不是,我只是怪你做事的方式,不是怪你人。”楼北连忙哄着追上去,“我真没怪你!你现在不是很烦带家长的事嘛,我帮你想办法好不好?” “谁要你想!”乔榛赌气道。 “你啊!”楼北嬉笑着。 “我才不要!” “真的?” “・・・・・・” “・・・・・・那好吧,我也不强求了。”楼北故作失落地放缓了脚步。 “你!”乔榛跟着停下来,怒道,“你怎么那么坏!” 楼北见状笑了起来:“好了,跟你开玩笑的啦!” 乔榛扁扁嘴道:“你就爱欺负我。” “天地良心!从小到大我楼北哪一天不是活在你乔榛的压迫之下?嗯?你说说?”楼北忙委屈地为自己喊冤。 “胡说,哪有的事!”乔榛忍不住笑了出来。 楼北也舒了一口气:“不生气了吧,那还要不要我想办法?” “随便!” “我可不是随便就给人想办法的人!” “那就要咯!” “什么?” “要你想!” “哦,那就说点好话来听听。” “死楼北,你作什么作啊!”乔榛咆哮着一脚踹上楼北的屁股,他躲闪不及,险些踉倒。 “你是男是女啊,蛮力这么大!”楼北忙着逃命还不忘回头奚落两句。 “你死定了!给我站住!”乔榛则卯足了劲儿穷追不舍,那气势追上了就要立马给大卸八块了似的。 一路的空气里充盈着茉莉花的淡淡香气,纯白色的花瓣刮落在两人的脚面上,又随着奔跑被轻轻扬起,送回了风的怀抱。 第二十八章 情窦初开1996(24) - 年代 - 楼北 第二天一早,乔榛背着藏了两份检讨的书包刚出了门,楼北正好也跑出来,怀里的书包鼓胀得异常,神情也是鬼鬼祟祟的。他朝乔榛招了招手,便快速地先出了院门,乔榛愣了愣,紧随其后。 两人刚走了不久,楼爸就在屋子里叫唤了起来:“哎?我那条裤子呢?” “哪条啊?”楼妈在屋外应道,有些不耐烦,“自己不能找找啊,就知道问人!是你的是我的?!” “我找了呀,就是找不到哇!”楼爸无辜地说着,又翻了翻衣橱,才发现连那平日里常穿的外套也不见了,“真见鬼了!是不是你不小心给收拾起来了?” “什么我收拾了?我还能给你藏起来?自己再找找!”楼妈一边回着一边对着木盆里的脏衣服使劲儿,还不忘朝对面的乔芳挤眉弄眼,“你看看,老的都这样!这一老一小给我心操的哟,都快操碎了!” “这是福气哟,你呀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乔芳微笑着,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羡慕。 “呵呵,说实话还真是,要没他俩日子还有什么意思?”楼妈眼珠一转,笑得合不拢了嘴,埋下头搓得更卖力了些。 乔芳也收回了目光,垂下眼帘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哎对了!”楼妈眼光一晃,扔下洗到一半的衣服,凑到乔芳的跟前,“妹子啊,我有几句话早就想跟你说说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我现在说了你爱听的话就听,不爱听就当我没说过好不好?” 乔芳忙道:“这是哪儿的话,我怎会不爱听你的话,你可是都为我好呢!” 楼妈接着将手心手背的泡沫都擦到了腰间的围裙上:“你这么想我就放心说了,其实这么多年我们都是当姐妹处的,今天呢我就想以姐姐的身份劝劝你,你说你年纪也不大,人长得又这么漂亮,是不是该・・・・・・” 乔芳闻言捋了捋耳后的发,脸上有些发热:“咳,我又不是什么大姑娘了,再说我还有乔榛,我不想・・・・・・” “我早些年就想过这事儿,那时候乔榛还小,我就没敢跟你提。”楼妈说,“但现在乔榛已经大了,你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一个女人哪能自己过一辈子呢?再说乔榛是个孝顺的孩子,她会理解你的。” 乔芳摁了摁水里的衣服,不知该如何答话,她不是没想过,只是一想开始,就不敢再往后了。 “我看啊,那人就蛮好的!”楼妈没头没尾地来了句,也坐了回去继续洗衣服。 “・・・・・・你、你看到了?”乔芳有些紧张地问。 “嗯,看到了,人样子不错,长得挺周正。”楼妈说这话时只抬了抬头,手里还搓着衣服。 乔芳说:“我跟他,其实没什么。” “没什么就早上接你上班,晚上还送你回家?”楼妈忍不住笑,“雷锋同志也没这么做过呀!” “就那一两次,还是因为在厂里帮了他点忙,他过意不去非要送我回来的。”乔芳一味地辩解,却不知慌乱的眼神早已出卖她,说明了一切。 “还就那一两次,我就能看出来他是真心喜欢你的!”楼妈说,“妹子啊,就像你自己说的,你已经不是大姑娘了,难得遇见了一个好的就别再犹豫了,别给人家抢了后悔都来不及!” “唉――”乔芳长出了一口气,摇头叹道,“他是个好男人不错,但太迟了,我们是不可能的了。”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不是说了吗,凭乔榛那颗孝心,她肯定也是希望有个好男人来照顾你的!”楼妈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立马拉来乔榛,再把她的“孝心”掏出来给乔芳看看。 过了半晌乔芳才又开口:“算了,不说这个了,不知道大哥衣服找着没有?” “也不听他嚷嚷了,估计找着了吧!”楼妈接了个台阶便下,也不再多说。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