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坐轮椅的男人(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初秋九月。 夜色已深,苏华年缓步走出了琴房,齐肩的长发,背着双肩背包,手上环抱着一打谱子。她活动了活动酸胀的肩膀,劳损腰部隐约的不适让她心中为之一紧。她知道,明天是不能再这样练琴了。 草丛里的小虫子一唱一和,微风轻拂,老榕的树叶沙沙落下,她一步一步地走在落叶上,抬头看星星洒满了天reads();。 路过音乐厅的时候她不禁驻足,落地窗里漆黑一片,玻璃门上也贴上了封条。学校即将迁到城郊,已经有一部分学生搬了过去,在那里已经有一个更好的音乐厅等待着取代这个老旧的音乐厅。音乐厅的室内设计为了满足音响需要,不似普通建筑只需要美观,苏华年听说这几天已经有各个不同专业的同学被设计师叫去新音乐厅演奏,设计师正在做着最后的微调。 没有多少对新音乐厅的憧憬,却满心充满对老音乐厅的不舍。她突然很想进去看看,再最后看看这个承载了她无数回忆的音乐厅。 深秋晚上即将十一点的校园,路上早已没有成群的学生,苏华年悄悄地绕道后台的一个小门前,这个门已经坏了有些时日,因为整个学校都即将迁走,也便无人来修理。 从后台进入,苏华年没有开灯,也没有用手电照明,在黑暗中也顺利地走上了舞台。这段路她走的次数不多,但她渴望了很久很久,永远记得每次走这段路时的那种心情,紧张,激动,兴奋…… 站在舞台中间,环顾着台下,没有观众,没有灯光,没有掌声,没有了一切一切,似乎在宣告着一段时期的终结。 在黑暗的舞台上,苏华年坐在了有些陈旧的钢琴前。这是个她所眷恋,憧憬,怀念的位置,她缓缓翻开了琴盖,手指像抚摸爱人一般轻抚过琴键。抬起手,在琴键上流利地弹奏着,手指起起落落间,编织出了一段美妙的旋律,一个浪漫的故事。 她的指间所流淌的乐曲是勃拉姆斯的c大调钢琴奏鸣曲。开篇铿锵有力,而这首曲子,也便是勃拉姆斯对克拉拉爱慕的开始。 后人常说,勃拉姆斯最美好的旋律都来自克拉拉。而他第一次见到克拉拉的时候,便是在舒曼家演奏这首曲子。他就是在这首曲子中,初遇克拉拉,一见钟情,在这首曲子中,勃拉姆斯开始了他对克拉拉长达43年含而不露的生死恋。而克拉拉此时已是舒曼的妻子,与舒曼感情极佳,勃拉姆斯从未逾越,他为了克拉拉终生未娶,却也从未在克拉拉与舒曼的婚姻中表露自己,他将对克拉拉所有无法言语的爱都谱写在了无数动人篇章中。 苏华年是非常喜爱勃拉姆斯的作品的,钟情于他作品的旋律动人,钟情于他作品的感情深沉,更钟情于勃拉姆斯许多作品中为克拉拉所表达的一份炽热而却克制隐忍的爱。 如她一般…… 苏华年一直没有停下来,她沉浸在自己的音乐里,沉浸在勃拉姆斯的世界里,沉浸在自己的感情里。 她想要一直一直就这样弹下去,想要等到对她而言如勃拉姆斯心中克拉拉一样存在的那个人出现,想要在这个老音乐厅享受独属于她一个人的舞台。 而一阵奇怪的声响却将她从音乐中抽离出来。 似是有什么东西碾过地板一般,老旧的木地板上发出“吱呀吱呀”的摩擦声。 已是深夜时分的音乐厅,漆黑一片。苏华年一开始从后台进来的门被夜间的凉风嘶嘶地吹了半开。穿堂风从她的身上吹过,激得她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 余光似乎看见台下观众席最宽的通道中有东西在动。在黑暗中看不真实,但苏华年看到的那个东西确实不像是人在走路一般,倒像是, 在飘…… 苏华年心中突然开始害怕了起来,关于这个老音乐厅的传说有很多,但她始终不以为然,她作为坚定的无宗教无信仰的人,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除了人类以外的存在。 而现在,她开始相信了……或许,真的还有其它不知名物种的存在。 背脊阵阵发凉,苏华年一曲未完便匆匆盖上琴盖,在黑暗中摸索到了一会,她起身抱起自己的谱子准备离开reads();。 而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一个男声, “请稍等。” 苏华年一惊,手上环抱着的谱子啪地一声掉下,散落一地。 苏华年怔得半天没有动弹,好一会儿,她才哆哆嗦嗦地问到:“你……是人还是鬼……” 似乎带着一丝叹息,“我,是人,”淡淡的男声在偌大的音乐厅里显得更加气若游丝,“我……” 突然,苏华年突然感到手中一麻,她像是摸到什么烫手的东西一样,飞快地把手机甩了出去。手机滚了滚,无辜地躺在地上,依旧嗡嗡振动着。 不远的地方传了低低地笑声,苏华年不禁在心中嘲笑自己,连忙捡起手机接听电话。 “喂,啊我是,您是?” “什么?现在?跟他走?” “我不认识他,什么?” “喂,喂!” 对方挂掉了电话,苏华年无奈地站着。 “怎么样,可以证明我是人了吧?”带着一丝丝笑意,台下的男声再次响起。 “可以了。”苏华年不满地回答道。 刚刚时任校长打通了她的电话,让她配合喻设计师的工作,并且告诉苏华年,不能得罪他,他是学校新校区投资方。换言之,他就是学校的金主。 “现在走吧,从后台的一个门出去比较近,”苏华年一边说一边背对着他走向电箱,“我把我的谱子捡起来我们就走吧。”言语间苏华年打开了音乐厅的灯。 “苏小姐,我不认为贵校的无障碍设施足够好到让我从后台出去。” “嗯?”苏华年有些疑惑地转头。在黑暗中呆了很久,眼睛一下子无法适应。她眯着眼睛,看到了那个淡淡的温柔男声的主人。 音乐厅的舞台上的灯光很强烈,苏华年的视线穿过那舞台,看到了在观众席中的男人。 他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轮椅上。他腿上盖着卡其色的薄毯,在轮椅中坐的笔直。 苏华年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她站在舞台上,要下到观众席必须从后台穿过,而不下去,苏华年便必须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想了想,她便沿着舞台的边缘坐了下来。 “请问,”虽然拉进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但苏华年依旧需要俯视他,“我们认识吗?” “一面之缘。” “这样啊,”苏华年想,他大概偶然间看过自己的音乐会,看着这个坐在轮椅中而自己却全无印象的男人,她不禁问道:“你是?” “喻知非。” 喻知非抬头看着苏华年,她坐在舞台边缘,双腿自然地垂下,不自觉地摇晃着。舞台上独有的暖黄色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使得她更加富有活力。 看着这样子的苏华年,放在自己腿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心中苦涩暗涌,他似乎觉得有点不敢接近她。 转念又想,不管怎样,能够在这样的一首曲子中,与她再次相识,真好。 第2章 坐轮椅的男人(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看着轮椅上前行的喻知非,她突然明白了之前在余光中为什么会觉得他是在飘。 当他们一起走出音乐厅的时候,不,是当他们一个走一个飘地离开音乐厅的时候,苏华年觉得这一切都似乎发生的特别难以相信。 她深夜一个人在一个老旧的音乐厅里弹琴,然后来了一个坐轮椅的男人,说是要配合他对新音乐厅最后的修改工作,然后她就跟着这个男人走了…… 苏华年心中对眼前这个与她年龄相仿的男人不是没有防备的,但当她看见他坐在轮椅上时,心中又充满了怜惜,拒绝的话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苏华年跟在他身后半米的距离,一路随他前行着。 他在一辆黑色的车前停下了。 苏华年有些疑惑,这就是辆普通的七座商务车。他就坐这么普通的车出门?他坐这种车不会难受吗? 正想着,车上下来了一个男人。眉眼十分清秀,他礼貌地向苏华年点了点头打招呼。然后便拉开了车门。 “请,”喻知非坐在轮椅上向苏华年示意。 “谢谢,”苏华年致谢后赶忙钻进车里。 她坐进了车里,环顾四周,她发现平常车辆后座双人座被改成了单人座,而除了这个单人座位以外,其他的地方都是空的reads();。地上明显有可以固定轮椅的设施。 那个面容清秀的男人伸手按了一个按钮,一个缓坡徐徐下降,从车内降至地面,可供喻知非上下车。 苏华年坐在座位上,只见喻知非自己操纵着轮椅上了车,将轮椅停在她的身边。车上的固定轮椅的设备足够便捷,喻知非只需稍稍弯腰便可以自己将轮椅固定。 苏华年微微侧头看着坐在身边轮椅中的喻知非,生活中的如此小的琐事他都这样尽力地亲力亲为,如果不是他的腿上盖着的毛毯在时刻提醒着苏华年,她大概会渐渐忘却他的残疾。苏华年不禁对眼前的这个坐着轮椅的男人升起了一阵敬意。 车辆在深夜的道路上飞驰,喻知非低头静静地在看设计图,没有说话。苏华年从小就觉得这种没人说话,一片寂静的场景十分尴尬。她本就不敢坐的太随意了,而喻知非又在她身边坐的笔直,低头翻着他的设计图,苏华年便更加不敢松松软软地靠坐在在车座背上。 车辆在夜间的路上畅通无阻,眉目清秀的男司机将车开的很稳。苏华年从在音乐厅弹钢琴就开始笔直地坐着,现在依旧直挺挺地坐着,久坐使她本就不太舒服的腰更加地不适。 她悄悄往后靠了靠,用余光看着喻知非,他依旧低头认真地看着设计图,似乎并没有在意她。苏华年便再往后靠了靠,一点一点地倚在了椅背上。渐渐地睡意袭来,睡意盖过了腰部的不适,她便浅浅地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喻知非抬起头,看着苏华年的睡颜,不自禁地微笑摇摇头。因为她的小心翼翼,他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现在,她终于睡了,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 看着她微微婴儿肥的脸庞,睫毛弯弯的,嘴唇嘟嘟的,眉头不知道为什么皱着。 一路宁静,一夜星光。 苏华年醒过来的时候吓了一跳,车停在音乐厅的门口,没有熄火,依旧运转的空调使得车内保持着舒适的温度,面容清秀的司机还坐在驾驶座上,而身旁的喻知非已经不知所踪。 “请问,”苏华年试探地问道,“我现在该去干嘛?” “他在交响乐厅中等您。” 苏华年赶忙起身,匆匆忙忙间不留神便砰地一声把头撞了一下,下车后一路小跑地跑进了音乐厅的大门。一般音乐厅有都有好几个厅,室内乐厅,交响乐厅等等。得知喻知非在交响乐厅等她,她便急匆匆地进了交响乐厅。 偌大的交响乐厅灯火通明,里面有一些工人正在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这间交响乐厅有三层,苏华年在一楼的观众席中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喻知非,她想问一下别人他在哪,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好,喻先生?喻设计师?喻建筑师?喻知非?苏华年干脆走上了台,在台上的钢琴前坐下了。 苏华年坐在钢琴前,她知道喻知非找她来的意思,他是想在下面听一下音响效果,也想听一下演奏者对音响的感受,在演出及比赛之前的走台中,演奏者最关注的都是在上台的音乐厅中实际音色及音响效果,他们也会根据不同的音乐厅做出许多演奏法的调整。有些音乐厅就是公认的难驾驭的厅,对音色的控制力有很强的要求,有些音乐厅则受到许多演奏者的喜爱。 苏华年在台上百无聊赖地坐着,她是个生活作息极其规律的人,在这个时间段中,阵阵困意不断袭来。苏华年环视着台下,看见许许多多的工作人员在凌晨依旧工作,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弹点什么。 “麻烦你,柴一。” 就在此时苏华年听见了喻知非的声音,喻知非的声音来自台上的音响,他在观众席中拿着手持无线麦。灯光也在做着调整,苏华年被忽明忽暗的灯光晃得有点睁不开眼睛,她眯着眼睛环视台下试图找到喻知非的身影。 此刻的喻知非正低着头在第三层的角落与工作人员在低声交谈,说完那句话之后许久喻知非都没听见苏华年开始弹琴,他有些疑惑地抬头望向台上的苏华年reads();。 而此时的苏华年,已经放弃了寻找喻知非的身影。 她深呼吸后,抬手,触键。潇洒大方,酣畅淋漓。 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开头在交响乐团的衬托下宏伟大气。此刻的苏华年,一个人在台上,没有任何的伴奏,她依旧演奏出了好似大海一般的壮阔,海天一色的广袤无垠,波澜壮阔,所有辞藻在这番情景前都变得渺小起来。 喻知非怔怔地望着台上的苏华年,他没有想到她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一个女孩子,会做出如此宏大的处理。其实这些天他在这里听了很多演奏,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乐器,苏华年不一定是在专业上造诣最高的,但却是最认真对待演奏的人。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演出也不是比赛,几乎都是随意地演奏。而苏华年不同,喻知非看着她一个人在台上,她依旧在用情用心地弹着。她就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色衬衣,没有华丽礼服在身的她,仍然如此吸引人。 “喻总?”之前与喻知非进行交谈的人见他久久没有继续讲话,疑惑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喻知非重新看向手中的资料,他想了想,合上了文件夹,对大家说道,“稍晚我们再继续。” 其他工作人员应了好,摇了摇头便无奈地走开了。稍晚?现在已经很晚了吧……就算他们没意见在这里熬着,他们这位少东家也熬不住啊…… 几乎所有职业都会带有一些对于女性的偏见,音乐表演也不例外。公认男人会比女人在这条路上走得更长。不止是钢琴演奏,所有乐器的演奏对于演奏员的身体素质都有着极高的要求,许多大型协奏曲从头至尾演奏一遍需要几十分钟的时间,这时男性演奏者的优势就开始显现出来。许多音乐处理上,大家惯性的想法总认为男人的眼光能比女人看得更远更大。 喻知非一度也是这样认为的,然而此时他才发现,他错了。 苏华年在台上的演奏,气势恢宏,酣畅淋漓。 喻知非在这个初秋的深夜,静静地,认真地,品味着苏华年的演奏。 此刻正在演奏的苏华年却远没有喻知非所看起来的那么得心应手。 苏华年从小开始练习钢琴,进了音乐学院后,她也一直是十分刻苦的学生,每天六七个小时的练习时间已经是家常便饭。长此以往,她的腰部劳损越来越严重。 离开琴房的时候苏华年已经觉得有些隐隐的腰疼,加上后来在音乐厅中遇见喻知非时她也弹了一段时间琴,现在她其实已经觉得腰部非常不舒服了,更何况喻知非一开口就是让她弹柴一这种大曲子。 苏华年每一次需要腰部发力的触键,都似乎撕扯着她的腰部一般。 终于,一曲结束。苏华年轻轻舒了一口气,她扭头环视台下,之前在工作的人员少了许多,也没看见喻知非的身影。 再次听见喻知非的声音:“好的,谢谢,休息一下一会有人带您回去。” 苏华年便从琴凳上起身,活动了活动身体,用手轻轻地锤了捶自己酸涨疼痛的腰部,走向后台。 后台的休息室里有张沙发,苏华年本来是想稍微躺一下让自己的腰舒服一些,她伸手按了按沙发只后便放弃了,软软的沙发,她不想躺上去让自己的腰更难受。 地上铺着厚厚地地毯,还没开放使用的休息室几乎没什么人来过,苏华年觉得地毯应该也蛮干净,便一骨碌地便平躺在了地上。 第3章 坐轮椅的男人(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喻知非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去后台找苏华年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的一番景象。 地毯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个穿白色上衣的女孩子,齐件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摊在地上,有些慵懒的搭在她的脸上。 喻知非看她躺在地上顿时心头一紧,他只当他是有什么不舒服,赶忙推动轮椅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轮椅在厚厚的地毯上无声地前行,驶到苏华年面前时,喻知非俯身看着苏华年。休息室里的空调很暖和,她脸上红彤彤的,呼吸均匀,还带着一点小小的鼾声。喻知非这才放下心来。他拿起盖在腿上的薄毯,有点吃力地慢慢轻轻地盖在了苏华年的身上。在她旁边坐了一会,看她睡得很香,没有丝毫要醒过来的样子,喻知非便推着轮椅转身出去了。 “喻总,”那个眉目清秀的司机见只有一个人出来,便在门口叫住了喻知非,“不带苏小姐一起回去吗?” “她睡着了,一会等她醒了再带她走吧。”喻知非说道。 “可是老太太那边打电话问了好几次,问您什么时候回去呢……”眉目清秀的司机为难地说道。 喻知非看着他为难的样子,不免可以想象出来奶奶的语气,想了想,说:“行,你稍等我一下,我们先走吧。” 喻知非再次推动轮椅,进入了休息室。 他找了一张废弃设计图,拿出了随身带着的钢笔,在那张设计图的背后写下了几行字,轻手轻脚地放在了苏华年旁边。然后便转身离开。 他到休息室门口的时候,回头看着苏华年。 他很平静地久久看着她,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久到那个眉目清秀的司机再次催促他离开,他才移开自己的视线,转头离开。 苏华年睡得很香,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清晨。她从来不认床,在哪都能睡得很香,以至于她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特别的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她摸了摸自己的头,捋了捋自己凌乱的头发,坐在休息室的地上,好一会儿,她才回想起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见自己身上搭着的薄毯,她想起了那个坐着轮椅的男人。她用手在薄毯上摩挲着,心头涌上许多对于他的心疼。 苏华年转头看见地上有张纸,她拿了起来,是一张她看不懂的设计图,她正在疑惑为什么自己旁边会有这样一张纸,翻过去才看见有两行写得很好看的字, “苏小姐,醒了后请打电话给我,有人会送你回去, 喻知非reads();。” 后面还留下了一串手机号码,苏华年看着他的字,微微出神。从小父亲便让她习字练字,父亲常常教导她,能够坚持练字的人,品格也大都不会差,苏华年在父亲的影响下也坚信字如其人这一说法。看着喻知非苍劲有力的字,苏华年不禁多几番心疼涌上心头。 她拿出手机,输入了那一串号码,不自觉地便保存了下来,然后她便走出音乐厅。 苏华年手上抱着喻知非的薄毯,朝着公交站走去。她走在清晨的校园里,心中似乎感觉昨夜的一切仿佛如梦一般。 站在公交车站的时候,她对着那个号码发了条短信。 “您好,我已经到公交车站了,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就好了,谢谢您的毯子,找机会再归还给您。 苏华年。” 短信发出去之后没多久公交车就来了,苏华年上车之后一直无意识地看着手机。过了一会,她收到了喻知非的回复。 “好。” 苏华年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来电铃声,她看了看来电显示,笑着按下了接听键。 “喂……”苏华年一个字都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了简璐的声音。 “你个死鬼去哪啦!还搞夜不归宿了!快跟我八卦八卦跟谁共度良宵了!”简璐一如既往咋咋呼呼地说着。 苏华年打趣地说道:“跟一个很绅士的男人共度良宵了……” “哇!苏华年你有没有搞错!你这个乖宝宝怎么会有这一天!我还以为你是溜到哪里练通宵了呢!你居然真的……” 苏华年坐在公交车里,看着窗外的街景,听着简璐的大嗓门,感觉生活正在一点点从那个梦境中走向现实。 日子就这样继续地过着,喻知非的薄毯依旧在苏华年那里,苏华年也似乎没有找到归还的机会,毯子一直在苏华年的衣柜里挂着,久到苏华年都忘了它的存在,换季整理衣柜的时候她再次看见这条毯子时,苏华年想,这个坐轮椅的男人,大概是不会与她有什么交际了。 苏华年就读于一所国内中流的音乐学院,学校不算最好,也不算最差。她非常的努力,几乎将一切的空闲时间都花在了练琴上,认真勤奋。按道理她应该去参加各种比赛,在比赛中崭露头角。但因为一些众所周知暗箱操作的原因,学校公派名额永远落不到她的头上。自己去报名参赛,需要参赛者自己负担所有的费用。每次简璐问她要不要报名参赛的时候,她总是笑着摇摇头。 于是苏华年便在这种微微绝望的境遇里,一日一日地努力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新的音乐厅正式启用了。 今年是三年一度的音乐季年,作为岭南地区唯一的一所音乐学院,这里的音乐会大师班接连不断。新的音乐厅也伴随着这个音乐季的开始而正式启用,有了一个非常璀璨的开始。 苏华年每每进入这个音乐厅,就会淡淡地想起那个晚上,想起那个坐着轮椅的男人。 苏华年和简璐两人站在音乐厅的大堂中,环视着陈列的世界各国音乐家的海报。 “你说,有一天这里会挂上我们的海报吗?”苏华年抬头看着海报,悄悄地问简璐。 简璐俏皮地用食指点了点苏华年的额头,“你呀,请用对主语好吗?去掉‘们’这个字吧!”简璐嬉笑着说,“‘你’很有可能,‘我们’不可能,就我这个专业水平你还不知道?最毒妇人心!你故意取笑我呢吧reads();!哼!”简璐顺势转头就打算走。 “诶诶诶,”苏华年一只手拉过了简璐,另一只手摸了摸被简璐戳来戳去的额头,“好了好了,我的错我的错,看在我的额头都要被你戳成蜂窝煤的份上,原谅我吧!” 简璐又用手点了点苏华年的额头,说:“我才不呢,我不看了,反正每次进去我都是打瞌睡,就你津津有味……” 此时正好传来了观众进场的提示音,两个女生嬉笑着走进了音乐厅。 演出还未开始,简璐看着节目单小声地问苏华年:“耶?这不是你很喜欢的那个女的吗?”她用手指着海报上的英文名,“这叫,叫什么朱朱什么丽……” “juliafischer,朱莉娅费舍尔,”苏华年接过简璐磕磕巴巴的话,“我是很喜欢她,所以拜托你一会音乐会的过程中,不要流口水打呼噜好吗?” 简璐:“……” juliafischer,德国青年女小提琴家,1983年出生于德国。父亲是一名数学家,母亲是一名钢琴家,她近些年活跃于世界上的各大舞台。她虽是一名小提琴演奏家,但是钢琴也弹得可圈可点。 苏华年很喜欢她的演奏,来自德国人仿佛天生般的严谨,音准节奏都精确无比。音乐处理看似中规中矩,实则别有一番见解,却又不出格,处理得简洁大方。 今晚演奏的门德尔松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被誉为四大小提琴协奏曲之一,整部作品充满了柔美的浪漫情绪和均匀齐整的形式美,旋律优美,技巧华丽,不仅是门德尔松最杰出的作品,也是德国浪漫乐派诞生以来,最美丽的小提琴代表作。 juliafischer在舞台上,头发全部梳到脑后盘起,一袭黑色抹胸礼服长裙,唯腰间独有一个银色圆环作为装饰,在舞台暖黄色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她站在近百人的交响乐团前演奏着,用她精湛的技术配合她简洁大方的音乐处理,从门德尔松第一乐章清新自然的第一句便抓住了观众的心。时而婉转优雅,时而慷慨激昂,时而细腻忧伤,时而气势磅礴,她带领着交响乐团的千军万马,为观众带来了一场精妙绝伦的演出。 伴随着第三乐章激昂的尾声,音乐会结束了。“encore!!(安可:观众希望演奏者返场表演)”juliafischer在舞台上大方地微笑着,接过一束一束的鲜花,一次又一次地从舞台谢幕后回到后台,一次又一次地在热烈的掌声中回到舞台上鞠躬谢幕。 在此起彼伏的掌声和欢呼声中,她将抱在怀中的花束放在了舞台边上,开始调琴准备返场演出,随着她的这个举动,欢呼声达到了顶峰。 juliafischer微笑地看了看场边的工作人员,示意可以开始介绍返场曲。 “舒伯特的一首,魔王,献给我拥有魔法的挚友。”场边的工作人员用中英双语介绍着。 “天呐!”简璐使劲地拉着苏华年的胳膊,“赚到了赚到了!居然拉这个!” “嘘,你小声点啦,”苏华年小声地说。 魔王,是小提琴曲中极其炫技的一首曲子。看着台上令人眼花缭乱的技术,叹为观止的效果。苏华年心想,是什么样有朋友能够独享这首曲子呢…… 一首魔王结束,气氛更加热烈。juliafischer微笑谢幕,离开舞台,回到后台。而场下的掌声却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场而戛然而止。伴随着依旧持续的掌声,juliafischer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她依旧面带微笑,大方得体。与之前不同的是,她推着一个轮椅。 第4章 弹钢琴的女人(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轮椅上坐着一个男人,黑色西装,笔直地坐着,腿上盖着卡其色的薄毯,露出得体的黑色皮鞋,双手放在膝上,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他的五官俊朗,头发整整齐齐地梳着。 场边的工作人员用中英文双语介绍道:“让我们掌声欢迎喻知非先生,juliafischer女士的挚友,我们所在音乐厅的设计师……” 苏华年怔怔地望着台上的喻知非,从未想过会再一次见到他,也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情景下见到他reads();。 “哇!旁边那个男的什么来头啊!”简璐惊讶地说道,“长得还挺好看的,就是有点显老,可惜了可惜了……怎么就是个残疾人了呢……”简璐在一旁喋喋不休,她发现讲了半天苏华年都没有搭理自己,于是转头看向苏华年。 “诶,你发什么呆啊,”简璐晃了晃苏华年,“定住啦你,就是那个男的长得是还可以,你也不用看成这个样子吧。” 苏华年回过神来,淡淡地笑着,对简璐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很绅士的男人。” 台上的喻知非,在掌声中接过了juliafischer递给他的花,礼貌地点头微笑致谢。 苏华年看着这样的喻知非,突然觉得,如果不看他的腿的话,所谓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苏华年就这样怔怔地望着喻知非,若有所思。 这时,有个女人突然在后面拍了拍苏华年的肩膀,“出来,”那个女人压低声音说道。 苏华年转头看了看那个女人,连忙起身跟着她走出了音乐厅。 “老师,”苏华年站在音乐厅门口不解地问。“叫我出来怎么了?” 那个被苏华年称为老师的女人,看起来不到四十岁,中等身高,身材匀称。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上衣,搭配了一条驼色的包臀短裙。 “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走,跟我去后台,其他的晚点再说。”说罢,她便拉着苏华年往后台走。 “哎,老师……”苏华年疑问的话还没有问出口,便被拉走了。 苏华年一路莫名其妙地走着,她完全搞不懂老师突然来带她去后台做什么。 当苏华年刚刚步入后台休息室时,她看见沙发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周围被好多人围着,一群人正在聊天,远远的,苏华年便认出了那位老妇人,她是一位国内钢琴界教学泰斗,徐平教授。 她突然知道老师是在做什么了。 每每到了音乐季,各种各样平时没有机会见到的大人物,都会突然出现在学校里。许许多多的人都在音乐季时抓住这种机会,多结识一些人物。 但是苏华年却从未有过。 她一直都是属于特别努力但却不太冒尖的学生,她从未感受过这种待遇。 “马遥,”远远的那位老妇人眯着眼睛,和蔼地喊着苏华年身旁的老师。“那就是你的那个学生?我找了她一段时间了,过来过来,我们见见。” 苏华年身旁的老师赶忙应好,带着苏华年走了过去。 围绕在徐平教授身边的那些人,视线一下子便集中在了苏华年的身上。苏华年再次愣住了。她一开始只当是老师要带她见见世面,而教授却说,找了她有一段时间了?找她做什么? 苏华年愣愣走了过去。 徐平教授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慈祥,朝着苏华年微笑说道:“有一次特别的机会听了你弹琴,觉得你弹得很不错。虽然现在还没有特别突出,但很有潜质啊,要继续加油,继续努力啊。“ 苏华年呆呆的,半晌都没有接话,许久才蹦出一个字,“啊?” 她身后的老师生气地扯了一下她的马尾,小声地训斥道:“脑子能不能反应快点reads();。” “哈哈哈哈,”徐平教授爽朗地笑着,“我这老太婆,把人家孩子都吓着了,”她扭头看着苏华年身旁的老师,“马遥啊,你这老师当得会不会太粗鲁了点。” 苏华年身旁那位名叫马遥的老师也笑着说:“她啊,没啥大毛病,就是反应慢半拍。” “哈哈,学生毛病随老师嘛,马遥啊,什么时间把你的这个学生借给我,你不是让我我给她安排一次课上嘛。”徐平教授打趣地朝着苏华年的老师马遥说道。 “啊?”苏华年疑惑地看向马遥老师。 就在苏华年还没搞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听见休息室的门打开了,她看见徐平教授看向自己身后的方向,朝着开门的方向挥着手。苏华年还没来得及回头看进来的是谁,就听见徐平教授说道:“知非,这边。” 很多时候,世事的发展总是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 苏华年更加愣住了,她的内心突然之间似乎有些紧张。 她回头看着他。 喻知非穿得如同苏华年刚刚在台下看见的一样,一身西装。腿上还放着刚刚juliafischer给他的那束花。 徐平教授身边的人很多,她不知道喻知非有没有注意到她。 苏华年一直扭着头看着喻知非,他依旧如同上次苏华年见到他时一样笔挺地坐着,只是似乎看起来脸色差了一点。他的双手推动这轮椅朝着她这个方向前进。 苏华年将头转了回来,背对着喻知非。 她听见喻知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徐教授您好,好久不见了,”他的声音一如那一夜的清新,语气中带着礼貌的笑意。 苏华年看见眼前的徐平教授走出前来搭讪的人群中心,朝自己的身后走去,一边走一边问:“知非,最近你奶奶身体还好吗?你爸爸呢你呢,身体还好吗?” 苏华年再次听见身后传来了喻知非的声音,“都好,我们都挺好的。”隔了几秒,他继续说道,“您这这么多人,有事忙的话我先走了。” “哎等等,我介绍一个弹琴弹得很好的学生给你认识啊,省的你奶奶说我这里这么多女学生,我也不帮着你解决个人问题。”徐平教授爽朗的声音引起了周围人的哄笑。 “亏您还是个教授呢,怎么这么没架子。”喻知非无奈地说,“您就放过我吧……” “小苏,” 苏华年看着徐平教授走了过来,心头一紧,她想,自己不会就是那个所谓弹钢琴弹得很好的学生吧…… “来,我介绍一个很优秀的男孩子给你认识啊。”然后便拉起了苏华年的手,朝喻知非走了过去。 事实证明,很多时候,世事的发展确实是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 苏华年站在喻知非面前与他四目相对的时候,耳边回响着的声音是:“知非,这位是小苏啊……” 苏华年的头低的如同鸵鸟一般,她恨不得用眼神在地上打个洞,然后遁地逃走。逃离开现在这个奇怪的场景。 喻知非看着苏华年,神色紧张,面色潮红,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实在是不忍心再让他这么尴尬下去了,打断了徐平教授的话语, 他伸出了手,“你好,苏小姐,再次见到你很高兴reads();。” 苏华年没有想到喻知非会打断徐平教授的话,她看着喻知非悬在半空中的手,再次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她身后的老师再次扯了一下她的马尾,小声地带着笑意地说道:“脑子能不能反应快点。” “您……您好。”苏华年握上了喻知非的手。 喻知非的手因为常年推动轮椅前行,手掌心比常人更加粗糙,比常人多出一些茧子。苏华年的掌心紧挨着喻知非的掌心,她的手被喻知非的茧子磨得有点痒痒的。她突然想要看看他掌心中的茧子,伴随着这个念头,她脑中浮现了品冠的《掌心》,摊开你的掌心,让我看看你。 苏华年不禁莞尔低下了头。 喻知非松开了苏华年的手,说道:“很感谢苏小姐的帮助。” “不用不用,我也没有帮什么忙。”苏华年赶忙说道。“对了,您的毯子还在这里,要不我现在回宿舍去拿给您?” 喻知非笑着说:“不用这么着急,现在都是吃晚饭的时间了,你快去吃饭吧,别跑来跑去的了。” 还没等苏华年开口,徐平教授便说话了,“对对对,晚餐时间到了,我这个老家伙也饿了。”徐平教授在言语之中暗示之前围在她身边的一堆人是时候散去了。周围的人都感受到了言语中的意思,识趣地离开了。 苏华年眼看着休息室里只剩下她,喻知非,徐平教授和马遥老师四个人,刚刚满满当当的休息室突然剩下这寥寥几个人,她也连忙说:“您先吃饭吧,我也走了。” “哎,不急不急,你留下,我自己走,我自己去吃饭,你们年轻人吃年轻人的,我们老家伙吃老家伙的。”徐平教授拉着马遥的手作势就要走。 “谁是老家伙了!”马遥嘟囔道。 “不用不用,您不用走,”苏华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去吃饭堂就好了。”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饭票,“今天的我还没有用完呢。” “你们年轻人聊啊,我们走了。”徐平教授带着笑意离开了休息室。马遥也紧随其后地离开了。 “诶!老师!”苏华年试图叫住马遥,但是她们两个所谓的老家伙,已经溜了。 喻知非见苏华年这个着急的样子,他笑着开口说道:“不用这么急,没有人留你在这后台休息室过夜的。” 苏华年大窘,她想起了自己上次在这里的地板上睡得四脚朝天的事情。“那个上次,谢谢你啊……” “谢谢我啊……”喻知非淡淡地说道,“不用谢。” “不不不,还是要谢谢你的。”苏华年紧接着说道。 “好啊,”笑着接过了话,喻知非有些开玩笑地说道,“那你要打算怎么谢我?” 苏华年这下真的愣住了,“啊……”她想了一下说:“现在这个点了,我请你出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我想想。”喻知非说。 苏华年看着喻知非,他坐在轮椅上,比她矮一些,他仰着头看着她,若有所思,很认真的样子仿佛在想一件什么很大的事情一样。过了一会,他开口说道, “那你请我吃食堂吧。” 第5章 弹钢琴的女人(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什么,”苏华年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不是有两张饭票吗?拿着你的两张饭票,请我去吃食堂吧?”喻知非轻松地说道。他看着苏华年,眼睛忽闪忽闪的。 “不行不行,”苏华年连忙摆手,“这怎么行呢……”这哪有请人吃饭,然后跑去吃食堂的道理。 喻知非眼神不自觉地黯淡了一些,他依旧笑着对苏华年说道:“之前我在你们这个新校区工作的时候,感觉这里的无障碍设施还是挺完善的……” 苏华年听到这里,便明白喻知非会错自己的意思了,她连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她低下头挠了挠头,“哪有请人吃饭吃饭堂的……” “没事,走吧走吧,”喻知非说着便推动了轮椅朝着休息室门口的方向前进。 “哎不是,”苏华年在他身后喊他,“等等……” 她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喻知非背对着她说:“还不走啊,还想要留在这里过夜?”言语中的笑意让苏华年十分不好意思,她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他们两个就这样走出了休息室。 快走到音乐厅大门口的时候,苏华年的内心就开始打起了鼓,她搬到这个新校区其实也没有多久,她也没太来过这个新的音乐厅,苏华年根本就不记得门口的台阶有没有无障碍的缓坡。 走到门口的时候,苏华年不禁松了一口气,她看见了可供轮椅上下的无障碍通道。其实那个缓坡也并不是第一天出现在这里,只是苏华年从来都没有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了,她也之后把那个缓坡当做是用来方便大件乐器上下的通道而已,她从来没有想过,一道小小的缓坡居然用处这么大。 苏华年和喻知非在路上慢慢地走着。听得见从远远的琴房中传来的各种乐器的声音,天空中的火烧云中有鸟儿飞过。 他们两个人,相顾无言。 每次一到这种没有人说话的时候,苏华年都觉得异常尴尬不自在,而她又不知道应该与喻知非聊些什么话题。正在她搜肠刮肚的时候,喻知非开口了:“那个湖上的桥,”他指着不远处一个人工湖中的桥问道,“那个桥有名字吗?” 苏华年伸着脖子眯着眼睛看了看,她才看见喻知非指的那座桥,想了想说:“名字嘛,好像是没有的。也有可能是有的,但是我不知道。” “嗯,”喻知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reads();。 “怎么了吗?”苏华年不解地问。 “之前音乐厅竣工,有记者拍了照片,好几张远景照片都把这个桥拍了进去,我当时看到照片的时候就在想,这桥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苏华年更不明白了。 喻知非笑着看了看苏华年,带着些开玩笑的语气说:“有了名字我就可以查查是哪个家伙设计的。” “为……为什么你想要知道是谁设计的?”苏华年彻底的一头雾水。 “因为那桥,真丑。”喻知非远眺着那座桥,认真地说道。 苏华年噗嗤笑了出来,“哪里丑了,这种小桥不都长的一个样子。” 喻知非想起苏华年刚刚眯着眼睛看东西,便问道,“你近视?” “诶?”苏华年止住了笑,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从桥转移到眼睛,也不知道喻知非为什么知道她近视,她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 “你觉得桥长得都一样,以及你觉得这个桥不丑,由此可见,你真的近视。”喻知非一本正经地认真说到。 苏华年笑了出来,“你这是带有专业色彩的歧视,”她笑着说道,“我也没有说那些听不出巴赫和莫扎特区别的人是耳背啊。” 喻知非也坐在轮椅中笑着。 他们沿湖走着,风拂过湖面,把垂柳吹得沙沙作响,夕阳暖黄的光辉照耀在他们身上。这个时间段有许许多多的学生朝着食堂方向走去,喻知非坐在轮椅上本就惹人注视,更况他现在还是一身正装,一路上有许许多多的目光朝他涌过来。苏华年用余光观察者喻知非,他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快,神色如常。也对,苏华年心想,他大概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过来的吧。 “对了,”苏华年突然问道。“juliafischer呢?” 喻知非说:“哦她呀,她赶飞机去机场了啊。”他看了看苏华年说:“你来看她的小提琴音乐会,你很喜欢她?” “对啊,我是很喜欢她,长得漂亮,专业又好,而且小提琴跟钢琴都好到可以开音乐会的地步,好厉害的感觉!”苏华年的语气中充满了敬佩。 喻知非看着她一脸崇拜的样子笑着说:“早知道就应该找她要个签名送给你,还可以赚你一个人情。” “好啊好啊,”苏华年头点的如小鸡啄米一样,“下次你要了给我啊。” 一边聊天一边走,很快,他们便走到了食堂。 正值饭点,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每个人都端着餐盘,在打饭的窗口前挤来挤去。喻知非的高度不及常人,苏华年特别怕有人餐盘没拿好掉下来会砸在他的身上,她自然而然地站在了喻知非身后,推着他前行。 苏华年想起上次与喻知非相处时他的亲力亲为,于是她没有开口说让喻知非在旁边坐着等他,而是推着他在打饭的窗口前,排起了队。 “师傅,两份饭,”轮到苏华年时,她站在窗口前向打饭的师傅喊着。 两个装好了饭的餐盘递了出来,苏华年自己拿了一个,递了一个给喻知非,问道:“你平时喜欢吃什么?” 喻知非接过餐盘,双手端着,回答道:“都可以啊,我不挑食的。” 苏华年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推着喻知非,朝着打菜的窗口前行reads();。 到了打菜的窗口前,苏华年发现,喻知非的高度,是看不见里面有什么菜的,她有些怔住了。 不过她很快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她低头对喻知非说:“有很多菜,不过好吃一点的只有酸菜鱼,青椒炒猪肚,卤鸡腿,萝卜牛肉,不过萝卜好像一般没什么味道。啊对了对了,今天有炒烟熏肉,这个也还不错,还有西红柿炒蛋其实也很好吃,不过是放糖的,我不知道你平时习惯吃西红柿炒蛋是放糖的还是不放糖的,啊还有那个那个,那个凉拌黄瓜也很好吃……” “好了好了,”喻知非笑着打断了苏华年的话,将自己的餐盘递给她,“不要表演报菜名了,麻烦帮我要个西红柿炒蛋和酸菜鱼。谢谢。” 苏华年笑着接过了喻知非的餐盘:“我对我们食堂的菜还是很有信心的。你就要两个菜吗?那我怕一会儿我会吓到你。” 喻知非刚想问为什么会被吓到的时候,便听见苏华年朝食堂师傅喊道:“师傅,这个要西红柿炒蛋和酸菜鱼,这一个要鸡腿,那个烟熏肉,那个炒蘑菇,对对对就是那个,我还要个绿豆糖水。” 喻知非坐在餐桌前的时候,是真的,被吓到了。 苏华年的餐盘里堆得满满当当鼓鼓囊囊的,苏华年不好意思地笑着摸了摸头:“那个,咳,吃得是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多对吧……” 喻知非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吃了起来。 “唔,这个蘑菇真的好吃,你要不要尝一尝?”苏华年指着自己的点的蘑菇对喻知非说道。 喻知非连忙摆手摇头说道,“我不吃蘑菇,我刚从云南回来,在云南天天有蘑菇,顿顿有蘑菇,我不想载吃蘑菇了。” 苏华年突然兴奋地说:“你前几天去了云南啊?” “对啊,怎么了?”喻知非看着苏华年眼中闪着光芒的样子,不解地问。 “我好想去云南玩啊……想去好久了……一直没机会去。”苏华年眼神都黯淡下来了,有些遗憾地说道。 “放假的时候也没时间去吗?”喻知非问。 “放假的时候我得回家管管我弟。”苏华年一边吃一边说。 食堂很吵,苏华年嘴里有东西说得含糊不清,喻知非有些没听清:“你弟?” “对啊,我还有个弟弟小我三岁多,还在读高中呢,我假期得回去照顾她。”苏华年解释道。 “对了,你弟弟叫什么?”喻知非突然地问。 “叫什么?为什么突然问他叫什么啊?”苏华年愣住了。 喻知非解释道:“因为第一次听你的名字就觉得很好听,是出自里吗?‘一弦一柱思华年’,感觉你父母起名字起的很妙,所以想知道你弟弟又叫了什么好听的名字。” 苏华年放下了筷子,掩面笑着说:“我的名字是出自李商隐里的那句’一弦一柱思华年’没错,但是我弟弟的名字可就不咋地了,我弟弟的名字是我爷爷起的,”苏华年笑着说:“他叫苏华月。而且我爷爷还说,要是下面还有更小的小孩,就叫苏华日。我爷爷说,这样起名字,看起来才像是一家的孩子。” 喻知非也笑了起来,“确实是像一家子。” 喻知非穿着一身正装,坐着轮椅,在食堂里显得更加格格不入,但他们两人说说笑笑地吃着饭,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其他人的眼光。 第6章 弹钢琴的女人(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吃完晚饭后,苏华年送喻知非的学校的停车场。 天色已经有一些黑了。他们朝着停车场走着,路上路过了学校的足球场,夜晚中开着灯的足球场依旧有很多人在挥洒着汗水。 苏华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她向喻知非示意后,转身走到离他不到一米的角落中接电话。 “喂,”苏华年刚刚接通电话,简璐的高分贝声音就传入了她的耳朵,“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跑到哪去了?也不接我电话!” “我跟别人在食堂吃饭呢,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食堂没信号啊,”苏华年笑嘻嘻地说,“我的错我的错,下次请你喝奶茶。” 喻知非看着离她不远处角落的苏华年,她背对着他接电话,绑着一个马尾辫,穿着浅色牛仔裤和白色帆布鞋。她一边讲电话,脚下一边无意识地踢着小石子。伴随着足球场上传来的嬉笑的声音,喻知非真正感受到了与他工作时并不相同的青春的气息。 喻知非转头看着足球场上的“战况”。穿着球衣球鞋奔跑的少年们,是他从小到大都从未感受过得人生。他看见球场上的一个红衣男孩抬起了腿,出了一脚大脚。 球的路线似乎超过了喻知非的想象,径直朝着苏华年的方向冲了过去。“苏华年!”喻知非着急地大喊一声苏华年的名字。 苏华年跟简璐拌嘴时听身后的喻知非着急地大喊自己的名字,她扭头疑惑地问道,“啊?怎么?” 她还没完全将头转过去看清喻知非的样子,她就感觉有一个东西带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打在了自己身上。 苏华年被力量冲击得倒在了地上。 喻知非连忙推动轮椅快速朝她前行过去。“你的手没事吧?有没有打到手?”喻知非一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她的手的情况。他知道,对于苏华年而言,有一双健康的手是多么重要的。 苏华年还没有从地上起来,她趴在地上,喻知非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见她朝他摆了摆手。喻知非悬着的心慢慢放下了了一半,他隐隐约约看见那个足球好像是打在的她的臀部或者是大腿根部,他想,没有伤到头和手已经是万幸了。 但是,苏华年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在喻知非的预想范围内,她迟迟没有从地上起来reads();。 “怎么了?”喻知非紧张地问道,他坐在轮椅上,没有办法蹲在地上静距离地看清楚她的脸色。 苏华年半天才说出一个字,“疼……”喻知非看着苏华年,她的眉毛紧皱脸上写满了痛苦。 “怎么了,你哪里疼?”喻知非又再次问了苏华年一遍。 “腰……”半晌,苏华年才说出一个字。 腰?她的腰之前有伤吗?不然怎么以至于疼到这个地步。 苏华年的手机还拿在手上,喻知非看见她的手机还是在通话中的状态,他跟苏华年说:“把手机抬高一点点,递给我一下,我拿不到。” 苏华年吃力地将手机举起了一些,喻知非尽力地弯腰,终于拿到了她的手机。“喂?苏华年?苏华年你说话啊,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喻知非听见手机那头传来了一个焦急的女声。 喻知非沉着地对着电话那头的女声说:苏华年以前是不是有腰伤?” “你是……”简璐愣住了,这哪位啊,苏华年不是被马遥老师叫出去了吗? “先不要管我是谁了,她现在受了点伤,”喻知非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电话那头突然爆发的高分贝女声:“怎么了!苏华年她怎么了?” 这时刚刚用足球踢到苏华年的男同学已经跑了过来,把苏华年扶了起来。苏华年依旧扶着腰,脸上还挂着汗珠。那个男同学满脸歉意,苏华年对着那个同学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在意,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事。 喻知非看苏华年站了起来,心中的石头稍稍放下了一些,对电话那头那个焦急的女声说道,“她没什么大事,被足球砸到了,估计是伤到腰了,我看她疼得不对劲,一会我带她去医院……” “被足球砸到了!?”简璐咆哮着,“她练琴练得,有点腰肌劳损,前几天还跟我说腰疼呢,这怎么就又伤到腰了!” 喻知非说道:“腰肌劳损是吧,我知道了,一会再跟你联系。”他果断地挂掉了电话。 “哎喂喂!”简璐着急地冲着电话大喊。 喻知非挂掉电话后,赶忙询问苏华年的情况,“你怎么样了?” “没事,”苏华年说道,她还是一手扶着自己的腰。 “腰疼?”喻知非问。 苏华年听不出他语气中有什么样的情绪,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等我一下,”喻知非对苏华年说。然后他便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 苏华年还是惊魂未定,心砰砰直跳。她揉了揉自己的腰,又动了动腰,确实是挺疼的,估计是扭到了。其实球并没有砸到她的腰,球是砸在了自己的大腿根部,但是倒地的时候扭了一下腰。苏华年看着轮椅中正在打电话的喻知非,她拍了拍腿上的灰,心想,好糗。 “童尘,你现在开车进来学校,我在足球场,你再联系一下童叔,我一会去他那里找他。”喻知非低着头打着电话。 “我没事,不是我。是……”喻知非的话语突然顿住了,隔了几秒,他才继续说道,“是苏华年。” 苏华年正在拍着自己牛仔裤上的尘土,听见他说了自己的名字,疑惑地抬头看着他。 “一会我带你去医院。”喻知非挂了电话,抬头对苏华年说reads();。 “不用了不用了,”苏华年连连摆手,“我真的没事的,应该回去贴一下膏药就好了……” 喻知非的断了苏华年的话,“我想你肯定比我更清楚,健康的身体对于一个演奏员来说有多么重要。”他语气坚定。 苏华年想了想,无法反驳他什么,只能答应到:“好……” 不一会,苏华年便看见有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足球场外,再次看见那个眉眼清秀的男人。他从车上走下来,替苏华年开了车门,礼貌地说:“苏小姐,请。” “谢谢,”苏华年坐进了车里,她看着喻知非如同上次一样,自己上车,自己固定轮椅,自己做完了一切。 苏华年坐在车上,看着车在奔驰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的夜色中奔驰。 “你还好吗?”喻知非问。 “啊我还好,”苏华年回答他,见喻知非一脸的不信,她连忙补充到,“只有一点点疼,真的只有一点点。”隔了一会,苏华年开口问:“对了,我们去哪?现在这个点医院都下班了吧,而且今天还是周末,医院有大夫吗?” “那就要问他了。”喻知非笑着指向那个眉眼清秀的正在开车的男人。 苏华年不明所以地愣住了。 “童尘,医院有大夫吗?”喻知非问道。 “苏小姐您放心好了,我爸爸应该已经在医院等您了。”童尘礼貌地回答道。 喻知非看向苏华年,说:“放心了吧,市中心医院骨科的大主任已经就位在等你了。” 苏华年大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地说:“我本来就没什么不放心的……”嘟囔完了以后,她掏出了手机,打算给简璐回个电话,但是一想到简璐那个大嗓门,估计身旁的喻知非都能听见。苏华年还是发起了短信, “我在去市中心医院的路上,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隔了两分钟,苏华年收到了简璐的回复,“色女,和帅哥散步撞足球上了。这是对你见色忘友的惩罚!” 苏华年看着手机,笑着摇了摇头。 在还没到医院大楼时,苏华年远远就看见有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大夫在门口站着。车子在医院医院门口停了下来。那位穿着白大褂的大夫连忙走了过来,喻知非见他走了过来,便降下了车窗。 “知非,”穿着白大褂的大夫语气中带着焦急地问,“你没事吧?” 喻知非轻松地回答:“童叔,你别那么紧张,我能有什么事。” “那就好,”穿着白大褂的大夫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你从来不愿意主动找我,童尘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出什么大事了,他越说你没事,我就越觉得你出事了。” “爸,要不你去挂个心理科的号,让你同事给你看看病得了,你这明显是有毛病啊。”坐在前排驾驶座上的童尘,笑着扭头对车窗外自己的父亲说道。 “去,你这臭小子,瞎说什么呢,”穿着白大褂的大夫挥了挥手,“你快去停车去,让知非跟……”他的话语突然停住了,好一会都没有继续说话。苏华年只当是他忘了自己的名字,她跟喻知非并排坐着,她弯了腰,伸着头对着车窗外的大夫说道:“苏华年,叔叔,我叫苏华年。” 那位穿白大褂的大夫低着头,说了句:“我知道,我知道你。” 第7章 机会(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夜色中的医院依旧有许许多多前来急诊部就医的人,几位值班的医生忙得不可开交。 苏华年和喻知非准备跟着这位大夫穿过急诊部走上他办公室,然而他们才走到急诊部,就有一位看起来年轻一点的医生对着他急匆匆,神色紧张地说道:“童主任,您就在医院啊,真的是太好了,刚刚已经有人准备给你打电话,让你赶紧过来,一会可能还要上台。” “怎么了?”被称为是童主任的这位大夫沉着地问道,“今天值班的人呢?reads();。 “出了个车祸,伤员正在往我们这边送呢……救护车上说是很严重,今天值班的大夫怕是搞不定。” 童主任转头向喻知非和苏华年说:“你们先到我的办公室等等,我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转身便走向了急诊病房。 苏华年和喻知非都在原地愣住了,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辆救护车拉响着警报,轰鸣着驶来。救护车一停在急诊部的大门口,就有许多已经准备好急救设备的医生围了上去。伤患从救护车上被抬下,有些人痛苦地□□着,身上还带着血,不停地向医生求救。有些人,像断线的木偶娃娃,手臂毫无生气地向下垂着…… 突如其来的,整个急诊室充满了痛苦,不安,焦躁。 苏华年看着这个场景,思绪仿佛回到了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到她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但似乎又有些东西是那么印象深刻,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苏华年低着头,想起了好久好久之前冬天的一个雨夜,下着雨的柏油马路,血泊中的爸爸妈妈,哭泣的弟弟趴在地上,伸着手想要去拉住妈妈,但他还没有触及妈妈,妈妈就已经被一个又一个的白大褂包围了起来。苏华年只得抱着弟弟,一次又一次低对他说:“小月不怕,一会妈妈就好了……小月不怕……” 回忆的潮水就像是海啸一般的袭来,苏华年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我们走吧,”喻知非开口说道。 “好,”苏华年不知道喻知非有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她也不希望喻知非察觉到。苏华年应了好后,依旧回头看了几眼,才迈开了步伐。 在电梯里,静静的,没有人讲话。 电梯一路上升,“叮”的一声,停在了六楼。出了电梯,苏华年跟随着喻知非前进。 在医院办公室的走廊上,灯光昏暗,一路上都没有什么人,喻知非没有说话,苏华年也没有说话。 就像是熟门熟路的一样,喻知非一路都没有犹豫,在一个门口前停下来了。 开门,进门,开灯。所有动作都没有丝毫迟疑。 “麻烦你,”喻知非指了指他够不到的窗户,说,“开一下窗户。” “你经常来这里?”苏华年一边开窗一边问。 喻知非无奈地笑了笑,说:“嗯,之前经常来,现在不怎么来了。” “噢,”苏华年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 突然,门打开了,童主任走了进来。 “这么快就搞定了?”喻知非不可思议的问道,“我还以为要很久呢,刚刚不是说还要你准备上台的吗?” “不用上台了……”童主任的语气有些沉重,他皱着眉头,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那个病人死了……” 喻知非跟苏华年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苏华年再次直观感觉到生命是这么脆弱。听到这句话之后,苏华年不知道为什么,脑中似乎有像过电影一般地闪过许许多多记忆的碎片。她觉得脚下一软,脑中昏昏沉沉,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苏华年!”喻知非拉了她的胳膊,扶了她一下,“你……还好吗?” 苏华年摇了摇头说:“我没事reads();。” “来吧,跟我说说,你怎么了。”童主任坐了下来,开口说道。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苏华年坐下。 “好,”苏华年在童主任对面坐下了。 “腰不舒服?”童主任戴上了眼镜,拿出了一个本子。“怎么不舒服,疼吗? “是,” “多久了,” “嗯……挺久的了,我也不太能记得清。” “大概多久”童主任看着苏华年的眼睛问道。“一周,一个月,一年?” “差不多有,”苏华年想了想,“差不多一年了。” “每天都疼吗?”童主任记录着。 “也没有,就是练琴练多了就会疼。下雨天什么的也会。” “之前有看过医生吗?” “有啊” “医生说什么?”童主任抬头,推了推眼镜。 “腰肌劳损……” 喻知非转过身,看着窗外,听着身后苏华年描述着症状。 “这样疼吗” “疼。” “这里呢?” “也疼。 “这?“ “疼。“ 喻知非心底隐隐作痛,对于一个这么年轻正在演奏状态上升时期的演奏员来说,身上有这么严重劳损,他难以想象苏华年在练习中所需要面对的困难以及痛苦。 “孩子,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啊,还是要多注意休息,劳逸结合嘛,”童主任摘下了眼镜,对苏华年说道。“你这个劳损是挺严重的了,你要重视啊,你不注意休息,是会加重的。” “我知道……可是我现在……” “我说你们这一个一个年轻人的,”童主任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提高了一点音量说道,“当年轻是资本,挥霍自己的身体是不是,那个那个非要天天画图,这个这个非要天天弹琴,少干点你们能掉块肉不成。” 苏华年被突如其来的训斥得搞摸不着头脑。 喻知非推动轮椅转了过来,对着童主任说:“童叔,好好说话,我以后保证少画图,一切听您指挥,您先好好说话,好好说话……” 童主任坐了下去,喝了口水,语重心长地说:“腰不好,不比其他,腰不好很影响生活的,而且你还是个女孩子,以后怀孕生孩子,都会有影响的……” 苏华年低着头:“我还没想那么远呢……” 童主任挥了挥手,“罢了罢了,我也不说什么了,都白说,全部都白说。”他看了看苏华年,说:“我找人给你扎个针灸吧。” “不要,”苏华年想也不想地就干脆拒绝了,“我不要。” 喻知非笑着说:“你放心,没事,他找来的人不是庸医reads();。” 苏华年说:“我不是不相信童主任找到大夫,我是……”苏华年的声音几乎要小到听不见了。 “什么,”喻知非反问了一次。 “害怕……我害怕针……” 正说着,苏华年的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苏华年看见来电显示上赫然写着简璐的名字,她笑着接通了电话。 “喂……” “苏华年你在哪?你快回学校啊!”简璐的声音十分着急。“哎反正不管你在哪,都快点回学校啊,飞也要飞回来!” “怎么了?”苏华年听见简璐着急的声音,一下子慌了神,“出什么事了?是出什么大事了吗?你没事吧?” “苏华年,真的是出事了,出大事了!”简璐的语气中似乎都带了点哭腔。 “怎么了……”苏华年倒退了两步,靠着墙,声音颤抖地问道。 “狗屎运来了,狗屎运终于砸你头上啦……”简璐几乎快要哭出声来,“老天都看不过去你这么衰了苏华年。” “到底怎么了嘛,”苏华年有些着急低问, 她听见电话那边还有一个女声说道:“傻不傻啊,说个话你都说不利索了。”手机似乎传到了另一个人手上的声音。 “是我,”一点平静而熟悉的女声。 “啊,老师,”苏华年听见马遥老师平静的嗓音,心中也平静了下来,她问道,“怎么了吗?” “简璐说你不小心受伤了,伤到手了吗?”马遥简洁明了地说。 “没有,我的手没事,我只是……”苏华年的话还没有说完,马遥就打断了她。 “我现在顾不上关心你的身体情况了,我只想知道,你现在还能不能弹琴?”“能吧……”苏华年不明白老师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含糊地回答道。 “没有能`吧’,只有能或者不能,”马遥冷静而急切地问,“能还是不能?” “能啊,”苏华年说。 “你现在在哪?马上回来学校。”马遥说。 “啊?”简璐还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问,到底怎么了?” “明天,高睿的那个音乐会,他回不来了。” “他为什么回不来了?” 喻知非听见苏华年的语气大变,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神色紧张。 “你现在不要管那么多了!”马遥有些生气地说,“我不管你在哪里,现在,立刻,马上!回来!飞也要给我飞回来!刘指那个交响乐团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今晚赶紧过来跟他们走台,稍微合一下,过几遍,明天直接上。” 苏华年完全呆住了,这场音乐会本来是由高睿演的,他是在他们大学考得国外学校全额奖学金出国留学的,毕业后定居美国。她的演奏水平极高,天赋也很高。参加了很多的比赛,获得了很多的奖项。以前,他是师兄,现在,他是旅美钢琴家。 苏华年了解他的水平,也知道观众买了他的票,期待的是怎样效果的一场音乐会。临时替补上他的音乐会,苏华年心中不免有些打鼓。 第8章 机会(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心中是有些紧张,有些忐忑的,但是她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明年是为期四年的柴可夫斯基国际钢琴大赛的举办年期,苏华年知道,她不能够再继续等四年了,如果这一次她还不能够拿到参赛资格,那么她大概真的没有机会了。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默默努力,渴望能够得到崭露头角的机会,渴望能够让人看见她。 终于,这个机会来临了。 “好,我现在马上回去。”苏华年对着马遥说道。突然,她想起来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老师,弹什么?按高睿的原曲目单弹吗” 马遥回答道:“协奏曲是不可能改动的了,乐团他们都排好了的,弹柴一。我记得你是练过的。其他的小品……”马遥似乎叹了口气,“高睿弹过的很多东西,你不是都弹过吗……你看看他曲目单上的你能拿出了多少……” “行。”苏华年淡淡地答应着。“反正我现在先回去吧,我回去了再定。” 挂了电话,童主任说:“你这是要去哪?哪都不许去,快点给我坐着,等着“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不行,”苏华年朝门口走去,“我现在真的必须马上回学校了,我现在得回去排练。我明天要演出……” “你发疯了吗?”童主任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你脑子有问题啊,你现在这个样子,弹得了琴?排得了练?演得了出?” 喻知非推动轮椅靠近了苏华年,平静地问:“怎么了?有音乐会让你去救场?” “嗯,”苏华年听着喻知非淡淡的嗓音,似乎心中的紧张,兴奋,无措,都渐渐地平复了下来。“明天的,是……”苏华年突然停了下来。 喻知非看着眼前发懵的苏华年,问道:“是谁的?” 苏华年深吸了一口气,“高睿,”她终于说出了这个人的名字,“高睿的音乐会。他在美国,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赶不回来了。” 在一旁的童主任看不下去了,不耐烦地说:“别管什么高睿还是矮睿的了,反正你是不能走的,不能去,不能弹琴你知道吗?腰伤最忌讳久坐久站,你们弹钢琴,不仅久坐,还要用力,你不疼啊?你没感觉吗?你这个情况别演出了,让你们学校找别人吧。” 苏华年马上反驳道,:“不行!”她语气坚决,似乎还有点生气,“不行,我必须要去!”说罢她转身便旋转门把,拉开了门,准备开门离去了。 “等等,”喻知非有些急切地开口说道。 他为了阻止苏华年打开门离开,也抓住了门把。他的手一把抓住了在苏华年正在开门的手。 苏华年感到了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喻知非手掌微凉的温度,真实地,紧紧地包裹着她的手。之前她与喻知非握手时所感受到老茧,也更加真实地摩擦着她的手背。苏华年是从小弹钢琴的手,绝不算常人所说的小手而喻知非的手却依旧能够将她的手紧紧地包裹着。 那样有力的,将她的手包裹在他的掌心。 苏华年心中几乎是惊讶的,他以为像喻知非的身体状况,他应该是虚弱的,不应该会有这样强壮有力的一双手reads();。 “你好好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弹这场音乐会。”喻知非开口说。 “这没什么要考虑的,我当然要去。”苏华年回头看着喻知非。你不懂这次音乐会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明年的国际赛。”喻知非接过了苏华年的话,“对吧?“ 苏华年惊讶地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 喻知非笑了笑,松开了她的手。低着头说:“我怎么知道……先别管了。”他抬起头来,神色如常地对苏华年说:“我知道,你一直很努力,你渴望有一个能够让大家注意到你,这场音乐会必定有各路领导到场,这对确实你来说是特别好的机会,但是”喻知非望着苏华年的眼睛,“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影响到演奏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你,在这次音乐会上几乎下了你全部的赌注,如果这次被否定了,你大概……真的是没有办法翻盘了。你需要很完美地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苏华年知道,喻知非的话说得不无道理。她甚至比他更清楚,高睿的音乐会,能到场的都是一些什么样的大家。她确实是需要一个完美的出场,她需要让大家眼前一亮,而不是得到一阵唏嘘。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对着童主任说:“童主任,你可以帮我吗?” 喻知非看见苏华年的眼中有着一种他所没有见过的光芒,带着对未来的希望,期许,以及无限的憧憬。此时她的眼底,仿佛有一汪湖水,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清澈而闪耀。 童尘开着车,带着喻知非和苏华年向学校驶去。 一路上,他们彼此都没有说话。苏华年没有开口,喻知非也没有开口。他知道,她现在很需要一个人静静的思考。 很快,他们到了。 苏华年打开车门,对喻知非说道:“谢谢你送我回来。” 喻知非笑着说:“哪里需要这么客气。” 苏华年也笑了笑,没有继续过多的寒暄,她拉开门,走了下车。 喻知非看着她下车的背影,突然,她转过身,弯下腰,在车门外平视着喻知非。她看着他的眼睛,笑吟吟地说:“明晚你有空吗?有空的话,来看我的音乐会吧。”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说不定错过了这次,就没有下一次了哟。” 喻知非有些出神,除了大家都坐下了开会以外,其他的时候,他生活中几乎没有和他人平视对话的经历。而眼前,苏华年的笑脸,就那样出现在他的面前。“好,”他回了神,也笑着对苏华年说,“我一定会来的。祝你演出顺利。” “谢谢。”苏华年致谢后便转身离开了。 喻知非在车内,看着苏华年走向音乐厅的背影,久久都没有离去…… 苏华年走进音乐厅,看见刘指挥带领着的交响乐团已经就位了,苏华年赶忙走上台去。 “你就是明天准备上场的?”刘指挥低着头,眯着眼睛看着苏华年。 “对,是,是我,”苏华年紧张得有些结巴。 “你叫什么名字?”刘指挥低着头一边整理总谱一边漫不经心地问,“苏什么,苏什么年?” “苏华年。” “噢对对,我都忘了。”刘指挥说,“来吧,开始排练吧。” “好。” 第9章 机会(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这是苏华年第一次和交响乐团合作。 马遥在台下坐着,看着苏华年在台上,坐在三角钢琴前,谱台上什么谱子都没有。她知道,能够说上台就上台,能随时背谱弹这么大的协奏曲,背后是多少的付出与努力。 马遥是音乐学院近年才留下的教师,与其他年长的教授相比,根基不稳,资历尚浅,她其实也不能为苏华年争取到什么机会。所以今天徐平找她的时候,马遥自己也是很惊讶的,她也仅仅只是与徐平教授相识而已,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苏华年弹琴给徐平教授听过。 苏华年坐在台上的钢琴前,她心中不是没有紧张与忐忑的,她的手心微微出汗,有些局促地将双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汗,不安地将双手放在了膝盖上。苏华年扭头看向台下,她用眼神在寻找着马遥。 坐在台下的马遥见苏华年扭头扫视着台下,她便知道苏华年在寻找着自己。她朝着台上挥了挥手。 苏华年一下子便笑了出来,也在台上朝着马遥挥手。 苏华年与马遥的关系,大概不太像是师生,更像是朋友。此刻的马遥,是苏华年心中唯一的定心丸。 苏华年低着头,思索了一番,抬头向刘指挥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恢弘的开头奏响在音乐厅中,苏华年紧随其后地进入,一开篇钢琴声部便是一连串强的和弦。这需要演奏者除了拥有极高的演奏能力外,也需要拥有很健康的体魄才能完成得了。 一下又一下的触键…… 苏华年感到疼痛越来越明显,演奏越来越吃力。 渐渐地,她的触键质量开始下降。 跟随交响乐团排练不比自己弹奏,要时时刻刻注意声音的平衡,乐团的声音切不可以盖过独奏乐器,而独奏乐器的演奏者也要注意控制自己的音量,尽可能地不被交响乐团盖过去。 而此时,马遥明显可以听见苏华年的音量在不受控制地渐弱,而整个乐团似乎也并没有打算配合她的意思。 马遥坐不住了,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还没开口,指挥已经开口了reads();。 “停。”刘指挥摘下来眼睛,将指挥棒放在了指挥台上,“你在干嘛?”他站在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华年。 “我……”苏华年张嘴说出了一个字,却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她怎么了?说自己没准备好?说自己不适应?还是说自己受了伤现在其实不能弹琴? 刘指挥见苏华年没有说话,也没有说话。 他低着头,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一下又一下地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 苏华年也低下了头,她的手用力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低嵌在了肉里。 这时她听见了身后叽叽喳喳的声音。 “她是不是那个谁啊”交响乐团中传来了压低的女声。 “哪个谁啊?”紧接着有人问。 “你不知道啊,你们怎么都不知道啊,高睿的前女友就是她吧……”有个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哎呀就是她呀,我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呢。” “不是什么前女友吧,高睿有承认过她是他女朋友吗……” 苏华年的心中似乎有什么地方裂开来了,涌出了许许多多她不愿意想起的回忆。她低着头,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忍耐着。她不想多说什么关于他的事情,她只希望她们可以尽快地结束这个话题。 “诶,你们听说了吗,好像高睿在结婚以后她还是念念不忘耶……” “是嘛,不知道啊,她怎么念念不忘啊,不会还缠着他吧。” 一群人似是发现了什么肩部的光的宝藏一般,隐秘地叽叽喳喳激动起来。 “也不知道她这次是不是熬出头了,突然能上这么大都音乐会,高睿这之前发了多少邀请函啊,明天就演了,也不会对外通知说临时换人。” “啊?不对外通知啊……” “是不是傻啊,通知了是她苏华年,还有什么人来?” “你们说,这次高睿突然不回来,是不是为了她……” “我觉得是。” “我也觉得,那他们真的还在来往啊……” 苏华年“刷”地一下从琴凳上站了起来,双手的拳头似乎握的更近了。她扭头看着身后的一群人,眼神中透露出不加掩饰的愤怒。“你们说什么?”她回手“啪”地一下就把琴盖盖上了,“你们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啊?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要问什么就直接来问我啊!” “你有什么好意思朝我们大呼小叫的,”乐团中之前议论的人也站了起来,“谁知道你是不是因为高睿才能临时上场,谁知道高睿是不是为了你,特意‘回不来了’” “你……”苏华年提高了音量,正准备说些什么。 “华年!”马遥在台下制止住苏华年继续说话,她朝着台上走去。 “刘指挥,您好,”马遥走上了台,向刘指挥礼貌地打着招呼,“一直都听闻您的乐团训练有素,今日真的是百闻不如一见啊……“马遥笑着对刘指挥说,”确实是训练有素呢。”她一边回头看着之前叽叽喳喳的人群,一边礼貌地笑着。 刘指挥还没开口,马遥便转身对乐团的人群说,“大家都是干这个的,突然冒出来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孩,是不服气,要我,我也不服气,那就这样吧,”马遥轻轻拨开了站在钢琴前面的苏华年,在钢琴前面坐下了,她打开刚刚被苏华年愤怒地盖了上的琴盖reads();。“大家都是干这个的,骨子里傲气,谁都不服气谁,大家都一样,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她,”马遥指了指苏华年,继续说道,“柴一全曲背谱,完整,质量我不说有多好,但是确确实实是不会丢我们学校钢琴系的人。”马遥扫视了一圈,淡淡地说,“有没有人愿意,现在,马上给我们表演一套大型协奏曲,也不用有多好了,全曲,不提前准备就能背谱的人有多少?”马遥一边在钢琴键随意地按下了几个键,一边说,“我还是可以帮忙伴奏的,有没有人愿意来一遍?” 时间如同按了静止键一般,定格了。 “咳,”刘指挥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地说,“准备排练吧。” “没有?”马遥从琴凳上站了起来,“这么遗憾,本来还打算炫耀一下我的即兴伴奏水平,现在看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太可惜了……”她一边摇头一边站了起来。 马遥拉过了在一旁怔住了的苏华年,“既然要排练了,那你坐吧,我把位置让给你了。”马遥的手轻轻地在苏华年肩上拍了两下,颇有深意地看来她一眼,转身下台。 童尘从后视镜中看了看坐在后面的喻知非,他依旧朝窗外失神地看着,而窗外早已没有了苏华年的身影,童尘忍不住带着调侃开口问道,“请问,喻大少爷,我可以送您回家了么?” 喻知非回过头来,低着头,自顾自地笑了笑,说:“走吧。” 在车辆即将驶入喻家大宅的时候,喻知非突然开口说:“明晚时间都帮我空出来。安排了的会全部推掉” 在前面开车的童尘说,“好,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必须,”喻知非说。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童尘刚把车停下来,准备转身好好跟喻知非理论理论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在外面,使劲地拉着喻知非的车门,拉了两下,他发现车门是锁着的,从外面打不开车门,于是便开始使劲地拍着喻知非的车窗。 喻知非无奈地看着黑暗中的这个高大的身影,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车窗放了下来,车窗刚刚开了一条缝,喻知非就听见窗外的人在兴奋地喊着:“哥!你是不是去约会了!?哥!你快说啊!”他一边拍打着正在缓缓落下的车窗,一边激动地问着。“童叔叔说你带了一个女生去她那里看病!哥!你终于行动了对不对!” 喻知非苦恼地看着窗外那张写满了八卦的脸,无奈地摇摇头,说:“喻知凡,你这是真的很烦人。” “哥,你这是千年的铁树开了花啦!我能不激动吗!”喻知凡穿着一身的运动装,在冷风中依旧穿着短袖,脸上还挂着运动后的汗珠。 “行了行了,你赶紧去洗澡换衣服吧,别缠着我了……”喻知非说罢便又将车窗升了上来。 “哎,你你,你就跟我说说嘛……”喻知凡着急地拍着车窗。 而车内的喻知非却只是笑着看着他,似乎什么都不愿意与他分享。 喻知非笑着看着窗外的弟弟,他忽然想到了苏华年,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喻知非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苏华年的名字,编辑了一条短信,按下了发送。 而在窗外扒着窗户的喻知凡更加激动了,因为他清楚地看见哥哥的发送出去短信上写着, “你现在还好吗?” 第10章 登台(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排完练,回到宿舍时几乎是深夜了。 她瘫坐在床上,半天都不想动弹reads();。长到这么大苏华年第一次知道身心俱疲的感觉是什么。一动都不想动…… 许久,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看看是几点的。这时,她才看见了喻知凡给她发的短信。 “你现在还好吗?” 苏华年看着这一行字。自己现在还好吗?她也不知道,不好?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砸在了自己头上,她有什么资格说不好。好?那么她为什么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苏华年想了想,在手机上打出了几个字。 “还好吧。” 按下了发送键之后,苏华年觉得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喻知非大概是不会回复她了。 躺在床上,很累很困却又好像睡不着。苏华年本来是想和简璐聊聊天的,但是她已经睡了,她只能独自在紧张和忐忑中感受着来自腰部的疼痛,感受着自己急促的心跳。 突然,苏华年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手机,看见一条短信, “还没睡?腰还疼吗?” 来自喻知非的短信。 苏华年拿着手机,回复他, “没什么事了,准备睡了……” 还没打完,苏华年便停了下来。她拿着手机,又看了一次喻知非给她发的短信。“还没睡?腰还疼吗?”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在这个对于苏华年而言难捱的夜里,她看着这条短信,不知道为什么,悄悄地啜泣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她才停止了啜泣,回过神想起来还要回复喻知非的这一回事情。 苏华年低着头,打了两个字,发了过去。 喻知非坐在工作室里,在这么晚的深夜里,他桌前的台灯依旧亮着。喻知非把头埋在设计图中,“沙沙“地画着。 突然之间有人叩响了他的房门。 喻知非抬起了头,转动着自己僵硬的脖子,说:“请进。” 进了的是一位中年女人,身材苗条,皮肤白皙,手上还拿着一杯热牛奶。 “妈?”喻知非有写疑惑地开口,他看了看桌前的钟表,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那位中年女人说道,“你也知道晚了啊,你怎么还没睡?”她把牛奶放在了喻知非的桌子上,伸手不由分说地就关掉了喻知非的台灯。“快点收拾收拾,去睡啦,还要洗澡,按摩,还有很久你都上不了床的。”喻知非不比常人,随便冲冲一骨碌爬上床就可以睡大觉,他洗澡需要旁人的帮助,洗完澡需要专业护工为他按摩,放松双腿肌肉。 “哎呀,妈,”喻知非有些无奈地说,“我又不是小孩子,哪还有被赶去睡觉的道理啊……” “你本来就是小孩子,在妈妈眼里,孩子长到多大都永远是小孩子,快点把牛奶喝了,准备去睡觉。” “妈,我明天有事画不了图,我今天得多赶出来一点……”喻知非还想说点什么,他突然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手机。 “知非?”看见自己的儿子突然出神,母亲不解地问,“有什么事吗?” 喻知非抬头笑着对自己的母亲说:“没有,没什么事,我马上就去睡行了吧reads();。” “这还差不多,”母亲也笑了起来,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再说了一次,“记得趁热喝了牛奶啊。” “哎呀好了,妈,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喻知非带着无奈的笑对母亲说。 “好好好,”喻知非的母亲摆了摆手,“我不说了不说了,再说你都嫌烦了。我赶紧走。”说着便离开了喻知非的房间。 喻知非拿起手机,点开苏华年的短信,刚刚收到短信的时候,在手机屏幕上弹出来的时候喻知非其实就已经看清楚了,明明只有两个字,他却忍不住再看了一次。 “嗯,疼。” 喻知非呆呆地看着这两个字。嗯,疼。不多不少地回答了他的两个问题。 还没睡,腰还疼。 按道理没什么问题,但是喻知非却明显感到了苏华年的情绪正在一个低谷,按照常理,她应该会说没事,或者不怎么疼。其实喻知非给苏华年发这条短信的时候,就没指望苏华年能够跟他说实话。 但是现在,突如其来的,与他的想法相悖的,他赫然看见了来自苏华年的一个字。 “疼。” 苏华年躺在床上,她从小爱哭,但都是一个人偷偷地哭,她特别害怕会被别人发现。抹干了眼泪之后,苏华年正在纠结是不是应该爬起来去洗个澡,突然,她的手机上显示着“喻知非来电”。 苏华年有些愣住了,这么晚,他怎么给自己打电话了。 简璐已经睡了,苏华年怕吵醒她,就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接通了喻知非的电话。 “喂?”苏华年刚刚哭过,本来鼻子不通气讲话就嗡嗡地,再加上她把自己捂在被子,所以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就更奇怪了。 喻知非听着电话那头的苏华年闷闷的声音,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苏华年小声地说。 电话那头半天都没有回应,苏华年还以为自己不小心把电话挂了。她怀疑地“喂?”了一声。 “你哭了?”喻知非淡淡地说。 “没有啊。”苏华年连忙说。“我不跟你说了,简璐睡了,我怕吵醒她。”像是什么秘密被喻知非发现了一般,苏华年赶忙准备挂断电话。 “等等,”喻知非有些急切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怎么了?”苏华年问。 “明天下午我会带着童叔到音乐厅的,放心睡吧。再见,晚安。”喻知非说完,便挂了电话。 苏华年连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她把手机攥在手里,过了好一会,她把头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苏华年翻了个身,她决定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了。 她看了看手中的手机,心里轻轻地说了声, 晚安。 第二天,苏华年是在简璐的声音中醒来的。不,准确地说,是在简璐的声音中惊醒的。 “我的天!”简璐的声音在宿舍中回荡,“苏华年你昨晚回来了怎么不叫我!”简璐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reads();。 “嗯?”苏华年从床上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她揉着自己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说:“你干嘛啊?这一大早的咋呼什么?” “你还睡!”简璐拉着苏华年,“快点给我起床……”她拖着苏华年。 “你干嘛?”苏华年挣开了简璐。 “下来给我试礼服啊。”简璐说。 “试什么礼服?”苏华年此刻才可以算是彻底地清醒过来。 简璐松开苏华年的胳膊,叉着腰看着她,“你今天打赤膊上台?” “怎么可能?”苏华年从床上站了起来。随意地说:“我穿之前那条黑色礼服长裙就好了啊。” “那怎么行,”简璐拉着苏华年朝着衣柜走过去,拍了拍苏华年的肩膀,说:“你亲爱的我,昨晚已经帮你借来了一条特别好看的礼服,我帮你试过了,你再试试。” “你去哪借的?”苏华年回头看了看推着她的简璐,“这么神速,这么快还能借得到。” “你别管那么多了,”简璐站在了衣柜的门前,“锵――锵――锵――锵――”伴随着她的配音,打开了衣柜的柜门。 一条香槟色的礼服长裙映入了苏华年的眼帘。 这条礼服是中袖的款式,胸线开得恰当好处,十分得体,腰部没有使用腰带或装饰收腰,而是紧贴腰线逐渐收紧。下摆运用了十分垂坠的面料。没有什么特殊的装饰,但是面料的精致,以及足够让苏华年惊叹。 大方,成熟,华贵。 “你……”苏华年回头看着简璐。不可思议地说:“昨晚你,中彩票了?” “切,小瞧我,”简璐瞥了苏华年一眼,“我可没有中彩票啊。”简璐伸出手,勾了勾手指,示意苏华年把耳朵靠近自己。 “嗯?”苏华年歪过头,把耳朵靠向简璐。 “我去,”简璐故弄玄虚,小小声地说,“抢银行了。” “去你的!”苏华年一把推开简璐。“去你的,走开!” “快试试。”简璐不断地催促着苏华年。 在简璐的催促声中,苏华年换上了这条礼服。 苏华年不算高挑,身材也不算火辣,一直都算是相貌平平的女生。换了这身衣服,肯定不可能起到脱胎换骨的效果,成为什么倾国倾城的人,但确确实实,看起来漂亮了许多。 最困扰苏华年的其实不是漂亮程度的问题,而是她的婴儿肥,这让她看起来始终比自己的年龄小了很多。 而现在,她似乎一次在自己身上看出了一丝成熟的气质。 “谢谢。”苏华年突然抱住了简璐,认真地说:“我很喜欢,谢谢。” 苏华年始终没有家庭的温暖,简璐对于她而言便是像家人一样的存在,这个本该紧张,不安,忐忑的早上,也因为简璐带给她的温暖,让她的心中多了几分安心。 “哎呀,你突然怎么了?恶心死啦。”简璐猝不及防地被苏华年抱着,有些不好意思。 “华年,晚上加油哦!”简璐也伸出手,抱住了苏华年。“加油,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第11章 登台(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刚过中午,苏华年就来到了音乐厅,跟着她一起来的还有简璐和马遥。 简璐在后台整理苏华年的礼服以及化妆用品,马遥陪着苏华年在台上,做着最后的调整。 苏华年在台上弹琴,交响乐团在上台前不会再跟她有排练,她自己一个人做着演出前最后的准备,马遥在台下四处走着,站在不同位置上听着效果。 苏华年停下来的时候,马遥急步走上了台,她严肃地对苏华年说:“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怎么了?” 苏华年愣住了,“我没有……我没有怎么了啊reads();。” “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吗?”马遥有些生气地说,“你昨晚弹得那个样子,我就当你是第一次跟乐团,不适应,那今天呢?你怎么回事?” “我那个,”苏华年歪着头扯了扯头发,很小声地说,“腰……,昨天,” 苏华年话还没有说完,马遥一巴掌拍在了琴键上,极其不和谐的声音回响在音乐厅里。“你疯了!我昨天问了你,你说可以,”马遥提高了嗓音,说“昨天,昨天我问你的时候你怎么跟我说到,你跟我说你没问题!你这叫没问题,你这叫谈的了琴?” 苏华年赶忙站了起来说:“真的没问题的……” 不给她解释的机会,马遥咄咄逼人地说:“你怎么没问题了!怎么可能没问题!” 苏华年也有些急了,她脱口而出就说道:“我一会打一针封闭,晚上上台的时候肯定就没有问题了啊。我昨晚在医院的时候已经找好了大夫了。” 马遥愤怒的火焰像是突然被一盆冷水泼了下来一样,突然就熄灭了,她有些吃惊地说:“谁给你出这个主意的?”她看着苏华年的眼睛,语气平平地说:“你现在可以了啊,点子很多啊。这种事情都不用跟我商量,也不打算告诉我是吧?” 苏华年从以前到现在,最害怕的不是不是马遥发怒时候的样子,而是马遥的这种冷冷的感觉,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她朝着马遥迈了一步,扯了扯马遥的袖子,说:“真的没问题的老师……” “你还知道我是你老师?”马遥推开了苏华年拉着自己袖子的手,说,“我平时怎么教你的?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对于整个演奏生涯来说,身体是多么重要的!你的意思是弹完这个音乐会就拍拍屁股走人,以后不再弹琴了是吧?你才大二,才二十岁,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样挥霍你自己的身体,你现在完全是在透支,你以后是要自己还债的……” 正说着,简璐突然噔噔噔地从休息室跑了出来,她离着苏华年还有段距离,对着苏华年嚷嚷着:“苏华年!有帅哥来找你了呀!”她见苏华年没有回应她,便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苏华年跟前,用手肘撞了撞她,“有帅哥在后台休息室等你啊。”简璐就算再神经大条,这时也感觉到了这师生两人之间奇怪的气场。“怎……怎么了?”简璐站在她们两人中间,不明所以地问。 马遥似是叹了口气,看了看低着头的苏华年,又看着简璐说,“没事……”马遥拍了拍苏华年的肩膀,“走吧,看看是哪个帅哥来找你了?” 苏华年一踏进休息室的门,就看见了喻知非,和童主任。 苏华年心想,完了,童主任遇上马遥老师,这真的要她好看了…… “小姑娘,”童主任开口说,“来吧,我帮你把针打了吧。” 苏华年战战兢兢地回头看着马遥的表情。 马遥见苏华年看着自己没有动弹,她说,“你看我干嘛,去啊。” “哦哦好,”苏华年赶忙走了过去。 喻知非看着苏华年这个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苏华年反坐在了一张椅子上,她趴在椅子背上,面对着喻知非,童主任站在她的背后。 童主任准备拉开了苏华年的衣服。喻知非连忙不好意思地转过身。 他看不见苏华年的面部表情,他只能听见简璐的大呼小叫reads();。 “苏华年!你搞什么啊?你不是说你没事吗?” “这么长的针!” “这能随便打吗?” “有没有什么副作用啊?” “打了真的能有用吗?” 喻知非听见苏华年安静了几秒,然后开口问:“大叔,你不是非法行医吧?” 喻知非差点笑出声来,他听见童主任缓缓吐出三个字:“你,出,去。” “我为什么要出去啊?你……”简璐的话还没有说完,马遥便打断了她。马遥礼貌地对童主任说:“麻烦您了,我们在外面等就好了。谢谢您。” 说罢,就拉着简璐走了出去。 屋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到这里来,趴下来,”喻知非听见了童主任的声音。 “这里?”他听见苏华年怀疑的声音。 “对就这里。”童主任说。 一会他就听见苏华年爬上什么东西的声音。 童主任继续说道:“会有点疼啊,稍微忍一下就好了。” 他没有听见苏华年的声音。 喻知非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薄毯,他屏息听着身后苏华年的声音。许久,苏华年都是安安静静的,没有发出声响。 “嗯……”突然,他听见了她很小声,很微弱地发出了声音。可以听得出来她是在压抑着痛意,然后不由自主地发出来的。 喻知非似乎也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好慢,他有些焦躁地皱起了眉头,听见童主任安慰苏华年的声音:“好了好了,就快好了,马上就好了啊。” 过了几秒,他听见童主任收拾器材的声音,他一边收拾着,一边嘱咐道:“好了,你趴着啊,趴一会先缓一缓,记得啊,晚上上台之前都不要弹琴了。” “好。”喻知非听见苏华年对童主任很小声地说着,“谢谢。” “完事啦,你转过来吧。”童主任对喻知非说。 喻知非转过身,有些诧异,他看见苏华年趴在茶几上。 童主任对喻知非解释说:“沙发太软了。腰不好躺不了。” 喻知非突然想起了那一个夜晚,他们第一次有交际的那个夜晚。苏华年也是这样,没有躺在沙发上,而是躺在了地上。喻知非现在才反应过来,那一天她大概就是因为感到腰不舒服所以才没有躺在沙发上。喻知非不免有些诧异,苏华年今年才大二,才二十岁,她的腰伤竟然已经严重到这样的一个程度了吗? 喻知非看着苏华年,他头埋在臂弯里,看不清神情。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觉得冷,喻知非看见苏华年似乎有些微微地颤抖。 喻知非推动轮椅到了苏华年的身边,他拿起腿上的薄毯,轻轻地搭在了苏华年的身上。 苏华年突然感到背后传来了暖意,她抬起头,看见了喻知非,笑了笑,对他说:“谢谢。” 喻知非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12章 登台(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时间一点一点地走着。 大家都没有和苏华年多说什么,甚至连马遥也没有再过多低地嘱咐她什么。所有人都知道,苏华年她此刻最需要的是自己一个人静静地思考,调整自己的状态。 苏华年换好了礼服,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能够坐在这里,等待着上场。 简璐走了过来,她俯身从后面搂住了苏华年,手臂环绕过苏华年的腰,把下巴轻轻地靠在苏华年的肩膀上,从镜子中看着苏华年眼睛,笑着说:“我来帮你化妆吧。” 苏华年也在镜子中笑着看回简璐,说:“好。” 简璐松开了双臂,拉过旁边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苏华年转了过去,面向着简璐。 简璐拿出了各种工具,在苏华年脸上涂涂抹抹着。 她一边化着一边问苏华年,“紧张吗?” “还好。”苏华年回答她 “哦,那就好。”简璐说道,她拿起了眼线笔和睫毛膏,“闭眼。” 苏华年闭上了眼睛,笑着调侃简璐:“你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苏华年感到简璐正在帮她画眼线的手突然停住了,她小声地说,“我好像有点紧张。”简璐只要一想起见到苏华年打完封闭后的样子,就心里发怵。她当时进来看见苏华年的时候,她脸色苍白,微微颤抖,嘴唇也泛着白色,头上还冒着冷汗。 苏华年睁开了眼睛,拉过了简璐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说:“没事的,相信我,我可以的。” “嗯。”简璐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当然相信你!” 拍了拍简璐的肩膀,苏华年笑着说:“好好给我化妆吧,把我化好看一点。” 喻知非一直觉得苏华年的美是属于耐看的那一种,初见时没有什么惊艳的感觉,不会对她有什么很大的印象,但是日后与她接触,谈吐间就会发现她的眉眼间流露出一股灵气。纵然是这样,他看见苏华年走出休息室的时候还是还是怔住了。 苏华年身着一袭香槟色的拖地长裙,将她本就白皙的皮肤衬托得更加玲珑剔透。逐渐收紧的腰线,恰当合体地将服帖着苏华年的腰部,将她的修饰得亭亭玉立。她的一头长发,束起来盘在了脑后,显得脖颈更加地修长。脸上化着淡淡的精致的妆容。 喻知非第一次觉得二十岁的苏华年,身上开始有了女人的风韵。 似乎是察觉到了喻知非的目光,苏华年也看向了喻知非reads();。她礼貌地向他点头问好。 喻知非将轮椅驶向苏华年,在她身前停下,说:“祝你一会演出顺利。” “谢谢,”苏华年笑着对喻知非说。“但愿吧。” “对了,你……”喻知非看着苏华年的眼睛,笑着说,欲言又止。 “我怎么了?”苏华年见喻知非突然停了下来,疑惑地问。 “今晚很漂亮。”喻知非带着淡淡笑,温和地说。 苏华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谢谢。” “华年。”马遥在离苏华年有一定距离的时候喊了她一身,然后朝苏华年跑了过来。 “怎么了?老师。”苏华年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似乎还有小小慌张的马遥,有些不解。 “一会上台的时候,只要想着怎么弹琴,不要去看,也不要去听下面的人的反应。”马遥深呼吸了几口,恢复了她惯有的的沉着。 “好……:苏华年应了好,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多问什么,但是她大概能够想到,应该是发生了什么,马遥才会突然这样子对自己说的。 几分钟前,售票窗口前的退票口开始有几个人排着队,议论纷纷,讨论着音乐会演奏者的传言。紧接着,人聚集得越来越多,众说纷纭。他们义愤填膺地谈论着音乐会这种欺骗消费者的行为,他们付的是旅美钢琴家的票钱,见到的却是一个普通的音乐学院中的大学生。而且因为时间十分仓促,甚至连节目单都没有,所有观众真的对苏华年一无所知。观众们的不满似乎在逐渐扩散。 看到这样的场面,马遥的内心不是不慌乱的。但她知道,作为苏华年的老师,在现在的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再给她任何压力了。 马遥看着眼前的苏华年,突然心中的慌乱也渐渐地平复了下去。她想,事实会证明一切。 交响乐团的演奏员们开始上场就位,灯光也调试完毕,观众们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进场。 在后台的马遥抱了抱苏华年,对她说:“加油,希望你能在台上做到,冷静的头脑,火热的心。” “嗯,好。”苏华年回抱住马遥,她的老师总能给她带来心灵上莫大的慰藉。 “我会在下面看着你的。”马遥笑着说。 随着离演出登台的时间越来越近,简璐,马遥,喻知非也都离开了后台,来到了观众席。 喻知非的轮椅停在了第一排的角落,他身旁的座位上坐下了一位老者,他侧头一看,笑着点头打招呼,“徐教授。” 徐平教授也笑着看回他。 两人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喻知非似乎觉得自己的掌心微微出汗,不知怎么地忽然他也有些紧张。他已经从业了很多年,除了初出茅庐时会感到有些紧张,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这种忐忑的感觉了。他两手平放在膝盖上,食指无意识地上下敲点着。 徐平看着身边喻知非这样的小动作,不禁想起了好多年前尚还稚嫩的他。徐平微微侧过身,小声地在喻知非的耳边说:“放松点,好好享受她的演奏作品,也好好享受你自己的作品。” 喻知非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音乐厅是他的作品,今晚的演奏是她的作品。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微妙的联系让他不自觉地低下头笑着reads();。 突然间,“啪”地一声,舞台上的灯光全部亮起,交响乐团的成员们已经坐在台上,伴随着掌声,刘指挥首先出场,鞠躬。 当刘指挥站上指挥台时,苏华年走了出来。 喻知非看着苏华年穿着浅色的礼服,再加上她本就白皙的皮肤,在舞台夺目的灯光下似乎周身都带着一种特有的光芒。 观众席中叽叽喳喳的声响不断。 喻知非有些担忧地看着台上的苏华年。 而她却依旧自信地面带微笑,坐在了钢琴前面。她低着头,闭着眼,深呼吸。几秒后她便抬起头,面带微笑地向指挥点头示意可以准备开始了。 在指挥棒落下去的一瞬间,交响乐团演奏出气势恢宏的柴一的开头,紧随其后苏华年的钢琴声部便开始了演奏。 马遥坐在台下听见苏华年弹奏出第一个和弦的时候,她便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才是苏华年,完全不同于昨晚初次与交响乐团排练时的质量,马遥悬在嗓子眼的心往下放了一点。简璐坐在马遥的身旁,双手始终紧握,她的目光完全聚焦在苏华年的身上。 而喻知非,他突然懂得了为什么每年奥运会时,教练员在接受采访的时候都会说,比赛对于观众来说,是一种享受,而对于教练员来说,却是一种煎熬。 上次也是这个地方,也是苏华年,也是柴一。但是他却是完全两种不同的状态。他每分每秒都在担心苏华年的腰伤会影响她的发挥。 台上的苏华年,就如同与喻知非初见的那天晚上一样,弹奏得十分投入。她的手指在琴键上上下舞动,左右奔跑。整个乐曲行云流水,几乎没有什么失误,她所做出的处理不同于高睿的处理,比他更多了几分细腻。 马遥紧盯着苏华年的每一个动作神态,任何不同于她往日演奏习惯的小变化都让她感到心头一紧。 人说,十年磨一剑;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 苏华年充分地体现了这一点, 辉煌的结尾。 苏华年起身鞠躬谢幕。 不同于开场时的叽叽喳喳,台下一片的掌声已经欢呼声。 刘指挥高举起苏华年的右手,示意观众再给她多一些的掌声。 有许多人抱着鲜花上台,苏华年接过了第一束时,余光便看见花中插着的小卡片上还是写着高睿的名字。她微笑着将花递给了指挥,向指挥表示感谢,也示意观众为指挥鼓掌。她又将一束一束的花以同样的放松给了乐团首席和各个乐器声部的首席。 突然,有个非常好看的男人抱着花走了上台,苏华年接过了她的花,没有再转身赠与身后交响乐团的演奏员,她自己双手抱着那束花,鞠躬谢幕。 苏华年知道,今晚所有的鲜花都是为了高睿而准备的,仅仅只有这一束不是,仅仅只有这一束是专门充满祝福地给她的。 当苏华年看着童尘上台来献花的时候,她就知道。 到了后台,苏华年依旧抱着那束花没有松手,她抽出在花中的小卡片,正如她所料,果然是那个她觉得十分好看的字迹。 “祝贺演出成功。 喻知非。” 第13章 萌动(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回到后台,祝贺她的人越来越多,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笑着向来与她讲话的人致谢,虽然有很多人她并不记得他们有过什么交集。 许久,蜂拥而至的人群逐渐散去。 苏华年便低着头抱着喻知非送给她的花看着,这是一束白玫瑰,用着复古的米黄色包装纸包着,里面的卡片也是与包装纸统一的米黄色,上面有着很好看的暗纹,精致典雅。 苏华年用手摸着卡片上的纹路,看着喻知非好看的字。 突然,后台的灯光黑了下来。 苏华年有些害怕地抬起了头,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她完全无法适应,她的几乎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处境中,她有些无助地左右张望着。 在她几乎就要适应黑暗,打算看看灯究竟为什么不亮的时候。猝不及防地“砰”地一声,苏华年在黑暗中吓得一抖,怔在了原地reads();。 突然“啪”地一下,灯开了。 苏华年又被这光线刺得睁不开眼睛。她用手捂住眼睛,眯着眼睛,从手指缝中隐隐约约地看见眼前有好几个熟悉的身影。 有一个身影朝自己扑了过来,苏华年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她双手环抱着鲜花,一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角,一屁股坐在了地下。 这一下苏华年可是看清是谁朝自己冲过来了。 “简璐!你干嘛呢?吓死我了。”苏华年坐在地上,抬头看着简璐。 “这不是给你惊喜嘛。”简璐伸手准备拉起了苏华年,说道,“变成彻头彻尾的惊吓了。这可不怪我啊,这都怪老师。” 苏华年气呼呼地拍开了简璐的手,依旧在地上坐着。她心疼地捡起掉在地上的花。 惊喜?苏华年看着后面一地的礼花屑,在黑咕隆咚的地方放这不发光的的东西,也真的是特殊的惊喜。不过苏华年转念一想,还好简璐没搞什么发光的东西,要是简璐用蜡烛摆个什么造型,指不准就把喻知非刚刚完工的大作给一把火烧了。 马遥在笑着说:“怪我?你凭什么怪我?我都说不要搞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啦,带她去吃个好吃的宵夜她就乐疯了。” 苏华年激动地说:“好啊,吃什么好吃的?” 马遥略带得意地朝简璐挑了挑眉毛,“看,我说了吧,你非不信。” 简璐有些挫败地朝着苏华年“哼”了一声,“你看你没出息的样子,一点点吃的就把你糊弄了。” 苏华年这时才提着裙子站了起来,作势要打简璐,突然她看见,简璐跟马遥的身后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喻知非。 喻知非坐在轮椅上,苏华年坐在地上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马遥和简璐身后还有人。 苏华年停下了与简璐的嬉戏,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 喻知非也笑着说:“喜欢就好,不用客气。” 马遥想了一下说,“喻先生,一会跟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吧。算是给华年庆祝一下,也算是我表示一下对你的谢意。” 喻知非礼貌地说道:“帮华年庆祝一下我是很乐意的,只是并没有什么好感谢我的。” 苏华年心中似乎是微微一颤,华年。 喻知非在话语中很得体地接过了马遥对苏华年的称呼。 在苏华年的生活中,除了极其亲密的人会除去姓氏,叫她“华年”,其他的人几乎都是连名带姓对叫她苏华年。 这种突如其来的,莫名的亲近,让苏华年有些慌乱。 马遥坚持邀请喻知非,他也没有多加推辞,便答应了下来。 关键问题是,吃什么。 简璐对苏华年说:“你想吃什么?”她又故作玄虚地小声说道,“吃贵点的,宰死老师,今天这么开心,得让她多掉肉。” 苏华年也笑着说:“好啊,我得挑贵的。” 她的心里在想,去哪里才比较时候喻知非呢?其实在她的内心,她觉得在宿舍楼下买点烧烤,会宿舍和简璐一起吃烧烤看综艺,就是最好的庆祝reads();。但是马遥老师已经邀请了喻知非,她也不好扫大家的兴。 想了一会儿,苏华年开口说道,“去喝晚茶吧,现在几点了?陶陶居的晚茶还有吗?” 简璐吃惊地说:“你疯了吧?哪来的习惯演出以后去喝茶吃点心的?应该要出去浪出去嗨啊!喝到不醉不归啊!” 马遥一把把简璐拖到了自己面前,说:“出去浪出去嗨,不醉不归是吧?”她看着简璐,“你哪来的习惯?” 简璐摆了摆手说:“我可没有啊,我这不都是听人家说的,听人家说的嘛。” “听人家说的?”马遥不相信地问,“你每天晚上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宿舍?” “对对对,”简璐点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我几乎每晚都在宿舍看剧的,从来不出去不晚归。”见马遥一脸的不信任,简璐还补充道,“不信可以问华年啊。” 苏华年也配合着赶紧点头。 “很好,”,马遥微笑着,“既然你那么闲,那就多弹一套音阶,下节课检查。” “我不要!”简璐还打算说些什么。 马遥对着喻知非说:“不好意思,见笑了。”她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十点。“陶陶居的晚茶赶不上了吧。”马遥对苏华年说,“吃别的?” 苏华年又开始在脑袋里搜索着,许久没有说话。 见苏华年迟迟没有回答,喻知非说:“想吃的话其实也可以的,正巧认识他们的一位经理,我让他们稍微等我们一下吧。” “这样啊,”苏华年说,她也没有想出什么更合适的地方,于是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就麻烦你了。” 喻知非说:“没事。那我们现在走吧。一会上车了我就给他打电话。” “喻先生,”马遥突然开口说,“可能还得麻烦您一件事情,我一直是一个人,所以我的车是两座的,怕是得麻烦你载一个我的学生了。” 喻知非笑着说道,“当然没问题。” 于是在苏华年换完衣服后,他们一行人朝着停车场走去。 路上,马遥说:“简璐,一会你坐我的车走。” 简璐问:“为什么特意强调,我坐你的车?” 马遥淡淡地说:“因为你太吵,丢人。“ 就这样,苏华年坐上了喻知非的车。 她坐在他的车上,手上依旧抱着喻知非给的那束花。 喻知非也注意到了,她其实收到了很多的花,几乎都分给其他乐队成员了。而音乐会后,真正会把花带走的演奏员其实并不太多,大多都是将花留在了后台。 喻知非看苏华年将花带了出来,不禁问:“很喜欢?” “嗯?”苏华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喻知非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她看了看怀里的花,小声地说:“很喜欢。”似乎是怕喻知非不相信自己,她又补充道,“谢谢你,我真的很喜欢。” 第14章 萌动(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依旧是童尘开着车,依旧安静的车内,依旧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流,而苏华年却似乎觉得与喻知非的相处自然了许多。 她坐在他的身旁,抱着他送给她的白色玫瑰,侧身看着窗外的街景。 喻知非打完电话知会了饭店需要等他们之后,便看着苏华年。 他本以为她在音乐会后会变现得开心,兴奋,激动。然而苏华年却似乎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不同。 喻知非开口问:“你不开心吗?” 苏华年疑惑地转过身来,看着喻知非,说:“我没有啊,我很开心。” “为什么看不出来?”喻知非问。 苏华年笑着反问:“为什么我开心,别人要看得出来?” 喻知非有些语塞,他想了想,继续说道,“也不是要别人看得出来,就是感觉……”他看了看苏华年,“就是感觉你不太喜欢表露出来你的情绪。” 苏华年说:“表露出我的情绪?我说了我很开心,很喜欢,我觉得就是表露我的情绪了啊,不是这样吗?”苏华年有些不解。 喻知非笑了笑:“我以为你们这个年纪的人,都像简璐那样,没想到也有像你这么深沉的人。” “我这个年级,”苏华年也笑了起来,“我们难道不是一辈的吗,听起来感觉你比我大了很多似的。” 喻知非点了点头,“我大概,真的比你大很多。” “那么,”苏华年说,“请问您,今年贵庚?” “二十八。”喻知非回答道。 “也还好啊,”苏华年不以为然地说,“这是一辈人啊。” 喻知非说:“你出生的时候,我都上小学三年级了,我们会有代沟的。” 苏华年笑得更厉害了,“代沟?这才几年,你确定?” 喻知非也笑了起来reads();。 童尘忽然开口:“不好意思,苏小姐,能不能麻烦您打个电话给马老师。她在这个路口停下来了,没有跟上来。我们是等她还是先走?” “好。”苏华年掏出手机,拨通了马遥的电话。 “老师,你们怎么停下来了?”苏华年问。 马遥无奈地说:“简璐非要买酒,你们先走吧。” “酒?”苏华年有些吃惊地说,“谁喝啊,让她自己喝,哪有人吃点心喝酒的,她买了肯定又要灌我。” 苏华年示意童尘可以走了,不用等马遥和简璐。 “不管她,到时候到了我们再说。” “好。” 于是苏华年和喻知非便先于马遥和简璐到达了地点。 苏华年和喻知非两人先进入了饭店。 偌大的饭店,不同于往日热闹的气氛,空空荡荡,厅内除了服务员以外没有任何的顾客。 经理看见喻知非,便迎了上来。 “不好意思,麻烦您了。”喻知非礼貌客气地说道。 “哪里哪里。”经理连忙说,“您能来我是很高兴的。” 在经理的接待下,苏华年和喻知非先行进入了包厢。 寒暄了几句后,经理便离开了包厢。 “你怎么会认识他啊?”苏华年一边翻着菜单,一边问喻知非。 喻知非想了想,说:“很多很多年前,我刚刚入行的时候,帮他设计了这间饭店。” “这里?”苏华年抬起头,看着喻知非问道。 “是啊,”喻知非笑着说道,他环视了一下周围,“就是这里。” 苏华年站了起来,在包厢内走走看看。 喻知非打趣地问她:“请问苏小姐,对我设计的这一小小部分,有什么建议和意见吗?” 苏华年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地板砖很好看。” 喻知非笑了出来,“我想,我们的地板供应商会很高兴的。” 苏华年也笑了出来,“这也是消费者对你的夸赞,你也可以高兴一下下。” “哦?”喻知非说,“对我挑地砖的品味的夸赞?那就谢谢了。” 苏华年笑着在屋里继续到处看着。 马遥和简璐还没有到。 喻知非便先拆开了四份餐具,开始烫碗。 这大概是来自广州人比较特有的习惯,在饭店吃饭前,会先上一壶热茶和一个小小的盆子,然后人们会把碗筷都烫一遍,将水倒入那个小盆子中,之后服务生在将它撤下。 苏华年看见喻知非的举动,连忙说:“我自己来就好。” 喻知非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没事,举手之劳reads();。” 正说着,简璐跟马遥便走了进来。 “你买酒干什么?”苏华年对简璐说。 简璐笑着挽过苏华年的胳膊,“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啊。你这好酒贪杯的嗜好……” 苏华年弹了简璐的脑门。“你乱说什么啊,我那是被你灌多了之后晕乎了才一直要喝的。” 马遥帮助喻知非拜放着餐具,他笑着抬头看着苏华年说:“酒量很好?” 简璐说道,“那是相当之好啊,啤酒,一易拉罐之后就不省人事,一不省人事之后就开始狂喝,然后就彻底发酒疯。” 苏华年捅了捅简璐,说:“我这么不能喝你还老让我喝。你怎么回事。” 马遥接过了话,“你这酒量,是得多跟我们喝喝酒,好好练练。一个女孩子,一沾酒就稀里糊涂,多不安全。” “我……”苏华年顿时觉得,对于这种稀奇古怪等等逻辑,她竟然无言以对。 在简璐的积极推动下,点菜环节迅速地结束了。 因为没有其他的顾客,所以上的速度也很快。 苏华年开心地吃了起来。 “好吃!”苏华年笑着说。 马遥看她幸福的样子,笑着摇头说:“你也就这点追求了。” “哪有?”苏华年看着马遥一副瞧不上自己的样子,说:“我的追求是!吃遍全世界。” 喻知非笑着说:“多吃了几个国家,你就会发现,好吃的还是中国菜。” 简璐拍了拍苏华年,“你在吃遍全世界的时候,别忘了,也要喝遍全世界。”说着,就往苏华年的杯子里开始倒酒。 “我不要喝!”苏华年抗拒道。 “这是梅子酒,喝不晕你的啦。”简璐一边倒一边说。 “真的?”苏华年怀疑地问。 简璐放下酒瓶,看着苏华年,说:“真的,一会还要麻烦喻大设计师把你送回去,你喝醉了多丢人。就你喝多了的那个样子……” “哎好了好了,”苏华年赶忙打断了简璐。“你不用描述得那么详细了,我不想知道。” 他们一行四人一边聊天一边吃着东西。气氛很融洽。 “干杯!”四人一同举起了酒杯。 “祝贺你演出圆满成功!”简璐对苏华年说。 “祝贺你!”喻知非也对苏华年说。 苏华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 马遥对苏华年说:“要再接再厉啊。” “好。” “干杯!”四人的杯子碰撞在一起,带着喜悦,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苏华年一饮而尽,喝完之后她想,这个梅子酒甜甜的,还挺好喝。 第15章 萌动(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喻知非很快就发现坐在身旁的苏华年不对头。 她一个人倒着酒,一杯接着一杯,根本就停不下来。 喻知非见她还要在继续往杯子里倒酒,便伸手拿过了她的酒杯。“你喝太多了,不要再喝了。” 苏华年的反应让喻知非意识到,她真的不对劲了。 “不要,”苏华年握住了喻知非的拿着酒杯的手,傻呵呵笑眯眯地看着他,声音软软糯糯地说:“好喝,还要喝。” 喻知非的手就这样被苏华年握着,他看着苏华年,她的眼神中没有了平时的沉稳,取而代之的是单纯的光芒,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喻知非知道,这是他自己眼中从来没有过的光。 他的语气不自主地柔和了下来,对苏华年说,“好了,不要再喝了,不好喝,把杯子给我。”说着,他便推开苏华年握着他的手。 苏华年拉住了喻知非的手,阻止他从手中拿走酒杯。“好喝,甜。”苏华年认真地说。 喻知非无奈地放下了酒杯,自言自语地说:“算了,你喝吧reads();。” 苏华年笑嘻嘻地拿过了酒杯,满足地倒上了酒,又喝了起来。 如果简璐知道,苏华年会这么喜欢喝这种梅子酒,那她一定会看住苏华年不让她喝那么多。她大概是最清楚苏华年发酒疯是什么样的人了。 当简璐发现苏华年的异样时,苏华年正趴在桌子上,头埋在胳膊里,低着头看不出她在干些什么。简璐一开始还以为苏华年只是睡着了,她的内心松了一口气。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自己错了。 苏华年的肩膀一上一下微微地颤抖,隐隐约约地发出小声的啜泣。 喻知非低头看着苏华年,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苏小姐?”他低低地叫着她,见她没有反应,他又喊了一声,“苏华年?” 而苏华年还是依旧啜泣着,没有抬起头离他。 喻知非看向简璐,问:“她怎么了?” 简璐叹了口气,她低头去拍了拍苏华年,“苏华年,别哭了,走了,回宿舍了。” 而苏华年恍若未闻,她依旧低着头哭着。 简璐定定地看着苏华年,她开始用力地拉着苏华年,试图将她拉起来,“好了苏华年,不要哭了!” 苏华年被简璐拉了起来,坐在椅子上。 喻知非看见了苏华年的满面泪痕,她两眼通红,眼神中空空荡荡的。她睁着眼睛,失神地望向前方,眼泪一直从眼中滚滚落下。 他有些心疼。 简璐看着苏华年这个样子,有些激动地说:“你不要哭了!苏华年!他不回来就不回来了,不回来拉倒!” “你让她哭一下又怎么了,”马遥打断了简璐的话。她俯身抱住了苏华年,轻轻地在她的背上拍着,“好了,好了……” 苏华年把头埋在马遥的肩上,她伤心地哭着。 喻知非知道马遥的意思,像苏华年这种压抑自己性子的人,大概也只有在酒后这种不清醒的情况下才会这样发泄自己的情绪。 他看着苏华年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趴在马遥的肩头。由本来的微微抽泣,逐渐哭出了声。 “他去美国了……“苏华年一边哭着一边说,”他不回来了……“她也抱住马遥,“老师,他不回来了,他在美国结婚了……” 苏华年的眼泪接连不断地落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了好了,”马遥继续拍着苏华年的后背,“不管他了,管他回不回来。” 在马遥的一番安慰下,终于把苏华年的哭给止住了。但是问题又来了,苏华年这个样子是肯定回不了宿舍的,肯定在门口就被宿管阿姨拦下来。也不能去马遥家,马遥第二天一大早要去外地。 怎么办? 马遥和简璐看着已经歪坐在沙发上的苏华年,两个人都十分为难。 喻知非看着眼前的苏华年,想了想,说道:“我把她带回去吧,奶奶,妈妈和童姨都可以照顾她,明天早上的时候她们也都在家,等明天晚点她好一些了,再让童尘送她回学校。” “这……”马遥犹豫地开口reads();。就算是她早有听闻徐平教授多次提起喻知非为人谦和有礼,也知道徐平教授与喻家是多年老友,从老一辈就开始交好。但毕竟是一个她自己不太熟悉的人,她也实在是不能放心把自己的女学生就这样让他带走过夜。 马遥看着眼前坐在轮椅上的喻知非,她想,苏华年跟他在一起,应该也没有什么不安全的吧。 “好吧,”马遥想了想,开口说。“那就麻烦你了。” 十几分钟后,喻知非坐在车里,看着身旁睡着了的苏华年,心中感到微微的不可思议。他不是没有想过日后与苏华年多一些交流,但是眼下这个局面,却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趁着苏华年不太清醒,没有选择权利的情况下,自作主张地将她带回了家。 喻知非心底里其实是有些不太舒服的,他会觉得这种交际是他单方面地拉近自己与苏华年之间的关系,说不定苏华年她根本不愿意与自己有任何过多的往来。 不过很快,喻知非便停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他看着眼前歪着脑袋,闭着眼睛,嘴巴嘟嘟的女孩。想起了第一次她坐在他的车上的时候,也是这样子地睡着。 喻知非就这么地看着她,在大脑还没有做出判断的情况下,他已经将手伸向了苏华年的脸颊。 他的指尖触及了她的脸颊,指尖传来了暖暖的触感,他却像是碰到了什么易碎的宝物似的,又将手飞快地缩了回来。 喻知非低下了头,笑着摇了摇头。 望而却步,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忽然,喻知非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在静静的车内,喻知非的手机铃声显得格外的大声。 他赶忙接起电话。 “喂。” “我现在回来,就快到家了。” “爸爸还在公司吧?” “我就猜到他还没回来,那奶奶睡了吗?” “已经睡啦,没事我不找奶奶,你就让妈妈或者童姨煮点醒酒汤。” “不是我要喝,我没喝醉。” “哎呀,喻知凡,你是真的好烦。” 喻知非扭头看了看身边刚刚还熟睡的人,现在她已经被他吵醒了。 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一脸的木讷。 喻知非笑着看着苏华年,心想,难得看见她这么不清醒的样子。 电话里弟弟的声音不绝于耳,喻知非淡淡地开口, “知凡,她喝醉了,我把她带回来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停到了这句话后突然停了下来,久久没有说话。久到喻知非开始怀疑喻知凡是否已经挂了电话。 “喂?”喻知非疑惑地说了一声。 似是传来了一声隐隐的叹气声,喻知凡问道,“是她吗?” 喻知非看了看身旁的苏华年,淡淡地说:“是她。” 因为喻知非的这一句话,将至深夜的喻宅炸开了锅reads();。 最先发疯的是喻家小少爷,他挂断了电话之后冲出房门,一边跑一边大声朝着母亲嚷嚷:“妈!妈!哥要带女孩子回来啦!还是喝醉了的女孩子!哥让你煮点醒酒汤!” 如同接力棒一般,紧接着喻家太太也似乎不太正常了,她焦躁地吩咐了童姨,然后便打起了电话, “你快回来,” “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撒什么娇,有事,你快回来。” “反正你儿子带着一个小姑娘回家来了,懒得理你,你爱回来不回来,别以后怪我说我没告诉你。” “有什么稀奇的?不是你家小儿子,是你家大儿子。” “喂?喂?” 于是喻家先生挂断了自己太太的电话,将一会议室的人扔下,火速驱车回家。 没人敢惊扰喻家老太太,但浅眠的她依旧被不同寻常的动静吵醒了,她走出房门,看见自己的媳妇刚刚给打完电话,自己的小孙子正在满屋子打转,多年在她就的保姆童姨这么晚了还在厨房煮东西,她便开口问向自己的媳妇:“云洁,这是怎么了?” “知非,把她带回来了。”杨云洁看着眼前的婆婆,有些犹豫地说。 “好,这是好事,你跟童姨好好照顾她。”说罢,喻老太太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她拿起了床头的照片,抚摸着照片,对着照片里的男人说:“老头,我们的小知非长大了,终于还是把她带回家了。” 而在车上的喻知非,并没有料想到家中已经一石激起千层浪。 他看着苏华年,脸上因为酒后而有了平日里没有的红晕,十分可爱。 忽然,喻知非开口问:“苏华年,你的心还在你这里吗?”他不管苏华年现在能不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也不管苏华年能不能回答他。他看着苏华年,自顾自地又问了一边:“你的心,回来了吗?回到你自己这里了吗?” 苏华年似懂非懂地看着喻知非,然后低下了头。 喻知非笑着摇了摇头,移开了视线。他本就没指望能够听见她的回答。 过了好一会,她听见身旁的苏华年闷闷地说:“不知道,找不到了,有可能已经回来了,也有可能回不来了。” 喻知非扭头看向苏华年,她依旧低着头,在昏暗的车厢内看不清她的样子。 于是他便伸出了手,双手捧住了苏华年的脸庞,微微用力,将苏华年头轻轻托了起来,让她不得不看着自己。 喻知非看着苏华年,认真地对她说, “如果找不到了,那我帮你找回来,然后你把它交给我,好不好?” 苏华年怔怔地看着喻知非,他继续说道, “如果你的心已经回来了,还在你这里,那么,我准备要把它拿走了。” 很多很多年后,喻知非问过苏华年,还记不记得这天晚上的情景,苏华年说,她只记得梅子酒很好喝,别的什么的不记得了。 苏华年问过喻知非很多次,他到底说了什么。 而喻知非却总是笑着说,以后不许她在外面喝酒。 第16章 若即(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看着认真的喻知非,她“嗯,”了一声,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reads();。 她的脸被喻知非的双手包裹着,喻知非的手掌微凉。轻轻低抚摸在她酒后微烫的面庞上,让她觉得十分的舒服。 苏华年左右摇晃着自己的头,在他的手掌中拱了拱,像小猫一样地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喻知非有些无奈地看着苏华年,她闭着眼睛,眼睫毛无意识地轻轻抖动。之前哭过的她鼻子估计有许多不舒服,微微张着嘴巴,喻知非能感到苏华年的呼吸微热的温度,一下一下地在他的手上。 喻知非久久都没有叫醒苏华年。 其实他的这个姿势让他自己觉得很不舒服,他朝着苏华年的方向扭着自己的身体,像苏华年的方向前倾着,他的手作为苏华年睡觉的支撑点,双臂用力,下方没有支撑。 但是他依旧没有叫醒苏华年。 许久之后,当车子还没驶进喻宅的时候,喻知非却不得不轻轻地推醒了苏华年。 就连同他自己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在喻家小院的门口,齐刷刷地站着两个人。 喻知非在微弱的灯光中,辨别出来了门口站着的分别是谁。 有他的弟弟,妈妈,还有他的爸爸。 喻知非心想,这都是他甜蜜的烦恼。 苏华年被喻知非拍醒之后趴在车窗上,向外面看着,嘿嘿地傻她笑,扭头问喻知非,“是谁啊。” 苏华年的头发乱糟糟地朝天上翘着,喻知非伸手抚平她的头发,一边抚摸着她,一边说:“我的妈妈,还有一个烦人的弟弟。” “嗯……”苏华年像个孩子一样,自豪地炫耀着说:“我也有弟弟,不过他不烦人,小月特别听话。” 喻知非笑着看着她,附和着她说:“你弟弟这么厉害啊。” “嗯!”苏华年开心地点着头,“不过……”苏华年说道。 喻知非看见苏华年脸上的笑容一点点低黯淡了下去,没有继续说话。 “怎么了?”就像是与孩子讲话一样,喻知非耐心地问着苏华年。 “我没有妈妈……”苏华年低下了头,带着哭腔。“我也想要像你一样有妈妈。” 喻知非心中五味杂陈,抚摸着苏华年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苏华年抬头看着喻知非,眼中满是泪水。 喻知非于心不忍,伸手一揽,便把苏华年揽入了怀中。 他的手放在苏华年的脑后,他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她的头发抚摸着,他闻到了苏华年淡淡的酒味,感受到了苏华年一下又一下的啜泣。 “好了好了,”喻知非安慰着苏华年,“不哭了,”喻知非心想,苏华年大概是把平时的所有泪水都攒到喝醉了以后时候再全部开闸泄洪。 苏华年的头靠在喻知非的肩头,她闷闷不乐地说:“胃疼……” 喻知非带着小小责备的语气,说,“之前都说了不让你喝那么多酒了吧,非不听。” “叩叩”地两声敲窗,打断了喻知非的思绪。 喻知非松开了苏华年,朝窗外看去reads();。 他看见他的那个烦人的弟弟,喻知凡在窗外笑呵呵地看着自己。 喻知非摇下了车窗。 苏华年看见了喻知凡,止住了哭泣,她拉扯了一下喻知非的胳膊,指着喻知凡对他说,“你烦人的弟弟。” 喻知非看着苏华年,笑着对她说:“对,这就是我烦人的弟弟。” 喻知凡在窗外对着喻知非说:“哥,你瞎说什么。” 喻知凡伸手拉开了车门,按下了车门旁的一个按钮,一道缓坡降了下来。喻知凡走入了车内,他走至喻知凡的身后,推动他的轮椅,将他推下了车。 苏华年看着喻知非下来车,也起身走下车。 她迈步下车的时候觉得眼前一晃,脚底踩空,她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向前扑过去。 喻知非在轮椅上回头向苏华年看过去。 而喻知凡则马上伸出了手,一把扶住了苏华年。 苏华年被他扶住之后,她定定地看了一会喻知凡,说,“你哥哥说得不对,你不烦人。你跟小月一样,也很乖。” 喻知凡得意地笑着低头看了看坐在轮椅中的哥哥,然后有些不怀好意地问苏华年,“你觉得是我好看一点还是我哥哥好看一点?” “知凡,”喻知非打断了他的问话,“她现在脑子不清楚呢,你别逗她了。” “哎呀,人家都说酒后吐真言嘛,”喻知凡不理睬哥哥的话,他继续地问着苏华年,“你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哥哥多一点。” 苏华年低头看看喻知非,又看看喻知凡,没有说话。 在她没有说话的时候,喻知非居然有一些小小的紧张,他甚至开始担忧苏华年说出的答案,就算他知道她现在一脑袋的浆糊,他也开始有点害怕自己所要听到的答案。 许久之后,苏华年笑嘻嘻地说:“喜欢你哥哥多一点。” 喻知凡颇有深意地看了喻知非一眼,继续地问道,“为什么喜欢我哥哥多一点?” 苏华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哥哥比你好看,” 喻知凡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楞了一下,接着十分不开心地说:“哪有!” 轮椅中的喻知非轻轻地笑着,虽然他知道这不过是苏华年的戏言。 已经到了深秋初冬,一阵冷风吹来,喻知非低头用手掩住嘴,低低地咳嗽着。 杨云洁有些心疼地看着儿子,她拍了拍喻知非的后背,又拉高了一些盖在喻知非腿上的薄毯。然后将自己手上拿着的外套披在了苏华年的肩上,说:“好了,先进去再说。” 苏华年低头看着自己肩上搭着的外套,然后抬头看了看杨云洁,有些怯生生地说,“谢谢。” 杨云洁笑着说,“不客气,先回家吧。”说着她便挽过了苏华年的胳膊。 杨云洁知道,这个女孩子对于自己的儿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命运对于他的儿子来说已经太不公平,他的人生中少了许许多多的快乐。在孩提时期,他便丧失了与同龄孩子一起在蓝天下奔跑嬉戏打闹的权利,在他的青春期,他几乎将一切的本该充满活力时间都浪费在了病榻上,后来,在他成年以后,身体逐渐好转,他又将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学习,画图上reads();。杨云洁希望他的儿子能够拥有,感受到真正爱情所带来的甜蜜。 挽着摇摇晃晃地苏华年走进了房间。 童姨的醒酒汤已经做好了放在桌子上,在柔黄色的灯光下,冒着热气。 听见有人进门的动静,童姨也赶忙从厨房走了出来。她从杨云洁的手中扶过了苏华年。 刚刚坐下来,苏华年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杨云洁看了看已经睡沉了的苏华年,对喻知凡说:“把她先抱去客房吧。” 喻知凡俏皮地看了看自己的哥哥,说:“失敬了啊,哥。” 杨云洁拍了喻知凡一下,“别闹,快把她抱去客房。一会在这里睡着凉了。”杨云洁示意童姨跟喻知凡一起上去,照顾一下苏华年。 客厅里顿时只剩下喻知非和杨云洁。 喻知非与母亲之间的关系向来亲近,杨云洁开口说道,“不准备跟我聊聊?” 喻知非笑着说:“本来还打算过段时间,再聊的。”他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低着头有些犹豫地开口,“妈妈,你觉得可以吗?你觉得我……可以这样子做吗?” 杨云洁坐在了喻知非身旁的凳子上,他知道喻知非在犹豫什么,她对他说,“妈妈希望你幸福,希望你有称心如意的婚姻,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她紧紧握住了喻知非放在双腿上的手,“你从来都不比任何人差,你的一切事情都做得比同龄人优秀得多。你要相信,你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喻知非看着杨云洁,苦笑着说,“是吗,我真的不相信……” 杨云洁拍了拍喻知非的肩膀,叹了口气,说:“去吧,去看看她。” 喻知非推动轮椅,朝着客房前进,走到客房门口的时候,童姨正好出来,她说:“苏小姐已经睡了。” 喻知非点头应了好,进入了客房。 客房的地上有着厚厚的地毯,他的轮椅在上面行驶着,寂静无声。 在床头灯微弱的灯光下,苏华年的面容看起来十分宁静平和。 她向左侧躺着,微微蜷缩着身体,左手放在左腹部。 喻知非想起了之前在车上时,苏华年说的胃疼。看着眼前她的姿势,喻知非知道,她的胃疼大概还是没有好。 他有些后悔,刚刚应该把她叫醒,让她把醒酒汤喝了再睡。 喻知非拉过了苏华年的手,将她的手放在了掌心。 他看着她的手,每个指尖的指甲都不像是常人一样的圆润,每个指甲的最前面都平平的。因为常年的练习,她的指尖都有着厚厚的茧子,指甲也平平的。 摩挲着她的手,他想起了母亲的话。 追求幸福的权利? 好吧,他就相信这一次,命运会对他稍微地眷顾。 于是,喻知非低头,轻轻地吻上了苏华年的额头,对她说, “晚安,好梦。” 第17章 若即(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喻知非出门之前再次回头看了看苏华年,看着她熟睡的面庞,他伸手关了床头灯,转身离开。 喻知非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发现护工已经等候多时。他在护工的帮助下换下衣服,进入浴室。被护工抱起来。护工将喻知非放入浴缸内,然后便出去了。他的浴缸是特制的,他的浴缸两边都有着把手,在他的背部所倚靠的地方设计了靠背,他可以自己在浴室里洗澡。 喻知非泡在热乎乎的水里,他闭上眼睛,仰起头,想着这一天的事情。她想起苏华年在台上光辉璀璨的时刻,想起苏华年抱着他给她的花,低头羞涩的样子,想起苏华年悲伤哭泣的样子,想起苏华年喝了酒之后傻乎乎的样子,想起她刚刚熟睡的样子,想起她各种各样的样子,喻知非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过了好一会,他睁开了眼睛,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腿,脸上的笑容渐渐地低沉了下去。 就这样在水中泡着,喻知非不知道时间过了有多久,也仿佛感觉不到水温已经逐渐变凉,他始终都没有按铃叫护工进来。久到护工在门外敲门,朝内不安地呼喊着:“喻先生?” 喻知非这才缓过神来,应了声,然后护工便进来帮他擦身,再穿上衣服,将他抱上了床。 喻知非虽然尽力地做到任何力所能及的事情亲力亲为,但是他毕竟还有那么多的事情不能够自己做到。在这种生活琐事上,他最大限度的坚持,也仅仅停留在不需要护工陪床的程度。 他的床的正上方有两个吊环,喻知非一伸手便可以拉到。经过常年的锻炼,他可以用双臂的力量使自己坐起来,也可以先拉住头顶的吊环再用他床边的围栏借力,将自己吃力地翻身,虽然这个过程需要将近三分钟,但是他依旧坚持着自己睡觉,自己在半夜醒来的时候吃力地翻转着自己的身体。 喻知非突然想到,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够拥有一位枕边人,不管这个人是不是苏华年,那么她都得跟他一起,接受这个现状,接受这个连一夜整觉都不能够拥有的现状。 他有些吃力地抬起了头,看着对面的墙壁,想起了刚刚自己看见的那张熟睡的面庞,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是睡得那么熟,不知道她有没有老老实实地盖着被子。 就这样,喻知非带着自己的胡思乱想,进入了梦乡。 太阳永远都会升起,黑夜永远都会过去。 苏华年有着极规律的生物钟,不管前一夜发生了什么,她总会伴随着太阳的升起而醒来reads();。 但苏华年从未想过,有一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自己会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床上,穿着自己从未见过的睡衣,呆在一个自己从未到过的房子里。 她惊恐地坐了起来,掀开了自己身上的被子,低头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已经被人换过的衣服。她使劲地摇着头,试图把自己从梦境中唤醒。 窗外鸟语花香,窗内惊慌失措。 当发现这一切是现实的时候,苏华年赶忙蹿下来了床,没顾得上穿拖鞋,光着脚低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她刚刚冲出房门,就看见有一位端庄的中年妇女正在她的门口。 “起来了?”那位中年妇女笑着对苏华年说。 “您……您是?”苏华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问道。 那位中年妇女和善地笑了,说道,“我是喻知非的妈妈。” 苏华年脑中嗡地一声,喻知非的妈妈?那她这是在喻知非的家里? 环顾一下四周,她发现这里的房门都没有门槛,所有门的宽度都是可供轮椅进出的。苏华年所在的客房是位于二楼的,她远远望去,甚至在走廊的尽头看见了电梯。 苏华年低着头,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我昨晚给您添麻烦了。” 喻知非的母亲看了看苏华年光着的双脚,她开口说道,“没事儿,哪里给我添麻烦了,”她拍了拍苏华年的后背,“快去把拖鞋穿上了,光着脚踩在地上小心着凉。” 苏华年应了好后噔噔噔地跑进屋内。其实只是一句微不足道的关心,却使苏华年的心中泛起了涟漪。自父母逝世后她便再也没有感受过这种来自于家庭的温情,这种简短但却细腻的管弦,是简璐和弟弟苏华月所不能给她的。 走出房门,苏华年看见喻知非的母亲还站在那里,手上抱着她的衣服。苏华年接过衣服,说“谢谢阿姨,我一会换好衣服以后就回学校。 杨云洁笑着说,“不急不急,现在这么早,怎么也得留下了吃过早饭再说。” 苏华年连忙摆手,“真的不用了阿姨。” 杨云洁还是带着笑容,说:“你是喻知非带回来的朋友,你要走,自己去跟他说,我只负责做好吃的饭。” “好吧,”苏华年有些无奈,“那一会等他起床了我再去跟他说。” 杨云洁叹了口气说:“他已经起床了,在画图,刚刚他才和他爸爸吵了一架,我现在都不敢去劝他了。” 苏华年有些吃惊地说:“这么早?”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时间才不到八点,画图会不会也太早了一点。 杨云洁继续说道,“其实他经常这么早,我们也都习惯了,就是他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护工说他有些感冒,好像还有点低烧……”语气中带着无限的担忧。她看着苏华年,说:“苏小姐,我能不能麻烦你,去见他的时候稍微劝劝他。” 苏华年看着杨云洁的愁容,然后点了点头说,“好。他在哪?” 苏华年知道,喻知非的感冒应该是由于昨晚受凉而引起的,她的心中充满了愧疚。于是简单的洗漱过后,苏华年顺着杨云洁指给自己的方向,走到了喻知非的门口。 她犹豫了一会,敲了敲门。 她没有听见屋内的人准许自己进入的声音reads();。于是她又敲了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喻知非低着头,听见门再次被打开,他语气中有些不耐烦地说:“爸,你怎么又来了,我都跟你说了我没事,你不要……”一边说着他才一边抬起了头。 他看见苏华年站在门口。 “你……”喻知非一时有些语塞,过了好一会他才继续开口说,“你怎么起这么早?” 苏华年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笑着说:“哪里哪里,你更早一些。” 喻知非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苏华年。 她继续笑着说:“一位非常著名的简璐同志说过,早晨的光阴就是用来睡大觉的,你应该多睡一会的。” 喻知非看着苏华年,过了一会儿,开口说道,“那你呢,你一般起这么早都在干嘛?” “啊?”苏华年有些没反应过来喻知非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么她,她说:“起床,练一会儿琴,或者背一会单词,然后再吃早饭。” “所以啊,”喻知非接过了苏华年的话,“那么你又为什么要让我去睡大觉。”他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问,“我们有什么区别吗?” 我们有什么区别吗? 苏华年顿时就愣住了。如果说他们没有区别,那是不可能的,喻知非的身体状况在那里摆着,虽然苏华年不太了解具体的情况,但是谁都能想得到喻知非的身体素质不如常人。但如果说他们有区别,苏华年又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喻知非的工作中的努力,生活上的坚持,是很多人都不能够比拟的。 她想了想,开口说:“区别就是你今天感冒了。”苏华年走到喻知非的书桌前,看着他,继续说:“你生病了,我生病的时候,早上也是用来睡大觉的。” 喻知非淡淡地开口说:“我没有生病。” “真的吗?不要骗我,”苏华年笑着说。 “我没有骗……”喻知非的话说了一半,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苏华年隔着他的书桌,伸出了手,微微俯身将手掌覆在喻知非的额头上。 他感到额头上有着丝丝凉意,沁入心脾。 苏华年感受了一下喻知非的体温,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你骗我。”苏华年故作生气地说。 她绕过他的书桌,走到他的身后,握住轮椅,稍稍用力,便将他推离开了书桌。苏华年推着他朝着门口的方向驶去。 喻知非有些无奈地笑着说:“你要把我带去哪?难道你就不打算问问我的意见?” 苏华年语气中带着无理取闹,她说道:“不要,你骗了我,我已经取消你的发言资格。“ 眼看就要到房门口了,喻知非伸着手抓住轮椅的轮子,使得轮椅停了下来,他心平气和地对苏华年说“我的图今天就要交……” 苏华年没说什么,自顾自地拿开了喻知非的手,继续推着他前行。 “哎,苏华年你……”喻知非刚想说点什么。 苏华年就打断了他:“喻知非,你的发言资格已经被我取消了。” 喻知非无奈地耸耸肩,闭上了嘴,任由苏华年摆布。 第18章 若即(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推着喻知非走出房门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面临这样的一番场景。 餐厅。 餐桌上坐着喻知非的弟弟,爸爸,妈妈,还有喻知非的奶奶。 苏华年坐在座位上,低着头,只顾着吃。 她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场景。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聊着,吃着,喻爸爸在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吃饭,偶尔参与到喻妈妈和喻奶奶的话题中来,喻知凡喋喋不休地插着嘴,童姨在厨房与餐桌之间奔走,而喻知凡则大多时候在笑着看着这一切。 苏华年第一次觉得,自己和喻知非大概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喻知非家庭中的温情,是他多年来所憧憬,所向往,却又不曾拥有的。 喻妈妈和喻奶奶热情地招呼着苏华年,苏华年也微笑地接过她们所递过的食物。心中涌起丝丝暖意。 她的余光扫过坐在身旁的喻知非,心里想,他也不算是完全不幸的人,至少他和睦温暖的家庭,是让许多人所向往的。 忽然,喻知非侧过身,低头,弯着腰,用纸巾掩住嘴低低地咳嗽。 苏华年放下了手中的汤勺,看着喻知非,“你还好吧?”她关切地问。 喻知非向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是他依旧咳得直不起腰来。 杨云洁赶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喻知非的身旁,伸手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半晌,喻知非才停止了咳嗽。 苏华年看着他。 喻知非的脸色甚至比之前一早苏华年见到他的时候更加苍白了一些,额头上还挂着些许的汗珠,他微闭着眼睛,一只手撑着头,眉心微皱。 苏华年开口,轻轻地问道,“头疼?”语气中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 “嗯?”喻知非睁开眼睛,有些不确定的望向苏华年,当他反应过来她确实是在跟她说话的时候,他便淡淡地“嗯”了一声。 杨云洁有些不满地问喻知非:“你昨晚是不是也喝酒了?” 喻知非不在乎地说道:“一点点而已。” 杨云洁的话语中带上了一丝丝的责备:“你为什么要喝酒,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不能喝酒。” 苏华年有些诧异地看向喻知非。昨晚喻知非没有表露出丝毫自己不能喝酒的意思,他昨晚明明喝得很开心。 喻知非感受到了苏华年的目光,对她说:“没事。” 苏华年看着喻知非苍白的脸色,下意识地再次伸出手,准备覆上了喻知非的额头。 就在苏华年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喻知非感受到了全家人的眼光都聚焦在了自己的身上reads();。 本来埋头在报纸内容中的爸爸悄悄地抬起了眼睛,在厨房的童姨探出了头,喋喋不休的喻知非装作找东西似的朝这边张望,而妈妈和奶奶则是光明正大的盯着自己。 喻知非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好意思低向后缩了一下头。 苏华年似乎也毫不在意,继续向前伸着手,覆上了他的额头。 手掌上明显的传来了骇人的温度。苏华年有些吃惊,就在早晨前,喻知非明明还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低烧,而似乎转眼间,高热就朝他席卷而来。 苏华年急忙抬头对杨云洁说:“阿姨,他发烧了。” 杨云洁赶忙擦了擦手,探了一下喻知非的体温,她便对喻知非说:“好了,今天你不用去公司了,也不用画图了,老老实实地在家给我待着,吃药,睡觉。” 早饭后,喻知非看着爸爸出了门,有些无奈地被妈妈“软禁”在家里。 苏华年帮着喻妈妈和童姨收拾着碗筷,她开口说:“阿姨,一会我就先回学校了,不打扰你们了。” 听见苏华年的话语,喻奶奶便把她叫到了一边的房间内。 苏华年满心疑惑地跟着喻奶奶走进了贩卖,坐了下来。 喻奶奶拉过了苏华年的手,对她说:“小姑娘啊,我一直都喜欢女孩,可是我就是只有两个孙子,没有孙女。奶奶看见你很喜欢你,觉得跟你很有缘分,算 是你帮奶奶一个忙,今天就在家里陪陪奶奶,吃过午饭,傍晚的时候叫童尘送你回学校,这样你到学校的时候天还没黑,奶奶也比较放心,你看行不行?”喻奶奶的语气中带着宠爱和诚恳。 但苏华年依旧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太麻烦你们了,喻知非他还病着呢,让他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喻奶奶无奈地说,“你在这估计他才能好好休息一下,我们没人管得住他,他肯定一会就要溜去画图。”喻奶奶停顿了一下,有些沉重地说,“知非的身体状况你也不是没看见,他从小除了弟弟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同龄朋友,知非能跟你走得近些,我是很开心的。”她又接着说,“今天是周末,应该没课吧。你想要练琴也可以的,知非的画室隔壁就是一间琴房,你可以去练练琴,不会耽误你学习的。” 喻奶奶的话说道这个程度上,苏华年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那好吧……”苏华年便答应了下来。 苏华年还没走出房门,只见见杨云洁满脸的不高兴,走了进来,有些气冲冲地说:“妈,你管不管你的孙子,我是管不了了。” 喻奶奶笑着问:“哪个?” 杨云洁说:“不要命的那个。” “怎么了?”喻奶奶问。 “您自己去看看吧,我是管不了他了,”杨云洁又生气又心疼地说,“刚刚童叔找了大夫过来,知非刚刚挂上水,就钻进房间里画起了图。” 喻奶奶无奈地摇着头,“我这把老骨头是劝不动他了。”喻奶奶看着苏华年,对她说:“小姑娘,能不能麻烦你去劝劝他。” “我?”苏华年有些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然后没有信心地说:“我试试吧。” 苏华年再次敲响了喻知非的房门,她这次干脆不等里面的人做出反应,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她看见喻知非的桌旁有个挂输液瓶的架子,其实她早上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她当时以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衣帽架,没想到真正的用途却是这个样子的reads();。 两袋药水挂在架子上,药水一滴一滴地流入喻知非的手背。 喻知非脸色依旧苍白,他正低着头在画图。 抬头看见进来的人是苏华年。喻知非苦笑着说:“你又要把我带去哪里?” 苏华年看着喻知非,说:“你很有自知之明。”说着便再次走到了喻知非身后。 “能不能给我一分钟的陈述时间?”喻知非笑着说道。 “不能。”苏华年果断地说,然后一手提起喻知非的架子,一手用力推动了喻知非的轮椅。 “我能不能控告你不尊重残疾人?”喻知非笑着说。 “随便你。”苏华年满不在乎地说。 喻知非见自己又要被推出房门。他开口说道:“请问,要把我带去我家的哪里?” 苏华年停在了喻奶奶对她说的有钢琴的房门口,打开门,将喻知非推了进去。 这是一间充满阳光的房间,苏华年拉开了窗帘,阳光洒满了房间。 她将喻知非推入阳光照耀的区域内,对着他说,“晒太阳,消毒。” 苏华年环视着这间房子,说“好好看啊这间房间。” 这间房间的设计风格不同于她昨晚睡的客房,也不同于喻知非的画室,也与喻家的餐厅客厅的风格不太相符,就像是出自不同设计师之手一般。苏华年随口地问:“这间是你设计的吗?” 喻知非先是一怔,然后回答道,“是。” “外面呢?”苏华年继续问道。 “是爸爸和爷爷设计的。”喻知非淡淡地说道。 苏华年有些疑惑地看向喻知非,“那你呢?就这间?没有别的了?” 喻知非低着头,“嗯”了一声。 “哦,”苏华年见喻知非不想多谈,便没有多问下去。 过了一会,喻知非抬起头,笑着看着苏华年:“那我在这里干嘛?” 苏华年也笑着,她坐在了钢琴前,说:“你可以一边听我听我练琴,一边晒太阳,多享受。relax,懂吗?” 喻知非点了点头,“ok,relax。” 于是喻知非听见舒缓的钢琴曲流淌在房内,他整个人包裹在温暖的阳光中,感觉身上暖暖的,伴随着逐渐产生药效的药物,渐渐地睡着了。 苏华年在弹琴间看向了喻知非,发现他坐在轮椅中,浅浅地睡去。 在阳光中的喻知非,整个人身上都像是染上了黄澄澄的光芒,头发毛茸茸软趴趴的的,像是个孩子一般。刚刚还紧皱着的眉头,现在终于舒展开来。 苏华年起身朝喻知非走了过去,她抬头看了看他架子上的药水还剩下多少,又轻轻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再将喻知非腿上的薄毯拉高了一点。 然后坐在了喻知非的身边,看了他几眼,便走出了房门。 第19章 陪着你(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在喻知非睡后,苏华年辞别杨云洁和喻奶奶,她们不再坚持挽留苏华年,让童尘将苏华年送回学校,于是踏上了回学校的路。 苏华年在车上看着车水马龙的城市,来来往往的行人。她突然想起来一句话,在这世上,幸运的人都是一样幸运的,而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幸。 该如何去评判她与喻知非的生活呢? 她不知道。 他们都是幸运亦或都是不幸的人呢? 她也不知道。 满怀心事地回到宿舍,苏华年想起好多天都没有和弟弟通过电话,今天恰逢周末,于是她便拨通了弟弟的电话。 第一遍,没有人接。 苏华年并没有太在意。 她又拨通了第二遍,然而依旧没有人接。 苏华年的心中开始打起了鼓,苏华月从来不是一个会不接自己电话的人。 第三遍,电话那头依旧没有传来弟弟的声音。 苏华年满心慌乱地在手机的通讯录中找起了苏华月班主任的电话。 “喂,老师您好,打扰您了,我是苏华月的姐姐,我想问问他最近的情况……”苏华年话还没有说完,班主任便打断了她的话。 “你终于想起你的弟弟了?”班主任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不悦,“他病了,住院了,你有空还是回来一趟吧。” 苏华年的脑中“轰”地一声。 “小月怎么了?”她焦急地问。 “你回来一趟,自己就知道了。”班主任有些不耐烦地收了线。 苏华年有些愣住了。 她在演出的前一天还跟苏华月通过电话,他根本就没有提过自己生病的事情,苏华年也没有听出他的声音有任何的异样,怎么会突然就住院了呢。 来不及多想些什么,苏华年带齐了钱和证件就往火车站赶。在去火车站的路上,苏华年便在网上购买好了最近时间的火车票。到站,取票,上车,以最快的速度冲上了火车。 在火车上,苏华年坐着看着窗外,心中七上八下reads();。 苏华年和苏华月自小身体就都很好,他们连医院都很少去,这次她突然听见苏华月住院的消息,心中特别的紧张。 苏华年趴在了小桌板上,脑子一片混乱。 忽然,她感觉到了口袋中手机的震动。 苏华年没顾上看来电显示,直接将手机放在耳边,接通了电话。 “喂?”苏华年说道。 “喂,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了喻知非的声音。 苏华年突然想起他早上睡着的样子,许久没有说话。 “我是喻知非。”似乎是以为苏华年没有听出自己是谁,喻知非开口说道。 “我知道是你。”苏华年淡淡地说。 喻知非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中传来:“不好意思,上午睡着了。” “没事的,”苏华年有些无精打采地说。 这时车厢内响起了进站的提示音,“前方到站xx站,有下车的旅客请尽快做好准备。” 喻知非听出了苏华年声音中的疲惫,又隐隐约约听见了报站声。 “你去哪了?”喻知非问。 “我回一趟家,”苏华年看向窗外,继续说道,“出了点事。” “怎么了吗?”喻知非关切地问。 苏华年叹了口气,说:“我弟弟病了,我得回去一趟。” “严重么?”喻知非接着问道。 苏华年的语气中流露出了担忧:“我也不知道,我跟他现在联系不上,我连他在哪个医院我都不知道。我现在回去了上哪找他我也不知道……” “这样啊,”喻知非若有所思,等了一会儿他说,“稍等我五分钟。”然后便挂了电话。 苏华年只当他是手头边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不方便打电话。她心中也并没有觉得五分钟之后喻知非会给她打回来。 苏华年望着窗外,再次拨打了苏华月的电话。 “嘟,嘟,嘟……”电话那头依旧没有穿了苏华月的声音。 苏华年心中的不安,焦急,担忧,又更多了几分。 忽然,她的手机再次响起。 “喂,”她接起了电话。 “苏华年,”喻知非在电话那头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然后问道:“你几点到?”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着急。 苏华年有些疑惑,“怎么?”她问道。 “你几点到?”喻知非又问了一次。 “嗯……”苏华年想了想说,“还有两个多小时吧。” “好,”喻知非说。 “怎么了吗?”苏华年又问了一次。 喻知非思索了一下,沉着地开口问:“这样,你手边有笔吗?你记一下一个地址reads();。” “记什么地址?”苏华年更不明白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让她记地址。 “查到了苏华月住院医院的地址,你记一下。”喻知非开口说。 “不用记了,你告诉我是哪家医院就好了,我家那边不是很大,我都很熟悉,不用记地址了。”苏华年着急地说。 “你先别急,”喻知非安抚着苏华年,“你可能还真的不了解这个医院在哪。”他缓缓地说,“苏华月在胸科医院住院。” 苏华年坐在的士上的时候,她有些恍惚,似乎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样下的火车。 她坐在车上,回想自己问喻知非的话。 “胸科医院?胸科医院是看什么的?” 喻知非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最常见的应该是,肺部的疾病。” “肺?”苏华年疑惑地问,“那为什么非要去什么胸科医院,别的有些医院不是更好吗?” 喻知非停了停,半晌没有说话,然后他说道,“传染性的肺部疾病,集中治疗的专科医院,别的综合医院不收治这种病患的。” “比如说,”苏华年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比如说……什么病。” 喻知非沉着的说:“你先别急……” “给我一个名称,所谓的传染性肺部疾病,综合医院不收治,是什么病?”苏华年急切地问道。 “你先别急,去了以后看看你弟弟的情况再说……”喻知非安抚着苏华年。 “你只要告诉我,这家医院是看什么病的就好了。”苏华年打断了喻知非,“我只要一个病名。” “比如说,最常见的是,”喻知非叹了口气,低低地说,“肺结核。” 苏华年呆呆地在的士上坐着,看着窗外的风景,由自己熟悉的街景逐渐便变成了陌生的环境,看着车辆从城市的中心开往了城郊。 “小姐,到了。”司机叫了苏华年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付过车费,走下了车。 映入眼帘的医院,不似平常的三甲医院人来人往。 苏华年在医院的门口站了一会,便走了进去。 刚刚走进医院,苏华年便倒退了出来,她实在是与医院里的人格格不入。 她走到了医院门口的小卖部,发现几乎每家店都有卖口罩,于是她也买了一副口罩,带着口罩,再次走进了医院。 医院内的环境良好,因为病人不多而十分僻静。穿着蓝色条纹病号服的病人,也大多都带着口罩。 苏华年找到了住院部,走了进去。 “您好,”苏华年对在分诊台的护士有礼貌地说道,“请问苏华月在哪间病房。” 抬走看了看她,护士说道:“不好意思,我们不能随意透露病人的*。” “我是他的姐姐,我跟他失联了,他们班主任跟我说他住院了,”苏华年有些着急地说。“麻烦你告诉我。” “这……”护士为难地说道reads();。 这样吧,”苏华年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您看,这是我的身份证,您可以看着我弟弟的个人信息,我可以把他的个人信息告诉您,您看看有没有误差。”说罢,苏华年便自顾自地开始背起了苏华月的身份证号码,然后接着说道:“他今年十八岁,在我们市的一中上学。” 分诊台内的护士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对苏华年说:“312房,十六号病床。” “好的,谢谢您。”说完,苏华年拔腿就向病房冲了过去。 “麻烦稍等一下,”护士喊住了苏华年。“他的主治医师是张小冰,在拐角处的办公室,你可以去找他聊聊。” “好的,谢谢您。”苏华年再次谢过了护士,然后朝着苏华月的病房走了过去。 苏华年急急忙忙地朝着苏华月的病房走着,走到他的门口时,她却没有勇气拧开房门。她在窗户朝着病房里面看着,三个人住在一间病房内,苏华月的床铺离走廊最远。 她朝着他望着,往日充满活力的弟弟正在病床上躺着,他也带着口罩,眼睛微闭,眉毛微皱,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苏华年满心心疼,她迈开了腿,转身向苏华月主治医师的办公室走去。 “您好,”苏华年走进了办公室,“我是十六号床苏华月的姐姐,我想要找你问一下他的情况。” “噢你好,”医生抬头看了看苏华年,然后低头翻起了病例。“十六床苏华月是吧,他是持续高烧,消炎药不见效不退烧,然后拍了胸片,结果是结核待排。” “这是什么意思?”苏华年疑惑地问,“待排是什么意思?” “还没有确定最后的结果,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医生淡淡地说。 “所以,”苏华年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她问,“所以说,也有可能不是结核是吗?” 医生抬头看了看苏华年,摘下了眼镜:“我必须要告诉你啊。现在对于他而言,结核是最好的结果,因为其实看的不是很清楚……结核菌的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要是体内没有结核菌,胸片又显示肺部异常,并且高烧不退,我们可能就要朝着别的方向考虑了。” “那如果……”苏华年声音颤抖地说,“不是肺结核,那会是怎样的结果?” 医生低下头,淡淡地说,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到时候我们会再通知你的。” 苏华年走出了医生办公室,她背靠着墙壁,仿佛感觉浑身上下的力求都被抽走了,她一点一点地滑坐了下去。 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头埋到自己的臂弯里。 苏华年不知道此时自己的内心在想些什么,她只觉得自己正在被恐惧,慌乱,紧张一点一点的淹没。 忽然,苏华年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呆呆地接通了电话,“喂?”有气无力地说。 “你在哪?”喻知非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嗯?”苏华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我在医院啊……” “我知道你在医院,”喻知非说。“你在医院的哪里?” “怎么了?”苏华年问。 “我在医院门口。”喻知非说。 第20章 陪着你(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你刚刚说,”苏华年惊讶地问。“你在哪?” “我在医院门口。”喻知非不厌其烦地又说了一次reads();。 “我现在出来找你,你别进来了。”苏华年说。 说完,她便站了起来,向着门口走去。 他就那么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快速地,及时地。 苏华年远远地就看见了喻知非,夕阳中,他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 看着眼前的喻知非,苏华年想起了今天早上,在朝霞中的他。 而现在,他又那样真实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一点一点走向他,苏华年觉得自己身上的坚强似乎在一点一点地回来。她似乎正在从恐惧,惊慌的深潭中浮出水面。 而喻知非,就是那个带她离开的力量。 苏华年开始意识到,自己应该,开始陷入另一个深潭了…… 走到喻知非的面前,苏华年摘下了口罩。 喻知非开口问:“还好吗?” 苏华年说道,“不太好,没有确定病因,也没有确定是什么病……” “我知道你很担心,”喻知非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我不能说出让你别太担心的话。如果知凡生病时候,有人这么跟我说的话,我会生气的。”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想要跟你说的是,你要坚强,要理智,要冷静。” 苏华年低下了头,说:“嗯,我知道。” “我知道你已经很冷静了,但是你必须还要更冷静,你不能崩溃。”喻知非说,“苏华月只有你,你现在就是他的支柱。” 这些苏华年知道,她都懂,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她都更像是苏华月的妈妈。但在平时的生活中与其说是她是他的支柱,带着他长大,不如说他们是相依为命,互相支撑。 她不禁有些难过地想,那自己呢?谁才能是她的依靠呢? 喻知非看着苏华年无神的样子说:“去吧,先去看看小月,看他吃饭了没有,没吃饭再去给他带点饭来。”说罢,便开始推动轮椅,准备进入医院。 “别,”苏华年赶忙拦住了喻知非。虽然她刚刚在医院的宣传栏中看见,并不是每一个肺结核病人都带有传染性,有些病人查痰结果为阴性,这样是不具有传染性的,是可以正常接触的。但是她依旧不能让喻知非进入医院,就算苏华月没有传染性,那么其他病人呢。更何况, 苏华年想,更何况他早上还在发烧。他本就抵抗力不如常人,现在又病着,抵抗力肯定更加的低下。 于是她开口说道:“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然后她伸出了手,打算去试探一下喻知非额头的温度。还没触碰到他的额头,她便把手收回来了。 苏华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刚从医院出来,没洗手。” 喻知非笑着看着她说:“没发烧了,去吧,去看看小月。” 苏华年点了点头,转身朝医院走去。 转身没走几步,苏华年又回头看了看喻知非。 喻知非没有走,他依旧在那里看着她。 他向她挥了挥手,笑着说:“去吧,我不走,在车上等你reads();。” 苏华年看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点了点头,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 一路上边走边想,她的心思很乱,一方面在为苏华月担忧,一方面又因喻知非突然出现而给自己带来的安心感而感到有些慌乱。 就这样,带着一团乱麻的思绪,走到了苏华月的病房门口。 没有敲门,她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病房内有三张病床,其他两张病床旁边都有着亲属的陪伴,放着保温饭盒,带来了家中可口的饭菜,他们轻轻地讲着话,聊着天。唯一让苏华年觉得刺眼的,便是不管是病人还是家属,都清一色地带着口罩。 苏华月正在睡觉,他的床头柜上摆放着白色的一次性饭盒,一次性的餐具整齐地放在饭盒上,没有开封。 苏华年一看就知道他没有吃晚饭,她伸出手摸了摸饭盒,已经微凉了。 她微微地摇了摇头,拿起了盒饭,打算去帮他热一热。 又转头看了看苏华月的睡颜,她便放下了,打算等他醒了之后再去加热。 坐在了苏华月床边的椅子上。 他带着口罩睡着。并不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 苏华年以为他会睡很久,没想到他很快就睁开了眼睛。 苏华月眼神中写满了不清醒,他迷迷糊糊地看着苏华年。 苏华年不确定他是否真的醒来,因为苏华月从小睡觉就是这样的,有时候迷迷糊糊地还会再睡一会,于是苏华年站了起来,往上拉了拉苏华月的被子,打算让他再睡一会。 没想到苏华月却一把抱住了自己,他的手臂环绕过她的腰,抱着她,把头倚靠在她的小腹上。 “姐……”苏华月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苏华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在苏华月十岁以后他便很少和自己这样亲密了,她迟疑地将自己的手摸上了他的后脑勺。 “姐……”苏华月依旧喊着她。 “嗯,”苏华年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后脑勺。“姐在呢。” “姐,”苏华月有些赌气地说,“我梦见你好几次了,你这次才和我讲话,一点都不好。” 苏华年轻轻地推开了苏华月,直视着他的眼睛,“这不是在做梦,我真的回来了。” 苏华月诧异地抬头看着苏华年,“姐,你怎么来了!?”他好似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拉开了自己与苏华年之间的关系。 苏华年微笑地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哎呀,姐,”苏华月别扭地躲开了苏华年的手,不好意思地说:“我都多大了。”接着他又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今天又不是周末。” 苏华年收回了手,依旧笑着说:“这些以后再说吧,你今天想吃什么?” 苏华月想了想,开心地说:“吃你做的饭。” “今天不行哟,家里什么都没有,明天吧,明天我做给你吃。”苏华年说。 “好吧,”苏华月说reads();。 “今天去给你买好吃的。”苏华年愉快地说。 “好啊,”苏华月笑着说,“要快点回来。”他笑着调皮地说:“饿了。” 笑着走出了病房的门,苏华年的笑容马上就褪去了。她神色凝重地朝着医院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她便看见了喻知非的车。 没想到他真的在这里。她本以为他会离开的。 走到了喻知非的车旁,她看见喻知非摇下了车窗。“上车。” 拉开车门,走上了车。 苏华年上了车后没有和喻知非多说些什么。她想起苏华月带着口罩的样子,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背靠在车椅上,失神地看着前方。 喻知非也没有开口说话,车辆就这么向前开着。 一路无言。 突然,车辆在一家饭店的门口停了下来。苏华年看向了窗外,这家饭店在当地很有名,是一家北方风味的饭店,但是在这个南方的小城却也依旧有很多人都喜欢吃。现在正值饭点,门口的等位区已经坐满了客人。 “这里好吃是好吃,但是要等太久了,换一家吧。”苏华年开口说道。 “没事,不用等。”说着喻知非便摇下了车窗,他冲着窗外挥着手。苏华年看见有人提着餐盒朝他们这里小跑过来。 将餐盒从窗户递了进来,“谢谢。”喻知非接过餐盒,向窗外的人致谢。 “之前点好了的,吃吧,”喻知非从袋子中拿出了一个餐盒,递给了苏华年。 苏华年怔怔地接过了餐盒,却没有打开吃。 “吃啊,”喻知非温和地说,“这一个是小月的,他还有,不用担心把他的份给吃了。” “谢谢你。”苏华年开口说道。 “没事。”喻知非笑着回答她。 “真的,”苏华年很认真地说,“我不是在客气什么,是真的很谢谢你。” 喻知非也认真起来,说道:“真的没关系,不用客气。” “嗯,”苏华年答应道。在接过她的电话以后,喻知非必定是马不停蹄地朝这里赶,才能够这么快地出现在她的身边,而他早上还在发烧打吊针,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依旧在说着,没事。 “怎么不吃?”喻知非看苏华年久久没地有动筷子,说道。 “没胃口。”苏华年说。 “没胃口也要吃。你不能病,你现在病了,你弟弟怎么办?”喻知非伸手打开了苏华年的餐盒盖,“吃吧。” 苏华年低头扒着饭吃了起来,没有继续说话。 她很感激喻知非这时候能够陪伴在她的身边,但是她又很害怕。人们总是很快地去习惯一切的舒适以及温暖,却需要很久的时间去接受寒冷和磨难。她怕自己会习惯这种有人依靠的感觉,她怕以后他从她身后走开了,她会站不起来,她会倒下。 喻知非伸手将苏华年的头发拢到耳后,就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喻知非对她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稍稍停了一下,他继续说道,“一直。” 第21章 陪着你(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看了一眼喻知非,没有继续说话reads();。 车在路上平稳地行驶着,看着窗外一幕一幕闪过熟悉的家乡街景。苏华年在这里度过了人生的前十八年,然后便离开,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开始了大学生活。苏华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这种情形下走过家乡中的一条条街道。 就这样,很快便到达了医院。 苏华年拿起喻知非给苏华月的餐盒,打开了车门。她准备出去的时候,回头对喻知非说道:“没有谁,能够一直陪着谁的。” 喻知非回答道:“别人的事情我不管,但是我会,”他坚定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苏华年有些愣住了,很快,她便回过神来。说了声“再见”就向逃一样地下了车。 喻知非看着苏华年跑走的背影,摇了摇头。 走入医院,苏华年的想法并没有过多地在喻知非的身上停留。 虽然这个男人已经开始搅动她心底那片平静的深潭,但现在她还是将一切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弟弟苏华月的身上。 这是从小和她相依为命长大的弟弟,这是深受她教育影响的弟弟,这也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再次走入病房,苏华月正在看书,病床小小的桌板上堆满了各种复习资料。看着苏华月带着口罩,坐在病床上,低头看书的样子,苏华年满眼心疼。 她走了过去,说:“不要看了,吃饭吧,还是热的呢。” “好啊,”苏华月答应道。他知道姐姐就算是再坚强,现在也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他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有什么好吃的?”然后伸头去看着袋子里的食物。“哇!这饭店!姐你得排队排到哪年去!” 苏华年笑着看着他,说:“快吃吧。” “嗯。”苏华月的胃口尚好,苏华年看着他吃饭津津有味的样子,感觉心中的石头稍稍地放下了一点。如果不是医生跟她说过,如果不是苏华月依旧带着口罩,她不会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和她健康的弟弟有任何的区别。 苏华年摸了摸他的额头,心疼地说:“哪里不舒服?” “没有啦,姐,”苏华月一边吃饭一边说,他岔开了话题,“你这几天没有课了吗?” “有啊,”苏华年说。 擦了擦嘴巴,苏华月接着说:“那你明天回去上学吧,别在这陪我了,我一个人在这可以。” “不行,”苏华年马上说道,“我回来陪你。”她着急地说:“你今年要高考,我要回来陪你。” “姐,”苏华月无奈地说,“今年你不是要准备比赛吗,回来陪我,你不练琴不上课啦?” 苏华年想了想,说:“顾不上了……” “不行!”苏华月说,“你不能回来陪我。” 正说着,护士走了进来,对病房里陪护的家人们说道:“差不多要回去咯,不可以陪夜的,病人也需要休息,你们也好好休息吧。” 苏华年站了起来。 “姐……”苏华月还想要说些什么。 “明天再说,”苏华年说,“好好休息,”她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带着留恋,有些不舍地说:“乖乖睡觉,我明天再来看你reads();。” 苏华年走出了病房。晚间的风很凉,她在医院中走着,看着这里的环境,想象着这几天苏华月一个人在这里的生活。 苏华年一边走一边想着该怎么办,苏华月今年正值高三,是个十分重要的时期,在寻常人家,都是一家所有人上上下下地围着转,而苏华月却只能住宿舍吃食堂,苏华年心中本就是满心惭愧,现如今让她将他一个人放在这里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是要是自己在这里裴泽他,按照她对自己弟弟的了解,他也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苏华年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喻知非的轮椅在落地窗,他看着窗外的景色。这就是苏华年从小到大生活的城市,他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也不是刚刚知道这是苏华年的家乡,但是此时今日,他看着窗外的景色,还是心生很多感慨,久久没有说话。 “知非?”童姨叫了一声他。 “嗯?”喻知非操纵轮椅回过身,问:“怎么了?” “在想什么?”童姨走到了他的身边。 喻知非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打个电话给她?”童姨笑着说。“那间医院好像是晚上不能陪床的,你怎么没去接她,也没叫人接她回家?” 喻知非低着头,他无意识地搓着双手,说道,“我怕吓跑她。” 童姨拍了拍他的肩头,说:“你怕吓跑人家,也不想好就一股脑地跑来了,来了又不敢去接近他。”她笑着调侃喻知非,“怎么感觉还好像小男生一样。” 喻知非也笑了起来,“别笑我了,”他抬头问道:“童姨,你累了吗,今天跑来跑去的,早点睡吧。” “你还催我,你还好意思催我睡。”童姨说,“你感冒好了吗,你才应该早点睡吧。” 喻知非看了看手机,说:“行吧,我也准备睡了。” 他出门一向不便,一般都是提前很多就开始准备了,有随行的护工,随行的康复按摩师,还要有适合他居住的,有许多无障碍设施的房间。而今天,他几乎是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好在他在苏华年居住的城市有自己的房子,于是他只带了童尘和童姨就来了。 童尘推着喻知非走向了浴室。 “童姨去睡了吗?”喻知非问道。 “我妈去睡了,她说明天给你煲汤,让你拿去给苏华年。”童尘说。 “谢谢啊。”喻知非笑着说。 童尘一家都与喻家相交甚深,童妈妈一直在喻家为他们工作,照顾生活起居,是如同家人一样的存在,童爸爸自喻知非小时候就都作为他的医生照料着他的身体,而童尘,与他年龄相仿,自小与他和喻知凡一同长大,在喻家的公司工作。 长大后,喻知凡的起居都有护工专门负责,像类似更衣洗澡这种事情,童尘也再没有参与过。 他们两个大男人在浴室当中大眼瞪小眼,有些微微的尴尬。 “咳,”童尘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你是想先脱裤子……还是上衣……” “我该怎么回答你……”喻知非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上衣我自己可以。” “嗯……那就,咳,我帮你脱裤子?”童尘低着头说。 “我说你,”喻知非说,“能不能不要再清嗓子了,我也很尴尬好吗reads();。” “咳咳……好。”童尘故意又咳了几声。 “去你的,”喻知非伸手打了一下童尘。 “哈哈哈哈,”童尘躲了一下,有些惨痛地说:“我要动手了……” “你这是,什么语气,什么措辞……”喻知非有些无奈地说。 童尘将喻知非从轮椅上抱起,放在浴室里的一张长椅上,转身打开了浴缸的水龙头,放着水。 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童尘转身面对着喻知非,视线交错之后,他伸手准备开始解开喻知非的腰带。 “咳……”童尘无意识地又清了清嗓子。 “你真的是……”喻知非将头扭到了一边,看着墙,避开了童尘的视线。 忽然,外面传来了喻知非的手机铃声。 童尘刚刚解开了喻知非的腰带,将他的裤子褪到一半,他呆在了那里。 “你在干嘛?”喻知非有些着急地说,“帮我拿手机啦。” “哦好好,”童尘转身就走。 “回来回来,”喻知非嚷嚷道,“你倒是帮我穿好再走啊。” “哦行行,”童尘又转过身来,开始帮手忙脚乱地帮他穿好裤子然后跑出去把他的手机拿了进来。 拿进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断了,喻知非看了一眼未接来电,对童尘说道:“麻烦你了,我可能需要出去一趟。” 童尘将喻知非的衣服全部整理好,把他抱回在轮椅上。 喻知非马上便降电话回拨了过去。 “喂,”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了苏华年的声音。就一个字,就能听出她不同于往时,此时的她,声音中充满了惊慌失措。 “怎么了?”喻知非听出了她的异常,也有些焦急地问道。 “你能不能借点钱给我?”苏华年说。“我,我很快就可以还你……”苏华年有些窘迫地说。 “没问题,你要现金?还是把卡号发给我,我给你打过去?”喻知非说。 “都可以,打给我吧,”苏华年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有点急……” “可以啊,我马上打给你,你要多少?”喻知非干脆地说。 “我,我想找你借两万……”苏华年的声音低低得几乎听不见了。 “好,卡号发给我。”喻知非没有多问什么,很快地结束了通话。 童尘问:“怎么了?” 喻知非低着头,很快地将前转给了苏华年,他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是不会开口借钱的。 抬头对着童尘说:“我要出去一趟。” “这么晚?现在?”童尘有些不可思议地问。“去哪?“ “去医院,”喻知非回答道。 第22章 等等我(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去医院?”童尘有些诧异地说,“现在?这么晚?” “对,”喻知非说,“走吧。” 童尘伸手拉住了喻知非轮椅后背上的把手,说道:“你早上还发烧呢,别去了。” “不行,”喻知非坚定地说,“我要去。” “知非。”童尘依旧拉着喻知非说道。“你的身体……” “童尘!”喻知非有些严厉地呵斥了他一声。 “好,”童尘点了点头,松开了拉着喻知非的手。 童尘开着车疾驰在夜晚的这座小城。 一路上,喻知非都没有说话,他靠在轮椅的椅背上,紧闭着双眼,皱着眉头,双手握着轮椅的扶手,。 “知非?”童尘看着喻知非的脸色,不安地开口。 对于他而言,今天确实是太累了。 “我没事。”喻知非开口说道,嗓音沙哑。腿部一阵一阵不适的疼痛感,如同海浪一般,一浪高过一浪,就将要把他淹没。 苏华年看见手机中的到账短信,拔腿就跑向收费处。 将至深夜的医院,走廊静悄悄地没有什么人,苏华年一个人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中回响。 交完费后,她又赶忙跑到苏华月的病房门口。 她站在门口,向内看着。她的双手紧扶着门框,双手蜷起,似乎将整个人的力量都放在了双手上,靠双手支撑着自己,让自己站着,不让自己倒下。 苏华月不停剧烈地咳嗽着,他的口罩被摘掉了,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那鲜红的颜色将本就他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惨白。 许许多多的医生护士包围住他,苏华年看不清了,她想要走得离他更近一点,却发现自己连一步也无法迈出去。 就像小时候一样,她远远地看着被医生包围的苏华月,就像是小时候,爸爸妈妈离去的时候一样。 白大褂,鲜血,惊慌,失措…… 苏华年再一次无助地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 在她接到医院的电话时,她才刚刚走出医院没有多远,她冲回医院,冲进苏华月病房的时候。他已经意识不清了,她趴在他的床边,“小月,小月,”一声一声地呼唤着他reads();。 病床上的苏华月,脸上布满了冷汗,他呼吸急促。 忽然,苏华年听见他好像再说什么。她俯下身听着。 “妈妈……妈妈……” 苏华月嘴中吐出的词语,让她感到更加害怕。 她一下一下地抚摸着苏华月的额头,带着哭腔说:“小月,小月,姐在这呢,不要找妈妈,别跟妈妈走,姐在这呢……” 眼前的痛苦与回忆的暗涌,让苏华年渐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一点一点地朝着地面滑坐下去。 她双眼无神,坐在地上,感到由内而外的寒冷,她一阵一阵地颤抖着,双臂环绕着,抱着自己的膝盖。 “苏华月家属!”医生朝门外着急地喊着,“苏华月家属呢!” 苏华年将自己抱的更紧一些,她听见了,听见了有人再叫她的声音,而她不知道为什么,却好像连回应的力气也没有了。 “苏华月家属!人呢!这时候跑去哪里了?”医生的声音充满了着急和不悦。 “这里。”一个男声传来。 苏华月抬起头,看着他。 他也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她脸上凌乱的头发拨开,他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多做停留。 “你是?”医生有些迟疑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你是病人的什么人?” “我是他姐姐的朋友,病人的亲属只有他姐姐一个人,而目前他姐姐目前的状态可能不太适合这么直接地听关于病人身体情况的信息,您告诉我,我再委婉地转告她,该签字的她会签字的。” 医生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门口坐在地上的苏华年,失神落魄,于是有些无奈地说:“那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苏华年就这样坐在地上,她不想要听见外界告诉她的任何消息,她也不想要知道苏华月的情况,就好像自己不听,不看,不去想,弟弟就依旧是那个健康阳光的十八岁少年一样。 “华年,”那个有些熟悉的男声再次在她的头上响起。 她抬头看着他。 他伸出手,摸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后脑勺。“会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依旧温和却又充满力量的嗓音,带给了苏华年无限的安心。 “喻知非……”苏华年看着他,哭了起来,“怎么办……” 他伸出手想要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然而,她的眼泪却越来越多。喻知非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她以前亲眼看见了什么,父母在她眼前的离去给她带来的震撼与伤害是常人不可想象的大。 “会没事的,小月会好起来的。”他依旧安抚着苏华年。拉起自己腿上盖着的薄毯,伸手披上了她的肩头。 被他温暖地包裹着,苏华年将额头靠在他的膝盖上,更加伤心地哭了起来。 喻知非看着自己膝头的苏华年,她就像是受伤的小鹿一样呜咽着,他弯下腰,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他也想给她多点时间,让她哭出来,发泄她内心的绝望和不安,然而眼下的情况,是断然不可能给她那么多时间的。 “华年,”他温柔地开了口,“一会你签个字,然后我们带小月去别的地方看病好不好?” “去哪里?”她的嗓音中带着颤抖和无比的惊慌reads();。苏华年抬头,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在轮椅中的喻知非。 依旧温柔地开口,温和地向苏华年解释:“去我家的城市,去你读大学的地方,那里的医疗条件比这里更好。小月会好得更快。你也想小月快点好起来对不对?” “嗯,”苏华年点了点头。 “对嘛,一会你签了字,就会有救护车来带着小月走,我们也一起跟着他,陪他走。”就像是在对着孩子讲话的语气,喻知非耐心而温柔。“小月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苏华年看着他,温柔却带着坚定的力量。相信他?这样子的他,不管说什么,都会让人相信,让人安心。 然而,苏华月的情况,却远没有这样的乐观。 不明原因的持续高烧,突如其来的咳血。 喻知非在深夜拨通了童主任的电话,让童主任托了朋友,并且将苏华月的许多检查结果发了过去。他和苏华年一回去就会有医生来为苏华月做其他相关的检查,为他进行治疗。然而喻知非私心想将苏华月转到苏华年大学坐在的城市,那里除了有着好的医疗条件以外,那里还有着她的老师,有她的同学,有她的朋友,还有他。不想让她再一个人面对这些,不忍心让她以后还要在一个又一个的深夜中自己无助地哭泣。 救护车早已待命,在苏华年签字后苏华月的情况稍稍稳定后,医护人员便开始转运苏华月。 “要有一个家属跟车啊。”工作人员说道。 “好,”苏华年答应道。 她上了救护车,在救护车关门之前,回头看着喻知非。 喻知非也看着她,他微笑地对她说:“我就在后面,我会跟车,跟着你们一起回去。” 苏华年跳下了车,飞快地跑了几步,她跑到了喻知非的身边,俯身抱了一下他,在他的耳边说:“谢谢你。”将他披在自己身上的薄毯盖回他的腿上。然后就转身又跳上了救护车,站在救护车上朝喻知非挥手告别。 喻知非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他也朝她挥着手,说:“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就在后面。” 苏华年在救护车上,看着身旁情况逐渐稳定的弟弟,她的内心稍稍地平静下来,她的理智也逐渐地回到了身上。 “男朋友?”旁边有一个年龄跟她相仿的小护士,带着笑意,有些八卦地压低嗓音悄悄问道。 苏华年笑着摇了摇头。 “真可惜呢,”那个小护士感慨道,“这么好的一个男人……” 苏华年不知道她是在可惜喻知非不是她的男朋友,还是在可惜,喻知非的双腿…… 苏华年没有接话。她知道,生命的长河中,有人来有人走,来来往往,但每个存在过的人,都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不可磨灭的印记,都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难以忘怀的记忆。 她的心亦是如此,有人来有人走,有些人,她无论怎么挽留,都没有留将他留下了。而有些人,却又那么猝不及防地便走了进来。 苏华年扭头看了看,从救护车后的玻璃中,清晰可见喻知非的车,正不远不近地跟着救护车。她很确定,在她的心里,喻知非已经走了进来,但是她不确定,她是否已经清除干净自己的内心,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放开她始终都在挽留的人,是否真的能够放下她的执念…… 第23章 等等我(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夜晚的道路空空荡荡的,救护车在路上一路疾驰。 苏华年坐在车上,因为知道喻知非的车就在后面跟着自己,她的内心安定了不少。而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身后的那辆车里,却远没有她所想象的这般平静。 喻知非的额角沁出一颗又一颗的汗珠,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温暖而舒适,可是来自双腿的不适感却依旧朝他席卷而来。童尘从后视镜中看着喻知非,说道:“你这脸上看起来也没有比苏华月好到哪里去。” 喻知非没有说话,他伸手打开了面前的一个小抽屉,拿出了一个白色的药瓶,将两片药片倒在掌心,放入口中,没有喝水,他直接仰头,吞下了药片。然后靠坐在椅背上,闭上了双眼。 童尘的余光从后视镜中看见了喻知非这一系列的举动,他开口说道:“你……”然后叹了口气,“算了,随你吧。” 短短的一段时间内跨越了两个城市,坐在救护车上,苏华年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弟弟,她感到身心俱疲。 救护车急速地穿过了城区,驶入医院,苏华月被人抬下了车,已经有医生在待命,很快就有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他包围了起来,然后他就被推入了医院。 苏华年连忙跟着医生走在苏华月的身旁,走到一间病房门口,苏华月被推进了病房,医生拦下了苏华年,说道:“家属在外面等着啊。”苏华年站在门口,而她的视线依旧紧紧地跟随着弟弟。 苏华年完全没有察觉到喻知非是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边的,当她看到喻知非的时候,她着实被吓了一跳。喻知非的脸色看起来真的没有比苏华月好多少,仿佛感觉生病的不是苏华月,而是喻知非一样。 “你还好吗?”苏华年关切地问。 “没事。”喻知非轻描淡写地说道。 一般苏华年和喻知非单独相处的时候,童尘都不会出现,他有时会在车上等喻知非,有时会开车离开。而今天,童尘始终就站在喻知非身后的不远处,看着他们两个人,拉着一张臭脸。苏华年就算是再迟钝,她也能反应过来童尘为什么如此不悦。 苏华年对喻知非说:“你先回去休息吧吧,小月应该还好了,也这么晚,你不用在这里陪我了。” “没事,我再陪你等一会。”喻知非淡淡地说,语气中却带着一丝执拗。 苏华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到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压低着声音打了个电话。 “苏华月家属,”医生走出了病房,朝外面呼喊着。 “这里。”苏华年示意到。 医生朝着她走了过去,对她说:“现在病人的状况稍微稳定一些,没有什么很大的危险了,一些检查明天再做一下,等检查报告出来应该就可以确定病因了。” “好,谢谢您。”苏华年礼貌地说。 医生走后,苏华年看了看喻知非,然后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reads();。 没有发烧,苏华年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没有骗你吧,”喻知非带着一丝丝的自豪,看着苏华年说道, 苏华年笑了起来,说:“是,没骗我。” 她依旧不放心地看着喻知非,开口说道:“我给简璐打了电话了,她一会会来,我也打算回去睡会,你送我回去吧?” “好。”喻知非应道。 眼角的余光看见了童尘,他脸上的不悦微微地减少了一些。 突然,走廊里响起了一阵急促地脚步声。 苏华年朝着脚步声的源头看了过去。 简璐一路小跑地朝她过来,跌跌撞撞,头发凌乱,衣服也乱七八糟的,手里抓着一个包。 苏华年心底有一股暖意,她朝着简璐挥着手。 简璐气喘吁吁地来到她的面前,说:“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才告诉我?” 苏华年有些惊讶地说:“这么快你就来了,你怎么来的?你不会是坐黑车来的吧?你有没有脑子,多不安全啊。” 简璐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我吓都吓死了,哪还顾得上这么多。” 苏华年正准备开口再说些什么,简璐接着说道:“行了行了,啥都别说了,你赶紧回去睡会。” “谢谢,”苏华年抱着简璐。拍了拍她的后背。 “搞什么,快回去睡觉。”简璐挣开了苏华年,催促着她,“快回去。” 简璐看见了一边的喻知非和童尘,没有多说什么。 “走吧。”苏华年对喻知非说。 “好。”喻知非应道。 一路上静静的两人都没有说话。 苏华年先上了车,不同于往时,她看见童尘将喻知非推了上来,然后帮喻知非固定好轮椅。 苏华年看着这一切,没有开口说话,她知道,如果不是身体状况真的糟糕到了一个地步,喻知非是不会允许身边这些琐事由他人代劳的。 童尘回到了驾驶座,驾驶着车辆开始前行。 苏华年没有说什么。 喻知非也没有说话。 车内静静的。 苏华年靠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脑子里一片轰鸣,乱糟糟的。一直以来的一切都像过电影一样地在她脑中浮现,久久都没有睁开眼睛。 喻知非看向苏华年,他看见她微闭着双眼,看了她好一会,然后他便拿起自己腿上的薄毯,伸手,轻轻地搭在苏华年的身上。 忽然,苏华年感到了身上的一阵暖意,她睁开了眼睛,看见自己身上搭着喻知非的薄毯,转头看向喻知非,他正目视前方,神色如常。 发觉苏华年正在看着自己,喻知非也看向她,问道:“我把你吵醒了吗?” 苏华年摇了摇头,说:“不是,我没睡着reads();。” 喻知非笑了笑,没有接话。 苏华年将自己裹得更紧一些,她环绕在喻知非所给的温暖里,思索了很久,“喻知非。”他叫了他一声。 “嗯?怎么了?”喻知非疑惑地看着她。 “虽然我每次跟你说‘谢谢’,你都会跟我说‘没事’,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我真的,真的,很感谢你对我的帮助。”苏华年直视着喻知非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的生活条件很好,我知道在物质上你什么都不缺,但是,如果有任何我能帮到你的地方,请你一定一定要告诉我。” 喻知非看着她,也认真地说:“好,如果我有需要,一定跟你开口。”他忽然笑了起来,“你忽然这么严肃,我好不习惯。” 苏华年低头,手指无意识地在喻知非的薄毯上画着圈,闷闷地说:“虽然我知道我应该也没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地方,但是如果不这么说的话,我会觉得,我欠你的更多。” 喻知非淡淡地苦笑,像是在跟苏华年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欠我?你有什么好欠我的。” 苏华年听见了,依旧低着头,赶忙解释道:“反正就是感觉,你帮了我很多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还你这个人情……” “苏华年,”喻知非打断了她,叫了她一声。 “嗯?”苏华年听见喻知非忽然叫了她一声,她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我在想,到底是你情商低,反应迟钝,还是我的问题。”喻知非自顾自地说。 “什么?”苏华年更加迷糊了。 “我在追你。”喻知非的视线迎上了苏华年的眼睛。 “啊?” “苏华年,”喻知非笑着看着苏华年,他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我在,追你。如果你不反感我的话,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苏华年没有讲话,车内静静地,她听见了车窗外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听见了远方鸣笛的声音。望向窗外,她看见了微风吹过树梢,看见了空中悬挂着的弯弯明月。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转向喻知非,看着他,说:“那你能,等等我吗?” “等等你?”喻知非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这么说,有些疑惑地问道。 “等我弟弟的病好一些,也等我好好想想。”她也看向喻知非,继续说道,“我不反感你,给我点时间。” “好。”喻知非点了点头,说:“我等你。” “还有,”苏华年说道,“你知道……你知道我以前跟高睿……”她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喻知非打断了她:“我知道。” “那你,等等我,让我再确定一下,我真的已经放下他了。”苏华年又低下了头,扭过头,将视线移向了窗外。 车内光线昏暗,苏华年低着头,喻知非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他笑着说道:“好,我等等你。” 喻知非也看向窗外,在这个微凉的初冬,他抬头望向漆黑一片的夜空,远远地望着,他仿佛看见了早春的暖阳,一阵阵的暖意涌上了他的心头。 第24章 等等我(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另一边的医院里,苏华月刚刚醒过来。 他睁开了眼睛,看见床边趴着一个短头发的女孩。他微微侧身,环视了一下四周,依旧是一片雪白,依旧是在医院里,他看了一圈,没有看见姐姐的身影。 他的动作似乎被那个短发女孩所察觉到了,她醒过来,抬起了头,看着他。 苏华月这才看清她的样子,她的头发翘翘的,眼中像是含着水雾气一般,懵懵地看着他。苏华月感觉自己好像见过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在姐姐的相册里。 “你醒啦,”那个短头发女生开口说道。 “你是?”苏华月开口问道。 “噢,我叫简璐,你姐姐现在回宿舍缓一会,她不放心你,让我来这里看着你。”简璐解释道。 “简璐姐好,”苏华月礼貌地开口说,“这么晚了,你也不用在这里陪我了,回去休息就好了。” 简璐笑了起来,说:“你跟你姐姐还真像,要是她肯定也会这么说。” 苏华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简璐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忽然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简璐姐啊。”苏华月如实说道。 “姐!?”简璐惊讶地说,“你也就比我和苏华年小了两岁,你叫她姐姐就好了,别叫我姐,我还嫩着呢。” “哦……好,”苏华月反应了一下说,“那你想我叫你什么?” 简璐不以为然地说:“简璐啊,起了名字就是给人叫的,你不叫我简璐,叫我什么?” “简璐?”苏华月下意识地重复了一次。 “嗯,”简璐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嘛。”她拍了拍苏华月的头,“你在这乖乖躺会,我去跟医生说一声。” 苏华月看着简璐转身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童尘将车开得很快,几乎是一路疾驰地朝着大学城驶去。车辆平稳而飞速地在路上行驶着。 “喻知非。”苏华年忽然开口。 喻知非听见苏华年叫他,他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苏华年的头歪靠在窗上,额头上有微微的汗珠沁出。 “怎么了?”喻知非见她脸色不好,关切地问。 “晕车……”苏华年小声地说,“能不能让童尘开慢一点……” 喻知非示意童尘开慢点以后,打开了他前方的一个抽屉,从里面的各种药中拿出了一瓶小小的薄荷油。 他将几滴油涂抹在自己的食指上。 转身,伸手,抹在了苏华年的太阳穴上。 “谢谢,”苏华年对喻知非说道。她感到太阳穴凉凉的,挺舒服的。 很快,车就停在了宿舍楼下。 宿舍是有门禁的,喻知非指了指紧闭的学生公寓大门,他问道:“你要怎么进去?” 苏华年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翻进去不就好了reads();。” “翻进去?”喻知非惊讶地看着苏华年。 “对啊。”苏华年低头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下车。 “不行,”喻知非忽然说道,“翻过去要是不小心伤了手伤了腰怎么办?你刚刚不是还说你晕车呢嘛。” 苏华年看了喻知非一眼,满不在乎地说:“不会的弄伤的,我现在已经不晕了,我又不是豆腐做的,”她停了一下,“而且,我在遇见你之前都翻过好多次啦,没事的。”说罢她便拉开了车门准备下车。 “你……”身后传来了喻知非的声音,苏华年没有理会,她“啪”地一声地反手关上了车门,将喻知非的不满关在了车内,一路小跑着向宿舍大门跑去。 喻知非在车内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苏华年站在大铁门的门口,一脚瞪着,手上用力,一步一步地向上爬着,当她爬到最高,转身翻入的时候,她看见了喻知非的车依旧停在原地,没有离开。 窗户是降下来的,在夜晚的黑暗中,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喻知非的身影,苏华年朝喻知非挥了挥手。 车内的喻知非看见了,他也朝苏华年挥了挥手,然后他便看见苏华年翻入了宿舍的大门。 喻知非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看,她那个爬上爬下的样子,着实都是很吓人的。 苏华年走进了宿舍,她上到二楼的时候无意地往从楼梯间的窗户往窗外看了一眼,她看见喻知非的车依旧没有离开。她站在了窗前,定定地看着。许久,她都没有看出他要离开的样子,于是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喻知非的电话。 “喂,”喻知非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苏华年依旧看着那辆车,没有说话。 “喂?”喻知非有些疑惑。 苏华年转身,继续上楼。 喻知非没有听见苏华年的声音,他也没有再继续说话,电话就这么接通着, 苏华年的宿舍就在三楼,穿过长长的走廊,她一只手拿着正在与喻知非通话的手机,一只手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进入房内,苏华年马上打开了灯,然后开口对喻知非说:“我进宿舍了,你看见了吗?” 几乎已到深夜,喻知非在车内往向宿舍楼,宿舍楼黑压压的一片,忽然亮起灯的一间宿舍显得格外显眼。 “我看见了。”他回答道。“还觉得晕吗?”喻知非开口问。 苏华年走到了阳台,朝下望着,开口说:“没事了,放心吧。”她的视线在喻知非的方向停留了一会说:“那就再见吧。” 喻知非隐隐看见了她的身影,他说道:“好,再见。”然后示意童尘可以开车离开了。 苏华年看着喻知非的车渐渐离开自己的视线,然后才转身进入屋内。 她发现喻知非还没有挂断电话,“怎么了?”苏华年疑惑地问。 “我怕你会忘了。”喻知非淡淡地说道。 “忘了?”喻知非突然说的这句话让苏华年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怕忘了什么?” “我怕你会忘了,我还在等着你reads();。”喻知非好听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苏华年拿起了水杯,准备喝水的手停在了空中。 她愣了愣,然后微微地笑着,说:“我不会忘记的,放心。” “好,”喻知非应到。 苏华年坐了下来,看着依旧接通没有挂掉的电话,许久没有说话, 喻知非淡淡地开口,说:“那先这样,你好好休息一会,晚安。” “晚安。”苏华年说。 挂断电话以后,苏华年觉得,这大概是一种自己前所未有过的温暖。喻知非所带给她的,更像是一种来自于家庭的温暖。温和而不夺目,温暖持久地环绕着她。 苏华年想,那么自己呢?对于喻知非又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呢? 没有怦然心动,没有电光火石,没有激情四射,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认,喻知非是确确实实是吸引着她。他身上所具有的很多品质,是让她所愿意与他深交的。 苏华年一边想着,一边换了衣服,她躺在床上,满脑袋都是喻知非在轮椅上的身影,她忽然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会不能行走,她忽然开始想象,如果有一天,喻知非能够站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一路上,喻知非都没有说话,他坐在后面,背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童尘开着车,也没有说话。 忽然童尘开口说:“三个月,我赌三个月。” “什么?”喻知非不明白童尘为什么会突然开口说这个,他有些疑惑地问。 “我觉得三个月以内,苏华年肯定会和你在一起。”童尘说。 喻知非笑了起来:“这关你什么事。” “这怎么不关我的事了,来嘛,赌不赌。”童尘也笑着说。 “赌什么?”喻知非问。 “要是为我赢了,从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就给我放假,一直放到农历正月完,带薪休假,年终奖照发。”童尘有些雀跃地说道。现下正值十一月初,三个月之约直到二月,就算他们二月才在一起,能够拥有一个长到农正月过完的年假,童尘也觉得赚大了。 “如果我输了的话……”童尘思索着。 “好啊,我跟你赌,”喻知非笑着接过了童尘的话。 “怎么突然这么随性大度,我还没有说我输了怎么样呢。”童尘笑呵呵地说,“你作为生意人的奸诈呢?” “一边去吧,”喻知非笑了起来,“你才奸诈。”突然,他止住了笑,说道:“借你的吉言,我也不想你输,我想要你赢。” 喻知非转头看向了窗外,三个月吗?他从来没有想过会需要多久,他才能够叩开苏华年的心门。 喻知非按了按太阳穴,今天的奔波确实是让他觉得十分疲惫,但转念想想苏华年,他的心中便又泛出丝丝甜意。 寒冷的气息从渗入车内,喻知非将腿上的薄毯拉高一些,然后说道:“童尘,把温度调高一点。” 三个月, 希望三个月以后,能迎来春暖花开。 第25章 靠近(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自那晚之后,苏华年觉得自己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因为喻知非而发生什么改变。 弟弟的病几乎分散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她每天都在医院,学校,这两点一线的生活中度过。 而喻知非,还是会出现在她的生活中。苏华月的床头总是会出现喻知非让人送来的鲜花,或者是童姨经常探望时所带来的她自己煲的汤,还有各种各样水果。他们会互相打电话,发短信,似乎他也是很忙,见面的次数变得很少很少。 医生查房的时候说,苏华月的情况逐渐稳定下来,医生说只要坚持服药,按时复查,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姐,”医生出门后苏华月躺在床上,开口说,“我想出院回去了。” “现在?”苏华年有些迟疑。 “对啊,”苏华年说道,“这段时间都落了好多课了,我想回去抓紧时间补补。” 苏华年果断地说:“不行。” “姐……”苏华月央求着说,“这离高考一天一天近了,我都要赶不上同学们的课程进度了。” “小月,”苏华年说,“要不今年你休学,然后就在这里租个小房子,我可以照顾照顾你。” “姐你想什么呢,”苏华月立马坐了起来,有些生气地说,“别说我不愿意休学,我更不愿意你照顾我,你不是要准备比赛吗?你别因为我分心了,好好练琴,好好上课,租什么房子照顾我,你要当家庭妇女我还不愿意呢。” “行了行了,”苏华年打断了弟弟的话,无奈地笑着说,“我就说了一句话,你就那么多话等着我,真是的,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这就对了嘛,”苏华月满意地说,躺了下去。 “不过你一个人在家那里呆着,我还是真的不放心……”苏华年有些犹豫地说。 “姐,你可不能反悔啊,不能出尔反尔,”苏华月有立马坐了起来,“俗话说得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能当小人啊。” 正说着,简璐推门走了进来。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她看着病房内的两人问道。 苏华年满面愁容:“哪开心了,他准备出院回家了。” “你脑子有病吧苏华年,”简璐诧异地说,“这是好消息啊,有什么不开心的。” “你听我说完嘛,”苏华年瞥了一眼简璐,“小月回家了就得一个人了,就算我找房子在这里租了,我也忙着准备比赛,顾不上他,可是他不在我眼皮底下我就不放心。” “就这事啊,这有啥,”简璐不以为然地说,“我让我爸爸妈妈收拾一间房子出来,周末就让小月去我家住不就好了,给他做点好吃的,帮你看着他。” 苏华年连忙摆手,“这不行,太麻烦你爸爸妈妈了。” “你还能不能行了,跟我说这些,”简璐拍了一下苏华年,“搞这些客客气气的。”“我……”苏华年还打算开口说什么reads();。 “你打住,“简璐制止了苏华年开口,”推辞的话不要说,感谢的话不要说,客气的话不要说,要说话也可以,你可以告诉我小月喜欢吃什么,我告诉我爸爸妈妈去。” “谢谢。”苏华年看着简璐,说:“你真是我的小天使!” 这时,苏华年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然后跟简璐和苏华月说道,“我去接个电话。” 苏华年转身走出病房门,简璐贼兮兮地对苏华月说:“真正的小天使给她来电话了。” “谁啊?”苏华月疑惑地问。 “你不知道?”简璐吃惊地说,“你姐姐搞手机恋爱搞了这么久了,你没发现?” 苏华月一拍床头桌,站了起来:“谁!我姐跟谁谈恋爱了!?” “你搞那么激动干什么?”简璐不以为然地说,“没开始呢,我估计是那男的正在追她。” 苏华月又拍了一次床头桌,提高了嗓门问:“是谁!?” 旁边走过的医生和护士纷纷驻足看着他。 简璐扭头对看着苏华月的医生大夫们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然后又转过头,面带嫌弃地对苏华月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啊。”看着苏华月一脸蛮不高兴的样子,简璐指了指门外,“你自己出去看看你姐打电话的样子啊,你自己看看是不是一副已经坠入爱河的样子。” 门外的苏华年,低着头在医院的走廊上来来回回低踱步,低声地打着电话。 “晚上准备吃什么?”喻知非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 苏华年不自觉地微微笑了起来,她回答道:“还不知道呢,一会问问看小月想吃什么。” “这样啊,”喻知非停了停,继续说道,“那我能不能跟小月申请一下,把你借出来一顿饭的时间?” 苏华年听见他的语气中带着轻快愉悦。便问道,“今天不忙了?有什么好事情要庆祝?” 喻知非也笑了起来,他笑着说:“把拖了很久的图交了,算是好事吗?” “算是吧,”苏华年走到了窗前,她一边看着远方的水塔,一边说道。 “那我一会儿去医院接你?”喻知非很有礼貌地询问她。 看着远方水塔在夕阳中变成了橘黄色,听着树叶在微风中沙沙落下的声音,苏华年忽然想到,好久都没有见过他了。 她低下了头,带着微微的羞涩,小声地说:“好啊,你一会儿来接我。” 于是苏华月走出病房时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副情景。 姐姐站在窗边,打着电话,冬日里带着一丝温暖的夕阳洒在了她的身上。 她忽然低下了头,扬起了嘴角,脸上带着平日里少有红晕。她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头发。 苏华月看见她挂掉了电话,抬头望向了窗外,呆呆地看了一会,然后又忽然自顾自地笑了出来。 苏华月看了她一会,转身回到了病房。 简璐看见苏华月走了进来,耷拉着脑袋reads();。 “怎么啦你?”简璐问道。 苏华月坐在床上,低着头没有说话。 过来一会儿,苏华年推开门,走了进来。 “小月,”苏华年摸了摸他的头,“你今晚自己乖乖吃饭,我要出去一趟,晚点再回来看你。” 苏华月有些不高兴地抬起了头,盯着她。 “怎么了?”苏华年看着自己的弟弟像一只小老虎一样地盯着自己,好笑地问。 苏华月不高兴地说:“你跟谁出去吃饭?” “嗯?”苏华年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我跟一个朋友一起出去吃饭。你自己乖乖地啊。” “你是不是跟那个男的一起出去?”苏华月带着质问的语气。 “哪个?”苏华年察觉到了弟弟语气的变化,她压制住自己的不悦,随意地问道。 苏华月的口中带着不屑:“就那个瘫子……” “苏华月!”苏华年严厉地打断了他,她瞪着苏华月,语气中带着怒气,“我从小是怎么教你的,可以这样说别人吗?可以用这种词侮辱别人吗?” “别的人我都不管,”苏华月也提高了音量,他朝着苏华年说:“但是你要跟他在一起,你要跟他谈恋爱我就是不同意!我就是不喜欢他!” “在一起?”苏华年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谁跟你说我们在一起了?”苏华年转头看向简璐,问道,“你跟他说的?我跟喻知非在一起了?” 简璐连忙摆手。 “姐你别看她,“苏华月说道,”你那个样子,任谁看都知道你在谈恋爱,姐,我知道高睿哥对你的影响很大,可你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就找个这样的人在一起吧。” 简璐在一旁听见苏华月的话,倒吸一口凉气,她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地说:“别说了别说了。” “你别扯我,”苏华月甩开了简璐的手,有些激动地说:“姐,你何必呢,何苦呢,他能陪你干什么,他自己能搞得定自己的吃喝拉撒吗,他凭什么喜欢你,癞□□想吃天鹅肉吧,他连癞□□都算不上……” 苏华年听到这里,立马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到了苏华月的脸上。 “啪”地一声,苏华月被扇得头偏向了一边,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掌掴弄懵了,顿时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动弹。 “你还来劲了是吧,”苏华年冷冷地说。 “姐你打我,你为了这样一个男的你打我!”苏华月扭头看向她,有些诧异地说。 “我不是为了喻知非而打你,”苏华年握紧了拳头,她感到了掌心火辣辣的疼痛,看见了苏华月脸上已经开始泛红。“我告诉你,不管我有没有和他在一起,也不管是不是喻知非这个人,苏华月你都不能这么评价和贬低一个人。既然从小到大我跟你讲的你都没有记住,那么现在,苏华月你记住了吗?” 简璐知道,他们失去了父母,苏华年就像妈妈一样地教育着苏华月,带着他长大,也知道苏华月对于自己姐姐的感情,他会觉得自己的姐姐是一块纯洁的璞玉,而喻知非是万万不能如此接近苏华年的人。但是她依旧被眼前的情形吓到了。“华年……”她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苏华年拉开了病房的门,转身走了出去。 第26章 靠近(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冲出了病房门,她感到了来自手掌火辣辣的疼痛,刚才的一巴掌她几乎是用了全力打在了苏华月的脸上。 从小到大苏华年就几乎没有打过苏华月,她虽然自己就没有比他大几岁,但是没有父母,她便感到长姐如母。苏华年虽然重视弟弟的教育,但始终都是认为弟弟乖巧懂道理,不需要暴力相对。 刚刚那个样子的苏华月,是苏华年所感到陌生的,他的言辞,他的神情中所表现出来对喻知非的不屑与轻蔑,是苏华年从未想过会出现在她弟弟身上的。 在医院中走着,苏华年感到心烦意乱,她想到尚在病中的弟弟被自己扇了一个耳光,心中感到一丝丝的愧疚,又因为弟弟的举动而感到生气。她就这么走着,不知不觉地便走到了大门口。 远远的,她便看见了喻知非的车。 苏华年有些诧异地拿出手机,她并没有收到来自喻知非的短信或者电话reads();。于是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她找到喻知非的号码,按下了通话键。 “喂。”熟悉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你在哪?”苏华年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在哪?”喻知非有些惊讶地反问道,“怎么了吗?” “你在哪?”苏华年固执地又问了一次。 “我在……”喻知非想了一下,“我在去医院的路上。” “噢好,”苏华年没有多说什么。 她一步一步地朝着喻知非的车走过去。 苏华年在车窗外看见了喻知非的侧影,他也正拿着电话。 苏华年挂断电话,伸手敲了敲车窗。 “叩叩”地两声传来,喻知非转头,看向了窗外。 苏华年笑着在窗外对着他挥手。 喻知非面带惊讶地摇下了车窗,很快。他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眼中的惊喜,他笑着问:“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苏华年微微地笑了一下,岔开了话题,“请问你还在来医院的路上吗?什么时候可以到医院?” 喻知非像个大男孩一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笑着说:“到了到了,你上来吧。” 苏华年拉开了车门,走了进去。 苏华年上了车,第一句就问道:“你什么时候就到了?” 喻知非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不以为然地开口说:“几分钟之前吧。” 正在开车的童尘打断了喻知非的话,忽然咳嗽了两声,“咳咳。”他心想,几分钟?何止几分钟,照喻知非这种速度,三个月到底能不能搞得定? “你可以早点联系我让我出来的,”苏华年看着喻知非说,“不用一个人在这里等我。” “好,下次我到了我会早点告诉你的。”喻知非淡淡地笑着说。 “咳咳,”童尘又拉长着尾音,咳嗽了两声。 喻知非有些不满地看向了童尘,童尘从的余光后视镜里感到了喻知非的一丝杀气,乖乖地闭上了嘴。 “你们?“苏华年转头看了喻知非一眼,又看了童尘一眼,小心翼翼地开口说:“吵架了?” 童尘连忙开口说:“没有没有。” 喻知非笑着摇了摇头。 “对了,”喻知非问道,“小月吃什么?用不用我们给他带点回去?” 苏华年脸上的表情马上冷淡了下来,苏华年冷冷地说:“不用理他。” 喻知非没想到苏华年会这样回答他,他学着苏华年之前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吵架了?” 苏华年轻轻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她想起苏华月所说的关于喻知非的话,看了看身旁的喻知非,没有多说什么,将头转向了窗外reads();。 喻知非见苏华年不想继续说下去,也没有继续说说话。 没过多久,童尘便打破了这片寂静,他说道:“你们要去吃什么?好歹告诉我去哪吧。” 苏华年看向喻知非,征询他的意见,“你本来是打算吃什么的?” 喻知非摇了摇头,说:“我都可以啊,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啊。” 苏华年看着眼前的喻知非,想了想,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她开口问道:“你以前去过去‘蓝调’吗?” 喻知非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苏华年笑了起来:“说不定你在那里见过我。” 喻知非问:“为什么我会在蓝调见过你?” 苏华年捋了捋头发,带着一丝无所谓的语气说道,“之前有一段时间心情不好,在蓝调当了一两个月的驻唱。” 喻知非接着说道:“因为今天心情不好,所有又要去‘蓝调’?” “也不是,”苏华年想了想,“我以为你没有去过,就是有点想带你去。” 喻知非的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他确实是在蓝调见过她,在蓝调见过那个在台上痛彻心扉地唱着情歌的她。 不只是在蓝调,更早,更早他就见过他。 喻知非心底里甚至涌出一丝丝的害怕,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认识她的溯源是在何方。 隔了一会,喻知非笑着说:“好啊,那你带我去吧。” 苏华年开心地笑着,她伸头对童尘说:“我们去‘蓝调’,麻烦你啦。” 蓝调,是一家类似于清吧的餐厅。环境很好,吸引了当地很多的文艺小青年。在蓝调,会有驻唱在台上演唱,为了有各种各样风格的变化,蓝调会定期轮换驻唱。特别的是,驻唱会换,而台上那五个打鼓弹吉他唱和声的年轻人却不会换,他们是一个固定的乐队。 这个乐队名叫“五味杂陈,”苏华年很欣赏他们对于音乐的执着与个性,虽然她学校的是古典音乐,但是于“五味杂陈”乐队的相处,带给她很多启发。苏华年与他们五人在私底下也成为了朋友。 苏华年与喻知非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很快,就到了蓝调门前。 童尘下车,打开了喻知非那侧的车门,缓坡降下,喻知非自己操控着轮椅,从车上下去。 苏华年也走了下去。 喻知非的轮椅停在蓝调门口,童尘一溜烟地就回到了车上,开着车离开了。 苏华年看着飞速远去的车的影子,她朝着喻知非问:“童尘他很忙?有事?” 喻知非挑了挑眉毛,笑着说:“也算是有事吧,为了他的超长假期在忙。” “这样啊,那一会打包点好吃的给他吧。”苏华年也笑着说。“走吧。” 苏华年很自然地走到喻知非的身后,她推动了喻知非的轮椅。 喻知非微笑着,任由苏华年将自己带去任何地方。 进入了蓝调的大门,一个有点秃头的中年男子看见了苏华年,有些惊讶地迎了上了,“华年?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苏华年笑着对那个中年男子说,“听起来不欢迎我,我还不能来了是吧?你这个老板生意到底怎么做的reads();。” “哪里不欢迎你了,快快快,请进吧。”那位中年老板热情地招呼着苏华年。他看见了轮椅中的喻知非。感觉有些面熟,他开口对喻知非说:“先生,您之前是不是经常来光顾我的小店?” “是啊,”喻知非看了苏华年一眼,笑着回答。 那个老板想了一下,一拍大腿,激动地对苏华年说:“之前就是你在这里唱歌的那段时间,这位先生也经常来的,你们那个时候就认识了吧?”带着调侃的口气,老板接着说:“这么帅的一个男人,你在台上不会看着他流口水吧。” 苏华年笑着说:“没有,我们那个时候不认识,”她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当时没注意到他。” “这样啊,”老板更加激动地说,“那你们现在认识了也是挺有缘分的啊。” 苏华年看了看喻知非,淡淡地笑着说:“嗯,是挺巧的。” 喻知非的拇指有些紧张地挫着食指,他听着苏华年说出“挺巧的”,脸上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苦笑,巧吗? 在老板的招呼下,他们两人坐在了僻静的窗边角落。 苏华年看着菜单,抬头问喻知非,“你之前来吃过,喜欢吃什么?你想吃什么?” 喻知非没有打开面前的菜单,对苏华年说:“都好吃,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站在一旁点单的老板开心地哈哈大笑了起来,说:“很有品味啊年轻人。”他看看苏华年,有看了看喻知非,颇有深意笑地说:“不管是看女孩还是吃东西,都很有品味,很好很好,我很喜欢你。” 苏华年白了一眼老板,说:“你就是因为事情管多了,才会一直掉头发。” “好好好,”老板摆了摆手说,“我不说话了,你点菜,我记。” 忽然,歌声回荡在蓝调里,台上开始唱起了歌,苏华年看了看时间,店里的客人不是很多,明明也还没到平时唱歌的时间,苏华年有些疑惑,这帮人怎么这么积极,今天这么早就开工了。 苏华年望向了台上。 他们台上一行五个人正在笑呵呵地看着苏华年。 “笑什么你们几个,”苏华年不满地朝他们嚷嚷着。 “有情况啊你,”台上的人纷纷起哄。 “去你们的。”苏华年笑着翻了他们一个白眼。 “上来,唱一首呗。” “来嘛。” “来啦来啦,可想你了。”台上的人起哄得更起劲了。 “不去,”苏华年摆了摆手,将头扭到了一边去。 喻知非笑着看着这一切,“华年,”他开口道。 “嗯?”苏华年看向了他。 “以前我在这里听你给高睿唱过无数的歌。”喻知非的眼神深邃而宁静,他看着苏华年,淡淡地说,“今天,我可不可以找你要个礼物,我想要听你唱一首,不是为了他而唱的歌。” 第27章 靠近(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唱歌?”苏华年有些吃惊,她没想到喻知非会这么说。犹豫了一下,她开口说:“你想听什么?” 喻知非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他轻轻地说:“我都可以。” 苏华年沉默了一会,耸了耸肩,“好吧,让我想想,”她歪着头看着喻知非,若有所思,“唱什么给你听好呢?” 这时,服务员端着菜朝他们走了过来。 苏华年笑着说:“先吃饭吧,让我想想。”带着一丝哄小孩的语气,“吃完饭我就给你唱歌听吧。” 喻知非笑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又不是你弟弟,你干嘛用这种语气跟我讲话。” 苏华年笑着看着喻知非。 夜色渐渐暗了,蓝调的灯光调成了暖暖的鹅黄色,此刻的喻知非看起来很像苏华年记忆中那个早晨睡着时的样子。她时常觉得,这样柔软的喻知非,比平时的他更能击中她内心的角落。 而苏华年又有些不确定,她不确定自己心中泛起的这份波澜有没有带着一丝丝同情。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喻知非最不能接受的一中感情,大概就是来自于别人的同情。 就这样带着小小的纠结,苏华年久久地看着喻知非。 忽然,台上传来了很好听的阿卡贝拉(阿卡贝拉:即纯人声合唱)。 喻知非瞬间被台上动人的歌声所吸引,扭头看向台上。 而苏华年却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她依旧看着喻知非。 (歌词来自张洪量词曲的《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莫名我就喜欢你, 深深的爱上你, 没有理由, 没有原因。 莫名我就喜欢你, 深深的爱上你, 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 喻知非听着歌词,转过了头,迎上了苏华年的视线,看着她,微笑着说,“我发誓,他们不是我找来的托reads();。” 他眼中带着苏华年不可忽视的深情,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 “我知道,”苏华年觉得莫名地有些紧张,她避开了喻知非的视线,低下了头。 喻知非笑着看着她,就像只鸵鸟一样地将自己的头埋进了泥土里。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你如果真的在乎我, 又怎会让无尽的夜陪我度过……” 喻知非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他不想再轻易地放开她,他想要让她从泥土中抬起头来,他想要让她停止躲避,他想要让她发现自己,他想要让她感知到自己的内心。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你如果真的在乎我, 又怎会让握花的手在风中颤抖……” “苏华年,”喻知非开口叫她。 “嗯?”她抬起了头。 “你呢?你知道吗?”他问道,嗓音中带着极力压抑的紧张。 “嗯。”苏华年微弱地点了点头。 “‘嗯’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喻知非执拗地又问了她一次,他的眼神紧紧地盯着苏华年,不想要错过苏华年的任何一个表情。 苏华年是一个太难表露自己的人,她也几乎不愿意去主动地释放自己的情绪。 喻知非在怕,他怕因为苏华年内心中的这堵墙,他会看不清她,他会错过她。他又在怕,他怕就因为这一堵墙,让自己感受不到苏华年对自己的厌烦,而自己却还在做着无谓的坚持。 台上好听的歌声依旧在回响着,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苏华年感受到了喻知非的目光聚焦在自己的脸上,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也看向了喻知非。 视线交织, “我知道,”苏华年小声却又坚定地说道。 喻知非带着一种如释重负,他情不自禁地笑了。 苏华年看着喻知非脸上的笑,站了起来。 她对喻知非说:“你等我一下。”然后便走向了舞台。 喻知非看着忽然离开的苏华年的背影。 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苏华年走到了舞台边上,在一曲结束的时候,叫下了台上的成员,与他们在台边低低地说着话。 几分钟后,乐队的成员走上了台。 苏华年在台下脱下了显得有些臃肿的大衣外套,她身着一件修身的黑色毛衣,穿着一条牛仔裤,绑着马尾辫。 喻知非远远地看着她,此时的她在台下站着,看起来还带着一丝丝的学生气。 没有什么过多的介绍,苏华年走上了台reads();。 她站在台上,她的视线环视着在台下,直至看见了喻知非,她才停下了寻找。 她从容地调整着话筒架的高度,坐在了一把吧椅上。 双手握着麦克风,“一首什欢作词,陈粒作曲并演唱的《桥豆麻袋》,送给……”苏华年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脑海中寻找着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喻知非。 “送给……”仿佛没有找到她想要的词,她继续说道,“送给他,他会知道,我是在唱给他听的。” 喻知非看着台上的她。 吉他手开始了弹奏,苏华年坐在吧椅上,整个人看起来随意而慵懒。 “请再等一下, 还有臭美的飞雪, 还有走失的浩劫, 还有争气的我……” 喻知非不是第一次听苏华年唱歌,却从未看过今天这样的苏华年,从未听过苏华年今日这样的歌声。 曾今的很多很多次,也是在这里,他看着,他听着,苏华年在台上唱着一首又一首的情歌。她的歌声中永远带着悲伤,她在歌曲中□□裸地宣泄着自己的痛苦与不舍,她声嘶力竭,她悲痛欲绝。 而今天, “请再看一下, 还有诈尸的蚯蚓, 还有突发的爱情, 还有从容的我……“ 苏华年看起来整个人十分轻松,带着活泼与慵懒,她的一只脚搭在吧椅下,一只脚在地上轻轻地打着节奏。 可以从她的歌声中听出随意与不羁。 喻知非知道,这就是自己所深爱的那个苏华年。 她不是别人眼中的乖小孩,她不是别人眼中的书呆子。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 一步小心爱上你……” 喻知非听着苏华年唱到这里,他微笑着,在台下看着她。 苏华年本来是看着他的,感受到了他眼含笑意的目光,她在台上有些害羞地将目光移到了别的地方。 “请再等一下, 还有受伤的世界, 还有弥留的热切, 还有□□的我……” 请再等一下? 喻知非嘴角上扬, 那他就再等一下吧。 苏华年双手握在麦克风上,闭着双眼, “爬啊爬啊苦了自己, 长路漫漫无目的,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 一不小心丢了你, 一不小心丢了你……” 忽然苏华年的欢快中带上了一丝苦涩,带着叹息的尾音,她脸上的笑容变得冷淡了许多,喻知非听到这里,他听见了她微弱的变化reads();。 一不小心丢了你, 喻知非心想,她终于能丢了高睿,能放下他了吗? 他正想着,台上的苏华年睁开了眼睛。 脸上似乎带着淡淡的红晕,不同于原唱,她在这里稍微停顿,看着喻知非。 喻知非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是啊是啊来之不易, 从今往后多珍惜。” 带着羞涩,带着甜蜜。 喻知非听着,笑了。 本来这首歌的尾声是无词的哼唱,苏华年删去了这一段, 她重复着, “是啊是啊来之不易, 从今往后多珍惜。” 一遍一遍地重复着,直至渐渐弱下,就将这首歌结束在了这句话。 喻知非看着台上的苏华年,她在小小舞台的中间,微笑,鞠躬致谢。他看着她,感到自己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那颗深埋已久的种子,终于在一片黑暗中感受到了阳光,终于破土发芽。 一曲唱毕,苏华年从台上下来,与乐队成员在舞台边上寒暄着。 “你这真的有情况啊苏华年。”他们几个围着苏华年,叽叽喳喳地说着。 苏华年笑着,没有多说话。 “笑什么笑,跟我们说说,什么进度了现在?” “我也不知道……”苏华年说。 “他……是不是身体不太好?”压低了声音,在苏华年耳边问。 “是吧,”苏华年说。 “那你还要跟他在一起?” 苏华年朝着喻知非的方向看了过去,他正看着自己。 她笑了起来,向他招手。 喻知非也笑了,朝她招手打着招呼。 几个乐队成员朝着苏华年的视线看过去,他们看见了轮椅中的喻知非。 感受到了其他几人的目光,喻知非礼貌地向他们打着招呼。 “是啊,我还要跟他在一起。”苏华年回头对他们说道。 看似轻快的回答,语气中却带着让人不可忽视的坚定。 “改天再聚。”苏华年跟他们摆了摆手,转身朝喻知非跑去。 苏华年看着喻知非,她一路小跑地朝他跑了过去。 第28章 开始(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喻知非眼含笑意,他看着苏华年就这样朝着自己跑过来,看着苏华年上扬的嘴角,看着苏华年左右摇摆的马尾辫,看着苏华年眼中的笑意。 看着她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跑过来, 看着她就这样一点一点地靠近自己。 苏华年跑到了喻知非的身旁,有些气喘吁吁走到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菜上齐了吗?”她笑着看了喻知非一眼,然后避开了他的视线,低下头扫视着桌子上的菜。 “苏华年,”喻知非连名带姓地叫着她。“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她低着头吐了一下舌头,然后故作镇静地抬起头,直视喻知非,说道:“没有啊” 喻知非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看了一会儿苏华年,认真地说:“歌唱得很好听,”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只是……你不怕我会听不懂你的意思?不怕我没有领会到你的意思?” “我不怕,”苏华年轻松的语气中带着肯定,“我知道,你会懂的。” “那,我跟你确认一下你的意思,”喻知非依旧直视着苏华年,不肯放过她。 “好……”苏华年轻轻地说。 “你让我再等你一下?”喻知非问道。 “对。”苏华年小声地说。 “你已经放下高睿了?”喻知非继续问道。 “对。”苏华年的声音变得更小了。 “你……其实也有点喜欢我?”喻知非看着苏华年,穷追不舍问。 “嗯。”苏华年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不要‘嗯’,我要你清楚地告诉我,‘是’,还是‘不是’。”喻知非的声音中带着固执,带着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 苏华年双手握住玻璃杯,掌心传来了温热。 她将玻璃杯握的更紧了一些,低着头,点了点头,轻轻地说出一个字:“是。” “嗯,”喻知非淡淡地应了声,没有多说什么。 似乎是怕他不太肯定,苏华年抬起了头,终于直视喻知非,对他说:“是,我也喜欢你。” “好,”喻知非看着苏华年这个样子,笑着说。“我知道了。”隔了一会,他又开口继续说:“那你为什么,还要我再继续等你一下?” 苏华年有些局促地端起玻璃杯,喝着水。然后才开口说:“感觉……我们好像也没有认识太久的样子。”她抬头看着他:“再给我们彼此多一点时间吧。” 喻知非知道,对于苏华年而言,她今晚能够开口说出这些,已经很难为她了,喻知非看着她有些窘迫的样子,没有继续说下去。 看着苏华年将一杯水咕嘟咕嘟地喝光,喻知非拿起了装着茶水的水壶,伸手示意苏华年将玻璃杯递给他。 苏华年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了reads();。”伸手接过了喻知非手上的水壶,把自己的玻璃杯倒满以后,她看见喻知非的杯子里的水也几乎见底,于是起身拿起了他的玻璃杯。 “谢谢。”喻知非看着眼前帮自己倒水的苏华年。 苏华年低头切着披萨,欢快地对喻知非说:“你吃过这个披萨吗?超好吃的。”然后自然地将一块披萨放在了喻知非面前的碟子里。 “华年,”喻知非开口叫了她一声。 “怎么啦?”苏华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谢谢,”喻知非说道,苏华年站着,他仰微微着头看着她,对她说,“以后,如果我没有请求的话,能不能不要帮我忙?” “比如?”苏华年有些疑惑地问。 “诸如此类。”喻知非指了指饭桌。 苏华年笑了起来,“我没有刻意帮你什么啊,这些都是随手小事,很自然就做了嘛。” “不要,”喻知非固执地说,“以后你会发现,有很多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都是随手小事的事情,对我来说都比较困难,但是我可以自己做到。”他似乎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一点点落寞,“我不要你有……这样的习惯。” “好,”苏华年点了点头。 “是有些烦人对吧,”喻知非笑了起来,“我妈妈最烦我这个样子了。” 苏华年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笑着说,“理解你的小固执,”她忽然停了下来,抬头看了喻知非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其实第一次那天晚上你带我来我演出的这个新音乐厅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一点。” 喻知非有些惊讶,“这么明显吗?” 苏华年点了点头。 “那以后,还你要多多包涵了。”喻知非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 “嗯好,”苏华年也笑着,“来日方长,我会好好纠正你的。” 蓝调里的年轻人三五成群,他们有的在聊天,有点在玩着小游戏,相比较起来,苏华年和喻知非他们这一桌,算是比较冷清的了。 热心肠的老板拿来了一瓶红酒,不动声色地放在了桌子上。 “你,”喻知非眼含笑意地看着苏华年,“要喝吗?”他拿起了那瓶红酒,仔细地看了起来,“是一瓶不错的红酒。” “我不要,”苏华年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他。 喻知非笑着放下了那瓶红酒。 今晚的驻唱是一个胖胖的老男人,脸上胡子邋遢,穿着一条有着巨大破洞的牛仔裤,留着一头爆炸式的长发。苏华年听着他浑厚粗犷的嗓音,扭头看着台上。 “标准的艺术家扮相。”喻知非也看向了台上,,他一本正经地评价道。 苏华年几乎是笑喷了出来,“咳咳,不好意思,”她笑得呛到了自己。 喻知非看着眼前咳嗽的苏华年,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在笑什么?” “你能不能,”她依旧笑着,“能不能不要那么认真地说出这么好笑的话。” 喻知非也笑了起来,他说道:“哪里好笑了,我是真的这么觉得的reads();。” “嗯,”苏华年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然后绷着脸,学着喻知非之前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我知道与贝多芬的差距在哪里了。” “哪里?”喻知非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跟贝多芬有什么联系。 “一个发型的差距。”苏华年认真地说着,她指了指台上那位驻唱歌手的凌乱爆炸卷发,又指了指自己的马尾辫,“等我去弄成你眼中标准艺术家的样子,赶超贝多芬不在话下。”她看着喻知非,眼神中流落出诚恳的光芒。 喻知非反应了一下,也笑了出来。 苏华年看着眼前的喻知非,他正笑得开心,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坐在苏华年的对面,她看着他,如果忽略他的轮椅,大概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男人。 他有才,有钱,有幸福的家庭,有英俊的长相,有温和的性格。 苏华年不禁在心中问自己,如果喻知非能够如同正常人一般的行走跑跳,那么,她到底还会不会选择与他坐在一起吃这顿饭,会不会与他有如此之多的交际。 她忽然很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禁锢了他的自由。 很自然地,苏华年开口说道“我可以,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喻知非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擦了擦手,看着苏华年。 “你可以告诉我,“她看了一眼喻知非,有些犹豫地说,“你的身体状况……” 看着苏华年有些为难的样子,喻知非笑了起来,他很随意地说:“可以啊,”他解释道,“我一直没有主动跟你提这件事情,是怕吓到你,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啊。” 苏华年微笑着说:“不会吓到我的,你放心吧。” 喻知非喝了一口水淡淡地开口说道:“其实我也是听我奶奶说的,我父母不愿意多提,说是在我小的时候,大概五岁吧,有一次生病了,听我奶奶说刚巧那时候知凡才出生没多久,我又一直身体很好,很老实,他们发现我发烧了,没有发现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以为跟往常一样,只要做做物理降温,多喝点水就能好了,”喻知非很平常地说道,就像是在讲着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后来他们发现我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我痉挛被送进医院,很快医生就告诉我父母,我得的是脊髓灰质炎。” “脊髓灰质炎?”苏华年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次这个自己闻所未闻的名词。“这是什么意思?” “简单通俗的来讲,就是小儿麻痹症。”喻知非微笑地说着,仿佛是在说一个与自己不相关的名词,“可是我总觉得这样讲不好听。”他调侃道。 “这么严重吗?”苏华年有些诧异,在她的心中,小儿麻痹似乎是一个并不太罕见的病症,她一直以为最大的影响大概只是稍微有些跛脚,会影响美观,但是并不会影响行走。 “反正在我的身上,就是这么严重。”喻知非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脸上写满了不在乎。“重症小儿麻痹是会这样的,双下肢屈曲畸形走不了路。”说着,他忽然笑了起来,“不过这种感觉,两条腿有知觉但是却不能用来走路,也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吧。” 苏华年看着眼前的喻知非,他脸上带着笑,仿佛这些事情都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仿佛这些痛苦他都没有经历过。 她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半晌都没有说话。 “华年,”喻知非看着她,眼中含着一汪柔情,“答应我,对于我,在你心里不要产生一丝一毫的怜悯或者是同情。” 第29章 开始(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为什么?”苏华年笑着看着喻知非,她的眼神直视着他,眼中带着无比的真诚,一点都不去躲闪他的视线reads();。“我为什么要怜悯或者同情你?你有钱,有幸福美满的家庭,有自己所热爱的工作,还有,”她忽然停了下来。 “还有什么?”喻知非疑惑地问。 苏华年吐了吐舌头,笑了一下,“算了,不说了。” “你这个人,还会吊人胃口”喻知非看着苏华年无奈地摇摇头,“你也太不厚道了吧。” “没有没有,”苏华年连忙笑着说道,“这我哪敢啊。” “快说。”喻知非也笑着说。 “还有,”苏华年低头戳这自己碗里的食物,说道,“长得也还不错。” 喻知非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肤浅。” “是吧,发现了我的缺点了吧,现在发现看错人了,准备反悔了?”苏华年抬起头,用手支撑着自己的下巴,笑着看着喻知非。 “这不是缺点。”喻知非的笑容中带着微微的自豪,“这是优点。” “肤浅,是优点?”苏华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喻知非,“你的价值观真的没有问题吗?” “我是指,”喻知非也学着苏华年的样子,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她说,“你觉得我长得还可以,这就是一个优点。” “好吧,”苏华年微笑着说,“谢谢你的夸奖。” 在这个夜晚,似乎发生了些什么,让两人之间的感情变得不一样了。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走出蓝调的时候,时间已经有点晚了。 对于喻知非上车的过程,苏华年已经习以为常了,她站在车门外等他打理好自己再上车。吃饭的过程中苏华年一直都没有看过手机,此刻苏华年掏出手机打算看看时间,发现有一条未读短信。 “姐,对不起。不要生气了。” 一条来自苏华月的短信。 苏华年抬起头,看见在宽敞的车内,喻知非已经固定好了轮椅,她放下了手机,进入了车内。 “回宿舍还是回医院?”喻知非转头看向苏华年。 “嗯,”苏华年想了一下,“回宿舍吧。” 回答完喻知非以后,苏华年又掏出了手机。 “早点睡觉。明早给你带你喜欢吃的皮蛋瘦肉粥。” 低着头打完了这些字,按下了发送键,将这条短信发送给苏华月之后,她便扭头望向了窗外。 苏华月的话还在她的脑中回响着。 其实她常常会忘了喻知非的残疾,在跟他的相处之中,除了他的行动需要用轮椅代步,她真的没有感到他与其他人有任何的不同。 如果不是苏华月这么激烈地与她争吵,她大概不会想要问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他失去了自由奔跑的权利,她也不会去想象,他的生活中到底有多少的不便。 “在想什么?”喻知非见苏华年若有所思的样子,开口问道。 苏华年看向喻知非,“我在想,”她没有如实地告诉他,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个元旦假期不能回家了,要把小月托管到简璐家里去,是不是应该寄点小礼物回去谢谢简璐的爸爸妈妈reads();。” “不回家?”喻知非似乎有些吃惊,苏华年的家其实与她所就读的大学离得并不是很远。“为什么不回去了?” 苏华年的语气中一丝丝不舍,“我也很想回去啊,可是要准备比赛嘛,所有练琴上专业课之类的老师抓得比较紧,就干脆不回去了。” “这样啊,”喻知非忽然笑了起来,开口问道,“简璐回家吗?” “啊?简璐?”苏华年没有想到话题为什么忽然从自己元旦假期不回家转到了简璐身上。虽然不知道喻知非要干什么,但她还是照实说道:“她回家啊。”苏华年有些疑惑,她问道:“怎么了吗?” 喻知非淡淡地开口说:“这么看来没有人陪你跨年了。”他像是在对苏华年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苏华年笑着开口,“是啊,如你所愿,没有人陪我跨年。” “那到时候,我们一起跨年吧。”喻知非开口说,带着不符合他这个年龄。如同孩子一般的期待。 苏华年看着喻知非的眼神中闪烁着期盼的光芒,她答应道:“好啊,到时候我们一起跨年。” 童尘开着车,苏华年看向窗外,她发现有些不对劲。 “童尘,为什么走这里回学校,这么走不是绕了很大一圈吗?”苏华年问童尘。 “噢,刚刚一不小心走错路了,不好意思啊。”童尘抱歉地说道。 “这样啊,没事没事,我也不着急的。”听出了童尘口中的歉意,苏华年连忙解释。 只可惜苏华年坐在后面,看不见童尘脸上带着一丝丝狡猾的笑。 喻知非当然知道童尘的小心思,他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 一路畅通无阻,就算是绕了一段路,也依旧很快地就到了宿舍楼下。 车停稳后,苏华年拉开了车门回头看着喻知非,“我走咯。” “嗯。”喻知非看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苏华年走下了车,绕到了喻知非车门那一侧。 喻知非降下了车窗,他在车内望着她。 “拜拜,”苏华年站在车门外,略微弯腰,笑着向喻知非摆了摆手,她就站在车门旁边,并没有离得有多远,两人之间似乎也只隔着一个车门的距离。。 喻知非在车内看着苏华年,她脸上带着笑容,一只手忸怩地捏着自己的衣角,一只手朝自己轻轻地摆动着。 “拜拜,”喻知非看着她,也轻轻地说道,“早点睡。” “好,”苏华年应了好后,站直了身体,不再弯腰直视着喻知非。 但她没有很快离开。 几秒钟后,她又弯下腰,她的脑袋又出现在喻知非的车窗外。“你也早点睡,”苏华年的双手轻轻地扶着车窗的边缘,“晚安。” “晚安。”喻知非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做个好梦。” “嗯,”苏华年站了起来,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准备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她感到了身后有个力量在阻碍着自己的前进reads();。她闭上眼睛,笑了。 她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喻知非拉住了。 苏华年故意不去理会他,打算有些调皮地往前继续走一步。 没刚一抬脚,喻知非拉着她的手在身后用力一扯,自己不但没有往前走出去一步,反而还被他往后拽了一步。 她依旧没有转身,“干嘛,我都跟你说了‘拜拜’了,”背对着喻知非,苏华年的嘴角地上扬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喻知非也没有松开手,“回来。”他在她身后开口说道。 “干嘛?”苏华年扭头看着他,故意不转过身,笑着对他说,“什么事?” 喻知非看着她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笑着摇了摇头,对她说:“转过来。”见她依旧笑着没有动弹,喻知非又说了一次,“苏华年,转过来。” “干嘛啦,”苏华年转过身,面对着喻知非,她看着车内的喻知非,眼中带着满满的笑意。 而喻知非却没有说话,他的手留恋地握着苏华年的手,没有松开她。 忽然,他托起她的手, 低头,吻上了她的手背。 苏华年感到了手背上柔软的触感,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很快地便离开了。 迅速而带着温暖。 喻知非的这个吻,几乎没有在苏华年的手背上多做停留。 短到苏华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 “晚安。”喻知非放下了她的手。“回去早点睡。” 说完之后他便升起了车窗,示意童尘可以离开了。 苏华年看着车辆逐渐远去,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喻知非突然亲了自己一下然后就溜走了? 苏华年半天没有动弹,依旧站在原地,她甚至开始有些怀疑,手背上的那个吻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同学,到时间要关门咯,你要进来吗?”身后传来了宿管科阿姨的声音。 苏华年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小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喊着:“要要,我要进去,阿姨等等我。” 苏华年一边跑一边觉得自己被喻知非摆了一道,他就那么拍拍屁股走人了,自己倒是半天没缓过神来。 她在心底暗暗想到,下次一定要让喻知非尝尝自己的厉害。 走进了大门,苏华年便放慢了脚步,她一边上楼梯一边拿出手机给喻知非发着短信。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刚刚按下发送键,苏华年很快便收到了他的回复。 就只看了一眼,惊得她差点从楼梯上跌下去。 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喻知非的回复,仅仅只有两个字, “害羞。” 第30章 开始(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在楼梯中间停住了脚步,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两个字, “害羞。” 她难以想象喻知非在手机上打出这两个字的情景。 害羞? 他还会害羞? 苏华年笑着摇了摇头。 “同学,借过一下。”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苏华年的思绪。 她连忙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然后便迈开了步伐,继续朝着楼上走去。 而此刻,坐在车上的喻知非,他呆呆地看着手机,忽然间笑了出来。 “别犯傻啦你。”童尘忽然开口说话。 “我没有在犯傻啊。”喻知非回应到。他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眼神中依旧带着笑意,抬起头来,在后面朝着童尘说:“你才犯傻,我可没有犯傻。” “有什么实质性发展没有?”童尘笑呵呵地说着。 喻知非挑了挑眉毛,“什么叫实质性进展?比如说?” “确认关系了吗?”童尘继续笑呵呵地说着。 “并没有。”喻知非摇了摇头。 “那……有没有什么肢体上的接触?”童尘依旧笑呵呵地说着。 “也没有。”喻知非语气淡淡地,不以为然。 “你们,小手都没有拉一拉?”童尘脸上的笑容渐渐耷拉了下去。 “没有啊。” “我都老天!”童尘哀嚎道,“你们两个慢性子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去?我都假期还能不能有了!”他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喻知非说:“你要努力啊!” 喻知非笑着抹了抹鼻子,应和着他说:“好好好,我会加油的。” 童尘听着喻知非轻快带着笑意的语气心中着实为他感到高兴。 他现在这样真好,童尘想。 很快,喻知非便回到了家。 妈妈还没睡觉,坐在客厅中喝着茶看着书,看见喻知非进来家门,她便起身,带着笑意地看着他。 “妈?”喻知非看见自己的妈妈还没有睡觉,不免有些惊讶。“怎么还没睡?” 杨云洁没有讲话,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妈,”喻知非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低下了头,有些害羞地说,“你老看着我干什么?” 杨云洁走到喻知非的身后,一边按摩这他的肩颈,一边说:“你今天心情很好嘛,有什么好事?” 喻知非笑着说:“您又不是不知道,云南的那个美术馆,我们一个团队画了那么久,今天终于把最后的地方案落定下来了。” 杨云洁带着一丝丝责怪,轻轻地拍了喻知非的脑袋一下,然后开口说道,“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reads();。” 喻知非故意与母亲作对,他有些调皮地说,“我还真不知道您跟我说的是哪件事。” 杨云洁有些着急地说:“你这个孩子,你是想急死我啊。” 喻知非连忙摆着手说,“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啊。” 隔了一会儿,喻知非没有继续说话。似乎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收起了之前不正经的口气,他认真地说道:“妈妈,你说,这是真的吗?” 杨云洁在身后顺着喻知非的头发,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带着心疼,许久才说:“这当然是真的。她也喜欢你,对吗?” “嗯,”喻知非轻轻地说。他扭过头,看着杨云洁,有些害怕地开口说:“她要是跟我在一起的话,算是委屈她了吗?” “傻孩子,不会委屈她的,”杨云洁心疼地从身后抱着喻知非,“你会对她好的不是吗?” 喻知非微微地笑了起来,他说:“我会对她好的,我会对她很好很好的。” 苏华年回到宿舍,看见简璐,苏华年第一句话就是问苏华月的情况:“小月他晚上吃得好吗?” 简璐坐在椅子上,一边看着电视剧一边说:“噢他啊,你走了之后我疏导疏导了他,他就心情就好一点了。晚饭吃得也还可以。” “那就好。”苏华年舒了一口气。 “诶,”简璐忽然回过头,她的眼睛睁得圆溜溜地看着苏华年,带着俏皮的语气问道,“那你呢?你吃得好吗?” 苏华年想到今晚与喻知非之间的种种,低下了头,有些害羞地说道:“挺好的。” “嘿嘿,”简璐笑了笑,然后愉快地说,“我今晚放过你啦,但是要是有什么进展一定要告诉我啊。” “好啦好啦,”苏华年应合着说,她笑着拍了简璐一下,“看你的电视剧吧。” 时间的脚步从来不会等待着什么,没过几天,一年就又要结束了。 元旦假期是寒假之前的最后一个小长假,很多学生都会选择在这个小长假放肆玩,然后在返校后再较劲脑子地应付考试季。 元旦假期的前一天下午,苏华年站在琴房内,向着窗外看过去,虽然明天才是正式的假期,但是现在有许许多多拖着拉杆箱准备回家的人。琴房里也是难得的寂静,她有些伤感地坐在了钢琴前面。没有心思练琴,她有点想回宿舍,但是一想到简璐也回家了,空空荡荡的宿舍,也让苏华年不想回去。 这时,她忽然想起来,上次吃饭的时候喻知非不是说要一起跨年吗…… 苏华年看着自己的手机,没有他的来电,也没有他的短信,于是她拿起手机,拨打了喻知非的号码。 此刻的喻知非,正坐在会议室内,喻氏旗下的好几个设计师正在为了一个新的设计方案的方向而激烈地争执着。 人们常常说有才华的人总会脾气怪怪的,而一帮有才华的人聚集在一起争论的时候,那个场面是最好不要掺和进去的。 童尘拿着喻知非的手机,刚刚推开会议室的门,他就后悔了。在喻氏里童尘一向只负责谈钱,并且只负责喻知非一个人的事物,他的职责就是将喻知非的设计卖出最高的价格。 所以说,像这种满满都是设计师的场合,童尘是不会出现的,而里面剑拔弩张的气氛,更是让他感到浑身发冷reads();。 喻知非感到会议室的门被人打开了,他马上扭头看过去。 就算是彼此之间已经这么熟了,童尘也被喻知非凌厉的眼神吓得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小半步。 看见进来的是童尘,喻知非十分不悦地问:“怎么了?” “那个……”童尘知道喻知非的习惯,在这种情况下,喻知非对于打断他们谈话的人是十分反感的。 童尘在原地站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站在门口,小声地说:“你有电话……” 喻知非有些诧异地问:“我有电话你就这时候拿进来给我接?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有这个习惯了?” 童尘愣在了原地,这么多年,他确实是知道这种时候喻知非是不接电话的,但是……童尘看了看手中的手机,有些为难。眼一闭心一横,一咬牙一跺脚,童尘拿着手机走进了会议室。 喻知非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他“啪”地一声合上了自己面前的文件夹。带着不耐烦的语气:“童尘你到底要干嘛?我一会会回电话过去的。” 童尘快步走到喻知非身旁,俯身在他的耳边低低地说出一个名字。 喻知非现是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的表情渐渐地舒展开来,似乎是有点不确定,他从童尘的手中接过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然后低着头没有说话。 童尘站在原地,感觉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在他和喻知非的身上,他心想,老大你要干嘛倒是快点啊…… 正想着,喻知非抬起头,对各位在座的各位设计师说:“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看着喻知非推动轮椅离开的背影,在座的人都议论纷纷。他们将不满的眼神齐刷刷地投向了童尘。 童尘无辜地摆着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然后便脚底抹油地溜出了会议室。 苏华年坐在琴房里,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机。 她打电话过去童尘说喻知非在开会,让她稍等一下等喻知非开完会以后会回电话给她。然后又马上跟她说让她别挂电话,自己现在就进去找喻知非。 根本没有给苏华年说话的机会,接着猝不及防地电话就断了。 苏华年拿起了自己的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 喻知非回到他的办公室,关上门,想起童尘在他耳边说的“苏华年电话”,然后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他笑着将电话回拨了过去。 苏华年正好手上拿着手机,所以无意识地很快就接通了电话。 “喂。“喻知非的声音隐隐从听筒中传来,她才反应过来,将手机放到耳边。 “喂。”苏华年说道,“我不知道你还在忙,你先去工作吧,别管我了,我没什么事情。” 喻知非淡淡地说:“没事,我也不是很忙,你之前找我怎么了?” “其实也没有怎么了……”苏华年挠了挠头,有些害羞地说道,“就是打算问问你明天跨年有啥安排……” 紧接着,苏华年听见从手机里传来的喻知非的笑声。喻知非笑着说:“我没忘,要不我让童尘去接你,你先来我这,我再搞一会估计就完事了,然后我们一起吃晚饭,吃饭的时候再说?” 第31章 新的一年,我要和你在一起(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不用了,”苏华年说,“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又要吃到比较晚,你忙完就好好休息吧。” 苏华年能够清楚地听出喻知非话语中的笑意,“那就不出去吃了,带你尝尝我们的食堂。”喻知非带着自豪说道,“我觉得我们喻氏的食堂是不会输过你们学校的食堂的。” “是吗?”苏华年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那我过去试一试吧reads();。” “好,我忍童尘过去接你,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挂断电话之后,喻知非怔怔地望向窗外。 坐在落地窗前的他,看着灯火霓虹,看着车水马龙,忽然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喻知非打开办公室的门,打算回到会议室继续自己刚刚被打断的工作,他看见童尘在门口站着,不禁问道:“你怎么站在这里?为什么不进去?” 童尘白了一眼,“我可不敢,您老人家保不齐又要对我发脾气。” 喻知非一边拍了拍他的胳膊,一边说:“你还生气了?” “没有。”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童尘的脸依旧拉得老长。 “没有就好,”喻知非就像是没有看见他的表情一样,笑着说,“去把苏华年接过来。” 童尘先是翻了一个白眼,他本来是想要拒绝的,然后忽然之间想起他们的“三月之约”,于是他蛮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谢啦。”喻知非笑着对他说,然后将自己拿在手上的手机放入了上衣的口袋,推着轮椅再次向着会议室前进。 童尘在他身后问道,“你什么时候有开会带手机的习惯了?” 喻知非没有回头,他淡淡地说, “现在有了。” 喻知非面带笑意地推开了会议室的门,对着在座的各位设计师说道,“抱歉,我们现在继续吧。”他便低下了头去整理着自己面前的设计图。 大家相互看了看,似乎都被他的这种反差所吓得不轻。 “怎么了吗?”喻知非一直没有听到有人发言,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环视着屋内。“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有,没有。”大家又七嘴八舌地开始了谈论。 苏华年挂了电话,没有继续练琴,她在钢琴前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站在了琴房的镜子前。 她下意识地用手梳理着自己的头发,整理着衣服。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素面朝天,苏华年似乎觉得自己的气色看起来不是太好,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蛋。 在反应过来自己做的这一系列动作后,苏华年不禁笑了起来。 她想,看来自己是真的喜欢上喻知非了。 很快,童尘就到了学校,苏华年接到了电话之后便急匆匆地下了楼。 坐在车内,苏华年看向街道,圣诞节的装饰已经换下来了,处处都挂着各式各样的迎接元旦的装饰,商场的外部挂着大大的“元旦快乐”的彩灯,马路两边的路灯下也挂着五彩闪烁的装饰。 她看着这些五彩斑斓的装饰,想着一会儿就要和喻知非见面,心中似乎也变成了彩色的。 在车上,一向开朗的童尘没有和苏华年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苏华年也就没有开口说话。 忽然,她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起来。 “到哪里了?” 苏华年看见手机上的短信,不禁笑了起来, “快到了,你忙完了吗?” 喻知非在会议室内,他低着头看着手机,收到苏华年的这条短信,他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依然在持续剑拔弩张,依旧是各抒己见reads();。喻知非歪着头,用手撑住了脑袋。 自从接了她的电话回来后,他的心就没有再回到这一张张的设计图上。 “好了,我们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在一个合适的节点时,喻知非淡淡地开口说道。 一片哗然。 大家心想,这才几点,这个大魔头今天居然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喻知非看见在座的设计师都一脸的不可思议,他笑了起来。淡淡地笑着说:“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愿大家都在新的一年里, 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这大概是他觉得最好的祝福语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这四个字,然后心中充满了暖意,嘴角不经意地上扬。 喻知非离开会议室的时候,身后依旧一片寂静。 当会议室的门关上的一瞬间,喻知非听见里面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 他笑着摇摇头,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苏华年的电话。 “我忙完了。”喻知非的语气中带着不可忽视的愉悦,“你到了吗?” “我到啦。”苏华年也轻快地说道。 “到了?你在哪?”喻知非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推动着轮椅。 “我在……”苏华年环视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她想了想,说:“噢,童尘把我带来了你的办公室。” “好,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到。”喻知非笑着说。 “好。” 苏华年在喻知非的办公室里站着,她有些拘谨地看着四周。 他的办公室,位于十八楼,有着落地窗,可以清楚地看见外面的景色。 珠江在眼底流淌着,有许许多多的船在江面上穿行。向远方眺望可以看见变换着彩灯的小蛮腰。 办公室里面的东西少得不能再少了,除了他的工作上的必须品,几乎看不见其他的东西。他有两张办公桌,每张桌子上都放着一台电脑,不同的是,一张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种文件,还有各式各样的文件夹。在另一张办公桌上面,也是整整齐齐地放着厚厚的设计图,还有各种作图工具。 苏华年笑着在他的办公室里四处走着,她发现,一个建筑师的办公室居然如此无趣,如此单调。 大概是为了喻知非行动的方便,这间办公室很大,很空旷,足够他的轮椅在这里行动自如。 没有地方坐,苏华年便站在落地窗前,有些无聊地看着外面。 几分钟之后,喻知非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 房间里有些黑,他看见苏华年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他。 苏华年听见了他的声响reads();。 扭过头来,苏华年看着喻知非。 逆光中,喻知非看不清苏华年的表情。 苏华年看见了喻知非,朝着他迈开了轻快的步伐。 她走到了喻知非的面前,笑着看着他,语气轻快地说:“你忙完啦。” “是啊,”见她一直站着,喻知非有些抱歉地看了看四周,开口说道,“好像是有点奇怪,我应该布置一张沙发的。” 苏华年顺着他的眼光,也环视着四周,“这不是让我觉得最奇怪的,”苏华年停了下来,看着喻知非。 “那你觉得,最奇怪的是什么?”喻知非迎上了她的目光。 “最奇怪的是,你的办公室怎么会这么单调。我以为你的办公室会设计得精妙绝伦,富丽堂皇的。”苏华年环视着他的办公室,开口说道。 喻知非也笑了起来,“累得慌,天天画图,这一般就只有我一个人,实在是懒得弄了。”他看着站着的苏华年,“走吧,我们去吃饭。” “好啊,走吧。” 跟随着喻知非的步伐,苏华年在他的身后走着。 她一边走一边很好奇地左顾右盼着喻氏的坏境。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有许许多多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哎,”苏华年低着头,用手指捅了捅喻知非。 “嗯?”喻知非停了下来,扭头疑惑地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苏华年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其他人好像都在看我们?” 喻知非看了看周围,他跟苏华年正走到中庭大堂,加班的,准备下班的,经过的,似乎大家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好像,是有吧。”喻知非说道。 “那,”苏华年伏在他耳边低低地说道,“你们这种人,不都是有什么私人通道,私人电梯之类的吗?” “什么?”喻知非有些好笑地看着苏华年,“你有没有搞错?” “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吗?”苏华年有些不可思议地开口说到。 “那是电视剧好吗,我们大家都一起工作,从我爷爷开始,我爸爸,我,还有知凡,从来都是跟大家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食堂,哪有什么私人通道。”喻知非越说越想笑,“少看点荼毒人的电视剧。” “噢,好吧,”苏华年淡淡地说。 “我觉得,你再这样下去,看着我们的人会越来越多的。”喻知非冷静地说。 苏华年依然保持着在他耳边低语的姿势,俯身与他平视,两人之间看起来十分亲昵。 苏华年察觉到异样,感觉到周围更多的目光,她一下子从喻知非身边弹开,站到了离他两米远的地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感到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喻知非笑着看着苏华年,“走吧,你不饿吗?” “饿饿饿,走吧走吧。”苏华年低着头说道。 喻知非看着苏华年低着头有些害羞笑着的样子,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第32章 新的一年,我要和你在一起(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本以为到了食堂,他们就能不那么聚焦身边这些异样并且带着八卦色彩的目光了。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她错了。 她本以为像喻知非这种公司中的高层,对于员工而言是神秘的,他的饮食应该是有自己的一块区域的,就算是与大家一起吃食堂,他也应该有个包厢雅座什么的。 但是到了食堂,苏华年才发现,喻知非是真的跟普通员工一样,打菜,刷饭卡,在大堂中找位置吃饭。 他倒还真实平易近人,苏华年还没来得及在心中多加感慨,就马上被喻氏的食堂给吸引住了。 喻氏的食堂,与其他普通的食堂没有什么区别,也都是在一个又一个的窗口取菜。虽然是看似普通的食堂,但是也让苏华年惊讶不已。 每个窗口上方都标明了是什么类型菜式,不仅仅是平常所见到的荤菜,素菜分区,这里甚至有粤菜,湘菜,海鲜,凉拌菜等等诸如此类的分类。 苏华年朝着一个个窗口内看去,一个小碟子又一个小碟子地装着菜,每份都看起来十分精致可口。 “哇,”苏华年看着琳琅满目的食物,不禁惊叹道,“看起来都好好吃啊。” 喻知非笑着看着眼中闪烁着光芒的苏华年,对她说道,“去看看吧,看看你想要吃些什么。” 苏华年拿了一个托盘,然后开心地朝着一个个的窗口走去。 很快,苏华年就发现,这个食堂似乎真的与其他的食堂不同。 每个窗口取菜的高度都比普通的食堂稍稍矮了一点。也就是这矮下去的一点点,让喻知非可以自己拿到菜碟,也让其他的人不会觉得太矮。 苏华年看着卖相十足的菜式,回头对喻知非说道,“你们这真的是食堂,难道不是饭店?” 喻知非带着些许的自豪笑着说,“我对我们的食堂很有信心,就像你对你们学校的食堂也很有信心一样。” 苏华年跟喻知非面对着面坐了下来,苏华年的托盘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虽然之前见识过苏华年的“海量”,喻知非还是有些惊讶地问:“你真的,能吃完?” 苏华年以及迫不及待地动起筷子,她抬头看着喻知非,有些不满,“你在怀疑我的食量?你就算是怀疑我的专业水平也不应该对我的食量产生质疑。” “好好好,”喻知非无奈低点了点头,“我的错我的错,我对你的专业水平和食量都不会产生质疑,你快吃吧。” 苏华年笑着吃了起来。 周围来来往往的员工,有些跟喻知非有过接触的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会跟他打招呼,会跟他说着“喻总好”reads();。然后喻知非也会笑着回应。 “你看起来真的好平易近人。”苏华年一边吃着一边开口说。“跟我想象中的好像不太一样。” “不然呢?”喻知非有些好奇地问,“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嗯,”苏华年下意识地咬着筷子,她想了一会,“人家不都说,一般有才华的人都怪怪的,脾气古怪,不好相处,不喜欢与人接触,喜欢独处。” “是吗,”喻知非淡淡地说,“那大概是因为我不是你说的那种‘很有才华的人’吧。” “拉倒吧,你就别谦虚了,”苏华年笑着看着他说,“我去百度,偷偷地搜索了一下你。” 喻知非听到她这么说,饶有兴趣地问:“然后呢,都是怎么说我的。” “感觉对你的夸赞都要从屏幕里溢出来了。我的手机屏幕都要装不下你拿的那些奖了。”苏华年看着喻知非,对他说道。 “嗯,”喻知非点了点头,然后对苏华年说:“很多奖都是些有的没的,真正有点分量的其实也没几个。”他忽然笑着看向苏华年,“哪天我也应该去搜索一下你。” “我?”苏华年有些诧异,“我能搜出来些什么,我又没有什么成绩。” “以后会有的。”喻知非肯定地说,“你想要参加的那个国际比赛,拿到了名次以后,我就能搜到你了。” 苏华年的眼神有些黯淡下来,“能不能去参加都不知道呢,我肯定是拿不到学校公派名额的,我得先参加本地区的选拔赛,然后再参加中国赛区的选拔赛,接着还有亚洲赛区的选拔,如果这些都过了,我才能有机会参与一下。”她有些沮丧地说:“保不齐我就止步于国内了。” 喻知非还没有开口说什么,苏华年就自己使劲地摇了摇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算了,不想了,好好弹琴吧,能走到哪是哪。” 喻知非看着她,他就知道,这样的她,才是自己所深爱的那个苏华年。 他岔开了话题,开口说道:“明天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吗?”苏华年想了想,“我没有啊。” 喻知非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他就看见远远地走来了喻知凡的身影。他连忙低下了头。 “哥。”喻知大老远就愉快地朝他挥着手。 苏华年顺着声音回头看去,她看见喻知凡笑得如同阳光一般灿烂,于是她也朝他挥了挥手。 喻知凡朝着他们小跑过来。 “嘿嘿,”喻知凡拉过了一把凳子,在他们这一桌坐了下来。 “你干嘛?”喻知非看着他,“你现在是没事干了吗?没事干了赶紧回家,省的奶奶总是唠叨说我们两个把公司当成家。” “哥,奶奶说的那是你,不是我们啊。”喻知凡一边说,一边开始伸手打算从喻知非的托盘里拿点吃的。 喻知非拍开了他的手,带着嫌弃地说,“你画完图有没有洗手啊,就要来抓菜吃,你又不是三岁小孩。” 喻知凡摸着自己被拍打的手背,不满地说,“那么大力,疼着呢。”然后他便扭头,笑嘻嘻地问苏华年,“你们在说什么呢?” 苏华年也笑着跟他说:“我在问你哥,明天我们……” “哇reads();!”苏华年还没讲完,喻知凡就惊呼,“你们明天要约会吗?” “我们……”苏华年刚刚开口,就被喻知凡打断了。 “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喻知凡忽然收起了之前的戏谑,有些正经地看着苏华年问道。 苏华年笑着看了看喻知非。 “明天是他的生日不是吗?”苏华年语气轻松地说,“不用给我挖坑,我知道明天是他的生日。” “噢,”喻知凡颇有深意地拉长了尾音,然后便起身,“原来你知道,那我就不在这里碍事了。”然后便一溜烟就跑开了。 喻知非有些愣住了,他很确定自己没有跟苏华年说过。“你怎么知道的?”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苏华年。 苏华年笑着看向他,“百度百科上写得很清楚好吗。” 喻知非也笑了起来,他对苏华年说:“那明晚你想去哪?” 苏华年想了想,然后说:“你以前都是怎么过生日的?” “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是我没有出差在外地的话,一般都是在家的,爸爸不管多忙都会抽空回去,然后妈妈和奶奶会准备很多好吃的,知凡再选一个他喜欢的蛋糕。”喻知非轻轻地说。 “听起来好棒的感觉,”苏华年的眼中充满了羡慕。 “是吗?每次知凡都说很无聊呢。”喻知非说道。 “哪有,挺好的啊。”苏华年笑着说,“他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苏华年想了想,对喻知非说:“那你明晚还是在家里过生日吧,你们可以一家好好聚聚。” 喻知非也想了想,他说:“你可以来我家,我们一起啊。” “我一起去?”苏华年反问道,“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喻知非不以为然地说,“又不是没见过,上次你去我家的时候还醉得迷迷糊糊的呢……” “行了行了,”苏华年连忙打断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能不能别提我喝多的那次了。” “好好好,”喻知非笑了起来。“那明天来我家?” “我,”苏华年看着他有些忸怩地说着,“我去了会打扰到你们吧。” “不会的,”喻知非很肯定地说,“家里平时也只有几个长辈的老朋友去,奶奶很喜欢热闹,见到你去,她会很开心的。” 苏华年还打算开口说些什么。 “好了,就这么定了,”喻知非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明天我过生日,寿星最大,听我的。” 苏华年笑着说,“好吧,”她忽然有些苦恼地看着喻知非,“怎么办?我还不知道应该送你什么礼物。” 喻知非看着她的眼睛,然后缓缓地开口,“你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苏华年迎上了他的视线,微笑着说,“我还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苏华年本以为他会揪住她不放,没想到喻知非只是看了看面前他们已经吃完了的餐盘,平淡地开口说:“走吧。” 第33章 新的一年,我要和你在一起(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有些疑惑地看着喻知非的背影,然后便跟了上去。 “我还有点事情,等一会儿童尘会先送你回去,然后明天下午他会接你来我家。”喻知非一边说,一边推着轮椅前进着。 “好。”苏华年答应道。她想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你在不高兴吗?” 喻知非稍微地停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前进,他淡淡地开口说:“没有。” 苏华年伸手拉住了喻知非的轮椅,有些执拗地开口,“那你是你在生气?” 喻知非扭头看了看苏华年的手,他心平气和地说:“我没有不高兴,也没有在生气。” 苏华年带着不相信的眼神看着他。 喻知非笑了起来,淡淡地说:“我真的没有不高兴,真的没有在生气。” “好吧。”苏华年定定地看了一会喻知非,然后妥协地说道,“我知道了,你没有生气,也没有不高兴。” 苏华年听见喻知非隐隐约约地叹了口气。她看见远处童尘正在朝她招着手,示意她可以准备走了。 她笑了笑,然后低下头,在喻知非的耳边轻轻地说,“我当然知道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有些得意地说,“刚刚那是,对你上次亲了我就跑的惩罚。” 苏华年带着些许骄傲的笑容看着他,然后转身,朝着童尘走去。 “苏华年。”喻知非叫住了她。 听见身后传来的喻知非的声音。“干嘛?”苏华年转过身,晃荡着自己的胳膊,满脸笑意地看着他。 “既然你知道,那么会有吗?会有我想要的生日礼物吗?”喻知非看着苏华 “再说吧。”苏华年朝他咧开了嘴,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再见。”然后挥了挥手,转身朝着童尘小跑过去。 喻知非看着她上车,离开,然后才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苏华年回到宿舍后,发短信告诉了喻知非一声,然后便拿出谱子,翻看着。 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很平常的夜晚,但又好像是一个不平常的夜晚。她一般都会在十一点左右上床睡觉,而今天却没有。 过了十一点半之后,苏华年一会拿着手机打着字,一会看看墙上的钟。她似乎有些焦急,生怕错过了什么一样。 终于,在时间刚刚好指向十二点的那一刻,她按下了发送键。 此时的喻知非,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有专业的护工正在帮他按摩双腿,减缓肌肉萎缩的速度,他的手机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听见短信提示音之后,他有些吃力地伸过手将它拿了过来。 “喻知非,祝你生日快乐。” 他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不多不少的,刚刚好是在零点收到的。他笑了起来。 苏华年在发完短信以后,心满意足地爬上了床,她本以为喻知非已经睡了,没想到却很快收到了回复。 “谢谢,早点睡reads();。明天见,等着你给我的生日礼物。” 苏华年在心里轻轻地说了一句,明天见,然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傍晚,苏华年如约出现在喻知非的家中。 喻知非的妈妈已经在摆放着餐具,厨房中的童姨正在准备炒菜,奶奶在整理着小花园内的花花草草。这个家中总是会充满着温暖的感觉,苏华年想,这大概是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喻知非的家人的原因。 苏华年与她们打着招呼,喻知非的奶奶和蔼可亲地从小花园里折出来一朵白色小小的栀子花,走到苏华年的面前,将它别在了苏华年的马尾旁。然后告诉和善地对她说,“饿了吧,别急啊,喻知非,还有喻鑫,喻知凡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就快到了。” 苏华年笑着谢过老太太的花,告诉她自己还不算是饿,然后打算去帮忙打理一下晚餐,杨云洁连忙说道,“不用了,不用了,你去坐着就好了,这些事情都不用你帮忙。” 苏华年笑着说,“阿姨你嫌弃我,不要我,那我去厨房帮童姨,我看看她会不会也嫌弃我。” “你这孩子,”杨云洁笑着说,“我这哪是嫌弃你,行吧你去吧,去看看童姨她要不要你帮忙。” 当喻知非回家的时候是没在客厅看见苏华年的,他有些疑惑地问自己的母亲,“苏华年呢?” 杨云洁笑着指了指厨房。 喻知非打开了厨房的门,他看见苏华年系着围裙,低着头,认真并且娴熟地在切着菜。 在厨房的微微烟雾中,苏华年没有发觉喻知非的出现。 她依旧在那里专注与做饭,有时看看正在炒菜的童姨,然后很快又低下头切着或洗着各种蔬菜。 喻知非就那样地看着她,看了她一会,然后笑着离开了厨房。 晚餐时,苏华年坐在喻知非的身旁。 “你头发上那是什么?”喻知非看见了苏华年头上的一朵小小的栀子花,有些疑惑地问。 “是我给她别的花。”奶奶开口说道,“多好看啊。” “是是是,好看好看,快点吃吧奶奶。”喻知凡催促道,“一会我还要赶着出门去跟朋友一起跨年狂欢呢。” “对对对,妈你快点吃,一会我跟喻鑫也要出去,”杨云洁看了一样喻知非,也说道,“我们也要去跨年狂欢。” 喻鑫有些惊讶地看向自己的老婆,“你没有搞错吧……” 杨云洁看了他一眼,然后喻鑫就将一肚子的话都咽了下去。他想,一大把年纪了,还狂欢,狂得动吗。 在喻知凡的推进下,大家一几乎没有什么客套,很快就吃了起来。 大家举杯祝喻知非生日快乐,然后各自送上自己给他准备的礼物。 苏华年也笑着准备打开给他的礼物,这时,她忽然觉得有些怪怪的,喻知凡扔下已经他吃饱了就一溜烟地跑走了,然后杨云洁拖着喻鑫说是要狂欢也走开了,奶奶声称自己想要歇会就回房了。 苏华年看着忽然就没人了的餐桌,她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喻知非。 喻知非笑着,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回事,之前每一年也都不是这样的啊。” 苏华年依旧沉浸在疑惑中reads();。 喻知非笑着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他看着苏华年手中的礼物袋问,“这是什么啊?” 苏华年伸手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一条墨绿色的手织围巾。 喻知非有些惊喜地问:“你自己织的吗?” 苏华年笑着说:“是啊。可能有些瑕疵,你就将就将就吧。” “谢谢,我很喜欢。”说着喻知非就将围巾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低头看着围巾上的纹路,不禁开口说:“我真的很喜欢。” 苏华年伸手整理着他的围巾,也开心地说:“你喜欢就好。” 他们两人吃完蛋糕后,便走出了房门,来到了喻家小院的小花园。 苏华年在一把长椅上坐了下来,与喻知非并肩坐着,他们看着天空,闻着花香,聊着天。 忽然间,天空中变得五彩斑斓。 随着天空中盛开绽放的烟花,苏华年知道,新的一年到了。 她转过身,微笑着,看着喻知非。 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喻知非也看向了她。 烟花的缤纷在两人的脸上倒映出了别样的光彩。 “喻知非。”苏华年轻轻地说着。 烟花噼里啪啦的声音盖过了苏华年的话语,喻知非看着她,问道:“嗯?你在说什么?” 苏华年笑着,俯在喻知非的耳边,对他轻轻地说, “新的一年,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在一片烟花爆裂绽放的声音中,喻知非听见了自己耳边传来的淡淡的声音,他感觉到了苏华年的气息拂过他的耳朵,有些痒痒的。苏华年的话语就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他看向苏华年,在她的眼中,他看见了倒映着的烟花闪烁的光芒。 他们两人本就坐得很近,喻知非伸手,手指穿过苏华年的发丝,微微用力,将她拉得更近一点。 然后,他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耳边是烟花声,指尖流淌着的是她的发,脖子上的温暖来自于她亲手织的围巾,伴随着呼吸,他还可以闻到她头发上那朵栀子花的淡淡香味。 喻知非情不自禁地吻着她。 苏华年一瞬间就愣住了,喻知非的这个突如其来吻完全超过了她的想象。 如此温柔,如此深情,如此缠绵。 仿佛她就是人间最易碎的珍宝。 而苏华年却还怔怔地没有回应他,她的双手垂在身侧,有些紧张地握成了拳。 喻知非似乎对于苏华年的反应有些不满意,他抚着苏华年的手不禁更加用力,弄散了她的头发,发间的那朵小小的栀子花跌落在地上。 喻知非没有停下了,他更加深沉地吻着她。 渐渐,苏华年松开了握成拳的双手,她拥上了他的背。 第34章 带我走吧(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喻知非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苏华年有些害羞,她的双手从喻知非的背上渐渐滑到了他的胸前,她想要推开他,而苏华年才微微用力,喻知非的一只手就从她的头发中移开了,一把握住苏华年想要挣脱他的手。一只手依旧扣着她的头,让她无处可躲。 喻知非的这个长长的吻,丝毫没有让苏华年有任何的不适。 他轻轻地留恋着她的唇瓣,浅浅地在她的唇齿之间游走。 苏华年被他这样束缚着,无处躲藏reads();。 他渐渐地松开她的头,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仿佛有一种魔力一般,苏华年放下了抵在他胸前的手,拥抱住他,开始微微地回应着喻知非。 许久,喻知非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 一月份的夜间,微风吹过,是带着丝丝凉意的,而苏华年却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灼热,她低下了头。 她的发圈刚刚被喻知非在不小心中扯开了。苏华年低着头的时候,头发丝丝缕缕地搭在了她的脸上。 喻知非伸出手,将她的头发拢在耳后,然后开口说,“寒假跟我一起出去一趟吧。” “去哪?”苏华年没有抬起头,她轻声地问道。 喻知非的手还停留在她的耳后,他也轻声地说:“我要去云南出差,你之前不是说一直想去云南看看吗,我带你一起去吧。” “好啊,”苏华年抬起了头,握住了他在自己耳边拨弄着头发的手,然后看着他说:“你带我走吧。” 喻知非也看着她,任由她握住自己,然后开口说,“好,我带你走。” 那一晚,喻知非依旧坚持让童尘送苏华年回学校。 苏华年看着睡眼蒙松的童尘,满心歉意。 而喻知非却在一旁说:“不用对他感到不好意思,未来一个多月,他都会在休假,并且,带薪休假。” “这么久,”苏华年有些惊讶,她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喻知非跟童尘相视一笑,然后喻知非云淡风轻地开口说:“一个小小的赌约,他赢了,我愿赌服输,仅此而已。” 苏华年好奇地笑着,然后问:“你们赌了什么?” 童尘看了一眼喻知非,没有说话。 喻知非神秘地说,“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好吧,”苏华年挑了挑眉毛,“不说算了,反正你亏大了,这么久的假期,还给他工资。” 喻知非伸出手揉了揉苏华年的脑袋,带着开心的笑,“不亏,我输得很开心。” 苏华年看着喻知非和童尘,心想,真是莫名其妙。 那晚之后,苏华年跟喻知非的见面次数又开始少了起来。 期末考试,到了。 对于苏华年而言,最重要的一场考试,必然是专业考试。 每每到了专业考试,所以音乐表演专业的学生,都会换上礼服,然后在音乐厅参加考试,台下有老师打分。 每个学校里面都有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音乐厅,排练厅,沙龙厅,演奏厅等等,苏华年所在的钢琴专业今年恰逢轮到了在音乐厅举行考试。 就是喻知非所参与室内设计的那间音乐厅。 苏华年不是第一次走进音这间乐厅了,但这一次走进了的时候,心中莫名地有些甜意涌了出来。 她站着音乐厅的大厅中间,上上下下地环视着周围的环境,然后在脑海中想象,喻知非坐着办公室,或者是坐着家中工作台前埋头画图的场景reads();。 苏华年想起了喻知非,不禁低下了头,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别发神经了,”简璐拉着苏华年向后台走去,“快快快,换衣服去准备考试了。” 苏华年被简璐拽着走,她脸上带着笑,有些无奈地说:“好啦好啦,走走走,考试去吧。” “苏华年我好紧张啊,”简璐哭丧着个脸,“你不紧张吗?”她问道。 苏华年语气中带着轻松,她回答道,“我有一点点紧张的,不过也还好。” 简璐依旧哭丧着脸,满脸的不高兴,她嘟囔着:“大神就是好,专业好当然不怕啦……” “你呀你呀,”苏华年在简璐的脑袋上弹了一个响指,“平时多练一点琴就好了,你这叫‘少壮不练琴,考试徒伤悲。’” 考试的学生一个接着一个,很快地,就轮到了苏华年。 她穿了一条很普通的黑色礼服,裙摆垂坠的长度正好到她的脚踝。她不需要用手提着自己的裙角,苏华年双手自然下垂,缓步,自信地走上了台。 她坐在琴凳上,很冷静地踩了踩踏板,调试着琴凳的高度。 然后,她抬手,轻快地落下。 苏华年期末考试的曲目是李斯特的《钟》 这首曲子原为帕格尼尼的一首小提琴曲目,当时李斯特听完后深深被吸引了。随即将它改编为钢琴作品。 这是一首极高难度的炫技作品,然而作曲家的鬼斧神工,使得这首曲子不仅拥有令人眼花缭乱的技巧,也拥有流畅动人的旋律。 苏华年的指尖在钢琴的黑白琴键之间跳跃着。 演奏出来的节奏就像钟表的齿轮一样精确,咔哒咔哒,清脆而又有弹性的敲击感,这是属于钢琴独有的美妙音色。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马遥坐在下面看着她,苏华年整个人看起来轻松,她的双手娴熟地在琴键间飞舞着。马遥的心中不是没有自豪的。 整首曲子只有五分钟多一点,苏华年一气呵成,几乎没有出现什么纰漏。 她最后一个音弹完之后,坐在钢琴前悄悄地深呼一口气,然后起身,面带微笑地朝着台下的老师们鞠躬。 坐在马遥旁边的一位老师,在她的耳边小声地说:“弹得就好像来自中世纪欧洲宫廷优雅的小古钟一样。她这学期进步很大,祝贺你,也祝贺她。” 马遥有些自豪地笑着,轻轻地颔首,也小声地说:“谢谢。” “公派名额近在咫尺,跟系里争取一下。”那位老师在马遥耳边十分有深意地说道。 马遥没有继续说话,她看着苏华年下台的背影,下意识地转着手中的笔,若有所思。 苏华年刚刚回到后台,便走到一边,拨通了喻知非的电话。 “我考完啦。”她的语气中带着轻快。 喻知非在电话的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愉悦,然后笑了起来,也开心地说道,“看来考得不错。” “还可以吧,算是正常发挥”苏华年蹬掉了脚上的高跟鞋,赤足站在地上与喻知非打着电话reads();。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次是弹了《钟》?”喻知非问道。 “是啊,”苏华年带着一丝丝的自豪,像是个小孩子在完成了作业的时候撒娇乞求大人的表扬一样,“我厉害吧。” “厉害厉害,”喻知非如她所愿地夸奖着她,语气一转,他带着怀疑地说道,“就是不知道弹得怎么样,哪天有机会弹给我听听。” “可以啊,”苏华年被喻知非的语气一激,“有机会我弹给你听不就是了。” “今晚就有机会啊。”喻知非忽然开口说。 “今晚?”苏华年有些疑惑。 “我在音乐厅的门口,今晚一起出去吃饭吗?”喻知非温柔的嗓音从听筒中传来。 苏华年觉得心中某个最温暖的地方变得柔软不已,她笑了起来,然后说:“你怎么不早点问问我。” “刚好今天下午来这附近,就过来看看你。”喻知非若无其事地说。 “今晚不可以哟,今晚我跟简璐约好了要出去了,这是我们每次考试结束后的惯例。”苏华年说。 “没关系,我在门口再等你一下,跟你打个招呼再走。”喻知非微笑着说。 简璐觉得自己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临近傍晚的下午。 苏华年远远地看见了喻知非的车,然后忽然从自己身边跑开,她一路小跑,地跑向喻知非。 太阳已经在缓缓的落下,带着橘黄色泽的光芒,将苏华年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好长。 她的脚步轻快,马尾辫就像她的心情一样,在她脑后愉快地晃荡着。 她跑到里喻知非的车还有一米左右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捋了捋自己额头前面的碎发,然后才迈开脚步,走到喻知非的车前。 她轻轻地敲了两下喻知非的车窗,待车窗缓缓落下后,她便微微弯腰俯身车窗前。 简璐站在原地等着苏华年,远远地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她只能看见苏华年脸上带着的笑。 苏华年眼含笑意地看着车内的人,在橘黄色夕阳的映衬下,她的表情都变得灵动起来。 简璐看着苏华年的这个样子,忽然笑了起来,简璐知道,苏华年是真的心动了。 她又多看了苏华年几眼,然后转身,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几步,她忽然听见身后远远传来了苏华年的声音,“简璐你去哪,等等我啊。” 简璐回头看了一眼苏华年,对她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有帅哥陪你,我就回冷宫待着啦!” 苏华年下意识地拔腿就追上去,但是简璐是谁,可是任何科目都能挂科,但是体育却是名列前茅的人。 苏华年一边追一边喊:“简璐你去哪,你给我回来!” 奈何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然后苏华年不得不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喘着粗气。 喻知非从车里探出头,他笑着,看着她们闹着。 第35章 带我走吧(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看着简璐在她视线里越来越小的身影,有些无奈地转过身,走回了喻知非的车前,她笑着对他耸了耸肩,说道:“没办法了,简璐不要我了,你能收留我吗?” 喻知非看着她,开心地笑着说:“非常愿意,荣幸之至。” 苏华年坐上了喻知非的车,她笑嘻嘻地坐在喻知非的身旁,趴在他的轮椅扶手上,仰头看着他,问道,“吃什么好吃的?” 喻知非见她笑得阳光灿烂的样子,便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也愉快地问:“今天这么开心,看来真的考得不错。” 苏华年任由他的手在自己的头上摆弄着,忽然,她的余光看见了驾驶座上的人。不是童尘,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人。 她有些害羞地坐直了身体,拉开了一点与喻知非之间的距离,看向了窗外。 喻知非知道苏华年一向慢热,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伸手拉下了隔板,他们与驾驶室成为了两个较为独立的空间。 苏华年察觉到了,她有些惊奇,伸手摸了摸刚刚降下的小隔板,然后看向喻知非,“好厉害的样子。” 喻知非有些无可奈何地开口,“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讨论,今晚要吃什么了吗?” “嗯,”苏华年点了点头,然后又笑嘻嘻地挪回了喻知非的身边。 晚饭的时候,喻知非提起之前跟苏华年说到的云南之行。 “你出差去做什么啊?”苏华年问道。 “有一个博物馆的室内设计,这是我们去年的一个重点项目,我有些不放心,还是打算自己亲自去实地看看。”喻知非解释道。“我会在昆明,然后你要是不觉得无聊的话可以现在昆明逛逛,等我几天,再一起去别的城市走走看看,你要是觉得太无聊的话,也可以自己到什么大理丽江溜达溜达。”他看着苏华年狼吞虎咽的样子,继续说道,“不过如果你要自己去的话,我估计会找一个人陪着你,我不放心。” “我就在昆明等你,等你忙完了再说。”苏华年吃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说,“你什么时候走?” 喻知非看着她,想了想才开口说道,“我原本的计划是,”他带着一些犹豫,“明天reads();。” “明天!”苏华年惊讶地说,“咳咳,这么快?”她有些呛到了,一边咳嗽一边说。 喻知非伸手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笑着淡淡地说:“对啊,明天。”他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然后看着她说,“你不是让我带你走吗,明天,我带你走。” 他看着她,没有再继续说话。 苏华年感受到他的目光,他的手依旧停留在她的背上。仿佛有一种魔力一般,她自己的大脑还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她就已经点了点头,开口说了一个字,“好。” 然后,喻知非笑了起来。 苏华年看着他,觉得仿佛世界都变得温暖了几分。 “明天,你带我走吧。”她又重复了一次。 像是淡淡的,不经意的,又仿佛是内心踌躇已久,才下决心开口说出。 喻知非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笑着说道,“好,明天我带你走。” 忽然,苏华年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她开口说:“我们是坐飞机去吗?” 喻知非点了点头,“嗯,我们坐飞机去。”他好像看见苏华年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几分,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 “我,”苏华年声音很小地说,“我害怕坐飞机……” “为什么?”喻知非十分不解。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我父母出了车祸以后,我就特别害怕坐飞机,”苏华年低声,断断续续地说,“按道理不应该啊,我爸爸妈妈也不是飞机失事去世的……” 喻知非拿筷子的手收紧了几分,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人很大力地握住,然后在缓缓放开,心上有一条条的褶皱。 苏华年没有注意到他有什么异样,她继续说着:“以前有一次去北方参加一个音乐节,学校统一订了机票,结果我害怕,不想坐飞机,我就自己买了火车票,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硬座过去了,老师和简璐都说我,以后要是出国比赛怎么办。” 喻知非深吸了一口气,“华年,你父母的意外过世对你的影响很大对吗?” 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双手握住了茶杯。茶水温热的温度传到他的掌心。 “是。”苏华年只是低着头吐出一个字,听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绪。 喻知非握住茶杯的手又收紧了几分,他感觉不到掌心传来的温热。他只觉得有阵阵的寒意,从他的心中渗出。 半晌,喻知非才开口继续说道,“华年,我很抱歉,因为我的身体状况,所以我们去云南昆明不得不坐飞机。不过我也挺想陪你多坐几次飞机,看看能不能帮助克服你的这个心理障碍。你以后肯定会经常飞来飞去的比赛,演出。这始终都是一个不好的习惯。” 苏华年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这是一个不好的习惯……老师和简璐说过我好多次让我克服克服,”她眉头微皱,有些为难地说,“可是我真的害怕……” 喻知非见她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她伸手温柔地揉着她的眉心,“别皱眉头,会有皱纹的。” 苏华年笑了起来,她说:“只有像你这种年纪的人才会担心皱纹的问题。” 喻知非看着她笑了起来,也笑了起来,将手从她的眉间移到了她的脑后,在她的发间轻抚着苏华年,对她说道,“那明天我们坐飞机去昆明,”他看着她的眼睛,“别怕,我陪着你呢reads();。” 苏华年将头也靠着他的手,蹭了蹭,“好啊,你陪我。” 那一晚,苏华年回到宿舍,简单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简璐有些惊讶地看着正在往拉杆箱里装衣服的苏华年感慨道,“千年的乌龟终于要离开琴房,出去旅游了?”简璐转念一想,她又开口说:“不对啊,你又没有约我,你跟谁一起出去玩?” 苏华年低着头收拾着行李的手忽然停了一下,然后自己笑了起来,没有回答简璐的话。 简璐看着苏华年脸上的笑,她更加惊讶地说:“你要跟喻知非出去?” 苏华年继续收拾着,没有理会她。 简璐有些着急地拉起了苏华年,她看着她问:“你是不是要跟喻知非一起出去?” 苏华年点了点头,“是,我是要跟他出去。” “我的老天,苏华年!”简璐惊呼,“好浪漫啊,你居然要跟喻知非一起出去旅游了,进展很快嘛,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就是孤男寡女*的,你一定要把持住你自己……” “简璐!你满脑子都装的是什么!”苏华年有些不满地打断了他。“喻知非失去出差,然后顺便带着。” “好好好,”简璐看着自己眼前像是被激怒的小动物一样的苏华年,她连忙敷衍着她,“我错了我错了,不过……”简璐忽然停了下来,她看着苏华年。“你有没有问过喻知非,他‘那个方面’有没有问题。” “哪个?”苏华年一下子没有反应过了,她有些迷茫地看着简璐。 简璐敲了一下苏华年的额头,“你呀你,你也不小了别在这里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苏华年听简璐这么说,反应了一下,然后脸红着说:“简璐,你的脑袋里能不能装一些健康一点的东西?” 简璐不以为然地看着苏华年,“我这怎么就不健康了?你现在这么喜欢他,万一以后你要嫁给他,这都是你需要知道的情况。”她很认真地看着苏华年,“你真的可以接受他的身体状况吗?” 苏华年见简璐的脸上有着难得的认真,她呆呆地愣了一下,然后开口说:“我没有想过那么多……” “好吧,”简璐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道,“你能有喜欢的人我真的很开心。我知道你对待感情一向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而喻知非,除去他的身体状况不谈,我知道他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但是你要好好想想,自己真的有勇气跟走下去吗。” 苏华年点了点头,然后就愣在了原地。 简璐见状笑着催促她,“你快点收拾啊,收拾完了早点睡,你明天还要出门呢。” 那天晚上,苏华年躺在床上,想着简璐的话,迟迟没有睡着。 她有没有勇气全然接受喻知非的身体状况,她自己其实也不太清楚。因为在她的眼中,喻知非似乎除了行动不便以外,并没有什么别的。 而简璐所说的,“那个方面”…… 苏华年摇了摇头,想要将这个想法甩到脑后去。 她的心里乱糟糟的,在床上翻来覆去,迟迟都没有睡着。 第36章 带我走吧(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只知道自己是在一阵又一阵的电话铃声中醒来的。 她一直没有定闹钟的习惯,因为苏华年的生物钟一般都会让她每天在很早的时候就醒来,而她也不想让自己的闹钟吵醒爱睡懒觉的简璐。 但在这天早晨这天,她的生物钟却意外地失效了。 听见手机铃声的时候,苏华年几乎是惊醒的。 她一下子弹了起来,然后懵懵地坐着。 “苏华年,你倒是接电话啊,”简璐的声音闷闷地从床上传来,“你好吵reads();。”她不满地说道,然后翻了翻身。 苏华年这才反应过来,她接通了电话。 “你是不是睡过头了?”电话一接通,喻知非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来。 苏华年反应了一会,然后一边飞速地下床,一边紧张地问道,现在几点了? “亲爱的苏小姐,现在也不是很晚,才八点多一点而已。”喻知非用他一贯温柔的语气说道。 “噢那就好,”苏华年听见他说时间也不是很晚,才松了口气,几秒钟之后,她对着手机咆哮起来,“现在八点多了了!?我们的飞机是九点多少的来着?” 喻知非笑着说:“你慢慢来不着急,反正我估计是赶不上了。”他调侃着苏华年,“你还可以盛装打扮一番。” 苏华年撂下一句,“再等我一会会儿啊,我很快就好。”然后就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喻知非坐在车内,笑着看着自己的手机。 童尘不满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你笑屁啊,说好的放假没有了,出差就出差吧,我还得在这里等你的糊涂女朋友。”他和喻知非已经在苏华年的女生宿舍楼下等了她好一会了。 “你要搞清楚,我可没叫你跟着我去云南,是你非要死乞白赖地跟着我的啊。”喻知非打趣地朝着童尘说道。 “你就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吧你。”童尘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喻知非。 喻知非笑了一会,然后忽然认真地说:“童尘,谢谢你。” 童尘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他搓着自己的胳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装作满不在乎地说,“你跟我说这些?恶心肉麻的话你就留着跟你的糊涂女朋友说吧。” 正说着,苏华年急急忙忙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喻知非的视线中。 苏华年气喘吁吁地拉开了车门,“对不起对不起,我睡过头了。”她不好意思地对喻知非说。 喻知非眼含笑意,他对她说没关系。 然后伸手抚平她那一撮像小牛角一样翘起的头发。 苏华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忽然,她看见喻知非的脖子上带着自己在生日时送给他的围巾。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他笑了笑。 喻知非也看着她。 “哼。”童尘从鼻子里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苏华年这才注意到他。 “你不是去放长假了吗?”她有些好奇地问,“怎么又回来了?” “要不是喻知非这个怪人非要这个时候去云南,我本来算好了我的超长假期里他应该是不会出远门的,结果……”童尘又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喻知非。 喻知非笑着看着童尘,没有多说什么。 苏华年坐上了车,她有些随意地开口问,“为什么延后了去云南的日程?” 喻知非看着她,没有回避她的视线,“等你一起去。” 苏华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随即笑了起来reads();。 她也看着他,淡淡地开口说:“嗯,我们一起去。” 童尘一路疾驰。 苏华年看着窗外的风景从自己的眼前飞逝而过, 忽然,喻知非认真地开口说道,“华年,我想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声,跟我一起出去可能真的比你平时跟同学一起出去要麻烦很多。答应我,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苏华年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好,我答应你。” 就算是苏华年觉得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但是当她亲眼看见喻知非被童尘背上飞机的时候还是有些心酸。 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苏华年跟在他身后一米远,她看着童尘将他放在靠过道的位子上,然后细心地摆正喻知非的双腿,在将薄毯平整地盖在他的腿上。 她看得出来,这一系列的动作童尘非常熟练。苏华年忽然明白,为什么喻知非出远门童尘总是一路陪同。嘴上说是工作需要,而其中又有多少是情感上的牵挂呢。 喻知非轻轻地拍了拍童尘的肩膀,对他说,“谢谢。” 童尘帮他盖着薄毯的手停了一下,接着他便抬起头,瞪着喻知非,有些凶巴巴地说:“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跟我说这些。” “好好好,”喻知非笑着无奈地摆了摆手,“我的错,我的错行了吧。” 童尘细心地把安全带帮喻知非系好。 苏华年一直在他们后方站着,她不知道自己能够帮到些什么,又想起喻知非之前说过不需要她帮忙,她索性就在后面站着,没有走过去。 她看见童尘离开喻知非的身侧,坐到了距离他一个过道的位置上,而喻知非坐在座位上,有些吃力地扭头,视线在寻找着她。 苏华年便微笑着走了过去,坐在了喻知非身旁。 那是一个靠着窗户的位置,苏华年向窗外看去。 湛蓝的天空。 她顿时觉得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向喻知非的座位的方向挪动了几分。 喻知非觉察到了。 他拍了拍苏华年的肩膀。 这时,传来了飞机起飞前播放的注意事项。 苏华年的手握成了拳,喻知非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自己的手,覆在了她的手上。 飞机很顺利地起飞,平稳地在空中翱翔着。 苏华年却依旧神色紧张,她的眉毛紧紧皱着,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僵硬,有冷汗从额头上微微地沁出。 喻知非感到苏华年的手,有着不同于寻常的冰冷。 他有些吃力的微微扭身,伸手搂住了苏华年。 他能感觉到她有些紧张,他的手正好触摸到她露出的脖颈,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紧张的肌肉。 喻知非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脖颈。 苏华年似乎有些痒,她往喻知非怀里靠了一点reads();。 “别弄我。”苏华年的声音闷闷地从喻知非的怀中传来。 喻知非笑着继续捏着她的脖颈,没有停下来,“你放轻松一点。” 这时,忽然飞机一阵轻微的颠簸。 苏华年将头紧紧地缩在喻知非的颈窝。 喻知非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是他能感觉到,苏华年一只手用力地攥着他的衣袖,然后发出小小声,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的呜咽。 他停下了之前停留在她的颈部的手,不自觉地变得柔和起来。 他轻轻地将苏华年搂得更紧一点,像安抚离家的小孩一样,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她,低头,看着她窝在自己怀中,她的脑袋窝在自己的怀里,头发毛茸茸地,像一只小刺猬。 喻知非淡淡地笑了起来,他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轻声而温柔地说:“我在呢。” 他看向窗外,机舱外面的湛蓝的天空,美得如同在画中才能见到。 轻轻地拍着苏华年,他在她的耳边对她说:“你看,外面的天好蓝,好漂亮。” “我不看。”苏华年在喻知非的怀中拱了拱脑袋,她带着抗拒,更加抓紧了他的手臂。 喻知非依旧缓慢而坚定地,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耐心地低下头,带着笑意,他几乎是贴在她的耳边,开口说:“我的小乌龟,出洞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苏华年的耳旁有着喻知非的气息,她觉得痒痒的,她抬起了头,看着他,“我才不是小乌龟。” 喻知非轻轻地扳着她的脑袋,将她的视线方向扭向窗外。 “你看,漂亮吗?” 听着喻知非的声音,苏华年看向窗外。 机舱外的蓝天,一览无遗,一望无际。 她有一个瞬间,放眼望去,觉得好美好美。 也就是这一个瞬间之后,她又马上扭头将头埋回喻知非的怀中。 “我觉得我能答应你,跟你一起坐上飞机,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苏华年理直气壮地说,“你就自己欣赏美景吧。” “还害怕坐飞机吗?”喻知非任由她在自己的怀中蹭来蹭去。 “害怕。” 喻知非无奈地胡乱揉着她的头发跟她说,“看来你以后,都要我陪你坐飞机了。” 苏华年在他的怀中找到了个舒服的姿势,打了个哈欠,“那以后你就陪我坐飞机吧。” 喻知非看着苏华年不同于之前的紧绷,已经有阵阵困意袭来,他不自觉地笑了,然后带着缓慢而有规律的节奏,一下一下地拍着她,对她说:“你睡吧,到了叫你。” “嗯。”苏华年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喻知非低头,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苏华年的嘴角弯曲的角度更加上扬了一些,她没有睁开眼睛。 带着安心,和一个甜甜的吻,渐渐地进入梦乡。 第37章 他在哪(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苏华年听见耳边传来了喻知非的声音。 “醒醒吧,我们到了。”喻知非轻轻地在她的耳边对她说。 苏华年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恍恍惚惚之间,她看见童尘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然后她脑子懵懵地跟着喻知非和童尘,离开了机场。 坐上了车之后,苏华年才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他们现在已经到了另一个城市了。 她趴在车窗边,看着昆明蓝蓝的天空,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她扭头问喻知非:“我们现在去哪?” 喻知非淡淡地笑着,“先带你去住的地方吧reads();。” “嗯,”苏华年点了点头,然后又趴在床边,扭头看着窗外。 她好奇地看着陌生的街景。 他看着她。 很快,他们的车辆便在一栋小洋楼前停了下来 苏华年跟在喻知非的身后下了车。 喻知非刚刚打开大门。 苏华年就有些呆住了。 她以为他们会住酒店,最多也只是稍微好一点的酒店,而让她始料未及的是,眼前的环境,除了面积稍微小了点,居然几乎与喻宅没有什么区别。 她环视着客厅,不禁感叹道,“哇,”她疑惑地看向喻知非,问他:“你平时经常来这里住吗?” 喻知非摇了摇头,“不是很经常,偶尔会来吧。” “哇,”苏华年再次感慨道,“好奢侈,房地产行业大概就是被你们这种资本家炒热的。” 喻知非笑了笑,推动这轮椅,他停在了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背对着苏华年:“如果我没有自己的房子的话,我会很不方便的。” 苏华年看着他的背影,很好看的瓷砖上倒映着他的影子。 影子中,不仅有他,还有他的轮椅…… 她心中涌出阵阵苦涩。 半晌,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用开玩笑般轻松的语气,笑着开口说:“那你带我参观一下吧,亲爱的资本家。” 喻知非笑了起来,他说:“好啊。” 他很有兴致地带着苏华年,一间一间地看着。 从客厅,餐厅,然后到各个房间,他都领着苏华年,一边看,一边介绍着。 “我觉得你应该会对这里很感兴趣。”喻知非在一间房间的门口忽然停了下来。 “是什么?”苏华年好奇地问。 喻知非笑着看了看她,然后便伸手,打开了房门。 琳琅满目,一个又一个的柜子,整整齐齐地排放整齐的各种cd唱片。 苏华年径直地小跑进去。 “哇,”她站着一个又一个的柜子之间,隔着一段距离,笑着看着喻知非。“好棒的样子。” 苏华年的眼睛扫过一排又一排的cd。 喻知非也推动着轮椅,进了房间,他看着苏华年,她的眼中有着开心的光芒。“喜欢吗?”他看着她,开口问道。 “嗯,”苏华年就像小鸡啄米一样地点着头。她忽然反应过来,然后问道,“你这里不是平时没有人住吗?为什么还有这些。” 喻知非笑了笑,他没有回答苏华年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你喜欢就好。” 苏华年的注意力都被各种时期的cd吸引着,她并没有在意喻知非的回答。她丛飞柜子上抽出一张碟片,认真地看着后面的曲目介绍reads();。 喻知非看了她一会,然后才缓缓说道,“走吧,我再带你看看别的房间。” “好吧。”苏华年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cd,走向喻知非。 在出门之前,她还回头看了一眼。 喻知非拉了她一下,“好啦,我这几天有事,你得自己一个人待会,你喜欢的话有很多时间可以看,你也不会无聊。” “好啊,”听见喻知非这么说,苏华年开心地笑了起来。 她笑着跟着喻知非走出了房门。 喻知非停在了隔壁房间的门前。 他停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 “怎么了?”苏华年有些奇怪地看着喻知非的后脑勺,她笑嘻嘻地摸了他一下,你在想什么?“ 他有些犹豫地开口:“华年,这是我的卧室,可能跟你们住的房间不太一样……”他无奈地笑了笑,“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我怕会有一点点吓到你。” 苏华年神色如常,“我们每个人住的房间也都是有不一样的啊,”她语气轻松地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活。” 喻知非看了她一会,笑着说,“好吧,过段时间吧,过段时间,我会欢迎你走进我的世界的。” “可以啊,我可以等等。”苏华年略微屈膝,双手做出提着裙角的动作,面带微笑地看着他:“非常荣幸,能够走进你的世界。” 这时,童尘忽然走了过来,他的神色有些慌张。 “知非。”他急躁地说,“博物馆那边的施工有点问题,好像好几个负责的设计师在现场吵了起来。” 喻知非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他反问道:“吵了起来?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能吵起来?” 童尘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说:“你现在过去一趟吧。” 喻知非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苏华年。 苏华年笑着看着他,然后指了指放置着很多cd的那间房间的房门。“我不会无聊的,你去忙吧。” “好,”喻知非点了点头,对童尘说,“走吧。” “拜拜。”苏华年对喻知非摆着手。 “拜拜。”喻知非笑着看了她一会,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苏华年看了看窗外忽然变暗的天空,她有些急匆匆地嘱咐道,“好像要下雨了,注意安全。” “好。”喻知非回头看着她,“没事的,晚点我回来,我们一起吃饭。” 苏华年走到他的身边,将自己手织的围巾围到了他的脖子上,然后对他说,“我等你回来一起吃饭。” 随着喻知非和童尘的离开,房间里只剩下苏华年一个人。 她忽然觉得有些孤单,于是便马上钻进房间里,选了一张自己喜欢的cd,播放了起来。 苏华年心满意足地聆听着。 一套交响乐,在不喜欢的人的耳朵里,漫长并且枯燥乏味。而在苏华年这里,她如获至宝。 时间就这么流逝着reads();。 天色渐暗。 窗外开始下起倾盆大雨。 苏华年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不全在音乐上了,有些担忧地望向了窗外。 过了一会儿,窗外雷鸣大作。 苏华年被吓得一惊。 她停下了正在播放的音乐。 有些不放心地拨打着喻知非的电话。 迟迟没有接通。 苏华年莫名有些焦虑,她有些烦躁地倒了一杯水。 她一边喝着水,一边低头玩着手机。 忽然,她看见了手机上面弹出的推送新闻视频。 苏华年看着新闻的标题,有些愣住了。 几秒之后,她大脑一片空白地点了进去。 视频中的女声,带着专业的播音腔,没有一丝丝的感情。 “喻氏今年所大力宣传并且参与室内设计的博物馆,刚刚传来消息,由于承建方的过错,在连日的阴雨中,造成了塌方……” 苏华年猛然间睁大了眼睛。 “博物馆的塌方,除了经济上的损失以外,也造成了不可估计的人才损失,除了喻氏的几位杰出年轻室内设计师,今年来名声大噪的喻家大少爷――喻知非也处于失联状态……” 电视中的女主播继续用着没有掺杂任何情感的语气说着。 苏华年手上的水杯一下子掉落在地上。 伴随着玻璃杯破碎的声音,苏华年的心也仿佛沉入了深海,一片黑暗,绝望到无法呼吸。 “据知情人士透露,喻知非今日是在进行博物馆现场进行工作的……” 苏华年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她后退了一步,用手撑着桌子,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她想起了什么,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地抓起了自己的手机。 拨打着喻知非的电话。 手机中传来了冷冰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又开始慌乱地拨打另一个电话。 “喂,”电话很快就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男声。 苏华年几乎是带着哭泣,开口问,“童尘,喻知非在哪?” 她屏住呼吸,希望从童尘的口中听见自己想要的答案。 只有她一个人的房间里空空荡荡,她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声,但是依旧没有听见电话那头童尘的回答。 “他在哪?”童尘的沉默,使得一阵巨大的恐惧包围了苏华年,她哭了出来,她用手掩住自己的嘴,眼泪不受控制地从自己眼中流出。 “他在哪?”苏华年几乎是咆哮着问出这句话。 第38章 他在哪(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听见手机的那头传来一阵阵的嘈杂声,但是始终没有传来童尘的回答。 她带着抽泣,语气中还有着最后的一丝希望,“你知道他在哪对不对,童尘,你一定知道喻知非在哪的……” “苏华年,”童尘打断了她,“我不知道他在哪,我也还在找他。”他的语气中带着苏华年意想不到的冷静。“已经有救援队到现场了,不光是知非,还有我们其他的几位设计师,我相信,他们都会没事的。”童尘语气中的坚定与冷静,似乎让苏华年也渐渐不那么慌张。 “你在哪?”苏华年停止了哭泣,她问道,“你在现场对吗?” “我在现场,怎么了?”童尘隐隐地叹了口气,没听见电话那头苏华年的声音,他忽然反应过来,焦急地对着手机喊着,“你别过来啊……” 话还没有说完,苏华年就挂断了电话。 童尘看着已经结束了通话的手机,他烦躁地将手机扔在了一边。 漫天大雨。 苏华年冲出了房门。 喻知非的这套房子位于比较偏僻的地区,周围很少有车辆出现。 苏华年也没有拿伞,她就在雨中跑着。 她也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走,在雨中漫无目的地朝着一个方向奔跑着。 瓢泼的大雨淋湿了她的衣服,雨滴从她的头发上一滴一滴地滴了下来。 终于,她看见了一辆出租车。 苏华年拼命地对着它招手。 出租车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她刚刚拉开车门,出租车司机见她全身湿透,有些犹豫地说:“小姐,你再拦一辆车吧……” “不要。”苏华年急忙拉住车门,她带着绝望,“带我去博物馆,你们这里刚刚建好的博物馆……” “那个不是……”出租车司机疑惑地说,“刚刚塌了了吗……” 苏华年坐了进去,她拉着司机的胳膊,“对,就是那里。” “这……”司机为难地说,“小姐,你去那里干嘛……” “求求你,”苏华年更加用力地拉着司机的胳膊,她两眼通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带我去reads();。” 司机看着眼前这个头发凌乱,浑身湿漉漉,衣角还向下滴水的女孩子,有些无奈地说:“好吧。” 出租车在雨中行驶着。 苏华年失神地将自己的头靠在车窗上,她双目无神地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色,听着密密麻麻的雨珠噼噼啪啪地滴落在车顶的声音。 “什么鬼天气。”出租车司机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然后伸手打开了车载电台。 苏华年听见电台里传来了几句话,顿时觉得脑中“嗡”地一声炸了开了。 她的身体瘫软在车座上,电台里的声音依旧在持续播报着。 “现在传来本市刚刚竣工的博物馆塌方事故的最新救援情况,喻氏已有两名设计师被成功救出,其中一名已脱离生命危险,而另一名却在送往医院进行救治的途中不幸因为伤势过重而不幸身亡……” 苏华年似乎连呼吸都是颤抖的,她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身上被淋湿的寒冷再加上心中巨大的恐慌,她坐在出租车内止不住地阵阵发抖。 电台里传出的每一个字,都扯动着苏华年心。 “值得人们关注的是,喻氏的大少爷,业内炙手可热的室内设计师――喻知非,至今依旧没有下落,往往没有消息,说不定也是一种好消息,让我们大家,祝福他平平安安……” 苏华年听到这里,她深呼出一口气,微微松开了自己紧握的手。 扭再次头看向了窗外。 巨大的恐惧后带来了片刻的轻松,然而马上她又被恐惧环绕着。 她看着窗外,用自己的双手掩住嘴,无声地哭着。 出租车司机看着她哭到颤抖的背影,还有她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不禁开口问:“小姐,您没事吧。” 苏华年恍若未闻,她依旧哭着,抽噎着。 脑海中有着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的身影,他时常静静地看着他,带着淡淡的笑。 苏华年不止一次地觉得,喻知非是配得上温润如玉这个词的。 他就好像《幽窗小记》中的一句话一般: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 她是真的喜欢,这样的男人。 她忽然觉得,自己让他等了好久好久,而在他们两人的感情中,似乎又一直是喻知非在主动地表达着,让她感受到自己是一个被爱的人。 但是她自己呢?却好像从来没有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他, 她也是那么的,喜欢他。 出租车司机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小姐,就到这里了,前面一段路不好,您自己走过去吧。” 苏华年扔下钱,拉开了车门,再次冲入雨中。 出租车司机看着她在雨中越来越小的背影,摇了摇头。 苏华年踉踉跄跄地在雨中走着。 远远望过去,博物馆的门口已经拉起来警戒线,警戒线外各路记者围得水泄不通,各种话筒以及如同□□短炮一般的摄影器材直指童尘reads();。 苏华年看见童尘在警戒线内站着,他的脸上没有带着一丝一毫的惊慌,不管记者抛出什么样的问题,他都用着理性的话语回应着。 “不好意思,借过……”苏华年挤入围在门口的一群记者中,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拨开人群,想要挤过人群。 “哎呀,别挤,你干嘛?”苏华年的举动引来了记者们的不满。 “我……”苏华年愣住了,她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想要进去……” 旁边有个中年女记者推了她一把,恶狠狠地说:“你想要进去,我还想要进去呢!”那位中年女记者不屑地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了的女孩子。 童尘听见了从苏华年的这个方向传来的动静,他皱着眉头。看见苏华年全身湿透,狼狈地倒在地上,童尘从警戒线内一跃而出。 见他出来了,记者们纷纷围了上去。 “童先生,童先生请你多说一点……” “童先生,请问喻先生的情况您知道吗……” 他看见不远处的苏华年已经站了起来,她有些茫然无助地看着周围。 童尘看着她,忽然发觉苏华年正在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 周围充斥着记者们的提问声,快门一下又一下被按下的咔嚓声,还有偶尔划过天际的雷声。 在推推搡搡中,童尘看出了苏华年的话,一次又一次,她在重复着。 “喻知非在哪?” “让开!”童尘推开了挤在自己身边的记者们,保安也开始拦着记者。 童尘大步流星地走向了苏华年。 他一把拉过苏华年,又朝着警戒线走了过去。 “童先生,请问她是谁……” “请你回答一下好吗?” “她是……” 在一片混乱中,苏华年被闪光灯闪得睁不开眼睛,她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童尘在她的身后用力一推,将她推入了警戒线内。 带着她往里面走了几步,终于,清净了许多。 童尘解下自己的安全帽带在了苏华年的头上。 苏华年怔怔地扭头看向一边的一大片废墟,颤抖着问:“他在……里面?” 童尘冷静地拍了拍苏华年,对她说:“我们要冷静,好吗?如果他在里面,我们现在就更需要冷静,我们可以想办法把他找到的,对吗?” 苏华年看着童尘,想了想,然后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嗯。”她点了点头。 童尘看着苏华年湿透了的衣服,说道,“我现在没有精力顾你,但是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知非也不会想要看见你生病的。” 知非也不会想要看见她生病的…… 想到他,苏华年的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力量。 第39章 他在哪(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童尘几乎没有功夫顾及苏华年,他很快就加入了救援队中,帮助寻找着喻知非的身影。 苏华年也跟随着童尘,加入了寻找喻知非的大部队中。 一圈又一圈,一遍又一遍地寻找着。 却始终没有出现苏华年心中所期待的那个身影。 转身间,苏华年忽然看见路边斜坡的植物上挂着一条围巾。 那条围巾很脏,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样子了,但是苏华年依旧能够一眼就认得出它。 那条围巾她太熟了,上面的每一个纹理都出自于她的手。 今天,在喻知非出门的时候,这条围巾就在他的脖子上…… 但是,它为什么会在这里挂着呢? 苏华年很疑惑,她的身后是博物馆的一片废墟,有许许多多的救援人员在寻找着被埋人员。而这条围巾所出现的位置,则是在离废墟十几米之外的一个陡坡上。这个陡坡很高,坡下杂草丛生,一片荒凉。 苏华年又朝前走了走,她朝下望着,看着那条围巾,她忽然闪出一个念头。 会不会,喻知非根本就没有被埋在里面? 苏华年一只脚踩下了陡坡,伸手去够那条围巾,就在这时,她想要看看坡上有没有轮椅跌下就下痕迹,但是在大雨中,泥土留不下一丝一毫的证据reads();。不过很清楚地能看见,陡坡上的植物有被东西碾压过的痕迹。 苏华年心中大喜,她又向前跨了一步,打算将坡下的情形看得更清楚一点。然后又扭过身,很激动地朝着远方的童尘喊着,“童尘,我找到……” 喻知非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苏华年就觉得踩在陡坡上的那只脚在往下滑,被持续大雨冲刷过的泥泞,开始迅速地下陷。 “啊,”苏华年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惊呼。然后,她脚下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栽了下去。 她在陡坡的泥泞上滚了一圈又一圈,泥土松软又滑腻,她想要抓住什么东西让自己站起来,然而她却发现自己能抓住的只有一把一把的泥土,和一抓就会连根拔起的植物。 苏华年忽然觉得腰部传来一阵刺痛,她放弃了挣扎。 一圈又一圈,终于,苏华年滚下了陡坡。她趴在陡坡下的荒地上。 苏华年想要站起来,她才刚刚发力,就清楚地感受到了来自腰部的刺痛,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腰部。 手上传来了不同于雨水的滑腻粘稠感,苏华年看了看自己的手, 一片血红。 她还没来得及对自己的伤感到慌张,她便好像忘记了疼痛一样,爬了起来,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因为在那个方向,她看见了她熟悉的轮椅…… 苏华年踉踉跄跄地朝着那个方向跑着。 她跑到了轮椅旁,却没有看见喻知非的身影。 苏华年站在原地,环视着四周,她能够断定喻知非一定在这附近。 忽然,苏华年眼前一亮。 她看见他了。 在一堆杂草的中间,喻知非躺在地上,从草丛上凌乱的痕迹可以看出,喻知非有过挣扎着想要呼救的举动,然而最后却因为残疾的身体而不得不放弃了自救。 他背对着她。 身上沾满了泥土和杂草。 “喻知非。”苏华年远远地喊了他一声。 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没有一点反应,他依旧就那样,静静地,没有生气地躺在那里。 苏华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似乎就要跳出胸膛。她很紧张地,带着哭腔,又喊了一声, “喻知非。” 苏华年加快了脚步,跑到了喻知非身旁。 她蹲下身,用手拂过喻知非的脸庞。 他的脸色苍白,浑身湿透,头发上也挂着水珠。 喻知非的身体带着不正常的颤抖,苏华年用手摸着他的额头,掌心传来了骇人的温度。 “喻知非。”苏华年轻轻地拍着他,然后说道。 他依旧双目紧闭。 苏华年心中的恐惧陡然增加。 “喻知非!”她有些大力地拍打着他的肩膀reads();。 而他却,依旧没有听见她的呼唤,依旧没有睁开双眼。 “喻知非!”苏华年哭了出来,她俯身在他的身边,她哭着,她喊着他的名字。“知非,你醒一醒,你不要吓我。” 这时,喻知非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苏华年马上拉住他的手,对他说,“知非,我是华年,你不要睡,看看我,睁开眼睛看看我……”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她就那么叫着他。 忽然,喻知非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中像是带着一层薄雾一样,朦朦胧胧地,不清醒地看着她。 “我终于找到你了,”苏华年跪在地上,俯身环抱住喻知非,她浑身都是泥土,他浑身湿透,她就那样紧紧抱着他。 巨大的恐惧后迎来了彻底放松,她忽然就哭了出来,“我终于找到你了……” 喻知非感受到了苏华年微微的颤抖,他强打着精神,吃力地伸出手回抱她,尽力地安慰着她,“对,你找到我了……” 苏华年听见喻知非气若游丝的声音,她不安地放开了他,然后看着他,“你真的没事吗?” 喻知非面色虽然苍白,但依旧努力地朝着苏华年微笑着摇了摇头。 苏华年才松了一口气,却又马上紧张起来。她看见喻知非的双手上满是血迹。 “你的手怎么了?”她紧张地拉过喻知非的手,细细地看着。 喻知非无力地任由苏华年摆弄,忽然,他开口,“华年。” “嗯?”苏华年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视线移开了他的手掌,看向他的眼睛。 喻知非有些着急地开口,急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苏华年坐在了地上,将喻知非靠在自己的怀里,她从他的身后环抱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胸口,温柔地对他说:“你想说什么,慢慢说,不着急。” 喻知非依旧咳嗽着,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好一会儿,他带着喘息断断续续地开口说:“不是我的……” “什么?”苏华年低下了头,将耳朵更加靠近他的唇瓣。 喻知非吃力的声音传入苏华年的耳朵,“血,不是我的,是你的……” “嗯?”苏华年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笑着对喻知非说:“可能是我刚刚不小心滚下来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到的。” 喻知非无力地瘫软在苏华年的怀中,苏华年抱着他,继续对他说:“刚刚我不小心滑下来的时候,喊了童尘,他应该听见了,估计一会他就会来找我们了。” “嗯。”喻知非在苏华年的怀中应到,他有些吃力地想要扭头看看苏华年的伤,却无奈地发现,自己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于是他不放心地问:“你真的,没事么……”他似乎很累很累,他停了一会儿,又继续吃力地问道:“疼吗?” 苏华年在他的身后抱住他,微微俯身,将自己的头轻轻地靠在他的头的旁边。微笑着对他说, “找到你了,我就没事了。 找到你了,我就一点都不疼了” 第40章 结婚?(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童尘见了喻知非,什么都没说,他只是一直看着他,渐渐地,童尘的眼眶开始红了。他两眼通红地看着喻知非,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喻知非也看着童尘,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没事reads();。” 童尘点了点头,伸手握住了喻知非的手。 喻知非的视线朝着苏华年的方向,他吃力地对童尘说:“华年……她” 童尘握住他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一些,他对喻知非说:“她流血了,我看见了,放心,我会帮你照顾好她的。” 像是得到了什么承诺一般,喻知非微微地点了点头,心中的石头也放了下来。他便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医护人员很快地围了上来,喻知非被抬上了担架。 苏华年跟童尘紧跟着医护人员的步伐,陪伴在喻知非的身边。 苏华年走了几步之后,莫名地觉得有些头晕,她站在了原地。 童尘见她没有跟上来,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向苏华年,问道:“怎么了?” 苏华年摇了摇头,“没事”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她就眼前一黑。“咚”地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靠!”童尘看了看担架上昏迷的喻知非,又看了看地上闭着双眼失去意识的苏华年,“你们两个是上天派来整我的吧!” 苏华年不知道时间过了有多久,她昏昏沉沉地睡着,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她再次见到了那个出现在她少女时代中的不羁少年。她看着他在台上弹琴,带着他特有的张扬的风格,她看着他朝自己走来。就像看电影一般,她看见了自己与他之间的过去种种。而忽然,他却渐渐地淡去了,苏华年有些看不清他的样子,她想要伸手去拉住他,却发现怎么也抓不住他。 “高睿,”苏华年在心中低低地说着这个名字。 忽然,有个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他坐在轮椅上,淡淡地笑着看着自己,他习惯细心地将腿上的薄毯搭在自己的肩头。高睿的身影似乎渐渐消失,而喻知非的形象却越来越具体。 在这个梦里,苏华年笑着,心中甜甜的,她就这样任由喻知非在自己心中所占的面积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至占满了她的心。 刹那间,喻知非在泥泞中虚弱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梦中。 “喻知非。”苏华年喊了他一声,却发现他丝毫没有回应。 苏华年伸手推了推他,可是喻知非依旧没有任何的回应。 “喻知非!”苏华年紧张地喊着他。 一阵真实的疼痛感从苏华年的腰部传来。 苏华年“唰”地睁开眼睛。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有些警觉地看着四周,纯白色的墙壁,纯白色的床单,纯白色的枕头,纯白色的世界。 这是哪里? 忽然,苏华年想起来了,“喻知非,”她口中念着他的名字,她想起来了,那不是梦,躺在泥泞里的喻知非不是梦,她有些焦急地想要坐起来,想要去看看他。 可是她才微微地动弹了一下,腰部撕扯般的疼痛就闲置了她的动作。 “你别动!”一个男声从病房的一个角落中传来。 苏华年发现自己其实是微微侧躺在病床上的,她看不到那个男声的主人,但她能听见他正向她走了过来reads();。 “你先别乱动,你腰划了一道大口子,缝了针。” 苏华年有些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喻知凡?”她疑惑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喻知凡才刚刚张开准备说些什么,苏华年便紧张地自言自语道,“是知非吗?他怎么了?” “你这人,”喻知凡打断了她,“能不能想点好的,我哥他没什么大事。” “真的?”苏华年不相信地反问道。 “真的。”喻知凡看着苏华年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哥他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没有什么大伤,还好他运气好,没被压在里面。但是毕竟淋雨淋了那么久,还受了点轻皮外伤。而且我哥的免疫力本来就比常人差,所以,”喻知凡看了看苏华年的脸色,继续小心翼翼地说着,“他就是发着烧,然后可能……肺部有一些感染……” 苏华年瞪大了眼睛看着喻知凡,“这叫没什么大事?” 喻知凡忽然严肃地看着苏华年,神色紧绷地说:“目前来说,这可能真不是我们家最大的事。” “怎么了?”苏华年看着难得认真起来的喻知凡,她的心忽然有些提了起来。 “奶奶,”喻知凡叹了口气,“脑溢血了。” 另一边的病房内。 “我要回去,”喻知非看着童尘,虚弱却执着地说。 “不行。”童尘坚决地拒绝了喻知非。“你看看你现在的这个样子,高烧烧了多久,现在退了吗?你自己看看你现在还烧得有多高。”童尘的音量越来越大,“你找个镜子看看,你自己的脸色现在白得跟什么似的。你说你回去了又能有什么用,老太太的病还能因为你回去就好了不成。” “我说,我要回去!”喻知非盯着童尘,眼中带着无比的执着。 “不行……”童尘还打算说些什么。 “童尘,”喻知非带着命令的口吻,“我说,我要回去!不管你是买机票,还是调私人飞机,我要最快地回去。” “你!”童尘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喻知非命令的口吻让童尘下意识地选择了服从,“好吧,我想想办法。”童尘叹了口气,忽然话题一转,“就算是你要回去,你舍得让苏华年现在坐好几个小时的飞机?” 喻知非没有讲话。 在他清楚地记得他刚刚醒过来的时候,童尘告诉他,苏华年的腰部有一处外伤,伤口很深,缝了好几针。 想到她,喻知非有些犹豫了。 他想了想,开口对童尘说:“那就我自己先回去,让她再缓缓再走吧。” 童尘耸了耸肩,不屑地对喻知非说:“你觉得苏大小姐的脾气会让你自己先回去吗?” “更何况,”童尘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喻知非,“老太太可是亲口说了她要见苏华年的,你觉得你弟弟跟她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她能不跟你一样,火急火燎地要回去吗?” 喻知非低低地咳嗽着,没有再说话。 果然如童尘所说。 “那我们快点回去。”苏华年急急忙忙地跟喻知凡说道,“快点走reads();。” 说着她就打算起身。 “诶你别急啊,”喻知凡赶紧拦着她,“你跟我哥两个人都没好到哪去,过个一两天再回去吧……” “不行,”苏华年打断了喻知凡,跟他说:“奶奶不是说了想要见我嘛。” 苏华年想起那个慈爱的老人,心中更添加了几分焦虑。 “你,”喻知凡有些无奈,“你让我去跟童尘商量商量吧。” 说罢,他便走出了病房。 苏华年一人躺在病床上,心中既有对喻奶奶的担心,又有对喻知非的担心,她伸手抓过了床头的手机。 “喂。”喻知非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 苏华年听着他的声音,没有马上说话。 他的嗓音中带着一丝丝不同于往常沙哑,也带着让苏华年担心的虚弱。 “华年?”没听见苏华年的回答,喻知非有些疑惑地说着。 “嗯,我在听。”苏华年回答道。 “你还好吗?”他问。 “还好,你呢?”苏华年反问道。 她听见手机那头传来喻知非低低的咳嗽声,好一会,他才开口说:“我也还好。” 苏华年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说:“那我们回去看看奶奶吧。” “好。”喻知非也只是简单地回答着她。 很快,童尘便联系好了一切。 喻知非和苏华年再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去搭乘飞机的路上。 在车上,童尘开着车,喻知凡坐在副驾驶,他们两个人坐在后面。 苏华年与喻知非相视一笑。 车平稳地在路上行驶着,喻知非的心中被奶奶的病情搅得心烦意乱。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苏华年越来越不适的身体状况。 而苏华年,也只是自己一直在忍耐着来自腰部伤口撕裂般的疼痛,没有开口说过一句。 直至苏华年从袋子中拿出药盒,吃下一旁止疼药的时候,喻知非才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苏华年微微地侧坐,喻知非看见她的额头开始沁出汗珠。脸色渐渐地越来越白,她闭着眼睛,眉头禁皱。 “你吃了止疼药,一会就不疼了。”喻知非拿出了手帕,轻轻地拂去苏华年额头上的汗,温柔地对她说,“乖,再忍一会,一会会儿就好了……” 他有些心疼,语气中带着因为心疼而产生的责备,“你疼可以告诉我啊,谁让你养成这种自己疼着也不说的习惯的,一个女孩子……” 苏华年听着喻知非难得的喋喋不休,微微睁开了眼,看着他,对他说:“跟你说了,我也不会不疼。” “你,”喻知非一下子被她噎得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他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很近很近,很温柔很温柔地对她说:“但是你自己忍着不说,我会疼。” 第41章 结婚?(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一路的航行中,童尘的心都几乎是悬在嗓子眼的,而喻知凡更是一脸的无奈。 喻知非的高烧不降反升,而苏华年更是让人不省心。 她吃了止疼药之后便昏昏沉沉地,自从坐上了飞机就开始哭,一开始只是自己不太清醒地小小声地抽泣,再然后她的眼泪就好像水龙头开关被打开了一样,哗啦哗啦地往下掉。 因为疼痛和对飞机的恐惧,苏华年就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一路上,喻知非都强打着精神,耐心地安抚着苏华年。他将苏华年揽在怀中,轻轻地拍着她,哄着她,想要让她睡一会。 喻知非的怀抱有着高于平时的温度,苏华年在他的怀抱中逐渐平复了失控的情绪。在药效和喻知非的安抚下,苏华年渐渐地止住了哭泣,在喻知非的怀中浅浅地睡去。 看着苏华年睡着以后,喻知非不敢乱动,他只是微微地侧头,很小声地问童尘:“奶奶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童尘摇了摇头,“不太好,一直都不是很清醒。” 喻知非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 “你呢?”童尘开口问喻知非,“你感觉怎么样?” 喻知非只是淡淡地说,“没事。” 童尘朝着喻知非翻了一个白眼,不耐烦地说,“我就知道,问你,问了也是白问。” 喻知非一只手揽着苏华年,另一只手掩着嘴低低地咳嗽着。伴随着他的动作,苏华年也动了动。 见她睡得很浅,喻知非不敢乱动,于是,一路上他便尽力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让苏华年睡得更安稳一些。 在飞机即将降落的时候,喻知非轻轻地推醒了苏华年,低头在她的耳边对她说,“醒醒,我们到了。” 回到地面上,苏华年的理智渐渐地回来了,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她的余光看见喻知非打算坐直身体时候时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苏华年有些紧张的问他。 “没事。”喻知非才刚刚说完这两个字。苏华年就不满地看着他说,“你除了这两个字以外,还能说点别的吗?” 喻知非笑了起来,“我真的没事,我只是……”他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苏华年穷追不舍地问。 喻知非依旧笑着,他看着苏华年说:“胳膊被你压麻了而已。” “噢,”苏华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你叫醒我嘛。” “叫醒你干嘛?”喻知非调侃道,“叫醒你然后让你再继续哭?” “哎呀,”苏华年下意识地拍了一下喻知非的胳膊,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撒娇,“我那是吃了药控制不住我自己的情绪了嘛,我现在不是好了嘛reads();。” “别碰我,”喻知非扭曲着五官,下意识地扭过了身体,“我胳膊麻着呢。”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忙伸出手,“我帮你按摩按摩。” 喻知非也笑了起来。 在这一个瞬间,他们两个人短暂地忘记了亲人重病的痛苦。 但是很快,他们便又被这种痛苦所环绕。 坐在车上的时候,童尘驾驶着汽车飞快地朝着医院驶去。 “妈,我们刚下飞机。”喻知非拨通了杨云洁的电话。“奶奶现在怎么样了?” 杨云洁没有回答喻知非的问题,她只是说,“等你们到了再说吧。” “好,一会儿我们医院见。”喻知非正打算挂断电话,忽然听见杨云洁的声音有些着急地从听筒里传来,“你跟华年没事吧。” “我们都还好,放心吧。”喻知非淡淡地说,“放心吧。” “那就好,”杨云洁嘱咐道,“你们来的时候,不要脸色看起来太差了,怕奶奶担心。” 喻知非有些疑惑,“奶奶醒了?之前在飞机上是时候童尘才跟我说奶奶还没醒呢。” “嗯。”杨云洁应着,语气中听不出有任何高兴情绪。 童尘的不安和疑惑更加加深了,“那是有好转的意思吗?” 杨云洁只是叹了口气,然后说,“一直都不清醒,今天忽然就清醒了,脑子可灵光了,问了好几次你和知凡,还问你跟华年什么时候回来。” “那这不就算是好转了吗?”喻知非更加不解。 “医生说很有可能是……”杨云洁的语气中带上哭腔,她有些哽咽地说:“回光返照……” 喻知非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挂掉电话的,他怔怔地坐在椅子上。 “奶奶怎么样了?”苏华年看喻知非挂掉电话之后半天没有说话,她有些焦急地问。 喻知凡也从转过头来,看着喻知非,“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喻知非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看了看苏华年然后对她说,“一会进病房的之前你画个小淡妆吧,看起来精神一点,别看起来病怏怏的。” 听见喻知非这么说,苏华年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伸出手抱着喻知非,拍了拍他的后背,跟他说,“我知道了,你也要打起精神来。” 苏华年在平时生活里没有化妆的习惯。到了医院之后,苏华年在护士台那里借了化妆品,她飞快地在脸上涂抹着。 喻知非在一旁看着她,忽然他开口说,“打点腮红吧,脸色太了白。” 在病房门口,他们一行人调整好了情绪,才推门走进了病房。 病房中,杨云洁和喻鑫都在。 喻奶奶躺在病床上,她看见他们进来了,很开心地说,“知非,知凡还有童尘都来了啊,你们忙完了?” 他们笑着对喻奶奶说,已经忙完了。与她自然地聊着天。 朝苏华年喻奶奶看着苏华年,朝她摆了摆手,示意苏华年来到床边,她苏华年拉过了苏华年的手,慈祥地抚摸着她的手背,然后缓缓地开口说,“跟知非在一起开心吗?” 苏华年使劲地点着头,眼中含着泪,笑着对喻奶奶说:“开心,跟他在一起我很开心reads();。” 喻知非在苏华年身后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 喻奶奶依旧一下下地抚摸着苏华年的手背。 喻奶奶的手掌带着时光沉淀的粗糙,苏华年感受着这种带着慈爱的摩挲。这是一种她憧憬已久的情感,一种她渴求已久的,来自亲情的温暖。 缓缓地,喻奶奶开口问:“你,喜欢知非吗?” 苏华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扭过了头,有些害羞地看了喻知非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喻知非也微微地笑了起来。 “妈,”杨云洁有些无奈地笑着说,“你干嘛呢,这么多人都在这呢,你不害臊他们两个还害臊那。” 喻奶奶恍若未闻,她接着看着苏华年的眼睛,然后问她,“那你,愿意嫁个知非吗?” 苏华年一瞬间睁大了眼睛,她惊讶地反问:“什么?” 喻奶奶微笑着,心平气和地说:“跟知非结婚吧。” “奶奶!”喻知非马上打断了奶奶的话,他的语气中带着不满,“你说什么呢。我跟华年才在一起多久?” 喻奶奶依旧拉着苏华年的手,她的视线越过苏华年,看向喻知非,她问道,“你不愿意娶她?” “我,”喻知非愣了一下。 苏华年听出了喻知非的停顿以及犹豫,她回头看向喻知非。 喻知非感受到了苏华年的目光,他也看向她,然后开口说:“我当然,愿意。但是……” “华年,”喻奶奶不给喻知非多说话的机会,她继续说,“知非从小就身体不好,长大后,他不给别人机会,也不给自己机会,从来不让任何人走进内心。”喻奶奶慈爱地笑着,“他喜欢你,能跟你在一起,我真的很高兴。”喻奶奶叹了口气,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见知非结婚,他能够拥有自己的家庭和幸福。” 病房外,阳光和煦,暖暖的阳光照耀着大地,有着冬日少有的温暖。 而病房内,喻知非的声音却冷得如同北极的寒冰一样。“奶奶。”喻知非已经不再掩饰他的不悦,他冷冷地开口说:“奶奶,你这是一种道德绑架。” 杨云洁看了看自己的婆婆,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有些左右为难地开口:“知非……你别这么跟奶奶说话。” 而喻知非却没有理会自己的母亲,他继续不悦地说,“奶奶,我跟华年的感情,不应该建立在……” “奶奶。”苏华年打断了喻知非的话,不同于他的不悦,苏华年的语气软软糯糯地,她将自己的脸贴在了喻奶奶的手上,像是撒娇似的蹭了蹭,“好啊,我跟知非结婚。” “真的?”喻奶奶脸上带着惊喜,却又有些不太相信地问:“你别骗我。” 苏华年笑了起来,对喻奶奶说:”这么大的事情,我哪能骗您啊,您要是不信,您就现在挑个好一点的日子,把时间定下来。” 喻奶奶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她如释重负地说:“能看见你们结婚,真是太好了。” 第42章 结婚?(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听见了苏华年的那句,“好啊,我跟知非结婚。”喻奶奶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她如释重负地说道,“这样我就算是去见我们老头子也总是算能对他有个交代了。” 苏华年的脸上仍然保持着甜美的微笑,而喻知非的脸上的表情却与苏华年截然相反。 他眉头紧皱,神色冷峻,他不悦地开口,“奶奶,你……” “知非,”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喻鑫忽然开口打断了他,他的话语中带着父亲特有的威严。“你能不能懂点事。” “我怎么就不懂事了。”喻知非顶撞着自己的父亲,“我跟华年是否结婚,在什么时候结婚,这都应该取决于我们彼此之间的选择。” 苏华年就像是感受不到喻知非的不悦一般,她依旧甜甜地,就像是撒娇一样地对喻奶奶说:“奶奶你看,知非他都不愿意。”她笑着,语气轻松地打趣说道,“要不您把他的户口本给我,我把他打晕了拖到民政局去。” 喻奶奶笑了起来,随即她便拍了拍苏华年的手背,语重心长地开口,“知非他不是不愿意,他是怕你受委屈,奶奶也没有要逼你的意思,这么大的事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 “奶奶我们先走了,晚点再来看您。”喻知非说道,他操控着轮椅,朝病房门的方向前进着。发现苏华年并没有跟上来,喻知非扭头,对她说:“苏华年,你出来。” 苏华年笑着对喻奶奶说着再见,临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还特意停住了脚步,回头又看了喻奶奶一眼,笑容灿烂地朝她挥手告别。 病床上的喻奶奶也笑着朝她挥手。 苏华年看着喻奶奶。 她有着一头银发,脸上布满了皱纹。这短短几天的时间内,她似乎一下子就老了很多。 苏华年看着她。 发现她的目光炯炯有神,截然不像是一个重病中的老人。 苏华年就这样站在门口,看着喻奶奶。 就仿佛能看见她正在一步步地走向生命的尽头。 而她,却也无力留住她。 这个慈爱的老人带给了她多少的关爱,给了她如同儿时父母尚且在世时的家庭的温暖。 苏华年依旧笑着看着喻奶奶,她久久地看着她。 直到她的笑容逐渐要被泪水淹没,她从走出了病房的门。 喻知非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他的手撑住自己的额头,双目紧闭,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 苏华年见状走到他的身旁,半蹲在他的身前,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仍然是烫的吓人的温度。她有些担心地开口,“还是很不舒服对吗?” 喻知非微微扭头,避开了她的手,他没有回答苏华年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我们出去谈一谈reads();。”然后便自己操纵着轮椅径直往前走去。 苏华年的手还定在半空中,她愣了愣,放下了自己的手。看着喻知非的背影,她跟了上去。 走出住院楼,他们走向了医院的小花园。 喻知非在一个石凳子旁停了下来,然后苏华年在他的身旁坐下。 他们两人离得很近很近。 “华年,你要想清楚,”喻知非看着苏华年的眼睛,他的眼神深邃,仿佛想要看穿她的内心一般。“嗯,我想得很清楚。”苏华年也看着喻知非都眼睛,她伸出手,拉着喻知非。他的掌心有着高于往日的温度,苏华年的手指俏皮地在喻知非的掌心打着圈圈。 “你确定,你是真的愿意嫁给我,我不想要勉强你。”喻知非任由苏华年在在家的手掌中胡作非为,他只是淡淡地说着。 “我愿意。”苏华年坚定地说,她仅仅只回答了他这三个字,没有再多说什么。 苏华年的指尖因为长年的练琴而长着厚厚的老茧,这些微微粗糙的老茧在喻知非的掌心中调皮地蹭着,让他感觉有些痒痒的。 听见苏华年的回答,喻知非微微地笑了。 苏华年看见他的脸色由阴转晴,也笑了起来。 冬日的暖阳总是让人感到格外的幸福与满足。 在医院的小路上,有许许多多穿着病号服的人,在阳光中散步。 他们的身上都沐浴着暖光色的光芒,看起来如此健康,充满了生命力。 苏华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她坐在喻知非身旁,晒着太阳,没有开口说话。 而喻知非只是反手将她调皮的手握住,让她的手无处可藏,老老实实地在他的掌心中躺着,他就那样握着她,也没有说话。 喻知非的手心有个比平时更高的温度,被这个温度所包裹着,苏华年感觉自己的手心有汗珠微微沁出。 忽然,有一个齐刘海,留着蘑菇头的小姑娘从喻知非的身后飞速地窜了出来。 苏华年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姑娘,她大概五六岁的样子,身上穿着病号服,笑嘻嘻趴在了喻知非的腿上。仰头看着喻知非,她有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喻知非的身影倒映在她的眼中,小姑娘趴在喻知非的腿上,甜甜地叫着。“知非叔叔。” 喻知非看见她,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看着她身上的病号服,喻知非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蛋,“又生病了?” “嗯,”那个小姑娘点了点头,有些撒娇地在喻知非身上赖着。 喻知非伸出手,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苏华年有些疑惑地看着喻知非问,“这是谁啊?” 喻知非笑着对苏华年说,“你自己问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苏华年摸了摸那个小女孩的头,笑着对她说。 “天晴,”小姑娘天真无邪地看着苏华年,对她说,“我叫杨天晴。” “真好听的名字。”苏华年自言自语地说。 “我妈妈说是因为有了我以后天都晴朗起来了,所以我就叫天晴reads();。”小姑娘带着开心的笑容,笑着对苏华年说。“那你是谁啊?” 喻知非抱着天晴,天晴扭头看着苏华年,眼中写满了好奇,“你是谁?你是知非叔叔的女朋友吗?” 喻知非伸手在天晴的鼻子上滑了一下,“你这个小八卦,一天到晚不老实。” 苏华年看着他们两个人亲昵的样子,笑了起来,她问喻知非,“你们很熟?” 喻知非一边逗着怀中的天晴,一边笑着对苏华年说,“我跟她妈妈是好朋友。” 正说着,就听见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高跟鞋声音。 喻知非没有回头,他对苏华年说,“她妈妈来了。” 苏华年扭头,看见一个女人,俨然一身职场女性的打扮,她穿着高跟鞋,朝着他们这边快速地走来。 “妈妈下班啦。”天晴从喻知非的腿上滑了下去,开心地朝自己的妈妈跑过去。 “她妈妈看起来好干练。”苏华年转头对喻知非说,“感觉好像女强人。” 喻知非笑了起来,“也就是现在看起来有点样子了,以前我刚认识她的时候,那时候天晴还小,她也跟你一样迷迷糊糊的。” “她是你的同事?”苏华年好奇地问。 “不算是吧。”喻知非想了想,他说,“我是设计房子的,她是设计衣服的,这说起来好像我们还有点共同点。” 天晴拉着自己的妈妈走到他们两人面前。然后,兴奋地对妈妈说:“你看,知非叔叔旁边还有一个漂亮姐姐。 “你好,”天晴的妈妈朝苏华年伸出手,笑着说:“我叫杨依雪。” 苏华年连忙站了起来,握住了杨依雪伸出的手,对她说,“我是苏华年。” 杨依雪笑着看向喻知非,说:“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喻知非耸了耸肩膀,苦笑着说,“大概是……准备结婚了……” “这么快?”杨依雪不可思议地说,“不像你的风格啊。” 喻知非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奶奶现在的状况,我这现在,一言难尽……” 杨天晴见几个大人都不理睬她,她有些不耐烦地扯了扯妈妈。 “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你跟你先生一定每天都很幸福。”苏华年笑着揪了揪天晴的脸,对杨依雪说。 “我是很幸福。”杨依雪笑着拉过了天晴,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对苏华年说,“不过我没有结婚。” 苏华年有些错愕。 杨依雪继续笑着对她说,“我一个人带着她,也很幸福。”她看了喻知非一眼,“所以说,婚姻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有的人像我一样,从未走进去,有人像你一样,跌跌撞撞地就要走进去。” 杨依雪拉着天晴,对苏华年和喻知非说,“不管怎么样,我都祝福你们。” 苏华年笑着对杨依雪说,“谢谢你。” 这大概是她所听见的第一句对自己婚姻的祝福。 第43章 结婚(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很快地,喻知非和苏华年的婚事被提上了日程。 因为喻奶奶的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所以他们决定先不办婚礼,首要的任务就是把结婚证给领了。 这么一来,苏华年就发现问题了。 她跟很多的大学生一样,在读大学的时候将户口迁入了学校内,这样一来,苏华年便就是集体户口了。 那么,她结婚还需要去学校把自己的那一页借出来,办理一系列的手续。暂且不谈苏华年搞不搞得清到底要办什么手续。摆着面前最大的问题就是, 学校放假了。 这让一家人都为难起来,一大家子人坐在客厅里,面面相觑。虽说寒假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但是喻奶奶的身体状况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哎呀,怎么办呐。”苏华年满面愁容。 “要不给管户口的老师联系联系,或者跟辅导员联系联系,看看能不能帮帮忙。”杨云洁开口说。 苏华年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地说,“我试一试吧。” 苏华年把通讯录翻了又翻,终于,找到了管户口的老师的电话。 她有些紧张地拨打了过去。 “喂,老师您好,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是大二的一名学生,我叫苏华年,请问现在还可以把户口的我的户籍页借出来吗?” “是是是,我知道现在放假呢。” “我要……借出来,去办……结婚证。” “家里老人病了,所以有点急……” 喻知非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局促地女孩子。 她因为紧张不安,下意识地扯着自己的衣角。 就要跟她结婚了吗? 喻知非想到这里,心中涌出阵阵甜意。 挂断电话之后,苏华年如释重负地靠坐在椅子上。 杨云洁焦急地问,“老师能帮忙吗?” 苏华年喝了一口水说,“老师说,她今天专门会学校一次,帮我拿。” “那真的是太好了。”杨云洁高兴地笑了起来,像小孩一样地拍了拍手,“那我们赶紧去看看奶奶,告诉她,让她选个日子,好让她高兴高兴。” 虽然已经放了寒假,但是对于马遥这些手上有着学生即将要参加重大赛事的老师来说。 假期,也正是他们备战的冲刺阶段。 这一天,马遥也来到了学校,她刚在停车场停好车,就看见了学校教务处的邓老师。 马遥很惊讶地问,“你在这里干什么?这放假呢你跑回学校来干嘛?” “这不是有学生要急着借户口嘛reads();。”邓老师晃了晃手中的一页户籍纸。 “你真的跟管着国家大事一样,”马遥调侃道,“你就让那个学生过段时间再□□件嘛。” 邓老师摇了摇头,“这个可不一样,这个急着办呢,不能耽误人家。” “我倒是很好奇,”马遥笑了起来,“办什么证件这么着急。” 邓老师也笑了起来,“这你就想不到了吧,人家办的是结婚证!” “结婚?”马遥惊得几乎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寒假的时候火急火燎地要结婚,也是奇葩啊。” 邓老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诶对了,马遥,这学生好像是你的啊。” “我的?”马遥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没搞错吧,我自己的学生要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我还不知道。而且我带的都是本科生,还小呢。” 见马遥一脸地不相信,邓老师拿起手中的户籍页,递到马遥的面前,“喏,你看,这个叫什么什么苏华年的,我记得好像是你的学生吧。” “苏华年?”马遥有些不相信地重复了一边。 “嗯。”邓老师点了点头。 马遥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户籍页,真的看见上面赫然写着“苏华年”的名字。 她继续看了看出生年份,这才确定这个要结婚的“苏华年”,就是自己学生中的那个苏华年。 她怒气冲冲地将这一页户籍页放在了自己的随身小包中。 “哎哎你干嘛?”邓老师有些着急,“你搞丢了我可是要负责的。” 马遥就像是恍若未闻一样,她掏出了手机,拨通了苏华年的电话。 “我不管你有什么事情,现在,马上,立刻,给我到学校来!” 苏华年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她刚刚抵达医院。 “怎么了?”喻知非问。 苏华年疑惑地看着手机,“老师让我去学校找她。”她自言自语道,“一开始我们说好的上课时间是明天啊,怎么忽然这么着急找我。” 喻知非笑着拍了拍她,“好啦,别纳闷了,赶紧去学校吧。正好送你过去。” 苏华年有些不高兴地耷拉下脑袋,“没练琴……见到老师会紧张……” 喻知非揉了揉她的脑袋,跟她说,“好啦,别心虚了,今晚就别陪着奶奶了,好好练练琴,你还得准备比赛呢。” “也只能这样了……”苏华年嘟着嘴,垂头丧气地说。 苏华年一路上都有些忐忑。 一个方面是因为她这几天在喻家和医院之间跑来跑去,根毛顾不上练琴。二是因为,她自己一个人做出了这么大的一个决定,她既没有跟弟弟说,也没有跟简璐说,而且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不跟马遥说。 很早很早之前,苏华年就跟着马遥学校,她们之间不仅亦师亦友。苏华年无父无母,在苏华年心中,马遥很大程度上占有跟自己的父母一样重的位置。 苏华年觉得,她现在这种举动,跟电视剧中偷了户口本悄悄地去结婚,大概是同一个性质reads();。 一路的心虚…… 很快,就到达了学校。 苏华年叹了口气,满面愁容地跟喻知非说,“拜拜,我去了。” 喻知非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去吧去吧。” 苏华年走在学校中,寒假时的学校空空荡荡。 她走在空旷的学校中,感到阵阵寒风吹来,打了个冷颤。 一步一步地朝着马遥的专用琴房走去,苏华年感到自己更加心虚了。 苏华年站在马遥专用琴房的门口,做了一会思想斗争。 “叩叩叩,”苏华年紧张地敲了敲房门。 “进来。”听见房内传来了马遥的声音,苏华年推开门,走了进去。 看见走进来的是苏华年。马遥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你要结婚?” 苏华年有些惊讶地是马遥恩吗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是。”她点了点头,索性毫不避讳地答应。 马遥“啪”地一声将手上的谱子扔在了桌子上。她的脸上写满了不悦,“跟谁?跟喻知非?” 苏华年点了点头,她对于老师的不满有些疑惑。 “你疯了吧你。”马遥提高了音量,“你才跟他认识几天?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元旦节的时候啊,”苏华年如实地说道,“元旦的时候我们在一起的。” 马遥冷冷地说,“我不会同意的,你的户口在我这里,我不会给你拿过去的,你好好冷静冷静。” “老师?”苏华年疑惑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同意?” “苏华年。”马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道,“你拿了喻家的钱?” “我没有!”苏华年有些生气地对马遥说。“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马遥点了点头,冷冷地说,“我本来也是这样以为的,我现在才发现,苏华年,我可能真的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老师!”苏华年的语气也开始变得强硬,“你到底为什么不同意?” 马遥冷笑了一下,“为什么不同意?我为什么要同意?” “到底是因为什么可以让你反对成这个样子?”苏华年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喻知非的身体情况你也不是看不见,他的残疾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程度,你到底能不能接受……”马遥的话才刚刚说出一半,苏华年就干脆地打断了她。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苏华年认真地说,“我想得很清楚,我愿意,我也能够接受。” 马遥苦口婆心地继续说着,“柏拉图式的爱情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足够多的爱,是不能够支撑你走完一生的?” 直视着马遥的眼睛,苏华年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强硬。 “老师,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够爱他呢?” 第44章 结婚(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你爱他?”马遥靠在了椅背上,仿佛有些疲惫,“你再想想吧。” “我没有什么好想的。”苏华年有些着急,“老师,你把我的户口给我。” “就算是你爱他。也没有必要这么快急着结婚。”马遥淡淡地说,“你再好好想想。”她伸手将苏华年的户口放进了自己办公室的抽屉内,顺势锁了起来。 “老师你干嘛?”苏华年一气之下,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她脱口而出,“你凭什么把我的户口锁起来不给我!” “凭什么?”听见苏华年的语气,马遥也变得怒气冲冲,“你说我凭什么!我这是为了你好,要是你爸爸妈妈还在的话,他们也不会同意的!” 说完那句话,苏华年其实是有些后悔的,但是她一贯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听见马遥的语气,苏华年便又顶撞回去,“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决定!不用你管!” 听见这句话,马遥“腾”地一下站起来,她生气地对苏华年说““苏华年,你为了一个才跟你认识多久的男人这样跟我讲话!你分不分得清好赖啊你!合着我现在是在害你是吧!我是你幸福路上的绊脚石对吧!” 苏华年知道,马遥是真的生气了。 她缓和了一下语气,开口说:“老师……” “你别叫我‘老师’”,马遥打断了她,冷冷地说。 苏华年还想要再继续说些什么,她才刚开口, “出去。”马遥冰冷的声音便在办公室内回荡着。 苏华年知道马遥的脾气,她深知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于是无奈地转身,走到了门口,回头看着马遥,说了一句“老师再见”,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苏华年刚刚关上办公室的门,马遥便拿起手机。 “喂,简璐。”她拨通了简璐的电话。 “闭嘴,别满嘴跑火车了你,我没问你练琴练得怎么样。”听见电话那头简璐惯用的豪言壮志,马遥心想,有些学生是一年到头都在添乱,持续性添乱,她都一句适应了。而有些学生,是一直很听话,一添乱就搞大事情,爆发性添乱,根本……措手不及。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苏华年要结婚的事情你知道吗?”马遥刚刚说完这句话,她就感觉自己的半边耳朵要炸裂了。 “我靠!什么鬼!”简璐的本就大的嗓门现在如同魔音穿耳一般地从手机那头传来。 马遥感觉将手机举得离自己耳朵有一定距离,她依旧能听见简璐的喋喋不休,“她跟谁结婚啊?是不是那个喻知非?有猫腻吧这里面?是不是像电视剧演的那种……” 马遥扔下了一句,“你自己问她吧,”便赶紧挂了电话。 办公室很安静,她靠坐在椅子上,心想,这苏华年怎么回事,她真的谁都没告诉就打算嫁给喻知非了。马遥摇了摇头,真是看不懂自己的学生reads();。 苏华年失魂落魄地在学校里游荡着,她低着头走着,一边走,一边踢着脚下的落叶。 忽然她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简璐熟悉的声音如同魔音穿耳一般地从手机听筒中传来。 “苏华年,”简璐咋咋呼呼地说,“你是不是怀孕了。” “去你的。”苏华年又好气又好笑,“你满脑子在想些什么呢。” “我满脑子在想些什么,苏华年,你满脑子在想些什么呢!”简璐继续说道,“你受什么刺激了。” 苏华年叹了口气,她淡淡地说:“你们怎么都这么烦,我没怀孕,没拿他家的钱,没欠他什么。我就是单纯地打算跟他结婚。” “靠。”简璐在电话那头骂骂咧咧地说,“你骗鬼呢,我认识你多久了,你什么事情我不知道,这么大的事你说都没跟我说一声。” “简璐。”苏华年无奈地打断了她,“除了小月,我也没有什么家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全天下的人不祝福我,我都可以接受。”她低低地说着,语气中带着失落,“我是真的很想要,你的祝福。” 简璐听着苏华年的语气,有些心疼,她想了想,对她说,“好吧,不管因为什么你要嫁给喻知非,我都祝你幸福。只要你自己觉得开心幸福就好了,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嗯。”苏华年开心地应道,“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简璐笑了起来:“那是当然的了,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那你帮我一个忙吧。”苏华年语气轻快地打断了简璐。 “啊?什么?”简璐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帮你什么忙。” “帮我去老师办公室,把我的户口偷出来。”苏华年笑嘻嘻地说。 “我去!”简璐的声音都提高了八度,“苏华年你早就挖了坑等着我跳呢对吧!我是这种小人吗?我都回家了,我还得专门去学校,就为了帮你干这种龌龊的勾当……” “寒假的和声作业我帮你写。”苏华年打断了简璐,淡淡地说。 “和声加英语。”简璐说。 “好。”苏华年答应道。 “成交。我现在就买明天的票过来。”简璐干脆地回答道,“我们事成之后,一手作业,一手户口。” “ok。”苏华年说。 “再见,不跟你说了,我去准备准备。”简璐急不可待地说道。 苏华年笑了出来,她对简璐说:“再见,祝你成功。” 挂断电话之后,苏华年忽然想起了,自己要跟喻知非结婚的事情自己唯一的亲人,她的弟弟苏华月似乎还并不知情。 苏华年有些犹豫了,上次因为喻知非她和弟弟之间的争吵还历历在目。苏华月种种不堪的言语苏华年仍然没有忘却。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告诉苏华月了。 这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杨云洁问起苏华年她拿到户口了吗,苏华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管户籍的老师这几天不在本地,过几天回来了会给她。 不知道为什么,苏华年潜意识里总是不太希望喻家人知道马遥的态度reads();。 杨云洁忽然开口说,“华年,你最近要不就搬过来吧。” 喻知非正在吃饭,听见自己母亲的口中说出这句话,不禁呛咳了起来。 “搬过来吗?”苏华年似乎有些惊讶,“现在?” 喻知非无奈地笑着,“妈,你能不能不想一出是一出。” 杨云洁并没有理会喻知非,“你跟知非的事情也算是定下来了,只是手续上面出了点问题。”她解释道。“你要是觉得勉强,想要等过段时间搬过来也是可以的,我没有什么强迫你的意思。而且现在放假呢,虽说你们学校的宿舍还让住,但是整栋楼空空荡荡的也没什么人,我也不太放心。” 杨云洁生怕苏华年误解,她最后还附加了一句,“我可以收拾出一间客房给你住的。” 喻知非听到这句话,无奈地叹了口气,低下了头,自己的妈妈还真的是……越描越黑。 苏华年想了想,有些犹豫地说,“也可以吧……不过我还得从宿舍搬东西过来呢。” 杨云洁笑了起来,“你想什么时候搬过来都可以。” 晚饭后,苏华年和喻知非在喻家小院里散步。 喻家的小花园设计得更是精致,一条小路从中蜿蜒地穿过,小路两旁种植着精心打理过的花草,矮矮的灯在花丛中若隐若现。 这一晚的空气中依然有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苏华年忽然想起了上一次她来到这里的时候,喻奶奶将一朵小小的栀子花别在她的发间。 想到这里苏华年停了下来,她弯腰看着小路两旁的栀子花。 喻知非看着她,问:“你喜欢?” 苏华年没有回头看他,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指尖拂过栀子花的花瓣,轻轻地开口问,“为什么种了这么多栀子花?” 喻知非淡淡地笑了,“家里人都很喜欢。” 苏华年的指尖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花瓣,转身看着他,“好巧,我也很喜欢。” “嗯,”喻知非点了点头,似乎是无意地重复,又似乎是饱含深意,他重复了一次,“家里人都很喜欢。” 苏华年笑了起来,继续迈开步子,往前缓缓地走着。 “华年,”喻知非在她身后忽然开口。 “怎么?”苏华年回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昏暗的灯光中,喻知非的神情看不太清楚,苏华年只听见他似乎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你,会后悔吗?” 苏华年没有说话。 他们两个人之间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 喻知非也看不清苏华年脸上的表情,他忽然有些忐忑。 半晌,苏华年才开口,她淡淡地问,“那你呢,你会后悔吗?” 喻知非很快便回答了她,“我不会。” 她笑了起来,说,“我也不会。” 第45章 结婚(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朝着喻知非走了过去。 喻知非本以为她会在自己的面前停下,没想到苏华年却走到了他的背后。 喻知非正打算开口问,然而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因为苏华年从喻知非的身后,抱住了他。 喻知非坐在轮椅上,这就注定了苏华年没有办法从正面紧紧地抱住他。 而此刻,苏华年在喻知非的身后俯身抱住了他,她的手臂环绕在他的肩头,头发轻轻地扫过他的脖颈。微风拂来,苏华年更加用力地抱住了他,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知非,我们真的要结婚了呢。” “对不起。”听见苏华年这么说,喻知非微微地闭上了眼睛,他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在他耳畔。空气中除了栀子花淡淡的香气,还萦绕着苏华年的气息。他又说了一次,轻轻地,却又认真地,“对不起。” “嗯?”苏华年蹭了蹭他,她好奇地问。“为什么要忽然跟我说‘对不起’?” “我从来没有想过,就这样,我好像还什么都没有给你,你却就要嫁给我了。”喻知非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愧疚。他继续说道,“婚礼等奶奶情况稳定一些,大家都更有精力一些的时候我一定会补给你的……” 苏华年轻轻地叹了口气,松开了他,从他的身后走到了他的面前。她俯身平视着他,认真地看着他,对他说:“你知道的,什么所谓的‘聘礼’,‘婚礼’这些我都不在乎。”她忽然笑了起来,“好像很多电视剧电影里面都说,‘女人一辈子最美的时候就是穿上婚纱的时刻’,‘每个女生都有梦想中的婚礼’。我好像真的没有想过。我对那短短的一天没有什么憧憬,我只希望生活能够安稳幸福。” 喻知非拉过她的手,也看着她,“但是我想过,我想过我要给你什么样的婚礼,我想要看你,穿着婚纱走向我。” 苏华年笑着对他说,“那好吧,以后有机会的时候我会配合你完成这个心愿的。” 在夜色中,苏华年微微俯身,平视着喻知非,她的面孔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更加楚楚动人reads();。 喻知非伸出手,他的手掌抚在苏华年的后脑勺,扭头,轻轻地吻着她的脸颊。苏华年觉得有些痒痒的,她笑着想要躲开他。而喻知非掌心微微用力,让苏华年无处可退。他的吻也仅仅只是停留在苏华年的脸颊上,却又是那么地深情。 苏华年被他吻着,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每次喻知非的吻,不管是落在哪里,都能够让她明明白白地感受到,自己是真的被这个男人所深爱着。 他耐心,缠绵,甚至会有些小心翼翼,他认真地在乎着她的感受,也用心地感受着她的感受 苏华年想到这里,她扭过头,吻上了喻知非的唇。 似乎是没有想到苏华年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在最初的一个瞬间,喻知非几乎是愣住了。 苏华年察觉到了,她不自觉地上扬了嘴角,露出了微微得意的笑容。 她大胆地试探着他,游离在他的唇齿之间。苏华年就像是一个刚刚摆脱束缚的孩子,她放肆,甚至有些轻佻地吻着他。 喻知非任由她调戏着自己,他微微地笑着,他早就知道苏华年并非“善类”,他早就知道苏华年心中有一个角落深埋着她的不羁与叛逆,他见过那个样子的苏华年。 在高睿刚刚离开的时候,时不时,喻知非就能在蓝调见到这样的苏华年,她会在台上近乎于疯狂地歇斯底里,唱着一首又一首的摇滚。 喻知非甚至有些时候在想到底哪个样子的苏华年,才是最真实的她。 每每当喻知非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在他的心中,总会涌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嫉妒?害怕?愤怒?纠结?好像哪个都不是,又好像每个都有一点。 因为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是谁激发出苏华年心底这一丝丝叛逆的火苗。 那个桀骜不驯的男人,他优秀,却也无惧世事。 苏华年几乎倾尽了自己的一切去爱他,她不仅要变得优秀,优秀到让世人觉得自己配得上他,她还要走进他的内心,成为他的同类。 而高睿,大概才是真正陪她从青涩走向成熟的那个男人。 被苏华年这样吻着,喻知非忽然在想,她也这样吻过他吗? 这个念头仅仅一闪而过,喻知非便开始回应着苏华年,他不愿继续想,他也不敢继续想。 喻知非比往时更深地吻着她,他收起了他的理智,狂热地回吻着她。 喻知非忽然如此热切地回应,让苏华年有些不适应,她开始带着微微的喘息。“嗯,”她有些下意识间不情愿地推了一下喻知非。 感受到苏华年的反抗,喻知非却更加热切地吻着她。他一只手轻轻地搂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穿过她的发丝,扣住她的头。 唇齿之间,他更加深入地侵占着苏华年。 他就这样禁锢住她,第一次,他是那么希望自己是独占苏华年的人。 终于,喻知非放开了她,苏华年没有站直身体,而是走到了一边,坐在了小路旁边的草坪上。 喻知非看着她,她抱住自己的双膝,依旧在喘息着,他笑着对她说:“你跑到那里去干嘛?” 苏华年扭头看着喻知非,撅着嘴对他说,“你欺负我。” 喻知非看着她,笑了出来,“明明是你自己先招惹我的reads();。”他拍了拍自己轮椅的扶手,对苏华年说,“你看看,是谁在欺负谁。” 喻家的一切道路都是无障碍的,喻知非完全可以推动着轮椅在家中行动自如。其实喻知非是完全可以从小路自己前进到草坪上的,而苏华年却不偏不倚地坐在了一个小小的下坡的地方,喻知非无奈地看着苏华年,“你就是故意的吧。” 苏华年先是没有明白,她看了看周围,笑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杂草,笑嘻嘻地跑回喻知非的身边,对他说,“我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是故意的呢。” 一阵微寒的风吹来,苏华年觉得有些凉意,她将喻知非腿上的薄毯搭好,然后对他说,“好冷,我们回去吧。” “好,”喻知非答应到,他很自然地问苏华年,“你今晚是要回学校还是留在这里?” “嗯……”苏华年想了想,然后对他说,“你想呢?你想我回去还是留下来?”苏华年笑眯眯地看着喻知非。 喻知非不去理会她的一脸坏笑,想了想,有些认真地说,“你就在我家住吧,现在你还可以练会琴,回宿舍就有点晚了,这几天你不是都没怎么好好练琴吗。” 苏华年走到喻知非身后,推着他,然后继续笑着说,“我可以理解为你邀请我留下来吗?” 喻知非无奈地笑了,反手拍了一起推着自己的苏华年,“你呀,你就贫嘴吧你。” 苏华年也笑了起来。 杨云洁和童姨,看见这两个年轻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两人相视一笑。 喻知非告知童姨苏华年要留宿,让她去收拾一间客房。然后杨云洁和童姨两个人便满脸笑意地张罗了起来。 喻知非陪苏华年走到她上次练琴的那间房间门口,对她说,“去好好练琴吧。” 苏华年点了点头,打开门。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她回头问喻知非,“那你呢?你去哪?” 喻知非指了指隔壁的房门,“我在你隔壁画图。” 苏华年有些担心地说:“那我会吵到你吗?” “不会的,你放心弹吧。”喻知非轻松地说道,“这间房间我做了隔音墙的,隔壁听起来应该不会很大声。” 苏华年笑了起来,她笑着问喻知非,“你为什么这么有先见之明?” 喻知非愣住了,随即,他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苏华年的问题。“去吧,去练琴吧。”他拍了拍苏华年的肩膀。 苏华年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跟喻知非说着拜拜。 苏华年关上了房门,靠在门上,环视着屋内。 上次喻知非告诉过她,这间房间是他设计的,苏华年便一点一点,细细地看着房间里的每一处细节。 而喻知非在隔壁坐着,不知道为什么,他手中握着笔,却迟迟没有动笔画图。看着那堵墙,想到对面房间内就是苏华年,喻知非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隐隐约约地传来苏华年弹琴的声音。喻知非索性放下了一直拿在手中的笔,他就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苏华年练琴。 喻知非看着自己面前的工作台,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钢琴声。心想,他们的生活,终于融合在一起了。 第46章 喻太太(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坐在钢琴前,她忽然有些恍惚。 这大概就是她以后的生活了。 苏华年起身,站在了窗前。 她朝窗外看去,喻家小院的景色尽收眼底。 这真的是她的生活了吗? 一朝一夕之间,她便能够拥有如此之好的物质生活。苏华年苦笑了一下,也难怪马遥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拿了喻家的钱。 苏华年摇了摇头,她转过身,靠在窗边。 自己大概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八卦杂志头条上所谓“嫁入豪门”的中的一员。 而这是自己所想要的生活吗? 苏华年也不确定 她在窗边站了很久,忽然,苏华年听见自己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了起来。 她走到了钢琴旁,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不好好练琴,你在干嘛。” 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来自喻知非的短信。 苏华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一边笑着,一边打着字。 “你呢,你不好好画图,偷听我练琴干嘛?”她笑着发出了这条短信。 然后苏华年又走回窗边,看着窗外。 忽然,苏华年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她小跑着过去开门。 是喻知非。 “你干嘛。”苏华年笑着,瞥了他一眼。 喻知非笑了起来,“为了证明我没有偷偷听你弹琴啊reads();。所以我就过来光明正大地听了。” 苏华年挡在门口不让喻知非进去,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不行,你会打扰到我。” 喻知非挑了挑眉毛,“我就在一边呆着,怎么就打扰你了。”他盯着苏华年,“你半天不认真练琴,当心上专业课被骂。” 苏华年想到马遥,有些走神。 这时,杨云洁端着两杯热牛奶走了过来。 她和善地看着苏华年,温柔地对她说,“房间已经收拾好,睡衣毛巾都是干净的,放在床上了。还有一套干净的衣服,你明天早上可以穿,我估计大小正好。”一边说,一边把牛奶递向了苏华年。 “谢谢阿姨。”苏华年接过牛奶,有礼貌地对杨云洁说。 杨云洁将另一杯牛奶递给了喻知非,然后对他们两个人说,“喝了之后就早点睡,别搞太晚。” “好,遵命。”喻知非有些调皮地说。 他们两个人一边喝着牛奶,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 忽然,喻知非方向了牛奶,有些认真地问她,“华年,你希望我们登记完之后告知媒体吗?” 苏华年几乎是想都没想,她连忙摆着手,“不要。” 喻知非看着苏华年,带着笑容,“我就知道你不会愿意。” 苏华年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好啦,”喻知非拍了拍苏华年,“我知道,你还在读书呢,背着‘喻太太’的这个身份走到哪都好像怪怪的,等你毕业了也不迟。” 苏华年笑了起来,她看着眼前的喻知非。 这个男人,就像自己手上握着的这杯牛奶,温和的,暖暖的,让她感觉很舒服。 她忽然很享受这种状态。 她可能真的更需要一段温暖,平和的感情。 苏华年的客房在喻知非卧室正的对面。 喻知非在自己卧室的门口停下,他回头对苏华年说,“晚安。” 苏华年记得,在云南的时候,喻知非跟她说,过段时间,他会邀请她走进他的世界。 苏华年没有多说什么。她也只是淡淡地跟他说了一句,“晚安。” 苏华年洗完澡,窝在了床上。 她翻来覆去,然后认识到一个事实。 睡不着。 她将自己的头埋在枕头里,开始数起了绵羊。 当她数到第九百只的时候,她更加认清了这个事实。 她失眠了。 苏华年实在是睡不着,她干脆坐了起来,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马上就到十二点了。 她不禁在想,对面那个房间里的喻知非,他呢,他睡着了吗reads();。 就在这时,苏华年的手机响了两声。 她看着手机屏幕,笑了起来。然后将手机放在心口,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苏华年闭着眼睛,几秒后,她又睁开了眼睛,举起自己的手机,笑眯眯地看着。 “睡了么?” 苏华年看着这三个字,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三个字,但是却好像有种魔力一样,让她觉得有甜意从心底涌出。 “还没。你睡了吗?” 她想了想,按下了发送键。 接着,她又补充道, “我可能失眠了。” 喻知非躺在床上,笑着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两条短信,他可以想象得到苏华年一脸苦恼的表情。 他忽然很想去看看她。 喻知非躺在床上,看着自己上方的两个吊环,看着自己床边的扶手,油然而生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自己就要把苏华年卷入这种生活了吗? 苏华年有些郁闷地看着自己的手机,睡不着,他也没回自己短信。 她气呼呼地将手机放在一边,翻了个身。 从数绵羊,变成了数喻知非。 “一个不回短信的臭喻知非,两个不回短信的臭喻知非,三个不回短信的臭喻知非……” 另一个房间里的喻知非,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他这才想起了自己还没有回复苏华年。 他本来想回她的,然后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了。 喻知非心想,她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而苏华年,真的已经睡着了。 数了九百只绵羊的也没有睡着的苏华年,在还没有数到第一百个“不回短信的臭喻知非”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苏华年是被电话吵醒的。 “靠,”简璐的声音依旧如雷贯耳,“你没回宿舍啊。” “嗯,”苏华年迷迷糊糊地说。 “你快回来!我给你偷到户口了!”简璐嚷嚷道。 苏华年立马坐了起来。 “你怎么弄出来的!苏华年一下子清醒过来,“老师锁上她的抽屉了的啊。” “哎,那算什么。”简璐不以为然地说,“就学校那些破桌椅板凳的质量,锁能结实到哪里去,你应该感激,老师没把你的户口带回家,不然她家的锁我可是真的撬不开了。” 苏华年笑了起来,“那你等着我啊,我回去找你拿。” 说完,她便挂掉了电话。 苏华年拉开了窗帘。 清晨的阳光洒如屋内。 今天注定是阳光明媚的一天reads();。 苏华年看着天空。 心想,阳光明媚的一天, 适合郊游,适合踢球。 最适合,结婚。 苏华年洗漱完毕,然后换上杨云洁给她的衣服。 一件干干净净的白衬衫。 苏华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穿着白衬衫的自己, 适合求职,适合演出。 最适合,拍红底结婚照。 苏华年走出房门,笑着跟童姨还有杨云洁问好,远远地她看见喻知非依旧洗漱完毕,在小院子里平坦的草坪上晒着太阳。 苏华年笑着,穿着拖鞋,一路小跑地跑向他。 “你起来啦,昨晚睡得好吗?”喻知非看着苏华年,他问道。 苏华年没有回答喻知非的问题,她直接蹲在了喻知非的轮椅钱,仰头看着他。 “怎么了?”喻知非看着眼前的苏华年,阳光中的她头发毛茸茸的,仰着头看着自己,眼睛里跳跃着小小的喜悦的光芒。 看着苏华年,喻知非的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苏华年半跪在柔软而温热的草坪上,然后把头靠在喻知非的膝盖上,看着他,“因为今天天气好好。” 喻知非抬头看了看,“嗯,”他点了点头,“今天天气确实很好。”然后伸手摸着苏华年的头发。她的头发也有着温热的太阳温度。 “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去登记吧。” 苏华年的下巴抵在喻知非的膝盖上,像一只小猫一样,仰头看着他。 喻知非摸着她的头发的手忽然停住了。 他愣愣的,没有说话。 苏华年见喻知非没有反应,她伸出一根手指,有些不满地捅了捅他,说道,“你不会是反悔了吧?” 喻知非听见她这么说,笑了起来,依旧什么都没说。 他弯腰,低头,吻她。 “你干嘛?”苏华年有些吃惊,她慌张地左右张望着,“大白天的……” 喻知非抵着她的头,苏华年不得不仰着头被她吻着,他更加用力地吻着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是啊,天气很好, 苏华年依旧不专心地推着喻知非,虽然她不能开口说话,但是她依旧不满地抗拒着喻知非。 无奈,喻知非放开了她。 他看着她,“你这么容易害羞可不行。” 喻知非伸手刮了苏华年的鼻子一下, 他笑着对她说,“喻太太,昨晚的那个你呢?” 第47章 喻太太(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听见喻知非说的这句话,更加害羞地抗争着。 喻知非不满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咳咳……”喻知凡尴尬地在远处咳嗽了一声reads();。“哥。”他远远地喊着,“妈妈让我来叫你吃早饭。你们……晚点再继续。” 喻知非这才缓缓地松开了苏华年。 苏华年赶紧站了起来,她尴尬地拍着自己身上杂草。 整个早餐的过程中,苏华年都觉得有种莫名奇妙地尴尬。 她就全程就只顾着低头吃饭,匆匆忙忙地吃完饭就赶紧溜走。 吃完饭喻知非送苏华年去学校找简璐拿户口,坐在车上的时候,苏华年不满地打了一下喻知非。 “你看你,搞得我多尴尬。”苏华年气呼呼地说。 喻知非笑了,他看着苏华年,问:“你的意思是要,继续?” 苏华年一下子从喻知非的身边弹开,拉开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我不要。” 喻知非就笑着看着苏华年,她穿着一件白衬衫,披着头发。 苏华年素面朝天,未施粉黛,喻知非看着她,然后问,“你就这样去吗?” “嗯。”苏华年听见喻知非这么说,她忽然有些紧张,她扯了扯自己的衣角,然后又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这样就很好。”喻知非淡淡地说。 “真的?”苏华年不相信地反问道,她赶紧看着窗户里自己隐隐的倒影。“我要不要化化妆?” “真的挺好的,就这样。”喻知非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过来。” “干嘛?”苏华年有些防备地朝后躲着。 喻知非无奈地看着她,看来她真的把自己当成色狼了。他叹了口气,又说了一次,“过来,我又不是变态色狼。” 苏华年不情愿地挪了过去。 喻知非温柔地拉过了苏华年的手腕。 “你还说你不是变态色狼。”苏华年指着喻知非的手说。 喻知非没有理会她,他不紧不慢地从苏华年的手腕上取下她习惯淘在手腕处的皮筋。 喻知非晃着手中的皮筋,对苏华年说,“你满脑子在想什么呢,我只是想要把它取下来,你以为我要干嘛。” 苏华年看向窗外,若无其事地说,“没有,没有。” 喻知非扭身,面对着苏华年,他一点一点地接近她。 苏华年微微向后退。 喻知非轻轻地说,“我只是想要帮你把头发扎起来,你又在想什么。” 苏华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喻知非的手臂绕过苏华年的脖颈,他拢过她的发尾,然后一只手握着已经整理好的小马尾,一只手从苏华年的额头向后划过,他的五指穿过苏华年的发丝,一下又一下地,将她的头发理顺。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苏华年闭上了眼睛。 车外有温暖和煦的阳光,车内有……她的喻先生。 很快,他们便抵达了宿舍楼下。 苏华年对喻知非说,“你等等我,我很快就下来reads();。” “嗯。”喻知非点了点头,带着如同那天阳光般温暖的笑容,对她说,“我等你。” 苏华年离开了喻知非,朝着自己的宿舍走着,站在门前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吗,敲了敲门。 简璐打开门,看着苏华年,故意怪腔怪调地说,“这还没搬出去呢,就开始敲门了。” 苏华年推开了挡在门口的简璐,丝毫不介意她的语气,“去你的,别挡着我,我这不是忘了带钥匙嘛。” 简璐拿着户口,伸手递给苏华年,“喏,我赶着车过来,就为了帮你干这个见不得人的勾当,等老师知道了我估计她得打死我。” 苏华年笑嘻嘻地接过了自己的户口,举起来看着。 “什么时候登记啊?”简璐看着苏华年拿着自己户口开心的样子,她问道。 苏华年放下了举着户口的手臂,回过头,看着简璐,对她说,“今天,一会就去。” 简璐很震惊地看着苏华年,不可思议地问,“今天?” 苏华年使劲地点了点头。 简璐打开手机,看着日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你们怎么挑的?”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苏华年煞有其事地解释道。 简璐拍了拍苏华年的肩膀,看着她。 苏华年也看着简璐。 她看着简璐渐渐地红了眼眶。 “哎呀,”苏华年撞了一下她,故意打趣着说,“你别哭啊,哭什么嘛。” 简璐红着眼睛她说,“苏华年,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就这样结婚了。”她的眼泪开始夺眶而出,“喻知非家那么有钱,戒指呢,婚礼呢,给你什么了。你们还随随便便就挑了一天就去领证,人家都选日子千选晚选的。你看看你……” “好了好了,”苏华年抱住了简璐。 简璐哭着,有些耍性子地拍了几下苏华年的后背,“他给你什么了你就要嫁给他,傻不傻啊你,亏不亏啊。” “哎呀,”苏华年揉了揉简璐的头,“你知道的,他对我挺好的,他们一家也都对我很好。” “委不委屈啊你,结婚登记的户口还是我从老师的抽屉里给你偷出来的。这么大的事你弟弟也不知道,你一个人就这样把自己嫁了。人家结婚都风风光光,热热闹闹地,怎么到你这你就偷偷摸摸的了呢。”简璐一边哭一边说。 苏华年叹了口气,“我没什么委屈的,简璐,我挺好。真的,我跟喻知非挺好的。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呢,我真的挺喜欢他的。你知道的,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够有一个家,我觉得喻知非可以给我很安稳的生活。” “苏华年。”简璐推开了她,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一定要很幸福很幸福,要比我们所有人都幸福。” “好。”苏华年伸出手,擦掉了简璐脸上的泪珠。“我会幸福的。” “嗯,”简璐点了点头。推了她一把,“去吧,喻知非还在等你呢。” 苏华年笑着看着简璐,“我再陪你一会儿吧。” “去你的,”简璐又推了苏华年一下,“这都几点了,你不是说今天阳光明媚,适合登记嘛,你赶紧走你的吧reads();。” “那我真的走了啊。”苏华年看着简璐,语气里带着撒娇,“你别一个人在宿舍哭啊。” “诶等等。”简璐叫住了苏华年,“你就这样去,要不要帮你化个淡妆?” 苏华年摇了摇头。 简璐有些着急地说,“一辈子的照片呢,咱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女,还是稍微打扮一下吧。” 苏华年又摇了摇头,她有些害羞地低着头小小声地说,“他说,这样就很好。” 简璐看着苏华年羞涩的样子,说道“也对,这样很自然,永远记得自己嫁给他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去吧,我的苏小姐。”简璐仔细地整理着苏华年的衣服,捋了捋她的头发。“等我下次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是他的喻太太了。 “喻太太……”苏华年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称呼,微微地笑了。 告别了简璐,苏华年一路小跑回到喻知非的身边。 她敲了敲车窗,开心地朝着车内的喻知非摇晃着自己手中的户口。 喻知非从车内看着苏华年,她笑得如同那天的阳光一样灿烂,扎着马尾辫的她,显得更加富有活力,粉黛未施的她,依旧带着青春的气息。 喻知非想,现在大概,真的是她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光。 希望以后的生活,都能够配得上她此刻的笑容。 在去往民政局的路上,喻知非看着苏华年,认真地问她:“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苏华年点了点头。 喻知非再一次认真地开口,“苏华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后悔的机会,现在你说还可以说不愿意,我们可以掉头回去。一会儿,你就真的没有机会反悔了。” 苏华年笑着看着喻知非。 早晨出门的时候,为了搭配她,他也特意换上了一件白色的衬衫。 她淡淡地开口,“我不需要你给我的这次机会。” 一瞬间,她忽然笑了起来,“我不要这个机会,我可以换成要别的东西吗?” 喻知非先是一愣,随即有些疑惑地点了点头。 “嗯。”苏华年认真地点了点头,“晚上我想要吃童姨做的红烧肉。” 喻知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直接跟童姨说不就好了嘛,搞那么神秘。” 苏华年有些不好意思,“哎呀,我不想显得那么能吃嘛。我想要隐藏一下这个秘密。” 喻知非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呀,这是秘密吗。” 苏华年笑着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苏华年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 阳光明媚, 适合结婚。 那就去吧。 去结婚吧:) 第48章 喻太太(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当喻知非和苏华年抵达民政局门口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呆住了。 准确地说,是惊呆了。 在结婚登记的窗口前面,排起了长龙。 苏华年看着眼前的人海,她诧异地问喻知非,“这是怎么回事?” 喻知非也是一脸震惊地说,“我也不知道啊reads();。” 苏华年不满地瞥了一眼喻知非,“你不是很见多识广的嘛。” 喻知非满脸疑惑地看着苏华年,“这种场面我也是第一次见,我也没结过婚好吗。” 他们两个人一脸糊涂地就站在队伍的最后方,排起了队。 在他们两个人前面的一个小姑娘看不过去了,扭头向他们解释,“今天日子好啊,所以才扎堆领证。” “今天?”苏华年反问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今天不是好日子你怎么也挑了今天来领证,”那个小姑娘拉了一下自己身边的男人,对他说:“真是有意思,还有人不知道哪天是哪天就跑来结婚了。” 苏华年连忙掏出手机,看了看。 14号。 14号是什么良辰吉日吗? “情人节。”喻知非淡淡地开口。“今天是情人节。” 苏华年这才反应过来,二月十四号,情人节。 苏华年有些郁闷地看着眼前的人群,她明明不是冲着情人节这个日子结婚的,居然也要排这么长的对。 喻知非拉过满脸不开心的苏华年,笑着对她说,“人家常常说,择日不如撞日,你看看你选的日子,撞得多好。” “我,”苏华年无奈地看了看眼前的长龙,笑着说,“好吧,就当是我撞了。好日子吧。” 一边聊天,一边等着,其实队伍前进的速度也还是挺快的。喻知非和苏华年两个人,也由一开始的队尾到了队伍的中段。 这时,队伍最后端的一个男人,手上抱着一个又一个精心准备的喜糖盒子,到处分发着,“来来来,请大家吃喜糖啊!” 苏华年也接过了一个盒子,她看了看,上面有两个小人,很可爱地撅着嘴巴,正在亲亲。 她也笑了起了,打开盒子,拿出一颗糖递给喻知非。“吃喜糖吧。” 那个男人依旧满大厅地跑着,到处分发着喜糖,与大家分享着自己的喜悦。 苏华年看见远处有个女人,一直看着那个激动无比的男人,虽然是一脸嫌弃,但也充满了幸福的笑容。 跟周围激动不已的人群相比,喻知非和苏华年似乎有些淡定得格格不入。 一直排队在苏华年前面的那个女孩子,似乎是排队排得有些无聊,她转头与苏华年闲聊道,“你跟他在一起多久了?” 苏华年想了想,说,“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那个女生感叹道,“闪婚!好酷!” 苏华年笑着看了看身旁的喻知非。 几米开外的地方,有着免费书籍领取处。 “排队等得好无聊噢,”那个女生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声,然后便走过去拿了一本书,站回队伍里,随意翻看着。 这时,苏华年看见她身旁的那个男人脸色逐渐冰冷下去,他对正在翻书的女生说,“你对我有意见?” “没有啊reads();。”那个翻看着书本的女生头都没抬,她淡淡地说,“学习学习嘛。” 她身旁的男生,一脸不满地抢过了她手中的书,“我们不用学习了。”然后他转身递给苏华年,对她说,“你们不是闪婚吗,你们学习学习吧。” 苏华年下意识地接过了书,条件反射地说了句,“谢谢。” 当她看到封面时,仿佛如同拿着一个烫手山芋一样,一下子就把书扔到了喻知非的身上。 “你干嘛啊?”喻知非有些疑惑地拿起苏华年扔在他腿上的那本书。 他看着封面,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认真地点了点头,开口说,“是要好好学习学习。” 苏华年的脸更红了。 喻知非则若无其事地翻看着那本书。 书的封面上赫然写着《性生活知识》。 苏华年急忙把头扭向另一边,不去看喻知非。 而喻知非神色自然,就仿佛手上拿着的是一份他在工作中常遇到的文件一样,随意地翻看着。 苏华年这时忽然想起在去云南之前,简璐问过她,喻知非的“那个方面”有没有问题。 她看着眼前“认真学习”的喻知非,心想,他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没照片的这边先照相啊。”有工作人员在前面吆喝着。 苏华年和喻知非跟随着人流走向拍照的地方。 这下,苏华年彻底震惊了。 她对着一边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看了看自己的衣领,她有些紧张地问喻知非,“真的就这样拍照?” 苏华年看着周围浓妆艳抹,还在精心地补妆的女人们,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真的。”喻知非看着她,“这样就很好。” 看见了苏华年眼中的不信任,喻知非拉过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对她说,“我想要我们的结婚证上,永远留住现在这个真实的你。” 喻知非示意苏华年俯身靠近自己。 苏华年微微弯腰。 喻知非伸手整理了一下她的碎发,将它们乖乖地拢在她的耳后。 然后,他在她的耳旁说,“想要永远记得现在这个,单单纯纯,干干净净的你。” 苏华年微微地笑了起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因为喻知非已经坐在了轮椅上,所以他们拍照的时候,只需要苏华年一个人坐下来,调整位置。 “好啦,靠近一点点。”摄影师说。“笑一笑啊。” “咔嚓”很快地便按下了快门。 “这么快?”苏华年有些不可思议地说。 “哎呀拍好了拍好了,到那边去排队拿就好了。”摄影师无暇顾及,“来,下一对……” 他们两个人只得在人群中再次穿梭着reads();。 好不容易找到了拿照片的窗口。 虽说是在南方,到毕竟是冬天,苏华年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在这个冬天,热出了汗。 他们两个人又开始了漫长的排队。 忽然,前面一对小男女在寒暄之间看见了喻知非。 那个男人连忙让开了路,对喻知非说,“您先吧。” 喻知非礼貌地笑着回绝了他。 苏华年却有些好奇,她在喻知非的耳边悄悄地问,“你们认识?” 喻知非摇了摇头,他带着一丝自嘲,“来自残疾人的福利。” 看着喻知非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而苏华年的心中只有对刚刚拍摄的那张照片的憧憬,也无暇去在意别人的目光。 当苏华年拿到照片的时候,她还是很满意的。 照片中的她笑得很开心,头微微地偏向喻知非,有种似有似无的亲昵。而喻知非也面带微笑,温柔又充满暖意。 她跟喻知非两人如同孩子一样,两个人拿着照片,笑嘻嘻地看来好久。 就这样,经历了拥挤,与种种乌龙,他们两人终于到了最关键的地方,签名,盖戳。 他们两人面对着工作人员坐着,工作人员递给他们两张纸。 喻知非似乎没有多看几眼,他不假思索地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苏华年。 看着喻知非的签名,苏华年竟然有些出神。 苏华年看着眼前的这张纸上,有着她熟悉的笔迹,一如他们初见,她在他设计的音乐厅中睡着,他留给她的那张字条一样。 她永远记得,当时看到这个苍劲有力的签名时,自己内心的波澜。 而现在,这个名字不仅写在了这张纸上,也写进了自己的心中。 “你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喻知非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苏华年没有理会他,她提笔,在纸上“唰唰”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后,她将那两张薄薄的纸推到了工作人员的面前。 然后,很快地。 两个印着他们名字,贴着他们照片,盖着钢印的红本子就摆在了他们面前。 苏华年拿过它,翻看着。 好奇妙的感觉,一个普普通通的红色的小本子,就将他们两个人的后半生紧紧地拴在了一起,让他们成为了结发夫妻。 走出民政局,苏华年问喻知非,“要不要告诉奶奶一声?” 喻知非看了看手里的两个红红的本子,他想了想,“过一会再告诉奶奶还有爸爸妈妈吧,”他笑着拉过苏华年,对她说,“我想要拥有这一刻的开心,只要半个小时,只属于我们两个的人的幸福。” 苏华年暖暖地笑了,她低头,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吻了一下喻知非的脸颊,对他说,“好,我听你的。”她打趣地说,“这算是‘夫唱妇随’吗?” 第一夜(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嗯。”喻知非点了点头。“夫唱妇随。” 苏华年推着喻知非的轮椅,他们两个人在街头的小巷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们看着路边嬉戏打闹的小孩,看着树下三五成群的老人,看飞鸟划过天际,看太阳渐渐西下。 一切似乎都和往常一样。 但又好像,一切都和往常不一样了。 苏华年看着喻知非,她的语气中也带上了从未有过的温柔,“记得告诉童姨,晚上回去我要吃红烧肉。” 喻知非笑着,他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苏华年,“你自己打电话给童姨,”他似乎真的很开心,难得得开起了她的玩笑,“自己是个贪吃鬼,就要承认reads();。” “哼,”苏华年白了喻知非一眼,接过了他的手机。 她用他的手机给童姨打着电话,跟童姨说着自己想吃的饭菜,再告诉她他们两个人大概在什么时间回家。 苏华年心想,这大概真的就是家庭的感觉吧。 在回去的路上,喻知非很淡定地给爸爸,妈妈,弟弟还有童尘打着电话。 “我们两个今天去登记了。” “嗯,对。就刚刚。” 苏华年听着喻知非风平浪静的语气,而他的笑容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童尘,我跟华年刚刚登记了。” 苏华年听见喻知非这么说,她也转头看向他。 喻知非拉着她的手。 “没有,没骗你,婚礼?以后再补办吧。” “真的。我骗你干嘛。” 喻知非面色无奈,说了句,“信不信随便你。”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苏华年从宿舍带走随身用品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对简璐说,“简璐,我居然就这么把自己嫁出去了。” 简璐正拿着苏华年的结婚证在台灯下细细地看着,她听见苏华年这么说,扭过头看着她,“你后悔了?” 苏华年一遍收拾着东西,一边开口说,“那当然没有。只是忽然想起当时高睿结婚的时候,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再拥有幸福了。”她淡淡地笑了起来,“没想到现在,这么快,我也结婚了。” “苏华年,”简璐站了起来,“之前是简直不能跟你提高睿这个人,一提你就要抽风,今天既然你自己提起来了,那我真的是要好好地问你,你忘了他了吗?” 苏华年想了想,她认真地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更加贪恋眼前,喻知非带给我的幸福。” 喻知非带给她的幸福…… 是晚餐时家人互相夹菜的温暖,是睡前一杯牛奶的关心。 是不同于高睿的,是苏华年多年来所憧憬的。 这是爱情吗?还是一种对于家庭的渴望? 苏华年不知道。 晚餐时,她环视着周围,有温柔的喻妈妈,贫嘴的喻知凡,和看似冷淡却平易近人的喻爸爸。 她淡淡地笑了。 晚餐后,苏华年看着自己小小的拉杆箱,犯了难。 她要把这个箱子提去哪个房间? 客房?未免也怪怪的。 喻知非的卧室?她想起他在云南对自己说的话。 再等等,他会邀请她走进他的世界。 是现在吗?现在可以了吗? 苏华年站在自己的箱子旁边,望向喻知非reads();。 喻知非感受到了她投向自己的目光,他也看向她。似乎看明白了她在想什么,他朝她淡淡地笑着,然后开口对童姨说,“童姨,麻烦您,把华年的箱子放去卧室。” 童姨连忙应好,然后笑眯眯地看了看他们两个人。 苏华年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喻知非推动着轮椅来到苏华年的身边,他对她说,“走吧,去整理整理你的东西,看看缺什么,明天再去买。” 苏华年跟在他的身旁。 到了喻知非卧室的门口,他停了下来,喻知非看了看她。 苏华年只是微笑着,没有说什么。 喻知非打开了房门,扭头对苏华年说,“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苏华年在门口站着,没有马上进去。 该怎么说呢? 好像看起来跟其他的房间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又确确实实与常人的房间是不一样的。 苏华年走了进去。 最独特的,便是喻知非的床。 从天花板上垂下,在床上有两个像是吊环一样的东西。在床的两边,又有着可以收缩的扶手。 苏华年站在床边,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两“吊环”。 喻知非推动着轮椅,到苏华年的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喻知非解释道,“我睡觉的时候,可以拉着它,将自己撑起来,然后再借旁边扶手的力,自己翻身。” 苏华年听到这里,倒是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喻知非的身体状况是需要护工陪夜的,她甚至想过自己以后需要做的事情有什么。苏华年有些试探地开口,“你晚上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睡吗?” “是啊,”喻知非随意地说,“我长大了以后,一直都是自己睡的。”像是反应过来苏华年话语中的深意,他微微地笑着,“会有护工帮助我洗澡,然后帮助我上床,最后会有负责按摩的护工帮我按摩。” “这样,”苏华年点了点头。 喻知非继续说道,“我平时生活上的琐事……”他看了看苏华年,“都会有护工帮我做,你不用插手。毕竟……我不希望你跟我结婚以后,还要多出很多麻烦的事情。” 苏华年走到喻知非的身后,她弯腰环抱着他,然后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好,我不插手。” 喻知非淡淡地叹了口气。“床头旁边的那个柜子里有我常用的药,然后最下面的那一个格子里还有……尿壶,”他皱了皱眉,“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有时需要上厕所……”他的声音渐渐地变小。 苏华年在他身后抱着她,她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他,带着安抚,对他开口说,“每个人都要上厕所的,我晚上也会去上厕所的。” 喻知非看向厕所的门,然后跟她说,“我的洗手间可能也跟你一直用的不太一样……” 苏华年在他身后有些心疼,她打断了他,“以后再说,我们来日方长,慢慢来。”她知道,对于任何一个男人而言,在新婚第一天,就将自己生活最不堪,最无力的一面展现给自己的妻子看,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苏华年温柔地对他说,“你的生活琐事都有护工帮忙啦,也不需要我做什么reads();。” 喻知非反手拍了拍苏华年,对她说,“对不起。” “好啦,”苏华年蹭了蹭他,有些撒娇地说。“我不理你了,我要去收拾我的东西了。” “等等,”喻知非拉住了她,“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嗯,你说,”苏华年耐心地趴在他的肩头,继续听着他说话。 “我的贴身护工都是男护工,所以你可能得等我洗完澡,上了床,才能过来,不然,好像有点不太方便。”喻知非的语气中带着无奈。 “好,”苏华年就像摸着小猫一样摸着喻知非的头。 静静地抱了他一会儿,直到喻知非开口让她去收拾她的东西,她才放开了了他。 苏华年打开衣柜,将自己的衣服挂了进去。她看着旁边喻知非的一件件西装和衬衫,还有一条又一条的衬衫,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而喻知非却在她的身后皱着眉头,他忽然开口说,:“苏华年。” “嗯?怎么了?”苏华年疑惑地转过身。 “你的衣服怎么这么少。”喻知非看着衣柜里她的衣服,不满地说。“感觉我的衣服还比你的衣服多好多。” 苏华年笑了起来,“因为你臭美啊,就你臭美,你看我多勤俭节约。” 喻知非不理会她,他看着衣柜里他的衣服占据着大大的空间,而苏华年只用了一个角落。他摇了摇头,开口说,“明天带你去买衣服吧。” 苏华年整理好了之后,随手关上了衣柜的门,她对喻知非说,:你自己发神经吧,我要去练琴了。”说罢,她便一溜烟地钻进了她的那间琴房。 夜色渐深,杨云洁照例给苏华年端来了一杯温柔的牛奶,苏华年谢过她,便端着牛奶走出了琴房。 在喻知非卧室门口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转身走进了客房。 “我在你对面洗澡哦,你好了叫我:)”苏华年给喻知非发了一条短信。 “好,谢谢。”很快苏华年便收到了喻知非的回复。 谢谢? 苏华年看着着两个字,笑了起来,他在谢谢她什么? 洗完澡后,苏华年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玩着手机。 忽然,她收到了喻知非的短信。 “你过来吧。” 苏华年又看来一眼,想象着喻知非打下这四个字的心情,她有些害羞地抱起自己的布偶,朝着喻知非的卧室走去。 “那个……”苏华年穿着睡衣,站在门口,悄悄地探出头来,“我进来啦。” “嗯。”喻知非用手臂支撑着自己,他微微撑起上半身,看着在门口怯生生的苏华年,“你进来吧。” 说要以后他便平躺下去,喻知非听见苏华年的脚步声,还有她的棉拖鞋在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一点一点地接近了自己。 然后,在他的身旁停下。 第一夜(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喻知非卧室里的灯依旧亮着,他看见苏华年站在自己的床畔。她穿着一身粉红色的睡衣,身上印着一只很可爱的小兔子。 苏华年手中还抱着一只黄黄的玩偶。 “那是什么?”喻知非的视线被那只布娃娃吸引。 “这个啊。”苏华年举起了手中的布娃娃,“这是一只‘小黄鸭’啊,她还有名字呢,她的名字叫做‘丫丫’。你以后就可以叫她‘丫丫’啦。”苏华年煞有其事地介绍着自己手中那只黄黄的布娃娃。 喻知非笑着对那只布娃娃挥了挥手,也学着苏华年之前认真的样子,他说道,“你好啊,丫丫。” 苏华年笑了起来,她拍了拍小黄鸭的脑袋。 喻知非又看了几眼,他很是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她是鸭子,不是鸡?” “她当然是鸭子了,”苏华年理直气壮地说,“你看她的嘴巴,那么扁,当然是鸭子。而且,”苏华年又摸了摸怀中的布娃娃,“‘丫丫’多好听啊,她总不能叫‘唧唧’吧。” 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睡衣,抱着玩偶的苏华年。“我有东西要给你。”喻知非笑着说。 苏华年看着他温暖的笑容,仿佛心底最柔软的一个角落正在渐渐地融化。 她坐在他的床边,眼波温柔,轻声地问,“有什么要给我?” 喻知非看向床边的柜子,上面摆放着一个精美的礼物袋。他平躺在床上,有些吃力地仰着头,“在那里。” 苏华年看他有些吃力,她将两个枕头垫在喻知非的身后,抱住他,微微用力,让他靠坐了起来。 喻知非坐着,有些担忧地看向她,问道,“你的腰还好吗?”他知道苏华年刚刚那个动作将他扶坐起来是需要腰部用力的。她腰部的旧伤总是让他心中不安。 苏华年笑着摇了摇头。 喻知非拿过礼物袋,从中拿出了两个精美的盒子。他看着苏华年说,“打开看看。” 苏华年打开了第一个盒子。 盒子的中间,整齐地摆放着一条项链。 苏华年有些惊喜,虽然她不是一个对珠宝特别有追求的女人,但是眼前的这条项链,真的是苏华年非常非常喜欢的类型reads();。 喻知非看着苏华年脸上欣喜的表情,他拿出那条项链。 “过来。”喻知非朝着苏华年摆了摆手。 苏华年俯身。 喻知非解开项链后面的小扣,环绕过苏华年的脖颈。 “为什么要忽然给我这个?”苏华年庆生地问。 他们两人离得很近很近,喻知非的双臂绕过苏华年的脖颈,他的手指在她光滑脖颈的后方认真地扣好项链上的小扣。 “情人节礼物。”他在苏华年的耳边说道。 她抱住他,笑着说,“谢谢。” 喻知非笑着搂住了她,对她说,“还有另一个盒子,打开看看。” 苏华年窝在喻知非的怀中,打开了它。 一对戒指。 苏华年有些害羞,她扭头埋在喻知非的怀中,闷声问他,“这又是什么?” 喻知非搂着怀中的苏华年,“结婚礼物。” 他在她的耳旁,轻声地说。 苏华年依旧故意把头埋在他的怀中,不去看他。 喻知非笑着拉过她的手,将那枚小巧的女戒套在了苏华年的指间。 “你呢,亲爱的喻太太,你是不是也应该帮我带上?”喻知非在她的耳边,微笑着说。 他的声音中仿佛带着蛊惑,苏华年毫无抵抗力。 她也取下盒子中的戒指,套入了他的指间。 彼此之间没有说话。 苏华年靠着喻知非的怀中,与他十指紧扣。 他看着她手指间闪烁着的戒指,吻上了她的手背。 这分明不是他第一次吻她。 但苏华年却觉得好像有一股电流从她的手背传来。 喻知非吻着她,微微地吮吸着。 “知非,”苏华年忽然想起什么,她开口叫着他。嗓音中带着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沙哑。 “嗯?”喻知非并没有停下。 “我弹琴的时候手上不喜欢带首饰……”苏华年瘫软在喻知非的怀中,淡淡地说。 喻知非取下她指间的戒指,然后双臂环绕过他的脖颈,解开了项链,将戒指穿了进去。 那枚戒指乖乖地挂在了苏华年的胸前。 “带着它。”他的手依旧停留在她的脖颈后方。 喻知非的指间划过苏华年的脖颈,她有些痒,她朝他的怀中缩了缩。 他吻上她的脖颈。 辗转缠绵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她的脖颈上。 苏华年下意识地抱住喻知非reads();。 他加大了口中的力度,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吻痕。 “疼,”苏华年有些不满地出声。 “就是让你记住,”喻知非依旧吻着她,“不许摘下来。” 伴随着一个又一个游走在她脖颈上的吻,他的舌尖,也轻轻地挑逗着她。 苏华年的脖颈似乎是极其敏感的,她被他吻得神魂颠倒,瘫软在他的怀中。 喻知非感受到苏华年的变化,他拥着她,更加深沉地吻着他。 从她的脖颈一路往上。 他含住了她的耳垂。 “嗯……不要……”苏华年想要推开他,她的嗓音中已经带上了不可自持的娇柔。 喻知非反手握住她不老实的双手,口中依旧挑逗着她。 他微微用力地咬住她的耳垂,舌尖轻轻拨动着。 他就这样浅浅地撩动着她的心弦,却不将这一个个吻落在实处。 苏华年感到莫名地空虚,有着自己从未有过的躁动。 她索性反身趴在喻知非的身上,吻上了他。 苏华年胸前的项链微微垂下,垂坠在喻知非的胸口前。 唇齿交融,耳鬓厮磨。 喻知非觉得胸前痒痒的,他分不清是因为苏华年的吻,还是因为戒指在他胸前的摆动。 他伸手扣住苏华年的后脑勺,逐渐地加深了这个吻,喻知非吮吸着苏华年的唇瓣。 苏华年气息微乱,她的喘息的气息一下又一下地冲击着喻知非的心。 喻知非的手,开始离开苏华年的后脑勺,游走在她的背部。 他的手似乎有一种魔力,伴随着这个吻,喻知非开始将手探入苏华年的睡衣。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他拥住她,让她紧紧地贴合着自己,然后双手在她的背上游走着,苏华年开始觉得背后有阵阵的酥麻传入心尖。 苏华年趴在他的身上,他们的身体紧紧贴合着。 她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变化…… 而喻知非深知,他与苏华年的□□,必然是需要苏华年更加主动一点,所以他没停下,他更加情深地吻着她。 他的手掌游走在苏华年的光滑如丝绸般的肌肤上,他在寻找着她最敏感的地方。 “嗯……”苏华年忽然感到一阵伴随着眩晕的酥麻,她无法刻意地呻│吟出声。身体瘫软没有一丝力气,她只能抓紧喻知非的衣角 喻知非感受到了苏华年的变化,他的手就停留在这一片。 在她的腰窝。 喻知非淡淡地笑了,他可以感受到苏华年身上开始沁出丝丝的汗水。他一只手的指间在她的腰窝上挑逗着划着圈圈,另一只手朝着更下的地方抚去。 “喻知非……”苏华年带着喘息叫着他的名字。 第一夜(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嗯reads();。”他应着她。 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下。 他的一只手摩挲着她的腰窝,一只手一路往下。 而喻知非,却依旧没有放过她。 他低头,含上了她的耳垂。 舌尖轻挑。 “知非……”苏华年的身体本能快过她的思维,她酥软地抱住了他。 她瘫软在喻知非的身上,而喻知非的生理反应也在提醒着苏华年。她虽然是个大学生,但毕竟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孩童。 除了不能行走,生活多有不便,但喻知非依旧是一个健康的男人。 喻知非看苏华年面色潮红,气息不匀,她的身体微热,薄汗沁出。 拉过她的手,借助她的手开始脱下自己的裤子。 “关灯……”苏华年软软地趴在喻知非的身上。她带着喘息,这是她脑中尚存的最后一丝理智。 在喻知非能够触及的地方有着开关,他反手,轻触开关。 屋内顿时变得一片黑暗。 “你自己来。”喻知非咬牙,他看着在自己身上的苏华年。 “我不行……”苏华年有些退缩。 “华年!”喻知非低吼着。他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床单,力道之大,仿佛能够将床单撕破。 苏华年能够感受到他手臂上突出的青筋。 “我试试……”苏华年不忍看他如此隐忍。 她微微起身,试探着,摸索着,寻找着。 她也未曾经历过情│事,她既不了解自己的身体,更不了解他的身体。 “你等等……”苏华年也很无措,“我找找……” 黑暗中,她一点一点地探寻着,造物者赋予男女之间的一条特殊的秘道。 终于,她找到了。 “痛……”第一个瞬间传入苏华年身体的感觉,没有任何的欢愉,只有一阵无法忍受的痛意。 苏华年一动不敢动地趴在喻知非的身上,她带着微弱的哭腔,“我疼……” 喻知非抱住她,吻着她,“我知道,不用怕,第一次都是这样的……” 苏华年微微挪着身体,“我好疼……”她的眼角开始有泪水滑落。 “我知道,对不起……”喻知非吻掉她脸上的泪珠。 在一个瞬间,他们两人几乎同时出声,快感达到了顶峰,苏华年感到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入自己的体内。 然后,她便瘫软了下来。 喻知非也渐渐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他们的汗水,苏华年的泪水,以及她身下粘稠的液体,让苏华年觉得有些不适。 她翻身离开喻知非的身上,躺在他的身旁reads();。 有着欢愉过后的疲惫,苏华年觉得好累好累。渐渐地,她就要睡去了。 这时,她听见身旁传来了喻知非的动静。 半醒半睡之间,她睁开眼睛看了看他。 他很吃力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对于喻知非而言,大概不能用“翻”身这个词来形容。 因为他真的很慢很慢的,挪动着自己的身体。 大概花了一分钟的时间,喻知非才将身体由平躺转至面朝苏华年的这个方向。 看着已经浅浅睡去的苏华年,喻知非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你会离开我的……”喻知非抱着她,很忽然地,没有前因后果地,说住了这样一句话。 苏华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她微微地皱眉,想要探寻他说出这句话的原因。。 “你总有一天会离开我的……”喻知非似乎以为她睡着了,他又自顾自地说了一遍。声音中带着令人心碎的痛意。“总有这么一天的……” 苏华年迷迷糊糊地抱住了他的胳膊,哼哼唧唧地说,“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的。” 喻知非没有想到她会回答自己,他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之前摸了摸她的脸颊,“睡吧。”温柔地对她说道。 夜色渐深。 苏华年一直是一个有些认床的人。而这一夜,她似乎睡得很好。不知道是因为疲惫,还是因为喻知非的怀抱,拥有着让她安心的魔法。 一夜好梦。 梦中,苏华年见到了她的妈妈。 她拉着妈妈的手,很开心地告诉她,自己结婚了,嫁给了一个很优秀,很有才华的男人。 她有些苦闷地抱住妈妈,对她撒着娇,对她诉说着自己不被别人看好的婚姻。她问妈妈的意见,问妈妈喜不喜欢喻知非。 妈妈搂着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告诉她,只要她自己觉得快乐幸福就行了。 苏华年笑了起来, 快乐幸福。 她想,她大概真的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属。 苏华年有着极其规律的生物钟。 清晨,伴随着第一缕阳光,苏华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当看见身边的这个男人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苏华年甜甜地笑了起来,她看着喻知非的睡颜。 她窝在被子里,身上□□,想起昨夜的种种,苏华年忽然觉得有些害羞。 她缩进被子里,将自己埋了进去。 她用脚趾调皮地玩弄着喻知非的脚趾头。 “你在干嘛?”喻知非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隔着被子,听得不太真切。 苏华年在被子里缩着,没有说话reads();。 半天没有听见苏华年的回应,喻知非开始伸手,准备把捂在她脑袋上的被子扯下来。 “不要……”苏华年闷闷地出声。“不要出来……” 喻知非笑了起来,“你在害羞什么?”他不去理会她的反抗,把她头上的的被子扯了下来。 苏华年往喻知非的怀里缩着,避开他的视线。 “你在害羞什么?”喻知非故意去扶正苏华年的脑袋,把她从自己的怀里揪了出来,他笑着看着她,用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嗯?”语气中带着戏谑,“在害羞什么?” “没有,”苏华年迎上他的视线,“我才没有害羞,我要起床了,我要练琴去。”她作势就要推开他。 喻知非搂住她的腰,微微用力,不让她离开。 她腰身纤细,皮肤光滑,喻知非搂住他,不愿意放手。 “干嘛啊,”苏华年笑着朝他打闹着,“放开我,我要起床了,我今天得好好练琴,明天我要进录音棚录音的,录不好我就赖你。”语气中带着小女生的无理取闹。 喻知非笑着放开了她。然后对她说,“那你好好练琴,你老师我可惹不起,凶起来跟什么似的。” 苏华年想起她当时跟马遥提起她要结婚时,马遥生气的样子,然后自己却不顾她的反对,偷偷地拿了户口,领了结婚证。她脑补了一下马遥知道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的反应,苏华年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跟你说个事儿啊……”苏华年赖在他的怀里,“老师不同意我们结婚,她还扣住了我的户籍页来着,她现在也不知道我们结婚了……” 喻知非撑起自己的身体,他有些诧异地看着苏华年,问道,“那你户口怎么拿到的?” “咳,”苏华年清了清嗓子,她有些犹豫地开口,“让简璐偷的……” “苏华年!”喻知非惊呼出声,“你胆子也太大了吧。”忽然,他就像想起了什么一样,他问道,“你弟弟知道吗?” “咳,”苏华年又清了清嗓子,更加犹豫地说,“不知道……” “苏!华!年!”喻知非看着她,满脸诧异,“你,”他顿时噎住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他无奈地笑了,“你这是相当于偷偷地嫁给我了?” 苏华年笑着,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地点着头。 “那你快点起床,快点去练琴!”喻知非催促着苏华年,“到时候你明天弹不好,马遥该恨死我了。” 苏华年笑嘻嘻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爬出了被子,站了起来。 苏华年顿时觉得面红耳赤,她浑身一丝│不挂。 喻知非笑着打量着她。 苏华年连忙跑到衣柜前,随手取出一件衣服套在了身上。 穿上了之后,苏华年觉得,这还不如不穿呢…… 她随手套上的是一件喻知非的白色衬衫。 长度刚刚好及臀,显得她的腿更加修长,一侧的肩膀裸│露出来。 苏华年站在衣柜前,有些尴尬地看着喻知非。 第52章 聚散(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帮我把护工叫进来,”喻知非说。 “那我呢?”苏华年有些撒娇地问reads();。“我可以陪你吗?” “你去洗脸刷牙准备吃饭,”喻知非故意不去理会她,他吓唬着她,“快点吃完饭准备练琴去。小心到时候进棚录音被骂。” “我为什么不可以陪你?”苏华年不满地说。“迟早我都是要接手护工的一些工作的嘛,”苏华年语气软化下来,她退让着说,“我就看看,我不插手。” 喻知非无奈地笑了起来。 “你在害羞什么?”苏华年看见喻知非的笑,她又爬上了床,趴在喻知非的旁边,笑着看着他问。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她也点了点他的鼻子,“不让我陪你,你又在害羞什么?” 喻知非避而不谈,他只是淡淡地笑着,然后开口说,“你穿成这个样子,你说我害羞什么?” “哼,”苏华年不以为然,“我换个衣服不就好了。”说罢,她便起身。 这时,她才发现她真正应该害羞的是什么。 喻知非的床单是白色的,上面有着简洁耐看的暗纹,而此刻,一抹殷红的血迹在上面格外耀眼。 这似乎是她从一个女孩成为一个女人的证据。 苏华年想起昨夜的种种,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通红。 她支支吾吾地问喻知非,“家里的床单都是放在哪里的?我换个床单……” “床单?”喻知非先是不解地反问了一句,然后才反应过来,他指着衣柜的一角说,“好像是那里吧,我也不太清楚。” 苏华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起身。 “等等,”喻知非在她身后忽然开口。 “怎么了?”苏华年回头。 喻知非低低地说,“帮我拿一件睡衣。” 苏华年这才想起了,现在还在被子里裹着的喻先生,依旧维持着昨夜被她吃干抹净扒光光的状态。 苏华年笑嘻嘻地跑向他的衣柜,从柜子里刨出了他的睡衣和干净的床单。 “我帮你拿啦,”苏华年故意不去理会他,她径直将他的睡衣放在床头柜上。 “你,”喻知非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苏华年。 “我怎么了?” “你欺负残疾人。” 苏华年笑了起来,“你让我帮你拿,我就帮你拿了,你还要我怎样?” 她趴在他的床畔,看着他。 喻知非顿时语塞。 而苏华年却依旧不肯放过他,“你要我怎样?嗯?”她凑近了他的脸,“要我,帮你穿吗?” 她带着一脸得意的笑容。 喻知非似乎有些害羞,他脸上带着微微的红晕,移开了视线,只是点了点头。 苏华年似乎很不满意他的这个反应,她爬上了床,趴在他的枕边。 “你点头是什么意思?”她看着他的眼睛,直视着他。 喻知非见她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他无奈地笑了笑,很小声地说,“要你……帮我穿reads();。” 听到他这句话之后,苏华年飞快地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吻,带着笑容。 她的本意其实并不是非要喻知非开口说出这句话,只是他始终排斥让她照料他的生活起居,苏华年不得不采取一些别的方法,让他能够尽快地接受。 这一天,清晨的阳光温暖而和煦,半掩着的床帘中有光线散入室内。静静地,还可以听见窗外鸟儿轻快的叫声。 如同这清晨的柔和一般,苏华年温柔地掀开了喻知非身上的被子,她让他抱住自己,然后微微用力,将他扶坐起来。 她拿过喻知非的枕头,垫在他的身后,让他靠得更舒服一些。 而此刻,喻知非的身体,才真真正正地展现在了苏华年的面前。 他的双腿带着有些丑陋的弯曲和畸形,因为常年的无法行走,他的肌肉已经萎缩,虽然护理得很好,但比起常人来说,他的双腿也要细得多。 常年不见阳光地双腿,肌肤透露出不健康的苍白,他的脚趾也有着不正常的扭曲。 苏华年看着他,顿时有着无限的心疼涌上心头。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他的上衣递给他。 喻知非半靠坐着,他接过自己的上衣,套在了身上 苏华年没有急着帮他把裤子穿上,她靠近他,温柔地帮他扣着上衣的扣子。 一颗,又一颗。 她认真而又温柔,仿佛这件事才是眼前她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 她的手指在无意间划过他的胸膛,喻知非低头看着她的手。 他想起她的手指在黑白键盘间跳跃时的样子,他的耳边仿佛还能回荡着她的双手所弹奏出的动人旋律。而眼前,她的却在为他做着如此平凡而普通的琐事。 忽然,他握住了她的手。 “嗯?怎么了?”苏华年看向他。 喻知非没有说话,他揽过她,将她搂在自己的胸前。 苏华年任由他抱着自己,在他的怀中,她软软糯糯开口,“干嘛……” 喻知非打断了她,自顾自地说,“你害怕吗?” “什么?”苏华年把头靠在他的胸膛前,“害怕什么?” 喻知非没有说话。 半天没有听到喻知非的回应,苏华年仰起头,看着他,“我不害怕。” 她很坚定地对他说,“不怕。” 喻知非摸了摸她的头,温和地笑着。“谢谢,”他看着她,淡淡地说。 苏华年轻轻地在他的怀中蹭了蹭,然后钻了出来,“好啦,”她拿起床头柜上的裤子,对他说,“该起床啦。” 她温和地托起他的腿,将他的腿从裤腿中穿过,她的动作轻柔细腻,仿佛抚过易碎地珍品一般。 帮他把裤子穿好后,苏华年俏皮地玩了玩他的脚趾,还顺手挠了挠他的脚底板。 “痒,”喻知非不自禁地笑了出来,“苏华年你干嘛呢reads();。” “好神奇,”苏华年又挠了挠他的脚底板,“原来你是有感觉的。” “好痒,”喻知非笑着反手拿过身后枕着的枕头,朝着苏华年扔过去,“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有感觉的!”他故作生气地说,“你欺负残疾人。” 苏华年接过他扔来的枕头,笑眯眯地说,“我可没有欺负你。” 说罢,她起床头柜上干净的床单,“我要换床单啦。” 喻知非躺在床的一侧,苏华年先将另一边的床单掀起,然后她对喻知非说,“我把你抱到那边去。” “你抱不动我的。”喻知非躺在床上说。“让童姨换吧,你别搞了。” “可以的,”苏华年指了指他头顶上的吊环,“你自己用点力就可以了。” 苏华年一只手从喻知非的脖下穿过,一只手放在他的腰下,喻知非双手拉住从天花板上垂下的吊环,他的双臂也向上用力。 就这样,苏华年先将喻知非的上半身挪动过去,然后她再搬动他的双腿。 将喻知非挪动到另一边后,她扯下床单,把干净的床单按照刚刚的方法,平整地铺了上去。 看着自己铺好的床单,苏华年带着孩子一般得意的而又单纯的笑容,“我超级厉害吧。”看着喻知非,她笑得如同窗外的阳光一样明媚。 “厉害厉害。”喻知非也笑着夸奖着她。 苏华年又爬上了床,“我这么厉害,你还要叫护工吗?”她趴在他的身边,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睁大眼睛看着他。语气中带着调皮,“我这么厉害,你就让我帮你吧。” 喻知非看着身旁的这个女人,她的眼睫毛很长,随着眼睛的眨动,忽闪忽闪地,眼底有光芒微微闪烁。 “好吧,”喻知非答应了她,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他笑着对她说,“你这么厉害。” “那我需要帮你干嘛?”苏华年问他。 “这个晚点再说,”喻知非又把她搂到了怀中,“跟你说件别的事。” “你说,”苏华年在他的怀中调整了一下姿势,舒舒服服地窝在了他的怀中。 “我明天要出差,”喻知非说。 “你明天要出差?”苏华年有些惊讶,“奶奶还病着呢,你就要出差啊。。” 喻知非无奈地说,“没办法,我也不想去的。” 苏华年闷闷地说,“好吧,你要快点回来。” 他揉了揉她的头,笑着调侃她,“不舍得我啊,我三天就回来了。” 苏华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她轻轻地锤了他一下,“我才不会想你呢。” “那个……华年,”喻知非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常见的害羞和尴尬。 “嗯?怎么了?”苏华年从他的怀中抬起头看着他。 他挪开视线,不去看她,不好意思地说, “我想上厕所……” 第53章 聚散(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神色如常,开口说,“那我……要做什么?” 喻知非低着头,有些尴尬地扯着被子一角,他很小声地说,“你帮我叫护工吧。” “你在别扭什么?”苏华年伸手弹了一下喻知非的额头,“是个人都要上厕所的好吗。”她笑着对他说。 喻知非抬起头来看着她。 苏华年自然地笑着,仿佛就是在谈着一个很平常的话题一般,“你要是跟我说你可以不用上厕所,我才会比较惊讶。” 她看着喻知非,他的头发毛毛躁躁的,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柔软。苏华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她温柔得如同这天清晨的阳光一样,“我知道你有你的生活模式,可能跟我们不太一样,但是这也并没有什么,”拉住了他的手,“试着让我融入你的生活,好吗?” 她的声音太过于柔软,喻知非觉得,这应该才算是世界上最动人的声音。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这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生活。 他知道作为他的妻子,必须要承担一些自己生活中的琐事。他以为会有一个很长的过程,让苏华年慢慢地了解他,知道他生活中不堪的另一面之后,再去选择,要不要跟他一起生活。 他从未想过,他们两个人之间,会走到现在的这个境地。 喻知非清楚,“家庭”这个含义在苏华年的心中有多重。他知道,苏华年会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她会很用心地营造一个家。 毋庸置疑,他是很爱她,很想要与她拥有属于彼此的生活。 然而,用“家庭”捆绑她,用所谓“妻子”的责任去捆绑她,这一切都不是他的本意。 不知道她的温情中有几分责任感,有几分温情,他也不敢去问她。 他只想沉醉在眼前的幸福中,不想自拔。 他对苏华年点了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苏华年将他的轮椅推到床边,她再俯身抱住他。 一只手臂从他的腋下穿过,另一只手臂放在他膝关节的下方。 “你抱住我。”苏华年对喻知非开口说。 下意识地,他环抱住她。 下一个瞬间,他便感觉自己微微腾空,离开了床板。 “苏华年,你放我下来。”喻知非惊呼。 他本就觉得她的腰伤如同个地雷一样埋在他的心中,已经时时刻刻地让他担心不已了。而她却似乎不知道害怕,居然还敢把自己横抱起来。 就算是喻知非双腿不便,不能行走,比起常人来说身体羸弱一些,但是人体骨架的重量在那里摆着,毕竟也是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 对于一个腰部有着劳损的人来说,抱起他,这绝对算是一个大忌。 但是几乎就是几秒钟的时间,苏华年很快便把他放了下来。 她似乎早有预想,她将轮椅靠在床边,摆放成自己最顺手的方向,用了最短的时间,便将喻知非放在了轮椅上reads();。 “别大呼小叫嘛,”她拍了拍喻知非的肩膀,“我没事啦,我这么厉害,我可以想办法的嘛。” 她推动着喻知非的轮椅,语气中带着自豪。 喻知非却才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她停在了卫生间的门口,试探性地问他,“我开门进去?” 他点了点头。 苏华年打开了门。 她有些惊讶,这确实是她所陌生的一个世界。 大,是第一个进入苏华年脑海的词。 喻知非的这间洗手间,连同浴室在一起,简直大到超乎苏华年的理解。 洗手台的高度也是专门为了他而打造的。这里除了有喻知非能够使用的洗手台以外,为了照料喻知非的人能够方便一些,另一旁也有着正常高度的洗手台。 苏华年推动轮椅,与喻知非一同进入。 她看见了他的浴缸,几乎没有经过大脑,她便问了出口,“你要这么大的浴缸干嘛?” 他的浴缸上方,也如同床头的设计一样,有着吊环,两边也有着扶手,在他洗澡的时候能够确保安全。 这些苏华年都可以理解,但她真的无法理解,喻知非为什么需要这么大的浴缸。 他也笑了起来,“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浴缸是专门根据我的身体量身设计的,我靠在里面会很舒服,但是我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做的这么大。” 浴缸的一边,是一个马桶,连同马桶的旁边都做着可供喻知非支撑的扶手。 苏华年将他推到马桶旁边,按照之前的步骤,将他抱起,再将他放在马桶上。 细心地帮他将睡裤微微褪下,对他说,“我在门口等你,你好了叫我。” 就这样,在这个他们新婚第一天的清晨,苏华年便彻彻底底地闯入了喻知非的生活。 当苏华年推着喻知非出现在楼下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喻知非已经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干干净净地坐在轮椅中。 杨云洁看着让自己心疼过无数次的儿子,第一次没有在护工的帮助下整理好自己,她不禁有些动容,甚至眼角都有些湿润。 看着喻知非身后那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杨云洁抱住了她。“谢谢。”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苏华年有些不好意思,“不用谢我……为什么要谢谢我……” 早餐的时候,苏华年忽然接到马遥的电话,让她今天就进棚录音。 苏华年火急火燎地收拾着东西,喻知非也连忙叫人送苏华年回学校。 根本来不及告别,苏华年一路小跑地跑出来喻家小院,坐上了车,她忽然想到喻知非跟自己说要出差几天的事情,于是又连忙地跑了回去。 “你怎么回来了?”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苏华年,喻知非很是不解,“漏带了什么东西?” 苏华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飞快地在他的脸颊上印上了一个吻,“拜拜,记得想我,早点回来reads();。” 然后,她便不好意思地跑回了车上。 喻知非坐在轮椅中,先是一愣,随即也笑了出来。 车在路上一路疾驰,苏华年下了车以后紧赶慢赶地跑向了录音棚。 而她推开门的时候却发现录音棚里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老师?”苏华年有些疑惑地开口。 没听到任何的回应,苏华年便自己打开了灯。 当她把灯打开的一瞬间,她看见一个男人从录音棚的一角站了起来。 一头亚麻色的头发,凌乱而又随意,一间白衬衫宽松地套在他的身上,他将袖子挽了起来,露出肌肉健硕的手臂。 他走到苏华年的面前,对他伸出手,“我回来了。” 苏华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只手,没有握上去。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他就这样若无其事地,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又走进了她的生命中。 见她迟迟没有反应,他勾了勾嘴角,主动地拉过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年年,我回来了。” 他的手,有力而坚定,带着苏华年曾经眷恋的温度。 耳畔时他的那声“年年”,指间是独属于他的温度。 苏华年这才反应过来,他真的,回来了。 她仰头看着他,颈部项链上的那枚精致小巧的钻戒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摆动,苏华年觉得有些痒痒的。 她礼貌而客套地微笑,淡淡地开口说,“师兄,欢迎回来。” 语气中带着刻意的疏离,听不出任何的感情。 “你叫我什么?”听见苏华年的话,他的声音渐渐带上了冰冷。 而苏华年却依旧笑着,她只是重复了一遍,“师兄。” “师兄?”那个男人自嘲地笑了一下,没有放开苏华年的手,他淡淡说了一句话,“我离婚了。” 苏华年听见这句话,眼中依旧是一汪平静,丝毫没有掀起波澜,她笑着,仿佛不经意地说,“好巧,我结婚了。” 那男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他拉着苏华年的手猛然用力,将苏华年一把拉入自己怀中,他搂着苏华年的腰,让她紧贴着自己的身体。 “苏华年,”他在她耳边愤怒地低吼,“你疯了吗?” 苏华年用力地挣扎着。“你放开我!”她使劲地想要推开他。 “你就是疯了。”他更加用力地搂着她的腰,伏在她的耳边,压抑着自己的怒气,用着最后一丝温柔,“你告诉我,你就是骗我的。” “高睿!”苏华年继续挣扎着,她用力地试图挣开他的禁锢,生气地朝他吼着,“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到底是谁疯了!” 第54章 聚散(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在苏华年的挣扎间,高睿从她摆动着的长发间,看见了她脖颈上的一块小小的红印。 高睿一把扯住她的头发。 “你干嘛,”苏华年头皮传来被撕扯着的痛感,“好疼reads();。” 高睿扯着她的头发,非常用力地,毫无怜惜地,将她的扯了过来。 他把她的头禁锢在自己的胸前,粗鲁地将他的头发拨到一边,扯下她的衣领。 一个小小的,紫红色的印记,赫然出现在高睿的眼前。 顿时他便感觉有一股怒气直冲自己的头顶,“这是什么!”他朝苏华年吼着。 “高睿!”苏华年抬起腿,一脚踹在他的腿上,“你放开我!” 高睿被她踹得倒退两步,不得不松开了她。 带着低气压,他大步地朝她走了过去。 “你干嘛,”苏华年下意识地有些不想接近他。 他一步一步朝前走,她一步一步向后退。 他们之间的距离渐渐缩小,直至他把她逼到了墙角。 什么都没有说,就只是直直地盯着她。 “让开,我要过去。”苏华年试图推开他。 高睿的视线直直地落在她的脖颈上,他很确定,那是一个吻痕。 她修长而洁白的脖颈上,那个深红色的吻痕格外耀眼。像是在宣誓着主权一般,嘲笑着他,清楚地告诉他,她已经另有所属。 高睿的反应根本没有经过大脑。 伸手,一把把她推到了墙角。 低头,狠狠地吻上了她。 苏华年只觉得“咣”的一下,背部传来一阵剧痛,她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转瞬之间,当这阵疼痛的顶峰过去的时候,她几乎是咆哮出口,“高睿!混蛋!你放开我!” 高睿的这个吻,没有落在她的唇上,而是吻在了她的脖颈上,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那个吻痕上。 他如同嗜血的野兽一般,疯狂地吻着她。带着他的愤怒,他的不满,他恶狠狠地吻着她。 就在这时,马遥走了进来,跟在她身边的还有一位年纪较大的录音师傅。 当她打开门看见这一切的时候,她就呆在了原地。 而那位可怜的录音师傅,直接被惊得后退了好几步。 就像是没有听见有人走进了一样,高睿依旧没有放开她, “老师,”苏华年却好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她喊了一声马遥。 高睿朝着门口看去。 “老师,”高睿大步走到马遥的面前,带着质问的语气问道,“她说她结婚了,她跟谁结婚了?” “结婚了?”马遥先是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想起自己抽屉坏掉的锁,她看了苏华年一眼,冷冷地对高睿说,“你自己问她,问出个名字,上网搜一下都可以搜到她的老公。”她无奈地看了一眼苏华年,“一个有头有脸,功成名就,又有才华又有钱的男人。” 马遥叹了一口气,“高睿,她都已经结婚了,你还要她怎么样。” 她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两个学生,如果他们能够很幸福地在一起的话,她作为老师又何尝不是满心欢喜的呢? 但也正是因为自己是他们两人的老师,深知他们的性格,也清清楚楚地记得苏华年曾经被高睿伤成什么样子reads();。 高睿不屑地说,“结婚了?她还可以离婚啊。” 马遥拿起手中的谱子,“啪”地一声拍上了高睿的头,她语气有些严厉,“除了你弹琴的时候,平时没有一件事情是让人看得顺眼的。” 这时,苏华年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两下。 她没有理会马遥与高睿之间的谈话,低头拿起了手机, “奶奶病重,速归。” 她拿着手机,站在原地。 几秒钟之后,她的脑子中“轰“地一声,仿佛像是有什么炸裂了一般。什么都没说,夺门而出。 高睿看苏华年忽然跑了出去,他也跟着跑了出去,一把拽住她,“你干嘛去?” “你放开我,”苏华年不耐烦地想要甩掉他。 “你去哪里?”高睿加大力度,钳制着她。 苏华年根本无心与他多说些什么,她抬腿就是一脚,使出自己全部的力气,朝着高睿的裤裆踹去。 高睿吃痛地放开她,痛得蜷缩在原地。 苏华年头都不回,飞快地朝前跑去。 马遥站在录音室的门口,远远地看着她的着两个学生,无奈地摇了摇头。 本就无缘,何必纠缠。 外面早已停着有车在等苏华年,她一坐上车,车辆便朝着医院飞驰而去。 苏华年坐在车上,将自己的头发披了下来,她对着后视镜,整理着自己刚刚被弄得皱皱巴巴的衣服。 这时,她看见了,她忽然明白为什么高睿会将一个如此愤怒的吻落在她的脖子之上。 一个吻痕,本来是一个小小的,浅浅的,而现在,却不同于之前。 想起了喻知非,她低下头笑了。 脑中又忽然闪过高睿,她一下子觉得有些羞愧,似乎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印记,她连忙用头发遮住。 到了医院,苏华年朝着喻奶奶的病房一路奔跑。 在病房门口的时候,她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取下自己脖子上的那条项链,将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虽然她知道,喻奶奶的身体情况应该已经到了极差的程度,但是推开门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愣住了。 所有的亲戚好友都在,有苏华年见过的,也有苏华年没见过的,甚至连徐平教授都在。 大家围了一圈,有些站在喻奶奶的身边,有些站得离她远一些,看着她。 看见苏华年进来了,杨云洁到喻奶奶身边,微笑地对她说,“妈,华年来了。” 众人回头看着她,然后自觉地给她让开了一条通道。 苏华年跟喻知非一起,来到了喻奶奶的身边reads();。 喻奶奶已经说不出话,但是她依旧和善地看着苏华年。 她微微地伸手。 “奶奶,”喻知非马上应着她,握住了她的手,“我在这呢。” 喻奶奶笑着看着自己的孙子,握着他的手。 她侧目看向苏华年。 苏华年将手覆在喻知非的手上。 两枚精致而小巧的钻戒在他们的指间呼应着,伴随着光芒在他们的指跳跃着,印证着他们之间亲密的联系。 喻奶奶笑着,吃力地拍了拍他们的手背。 “华年,”喻奶奶非常吃力地开口,她的声音微弱而又带着颤抖。 苏华年听见她口中念着自己的名字,连忙将耳朵靠近了她的嘴边。 喻奶奶小声而又清楚地说,“答应我……你们会一直好好地过下去……” 苏华年笑着,“我们会的,放心吧,奶奶。” 人在生命的最后,需要的是什么呢? 一切的功名利禄都已经与他无关,大概,只求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所留恋的人能够平安喜乐。 喻奶奶求得了苏华年的承诺后,似乎真的放下了一切牵绊。 安详地离开了人世。 苏华年经历过亲人的离世,她深知这种痛楚,这是一种剔骨刮髓般的痛,一种无人能够替代,无人能够排解,也永远无法忘却的痛。 彼时,年幼的弟弟尚且不懂得何为别离,她只需要独自一人承担这种痛。 此时,身边的喻知非神色如常,他在窗前,只是一个人静静地望着窗外。 苏华年走到他的身后,俯身抱住他。 喻知非拍了拍他环绕着自己的双臂,淡淡地开口,“我没事。” “嗯,”苏华年也只是抱着他。 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安慰他,于是便陪在他的身边。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的,缘分开始了,彼此之间就聚在了一起,缘分到了,也就散了。”苏华年摸了摸他的发,温和地开口。 喻知非有些疲惫地靠在她的怀中,半晌,他微微地扭头。 苏华年从后方俯身环抱着他,他扭过头便可以平视她的脖颈。 喻知非清楚地看见,苏华年的发间,有一个吻痕。 一个不属于他的吻痕。 他始终记得,在那一夜的缠绵中,自己在她身上所留下的印记。 浅浅地,淡淡地,他温和而又深情,绝不是如同眼前的这个吻痕这般,浓烈而明显。 因为他,舍不得。 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缓缓地开口问,“那我们的缘分呢?现在是开始了,还是?” 第55章 生病(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我们?”苏华年在他的背后,带着微微的笑意,“我们会是一首没有终止式的乐曲。” 喻知非淡淡地笑了,他没有接话,他只是说了一个字,“好。” 又看了一眼苏华年脖子上的那处吻痕,然后便移开了视线reads();。 喻家人上上下下都很忙,天色已晚,杨云洁让喻知非和苏华年先回家。 临上车前,杨云洁将苏华年拉到了一旁,她嘱咐道,“注意一下知非的情绪,他是奶奶带大的,对奶奶的感情很深。”有些忧愁地看了一眼已经上了车的儿子,杨云洁说,“他这样,我很担心。” “我知道了。”苏华年拍了拍杨云洁的肩膀,“放心吧,我陪着他呢。” 一路上,喻知非都没有说话,他扭头看向窗外。 苏华年看见他微微皱眉,按压着太阳穴,她有些担心地开口问,“你头疼吗?” 喻知非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苏华年没有再跟他说什么,她只是静静地握住了他的手。 回到家中,喻知非依旧一言不发,他径直独自进入了卧室,反手关上了门。 苏华年忧心忡忡地看着童姨,“怎么办?”她无助地开口问道,“我应该进去吗?” 童姨摇了摇头,“让他自己待会吧。” 苏华年点了点头,然后在他的房间门口没有离开。 房内的喻知非,推动着轮椅来到窗前,夜幕降临,他看着灯光中的一簇簇栀子花,心中感觉有无数的回忆涌上心头。 他无力地靠在轮椅背上,一波又一波仿佛要炸裂一般的头疼朝他袭来。这一天之内,他所承受的似乎已经超越了他的底线。 他疲惫地掏出手机,拨通了童尘的电话。 “帮我个忙,”喻知非对着手机那头的童尘说,“查一下高睿是不是回国了。” 喻知非还未挂断电话,就听见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我可以进来吗?” 喻知非对童尘说,“尽快。” 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喻知非推动轮椅,帮苏华年打开了门,“进来吧。”他看着门口的她。 苏华年走了进去,她见喻知非的脸色不太好看,便问道,“你不舒服吗?” “没有。”喻知非说。 苏华年伸出手,想要去试探一下他额头的温度。 而喻知非却下意识地微微皱眉,向后微微仰头,避开了苏华年的手。 她的掌心空落落的,在空中定格了一会,才缓缓放下。“吃点饭好不好,童姨已经做好了。”她只当他是心情不好,并没有多想什么。 “我不想吃,”喻知非的视线移向窗外。“你陪我出去走一走吧。” 苏华年应了好。 于是,他们两个人在喻家小院里走着,凉风习习,苏华年竟然不禁地打了一个冷颤。 “你冷吗?”她关切地问喻知非。 “我不冷。”喻知非淡淡地说。 喻家小院里有一个游泳池,喻知非带着苏华年来到这个泳池旁边,他指给她看,“小时候,因为我不能走路,每到夏天的时候,奶奶总喜欢抱着我在水池里扑腾,她总说我每次下水都特别开心reads();。” 微弱月光下的水面,波光粼粼,风间还夹杂着栀子花的香味,苏华年闻着这股熟悉的味道,听着喻知非说起喻奶奶与他的往事,有些动容,眼泪在她的眼眶里面打着转。 “天凉了,我去帮你拿件外套。”不想在喻知非的面前哭出来,苏华年侧身,擦去自己眼角的眼泪,然后便向屋内走去。 喻知非孤身坐在夜风中,望着平静的水面。 苏华年朝前走了几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他。看着喻知非坐在游泳池边的背影,她忽然觉得他是那样的孤独。 忽然,喻知非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来电显示上赫然写着童尘的名字,喻知非扭头看着已经走远的苏华年,接通了电话。 他开门见山地问,“高睿回来了对吧?” “是,”童尘说,“就这两天,刚刚回来的。” 喻知非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是否应该感谢命运对他的馈赠,没有让这个男人早几天回来,要是他在二月十四号那天之前回来,苏华年的脖子上还会戴着那枚戒指吗? 喻知非真的不敢确定。 “还有,”童尘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他离婚了。” 喻知非听见这句话,愣了好几秒,然后才缓缓开口说,“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喻知非莫名觉得有些心烦,他的头疼似乎越来越剧烈。依照他对自己身体状况的经验来看,这绝对是一个不良的信号。他将轮椅掉头,背对着泳池,准备回到屋内。 就在这时,草丛中蹿出一道小小的黑影,它飞快朝着喻知非冲来,喻知非下意识地向后退。 那似乎是一只小野猫,在夜色中,眼睛中还带着绿色的光芒。 它在喻知非的脚边停下,他低头看着那只小野猫,瘦瘦的,脏兮兮的。看着它,喻知非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告诉苏华年,因为她一定会喜欢。 想到她看见小猫时欣喜的笑容,喻知非也不自觉地笑了。 而他脚边的那只小猫,却不那么安分,它向上一跃,似乎是想要跳上他的膝头。 喻知非后退着躲开它,可是一瞬间,他的轮椅便失去了重心。 一瞬间,他便掉入了冰冷的水中。 喻知非只觉得冷,整个世界都是冰冷的,像是奶奶的离去,又像是苏华年脖子上高睿留下的吻痕。由内而外地,冷。 而下一秒,一种将要窒息的感觉才传入他的脑海,无法呼吸…… 他一点一点地下沉,甚至连一点挣扎都没有。 苏华年在远处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喻知非在游泳池边,一点一点地后退,然后伴随着轮椅掉入游泳池中的巨大水花,他便消失了。 “喻知非!”苏华年丢下手中抱着的衣服,拔腿就冲向游泳池。 她一边跑一边觉得不对劲,她看不出他有丝毫呼救的痕迹。 苏华年在池边一跃而下,没有丝毫的犹豫reads();。 深冬时节,池水冰凉刺骨,她埋入水中,寻找着喻知非的身影。 她看见在水中的他,神色平静,没有一丝痛苦与慌张。巨大的不安涌上苏华年的心头。 她朝着喻知非奋力游去。 触及了他的指间,她用力地拉过他,一直手臂从他的腋下穿过,让他将头露出水面,一边朝着池边游去。 喻知非无力地靠着她。 苏华年带着哭腔,“喻知非,”她慌张地喊着他,而喻知非却丝毫没有回应。 他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水珠,亮晶晶的。 苏华年蹲在池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喻知非从池中拖了上岸。 寒冷池水的刺激,加上慌乱中苏华年的用力不当,她觉得自己的腰部传来了丝丝的抽痛。 眼下,她无暇顾及其他。 她将喻知非平躺放在地上,开始凭借着自己曾经在电视中看过的印象,为喻知非按压,希望他将一部分的水呛咳出来。 她一边按着他,一边转身喊着人,“童姨!童姨!” 一阵风吹来,她很冷很冷,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她哭着,对着喻知非吼着,“你居然还跑去自杀,你敢死给我试试看。” 她一边哭着,一边按压着喻知非。 就像是听见她的话一样,他微微皱眉。 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她哭着,声音中带着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寒冷而产生的颤抖,“喻知非你混蛋!你凭什么想不开!讨厌你!” 她哭得抽噎着。 忽然,躺在地上的喻知非一阵剧烈的呛咳,伴随着咳嗽,有水从他的口中吐出。 苏华年这才觉得稍稍安心。 她听见远远有人朝他们跑了的声音,还夹杂着童姨询问他们在哪的话语,苏华年准备起身,给他们指明方向。 而喻知非却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两个不同方向的力量,让苏华年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她跌坐到地上,有些倾斜地倒在喻知非的怀中。 苏华年生怕自己将他压得不舒服,连忙准备起身。 而喻知非感受到他的离开,便伸出一只手,用力地将她按在自己的怀里。 他有些焦急地想要开口,却剧烈地呛咳起来。 苏华年被他按得根本不敢动弹,耳边是他胸腔中传来的如同轰鸣一般的呛咳。 她只能无力地安抚着他。 “咳咳……”他剧烈地咳嗽着,在这剧烈的呛咳间,他仿佛说了一句话。 苏华年没有听清,“什么?”她问道。 喻知非又说了一次,这次,苏华年听清了。 “不许讨厌我。”喻知非说。 第56章 生病(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不讨厌你,”苏华年轻轻地拍着他就像是在哄着一个固执的小孩子一样,“喜欢你,最喜欢你了,才不会讨厌你reads();。放开我,让我去叫童姨好不好。” 喻知非浑身湿透,在寒风中,苏华年能够感受到他的微微颤抖。 他放开了她。 “童姨,”苏华年站了起来,朝着远处挥着手。 一行人慌忙地朝着他们跑来。 “我不知道他是不小心掉下去的,还是……”苏华年看着平躺在地上的喻知非,有些忧虑地对童姨说。 “这些以后再说,”童姨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苏华年肩头,“都湿了,赶紧先进去。” 苏华年回头看着喻知非。 “有我呢,”童姨对她说,“你先进去换身干的衣服,这时候你可别生病添乱了。” 苏华年有些不放心地走进屋内。 她换完衣服,连忙找童姨,询问着喻知非的情况。 “着了凉,心情又不好,发烧了,刚刚睡着了。”童姨递了一杯热水,“别太担心了,再观察观察他的情况,不行再叫医生。你把他叫起来,我煮了粥,让他吃点东西,吃了药再睡。” 苏华年接过热水,喝了几口。 童姨将一碗熬得很稠的粥放在托盘上,递给苏华年。 “我去看看他。”苏华年对童姨说道,然后便转身走向喻知非的卧室。 轻轻地推开门,床帘掩着,苏华年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她看见喻知非躺在床上,他的脸色苍白,脸颊两旁却有着不正常的红晕。 将托盘放在床头,苏华年在他的床边坐下。 苏华年伏在喻知非的耳边,“知非,”她抚摸过他的额头。 他的额头滚烫,却有冷汗沁出。 苏华年皱眉,她趴在床头,“知非?”她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 而床上的那个人却就像是似乎没有听到一般。 喻知非的双眼紧闭,眉心微皱,呼吸急促。苏华年趴在他的身边,能感觉到他所呼出的气都带着不正常的滚烫。 “知非?”苏华年趴在她的耳边,有些焦急地喊着他,“知非,醒醒,我是华年。” “嗯……”床上的人微微应声,他有些疲乏地睁开眼睛。 他的眼中一片朦胧,有着少见的不清醒。 “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童姨给你熬了很好吃的粥。”她的语气温柔如水,“嗯?起来吃一点好不好?”带着无限的温情,她将手臂放在他的脑后,让他枕着自己。 喻知非似乎还未完全清醒,他只觉得周身滚烫,就像是在火中被炙烤一般。而他脑后所枕着的手臂,就如同夏天沙漠中的一股清流,给他带来了丝丝凉意的救赎。 “知非,”苏华年摸着他的头,她耐心地在他的耳边说,“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不要……”没有完全醒来的喻知非像个耍脾气的孩子,“我不想吃……”他的话语中带着苏华年从未见过的软弱,“我难受,不想吃东西reads();。” 苏华年仿佛觉得自己心里最柔软的一个角落被他击中,她吻上了她的额头,“我知道你难受,吃点东西好不好,吃了东西再吃药,吃完药再睡,睡一觉就好了。” “嗯……”半睡半醒间,喻知非依旧有些不愿意。 “好啦,乖乖的,”苏华年一边安抚着他,一边手臂用力,将喻知非扶坐了起来。 她靠坐在床头,然后让喻知非靠着自己。 喻知非似乎真的非常难受,此刻的他已经清醒,但依旧紧闭着双眼,他皱着眉,一身不吭。 苏华年摸着他被汗水沁湿的头发,看着他又回到了那个自己无比熟悉的,隐忍的他。 “哪里不舒服?”苏华年在他的身后,柔声地问。 喻知非轻轻地摇了摇头。 苏华年无奈地抱着他,她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你又不跟我说,你总喜欢什么都不跟我说,”她手指无意识地轻点着他的肩膀,“那我就自己猜呗,”她笑着说,“头疼?胸闷?还是头晕?” 喻知非笑了起来,“我真的还好?” 苏华年把脑袋向前伸着,侧目看着他,“我说得不对吗?哪里不舒服?” 喻知非拍了拍她的脑袋,有些无奈地说,“一点点头疼。” 苏华年拉住他放在自己头顶的手,轻轻叹了口气,“你早跟我说不就好了,”她半开玩笑半撒娇地对他说,“每次你都要我猜,好累。” 喻知非听着苏华年的这句话,他沉默着,略有所思。 “华年,”他想了想,下了决心,开口问她,“你今天……” “好啦,”苏华年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粥,“吃一点吧,吃完了再吃点药,”她蹭了蹭他,“吃完药再睡一觉就不头疼了。” 喻知非笑着,淡淡地说,“好,”没有继续提及自己之前想要问的问题。 苏华年舀起一勺粥,放在嘴边轻轻地吹凉,自己试了试温度,然后伸手,送到了喻知非的嘴边。 喻知非张嘴吃下。 苏华年看着他,满意地笑了。然后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喻知非笑着看着苏华年,她小心翼翼地替他试着温度,“给我吧,我自己可以。” 苏华年执拗地说,“不行,你生病了,我得照顾你。” “好吧,”喻知非说,“谢谢你的照顾。” “没关系啦,反正以后我生病的时候,你也可以照顾我啊。”苏华年笑嘻嘻地说。 “别乱说,”喻知非伸手揪了一下苏华年的鼻子,“哪有人盼着自己生病的。” “张嘴,”苏华年又将一口粥送到喻知非的嘴边,看着他吃下,她才笑着说,“我身体从小到大都很好,别担心,我不会生病的,”她拉着喻知非的手,“我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跟我一样强壮的。” 喻知非也笑了起来。 一碗粥吃了将近一半,喻知非推开了苏华年的手,“我真的不想吃了reads();。” “好吧,”苏华年看了看手中的碗,想着他也吃了小半碗了,一会吃药也不算空腹,于是便也不再坚持什么。 房间里只开着床头的一盏灯,暖黄色的灯光,将苏华年衬托的更加柔和。 喻知非看着她,她刚刚吹干的头发杂乱地散着,身上穿着家居服。 年龄不大的她,居然也有了几分□□的味道。 “你吃饭了吗?”喻知非伸手拢了拢她耳边的碎发。 “还没,”苏华年笑着说。 喻知非的手留恋在她的发间,“去吃点东西吧。” 苏华年看了看手上他吃剩下的那碗粥,仰头,咕咚咕咚地直接吃了下去。 “诶,”喻知非连忙拦着她,“我发烧呢,到时候传染给你了。” 苏华年摆了摆手,将口中的粥吞下,“没事没事,我身体强壮,不会被你传染的。” “你呀,”喻知非伸手点了点她的脑门“你就是没生过病,不知道怕。” 苏华年看了看时间,对喻知非说,“你一会乖乖地把药吃了,我去练会琴,然后就回来陪你。你要是有事记得叫人,叫我,叫童姨,叫护工都可以。” “好,”喻知非对她说,“放心吧,你就去好好练琴吧,你还准备着比赛呢。” 苏华年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不舍地走出了房门。 夜晚很静,喻知非隐隐约约地可以听见苏华年练琴的声音。 她在练莫扎特双钢琴的一部分,喻知非听见苏华年练得越来越烦躁。 他笑了起来。 然后他便听到“砰”地一声,苏华年狂躁地拍在了钢琴上。 喻知非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原来她练琴的时候也会发点小脾气。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依旧地头疼欲裂,拿过床头柜上的药片和水,水的温度刚好入口送药。喻知非将药吃下,又坐了一会儿,然后便借助着吊环,吃力地躺了下去。 喻知非听着从苏华年琴房传来的琴声,居然渐渐地忘记了不适。 忽然,苏华年的琴声停了下来。 喻知非有些疑惑。 不一会儿,他便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然后有一个轻快的脚步声,“哒哒哒哒”地跑到床边,然后钻进了被窝,像小猫一样地挪到他的身边。 感受到了她的依赖,喻知非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他轻轻地开口说,“你又偷懒不好好练琴,到时候选拔赛选不过,你不要回来哭啊。” 苏华年埋在他的怀中,闷闷地开口说,“你这不是生病呢嘛,我不想你生病的时候一个人呆着。” 喻知非淡淡地笑了,他摸了摸她拱来拱去的脑袋,不在乎地说,“没关系的,我以前生病了也是一个人呆着。” 苏华年撑起身体,看着喻知非说,“以后不会了,你生病的时候我都会陪着你的。” 第57章 生病(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好,”喻知非说,“你陪着我。” “嗯,”苏华年忽然自顾自地摇起了头,“不对不对。” “怎么了?”喻知非看着眼前的苏华年,笑了起来。 “呸呸呸,不能这么说,”苏华年从他的身上翻了下来,“这么说多不吉利,你以后不会生病了。” 喻知非扭头看了看躺着身边的苏华年,笑着说,“你瞎说什么呢,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人是不会生病的。” “你生病了,我会很难过很难过的。”苏华年侧躺着,面对着喻知非,“我会一直照顾你,陪在你的身边,直到你好起来。” 喻知非听着她的这句话,他没有接话,若有所思。 苏华年没有听见喻知非的回应,半晌,她轻轻地开口,“在想什么?” 叹了口气,喻知非闭上了眼,很久以后,他才说,“在我小时候,奶奶好笑也说过这样的话。” 苏华年愣了一下,然后她便故作无事,顺着喻知非的话往下说,“你小时候奶奶还跟你说了什么?” 喻知非淡淡地说,听不出什么情绪,“奶奶小时候跟我说,让我乖乖吃饭,好好听医生的话,长大了以后就可以跟别人一样走路了reads();。” “嗯,”苏华年轻轻地应着。 喻知非继续说,“很小的时候,每次听奶奶这么说,我总会想着,那就快点长大吧,长大了就好了。在我不懂事的时候,因为奶奶的话,让我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渐渐地,喻知非的声音带上了哽咽,“我是真的,舍不得奶奶……” 苏华年抱住了他。 在平时的生活中,喻知非坐在轮椅上,苏华年只能从喻知非的身后抱住他。他们不能如同其他的恋人一样紧紧相拥。 而此刻,苏华年侧身,她伸手拥住他。 他们的身体紧紧地贴合着,喻知非枕着苏华年的胳膊,她轻轻地亲吻着他的额头。“我知道,我知道……”她温和地安抚着他,“我也舍不得奶奶,我也很爱奶奶。” 苏华年的一只手被他枕着,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背,温柔地拍着他,“知非,我在这,我陪着你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喻知非将头靠在了她的颈窝,他压抑着自己的哭泣。 苏华年听着耳边传来喻知非微微抽泣,“哭一下吧,”她依旧安抚着他,“就我一个人,没有别人,不会有人知道的。” 苏华年知道,喻知非心中的痛苦与悲伤一定达到了顶峰,但是他这么多年来的病痛,让他习惯了忍耐,习惯了一个人扛下来一切。 “哭一下下,”苏华年在他的耳边耐心而又温柔地说,“闷在心里,会憋坏的。” 喻知非无声地抽噎着,在苏华年的怀中,他的眼泪肆意地流淌。 苏华年什么都没说,她只是静静地,任由他发泄着自己的悲痛。 喻知非的眼泪打湿了苏华年的衣角,过了很久很久,他似乎在哭泣中逐渐睡去。 苏华年听着身边喻知非渐渐平稳的呼吸,她感受到他浅浅地睡着。 看了看他的睡颜,她稍稍地放下心来。 寂静的夜晚,苏华年也闭上了眼睛。 她有着音乐家都所具备的灵敏的听觉,苏华年听着喻知非房内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 一秒。两秒。 苏华年躺在喻知非的身边,也有阵阵的睡意袭来。 就在一片静谧中,苏华年的手机铃声尖锐地打破了宁静。 苏华年被惊醒,她一个激灵地坐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看向了身边的喻知非。 他似乎也是忽然被惊醒的,喻知非眉头微皱。 “对不起对不起,”苏华年低头吻了吻他的眉心,“是我的手机响了,有没有吓到你?” 喻知非摇了摇头,他懵懵地说,“快接电话。” 苏华年一边连忙抓过手机,嘴里一边骂道,“这么晚是谁啊。” “喂?”苏华年不满地接通电话。 “年年reads();。” 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男声,苏华年彻底清醒了。 房间里很安静,苏华年知道,喻知非肯定也隐隐地听见了电话里传来的男声。 她忽然有些心虚地看向喻知非。 他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神色如常。 “你不要这么叫我,”苏华年对着手机那头,冷淡地说,“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 “当然是有事找你啊,”高睿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我应该会留校当老师,你说你今天见了我叫‘师兄’,到时候你是不是还要叫我一声‘高老师’。” 苏华年有些烦躁,“你有毛病吧,大半夜你打电话给我,就是跟我唠嗑的?” “还有正事,老师说你比赛的双钢琴搭档我去参加,我是没有什么意见,就是问问你有没有……” 苏华年听着高睿的声音,莫名地有些烦躁。她伸手摸了摸喻知非额头的温度,依旧是骇人的热度。 她深吸一口气,打断了电话那头的话,“高睿。” 喻知非听见从苏华年口中说出这个名字,他睁开了眼睛。 她继续地说道,“我先生病了,有什么事情改天再说。” 说完这句话,苏华年就直接挂断买了电话。 而不到一秒之后,苏华年的手机又重新响了起来。 她烦躁地挂了电话。 马上,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苏华年皱着眉头,开始长按电源键,准备关闭手机。 而她的手机依旧持续地响着。 手机屏幕上“高睿”两个字赫然显示着。 苏华年一抬手,直接“啪“地一声,将手机扔了出去。 手机摔在木地板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然后“哐当”一声,传来了手机散架的声音。 屋内又重新回到了一片寂静。 苏华年深呼一口气,靠坐在床头。 “这是要给你买新手机了?”喻知非看着苏华年狂躁的样子,带着一丝调侃地开口说。 苏华年点了点头,“大概,是要你破费了。” 喻知非笑了起来,“还好你现在的这个手机不算是太贵,比起你的手机,我更心疼我的木地板。” “去你的,”苏华年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也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苏华年收起了笑容,她有些严肃地说,“知非,刚刚是高睿给我打的电话。” “嗯。”喻知非点了点头,他知道苏华年还有话要说,他静静地等着她往下说。 “他回来了,离婚了,然后好像还要留校。”苏华年躺了下去,她躺在喻知非的身边,拉住了他的手。“刚刚他问我比赛双钢跟他一起搭档有没有问题。”苏华年一股脑地将话全部都倒了出来。 第58章 暗涌(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隐去了今天白天与高睿发生的一切,苏华年的心中忽然觉得有些心虚。 说完这些话,她竖起耳朵,小心翼翼地听着身旁喻知非的反应。 长久的寂静。 苏华年躺在喻知非的身边,听着他就在自己耳旁的呼吸声。 她很清楚地知道,他没有睡着。 可他也没有说话。 苏华年有些慌乱,她侧身看向喻知非,谨小慎微地开口,“知非,我……我不知道他要回来的,我们一直也没有联系……”她很紧张地解释着。 听着她慌乱无措的解释,喻知非伸出了食指,轻轻地覆在了她柔软的唇瓣上。 苏华年微微一怔,只觉得他温热的手指将自己的满腹担心都压了下去。 “好了,”喻知非对她说,“我知道了,”他的手指离开了她的唇,轻抚着她的下颌,“你告诉我就好了,这么紧张干嘛?” 苏华年往他那边挪了挪,有些忸怩地说,“我怕你会介意,然后还怕你会生气reads();。” “你跟我说了,就不会了。”喻知非用他一如既往平和的语气说道 然后,他便有些吃力地撑起自己的身体,扭身拥住了苏华年。 他的大手托着她的脑袋,苏华年下意识地蹭了蹭他。 在他的怀里窝了一个很舒服的姿势,苏华年听着他的心跳声,觉得自己就要渐渐地睡去了。 而她却听见喻知非又轻轻地说了一声,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她的耳边对她低声呢喃。 “你告诉我,就好了。” 半梦半醒之间,苏华年听得不太真切,她似乎在他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痕迹。 “嗯?”她轻哼出声。“你说什么?” 喻知非没有回答她,他只是抱着她。 他仿佛觉得,自己如同在大海中漂泊了很多很多天的人,终于见到了远方的灯塔,一颗悬着很久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喻知非看着苏华年的睡颜,将她搂得更紧一些。 他深知,自己在这段感情中的敏感与脆弱,所以他不敢问,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她。那是她永远抹不掉的过去,那个男人,是苏华年全心全意爱过的男人。 在高睿刚刚离开的那段时间,他偷偷地坐在蓝调的角落,看着她在台上唱着一首又一首的情歌,他亲眼见过那时的苏华年。 她爱得如同飞蛾扑火。 她痛得仿佛肝肠寸断。 正是因为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他才害怕,他是真的害怕。 怕她忘不了,怕她放不下。 怕她被他所没有参与过去所带走。 看着她婴儿肥的脸蛋,喻知非轻轻地吻了上去。 苏华年在睡梦中忽然觉得脸颊有些痒痒的。她先是没有反应过来,当她察觉到是喻知非时,她没有睁开眼睛。 “好痒,”她笑着扭头想要躲开他。 而喻知非却扣住了她的头,开始浅浅地吻着她的唇。 他含住她的唇瓣,舌尖轻挑。 他很浅地吻着她。 苏华年被他吻着,下意识地开始回应着他, 她拥住他,似乎是不满足与他浅浅的吻, 她向深处主动探去,深吻着他。 喻知非却推开了她。 苏华年很是委屈地看着他。 “我生病呢。”他摸了摸她的头,“怕传染给你。” “没事,”苏华年又重新吻上了他。“我身体一直很好,不会被你传染的。” 苏华年少有主动,让喻知非不禁情动。他也吻着她。 一室缠绵reads();。 苏华年渐渐地有些呼吸急促,这个吻开始与喻知非浅浅的吻有些不同。 他们紧紧地相拥着。 苏华年知道,任由这个吻继续下去会发生一些什么。 很突然地,她推开了喻知非。 苏华年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你生病着呢。” “嗯?”喻知非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刚刚是谁说不会被我传染的?” 他的气息扑在苏华年的脸上,她故意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我说的不是这个……”她害臊得抬不起头,“你还生病呢……” 把她的头又扳了回来,他在她的耳边,带着暧昧的蛊惑,“那你说的是什么?你在怀疑什么?” 苏华年能感受到喻知非略高于平时的体温,她干脆坐了起来。 “你自己在这里睡,我去对面客房。”苏华年抱过了床头那只名叫“丫丫”的玩偶,作势就要离开。 而喻知非却拉住了她的手,“不是说要陪我吗?” 苏华年伸手点了一下他的头,“我本来是要陪你,但是谁叫你是大坏蛋,”她笑着调侃他,“心怀不轨,有所企图。” 喻知非听着她这么说,也笑了起来,“那你舍得让我一个人?” 苏华年想了想,把丫丫放在了他的怀中,“你抱着它睡,就跟抱着我睡一样。” 说罢,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喻知非笑着,他拍了拍身旁柔软的玩偶,然后轻轻地说,“那就晚安吧,丫丫。” 第二天一早,苏华年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后便走出了房门。 喻知非已经洗漱完毕,坐在楼下的餐桌上吃着早餐。 看见苏华年,他朝她说,“你起来啦,快点来吃饭吧。” 苏华年点了点头,愣在原地没有动弹。 看着半天没有走过来的苏华年,喻知非催促道,“你要快点,你今天上午还要再去一次录音棚。” “什么?”苏华年疑惑地看向喻知非。 他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刚刚帮你把卡□□去,就有电话打进来,一连打了好多通,我想应该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不好意思,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就帮你接了。” “没事,”苏华年摆了摆手,她随意地问道,“老师说上午几点?” 喻知非看了看手表,“你来吃饭,吃完了收拾一下,然后送你过去正好。” 苏华年走到了桌边。 喻知非想了一下,对她说,“不是你老师的电话。” “嗯?”苏华年很疑惑地看着他,“那是谁?” 喻知非喝了一口牛奶,没有看苏华年,他只是开口说出两个字。 “高睿。” 第59章 暗涌(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谁?”苏华年有些吃惊地问喻知非。 喻知非慢悠悠地在自己的面包片上抹着果酱,他若无其事地又说了一次,“高睿。” 苏华年皱了皱眉头,“他说了什么?” 喻知非咬了一口面包,“唔,让你去找他,说是跟马遥老师已经约好了的,让你不要迟到。” “就这样?”苏华年有些不可思议,“他就跟你说了这些?” 她想起昨天高睿在录音棚一听到自己结婚时的疯狂,依照她对高睿的了解,当他听见电话这头传来喻知非的声音时,他不可能对如此友好,更不可能如此地理智。 而喻知非,他依旧专心地吃着早晨,“嗯,”他点了点头,“就这样。” 苏华年看着他一脸的平静,依旧带着一丝怀疑。 “快点吃吧,你要来不及了。”喻知非敲了敲桌子,催促道。 “噢好好好,”仿佛大梦初醒一般,苏华年连忙坐了下来。 喻知非将一杯牛奶放到她的面前,他用手心试了试温度,“应该刚好可以喝。” 苏华年接过,甜甜地笑着对他说,“谢谢。”然后便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虽然依旧略高,但也算是基本正常的体温。 她松了一口气,然后便对他说,“你看吧,你昨晚听了我的老老实实,乖乖睡觉,睡得好还是有用的reads();。” “谁说的,我昨晚明明可以睡得更好。”喻知非带着颇含深意的笑容。“你不配合我,我也没办法。” 这时,恰好童姨从旁边经过,听见喻知非这么说,她寒暄道,“昨晚睡得不好?” 苏华年喝着牛奶,听着童姨说出这句话,她有些尴尬,忽然呛咳了起来。 喻知非微笑地看着童姨,“没有,睡得还可以。” 听到他这句话,童姨点了点头,“那就好。”然后伸手拍了拍苏华年的后背,“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喝牛奶还会呛到。”她有些啰嗦地念叨着,反正你们一个个的都不让我省心。” 忽然,苏华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怎么了?”喻知非仰头看着苏华年,“你去干嘛?” 她推开凳子,离开了餐桌,一边走着一边说,“忘记刷牙了。” 喻知非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的的背影。 当苏华年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时,喻知非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低下了头,若有所思。 当苏华年糊里糊涂地收拾好自己,他们终于出门了, 坐在车上,她趴在窗边,看着蓝蓝的天空。 喻知非看着她,因为有些时候再录音棚里录音也会留下视频记录,所以她穿了稍微正式的黑衬衫。 她的头发整齐地扎起。皮筋上有一朵装饰用的黑色的小花,在她乌黑的发间,不那么明显地被隐藏起来。 喻知非想起,她第一次来到家里时,奶奶在她的发间别上了一朵白色的栀子花。 他伸手摸了摸她发间的那朵小花。 苏华年感受到了他忽如其来的忧伤,她趴在他的轮椅扶手上,“奶奶会在天上陪着你的。”她拉过他的手,摊开他的手掌,在他的掌心不经意地画着小圈,“我会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喻知非没有说话,他看了看窗外湛蓝色的天空,便低头吻上了她的额头。 过了一会,他忽然说,“为什么不穿得更好看一点,你今天是纯录音,还是录音加录像一起的?” 苏华年先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录音录像一起的。”然后便有些紧张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这么穿很丑吗?” 喻知非微微地笑了起来,“放心吧,不丑。”他打量着她,“你不是有黑色的裙子吗?怎么没穿?” 苏华年吐了吐舌头,“怕你不开心。” “我?”喻知非反问道,他仿佛听见了一个很有趣的话题一般,“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为什么会不开心?” 苏华年有些吞吞吐吐地说,“我今天应该要跟高睿在一起呆一天,毕竟我跟他也从来没有合过双钢,”她看了一眼喻知非,“反正不管什么,你都跟我说‘没事’,我问你你也肯定会跟我说,‘不介意’。”她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他,“什么都闷在心里。” 喻知非笑着抓住她的手,“你是怕我会觉得你因为见他特意打扮一番?”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有那么幼稚吗?” 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这场比赛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以他的专业水平来说,跟他一起合作,对你会有很大的提高reads();。”喻知非继续认真地对她说,“最起码在现在,我不会介意你们有任何合作上的接触。”他帮她捋了捋她的碎发,“我希望你能赢得一切你想要赢得的,放手去做吧,去赢得属于你的鲜花和掌声。作为你的丈夫,我不希望我会是你在准备这场大赛中的阻力,我希望我能是你的动力。” 苏华年认真地听完了他的话,“谢谢你。”她搂住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轻轻的吻,“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动力。” 一路畅通,很快他们便到了。 “去吧,”喻知非对她说,“加油噢,希望今晚可以听到你的成果。” “好。”苏华年抱着他,她莫名地有些黏他,“我录完了以后你来接我吗?” “行,我来接你。”喻知非推开了她,“快点去快点去。”他催促道,“你怎么还越长越小了。” 苏华年嘻嘻地笑了笑,松开了手,然后把谱子拿在手中,推开了车门。 “拜拜,”苏华年回头看着车内的喻知非。 “快去吧。”喻知非朝他挥了挥手,“拜拜。” 苏华年笑着看了他一会,然后才转身走向录音棚。 喻知非远远便看见了高睿。 他也穿着一身正式的黑色,懒洋洋低靠在录音棚的门口,望着自己。 他们两人的视线交汇。 喻知非毫无避讳,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好异样,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高睿并没有和他打招呼的意思,他转身便走进了录音棚。 喻知非并不在意,他的视线转移到苏华年的背影上,微笑着看着她。 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起,他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名字,然后便接通了电话。 “你好。”他的声音竟带上了几分凛冽。 “你在炫耀什么?”电话里的男声传来。 “炫耀?”喻知非反问道,淡淡地说,“家中常态罢了。” “常态?”电话那头的男人冷笑了一声,“如果我当年没有去美国,能有今天你所谓的‘常态’?” 喻知非的手指在膝上无意识地点着,“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停顿了一下,“何必留恋于一个无法重来的过去,您只需要看清眼前就好。” 喻知非缓慢而清晰地说,“我是他的丈夫,我们会有美好的未来。而你只是她的过去,仅此而已。” “哼,”高睿发出了不屑的鼻音,“仅此而已?喻先生倒是很会自欺欺人。” “好了,”高睿话锋一转,“你的喻太太进来了,我不跟你聊了,大概今天一天我们都会在一起吧。”他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难以捉摸的笑意。我们之间也有我们的‘常态’,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会很感谢您对我太太的帮助,祝你们合作愉快,”喻知非并没有被他激怒,他很客气地说,“再见。”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又补充道,“您与我的约定我没有忘记,我会如约而至的。” 高睿饶有兴致地说,“我期待着我们的见面。” 第60章 暗涌(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只是看了一眼高睿,没有与他有任何的沟通,径直地推开了录音间的门走了进去。 马遥坐在外面的调音室内,当苏华年的身影出现在几个大大小小的屏幕上时,她便戴上了耳机。 密闭的录音间内一片死寂,里面听不见任何一丝外面的声音,苏华年走到钢琴前,坐了下来。 “先来一遍,试着调一下录音麦的位置reads();。”马遥看着有些茫然的苏华年,打开了调音室内的麦克风,对她说道。 苏华年点了点头。 当她开始演奏的时候,高睿依旧只是在马遥的身后有些懒散地站着,他并没有戴上耳机。 他看着屏幕上的苏华年。忽然觉得她弹琴的神情竟然和他记忆中的有几分不一样了。 在他的记忆中,她弹琴始终带着一种慌乱的孩子气。 有瑕疵的技术,不成熟的处理。 这些都让她在演奏的过程中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所以当马遥跟他说,苏华年正在准备一个如此顶尖的大赛时,他几乎是没有上心的。 在他记忆中的她,绝对是一个过不了选拔赛的水平。 当一个演奏者将一切都了然于心,胸有成竹时,从他的演奏状态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所以此刻,即便高睿没有戴上耳机,他也能够感受到,苏华年的进步。 有些好奇,他拖过了一把椅子,坐在马遥的身旁。 纵然是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亲耳听见的时候,高睿还是有些吃惊。 还没有丝毫的修音,从录音间里直接传出的音色是最真实的,往往这种时候,就能听到许多在台上听不到的细节上的瑕疵。 她却没有。 高睿挑了挑眉毛,望向马遥。 马遥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带着自豪地也对他挑了挑眉毛。 在马遥的建议下,录音师调整了一下录音麦的位置。苏华年开始第一次正式的录音。 “你觉得这样摆麦可以吗?”马遥询问着高睿的意见。 高睿靠在椅背上,随意地说,“可以啊,她这首曲子的水平,不用怎么刻意摆都可以。”有些好奇地看着马遥,“老师,你对她做了些什么?她这是榆木脑袋开窍了?” “怎么说话的你,马遥瞥了一眼高睿,“你真的多弹琴,少跟我说话。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有才华,但是努力也总是会有回报的。你一会跟她合双钢琴,谁弹得更好还不一定呢。” “笑死人了,”高睿摘下了耳机,俨然一副要跟马遥理论一番的架势。 “你摸摸你的良心,”马遥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你有多久没认真练琴了。”她看了看屏幕上的苏华年,对高睿说,“你看看她的基本功,哪里比你差。” 在录音间里的苏华年对这一切都毫不知情,一遍过后,她有些忐忑地停了下来。 “这一遍就可以了,”马遥的声音通过调音间的麦克风传进录音间。“不用录第二次了。” 苏华年松了一口气,她如释重负般地笑了起来。 “现在高睿进棚了,你们今天先试一试,看看录出来的能不能用。”她听见马遥继续说道。 紧接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高睿抱着两份谱子走了进来。 苏华年低下了头,没有说话reads();。 高睿走到她的身后,将手臂越过她,帮她把谱子放在琴架上摆好。“弹得很好,”他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你的进步很大。” “谢谢。”苏华年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 高睿在她正对面的那架钢琴坐下。他的视线炽热,越过钢琴,直击苏华年。 “好了,”马遥说,“开始吧。” 苏华年的眼神只接触了高睿一秒,便迅速地移开了。 没有进行任何的眼神交流,彼此之间也没有暗示。 第一遍从开头便错开了。 “重来,”马遥打断了他们。“能不能有点专业素养,互相之间有点交流行吗?” 第二遍, 第三遍。 都以失败告终。 苏华年有些沮丧地皱着眉头。 “先出来吧。”马遥的声音传来。 马遥用手扶着自己的额角,有些为难,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个决定。 眼下放眼苏华年的周围,演奏水平最高的非高睿莫属,但是他们真的能搞到一起去吗? 马遥皱着眉摇了摇头。 她也没有把握。 在学校一角的咖啡厅内,喻知非在窗边静静地坐着。 他用手机看着一张张手绘的设计图,与平时不同的是,那不是建筑沟通,而是一张张的礼服设计图。 他看着这些礼服,想象着苏华年穿上它们的样子,蓦然间,他便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有些走神地看着窗外。 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喻知非点开它,“挑一两件你觉得合适的,我把样衣做出来。” 他又返回看了几眼设计图,然后回复到,“都很好看,谢谢你依雪,麻烦帮我都做出来吧。” 在这个短信发出去的两秒钟之后,杨依雪的电话便打了过来,“都?”她有些吃惊地反问道喻知非。 “嗯。”喻知非淡淡地回答。 “你不是在耍我吧,我现在很贵的,你不能因为我们熟就这么宰我。”杨依雪带着笑意说。“你生意人的算盘可别打到我的头上来。“ “我会照你的市场价付钱给你的,”喻知非也笑了起来,“这样总行了吧,我的杨大设计师。” “好好好,”杨依雪哭笑不得地说,“你给钱我办事,我没有任何的怨言,但是你有没有搞错啊,你的老婆去参加比赛,就算是场场换礼服,她也穿不了这么多吧。” “我知道。”喻知非不以为然地说。 “那你一下子要这么多礼服干什么?挑个一两套就好了。”杨依雪带着笑意声音传来,“你是不是钱多烧得慌。” “没有,就是觉得她穿着应该很好看,就想都做出来,让她穿一下。”喻知非语气中带着无法掩饰的宠溺。 “好了好了你闭嘴,”杨依雪打断了他,“我给你做还不成,你别虐狗了,再见再见,没办法聊下去了,一股爱情浓重的酸臭味……”猝不及防地挂断了电话reads();。 电话挂断后,喻知非不经意地抬头。 他便看见一个男人推开咖啡厅的门,走了进来。 服务员迎了上去,似乎是在问他几位。他懒洋洋地,没有理会服务员的热情,他环视着四周。 喻知非迎上他的视线,朝他挥了挥手。 那个男人看见了他,便向他走了过去。 喻知非看着他,一身沉稳的黑色也依旧压不住他张扬不羁的气质。 他双手插在裤兜中,站在桌边,漫不经心地看了喻知非一眼,然后便在他的对面坐下。 “你好,”喻知非看着对面坐着的男人,淡淡地开口,“高先生,久仰大名了。” 高睿挑了挑眉毛,他翻看着菜单,随口说,“是听你夫人常常提起我吗?” “我们没结婚之前我就去听过您的音乐会,”喻知非微笑着说,“您在专业方面很优秀,当然,华年也会跟我提起你。” 高睿看着菜单,没有抬头。“提起我?她居然会在你面前提起我?”高睿冷笑了一下。 喻知非喝了一口咖啡,不紧不慢地说,“每每她说起她某段愚蠢的过往时,总会出现您的名字。” 高睿轻蔑地勾了勾嘴角,他合上了菜单,直视喻知非,“愚蠢的过去?”高睿反问道,“到底是我们的过去愚蠢一点,还是你们的这段婚姻愚蠢一点?” “哦?”喻知非带着上扬的语气,“我跟华年你情我愿的婚姻,哪里愚蠢了?倒是高先生您,取了个美国女人,拿了张绿卡,离了婚分了笔财产,然后又回国开始打扰别人的生活,好像这样的举动,看起来更愚蠢一点吧。” “你情我愿?”高睿像是听见了一个非常好像的笑话一般地笑了出来,“谁情谁愿?”他笑着反问道,“你喻家响当当的名声,新闻满天飞,我在看与你有关的新闻时,却从未见过有哪家媒体报道过你的新婚妻子。” 喻知非语气自然地解释道,“只不过是考虑华年还在读书,不想让媒体打扰罢了。” 高睿玩弄着他的手指,继续说道,“别人不了解她苏华年,我还不了解她吗?她年幼的时候失去父母,极其没有安全感,我大概比所有人都能知道,她对于家庭带给她的安全感有多憧憬。”他停顿了一下,绕有深意地说,“你们的婚姻中,到底有几分是爱情?”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喻知非泰然自若,“我们之间有几分爱情我也不需要同你汇报,而她所需要的一切安全感,一切来自于家庭的幸福感,我都可以给她。”直直地迎上高睿的视线,“而你,却不可以。” “不可以……”高睿轻轻地重复了一下这个词,仿佛这是一个他难以琢磨的词一样,“我没有什么不可以给她的。我可以陪她爬世间最险峻的山,陪她手拉着手逛街,在舞会的时候邀请她跳一支舞,在她不经意睡着的时候把她抱到床上去,”高睿也看着喻知非,“你要清楚,这些我都可以,而你,不可以。” 这时,喻知非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华年”两个字赫然显示在手机屏幕上。 高睿看了一眼。 喻知非接起电话,苏华年甜甜的声音马上传入他的耳中,“我搞定啦,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第61章 接纳(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喻知非听着她的声音,随即便笑了起来。 他刻意地看了一眼高睿,然后低下头,温柔地说,“很快我就去接你,乖乖等我一下。” 挂了电话,喻知非笑容不改地对高睿说,“我太太在催我了,告辞。” 喻知非推动着轮椅,离开了桌边。 “不管怎么样,你要知道,”高睿站了起来,他在喻知非的身后对他说,“选择的权利,永远都在她的手中reads();。” 背对着高睿,听到这句话,喻知非下意识地心中一颤,他微闭上双眼,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但是很快他便神情自若地扭头对高睿说,“我知道,但是我想,她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做出一个错误的选择。” 说罢,喻知非没有再理会高睿,他推动轮椅,径直离开了咖啡厅。 穿过一条小路,再拐过一个弯。 远远地,喻知非便看见了苏华年。 她仿佛有些无聊,怀里抱着谱子,带着耳机,低着头,踢着水泥地上的小石子。 她在等他。 这么多年,终于轮到了她等他。 “华年。”不知道为什么,喻知非下意识地喊了她的名字。 此时的校园,恰逢寒假,在这条僻静的小路上,几乎没有其他任何行人的踪迹。伴随着傍晚微风,依附着栏杆生长的三角梅花瓣徐徐飘落 苏华年带着耳机,似乎没有听见喻知非的声音。 喻知非推动着轮椅,稍稍靠近她一些。“苏华年!”喻知非笑着喊了她的名字。 仿佛是隐隐约约听到自己的名字,苏华年懵懵地摘下耳机。 扭头,她看见了夕阳中的喻知非。 苏华年瞬间便笑了起来,然后朝着喻知非的方向小跑过去。 喻知非只是在原地看着,他没有迎上她。 他看着她脸上绽放如暖阳般灿烂的笑容,然后朝自己跑来。 在几分钟前因为高睿的话而有些不安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而此刻,苏华年脸上因为他的到来而出现的欣喜,让喻知非第一次,如此确定她的心。 每错,选择的权利一直在她的手里。 而就算是高睿回国,她此刻的选择,也并不会有任何的动摇。 苏华年带着微微不匀的气息,站在喻知非的面前。 他拉过她的手,对她说:“走,我们回家。” 黄昏时分,在南方小城简璐的家中,她正在试探性地套着苏华月的话 “那个,”简璐歪着头,有些紧张地问苏华月,“要是你姐跟喻知非结婚,你能接受吗?” 苏华月“啪”地一声将笔摔在了桌子上,“你再说一次?” “没有没有,”简璐连忙摆了摆手,“我只是说如果,如果……” 苏华月黑着脸说道,“没有这个如果。”他警觉地看着简璐,“我姐跟你说她要跟喻知非结婚?” “没有没有,”简璐使劲地摆着手,“她可没有跟我说,”简璐的声音越来越弱。 苏华月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不放心地说,“我明天去看一下我姐。” “你别去给她添乱了,”简璐连忙对苏华月说,她企图将苏华月的这个念头彻底打消reads();。“你好好学习,身体健康,就算是给你姐省心了。” “我怎么就给我姐添乱了。”苏华月不满地对简璐说。 “你怎么就不给她添乱了。”简璐有些赌气地说,“现在高睿刚回来都够你姐受的了,你还去……”简璐突然用手捂住了嘴巴,她扭过头,有些后悔地吐了吐舌头。 苏华月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谁?高睿?” 简璐弯着腰,准备偷偷地离开这个案发现场,她灰溜溜地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给我回来。”苏华月揪住简璐的衣领,像抓鸡仔一样地把她提溜了回来。“什么情况?” “你放开我,”简璐扑腾着,“我好歹还算是你姐姐辈的人,苏华月!你这个没大没小的人!” 于是这一晚,简璐站线彻底决堤。 而同样是这一晚,苏华年一如往常一样,窝在喻知非的身边,全然不知自己的弟弟已经火冒三丈。 她抬手将一只耳机塞入喻知非的耳内。 “今天录的?”喻知非一边说,一边伸出手臂。 “嗯。”苏华年笑眯眯地枕到他的臂膀上,带着孩子气的自豪,“我一遍过的呢,你听了得夸我。” 喻知非笑了起来,“那按照您老人家的指示,要是有意见我还不能提了是吗?” 苏华年往他的怀里拱了拱,“不接受来自家属的任何意见,你必须得无条件地当我的迷弟。” 喻知非有些好奇地皱了皱眉。“迷弟是什么?” “你好老土。”苏华年在他的怀中抬起头,半开玩笑地嘲笑着他。 喻知非一遍笑着与她嬉戏,一边听着耳朵里传来的钢琴声。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他问道,“你双钢曲目的录音呢?” 苏华年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地说,“合不上,明天再试试吧。” 喻知非看着她懒洋洋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头发,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轻柔地说,“睡吧。” 第二天,伴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苏华年又急急忙忙地起床,赶去了学校。 马遥拿了一间排练厅,她赶到的时候高睿和马遥已经在里面了。 苏华年连忙在钢琴前坐下。 这时,排练厅的门又再次被推开。 “小月?”苏华年看见推门而入的苏华月,她满脸惊喜地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站在他身后的简璐,五官扭曲地挤在一起,她使劲地朝着苏华年挤眉弄眼。 “你又怎么了?”苏华年看着苏华月身后的简璐,哭笑不得地问。 就在她还沉浸在与弟弟相见的喜悦中时,一步留神,苏华月便走到了高睿身边。 “小月。”高睿笑着打量他,“你长大了。” “是啊,”苏华月点了点头,“我是长大了。”没有丝毫征兆,苏华月抬手就是一拳,重重地打在高睿的脸上,“你个渣男!” 第62章 接纳(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一声不吭地一走了之,把我姐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现在倒好了,你什么事都没有就回来了!”苏华月的手掐着高睿的衣领,气势汹汹地逼问他。 高睿伸手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殷红的血迹在他的掌心触目惊心。 “小月!”苏华年走到他的身边,他拉住苏华月掐着高睿衣领的那只手。“你别闹了。” 她发现苏华月的那只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苏华年忽然有些诧异,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苏华月一时间愤怒到如此地步。 她有些担心,试图将苏华月从高睿身边拉开,“好了,小月……” “姐!你放开我!”苏华月反手将苏华年推开,“我今天不把他打到解气!我就不是你弟弟!” 在苏华月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他再次抬手,用尽全力,再次给了高睿重重的一拳。 高睿被苏华月的这一拳打得跌在了地上,他一手撑着地面,仰头看着苏华月。 苏华年只见两行鼻血缓缓从高睿鼻中流下。 “苏华月!”她惊呼,“你疯了吗!”苏华年扭头对简璐说,“你愣着干什么,快帮我拦一下啊。” “你敢!”苏华月瞪着地上的高睿,没有扭头,呵斥着简璐。 勾起嘴角,带着无所谓的笑容,高睿用手背蹭了一下自己的血迹,“谁都别拦他!”他依旧在地上,没有起身,对苏华月吼道,“打,朝着这打!”高睿举起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我不还手reads();!你把我打死算了!” “好!这是你说的!”苏华月一字一顿地说着,他朝着高睿走去。 “够了苏华月!”苏华年试图拉住苏华月,却发现他已经不是自己儿时的那个小小的弟弟了,自己的力量是不足以抵挡此刻愤怒到极点的他的。 “姐!”苏华月推开了她,“你让开!” 推推搡搡间,苏华年的手机跌落到地上,在排练室的木地板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顾不上捡起手机,苏华年只是焦急又烦躁地看着自己如同发狂小兽一般的弟弟。 他走到高睿面前,弯下腰,揪住他的衣领将他微微提起,盯着他的眼睛,“这是你自己说的。打死你?我满足你这个愿望。” 苏华月的声音不大,但却带着巨大的警告性。他没有动手,也没有放开高睿。 整个排练室随着他的这句话而鸦雀无声。 忽然间,苏华年躺在地板上震动的手机,打破了这可怕的寂静。 “嗡嗡。”手机在木地板上的震动显得格外响亮。 苏华年没有理会自己的来电,她只是吃惊地看着自己弟弟的背影。 而高睿却微微侧头,他看向离自己只有大概半米距离的手机,看清上面的来电显示后,他冷笑了一声,饶有趣味地对苏华月说,“你姐夫给你姐打电话了。” 苏华月望向那部手机,手机上“知非”两个字在他眼中显得格外刺眼。这种不带姓氏,让人无法忽视的亲昵与熟络,不禁为苏华月心中的怒火加了把柴,让它燃烧得更加旺盛。 他猛地将高睿扔回地上,走向了苏华年的手机。 此刻的喻知非,正在苏华年的大学校园内,朝着她所在的排练室赶来。 他的腿上放着苏华年早上落在车里的谱子。 刚刚把她在学校门口放下后,司机走出了两个十字路口,他才发现她把谱子落在了车上,于是又马上掉头返回。 这个粗心大意的小傻瓜,喻知非笑着在心里想。 “嘟,嘟,嘟,”电话很久都没有被接通。就在喻知非打算挂掉的时候,忽然传来了对方被接通电话的声音。 “小傻瓜,”他笑着说,“你谱子忘了带,我现在帮你送过去。” 没有听到对方的回话,喻知非只听见一阵嘈杂,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苏华年抢过苏华月手中的手机,“你干嘛!” 苏华月看了她一眼,然后便走出了排练室的门。 苏华年听见外面传来了玻璃被打破的声音,她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你又要干嘛!”苏华年看着自己的弟弟手上倒拿着一个玻璃啤酒瓶,他握着瓶颈,瓶身被他敲碎,玻璃呈锋利而尖锐的不规则状。“苏华月你真的是疯了吧!” 苏华月没有理会她,他拿着那个破碎的玻璃啤酒瓶,静静地看着路的另一头。 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回拨喻知非的电话,“你在哪?” “什么?”喻知非有些没有反应过来reads();。 “我问你在哪!”苏华年有些着急地对着手机吼了出来。 “我?”喻知非依旧有些疑惑,“我很快就到排练室了,你出来拿一下你的谱子。” “你走!”苏华年想都没想就对他说,“你现在别过来!” “可是我已经到了啊。”喻知非笑着说。 苏华年远远地便看见喻知非出现在了视线中。 苏华月迈开腿,朝他走去。 想起上一次他住院时对于喻知非的反感,再加上此刻的理智全无。苏华年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朝着喻知非冲了过去。 “华年!”简璐在她的身后追着她。 高睿跟马遥也有些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苏华年领先于苏华月几步,她挡在喻知非身前。 “你要干嘛?”她看着怒目圆瞪的苏华月,“你到底想要干嘛?” “姐你让开!”苏华月举起那个酒瓶,将锋利的玻璃尖对准前方,“他娶你?他凭什么娶你?” “你冷静点行不行啊?”简璐在一旁着急地说。 “我没办法冷静!”苏华月扭头对着简璐说,“我姐就这么忽然之间嫁给了一个残废……” “苏华月!”苏华年朝前走了一步,“你有种再说一次那个词!” 她靠近着苏华月手中举着啤酒瓶的玻璃尖。 简璐在一旁几乎要急得哭出了,“你们两个都疯了吧。” “我说得有错吗!”苏华月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他依旧直直地举着,将锋利地那头对准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苏华年。 “你眼里还有没有你这个姐姐。”高睿在一旁不禁出声。 “你问问她,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弟弟!”苏华月仿佛被激到了一般,他怒吼道,“这么大的事情,她有想过要跟我商量吗?就算是不跟我商量,她有想过要通知我一声吗?” 苏华年一步一步地靠近,而苏华月却也毫不退缩。 高睿看着眼前完全失控的两人,心中不免有些担心。他对简璐说,“你一会帮我一下。” “什么?”简璐有些不明所以。 高睿一把扑过去,拦腰将苏华月抱住,然后拖到一边,企图夺下他手中的玻璃瓶。简璐也连忙上前帮忙,苏华年也跟着简璐,试图让自己的弟弟冷静下来。 “你放开我,”苏华月挣扎道。“放开我!” 高睿刚刚受了伤,竟然没有拦住他。苏华月挥舞着手中的玻璃瓶。 一片混乱中,简璐看见一道殷红的血迹从苏华年的右耳后方流下。 “苏华月!”她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你自己看看!你把你姐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苏华月看向自己的姐姐,一瞬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姐……” 苏华年看着他,“嗯?我怎么了?” 第63章 接纳(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喻知非连忙推动轮椅来到他的身边。 “低头,”他开口对她说。 苏华年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右耳的后方传来的刺痛感,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触碰伤口。 “别碰。”喻知非抓住了她的手,“低头,让我看看。”他尽力维持着语气的平和。 苏华年弯下腰。 喻知非轻轻地将她的头发从伤口旁边拨开。 苏华年的伤口□□裸地展示在众人的面前。 “华年!”简璐看到她的伤口惊呼出声。 “怎么了?”看不见自己的伤口,苏华年只觉得又疼又不安。 “没事,”喻知非摸了摸她的额头,“我们去医院吧。” 在上车的时候,他看了看一脸挂彩的高睿和浑身是土的苏华月,喻知非淡淡地开口,“一起去一趟医院吧。” 高睿揉了一下自己淤青的额头,他说,“你们去吧,我不去。” 上车后,苏华年坐在喻知非的身边,她之前一直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她便觉得来自伤口的疼痛感逐渐扩大。 “你把手机给我一下。”苏华年朝喻知非伸出手。 喻知非拉住了她的手,“想要给谁打电话?” “我想要看一下……”苏华年皱了眉,眼中有泪水汪汪打转。 喻知非拉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放开,“我帮你看过了,”他语气温和,“一会到了医院医生也会帮你看的。”他吻了吻她的手背,“乖,不要看,不会有事的。” 苏华年耳后的那条伤痕,如同一条扭曲的蚯蚓一般,涔涔地往外冒着鲜血。 “嗯。”苏华年点了点头。血迹顺着脖颈一路朝下流,在她洁白的脖颈上显得格外刺眼。血珠一路往下流,苏华年觉得黏乎乎的,又有些痒痒的,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抹掉脖子上的血。 她的一只手被喻知非握着,于是便举起了另一只手,才刚刚靠近自己的脖子,喻知非便又抓住了她不安分的这只手。 “不要去碰。”喻知非有些着急地说。 苏华月坐在一旁,他也很是担心地望着自己的姐姐,但是因为自己之前不理智的举动,让他像一个等待着惩罚的孩子一样,低着头坐在角落里。 他偷偷地抬眼,瞄着苏华年和喻知非之间的一举一动。 喻知非坐在苏华年的右边,坐在她受伤的一侧,一路上,他轻声温和地安抚着她。 很快便驶到了医院,经过医生的检查,苏华年的伤口伤势并不是非常严重,不过因为伤口较长,所以需要缝合。 苏华月远远地站在门口,他看见长长的针头刺入苏华年伤口周围的皮肤,将麻药注射进去。 当针头刺入苏华年的皮肤时,他下意识地攥住了手指。 喻知非在苏华年的身旁,他的一只手轻轻地覆盖在她的眼睛上,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reads();。 “疼……”苏华年的口中微微地说出这个字。 喻知非的眼底满是疼惜,“好了好了,不看就不疼了,很快就好了。” 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手掌下,苏华年忽然皱起的眉毛。“乖,忍一下,打了麻药一会缝针的时候就不疼了。” 纵然离他们两人有几米远的距离,苏华月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喻知非语气中的心疼。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自己的姐姐,也是有一个人如此疼惜她的。 “嗯……”苏华年很听话地应了他一声。她本不是一个怕疼的人,但是喻知非在她身旁,却让她莫名地软弱下来。 虽然打了麻药,但是也依旧能够感受到医生在为她缝针的过程。 她有些紧张地握住喻知非的手。 “好了,很快就好了。”喻知非依旧安抚着他,而他一贯平静淡泊的语气却带上了微微的颤抖。 苏华年的视线被喻知非宽厚的手掌阻隔,使得她本就高于常人的听觉更加敏感。她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喻知非的紧张。 明明是她受伤,可是他一向清爽的掌心却不断沁出冷汗。 “喻知非?”苏华年忽然开口叫了他一声。 “怎么?”他有些慌张地开口。 “被缝的是我,你紧张什么?” 听见自己姐姐的这句话,苏华月不禁大跌眼镜。 这是什么情商……她不会连关心则乱这个词都不知道吧。 苏华月看着喻知非,他的视线紧紧地跟随着医生的手。苏华月虽不曾与喻知非很深地接触过,但是他能够感觉到,喻知非大概真的可以称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而此刻,他却因为苏华年并不算是很大的伤而分寸大乱。 苏华月看着喻知非,心想,他大概,真的是很爱苏华年的吧。 从小看着自己的姐姐咬牙忍着一切苦难,没有任何人的疼爱,倔强地长大。她就像是那沙漠中的仙人掌,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对于生存条件没有任何的奢求, 对于一切的痛苦都无所畏惧。 而此时此刻的苏华年,她在这个男人面前丢盔弃甲,对着这个男人描述自己的痛。 苏华月双手紧紧攥成拳,他眼中的心中仿佛有一股暖流溢出。不论喻知非的身体状况是怎样,但是他们的的确确是互相深爱着对方。既然两情相悦,那又何妨呢? 医生技术娴熟地帮苏华年缝合好伤口,对喻知非说,“再观察观察就可以回家了,然后按照医嘱定时回来复查。” 喻知非谢过医生,将覆盖着苏华年眼睛的那只手放了下来。 苏华年有些不适应忽如其来的光亮,她眯着眼睛看着喻知非,他的额角有薄汗,正打算取笑他的时候,苏华月走到了他们身旁。 他满脸歉意,就像是小时候做错了事情一样,他看着苏华年说,“姐,对不起。” 还没有等苏华年回话,他便深深地朝喻知非鞠了一躬。起身后,他认真地对喻知非说,“姐夫,对不起。” 第64章 温情(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不免微微诧异。 苏华月继续说着,“我对你的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还请你不要迁怒我姐。”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苏华年,才缓缓开口说,“我姐姐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人,你要珍惜她。” “好,”喻知非看着苏华月的眼睛,“我会很珍惜她的reads();。” 苏华月弯腰,拍了拍喻知非的肩膀,“我姐未来的幸福,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喻知非微笑着,言语中带着令人信服的肯定。 苏华年莫名地有些害羞,她清了清嗓子,叉开了话题,“小月,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他满不在乎地说,“我能有什么事。” 苏华年看着他满脸淤青,很是心疼,“我陪你去看看医生吧。” “别别别,”苏华月连忙摆手,“你就别折腾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也不让我省心。”苏华年瞪着他说。 “成,”苏华月妥协道,“我去看医生,姐,你就老老实实地别折腾了行吗?” “你一个人……”苏华年的话还没有说完。 “我不是一个人。”苏华月便打断了她,“你亲爱的简璐同学,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她陪着我你总该放心了吧。” 苏华年点了点头,“你最近跟她相处得怎么样?”她笑着问。 苏华月撅了撅嘴,“她,烦人得很。” 苏华年还想说点什么,苏华月却开口对喻知非说,“姐夫,你就陪着我姐吧,别让她瞎操心了,”一边说一边拉开了门,他扭头对苏华年说,“你再唠叨一点,就跟简璐一样烦人了。”说罢,便走了出去。 苏华月出门后,她对喻知非说,“这小子一口一个姐夫叫得还挺顺的。” 喻知非笑了起来,“这下你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 苏华年深呼一口气,“放下了放下了。” 喻知非看了看她的伤口,对她说,“躺一会好不好?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不舒服?没事的话我们一会回家。” 苏华年点了点头。 她的伤口位于右耳后方,这使得她只能向左边侧身躺着。 喻知非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面朝自己。 “疼不疼?”他摸了摸她的额头,轻柔地开口。 苏华年看着喻知非,他眉头微蹙,眼底的疼惜一览无遗。 她伸出手,用食指的指腹在他的眉心揉着。“不疼了。”她轻轻地说。 “真的?”喻知非似乎有些不相信,他不放心地反问。 苏华年的指腹依旧在喻知非的眉心,她有些俏皮地点了一下他,“假的。” 喻知非有些生气地抓住她的手,“你还有心思跟我闹。”一瞬间,他的语气便软化下去,“很疼吗?” 苏华年拉着他的手,“我想睡一会……”仿佛真的有些困倦,她闭上了眼睛,“你要陪我……” “好,”喻知非吻了吻她的指尖,“我陪着你,睡吧。” 喻知非看着苏华年浅眠的睡颜,她的睫毛偶尔会无意识地抖动,带着婴儿肥的脸蛋圆嘟嘟的,让人总想要捏捏她。他第一次觉得,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医院,不是那样的让人反感reads();。 或许,只要是在她的身边,任何地方都能有这种温暖的感觉吧。 睡梦中的苏华年有些不老实,可能是因为伤口的疼痛,她的神情有些烦躁。 喻知非伸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轻柔地,和缓地,带着有规律地,令人安心的节奏。 苏华年渐渐地平静。 她睡觉一向不老实,平时她都是在床上随意翻滚,在喻知非的怀里调皮地拱来拱去,眼下,她已经保持一个侧躺的体位很久了,睡梦中的她,下意识地想要翻身。 喻知非连忙俯身,他伸手托着她的背,有些用力,不让她翻动身体。另一只手轻轻扶着她的头,生怕她牵扯到伤口。 情急之下,他的手从苏华年的掌心挣脱出来。 苏华年觉得自己身后有一股与自己对抗的力,掌中那双令她安心的手也忽然不知所踪。她有些烦躁地闷哼。 “好了好了,”喻知非俯身抱住她,“乖一点,不要乱动,碰到伤口又要疼了。”他在她的耳边很轻很轻地说。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我陪着你呢。” 苏华年被他抱着,呼吸间有着她熟悉的,独属于他的味道。渐渐地,她似乎不再那么烦躁,她听话地侧躺着,没有再继续想要乱动。 喻知非依旧抱着她,他不敢放开她,生怕在他不留神的时候她会翻身触及伤口。 这一觉睡得很香,苏华年是在浑身酸痛中醒来的。 “醒了?”喻知非看着她两眼无神,有些好笑,他点了点她的鼻子,“有没有什么别的不舒服?” “没有,”说着,苏华年便一骨碌地坐了起来,“就是睡得好累。” 看着喻知非,她忽然想到,从小到大,他所生活的这二十九年中,每一次的睡眠,他都是这样度过。 不能自由而随意地翻身。 自己只是短短地睡了一觉,就依旧觉得如此的不舒服。那他该是什么感觉呢?看着喻知非,苏华年忽然有些心疼。 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喻知非纵然再了解他的心思,也没有发觉此刻她在想些什么。他笑着问她,“看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苏华年顺着他的话说,说完她便笑了起来。“那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就像是一个胡搅蛮缠的小女孩一样,她开始与他拌嘴。 “我就是在看你,”喻知非淡淡地笑着说。 学着他之前的话,她开口问,“你看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喻知非看着她,不像是她之前打趣般的语气,倒像是认真地在说着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最好看。” 苏华年先是一愣,随即便作势伸手要打他,“你好恶心,为什么忽然这么肉麻。” 喻知非抓住了她的手,笑了起来,“你好煞风景,这个时候居然要打我。”他离她更近些,“喻太太,你这样情商低下,真的很不可爱。” “不然呢?”苏华年笑着反问,“这个时候我应该干嘛?” “你应该要……”喻知非吻上了她的唇,唇齿缠绵间,他继续开口,“配合我。” 第65章 温情(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喻知非双手拥抱在苏华年的后背,他轻而浅地吻着她。 在他的一汪柔情中,苏华年不禁闭上双眼。毫不害臊地说,她是很喜欢喻知非这样吻她的。 温柔如他,深情如他。 何其有幸,自己可以这样被他宠爱着。 苏华年微微地笑了,她更加主动一些,更深地吻着他reads();。 感受到了她的回应,喻知非将她拥得更紧一点。 屋内,一室温情。 窗外,一米暖阳。 他们两人忘情地吻着,丝毫没有察觉到,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有两双偷窥的眼睛正在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苏华月转身,“走吧。” 简璐依旧饶有兴致地看着屋内的两人,她压低声音对苏华月说,“去哪?” “回家啊,”苏华月理所当然地说,“不然还去哪里?” “回家而已嘛,你急什么?”简璐满不在乎地看了苏华月一眼,又将视线投回病房内的两人。 苏华月白了一眼简璐偷窥的背影,自顾自地骂了一句,“偷窥狂。”然后他便一把抓住简璐的胳膊,手中用力,将她拽走了。 “你干嘛?”简璐挣扎着,“走就走嘛,你好歹让我跟你姐打个招呼啊……”一路被苏华月拖行着,她有些生气地想要推开他,“你能不能有点礼貌。” “嘶,”苏华月却不禁发出了低呼声,“疼。” “对不起对不起,”简璐连声道歉,“我弄到你的伤口了吗?” “那你还不好好跟着我走路。”苏华月依旧拉着简璐。 “噢好,”简璐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老老实实地耷拉着脑袋,任由苏华月拉着走。 “你真的没事吧,”简璐一边走一边不放心地问,“要是被我推坏了,你姐可得恨死我。” “实话?”苏华月笑着开口。 “当然,”简璐点了点头。 苏华月忽然停在了原地,他松开了简璐的手,留下了一句“没碰到我,”然后便拔腿就跑。 “苏华月!”简璐反应过来,在他的身后追着他,“你给我站住!” 他们两人奔跑着的身影带着青春与欢快的气息,逐渐地消失在医院小路的尽头。 时光如同小河淌水一般,缓缓地,不着痕迹地走着,一年又一年的轮回,又是一年的年关将至。 苏华年站在客厅里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着的人们,童姨和杨云洁有计划地布置着,贴上了大大小小的“福”字,也挂上了一串串的红色鞭炮。 她不免有些出神。 往年过年的时候,她跟苏华月一般都是两人一起在家里过年。后来有了简璐,简妈妈会邀请他们两人一起去她家里吃年夜饭。 苏华年从未想过,居然有一年,自己可以在这么温暖的一个家里面过年。她的脸上带上了很好看的笑容,第一次觉得,原来春节,是一个如此温暖的节日。 临近年关,苏华年的录音要赶在过年前寄出,她从早到晚忙着练琴,跟高睿一起排练,录音。而喻知非每日白天也是忙得见不到人。 这一天,终于将录音寄出,难得苏华年闲了下来,她站在没有喻知非的家里,忽然觉得有点想他。 她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拨打了他的电话reads();。 “喂。”喻知非明显压低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 “你在忙啊。”苏华年有些抱歉地说。 “怎么了?”喻知非问道。 “没事没事,”苏华年连忙说,“我只是问你回不回来吃晚饭,你忙你的吧。”说罢,她便把挂断了电话。 喻知非坐在会议室里,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机,他给苏华年发了一条短信。 “没忙完,今天不回去吃晚饭。” 苏华年看着他这条短信,跟童姨说自己打算出去走一走,然后便出了门。 从未过如同现在这样的一个时刻,她居然是那样地想要见到他,哪怕只是悄悄地看一眼就好。 苏华年拦下来路边的一辆出租车报上了喻氏的地址。 她看着窗外的景色,心中丈量着自己离他越来越近的距离,有着莫名的欣喜。 “你好,请问我可以见一下喻知非吗?”苏华年询问着站在一楼的接待前台。 “不好意思小姐,”前台带着礼貌的微笑,“如果您没有预约的话,现在是见不到他的。” 苏华年谢过了前台小姐,独自在角落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她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 前台小姐有些不明白,这个小姑娘是要等喻知非下来吗?不清楚她到底是何方人士,她还是给苏华年倒了一杯温水。 喻知非离开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有些疲惫地轻阖双眼。想起了苏华年刚刚的那个电话,他独自笑了出来,拿出手机准备回拨过去。 一旁的童尘看见他脸上的笑容,故作冷冰冰地说,“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你干活去。”喻知非抓起桌子上的一个文件夹,朝童尘扔了过去。 “好好好,”童尘笑着接过了空中的文件夹,“你剥削了我们约定好三个月的假期,现在还来虐待员工,”他一边笑着说一边往外走,“你们婚礼的时候我可不包红包啊。” 喻知非看见童尘将门关上,然后拨通了苏华年的电话。 “喂,”苏华年轻快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喻知非看着窗外的夜景,听着她的声音,没有说话。 “知非?”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包围着他的心,有着独属于她的温暖,仿佛要把他的心融化一般。 喻知非温和地笑着,他轻轻地开口,“晚上吃了什么好吃的?” “我还没吃。”苏华年随意地说。 喻知非看了看时间,他有些疑惑地问,“没吃?为什么?” 苏华年笑着说,“我来找你啦,但是你美丽的前台小姑娘说见你要预约……” 喻知非有些吃惊地问她,“你现在在哪?” 苏华年甜甜地对他说,“我在一楼大堂。”她笑了一下,“不过我有点饿,现在准备回去了。” “我现在下来。”喻知非的语气带上了不常见的着急,“你先别回去……” 第66章 温情(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当喻知非急匆匆地到达大堂时,他竟然没有一眼找到苏华年。他有些失神地环视着周围,寻找着苏华年的身影。 “喻先生。”前台的接待小姐迎了上来,她礼貌地问,“请问您是在找人吗?” 喻知非想起苏华年说被前台小姐拦下,他便问道,“刚刚有没有一个女孩子来找过我?” 前台的接待小姐一愣,有些犹豫地指向大堂一个昏暗的角落,“是那个女孩子吗?” 喻知非远远地看见苏华年的身影,她坐在大大的落地窗边,望向窗外。她很安静地一个人坐着,喻知非忽然在想,如果不是自己恰好回拨了她的那一通电话,苏华年会在这里坐多久。 他细心地留意到,苏华年面前的一次性口杯有烟雾缓缓升起,他扭头对前台接待小姐说,“谢谢你帮她倒了热水。” 前台接待小姐显然一惊,她连忙说道,“您不需要向我说这个的,这是我的工作。” 喻知非淡淡地笑了,礼貌地对她前台接待小姐说,“以后如果是她来找我就直接让她上去。” 有些犹豫,但是前台接待小姐还是问了出来,“她是您的?” 喻知非微笑着,用他惯有的温和淡淡语气说,“她是我太太。” 说罢,留下诧异的员工愣在原地,他便朝着苏华年的方向前去。 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苏华年扭头看向她,随即脸上便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喻知非也淡淡地笑了起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就来了。”他有几分担心地问,“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苏华年看着他说,“只是突然很想你。” 来来往往的人们,有些嘈杂的四周,远处传来车辆的鸣笛声,忽然在此刻都寂静下来了。 只是突然很想你。 喻知非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地对她说,“走吧,我们回家。” 晚上,在浴室内。 苏华年几乎已经接手了护工的工作,在她不那么忙的时候,喻知非贴身的洗浴工作都是由她来进行。 喻知非靠在浴缸中,在温柔的水中,他双腿的肌肤显得更加苍白。他的肌肤如纸,仿佛一触即破一般。 苏华年很是心疼地用双手捂住他的足尖。 “华年。”喻知非感受到了她的动作,开口对她说,“其实现在的医学很发达,我想要站起来,也不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苏华年有些惊喜地抬头。 喻知非无奈地笑了笑,“不过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reads();。” 她歪着头问他,“为什么?” 喻知非耐心地对她解释,“就算是我做了手术,也只是能带着支架站起来而已,像正常人一样跑跑跳跳肯定还是不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她的眼睛,“但是你知道的,能够站起来一直都算是,”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的梦想。我还挺想尝试一下的。” “嗯。”苏华年坚定地点了点头。“那我支持你,我会陪你的。” 喻知非低下了头,他的头发在灯光照耀下形成的阴影,让他的神情看不太清楚。“爸爸妈妈都不同意。”他低低地说着。 “为什么?”苏华年有些好奇地反问。 “手术难免会有风险嘛,”喻知非无所谓地说。 “等等,”苏华年打断了他的话,“比如?会有什么风险?” 喻知非朝苏华年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最坏的大概也不过就是截肢吧。” 苏华年很坚决地说,“那我也不同意。” 喻知非看了看自己的双腿,有些无奈地说,“我也并没有感受到他们存在的意义。” 苏华年的手将喻知非的脚尖包裹在她的掌心,“你是一个完整的你,你能够感受到我,”她微笑着对喻知非说,“这对于我而言,就足够了。” 喻知非还想说些什么,“好了,”苏华年自顾自地说,“洗白白啦,上床睡觉觉吧。” 喻知非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看着苏华年刻意忙碌在浴室里转来转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带上了几分的苦涩。 将喻知非放在床上,细心地将他的枕头拍软一些,把杯子帮他盖好,苏华年也爬上了床。 躺在他的身边,想着喻知非刚刚的话,苏华年一改往常的叽叽喳喳,没有说话。 “又快要过年了。”喻知非感慨道,“时间过得好快。” 听到“过年”两个字,苏华年的心思一下子就从喻知非刚刚的有些沉重话题转到了过新年的喜悦上。 “那过年的时候你会给我压岁钱吗?”苏华年有些兴奋地起身,“不是说压在枕头底下睡觉可以快高长大吗?” “你都几岁了,”喻知非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我才不会给你压岁钱。” “我也没有拿到过几次嘛……”苏华年一半撒娇一半耍赖地趴在他的身上。她嘟囔道,“我小时候又没有拿过多少次。” 喻知非摸着她还有些微微潮湿的头发,听见她这么说,他手上的动作一滞,心疼地低头吻了吻她,“妈妈会给你压岁钱的。”他有些神秘地说,“我也有新年礼物要给你。” “是什么?”苏华年眼中闪烁着像孩子般兴奋地光芒。 “不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喻知非故意朝她卖了关子。他笑了起来,颇有深意地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拿什么来交换你的新年礼物。” 苏华年依旧保持着之前趴在他身上的姿势,她挑了挑眉毛,“比如?”看着他的眼睛,开口说,“你想要什么。” 喻知非一只手的指尖轻拂过她的腰,另一只手抵住她的后脑勺,在她的耳边,低声而却带有诱惑力地说,“我什么,都想要。” 第67章 过年(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你都想要?”苏华年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尖,“那你也得问问我给不给。” 喻知非揽住她的腰,有些霸道地问,“你凭什么不给?” “那就……”苏华年甜甜地说,“给吧reads();。”她吻上了他的唇。 一夜情深。 一直以来,苏华年都自持有着极其固定的生物钟,在她与喻知非结婚后,又必须是她先起床,喻知非才能起床,所以她总是会很准时地醒来,渐渐地苏华年连定闹钟的习惯都没有了。 而这天早晨,日上三竿,苏华年还在呼呼大睡。 喻知非有些无奈地看了看身边的人,不知道是因为将录音寄出不用赶去排练,还是昨夜的睡前运动太过疲惫,此刻的她依旧睡得很香。 他看了看时间,纵然有些不舍,还是推了推苏华年,“起床了。”他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对她说。“你是放假了,我这还没忙完呢。” “不要。”苏华年转身搂住了喻知非的腰,“*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她睁开眼睛,笑着对喻知非说,“陪我睡懒觉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苏华年依旧起床,熟练地帮喻知非穿衣,洗漱。 “拜拜。”她穿着睡衣站在家门口,看着车内的喻知非。“早点回来。” “好,今晚回来陪你吃晚饭。”喻知非看着窗外的她,微笑着对她说。 “我今天坐高铁回去一趟,不一定回来吃晚饭,”苏华年低下头,在窗边对喻知非说,“本来昨晚睡觉之前打算告诉你的,结果,”苏华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忘了。” “好,我知道了,”喻知非说,“回去看小月吗?” 苏华年摇了摇头,“快过年了,回去以前我跟小月待过的福利院看看院长。” 阳光有些刺眼,苏华年眯着眼睛看着喻知非,在她说完这句话后竟然有一丝慌乱从他的脸上闪过。 与他告别后,苏华年站在原地,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淡然的他脸上会出现那样的神情,摇了摇头,她想,或许是自己看错了 送走了喻知非后,苏华年才开始洗漱,换衣服,拿上自己准备好的礼品出了门。 两个城市本就不算很远,一路上都是熟悉的景色。 两个小时的高铁路程,再加上半个小时在公交车上的颠簸,苏华年很顺利地到达了福利院。 看着孩子们的在阳光下奔跑的身影,苏华年笑着,直接走向院长办公室。 她站在门口朝里望去,有个老妇人伏在书桌前,带着老花眼镜,开着台灯,认真地看着桌上的一张张纸。 “院长,”苏华年轻轻地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这个有些老旧的木门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办公室外有孩子们嬉戏打闹的声音,办公室内满头银发的老妇人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似乎没能一下子认出苏华年,院长摘下了眼镜,微眯着眼睛,在脑海里搜索着眼前的这个身影。 苏华年走了进去,她笑着对院长说,“我是华年。” “噢对对!”院长笑了起来,“我们小华年都长这么大啦,你弟弟呢?” 苏华年将带来的礼品放在院长的桌子上,“就记得小月,不记得我,我要吃醋了,”她故作生气地说reads();。 “人老了不比当年了。”院长拉过苏华年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来了就好了,我跟你说啊,这些东西走的时候全部都给我带走,我这用不上。” “我就知道你不要,我不是给你的还不成吗,”苏华年拿过一盒巧克力,“我给孩子们的,”她撕开漂亮的包装纸,“算是我请他们吃喜糖。” 苏华年微笑着低头取出一颗颗精巧的巧克力。 “你结婚啦!”院长十分激动地说,她笑得眯起眼来,脸上的皱纹都有了很好看的弧度。“你快跟我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他家是做什么的?他爸爸妈妈喜不喜欢你?” “哎呀,”苏华年有些害羞,“院长你怎么这么八卦……” 正说着,门口有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男孩子一边哭着一边说,“院长奶奶,有人欺负我!” 苏华年看着门口的小男孩,打趣地对院长说,“先把他们调解好再来审问我吧。” “你呀,”院长朝门口走去,经过苏华年身边的时候的时候扯了扯的头发,“老老实实地带着,不许溜啊。” 苏华年笑着应好。 听着外面还在跑跑闹闹的声音,苏华年环视着院长屋内墙上挂着的照片。 一张张照片,一年年时光。 细心的老妇人将它们都按照时间的顺序挂在墙上,她的面庞上逐渐有了皱纹,她乌黑的发间也悄悄爬上了银丝。 而不变的,是一张张照片上孩子们的笑容。 苏华年的指尖划过孩子们稚嫩的笑脸。每一个笑容背后都是一个不幸的故事,而在快门按下的那一刻,他们却都是快乐的。 忽然,她的指尖在一个女孩的脸庞上停下。她摩挲着那女孩的面孔,微微地笑了。 看着照片中的自己,恍若隔世。 苏华年细细地端详有着自己的这张照片,院长和蔼地将自己抱坐在腿上,苏华月在自己的身后满身泥土。 在记忆里搜寻着,她竟然想不起来这张照片是在什么时候拍的。 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猛然之间,照片一角一个无意间入镜的身影让她的视线定格。 一个坐着轮椅的少年。 那年苏华年也仅仅只有十一二岁,这个坐在轮椅中的少年,年长她几岁,却也只是刚刚成年的年纪。 带着那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在远离人群的树下,孤单地坐着。 苏华年凑近照片,她细细地看着。 照片已经泛黄,加之当年的摄影器材老旧,其实不太能够看清他的五官。但是她很确定, 这就是喻知非。 苏华年的记忆在飞快地倒带,什么时候,在哪个时间点,他在这里出现过。 一番挣扎之后,苏华年彻底放弃,她想不起来,一点都想不起来。 于是苏华年笑着拿出手机,把这张照片拍了下来。 她只当这是他们奇妙缘分的开端。 第68章 过年(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在福利院里闲逛,她摸摸老旧的栏杆,看看沧桑的老榕树。 在榕树下的长椅坐下,她看着操场上正开心地吃着巧克力的孩子们,自己的心中也有万般思绪涌上心头reads();。 摇了摇头,不想让自己再陷入悲伤中,苏华年仰头,看着蓝天。 从茂密的榕树叶子间的缝隙看着蓝天,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带着丝丝暖意 本想等着回家之后见面再问他,但是在榕树下,轮椅中坐着的那个身影却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拿出手机,苏华年想了想,怕他不方便接电话,于是发了条短信。 “在忙吗?” 喻知非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愣了许久。 “知非?”童尘看着眼前忽然走神的人,“你在听我讲话吗?” 喻知非看着手机,没有抬头,他淡淡地对童尘说,“你等我一下。” 推动轮椅,在一个僻静的角落,他拨通了她的电话。 “知非,”她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我刚刚在福利院的老照片上看见你了,可是我想不起来我小时候见过你,你还记得吗?”她带着笑意,“你当时为什么要来啊?” “我,”喻知非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他的眼眸中带上了几分无措。 听着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苏华年轻快地开口,“算了,等我回去你再跟我说吧。” 几句寒暄后,他们便结束了通话。 一整个下午,喻知非的工作状态处于混混沌沌当中,童尘只当他是身体不适,将他其余的工作能推则推,不能推的也都尽量调整。早早地就让他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返回家中。 杨云洁看见喻知非进门,她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时间,“你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她随口问道。 喻知非淡淡地应了一声,便进了书房,没有出来。 杨云洁看着喻知非紧闭的房门,她问童姨,“华年呢?” “说是今天回福利院看看去了,”童姨回答道,“早上才说的。” 听到童姨这么说,杨云洁放下手上的东西,走向了喻知非的房间。 轻叩房门后,杨云洁推门而入。 “你心情不好?”她开门见山地说,“跟华年回去有关?” “妈,”喻知非转过轮椅,面向窗外,“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他叹了口气,“每一天我都在害怕,我怕她总有一天会知道,我怕这一切会伤到他,我还怕……”他闭上了眼睛,声音中满是痛意,“她会离开我。” 杨云洁走向喻知非,“知非,何苦呢,也只不过是你自己不愿意放过自己而已,老一辈的事情,跟你们能有什么关系呢,”她耐心地说,“爷爷奶奶都已经去世了,我跟爸爸也是会走在你们前面的,尘归尘土归土,华年她怎么可能知道呢?”拍了拍喻知非的肩头,“就算是日后她知道了,也不会怎样的,你们的感情这么好……” 喻知非无力地将手倚靠在轮椅的扶手上,“纸是包不住火的,华年她总是会知道的。” “她不会知道的,你不说,我不说,我们都不说,她又怎么会知道呢?”杨云洁无奈地说,“你在害怕什么?只是一场过去了很多年的交通事故罢了,你只要记得,这件事故跟我们家里人没有关系,肇事司机也已经被判刑,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仅此而已reads();。你不需要有任何的负罪感,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这就是一件很普通的酒驾导致的交通事故。除了当时一家发行量很小的报社发刊了现场照片,一切的媒体报导也都是像我说的这样……” “那是你们”喻知非扭头看向自己的母亲,他有些气愤地打断了她的话,“在她苏华年的价值观里,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杨云洁也有些着急,“事实上你爷爷他也为自己的举动付出了代价了啊,”她皱眉,“他也很痛苦,他最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还不够吗?” 喻知非调转过轮椅,直视着母亲的眼睛,他声音不大,但却带着几分凛冽,“那当时被判刑的那个司机呢,他那条命,算在谁的头上?” 杨云洁听见他的这句话,霎时间安静下来,她定格在了原地,没有说话。 喻知非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像是在对自己的母亲说话,又像是在质问着自己,“我当时完全就是出于愧疚去了一趟福利院,我见到她的时候真的不知道她就是那个小姑娘,”他低下了头,苦涩地笑了,“我凭什么喜欢她,我又什么资格喜欢她?” “知非,”杨云洁看着自己的儿子,满是心疼。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而此刻的一瞬间,喻知非书房的门猛地被推开,苏华年兴高采烈地冲了进来,她激动地拿着手机,满脸笑容地说,“我刚刚收到邮件了!我的录音过了!” 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苏华年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房间内有些微妙的气氛,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妈,你们是……在吵架吗……”她有些尴尬地一点一点往后退,“不好意思啊,我应该敲门的,我先走了……” “过来。”喻知非朝她伸出手。 杨云洁以为他要将实情告知苏华年,她焦急地说,“知非,你疯了!” 喻知非无力地朝着杨云洁摇了摇头。 苏华年站在原地,没有走向喻知非,她看着有些不对劲的母子二人。 杨云洁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喻知非,然后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过来。”喻知非靠坐在轮椅上,朝苏华年伸出了手。 苏华年疑惑地看了看被杨云洁关上的房门,朝他走了过去,“你跟妈妈怎么了嘛。”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 喻知非一把拉过她,环住她的腰,抱着她。 轮椅上的他,有些疲惫地歪着头,正好倚靠在她柔软的小腹。 苏华年低头抚摸着他的头发,“你怎么了嘛,早上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怪怪的。”她有些不放心地问,“你最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喻知非将额头抵在她的小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闷声说道,“我头疼。” “你不早说,”苏华年着急地推开了他,“有没有发烧?我去帮你拿药。” 喻知非握着她的手腕,拉住她,不让她离开。 苏华年疑惑地看着他。 微微用力,将她与自己的距离拉得更小一点,“你给我抱一会就好了。”他又如同刚刚一般环抱着她的腰,微微歪头,靠着她。 苏华年笑了起来,她感受着他对自己的依恋,一只手拥上他的背,另一只手在他的太阳穴上轻柔地按着,“好吧,”她温柔地说,“给你抱一下下。” 第69章 过年(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新年踏着欢快的脚步到来了。 除夕,也终于来临了。 苏华月提着大包小包的蔬果,在菜市场的人群中穿梭着,在这个微寒的冬天,他的额角甚至有了汗珠。 而他身旁的简璐,两手空空,一身轻松。 “你在我家过年真好,”简璐看着卖力的苏华月。 “好吗?”他翻了简璐一个白眼reads();。“哪里好了,我怎么不觉得。” 简璐笑着开口,刚打算说点什么,就被妈妈远处的大嗓门噎了回去。“璐璐!”简妈妈大声地嚷嚷道,“那些年货你自己抱着,让小月拿着干嘛。”她冲到了他们身旁,抬手就对着简璐打了两下,“他胳膊前段时间不是还有伤吗,这都没好呢。” 简璐不满地揉着自己被拍疼的肩膀,“妈,这都多久了,他怎么就还没好全了……” “你闭嘴。”她凶巴巴地对着简璐说,然后抢过苏华月手中的大包小包,扔到来简璐的怀中,“你平时不是力气挺大的嘛,自己好好拿着。”说罢便走向了菜场的人群中。 看着简璐有些吃力的样子,苏华月于心不忍,他开口说,“我帮你拿吧。” “不用了!”简璐气呼呼地说。 “我帮你拿一点吧。”苏华月执着地说。 简璐迈开了大步朝前走,完全不理睬他。 “你,”苏华月在她的身后对她说,“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他追赶上她,“我这不是帮你嘛,你在生什么气。” 简璐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自顾自地往前走。 苏华月一气之下,头脑一热,他猛然用力将简璐拦腰抱起。 “你有病啊!”简璐嚷嚷着,“你快放我下来!你在想什么呢!” 苏华月黑着脸,朝回家的反向走着。“帮你拿东西啊。” 仰头看着苏华月拉长着的一张脸,简璐无奈地说,“你……真的有病……” 天色渐黑。 喻家的年夜饭也准备就绪,全家人嬉笑地坐在餐桌前。 童尘一家人也来到喻家,大家其乐融融地一起吃着这顿年夜饭。 喻知非自然地朝着苏华年的碗中夹着菜。 “哥,”喻知凡笑着起哄道,“你把好吃的都给嫂子吃了,我都没有好吃的吃了。” “吃你的吧。”杨云洁夹了一筷子的青菜堆在了他的碗中,“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喻知凡哼哼唧唧地说,“我不喜欢吃草。” 一片热闹中,苏华年忽然想起,这大概是她与弟弟不在一起的第一个年夜饭。在餐桌下,她悄悄地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给他。 “小月!新年快乐!年夜饭吃得开心吗?” 很快,她就收到了苏华月的回复。 只有一张照片。 苏华年笑着点开。简璐举着相机自拍,一家三口都笑得很开心。她的视线停留在苏华月随意搭在简璐肩头的手臂。 “好好吃饭。”喻知非在她的耳边对她低声说,“不然妈妈不会给你压岁钱。” 苏华年略带娇嗔地看了他一眼。 愉快的年夜饭后,众人围坐在客厅聊着家常。 喻知非悄悄拉过苏华年,“我们出去走走吧。” 她笑着点了点头reads();。 两人一同漫步在喻家小花园内。 “好冷啊。”苏华年忽然跑到喻知非的轮椅前方,回身看着他,一边笑着一边说。 喻知非看着她小跑跺着脚,两只手使劲地搓着,在空中绚丽的烟花下显得格外可爱。他眼中柔情仿佛要溢出一般,“有那么冷吗?”不禁笑着开口。 “真的很冷啊。”苏华年跑到他的身旁,“你不冷吗?”她伸手整理着围在他脖子上的墨绿色围巾。 “我不冷啊。”喻知非抓住了她的手腕,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苏华年任由他拉着自己,抬头看着天空中缤纷的烟火。“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她看着天空,忽然开口说。 “没有。”身后传来喻知非的声音。 苏华年笑了起来,果不其然。 她俏皮地甩开了他的手,将自己微凉的手伸进他的围巾内。 “你,”喻知非下意识地向后躲着。 “说嘛,”苏华年的手靠近他温热的肌肤,“你不说我怎么帮你实现愿望。” 喻知非微微往后仰着头,笑着把她的手从自己的围巾中抽了出来,裹在掌心内。捧到自己的唇边,对着她的手轻轻地哈着气。 苏华年感受到一股似有似无的暖意。 她看着喻知非,他就那么专注地帮她暖着手,就好像这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情一般。 “我跟你说话呢。”苏华年有些不满地说,“你有什么新年愿望?” “一直像现在一样,”喻知非淡淡地开口,“我的愿望就是一直像现在这样。这样就很好。” “好吧,”苏华年说,她低下头,用鼻尖蹭着他的手,“你真的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天空中有烟花绽放的声音,一声声的爆竹声预示着新年的到来。在一片嘈杂声中,喻知非听见她的轻轻的说话声就在他的耳边。 蓦然间,喻知非笑了起来,他松开了她的手。 “怎么了?”苏华年依旧俯身在他的身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忽然很想吻你。”喻知非的唇有着很好看的弧度。 “为什么?”苏华年愕然。 “因为想起了第一次吻你的时候。”喻知非伸手看着她,“第一次吻你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第一次?苏华年想了一下,很快,她便有些害羞地笑了。 那天他过生日,恰逢元旦跨年,也是跟今天一样的漫天烟花。 苏华年小跑离开他的身边,“不理你,没有新年礼物。”她在小路上朝前跑着,扭头对着喻知非笑着说,“你骗人,说好给我的新年礼物呢?” 喻知非在她的身后稍稍快速地推动着轮椅,在平坦的花园小路上追赶着她。“谁说我骗人了……” 人们都说,新年新气象。 而新年,他只想依旧这样。 第70章 假期(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因为过年,喻知非有了难得的假期,苏华年也因为录音的通过而感觉松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他们两人拥有了共同的闲暇时光。 他们两人窝在家里,苏华年依旧保持着每天练琴的习惯,喻知非一般都是坐在她的琴房内听着她弹琴,看着书。 有些时候他也会练练字,但是很快他就放弃了在苏华年练琴的时候练字的这个举动。 因为他每次开始写字,苏华年总会停下,她喜欢偷偷摸摸地溜到他的身边,看着他一笔一划地写着。 “你的字真的很好看。”苏华年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看着她。 “嗯,”喻知非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你夸奖过我很多次了,不用再说了。” “我说真的。”苏华年坐直了身体,俨然一副认真的架势。 “我没说你说的是假的啊。”喻知非觉得有些好笑,“你忽然这么较真做什么。” “第一次我看见你给我留的字条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一定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对你的印象还挺好的。”苏华年拉过喻知非的手,她又懒洋洋地趴在了桌子上,“要是你当时满纸鬼画符,我肯定很讨厌你,”她玩弄着他的手指,故作恶狠狠地说,“才不会嫁给你。” 喻知非听到她这么说,仿佛听到一个很有趣的故事一般,“从小爷爷只告诉我说练字可以修身养性,却也从未告诉过我字好看还可以骗到老婆。”他拨弄着她额边的碎发,调侃道,“还好你在遇见我之前没被书法老师给骗走。” “那你真的得感谢你的爷爷,”苏华年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她看着喻知非问道,“我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你的爷爷,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喻知非没有接过她的话,他专心地玩弄着她的头发。 “我跟你说话呢。”苏华年见他不理睬自己,作势就要打他。 喻知非抓住她的手,“你想要出去玩吗?”他忽然开口问她。 “出去玩?”苏华年看向窗外,阳光明媚。“今天天气是挺好的,”她反问道喻知非,“你想去哪?现在到处都是人。” 他淡淡地笑着说,“我怕你天天跟我一起在家里呆着会觉得闷。” 苏华年靠在他的肩头,“不会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时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出门,读书的时候要不是简璐拖着我出去,我也很少出去玩。”她闭着眼睛,呼吸着他的气息,“我不会觉得闷的。” 喻知非侧头看着她,“你们这个年纪的女生不都应该喜欢逛逛街买买衣服什么的嘛。”他不禁吻了一下她的额角,“虽然我可能不能陪着你,但是我也很喜欢看见你像寻常这个年纪的女孩一样……” “寻常这个年纪的女孩都在想方设法地给男朋友省钱。”苏华年猝不及防地开口打断了他。 他笑了起来,“你不用给我省钱,”揉了揉她的脑袋,“我还是养得起你的reads();。” 苏华年笑了起来,“谁要你养了,说不定我以后弹琴也可以赚很多钱。” “好好好,”喻知非一边笑着一边敷衍着对她说,“等你毕业了,我等你养我。” 温暖的阳光照进屋内,苏华年靠在他的肩头,懒洋洋地闭上眼睛。“我们去草坪上晒太阳吧。”她提议,“今天天气这么好。” “好啊。”喻知非看着她晒着太阳闭着眼睛,一副就快要睡着的样子,“你不会在草坪上睡着吧。” 苏华年睁开眼睛,在他的肩头,仰头看着喻知非,“我才不会。” 阳光下。 苏华年坐在草坪上,喻知非坐在轮椅中。 忽然,他见她躺了下去。 “你,”他笑着问她,“真的要睡着了?” 苏华年惬意地闭上了眼,“好舒服啊。”她在草坪上打了个滚,“草软软的,热热的,”她深呼吸,“小草的味道和太阳的味道,好好闻。” 喻知非学着她的样子深呼吸,“小草的味道?”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太阳的味道?有吗?” 苏华年点点头。 看着她一脸舒适,喻知非好奇地问她,“难得不会扎吗?” 苏华年如同鲤鱼打挺般坐了起来,“当然不会,”她曲膝而坐,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软软的。”她摸着草坪上的小草,“就是软软的,你怎么会觉得扎呢。” 喻知非摸了摸她的头,“你觉得舒服就好,”他微笑着对苏华年说,“我又没有在草地上打过滚。” 喻知非的笑容如阳光般和煦温暖,而苏华年却有一丝心疼涌上心头。 “你来草坪上陪我坐一会好不好?”苏华年带着几分撒娇,她期待地看着他。 “我?”喻知非坐在轮椅中,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怎么下去陪你?” 苏华年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你要干嘛?”喻知非看着她,“你不会要……” 苏华年双臂穿过他的腋下,用力,让他稍稍离开轮椅。然后伸出脚轻轻将轮椅踢开。 “你,”喻知非忽然觉得失去了支点,他有些慌乱地抱住了苏华年。 而在他的言语间,苏华年已经将他放在了草坪上。 她轻轻地推开他,“自己坐好哟。”她耐心地对他说,然后细心地低头将他的双腿摆正。 因为怕他觉得自己坐着会累,苏华年在他的身后坐下,揽过他,让他微靠在自己的身上。 “不扎吧。”她抱着他,在他的耳边问。 “嗯。”喻知非点了点头。 苏华年看见他伸出手,摸着阳光下的小草。在他的掌心触碰到小草的那一刻,脸上露出了像孩子一般喜悦的笑容,他带着惊喜,扭头对苏华年说,“痒痒的。” “对,”看着他开心的样子,苏华年心疼地将他抱得更紧了几分,“痒痒的。” 第71章 假期(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沐浴在阳光下,他们两个人互相依偎着,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着。 喻知非忽然想起她比赛的事情,“什么时候去?”他被阳光照耀得眯上了眼,“你这一届是在日本比赛?” “嗯。”苏华年点头,“在日本,比三轮。这三轮是以‘亚洲’为单位的选拔赛。”苏华年解释道。“应该在出国比赛之前国内还要办一场音乐会吧。” “有信心吗?”喻知非笑着问她。 苏华年在他的身后,把头低在了他的肩头上,有些沮丧地说,“一点都没有。” 听见她这么说,喻知非开口调侃道,“要是让高睿听见你这么说,他得气死。” “那我跟他的双钢琴都是第三轮的比赛曲目了,”苏华年依旧不高兴地说,“我这都不知道前两轮能不能过呢。” 喻知非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他温柔地安抚着她,“我会陪你去的。” “真的吗!”苏华年有些惊喜地抬头看着她,眼眸中有着如同这天太阳一般的光芒。“要很久的,比赛之前好像还有一个统一的音乐节活动,你有空吗?” “你就安心准备吧,我到时会陪你的。”看了一眼她,喻知非开口说。 “好啊好啊。”苏华年开心地点着头。 喻知非扭头吻了一下她的额角,“下午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有些好奇,苏华年看着他问。 喻知非故弄玄虚地说,“你的新年礼物,你去了就知道了。” 杨云洁和童姨站在阳台上,远远地看着两人。 童姨给杨云洁递了一杯茶,语气中带着喜悦,“你看他们,多好。” 杨云洁却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童姨疑惑地问。 “知非怕日后华年知道了当年的隐情……”杨云洁担忧地开口,“看着他们感情这么好,我怕到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都受不了。” “不会的。”童姨拍了拍杨云洁的肩膀,宽慰着她说,“以后等华年的年龄再大一点,成熟一些,他们也有个孩子,那时候的他们就会发现,以前的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童姨看着草坪上他们两人的笑容,语重心长,“没有爱不能跨越的鸿沟。” “没有爱不能跨越的鸿沟。”杨云洁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次,然后缓缓说道,“但愿吧。” 午饭后,喻知非神神秘秘地带着苏华年出了门。 “去哪?”她坐在车上,茫然地看着窗外。 喻知非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穿过了一条又一条繁华的街道,在接近城郊的地方,车停了下来。 苏华年趴在车窗旁,看见了一个女人,脸上马上便挂上了笑容。 “依雪。”打开车门,她微笑着朝那个女人打着招呼。 杨依雪迎了上去reads();。“欢迎你,来到我的工作室。”她看了喻知非一眼,“我真的觉得你会吓到她。” 轻快地笑了笑,“但愿不会,”喻知非说,“希望不会变成一个惊吓。” 苏华年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人。 “来吧。”杨依雪拉过她的手。一边朝里走,一边悄悄地对她说,“看在都是亲自设计的份上,不喜欢也不要告诉喻知非。你最好告诉他你很喜欢,这样我光包办你的穿衣,就可以保证永远不亏本。” 苏华年掩住嘴笑了起来。 纵然有了心理准备,在杨依雪推开门的时候她还是大吃一惊。 苏华年定在原地,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杨依雪整理着一字排开的一件件礼服。 “这是?”她扭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喻知非。 “你的新年礼物。”他轻轻地说。 “全部?”苏华年带着惊讶的语气反问,“你确定我真的需要这么多?” “走吧,”喻知非拉过她的手,“先都试试。”他一手操控着轮椅,一只手拉着她。 苏华年跟随着杨依雪的步伐挑选着礼服。 她们两人有说有笑地一边聊着一边挑着。 苏华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回头看着喻知非,“那你呢?你今天一直等我吗?” 他在轮椅中点了点头。 “你不无聊吗?”她站在一件件的礼服前,“我要很久的。” 杨依雪眼含笑意,“喻太太,相信我,你先生他不会无聊的。”她伸手取下一条红色的礼服,“他会期待着你换好时之后样子。”在她的身上比划了一下,“呐,先试一下这条。” 苏华年接过,在走进换衣间前,她又回头看了喻知非一眼。 “我会期待你换好之后的样子。”他朝苏华年摆了摆手,“去吧。” 在苏华年进去之后,杨依雪侧目看见喻知非的视线依旧停留在试衣间的帘布上。 他的眼底真的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杨依雪调侃着,“我很难想象等她以后试婚纱的时候,坐在门口的你会是什么样子。” 喻知非没有接话,他只是低头微笑着。 她穿婚纱的样子吗?纵然见过她穿各式各样的礼服,也依旧对她穿上婚纱的样子充满着憧憬。 忽然之间,帘布拉开。 苏华年一袭红裙。 这虽是一条用了正红色礼服,但穿在苏华年的身上一点也不显得张扬。杨依雪在这条裙子上几乎没有加任何的配饰,一流的剪裁,非常有质感的面料。让苏华年在人群中不夺目,却也出彩。 端庄的红色将苏华年的肌肤衬托得更有气色,抹胸的设计展现着她平日不常见的性感,腰身的收束紧密地贴合着她的身材,腰线处用了一条质地不同的缎带。腰线下的裙摆,没有用纱质的蓬松布料,而是用了很有垂坠感的面料,将苏华年身材的比例衬托到极致。 喻知非远远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第72章 假期(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上台的次数不算少,但她却不常穿红色的礼服。而生活中,她也不习惯将如此鲜艳的颜色穿在身上。 她有些无措地扯着裙角,低着头,微微抬眼看向喻知非reads();。 苏华年只见他看着自己,脸上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莫名地有些紧张,“不好看吗?” 喻知非笑了起来,他缓缓开口,“很好看。” “真的?”苏华年皱眉,“你不要骗我。” 他推动着轮椅,来到她的面前,“真的好看。”仿佛变魔术一般,苏华年看见喻知非的腿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首饰盒。 “这又是什么?”她好奇地问。 “低头。”喻知非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俯身。 “嗯?”苏华年穿着抹胸裙,俯身的时候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胸口。 喻知非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你在害羞什么?”他指了指她的手。“这里又没有别人,我什么没看过。” 苏华年听见他这么说,顿时觉得一股热流涌上自己的脸颊。“你,”刚想反驳道,而喻知非却伸出手,轻轻环抱着她。 苏华年感受到他微凉的指尖在她的脖颈处划过。 自从他们结婚后,如果因为弹琴的缘故,戒指没有在她的指间出现,那么必定是在她的脖子上戴着。自从喻知非将这枚戒指给她后,这枚戒指就从未离身。 此刻喻知非将它取下,她忽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甚至心里,也有点空落落的。 喻知非打开首饰盒。 苏华年一条项链和一对耳环呈现在了苏华年的眼前。她看着项链上的挂坠,一颗小小的红色的石头,转眼看着耳环,也有小小的红色石头从上面垂下。就在室内普通的光线下,它们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有着饱满的色泽。 “这个红色的是什么?”她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伸手摸了摸,随即笑了起来,“好好看。” 喻知非看见她的笑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边将项链取下,一边说,“你喜欢就好。” 他温柔地将项链环过她的脖颈,在脖颈后方扣好,细心地将她的头发轻轻地从项链内拨过。 然后便低头取出耳环,接着细心地穿过她的耳垂,大概是怕自己不小心弄疼她,喻知非的动作甚至有几分小心翼翼。 苏华年一直保持着俯身直视他的姿势,她的视线聚焦在喻知非身上,他专心地为她佩戴着首饰,仿佛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一般。 “好了。”喻知非满意地看着她,“去照镜子看看好不好看。” 苏华年提着裙摆,走到一边巨大的落地镜前。 小小的红色石头,将她整个人点缀得熠熠生辉。 喻知非看着在镜子前的苏华年,在她的身后说,“这一套留到最后颁奖音乐会的时候穿。” 苏华年回过头,笑着对他说,“你确定?我能坚持到颁奖晚会?说不定我第一轮就下来了。”她又看向镜子,“那多可惜,难得我这么好看。” “你一直都很好看。” 杨依雪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巧听见的是这句话,她站在门口,带着开玩笑的语气笑着问,“好像我进来的很不是时候……打扰你们了,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苏华年看着门边的杨依雪,“谢谢你,我很喜欢reads();。” 她走到苏华年的身边,一边整理着她的裙摆,一边对她说,“不用谢我,我收钱办事而已,要谢就谢他吧。”指了指在一旁的喻知非。 苏华年笑着低下了头。 “我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合适的……”杨依雪打量着苏华年,忽然,她的视线定格在了她的颈部。 杨依雪惊讶得瞪大了双眼,她扭头问喻知非,“这个,那场拍卖会你去了?这最后是你拍下来的?” 面对她的问题,喻知非只是微微颔首。 “天哪,”杨依雪喜笑颜开地凑了过去,“所有女人的梦想。”她伸手摸了摸苏华年项链上的小挂坠。 拍卖会? 苏华年低头看着在自己颈部跳跃着的小小红色光芒。 “请问,”她有些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这个,很贵吗……” “你不知道?”杨云洁挑眉,她笑着调侃道,“你应该让你的喻先生把他的所有□□上交,你要管住他的钱,过日子嘛,还是要……” 苏华年听得一愣一愣的。 喻知非哭笑不得地打断她,“依雪,看来你今天真的很闲。” “不,”杨依雪摊开了手,“我很忙,我先撤了,有事叫我。” 她迈开了步伐向门口走去。 “拜拜,”走到门口时她回身对苏华年说。 还没等苏华年反应过来,杨依雪便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说了四个字便转身离去。 苏华年听见后,不可思议地看着喻知非,满脸惶恐。 “价值连城。” 苏华年始终都知道喻知非有钱,对于她来讲,他真的很有钱。可在他们结婚后,这一点从来没让她在心理上觉得有任何的膈应。一是因为喻家一直秉持着节俭的家风,吃穿用度上丝毫不加浪费,苏华年在生活上并没有觉得与寻常人家有何不同。二是因为,喻知非也确确实实从未赠与过她任何价值不菲的礼物。 此刻的她,难免心理觉得有别扭。 不开心?当然不是。 苏华年心里明白喻知非的心意。 但让她欢天喜地,似乎又做不到。 “让你不开心了吗?”喻知非温和地开口,他拉过了她的手。 感受着来自他掌心熟悉的温度,苏华年摇了摇头。“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觉得,”她低头看了一眼,神情有些黯淡,“它们不应该戴在我的身上,它们的价值,值得戴在更好的人的身上。” “刚刚依雪说的是什么?”喻知非摩挲着她掌心的纹路,“‘价值连城’吗?” 苏华年笑着点了点头。 他没有抬头,“那么你对于我而言,是无价之宝。”依旧在摆弄着苏华年掌心的纹路,却认真地说出了这句话。 她快速地从抽走了自己的手。似是有些害羞地红了脸庞,苏华年揪着自己的头发,“那我必须得要谢谢你的眼拙了。” 第73章 启程(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喻知非笑了出来,说,“这算是眼拙吗?那我会眼拙一辈子的。” 苏华年满意地点头,“我希望你不仅眼拙,耳朵也不要太灵光。” “为什么?”喻知非感兴趣地问。 “这样等到比赛的时候,最起码还有你会觉得我是弹得最好的。”苏华年带着开玩笑的口味,“你还可以颁个一等奖给我。” “当然,”喻知非肯定地说,“你当然是弹得最好的。” 苏华年走到他的身后,俯身从背后拥住他,“喻先生,看来你不仅眼拙,耳朵也真的是出问题了。”她笑着说,“我好嫌弃你。” 拍了拍她的手臂,“完了,你才发现我眼,耳,腿都有毛病吗?”喻知非也半开玩笑地说,“可惜货物售出,概不退还。你嫌弃也没办法了。” 这一段时间,大概真的是苏华年到目前为止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就连马遥都在闲聊间开玩笑地问她,是不是爱情的滋润让她的专业水平进步飞快。 苏华年只是笑着摇头。 作为她的专业老师,马遥深知现在苏华年的状态正值高峰。看着苏华年一次次的走台,准备比赛。马遥的心中充满了信心,她常常很有把握地觉得,拿下日本的这三轮比赛,对于现在的苏华年来说,不在话下。 日子一天天地过。 时间也一点点地临近比赛。 在一天的走台结束后,马遥开车把高睿带到了自己好久不住的旧宅。 在车上,坐在副驾驶的高睿漫不经心地问,“老师,又要我干嘛?”他看着窗外,想到以前念书的时光。他常常因为练琴不认真而被马遥抓取家里罚他打扫卫生,而那时,苏华年还想一条小尾巴一样天天缠着自己。高睿忽然笑了起来,他问,“又要我去打扫卫生了?” “对啊。”马遥理所当然地说。 “我去。”高睿几乎要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什么情况?”他回忆了一下,“我最近没犯事啊。” 马遥一边开车一边说,“你是最近是挺老实的,用来奖励你,让你活动一下筋骨。” 纵然是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但亲眼见到“奖品”的时候,高睿还是被吓了一跳。 “变态吧,”高睿从储藏室拖出一捆又一捆的报纸,他蹲在地上,有些气喘吁吁地说,“老师,你哪来的爱好,收藏这么多报纸?” 马遥也有些为难地看着一地的旧报纸,“这……是我爸收集的吧,”她苦恼地思索着,“这些也太多了吧,”她自言自语地说,“该怎么办好呢?” “怎么办?”高睿笑着反问,“当然是扔了啊,不然你还想怎么办reads();。” 马遥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我把这些都扔了,我爸还不得把房子给点燃了。” “那你的意思是……”高睿仰头看着马遥,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反正你也孤家寡人,没什么事,”马遥笑了起来,“你帮我整理整理,按时间顺序帮我排列整齐吧。” “这些!?”高睿不可思议地反问道,“全部!?” 马遥点了点头,“这些,全部。” “我才不要!”高睿立马站了起来,他看着马遥,有些大声地说,“这多无聊,报纸又脏!” “你再说一次,”马遥指着高睿,带着冷冷的笑容,“来,再说一次刚刚的话。”她伸出食指,捅了捅高睿肩膀,“你小子现在横了啊,再说一次。” 高睿下意识地后背一凉,他想起以前读书的时候,每次自己没有练琴,被马遥发现的时候,她也是总喜欢做这个动作,他几乎没有思考,下意识地说,“没……没事,就是有点多,整理起来有点慢。” 马遥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好好整理,我先走了。” 高睿站在原地看着马遥的背影,她蓦然间回头对他说,“看来我真的给你的学生时期留下了很大阴影,高老师,这学期开始我们还要做同事,希望有机会我们的学生比赛场上见的时候你不要这么怂。”马遥笑了起来,“拜拜,慢慢整理,不着急。” 马遥把门关起来的一瞬间,高睿才反应过来,“我去,”他踹翻了脚边的一打报纸,“我在怕她什么啊,”他学着马遥的举动,点了点自己的肩膀,恨铁不成钢地对自己说道,“你都毕业这么多年了还在怕她什么。” 看着被自己踢散的一打报纸,高睿笑着摇了摇头,一天是自己的老师,一辈子都感觉是老师,再亲近,也还是会习惯听从她的话。 蹲在地上,开始排列着一张张的报纸。 他身上有着平时少见的耐心,马遥在窗外悄悄地看了高睿一眼,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慈爱,不管过了多少年,不管他们经历了什么,也不管他们变成了什么样子。她的学生,永远都是自己记忆中,纯真如同孩子般的样子。 高睿的手指渐渐被报纸晕染得发黑,他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泛黄的报纸。索性在地上坐了下来,在他回眸一瞥间,在一堆报纸中,有一张报纸映入了他的视线。 头版头条上有一张占据了巨大篇幅的照片。 配在一场车祸报导旁的一张现场照片。 这一篇老生常谈,拒绝酒驾,酒驾导致的严重后果,如此之谈的一篇毫无特点的报道。 一切都是如此的常见,就如同一篇平常的报导一般。 而高睿却收紧了握着报纸的手指,泛黄的报纸有了深深的褶皱。他紧紧地盯着这张照片。 雨夜,路边,被撞毁的车辆。 一个哭泣着的小女孩,她的身旁还坐着一个懵里懵懂的小男孩。 高睿的视线仿佛要将报纸所灼穿。 报纸上那个哭泣着的小女孩,是苏华年。 第74章 启程(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高睿看了看报纸上的内容,面色冷凝。 他将这张报纸整整齐齐地折叠好。放在了自己的口袋中。 深夜,喻宅。 苏华年满脸愁容地看着一地的行李。 喻知非已经上床,他半靠在床上,“你在干嘛?”他有些不解地问苏华年。 “好多东西。”苏华年蹲在地上,她打开了拉杆箱,整理着里面的行李,“我在想,为什么我就出去比个赛,能有这么多东西。” 苏华年自言自语地清点着,“谱子,衣服……”她拿出一本本的谱子,“我看看有没有拿齐。” “过来。”喻知非朝她摆了摆手,“别收拾了。”拍了拍身旁的床,“睡吧,明天早上再收一下就可以走了。” 苏华年摇着头,“不行不行,我要是带少了怎么办……” “你,”喻知非笑着说,“不用这么紧张吧。” “我没有紧张。”苏华年将一本本的谱子放在怀中,收紧手臂,抱着它们,“我才没有紧张。”她执拗地说。 “好好好,”喻知非无奈地说,“那你是因为无聊所以才数第五遍?” 听到他这么说,苏华年猛地抬头,“有这么多遍?”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喻知非,随即笑了出来,“我好像真的很紧张。” 放下手中的谱子,苏华年爬上床,她钻进喻知非的被子里。 “怎么办?”她拉住他的手,“我好像真的在紧张。”苏华年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闷闷地说,“我都不敢想比赛前一天晚上我会有多紧张。” 喻知非回握住苏华年的手,轻抚着她,“你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比赛,紧张是正常的。放轻松一点,就当锻炼一下自己。” “知非。”苏华年忽然很认真地开口。 “怎么了?”他侧目看她。 “我不是只当锻炼自己而已,”苏华年坐直了身体,她看着喻知非的眼睛。“我想要赢,我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她苦笑着说,“这是我的第一次大赛,但我们都清楚,这肯定也是我的最后一次大赛了。”苏华年继续说道,“我完全就是在透支自己腰部的健康来准备这次比赛,我常常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弹不了琴,那我的生活会是怎样……” “不会的,”喻知非打断了她,“不会有这一天的。”他将苏华年拉回了自己的怀中。 “你会一直在台上,”喻知非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对她说,“我会一直在台下看着你,为你鼓掌。”他一边有节奏地拍着他,一边继续跟她说着话,就像在讲一个很久远一样的故事一样,娓娓道来,“你会越来越优秀,你可以一直活跃在舞台上,很快,大家也会给你冠上‘新锐演奏家’的称号,你会开很多很多场的音乐会,我会收集你所有的现场录像。等我们老了的时候,你还会很骄傲地跟我们的孩子说,‘看,我跟你们一样大的时候,弹得比你们好多了……” 仿佛有一种魔力一般,苏华年在他的话语中沉沉地睡去。 听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喻知非微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在她耳边喃喃地说:“晚安,好梦。” 清晨,苏华年便早早起床,收拾东西准备出发reads();。 杨云洁拥抱着苏华年,“加油,妈妈在家里等你好消息。”说罢,她还亲吻了一下苏华年的脸颊。 苏华年有些害羞地躲避着,“谢谢妈妈。”她甜甜地说。 童尘开着车,一路疾驰朝机场驶去。 苏华年看着窗外,忽然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次去比赛的阵仗有多大。 马遥作为专业老师,这么大的比赛是肯定要陪伴在苏华年的身边,临场提出一些意见。高睿更不用多想,他是她的双钢搭档,就算是不知道能不能走到最后一轮,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跟她一起呈现他们排练已久的节目,为了做好万全的准备,他还是从第一轮就陪在她的身旁。 而喻知非,苏华年看着身旁的他,完全是出于自己心理上的依赖。 因为知道他出门多有不便,所以她从没开口向他提及希望他能够陪自己一同前往。心中的小心思却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他的面前。 “谢谢你。”苏华年笑着对喻知非说。 “什么?”忽如其来的致谢,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谢谢你陪我。”苏华年认真地说。 “嗯。”喻知非笑着点了点头,轻松地说,“不客气。” 他们一行人乘坐同一班飞机前往日本,在机场,喻知非与高睿一同出现在苏华年面前的时候,她不免有些尴尬。 “早,”喻知非礼貌地同马遥与高睿打着招呼。介绍着身旁也要与他们一道同行的童尘。 高睿看着喻知非,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你过来一下。”高睿拉住苏华年,将她拖到了一旁。 “你干嘛?”苏华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顺势被高睿拉到远离人群的另一边。“你又发什么神经?”苏华年甩开他的手。 “你,”高睿伸出一只手指着苏华年,“你,”看了看远处的喻知非,高睿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我?”苏华年也指了指自己,“我脸上有东西?” 想了半晌,高睿开口说,“算了,没事。”他把手□□自己的裤兜,漫不尽心地说。 “你有毛病吧。”苏华年脱口而出。 “我有毛病?”高睿冷哼着反问,“你说我有毛病?”高睿咄咄逼人地对苏华年说,“有毛病的人是你。” 马遥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远处的苏华年和高睿两人,她眼看着他们之间的气氛仿佛有火苗在升起。 她小跑到两人身边,“能不能让我省省心。”马遥一把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苏华年头也不回地走回到喻知非身旁。 马遥低声地威胁着高睿,“我警告你,别再招惹她。她结婚了,喻知非陪她去很正常。” “不是,”高睿着急地开口,“这都哪跟哪,不是这回事……” “给我个面子,算我求你了,”马遥拽着他,语气软了下来“不管你是什么事,都给我等她比赛完了再说。” 高睿看着在喻知非身旁开心地笑着的苏华年,没有说话。 第75章 秘密(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飞机的航行依旧让苏华年感到恐惧。 马遥知道苏华年一直都很害怕坐飞机,扭过头去,打算安慰一下苏华年。却只见苏华年倚在喻知非的肩头。 她的眉心微皱,神色有些不安。 喻知非侧身,一只手抚在苏华年的脑后,一只手握着她的手。他在她的耳边低声地喃喃耳语。 仿佛那就是一个属于他们两人寂静的世界 马遥微微地笑着转过身,不再去看他们reads();。 高睿坐在马遥的身旁,神色凝重。 “喻知非虽然身体不太好,但对华年挺好的。”马遥开口对高睿说道,“我看华年也是真的喜欢他,你们两个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一开始是她放不下,好不容易她走出来了,我又要劝你。”拍了拍高睿的肩头,“你当时选择离开她,就应该知道,她不会再属于你了。” 选择。 高睿在心底重复着这个词,他看向窗外。 飞机在空中平稳地翱翔着,一段不算长的航行过后,缓缓地降落在日本这片国土。 在比赛开始之前,有一个针对参赛者统一举办的音乐节。 在这几天内,苏华年必须要跟其他的参赛者一起住在营地,参加各种各样的大师班,进行许许多多的彩排。不仅是她,马遥跟高睿也将住在这里。 喻知非将苏华年送到住处,安顿好她,“我走啦。”拉着她的手,微笑着说。 倒是苏华年有些忸怩,她没有说话,拉着他的手。 “我真的走啦。”喻知非见她不开口,作势就要走。 他刚刚推动轮椅,苏华年不仅没有松开他的手,反倒是跟着他走。 笑着看向苏华年,“你几岁了?快松开我。”喻知非晃了晃她的手。 苏华年松开了他的手,有些不舍地俯身,她撒娇般地用头拱了拱他的额头,“好吧,拜拜。” 轻轻吻上了她的唇,“有演出的时候我会来看你的。”喻知非温柔地对她说。 苏华年站直了身体,“快走吧。”她朝喻知非挥着手。 看着喻知非渐渐远去的背影,苏华年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依赖他。 喻知非刚刚走出苏华年的房间,高睿便迎了上来。 “我们聊一聊吧。”他开门见山地说。 “怎么?”喻知非礼貌地问,“有什么事吗?” “没事。”高睿随意地说,“聊聊一些你我的往事而已。” “好。”喻知非点了点头。 他们两人在空旷的花园中走着。 喻知非只是静静地推动着轮椅,没有开口说话。 远远望去,有着与国内截然不同的建筑,喻知非仰着头,仿佛身旁没有人一般,若无其事地看着。 高睿忽然间笑了起来。 “有什么往事,在高先生看来是如此好笑的吗?”喻知非移开了视线,他看向高睿。 “我在想,你听完这段往事之后,还能不能有这样淡然的神情。”高睿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嗯,但愿你有吧。” 喻知非平和地说,“那我倒是很有兴趣听听,是个怎样的往事。” “你之前跟我说什么?”高睿靠在树边,云淡风轻地说,“你跟苏华年,你们两个人是‘你情我愿’?”像是说出了什么很好笑的话一样,高睿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你还跟我说她有选择的权力?” 喻知非说,“当然reads();。”他轻笑,“这是现状,并不是往事。” “没错。”高睿点了点头,“这是现状,但是也很有可能会变成往事。”他饶有兴趣地说,“我知道你的奶奶是在不久之前病逝了,那么你的爷爷呢?”高睿仰头看着天空,“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他的新闻,也是一位很有成就的建筑师,可惜了,因为抑郁症而自杀身亡。” 高睿笑着问喻知非,“他是为什么死于抑郁症的?嗯?” 喻知非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冷冷地笑着,高睿看着喻知非的眼睛,“你说呢难道除了我说的这一件,你还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喻知非下意识地抓紧了轮椅的扶手,他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高睿掏出口袋中一张泛黄的报纸。若无其事地在喻知非的面前晃过,“你说,如果我给你的喻太太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高睿低头看着手中的报纸,“一家你们喻氏没做好公关的纸媒,印刷量少得可怜。当时发行的当日也几乎被你们全盘购入。”语气中带着戏谑,“谁能想到在这么多年后的今天,它又重新出现了。” 喻知非轻阖着双眼,面色冷凝。 看着他,高睿有些恶狠狠地说,“你到底凭什么过得如此心安理得?” 苏华年手中抱着喻知非的外套,在小花园中焦急地寻找着喻知非的身影。 远远的,高睿便看见苏华年的身影。 “你太太在找你。”他将那张报纸放回到自己的口袋中。“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快告诉她的。”高睿弯腰,直视着喻知非。“一是让她安心地比赛,二是,让你无时无刻不在害怕,”高睿勾起了嘴角,“小小地折磨你一下。” “一颗地雷,出现了。”高睿小声而具有威胁力地说。“只要我轻轻地踩下去,‘砰’”他在喻知非的耳边说道,“你觉得,苏华年她,还会是你枕边的‘喻太太’吗?” 带着一丝挑衅,他轻拍了一下喻知非的肩头。“我先走了。” 转身,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喻知非呆呆地愣在原地。 如同溺水般的窒息感,一阵极大地恐惧朝他袭来。这种害怕的感觉,就像一只大手,紧紧地扼住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此刻的苏华年,带着他所熟悉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身旁。 “你把外套落在我那里了。”她的喋喋不休回荡在他的耳畔,“你总是不记得穿,然后就会感冒,你不许生病,不然我会溜出去的……” 抬眼看着她。 眼神中的纯粹,笑容里的干净。 这些,究竟还会属于他多久。 喻知非不知道。 他只觉得忽然一阵寒意,彻头彻尾地袭来。 “你冷吗?苏华年握住喻知非的手,感受着他的体温。 而他却只是不动声色地开口说,“起风了。” 第76章 秘密(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告别了苏华年,喻知非坐在前往住处的车上。 时间以至傍晚时分,黄昏下的日本街头灯火阑珊,带上了几分文艺气息。 车辆在路上平稳地行驶着。 “你这几天要画出来的图有这些……”童尘坐在喻知非的身旁,递给他一张纸,“喏,帮你列出来了,也不算是太多。” 喻知非怔怔地望着窗外,没有接过童尘手中的那张清单。 带着一丝疑虑,童尘开口问,“知非,你怎么了?” “没事。”喻知非回过神来,接过童尘手中的纸张,低头看了起来。 而他的思绪却渐渐地抽离。 他在害怕,准确地来说,他很害怕。 往事一幕幕地涌上心头…… 很多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天,喻知非第一次来到了南部小城的一家福利院。第一次见到那个小女孩的时候,她坐在福利院老旧的钢琴前。脸色带着不合时宜的庄重与认真。 喻知非好奇地看着她。 感受到他投来的目光,她抬头朝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很多年过去,直到如今,喻知非都无法忘记那个笑容。 在当年,他也不过是一个正值青春年少的男孩子。他几乎没有朋友,并不是生性孤僻,只是害怕见到别人第一眼投向自己的那道异样眼光。 所以在那一刻,苏华年朝他投来的那抹笑容,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中,再也没有忘却。 童尘看着出神的喻知非,不免有些忧虑。 晚餐时,草草吃了几口,喻知非只觉得味如嚼蜡,便放下了碗筷。 见他几乎没有吃饭,童尘问,“你真的还好吗?”他看着喻知非,眉头微蹙,眼底尽是担心。 “我很好。”喻知非淡淡地开口说。 “你确定?”童尘也放下了碗筷。 “嗯。”喻知非点了点头。 不放心地伸出手,试探着喻知非额头的温度。 童尘本就皱着的眉头,在感受到他的体温后便皱得更紧了。 这么多年来,因为喻知非免疫力较低于常人,所以每次只要他一感冒发烧,就必定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但凡是到了换季,或者是温差较大的时候,全家人必定是时刻关注着喻知非reads();。 在工作上陪伴喻知非多年,童尘早已发现一个规律,每当喻知非感到压力特别大的时候,总是会开始伴随阵阵的低烧。但这种情况在他与苏华年结婚后的一段时间内几乎没有出现过。 童尘不解地看向喻知非。 近来工作上并无需要多加操心的事务,而他与苏华年每日你侬我侬,也实在是一幅羡煞旁人的景象。 “你到底怎么了?”思索许久,童尘还是问道,“最近有什么让你很苦恼的事情吗?” 喻知非微微地笑着,“我真的很好。” 童尘撇了撇嘴,“好吧,”他无奈地说,“我就猜到是这样,你不愿意说我也没办法。” 看着面前这个脸色带着些许苍白的男人,童尘不禁摇了摇头。他从小与喻知非一起长大,身体的残疾使得童年时期的喻知非并没有多少朋友。由于自己母亲在喻家工作的缘故,童尘也频繁出现在喻家,而恰好年龄相仿的两人,就这么一来二去地成为了朋友。 这么多年,童尘清楚地知道喻知非性格,了解他的生活习惯,明白他的喜好。但童尘从未看透的是,他的隐忍,到底能够达到什么样的程度。 他见过面对病痛时的喻知非,当时自己的父亲正在为他治疗。喻知非的双腿上扎着一根又一根的银针,他冷汗涔涔,双手紧紧地扯住床单,面色惨白,却也不肯说出一个“疼”字。 他也见过在处理工作时的喻知非,当设计稿不能通过时,他不管自己的身体状况有多糟糕,也是跟随着一整个团队熬了一夜又一夜。他努力地画好自己的每张设计图,他努力地让自己强大,他努力地让大家去忽视身体上的残疾,他努力地去赢得尊重以及平等。这一切的一切,他从来都不于旁人诉说。媒体常常赞颂他的才华,感叹他的身残志坚,却从未见到他夜夜的努力,未曾见过就算病榻上的他,床头也依旧有着一张张的图纸。 童尘叹了口气,喻知非如此之隐忍的性格,如此之重的心思,总会给他的身体带来消极的影响。 喻知非推动轮椅,离开了餐桌。望向他在窗前的背影,习惯了他的身旁总有苏华年黏着他的身影,童尘忽然觉得,形单影只的喻知非,有着从未有过的孤独。 “在想你的小娇妻?”童尘刻意地与他开着玩笑,“不习惯自己一个人了?” 没有移开视线,喻知非依旧望着窗外。“不习惯一个人?”他轻轻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带着几分自嘲地笑了,“多少年我都是一个人,有什么好不习惯的。”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诉说着一个久远的故事,“一个一直喝着苦水长大的孩子,从未尝过什么叫做‘甜’,而突然有一天,他拥有了一把糖果,第一次吃下的时候,他便感慨:‘糖果真甜’,渐渐地,便习惯了这丝丝甜意。直达糖果被他吃完的那一天,又开始以喝苦水为生,才发现,真的好苦,苦到他无法承受……”喻知非停了下来,他摇了摇头,然后面带微笑地看向童尘,“我突然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童尘伸手轻捶了一下他的肩头,“怎么就不能跟我说?”他歪着头笑着看他,“你这人真是没把我当朋友……” 喻知非的手机铃声打断了童尘的话,他有些不满地伸长脖子偷窥着他手里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当看清来电的人是谁是,童尘微笑地离开了喻知非的身旁。 在转身离开房间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喻知非依旧坐在窗前,依旧孤身一人,但是面容却变得柔和了许多,他眼角的笑意也掩饰不住地露出。 这一切,皆只因为这通来电主人的姓名被写于他的心尖。 第77章 秘密(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电话里传来了苏华年的声音,她喋喋不休地说着今天发生的琐事。 喻知非笑了起来。 “明晚说是在这里的小酒吧里有一个聚会,你要不要来?”忽然间,苏华年话锋一转,征询着喻知非的意见。 “我吗?”喻知非先是一愣,随即说道,“我就不去了吧,你好好玩,玩的开心点。” “你也来嘛。”苏华年一半哀求一半撒娇地说,“我又不认识几个人,你来陪我嘛,来吧来吧。” 抵不过她的软磨硬泡,喻知非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好了,我去陪你。”他笑着问,“这下你满意了吧?” “满意!”苏华年语气中带上了雀跃,她欢快地说,“明天见reads();。” “明天见。” 这一晚,她一夜好梦,而他却一夜无眠。 第二天,喻知非如约出现在苏华年所提及的小酒吧门口。这里已经聚集着许许多多不同肤色的人,他们讲着不同的语言,有着不同的肤色。 苏华年推着喻知非,不时俯身与他耳语,这种明显的亲昵让许多的人都对他们投来了目光。 “坐这里?”在一个有些昏暗的角落,苏华年询问着喻知非的意见。 他点了点头,“我都可以。” 高睿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在离得有些远的地方坐下。 苏华年随意地披着头发,身着一条连衣长裙,一件米白色的毛衣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脖颈间的项链恰当好处地点缀着她,将她衬托得更加慵懒动人。 喻知非看着她,眼眸中带上了几分深情。 迎上他的目光,苏华年感受到了他的爱意,“我去唱歌给你听吧。”她笑着说,“就像当时在‘蓝调’,我们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 喻知非伸手将她的发丝捋到耳后,对她点了点头。 苏华年起身,朝着酒吧中间的小舞台走去。 喻知非的目光始终跟随着她的身影。 走上了台,苏华年有些羞涩地冲着台下笑了笑。她拿起放置在台边的一把吉他,坐在了吧椅上。 在这个小小的酒吧内,除了往时常常光顾的客人,还聚集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参赛选手。他们热情地鼓掌,在台下朝苏华年舞动着双手。 苏华年低着头,她坐在吧椅上,抱着吉他,指尖轻扫过吉他的琴弦,从容地调音。将自己的头发拢在耳后,抬起头面对着台下,对着面前架在话筒架上的麦克风淡淡地说, “singformyhusband.” 她的这一句话如同砸在平静湖面上的一枚大石头,台下的观众们纷纷炸开了锅,他们吹起了口哨,热烈地欢呼着。 而苏华年却依旧淡然地笑着,她看向台下坐在角落中的喻知非。 他坐在一个黯淡的角落,以至于苏华年在台上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她知道,他的目光,永远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高睿看着他们两人的视线越过喧闹的人群,在交汇的瞬间,仿佛世界也随之而安静下来。 苏华年轻轻拨弄琴弦,一个由分解和弦构成的前奏,带着春日清新的气息。她开口呢喃般地哼唱着。 灯光师配合着她的音乐,将舞台的灯光转暗,只有一束暖黄的光照耀在苏华年的身上。 她微笑着开口, (歌词来自戴佩妮词曲演唱的《我们的故事》) “窗外吹来的一阵冷风, 故意扰乱了你的发丝, 你缓缓拨弄着白头发的姿势, 像不耐烦的小孩子。” 喻知非听着耳边传来的歌声,他也不自禁地笑了起来reads();。 对于苏华年而言,用音乐去抒发传递她的情感,仿佛比用言语更加直接。纵然台下的许多听众不懂中文歌词的含义,但是苏华年歌声中的软糯甜蜜,以及无法掩饰的爱意却传递到了每个人心中。 “我承认我喜欢你唱的那首老调子, 所以我小声地跟着你哼, 到我老的时候才会记得。” 苏华年自弹自唱着,带着诉说一般地歌唱。暖黄色的灯光照在她米黄色的毛衣上,她柔和得仿佛可以捧在手心的暖阳。 “聊一聊我们各自那段往事, 多年以后是不是还有坚持。” 听着苏华年这句歌词,喻知非仿佛觉得当时在‘蓝调’为了高睿而撕心裂肺地歌唱的她真的已成云烟。 此刻的苏华年,轻快而欢愉地弹着吉他,唱着歌。 高睿也看着她,他仰头喝尽了桌面上放置已久的那杯酒。 口中灼热,心中刺痛。 苏华年继续地歌唱着, “原来爱情这回事, 烦心一辈子, 幸福让人欲言又止。” 台上的她笑着, 台下的他也笑了。 高睿握紧了手中的酒杯,他的指尖发白,青筋分明,似乎就将要把这杯子捏碎。 “原来活着的样子, 是坦然的过一辈子。” 在歌曲的尾声,苏华年轻轻地重复着这句歌词。 听着,高睿蓦然间松开了手中紧紧攥着的酒杯,望向喻知非。 在苏华年的歌声中,喻知非感受到高睿向他投来了一道凛冽的目光。 此刻的苏华年,歌声中依旧带着丝丝甜意。 而喻知非只觉得刹那间周身寒冷,他闭上眼睛, “原来活着的样子, 是坦然的过一辈子。” 场内因为苏华年的歌声而一片寂静,听着她的歌声,喻知非睁开双眼,迎上了高睿的视线。 在苏华年的一曲结束后,现场爆发出了阵阵掌声与欢呼。 喻知非的余光看见高睿起身,他走上了台。 随着他一步一步接近苏华年,喻知非仿佛看见他们的婚姻正在一点点地生出缝隙。 台上的苏华年,带着笑容,弯腰鞠躬致谢。 高睿直接大步迈上台,一把抢过苏华年手中的话筒。 她怔怔地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身旁的高睿,有些疑惑地开口问,“怎么了?” 第78章 平息?(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怎么了?” 高睿看着苏华年的眼睛,她的眼中还有着甜蜜与爱意,一把名叫幸福的小火苗在她的眼底燃烧,唇角保持着刚刚演唱中很好看的弧度。 攥紧了手中的麦克风,久久地看着她。 对于苏华年而言,一张美好生活的蓝图才刚刚在她的面前打开。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有她深爱的人,在一点点地接近自己在专业上所憧憬的目标……她会有着自己心中期待的未来,他们会一起迎接这个未来的到来。 该怎么开口告诉她? 告诉她眼前她所拥有的一切幸福只是一个外壳,撕开层糖衣,让她直面里面苦涩至极的事实。 亲手将她的生活击破。 亲手推她入无底深渊。 然后呢?高睿在心中反问着自己。 然后自己要做什么呢?抛开背叛的身份,重新带着一副救赎者的姿态回到她的生活中,带着自己所谓的满腔爱情去抚慰她,与她再续前缘? 高睿自嘲地笑了。 不可能。 此刻的苏华年,全身心地爱着喻知非。被一个男人这样捧在掌心般地疼爱过,就算与他分开,他也会是她一生中深刻的烙印。 爱之深,情之切,痛会有多刻骨? “嗯?”见高睿久久没有回话,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苏华年歪着头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像是恍然大悟一般,“你也要唱歌对不对,我把地方让给你啊……” 高睿深吸一口气,仿佛做了一个什么决定一般reads();。他一把握住了苏华年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拽到了台侧的钢琴前。 “诶……”忽如其来的力量让苏华年惊呼出声,“你又发什么疯?” 拖开琴凳,高睿在钢琴前坐了下来。 苏华年被他拽着,始终站在钢琴的一旁。 高睿面对着钢琴,竟又有几分失神。 台下的观众看着他,开始起哄,夹杂着吆喝和口哨声的掌声,此起彼伏。 在角落中一言不发的喻知非,双手握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中。没有痛,只有一浪高过一浪的,无法抑制的害怕。 “我下去了啊。”苏华年对高睿说,“你自己爱干嘛干嘛。”在连绵不绝的起哄声中,苏华年只觉得分外尴尬。 “举着。”高睿语气中有着故作的不在乎,他将麦克风凶巴巴地扔到苏华年手中。“我要唱歌,帮我举着。” 苏华年有些莫名其妙地说,“那你早说嘛,吃枪药啦。” 她站在舞台内侧身侧,微微退到他的后方,恰当好处地,将高睿的身影毫不遮拦地展现给台下的观众。 苏华年安静地在一旁举着麦克风,没有一丝不耐烦,仿佛就像是不存在一般。 高睿抬头看了她一眼,耳后悄无声息地爬上了红晕。 尽管她的视线依旧在搜寻着台下喻知非的身影。 台下的喻知非,看着高睿凑近了苏华年手中的麦克风,微微开口。 喻知非闭上双眼,他只觉得心中的那颗地雷,即将引爆。他皱着眉,无力地等着爆破的那一瞬间。 “祝你,幸福。”半晌,只传来这四个字。 高睿仰头看着苏华年,有些别扭地对她说出这四个字。 然后抬手,触键。 柔和流畅的钢琴声,顿时环绕在这家小酒吧内。 苏华年的视线从台下,回到了高睿的身上。 他的周身有着一种少见的平和,一如他年少时的模样。 缓缓开口,娓娓道来。(歌词来自田馥甄原唱《小幸运》) “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我听见远方下课钟声响起, 可是我没有听见你的声音, 认真呼唤我姓名。” 指尖流淌着旋律,口中淡淡地吟唱着。 台下有来自中国的选手,对于苏华年与高睿的往事,或多或少有些耳闻,不禁一片哗然。 “爱上你的时候还不懂感情, 离别了才觉得刻骨铭心。 为什么没有发现遇见了你, 是生命最好的事情reads();。 …… 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 原来我们和爱情曾经靠的那么近。” 苏华年就在高睿身旁,那么近地看着他。 时过境迁,往事随风。 他的睫毛很长,苏华年隐隐约约在长长的睫毛下看见泪水的痕迹。 “可我已失去为你泪流满面的权利, 但愿在我看不到的天际, 你张开了双臂, 拥抱你的注定, 他会有多幸运。” 喻知非缓缓地松开了握成拳的双手,指甲在掌心留下了明显的痕迹。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深呼一口气。 他的与苏华年的这张桌子上并没有任何的酒水,拦下了一位服务生,要来了一本夹杂着冰块的酒,一饮而尽。 他能感到冰块的寒冷夹杂着酒精的灼烧感,一路向下蔓延,最后聚集在他的胃部,带来一阵又一阵的痛意。 他看着台上的高睿,起身,轻轻地拥抱了苏华年。 高睿身形挺拔,面容俊朗,脸上依旧带着不在乎的神情,却拉过苏华年的手,轻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喻知非看着高睿,他知道,终究,他也是舍不得的。 鞠躬,下台,喻知非的视线停留在他们两人的身上。 远远地,他看见苏华年被几个年龄相仿的女生拦下,她们微笑地寒暄着。 高睿抬眼看着喻知非,离开苏华年身旁,缓步朝他走来。 在喻知非的对面坐下,高睿懒散地靠坐着,他点燃了烟,冷笑着问,“你害怕极了吧?” 高睿吐出的烟雾在两人之间萦绕。 “对。”不加掩饰,喻知非承认道,“我很害怕。” “你很害怕,”高睿轻轻弹落指间的烟灰,“你在害怕什么,喻知非,你到底是在害怕她会离开你,还是在害怕会伤到她!”猛地在烟灰缸中掐灭这根烟,他逼问着他,“你只是在害怕会失去她吧,你根本就没有害怕过会伤害到她!”远远地指着苏华年,“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你看看她脸上的笑。喻知非,”高睿低声地对他说,“我警告你,你最好把这件事情烂在自己的肚子里,一辈子都别让她苏华年知道!” 高睿从口袋中掏出那张泛黄的报纸,“我不会告诉她的,”他淡淡地对喻知非说。高睿修长的手指撕碎了那张承载着陈年往事的纸张,将它的碎片洒落在烟灰缸中。拿出打火机,点燃了烟灰缸中的几根烟蒂。 “但是她不知道,不代表你能忘掉。”在那些报纸被烧毁的瞬间,高睿看着喻知非的眼睛,“你要永远记得,你远没有你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你从来没有真正给过苏华年‘选择’的权利。” 说罢,高睿果断地转身离去。 喻知非仿佛身上的力气都被抽离了一般,他无力地靠坐在轮椅上,胃部传来的疼痛一下又一下地击打着他,脑中依旧回荡着高睿的刚刚的话。 第79章 平息?(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被周围的女孩子包围着,她们饶有兴致地八卦着,而苏华年的余光却一直投向小酒吧的一个偏僻角落。 远远地,她看见高睿坐在了他的身边。 苏华年伸长了脖子,朝他们张望着。 隐隐约约,仿佛看见他们之间产生了一番争执。 苏华年心不在焉地同她们寒暄着。 她看见高睿果断地转身离去,只剩下喻知非一人坐在桌前。 他双目失神地望着桌面。 整个小酒吧内都是三五成群聊着天喝着酒的人,唯独他,只身一人地坐着。 苏华年皱了皱眉,竟生出几分心疼。 寥寥几句后,苏华年便从叽叽喳喳的一群女生中脱身。 她快步走到喻知非的桌边,“你们吵架了?”苏华年看着高睿的背影,疑惑地问。 “没有。”喻知非淡淡地对她说。 苏华年看见他的手似是无意地抵在胃部。她有些担心地问,“你胃疼吗?” “没有。”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苏华年满脸不信地看着喻知非。 “你喝酒了?”苏华年无意间看见桌上的空空如也的酒吧,皱起了眉。 “没有。”喻知非想也不想地便回答。 “那这是什么?”她拿起了酒杯,像一只小警犬一样地嗅着。“明明就有酒味。” 喻知非见她的样子煞是可爱,不禁笑了起来。 “你笑。”苏华年正在气头上,看着眼前的男人却若无其事地笑着,“你还好意思笑,谁许你喝酒了?”她伸手捅着他,“一点都不自觉,你什么时候有的好酒贪杯这个好习惯了?” 不知是笑岔了气,还是有些不舒服。喻知非的脸上仍然带着笑意,却掩住嘴唇低声地呛咳。 苏华年有些心疼地轻拍着他的后背,口中依旧念念有词,“看你以后还喝不喝酒,我就一下子没看住你,你就偷酒喝,还撒谎骗我。”越说越生气,苏华年忍不住在他的后背上用力锤了一下,“讨厌鬼。” 一阵低咳过后,喻知非扭身抓住她的手腕,笑着问,“你是诚心想拍死我?” “拍死你算了。”苏华年凶神恶煞地瞪了他一眼,撅着嘴,不满地嘟囔道,“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他的眼波中有着一汪柔情,嘴上却依旧与她抬杠,“你现在就这么唠叨了,以后可该怎么办。”说着,还无奈地摇了摇头。 “哼,”苏华年赌气地趴在了桌子上,她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间,“不要理你了,你现在就嫌弃我,以后可该怎么办。” 喻知非笑了起来,他将轮椅推动到她的身侧,紧挨着她,然后伸手揽着她的肩膀。“没有嫌弃你,怎么会嫌弃你。”在她的耳边笑着说他停顿了一下,忽然有几分认真地说,“我爱你。” 虽然平日的生活里,喻知非从不吝啬给予她的爱,但苏华年此刻听见他在自己耳边的这句话,心头仍旧有了一抹甜蜜reads();。 他的呼吸声还萦绕在她的耳畔。 苏华年抬起头来,她看着他,“嘴巴这么甜,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别人家的老公偷喝酒都是要被罚的……” 喻知非叹了一口气,吻上了她的唇。 将她一连串的喋喋不休画上了休止符。 仅仅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一瞬间,他便离开了她的唇瓣。 喻知非看着她的眼睛,“你不用说这么多话,这时候你只要说。‘我也爱你’,多说无益。” “好吧,”苏华年带着几分娇嗔,也看着他,“我也爱你。” 听见她这句话后,喻知非又再次吻上了她。 这是一个深深的吻,他闭着双眼,婉转缠绵地与她唇齿交融。 忽然,苏华年一把推开了他,“你真的喝酒了。”她不满地嘀咕着。“你骗人。” “我觉得这个时候你应该专心一点。”将她与自己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几分,喻知非在她的耳边小声地对她说。 苏华年带着孩子气般的执拗,她带着开玩笑的口吻,不开心地嘟囔,“那你得跟我说对不起,因为你骗了我。” 喻知非却看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对不起。” 面对他的如此认真的道歉,苏华年却有了几分恍惚,仿佛他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情。 没有给她感慨的时间,喻知非再次吻上了她。 在这个昏暗的角落里,在这一片嘈杂声中,苏华年忽然觉得世界都寂静了下来。 他坐在轮椅上,她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他有些侧身地吻着他,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苏华年便伸手拥上了他的后背。 他一如既往神情地吻着她,但苏华年却觉得此刻的这个吻有些陌生。 带着他身上鲜有出现的酒精气息,也带着对她深深的眷恋,甚至还有几分不舍。不似平常般的淡然,喻知非的手紧扣着她脑后,动情地深吻着她。 苏华年用力地将他拥紧了几分,她微闭双眼,回应着他。 她脑中忽然想起童尘几次无意间问起,他们两人之间近来有没有什么隔阂。他也曾提及喻知非近来心情不太好,苏华年当时一笑而过,只当童尘多心。 而眼下,喻知非这不同于往时的缠绵,苏华年也微微皱眉。 “知非。”轻轻地推开了他,拉开了几分两人之间的距离。 “嗯?”喻知非看着她。 “我想今晚跟你回去住。” 说完之后,苏华年才忽然觉得,在刚刚那个令人回味无穷的深吻之后,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似乎带着几分格外不一样的意味。 喻知非上扬了嘴角,依旧看着她,没有说话。 苏华年只觉得脸上如同挂在火烧云一般,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小声地辩解着。 第80章 平息?(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跟我回去住?”喻知非脸上带着笑意,话语的末尾带上了难以捉摸的上扬,他的一只手揽着苏华年的腰,“你想要干嘛?” “我没有要干嘛。”苏华年推开了喻知非,“你想什么呢。”她翻了一个白眼,“色狼。” “我又没有说你要干嘛。”他笑着说,“谁才是色狼?” 闷哼一声,苏华年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理睬他。 喻知非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认真地说,“你第一轮比赛抽签抽到什么时间段了?” “明天晚上。”苏华年冷淡地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喻知非想了想说道,“那是可以跟我回去住一晚上。” 听到他这么说,苏华年才笑呵呵地扭过头,满意地点着头。 夜晚,酒正酣,苏华年推着喻知非,猫着腰,偷偷摸摸地溜了出去。 上了车,苏华年扒着窗户,警惕地望着窗外。 喻知非莫名地感到好笑,“你这是在做贼吗?”他轻敲了一下苏华年的后脑勺,“至于吗?” “你是不知道她们八卦起来有多烦……”苏华年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她开始诉说着刚刚包围着自己的那群女孩子。 车内的气氛因为有了苏华年的话语而活跃了起来。 喻知非的脸上也挂上了久违的笑容。 手握这方向盘的童尘,在后视镜中看着喻知非温暖的神情,嘴角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好看的笑容。 到达了喻知非的住所,一进门,苏华年顺手打开鞋柜,随即便笑了出来。“好可爱啊。”她拿出鞋柜中的两双棉拖鞋,放置在了地上。“你居然会有这种风格的拖鞋?”苏华年忍俊不禁。 那是一双很可爱的一对情侣拖鞋。 苏华年好奇地摸了摸,有着很柔软的质地,毛绒绒的。 “可爱?”喻知非不解地反问,“这哪里可爱了?”他嫌弃地将自己与这双拖鞋撇清关系,“这是童尘买回来的……说是送给你的。” 这是一双如同鸭掌般的拖鞋,喻知非的眼眸中带着笑意,有些苦恼地皱着眉。 苏华年迫不及待地蹬掉了脚上的鞋,换上了这双拖鞋。 “可爱吗?”她屁颠屁颠地小跑到离喻知非几米开外的地方,她本就瘦瘦小小的,现下穿着如此笨拙的一双拖鞋,倒是将脚丫显得格外的大,一副很是滑稽的样子。 喻知非笑着点头,他敷衍地说道,“你开心就好。” 苏华年笑着低头,活动着自己的脚趾头,她满意地开口,“不仅软软的,还挺暖和的。” 说罢,她便抬起头,不怀好意地笑看着喻知非。 “你要干嘛?”他操控着轮椅后退了一步,“你自己穿,我才不要穿……” “你说了又不算。”苏华年走到他的身旁,屈膝,半跪在地上。 她指尖轻盈,解开了喻知非脚上皮鞋的鞋带。 喻知非坐在轮椅上,看不清她的神情reads();。他只见她低着头,一手轻轻扣着他的脚腕,微微托起,另一只手柔和地用力,帮他脱下了脚上的鞋子。 “你这是欺负我。”喻知非闷闷地说,“我不想穿,好丑。” 苏华年一边将他的皮鞋放入鞋柜,一边笑了起来。“你好像质疑过我的审美很多次了。”她有理有据地说,“真的很舒服,不骗你。” 喻知非看着苏华年的手,忽然有些失神。 她的指甲常年剪得短短的,每个指甲盖的最前方,不像平常的人,有着自然的弧度,长年累月的练习让她的指甲盖变得又齐又平。她常常调侃道,等她老得弹不了琴的时候,一定要进一次美甲店,有生之年也能体验一把美甲是什么感觉。 就是这样的一双手,在钢琴键间灵活地跑动着,弹奏出那样动人的旋律。 就是这样的一双手,不断地努力着,让她从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到今日大家口中的黑马。 而也就是这样的一双手,承包了他的很多生活琐事。 比如眼下,她就柔和地将他有些扭曲变形的脚放进了软软的棉拖鞋内。 她的手是美丽而高贵的。 而他的脚,却是丑陋而畸形的。 心中的苦涩止不住地溢出。 这半年来,苏华年开始越来越发光发亮,她渐渐地站上更大的舞台。喻知非有时候在台下看着她,看见在舞台上的她,周身有着抑制不住的闪耀着璀璨光芒,竟会有一丝矛盾。 一方面希望她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一方面又希望她是一个永远只属于自己宝矿。 “不错。”苏华年帮他把棉拖鞋穿上,再细心地将他的双腿摆正,没有起身,她干脆盘腿坐在木地板上,仰头看着喻知非,眼中带着孩子气的骄傲,“很舒服吧,我没骗你吧。” 喻知非低头看着自己双足上肥硕臃肿的鸭掌,忍俊不禁。 苏华年弯腰,伸手捅了捅他的脚背,指甲传来了如同玩偶般柔软的触感,“好可爱。”她兴致勃勃地又捅了他几下。 “大概也只有你觉得可爱了。”喻知非低头看着苏华年。 忽然,她眼中的笑意黯淡了几分,将脑袋耷拉在他的膝头。 “怎么了?”喻知非弯腰,在她耳边温和地说,“为什么突然就不开心了?”他的声音如同空中的白月光一般,宁静却有种独特的温暖。 “我好紧张。”苏华年叹了口气,“我好害怕,你说我要是明天弹得不好怎么办?要是我没有发挥好怎么办?要是我‘一轮游’直接淘汰了怎么办……”她忧心忡忡地念叨着。 喻知非伸出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柔地吻着她的额角,“别想那么多,不要去想结果……” 他耐心地宽慰着苏华年,其实早在她提及要跟他一起回来的时候,喻知非就猜到她是因为紧张,是因为害怕。刻意不去问她,只是希望能够淡化她紧张的情绪。 而苏华年,这一晚也只是沉浸在自己有点慌张,有点无措,又有点兴奋的比赛前夜。 她没有注意到,喻知非抵在胃部的手早已紧握成拳,她也没有注意到,喻知非额头上沁出的薄汗,她更没有注意到,他渐渐苍白的面容。 第81章 【入v三更合一】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这一夜,苏华年躺在喻知非的身旁。她就像是一只受伤不安的小动物一样,蜷缩成一团,窝在床角。 黑暗中,喻知非平躺着,他知道身旁的她没有睡着。 “过来。”他淡淡地开口说。 “不要。”苏华年把头埋在被子里,闷闷地开口,带着孩子气一般的无理取闹,“我好不容易快要睡着了,你别闹。” 喻知非不动声色地笑了,索性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可是我睡不着,过来,让我抱一会。” 苏华年打了个滚,拱到了他的身边。 他伸出了手,她便枕在了他的臂弯。 “那我借你抱会。”苏华年侧身,头枕着他的胳膊,侧身,面朝着喻知非,郑重地说,“是你睡不着,不是我睡不着。” 听见她这么说,喻知非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苏华年听见他的笑声,不满地伸出手锤了捶他的胸膛。自己却也笑了出来,“我才没有失眠。” “好好好。”将她不安分的手抓住,喻知非带着笑意,“你没有失眠。” 此刻的他,忽然觉得胃部一阵抽痛袭来,他不禁倒吸一口气,紧皱眉头。 苏华年只觉得他的话语中的笑意忽然一滞,心头不免有些担心,“你哪里不舒服吗?” 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没有。”喻知非似乎适应了这一阵的疼痛,语气一如往常的淡然。 “真的吗?”苏华年不放心地反问。 “真的。”他点了点头,“我没有不舒服。” 没有接话,苏华年开始暗自在心中思索,他今晚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忽然,她就像是安了弹簧一样,猛地一下坐了起来。 “你胃疼吗?”她有些紧张地问。 那杯冰凉的酒,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顾不上是为什么,苏华年很清楚地知道喻知非的的确确是喝下了它。 在喻知非还没有回答她的时候,她便掀起了被子,麻利地起身下床,一边走一边唠叨着,“我去帮你倒一杯热水,都跟你说了不许你喝酒,你还喝冰的……” 喻知非一只手撑着床,有些吃力地微微起身,伸手,一把拉住了苏华年的手腕,止住了她朝卧室门口走去的步伐。 “这大半夜的,别折腾了。” 听着他不在乎的声音传入耳朵,苏华年忽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打开了床头灯。 在黑暗的房内,突然亮起昏暗而柔黄的灯光。倒也不觉得刺眼,苏华年被喻知非拉着,扭身看着他。 喻知非的面庞,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神情有些憔悴。 苏华年忽然发觉,他好像比之前瘦了一些。 这段日子以来,她一直很忙,就算是陪伴在他身边的时间,也几乎都是在与他谈论着自己因为准备比赛而产生的小情绪reads();。 所以当童尘对她提起喻知非近日的变化时,她甚至并未察觉到。 就那么失神地看着他,心底里涌起了失落。 她对于他而言,完全地敞开心扉,几乎是以一张白纸的姿态摆放在他的面前。 她主动地对她分享着生活中的点滴,不论是喜乐,还是忧伤,她都主动地对他诉说。 而喻知非,却大部分时间都在扮演着一个很安静的聆听者的角色。他不习惯说,苏华年渐渐地也就习惯了他的不说。 在这段日子里,她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问过他,他的工作是否顺利?他的身体状如何? 想起童尘的疑惑。细细一想,她竟然也不知道他的心头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蒙上了阴霾。 “好啦。”喻知非手臂用力,将定定看着自己的苏华年拉到自己的身边,“睡觉吧。” 苏华年坐在床边,依旧看着喻知非。 她心底的失落,一部分是因为发觉自己真的是一个很不称职的妻子,另一个方面是因为发觉,对比与自己,他好像真的隐藏着许许多多的情绪。 “知非。”苏华年缓缓地开口,“你真的不疼吗?” 没等喻知非开口,苏华年忽然靠在了他的身旁。 “我忽然发现,你好像从来都不会主动跟我说你不舒服,或者是你不开心。”在昏暗的灯光下,她难掩语气中的失落。“就算是我觉得你心情不好,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你……”她的头轻轻靠在他肩头,“我觉得你越来越懂我,但是我好像却不怎么了解你了。” 听到她这么说,喻知非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掀开了身旁的被子,伸手拍了拍那个属于她的位置,“过来。”言语中有着一如既往的温和。 苏华年不满地撅起了嘴,“你又跟我打岔,每次……” “我胃疼,陪我躺会。”看着她,嘴角带着浅浅笑意。 果不其然。 虽然心里知道,但是从喻知非的口中听见“疼”这个字,苏华年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抽痛了一下。 “那我去帮你拿胃药……”苏华年急急忙忙地准备起身。 “你给我抱一会就好了。”不愿意放开她的手,喻知非看着她的眼睛,“不要你走,你给我抱一下我就不疼了。” 难得的黏人,苏华年只觉得自己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他掐了一下,有些疼,却又有些暖意。 乖乖地躺回他的身边,搓了搓手,将自己的掌心搓得暖暖的,轻轻地覆在他的胃部。然后才开口说,“我又不是药,我哪有那么神奇的功效。” 喻知非闭上眼睛,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我现在就不疼了。” “骗人。”苏华年心疼地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真的。”喻知非把自己的手轻轻地放在她覆与自己胃部的手上。“我真的不疼了。” 感受到喻知非掌心的温度,依旧是凉凉的,苏华年缓缓地开口说,“好吧,那我就信你一会reads();。你以后有不舒服都要告诉我。” “好。” “你以后工作不顺心也要告诉我。” “……” “你以后心情不好也要告诉我。” “……” 没有听见喻知非的回答,苏华年不满地捅了捅他,“说话。” 隐隐约约地听见喻知非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开口,“很多不开心的事情,我自己知道就好了……” “不许不答应我。”苏华年打断了他,看着他的眼见,执着地说。 “好吧。”喻知非无奈地点了点头。 满意地亲了他一下。 喻知非笑了起来,“睡吧。”他轻轻地说。 “你真的不疼了吗?”苏华年依旧不放心地问。“我去帮你倒杯热水吧。” 喻知非打了个哈欠,“你好吵,我要睡了。” 听见他这么说,苏华年伸手关掉了床头灯,然后乖乖地在他的怀里躺着,“睡吧。” 安安静静地窝在他的怀中,她的手依旧轻轻地覆在他的胃部。 她不知道他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 虽说她心态还好,但是毕竟是第一次面临如此之大的比赛,心中隐隐地还是有着紧张,这一夜她似乎睡得不太好。一直在半梦半醒地浅眠中翻来覆去。 模糊的记忆间,她仿佛记得有一双大手在自己的后背上又规律地一下又一下轻拍着她,似乎还在她的耳边对她呢喃着什么。 第二天,苏华年在熟悉的怀抱中醒来,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看着喻知非,想了很久,她却怎样也想不起昨夜他对自己说了些什么。 比赛在即,苏华年在喻知非的身边却忽然安心了下来。一如往常地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寒暄,他们谁都没有提起这天晚上苏华年将要面临的大赛。 早早地,苏华年就接到马遥的电话,提醒她记得在约定好的时间前去走台。 “晚上我去后台陪你。”在苏华年出门之前,喻知非轻描淡写地对她说,就好像这只是他们两人日常的一个约会一般。 “好。”苏华年俯身抱了抱喻知非,然后对他说,“再见。” 傍晚的音乐厅。 后台熙熙攘攘,有着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他们拥有着不同的肤色,说着不同的语言,而共同之处便是,他们都算是来自各个国家的顶尖人才。 苏华年在一个角落里坐着,有些怯生生地环视着四周。 她刚刚结束自己的走台,下次再走上这个舞台,便是真正比赛开始的时候了。脑海中一边又一边地回味着马遥在走台后对她说的注意事项。 忽然,有一张女生的面孔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苏华年下意识地一惊,她微微往后仰着身体。 “他们说,你是中国人?”那个女生带着口音,结结巴巴地说reads();。“你是,中国人吗?” 这个女孩子身材高挑,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华年。 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出于礼貌,苏华年还是点了点头。“我是中国人。”她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 “可是我,我去过中国很多次,也演出过很多次,从来没有见过你。”语气中带着不相信。 苏华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我……”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觉得十分的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她,然而一下子想不起来她是谁。 在后台的另一端,高睿人群中搜寻着苏华年的身影,他似乎看见有一个人正在与她寒暄。 看清是谁了之后,他脚步匆忙地朝苏华年走去。 看见高睿朝自己走来,苏华年便冲着他挥了挥手。 那个身材高挑的女生顺着苏华年的视线朝身后看去。 “噢!”看清高睿的身影后,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她扭头对苏华年说,“你就是他的,女朋友?” “不是不是,”苏华年连忙摆手,“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走到苏华年身边,他有些气势汹汹地对站在她身旁的那个女生说,“你又干嘛?” “没什么?”她漫不经心地说,瞥了身旁的苏华年一眼,“终于见到这个女孩子了,弹琴真的还可以。” 高睿冷哼了一声,“要你评价?” “主要是性格比你好多了。”她笑着对苏华年伸出手,“我是加藤里美,期待与你在最后一轮见面。” 苏华年怔怔地握上了她的手,有些结巴地说,“你,你好,我叫苏华年。” “呵,”高睿带着冷嘲热讽,“你就知道你一定能……” 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加藤里美继续对苏华年说道,“我看了你的走台,弹得很有你自己的特点,我对你们中国的演奏员刮目相看。” “谢谢……”苏华年微微点头致谢。 加藤里美说完后,便转身离开了。 苏华年依旧沉浸在震惊中,她有些难以置信地对高睿说,“天哪!我以前看过她的演出,我当时就觉得她弹得好好啊……”看了看自己的手,“我居然还跟她握手了……” 看着苏华年激动的样子,高睿不满地说,“你看看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她弹得有什么好,她那个小日……” 苏华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低声地对他说,“疯了吧你,小日什么?”苏华年看了看周围,推开高睿,翻了一个白眼,“你是见过世面了,你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女生小肚鸡肠些什么。她又跟你结什么梁子了?” 看着加藤里美的背影,高睿生气地说,“反正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很不喜欢她。” 苏华年拿起装着礼服的袋子,“懒得搭理你,”然后便朝着更衣间走去。 “哎?”高睿在她的身后带着笑意开口问,“你老公呢?怎么还没来?” “一会就来了。”苏华年脸上带着不好意思地笑容,头也不回地对高睿说,“八卦得一天到晚烦死人reads();。” 高睿带着笑意的声音依旧回响在苏华年的身后,“你绝对是全场唯一一个带了家属的,应该给你颁个特别奖。” “去你的。”苏华年转身作势就要踹他。 “行了行了。”刚刚从一旁回来的马遥催促着苏华年,“别闹了你们两个,看看人家个个多严肃,还嘻嘻哈哈个没完没了,你赶紧换衣服去吧。” 苏华年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地便钻进了换衣间。 此时的喻知非正在前往音乐厅的路上。 他望向窗外,指尖下意识地敲打着膝头。 童尘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沉默的喻知非,不禁开口调侃他,“你紧张什么?” 听见童尘这么说,喻知非反应了一会,然后笑着摇了摇头,“我好像也真的有点紧张。” 就这样,喻知非也带着一丝紧张的情绪,进入了后台。 因为是第一轮比赛,所以选手们是没有独立的休息间的。不算太大的后台显得有些拥挤。 苏华年的签数较为靠后,所以她在一个角落里静静地等待着。 喻知非也陪同在她的身旁,没有看见高睿,他便随口问,“高睿人呢?” “噢他啊,”苏华年笑着说,“愣是跟一个日本小姑娘过不去,也不知道人家怎么招惹他了,她比较前面一点,高睿就去下面坐着听了,准确地说,他失去挑刺了。” 喻知非也笑了起来。 苏华年穿了一条黑色的礼服,正式而又不算太过隆重。这条裙子也是她的新年礼物之一,量体裁衣制成的礼服完美地切合着她的身材,简洁大方的设计让她在人群中也显得气质出众。 马遥定睛看着她,恍然间发现她不再是那个满身稚气的女孩子了。“你这条裙子很漂亮。”忍不住夸赞起来。 “谢谢老师,”苏华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指了指身边的喻知非,“他挑的。” 马遥看着苏华年脸上幸福的笑容,忍不住调侃道,“你老公很有品味,我以前只看出来他挑女人很有品味,没想到他竟然挑礼服也这么有品味。” “谢谢老师。”喻知非学着苏华年之前的措辞,也指了指她,“都是我挑的。” 不同于别人候场时的神情紧张,度秒如年,苏华年反而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此刻,在另一个国家,倒是有两个人觉得时间难捱。 简璐一只手拿着手表,看着秒针滴答滴答地走动,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等待着消息,不停地在来回踱步。 “你怎么那么烦呢。”坐在一旁的苏华月忍不住开口,“你别走来走去的了行不?” “不行,”简璐哆哆嗦嗦地说,“我真的太紧张了,你说这会华年上场了没有啊……” 苏华月看了看时间,有些犹豫地说,“应该上台了吧……” 高睿坐在台下,马遥和喻知非在台侧看着她。 苏华年从后台一步一步地走到舞台中央,鞠躬,坐在琴凳前。 喻知非抬头看了看身侧的马遥,她依旧神情淡然,来来往往有熟人与她打招呼,她也是笑着点点头reads();。 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紧张。 然而喻知非却注意到,马遥的双手紧握成拳,视线紧紧地定格在苏华年的身上。 “您也会紧张吗?”喻知非有些好奇地问。 “什么?”马遥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点了点头,“紧张,因为比谁都了解她在哪里会出错,所以我更紧张。” 在台侧,苏华年的琴声传来,他们停止了寒暄,开始屏息听着她的演奏。 喻知非一向清爽的掌心竟然也微微出汗。 而台上的苏华年,却神情自若,不仅看不出有任何的紧张,连同琴声也一如往常。往往对于演奏的人而言,是一段享受的过程,而对于在台下关心着她的人来说,却堪称一种煎熬。 简璐依旧在屋内不停地打转。 “你真的烦啊。”苏华年月站了起来,他不耐烦地朝着简璐说,“你晃来晃去的也没有用啊,能不能不动弹了。” 为了展现比赛的公平,往往都是在所有人员演奏结束后,便开始统计分数,当场就出结果。 简璐紧紧地抓着手机,心中一分一秒地计算着时间。 忽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喂,“她连忙接起,“啊,出结果啦。” 苏华月一溜烟地窜到她的身边,凑近了手机,无奈却听不清电话那头自己姐姐的声音。 “好。”他只听见简璐淡淡地说了一个字。便挂断了电话。 没有平时常常出现的大嗓门,也没有开心的笑容,她手中拿着手机,站在原地,眼中有泪水的雾气。 “你……”苏华月有些不安地问,“我姐结果怎么样啊?能不能进下一轮比赛啊?” 简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你哭什么啊?”苏华月慌乱地用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无奈却越来越多,“你别哭啊。”看着简璐的泪水像下雨一般地止不住,他便抱住了她,安慰着她,“没事没事,姐姐还会继续努力的,她以后还可以……” “进下一轮了。”在抽泣中,简璐含糊不清地说。 “你说什么?”苏华月低头看着简璐,“进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那你哭什么?” 简璐肆无忌惮地哭着,她将自己挂满眼泪鼻涕的脸在苏华月的衣服上蹭了蹭,“我高兴嘛。” 看着自己衣服上的不明液体,苏华月哭笑不得地说,“那你这高兴得,也还真是不明显。” 脸上一边咯出嫌弃的神情,一边又将简璐揽回怀中,轻轻拍着抽噎的她。 这个夜晚,对于苏华年来说,是极其兴奋的一个夜晚。 她从来没有在这么大的舞台上接受肯定,如果对于当年高睿而言,这只是不起眼的小小一步,但对于苏华年来说,这却给了她无比大的信心。 第二天,还有许许多多的活动,所以这一夜她并不能跟喻知非一同度过。 看着他上车,苏华年笑着在窗外对他挥着手reads();。 喻知非递给了她一束白色的玫瑰花。 “算是惊喜吗?”苏华年笑着接过,她看见花中放着一张卡片,一如他们初见,她代替高睿弹的那场音乐会后,他送给她的那束花一样。 “不,只是一个惯例。”喻知非笑着对她说。 宣布名词结束后,他们在音乐厅的门口告别,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基本上都是参加比赛的选手,老师。他们都对这个初出茅庐的中国女孩印象深刻,看着她抱着一捧花站在车窗前,不免有人凑到了她的身边。同一个组别的参赛选手年龄相仿,正如高睿所说,只有苏华年一人是带着家属出现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被包围着,看着车窗内的喻知非,冲他挥了挥手,“再见。” 告别了苏华年,一路行驶,喻知非都只是看着窗外的夜景,若有所思。 这一夜,苏华年沉浸在激动中,竟没有睡好。 而这一夜,喻知非也几乎没有入眠。 黑暗中,他躺在床上,定定地望着天花板。 他永远无法忘记今夜的苏华年。她的身上开始拥有以前从未有过的光芒,她正在带着这道光芒,走向她心之所向的更大的舞台。 喻知非在黑暗中,隐隐看着天花板上垂落的吊环,那时刻提醒着他,他身上的残疾。 他不会因为自己的残疾而自卑与苏华年在一起,而高睿的那句话却时时刻刻在他的耳边回响。 没错,他确确实实没有把选择权交到她的手上。 一夜无眠。 让苏华年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一次仓促的告别后,她竟然几天都没有见到喻知非的身影。 她练琴,上课,排练,走台,根本无法抽身。 而喻知非却也没有主动来找过她。 每晚苏华年都是在结束了一条好活动后打电话给喻知非。细细想想,这几天的时间内,似乎连电话都是她主动打给他的。 带着撒娇的口吻朝他抱怨过,而喻知非只是笑着说她忙,不想打扰到她。但苏华年却能感觉到喻知非有一丝刻意的疏远。 微风吹过的庭院内,有一个坐在轮椅中的身影执着地坐在树下,他就那么长久地坐着,有树叶掉落在他的膝头,他也不伸手拂去。。他安静地望着前方,眼眸中看不出喜悲。 他安静得让人害怕。 年龄稍大的护工无奈地走到他身旁,捡起他腿上的落叶,又将一件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喻知非刻意地安排了许多工作给童尘。只留下了几个护工在自己身旁。 离开了喻家,苏华年与童尘又都不在身旁,他的身边再也没有能够说得动他的人了。 他每天花很长的时间画图,花很长的时间坐着树下,却不肯多花一点时间放在睡眠上。 傍晚的微风中,喻知非掩住嘴低低地咳嗽。 他推开了护工递过了的药。 他不想吃,吃了就会抑制不住地进入深深的睡梦。他不想睡,因为在梦中,他会一直听见高睿当晚对他说的那句话reads();。 “你从来没有真正给过苏华年‘选择’的权利。” 他不想要听见。 苏华年有时会在电话中听见喻知非止不住的低咳,而她除了再三地嘱咐他注意身体,似乎也无能为力。 而喻知非的保证也总是让苏华年心安。 直到有一天,童尘的一通电话,打断了她的安心。 “我现在回不去,你有时间吗?能不能抽空回去看一眼喻知非?”童尘在电话那头说道。 伴随着工地施工嘈杂是声音,苏华年有些听不清楚。她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回去看一下知非?” 环视了一下四周,周围的人很多,苏华年拿着手机起身,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他怎么了?”有些疑惑,“我昨晚跟他打电话的时候听起来还好啊。” 童尘无奈地说,“护工说是病了,然后也不愿意吃药,大概是知非跟他们说过什么,都支支吾吾地问不出个所以然。” 苏华年想了想,然后对高睿说,“好,我现在就回去一趟。” 顾不上马遥和高睿疑惑的声音,她径直地走上马路,拦下了一部出租车,让电话那头的童尘给司机报出了地址。 一路上,苏华年觉得莫名的心慌。 一幕幕陌生的街景,让苏华年觉得路途更加的遥远。 停车后,她看见有一个年龄稍轻的护工已经在门口焦急地张望着。苏华年连忙下车,急步朝着喻知非的房间走去。 远远地,她便看见在房门口站着两三个身影,他们似乎有些不安地不停踱步。 走近一看,苏华年便认出来,他们是平时常伴在喻知非身边的护工,也是最常陪着喻知非到处奔波的。 见到苏华年,他们仿佛如释重负一般地松了一口。 苏华年见状皱起了眉头,她的表情中带着明显的不悦,“为什么你们没有留人在房内?”苏华年对着站在门口的护工说,“知非病了是都不知道吗?”不似往常的和善近人,语气中有着从未出现过的威严。 “苏小姐。”年龄较大的护工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说,“喻先生刚刚发了脾气,不让我们留在里面的。我们也不敢走远,所以才就站在门口。” “发了脾气?”苏华年难以置信地反问道,“他怎么了?” 以喻知非的性情,就算是想要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也绝对不至于会冲他们发脾气。他平时对待身边的人,不管是长辈,还是身边的工作人员,也都是保持着同样有礼的态度。 “您还是亲自去看一眼吧。”护工忧心忡忡地说,“我刚刚实在是放心不下,没有经过喻先生的同意就推门进去看了他一眼。他大发雷霆,后来心情很不好地把门锁上了……” 护工递过了房门钥匙,对苏华年说,“您赶紧进去看看与先生吧。” “好,我知道了。”苏华年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想太多,她只当是喻知非心情不好。 夜色已晚,她便让在门口紧绷了好几个小时的几位护工各自休息,只留了自己一人在门前。 忽然,一阵深深的担忧涌上心头,苏华年一手扭动着门把,一手轻轻敲门,“知非?”她尽力保持着语气的平和,没有流露出过多的焦急,“知非,我是华年,帮我开门好不好?” 她屏息听着房内的动静reads();。 “知非。”她依旧唤着他,“我回来啦。” 一片寂静。 苏华年被一阵巨大的不安包裹着。她开始有些大力地拍打着房门,“知非。”神色带上了慌乱。 她想要用钥匙打开房门,却因为情急之下的手忙脚乱,竟然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准确地□□门把上的钥匙孔中。 当苏华年带着颤抖打开房门的时候,她慌乱地冲入房间,在房内寻找着喻知非的身影。 她在书桌前看见了他。 喻知非的桌上,不似平时的井井有条,一张张设计图稿杂乱地堆着,地上还有一张张被他团成球扔在一边的废稿。 而他,只是静静地趴在桌子上。 苏华年走向他,低声地叫着他的名字,“知非?” 就仿佛睡着了一般,喻知非依旧低着头,没有理会她。 他的脸埋在臂弯内,苏华年看不清他的神情。 “知非?”苏华年走到他的身旁,只当他是睡着了。她俯身在他耳边轻轻唤着他的名字,温柔拍着他的后背,试图叫醒他。 不对。 苏华年忽然发现了喻知非的异常。 他的周身都散发这一股酒气,她低头一看,他的桌子底下的角落里竟然放着一瓶已经喝了一大半的酒。 她有些着急地开始推动着他的肩膀。 “喻知非。”苏华年大声地叫着他的名字,心中又急又气。 她半跪在地上,用力将喻知非的身体从桌上扶起。 虽说平日里苏华年也经常照顾喻知非的生活起居,但她从未觉得如此吃力。 往日清醒时的他,都会想办法凭着外物借力,所以对于苏华年而言,并不觉得是一个多么难以承受的重量。 而此刻,喻知非烂醉如泥,苏华年半跪着将他扶起,却发现他根本无法自己在轮椅上坐正。 “喻知非。”苏华年不得不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撑起他身体的重量。拍了拍他的脸,口中依旧叫着他的名字,“喻知非,醒醒。” 可他就好像断了线的玩偶,软软地靠着她,毫无生气。 此刻的苏华年,隐隐地觉得腰部的不适传来,带着麻木感的酸痛。而她却丝毫无法顾及,心中只有无限的担忧。 “嗯。”她忽然听见一声闷哼从自己的肩头袭来。 苏华年连忙抬起头看着他。 他不像是之前那般平和得如同睡着了一般的神情。喻知非的眉头紧皱,在灯光下,苏华年看见有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流下,呼吸声变得有些粗重。他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抵在胃部。 “知非?”苏华年的心仿佛被一根细细的丝线悬挂在万丈深渊上。 第82章 纠结(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喻知非。”苏华年几乎不敢动弹,仿佛除了紧张地叫着他的名字,也并无别的办法。 她一只手撑着他,身体稍稍远离他,另一只手开始在口袋中搜寻着手机。 喻知非感受到了她的动作,有些不满地靠近着苏华年。他的口中喃喃着她的名字,“华年……” “嗯,”苏华年轻轻拂他额头上的汗珠,“我在呢。” 他的额头有着骇人的温度,苏华年着急地拨通了童尘的电话。 “喂。”很快地,与童尘的便通话便接通了。 “他得去医院。”苏华年开门见山地说,看了一眼如同一滩烂泥般瘫软在自己肩头的喻知非,“你联系看看去哪家医院……” 听见“医院”这两个字,喻知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看着苏华年,固执地说,“不去。” “嗯,好好好。”苏华年一边敷衍着喻知非,一边继续对电话里的童尘说,“越快越好。” “好,我马上安排。”童尘麻利地说,他语气中也充满了担心,“他怎么了?” “他……”苏华年难掩语气中的不满,环视着喻知非的周围,“没吃饭,发烧,没吃药,还喝了酒。”苏华年一脚踢向喻知非藏在桌底的那瓶酒,看清瓶身之后,她瞪大了眼睛,生气地对着童尘说,“白酒,大半瓶白酒!” 喻知非听出了苏华年语气中不悦,他把头埋在他的颈窝,“没有……”弱弱地反抗着。 喻知非的气息在她的颈窝出游走,她有些痒痒的,重重的酒气传入了苏华年的鼻间。 “没有!”苏华年有些生气地开口,本想找他理论一番。 喝醉了的喻知非,不似平常的温柔,猛地一下,有些大力地推开她,对着另一半,开始呕吐起来。 猝不及防的力道让毫无准备的苏华年跌坐在地上。 她看着他的背影。 一只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倚在轮椅的扶手上,侧身呕吐着。 他的背影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他剧烈的呕吐着,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般。 顾不上自己,苏华年连忙起身,跑到他的身边。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丝不太好闻的气味。 “喻知非……”她的声音中带上了哭腔,有些无助地轻拍着他的后背,试图让他舒服一些。 他脸上挂满了虚汗,没有任何的嫌弃,苏华年依旧在他的身边,扶着他的身体。 胃里几乎没有食物,喻知非呕出来的无非是一些黄色浑浊的液体。 苏华年能感受到他紧绷的后背,一阵又一阵的干呕,让他无法开口说话,但是苏华年知道,他此刻一定是极为难受的。 喻知非一声又一声的呕吐声,仿佛重拳,一下又一下地在她的心头落下。 “你最近怎么了?”苏华年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掉落下来,她心疼地埋怨着。 忽然,苏华年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的眼泪在眼眶中翻滚着reads();。 红色。 喻知非竟然开始呕出鲜红色的液体。 “知非……”苏华年一下子慌了神,眼泪更加快速地往下掉落着,她慌张地朝着门口喊着,她想要拔腿就跑出去,想要让护工赶快拨打救护车。 但是她走不了,喻知非整个人的重量都几乎倾斜地倚在她的身上。呕吐至脱力的他,虚弱得根本无法在轮椅上坐着。苏华年一直尽力地撑着他,她根本无法离开半步。如果她将喻知非自己一人留在这里,他肯定会因为体力不支而向前倾倒在地上。 她拿出手机,哭着拨通了童尘的电话。看着喻知非嘴角地鲜血,她的听觉仿佛被夺走了一般,她不知道童尘什么时候接的电话,也听不清童尘跟她说了什么,她只是哭着对童尘重复着一句话。 “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喻知非似乎是难受极了,他反手握住了苏华年的手。 力道之大,让她都难以想象。 就像是在深海中缓缓下沉的人,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浮木,不管到底能不能得到救援,但是依旧会死死地紧握着它。 伴随着一大口的鲜血呕出,喻知非终于渐渐地平静下来。 苏华年依旧止不住地哭着,她伸出手指,想要帮他拭去嘴角的血迹。然而当她的手触碰到那抹殷红的时候,却仿佛触电一般地弹开了。 喻知非的头倚在她的肩头,“对不起……不要走。”喻知非的声音中带着无力的痛苦,但是却依旧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我不走。”苏华年侧头吻着他,她的眼泪沾湿了他的脸颊。 喻知非的脸色惨白,嘴角的一抹艳红血迹更加的触目惊心。 他的呼吸不匀,有些吃力地抬手,“不要哭……”离得很近,苏华年从他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他的指尖冰凉,轻轻地在她的脸上拂过,将她慌乱无措的泪珠都收于自己的掌心。 “嗯。”苏华年点了点头,她握住了喻知非手,在他的掌心蹭了蹭,“我不哭,很快我们就去医院了,你会没事的对吗?”她的声音中带着无助的颤抖。 “我没事。”喻知非勉力微微地上扬了嘴角,“没事……” 在他的话语间,有更多的血迹从他的嘴角流下。 “我知道了,”苏华年连忙对喻知非说,“我知道了,你没有事,不要再说话了……”她伸出手,用掌心擦去他嘴角的血迹,但是却仿佛永远也擦不完。 苏华年哭泣着,她开始用衣袖擦拭他嘴角的血迹。 就好似一朵盛开的花一般,血迹在苏华年白色毛衣的袖口晕染开来。 “对不起……”喻知非的胸口开始有些剧烈地起伏,他无力地闭上双眼,但口中依旧在重复着。 “对不起……” 苏华年不懂,她真的想不明白,是怎样之大的愧疚感,才能让人在如此难捱的时候,依旧不停地说着“对不起”这三个字。 到底,何以至此? 此刻的苏华年无心去想,也无力去追溯源头在何方reads();。她只是不停地对他说,“不要说话了……等你好了再跟我说话好不好?” 当童尘带着医生急匆匆冲进来的时候,纵然是在喻知非身边多年,见过他大大小小的生病,也饶是被眼前的一切吓得不轻。 喻知非的神色不必多想,必然是惨白到骇人的面庞。 而让童尘没想到的是,苏华年竟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顾不得身边有夹杂着鲜血的呕吐物,她半跪着地上,满脸的泪痕,不仅双手的掌心中有着殷红的血迹,连同袖口也是一片被血染后的污渍。苏华年下意识地用手抹去脸上的眼泪,以至于她的脸上也有着丝丝血迹。 医生连忙围了上去,将喻知非从轮椅上抬下。 不用支撑着喻知非身体的重量,苏华年反而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 童尘跟随着医生在喻知非的身边,他扭头问苏华年,“你还好吗?”然后便朝她迈开了步伐,打算将她从地上扶起。 “不用。”苏华年朝他摆了摆手,“没事,我自己可以。” “好。”童尘也无暇顾及她,他焦急地询问着医生。 苏华年一手撑着地板,试图站起来,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用力的瞬间,腰部居然传来了钻心的疼痛。 她无力地重新跌坐回地上。 喻知非被医生和童尘包围着,苏华年看不清他,想到刚刚喻知非紧握着她的手腕,她的心中有些不安。 于是她一手撑着地板,一手拉住了喻知非书桌的一层抽屉,上下借力。在她站起来的一瞬间,这层抽屉被完全打开,随着苏华年的用力,它滑落在了地板上。 一张张a4纸大小的纸张散落了一地。 顾不上散落在地面上的一张张纸是不是对于喻知非而言很重要的文件,苏华年从它们上面踩过,直直地奔向他的身边。 忽然,她的余光瞥到了地面上的一张纸。 苏华年停了下来。 她忽然觉得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身边没有医生的讨论,童尘的询问,也感受不到自己因为不安而产生的剧烈的心跳。 她就像是一个没有电的机器声一般,定定地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看着地上的那张纸。 有很多很多的字,眼眶中的泪水使得她的视线模糊了起来。 远远的,苏华年看不清。 而她能看清的是,那张纸最下方,有着她熟悉的那个签名。 那么好看的字迹。 第一次见到这个签名的时候,是她在音乐厅糊里糊涂地睡了一夜之后,那时她便再难以忘怀。第二次见到这个签名的时候,是在那一捧白色玫瑰间的卡片上,那时的她,看着这个名字竟有了几分别样的情感。 而第三次见到这个签名的时候,是在民政局,二月份的那一个晴天,他不仅将这个名字写在了纸上,更是将这个名字,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心上。 今天,苏华年又再次见到了这个熟悉不已的签名。 在一张名为“离婚协议书”的纸上。 第83章 纠结(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俯身,有些颤抖地捡起地上的那张纸。 她的指尖还残留着属于喻知非的血迹。 轻轻地摩挲着最下方的那个名字reads();。 殷红的血迹沁染了他的字迹。 没有落款日期,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写下的这个签名,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悄悄地在心中为他们的婚姻画上了这样的一个句号。 只要她想,大笔一挥,写下“苏华年”三个字,她可以在任何的时间点,了断他们彼此之间的夫妻关系。 苏华年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无法呼吸。 眼泪滚滚落下,她胡乱地将这张纸搓揉成团,仿佛只要不看,她就不知道这纸协议一般。 苏华年哭着,心中有说不清的情绪在翻涌。 喻知非被医生们抬上担架。 远远看着他苍白的脸,苏华年忽然想起,就在刚刚,这个男人还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在那样痛苦至极点的时刻,依旧不忘安抚她,他吃力地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珠,告诉她“不要哭”。在他神志不清,意识恍惚间,仍旧有着对她深深的留恋,在她的耳边,仿佛自言自语地呢喃着,让她“不要走”。 所以她更加不明白,为什么,喻知非会在这纸协议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苏华年怔怔地现在原地。 医生们脚步匆匆地抬着担架,朝门外走去。 当他们经过苏华年身边的时候她一把扯住抬着担架的医生。 紧紧地扯着他的袖子,不让他们继续前行。 苏华年俯视着平躺在担架上的喻知非。 他很安静地闭着双眼,长长的眼睫毛在无意识地抖动。 他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 “你干嘛?”童尘皱眉,疑惑地问。 苏华年的手中紧紧攥着那张纸,“我……”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有万千疑虑,却不知如何开口。 童尘将她拉到一旁,示意医生们继续前行。 苏华年双目失神地看着他,渐渐地他离她越来越远。 不。 她猛地一下挣脱童尘的束缚,跑到喻知非的身边,如同失去理智一般,苏华年俯身紧紧抓住他的肩头,带着哭腔朝他吼道,“喻知非!为什么!我要你给我解释清楚!这是为什么!”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喻知非微微睁开双眼。 童尘最先反应过来,他更大力地扯过苏华年,将她推倒在一旁。 “你疯了!”童尘也朝她吼道,“苏华年你发什么疯!” 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苏华年,喻知非不禁皱眉,想要说什么,开口却是阵阵呛咳。 “我疯了?”苏华年眼角有泪,却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他疯了!” 虽无力开口说话,但喻知非的视线始终聚焦在她的的身上。 迎上了他的视线,苏华年摊平她手中那张满是褶皱的纸,她举着那张纸,咄咄逼人地说道,“喻知非reads();!你欠我一个解释!” 那张纸皱皱巴巴,上面还有着他的血迹,她的泪痕。童尘并没有看清,这张纸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而离得更远一点的喻知非,他却看清了。 他眼眸中的慌乱,一览无遗。 他开始了更加剧烈的呛咳,嘴角开始有血迹溢出。 “你敢签字,你就是赌定了我不会签字对不对!”此刻的苏华年已然失去理智,就好像看不见他嘴角的鲜血一般,苏华年起身,朝着他的书桌走去。 在他的桌案前,有一个淡青色的,用竹子制成的笔筒。 喻知非看见她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不要……”他带着喘息,勉力说出两个字,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无法言语。情急之下,不知道哪来的体力,他甚至吃力地撑着身体,微微前倾,想要阻止她。 苏华年从他的笔筒中抽起一支笔,望向他。 他的面容惨白如纸,嘴角开始有更多的血迹淌下,半撑着身体的胳膊带着一丝无力的抖动。 眼中雾气蒙蒙。 苏华年竟一时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喻先生,”一位医生连忙上前,轻扶着喻知非的身体,“请您不要激动。”他扭头看向苏华年,有些冷淡地对她说,“喻太太,您先生现在情况不太好,请您让他尽量保持稳定的情绪好吗?” 苏华年看了一眼喻知非,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笔。 “对不起。”她朝着医生微微颔首,“麻烦您,尽快带他去医院。”礼貌地对医生说道,“谢谢您。” 在场的医生又重新聚集在喻知非的身边,为他坐着简单的检查,位于担架前后的医生再次将他抬起,准备转送医院。 苏华年站在原地,丝毫没有打算跟上的意思。 渐渐地,喻知非即将离开。 “我不去……”让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担架上那个虚弱的男人居然开始了挣扎,他伸手想要推开抬着担架的医生。 童尘马上冲到喻知非的身边,按住了他。 若不是他的双腿无法行走,估计此刻,他一定冲到了苏华年的身边。 “你不要命了!”童尘冲着喻知非发火,“你是想着自己死了她苏华年也不会当寡妇,所以在这里发疯对吧!” “你别管我……”喻知非此时离得有些远了,他看不见苏华年的神情,也听不见她的动静,想要挣开童尘的双手,想要看看她。 童尘感受到了喻知非视线的放向,他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苏华年。然后低头对喻知非说,“你去医院,我在这看着你老婆,这总成了吧。” 喻知非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依旧挣扎着,抵抗者,低低咳嗽着。 为了能够让他平静下来,医生们已经拿来了药物,准备注射。 “我不会签字的。” 仿佛时间定格了一般,喻知非停止了挣扎。 童尘依旧按着他,只觉得他像是完全被抽去了力气一样,渐渐地瘫软下来reads();。 医生顺势将他抬出。 当他们一行人离去,之前吵闹拥挤的卧室内忽然安静了下来。 苏华年将那张皱皱巴巴的协议扔在桌面上,走到墙角。她面对着墙壁站着,童尘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那纸协议一条条细细地看了起来。 目光在一行行的条款上扫过。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皱眉,喻知非罗列出来的款项,竟然与他想象之中的大相径庭。 他本以为喻知非会给她一大笔钱,最起码在财富上,许她一生无忧。 然而在这份协议中,如果他们两人分开,苏华年能够得到的,仅仅只有一套房产。童尘有些疑惑地又看了一遍。 童尘很清楚,这套房子,并不是喻知非名下最大,设计最好的房子。 思索了片刻,他苦笑着摇摇头。 这套房子距离马遥家,和苏华年所就读的大学都非常近。这套房子所在的片区,大概是苏华年在这座城市中最常出入的区域。 “你明明知道,知非他没有这个意思。”童尘把这张协议在桌面上铺平,想要将它的折痕压平。 “童尘,”苏华年背靠着墙壁缓缓地坐下,“你不懂,”她环抱着自己的膝盖,“我不这么逼一下他,连他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心。”苏华年无奈地向后仰着头,微闭着眼睛,“他总在想着,到底怎样才是对我最好的。” 苏华年继续缓缓地说道,“这几天我几乎没有一天是睡得好的,我每天晚上一个人呆着的时候都在想,他到底在想什么。”蓦然间,她笑了起来。“你看,他知道的,我不会要他的钱,我一分钱都不会带走,所以他给了我一套房子。”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丝苦涩。 “他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并没有他自己想的那么伟大。”睁开眼,看着童尘,“我就是想要让他知道,他自己离不开我。” 童尘看着苏华年脸上有些得意的笑容,先是有些愣住了,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就是要折腾死他。” “欠折腾,让他不理我,”苏华年不满地说。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前几天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劲了,就是找不出机会收拾他。人家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还以为一脚跨进坟墓里了。” “得了,”童尘朝苏华年摆了摆手,“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互相折腾吧。” “我就是要他开口留我。”苏华年一手撑着地面,准备起身。“走吧,去医院看看他吧。” 童尘点了点头,却没成想,苏华年又一屁股坐回了地上。 “你怎么了?”童尘带着开玩笑的口吻,“被你老公吓得腿都软了?” 苏华年脸上的神情却冷得如同掉入冰窖了一般,她眉头紧皱,双目失神地看着面前的地板。 看她的脸色不大对劲,童尘有些不放心地走到苏华年的身边,“你怎么了?” 她只是摇了摇头,才开口说道,“没事。你拉我一把。我起不来。” “说你腿软你还真腿软了,”童尘一边调侃着苏华年,一边手上用力,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苏华年只是淡淡地笑着,没有多说话。 第84章 纠结(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与童尘匆匆忙忙,仓促地出发前往医院。 他们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的手机,依旧静静地在书桌上躺着。 苏华年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的街景。 她的心中无法忘记,就在刚刚,喻知非眼底流露出来的慌张。 难得看到一向自持淡然的他流露出这样的神情,苏华年不禁望向了窗外,嘴角微微上扬。 不过这种小得意转瞬即逝,心头马上涌出的是对于他身体状况深深的担忧。 苏华年扭头,她望向坐在驾驶座上的童尘,有些担忧地开口,“他以前也有这样过吗?” 童尘愣了一下,然后说道,“生病常有,但是喝酒喝成这个样子,是绝对没有的。” 苏华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犹豫了一会儿,童尘还是开口继续说道,“其实他除了工作拼命以外,一向还是比较注意身体的,最起码不管压力多大,抽烟喝酒这样的不良嗜好也是几乎没有出现过,只是最近,”童尘的余光看了苏华年一眼,“他好像有些不对头……” “嗯?”苏华年不明白地问,“怎么不对头?” 一脚油门,超过前方的一辆车,童尘才开口说,“他似乎故意跟自己过不去,当时护工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就支支吾吾地说,知非偷偷地不吃药。” 苏华年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柔和的夕阳下,庭院内的树叶,与往日相同,在微风下飘落。 护工从屋内望向小庭院,与往日不同的是,那个孤单的身影终于不再执拗地坐在树下,看一天的朝升夕落,听一天的虫鸣鸟语。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便走开了。 喻知非的卧室里。 苏华年的手机在书桌上孤单地震动着。 一次又一次。 在一片寂静中无力地铃响着。 这个无人接通的电话那头,是如同热锅上蚂蚁一般着急的高睿。 在十五分钟之后,便是一节苏华年的大师课。 在日程表上,早早便已安排好,上课的参赛选手一个接着一个,旁听的人们也将上课的音乐厅围的水泄不通。 多么难得的机会,却在最后关头,找不到主角。 在日本这个严谨的刻板的国度,大家的时间观念都异常严苛,每一节大师课,上课的学生都是早早地在一旁等候。当着这么多评委,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参赛者,苏华年直接消失,也确实是有些丢人。 他心烦意乱地在门口抽着一根烟,一边想着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远远地,有个女生脚步匆匆地走来。 本以为是苏华年,结果走近了,高睿定睛一看,来的人分明就是加藤里美。 看见他站在门口,她有些气喘吁吁地开口问,“你,不在里面听课,在门口抽烟做什么?” 高睿将烟头在墙上碾灭,随手抛进了一旁的垃圾桶,丢下一句“要你管,”然后便扭身走进了演奏厅内reads();。 他在马遥身旁的位置坐下。 马遥压低声音有些着急地问高睿,“苏华年人呢?” 他在马遥的耳畔,用手低掩着,“我也不知道,打了很多电话都没人接。” 马遥心急地站了起来,踮着脚尖轻轻地离开演奏厅。高睿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也走出了门外。 马遥掏出手机,不知道第几遍地拨打着苏华年的电话。 “别打了,”高睿不耐烦地对他说,“没有人接的。”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依旧是一阵嘟嘟嘟。 马遥看向高睿,问道,“你有喻知非的电话吗?” “我怎么会有他的电话。”高睿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 加藤里美坐在演奏厅内,一直望着两人走出去的身影,许久都没见他们回来。又看了看手上拿着的日程安排表,心中升起来些许疑惑,下一个就是苏华年了,她的老师跟师兄怎么都跑了?加藤里美环视了一圈屋内竟然也没有苏华年的身影。 想了一会,高睿开口说道,“我觉得要不就找一个人跟华年调整一下时间吧,让那个人先来上课,然后就说华年病了,今天上不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再去找找她……” “你开玩笑吧。”马遥带着不可思议的口吻,她拿出手机,对着高睿“你看看现在几点了?还有五分钟,去哪找人跟她苏华年调换时间?更何况里面坐着的那些人还都是竞争对手,谁愿意帮她……” “我可以去上课,”身后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我是明天的课。” 马遥一惊,立刻扭头看过去。 加藤里美微微鞠了一躬,“很抱歉,无意间听见了你们的讲话。”她看着马遥的眼睛,“我可以的。” *** 另一边的苏华年,彻彻底底地将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她在医院的走廊上一路小跑,只想要快点,再快点地到达喻知非的身旁。 终于,她站在了他的病房门前。 轻轻地推开门。 喻知非躺在一张病床上,一个针头刺破他手背的血管,药水缓慢地滴落。有一位护士坐在一旁,记录着病例,时不时地抬头看看输液的药瓶内还剩余多少药水。 看见苏华年走了进来,她微微点头致意,然后便退了出去。 屋内顿时,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苏华年坐在喻知非的病床边。 她静静地看着他。 喻知非的面容依旧苍白,唇色也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一般,整个人显得更加地没有生气与活力。 苏华年的眼底尽是心疼。 医生的镇静类药物在他的身体中发挥着药效,他安稳地睡着,身上本就有着淡泊的气质,再加上苍白的面容,倒将他衬托得如同上古时期仙人一般reads();。 想到这里,苏华年忍不住地笑了。她大概真的是用情至深,就算是喻知非在病中,竟也觉得他的面容有几分好看。 罢了。 她含笑摇了摇头,就这样心甘情愿地栽在他的身上吧。 就算在睡梦中,隐约还是能感到身上有些不舒服,喻知非忽然有些烦躁地将头扭到一边。 苏华年坐在一旁,怕他歪着脑袋睡久了会脖子疼,于是起身,打算将他的头轻轻扶正。 他的脖颈裸|露在病房昏暗的灯光下。 苏华年轻轻地托起喻知非的头,在她的指间触及到他脖颈的皮肤时,喻知非的眉头皱起,脸上充斥着不满与厌恶,他吃力地向另一侧扭着头,想要挣脱开她的手。 “是我。”苏华年在他的耳边如同喃喃自语一般地说。 听见这两个字后,仿佛施展了魔法一样,喻知非便马上安静了下来,不再想要从她的手掌间挣脱。 看着眼下喻知非就像像小宠物一样的听话,与之前满脸的嫌弃截然不同,苏华年带着笑意,开口调侃着他,“你以为是哪个漂亮的护士小姐姐?” 朦朦胧胧间,听见她的话语,他的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 喻知非虽是自小身体不便,但只要能够自己完成的事情,他几乎都不假他人只手。尤其是贴身事物,在他很小的时候,诸如洗澡擦身等事,他都是只允许妈妈为他做。在他稍微大一点,也都是尽量地少借助护工的帮助。很多时候,连同在病中的擦身,都是他自己执拗而吃力地完成。 谈何而来的漂亮护士姐姐? 苏华年难得开一开喻知非的玩笑,开得嘴上甚是过瘾,本以为他不会有太大的反应。没想到他竟不高兴得五官都拧成了一团。若不是因为药物导致的意识尚且不太清醒,估计他已经对着苏华年送去一个大大的白眼。 “好啦好啦,”她在他的耳畔,轻声地哄着她,“只有我,没有漂亮护士姐姐……”苏华年大概可以猜到,喻知非近日的睡眠质量应该不算太好,私心里还是想让他多睡一会儿。她性感受握住他的手掌,另一张手摩挲着他的额头,“再睡一会儿吧。” 感受到她的手躺在自己的掌心,喻知非将她握住,似乎有几分不放心,他手上的力道竟比平时还大了几分。 “我不走,我就在这陪着你呢。”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苏华年语气轻柔地对他说。一如平时里一般,就仿佛他们之间从未出现过那一纸离婚协议书,“乖乖地再睡一会,睡醒了就好了……” 带着一种莫名的安心,再没有那扰人心烦的梦魇,有的只是一片平和,喻知非渐渐平稳地睡去。 但他却始终紧握着她的手。 就好像一松开,她便会离开一样。 苏华年低头,轻轻地吻了吻他的指尖。 看着他指间那枚从未摘下的婚戒,她笑着摇了摇头,连个戒指都舍不得摘下了的男人,居然还拟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忽然,苏华年的心尖一痛。 那么,喻知非是以怎样的心情签下他的名字呢? 她不敢细想…… 第85章 相伴(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在他的床畔坐了很久reads();。 久到她觉得有些累了,开始趴在他的床边。 中间有护士来来往往,她试图让开喻知非身旁的位置,却发现只要打算将手从他的掌心中抽出,他便会不安地握紧她。 苏华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病房的窗户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微风吹入,窗帘轻轻地随风摆动。 寒风吹入房内,病床上的喻知非传来阵阵低咳。 苏华年明显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低了几分。 她起身,生怕吵醒他,轻轻地帮他把被角掖好。 夜色渐晚,仿佛吹入的风又更大了几分。 苏华年看了一眼窗户,狠下心来,推开了喻知非握着自己的手,起身走向窗口。 轻手轻脚地把窗户关上,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喻知非。 躺在病床上的他,也在看着她。 “你醒啦。”苏华年淡淡地说,“要喝点水吗?” 她的语气一如往,如同好几个小时之前的失控,只是一场梦境一般。 喻知非却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她。 苏华年见他没有说话,便走回床边,倒了一杯水,自己先尝了尝温度,接着在他的床边坐下,“不冷不热,刚刚好,要不要喝一点?” 喻知非直勾勾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如同海底。 苏华年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你发什么愣,我跟你说话呢。” 喻知非一把抓住了她在空中挥舞着的手,“真的是你。” 苏华年隐约感觉到,他的言语中带着一种如释重负。“不然你以为是谁,之前的那个漂亮护士姐姐不在,要不要我把她叫回来?”她的一只手被他握着,一只手端着水杯,神情不满地说。 “我以为你生气了。”眼眉低垂,喻知非轻轻地说。 他清楚地记得,她看见那纸离婚协议书时,一脸决绝的神情。 苏华年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在他的身边坐下,“你累吗?我想跟你说会话。” 喻知非知道她必有后话,于是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苏华年喝了一口水,她思索了许久,在他睡着的那段时间里,她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话,想要对他说的有很多很多,但是现在,她忽然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而喻知非,也只是静静地拉着她的手,她不说话,他就耐心地等着她。 病房内安静地仿佛可以听见时间流淌的声音。 苏华年轻轻地趴在他身上,不敢将自己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她的双臂有些用力地撑着自己。 喻知非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口的那个小脑袋。 看不清她的神情,他只听到她闷闷地说,“你明明就不想我走不是吗?” 他手中的动作一滞,轻轻地应道,“嗯reads();。” 她的脑袋在他的胸口蹭了蹭,“我知道你对意思,但是以后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也会累的……”把头埋在他的胸口,苏华年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不喜欢你胡思乱想……”把头抬起来,她的下巴轻轻抵在他的胸口,看着他说,“你精心起草的协议我留着,要是那天我真的想要跟你分开,我会用上它的。” “但是眼下,我爱你。” 喻知非看着苏华年,她的眼中闪烁着细小的光芒,脖颈间,他在新婚之夜为她带上的那条项链,依旧乖乖地躺着。 “不许胡思乱想了,”苏华年撅起嘴巴,带着撒娇的口吻,“这下你可以安心了吗?” 他点了点头,只开口说了一句话。 苏华年便笑着,再次将头埋在了他的胸前。 一辈子那么长,他对她说了那么多情话,有时她会觉得肉麻,有时她会觉得害羞,有时她会闪躲。不管过了多久,不管他们之间走到哪般境地,唯独这句话,苏华年永远珍藏在心,如同一颗罕见的夜明珠一般,她会在寂静孤独的夜晚,悄悄地,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回味着他说的这句话。谨以此,慰藉自己的心灵。 “我也爱你,但不只眼下。” 苏华年偎在喻知非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心中的幸福感,正随着他的心跳声,有节奏地,一点点膨胀,一点点地填满内心的每一个角落。 忽然,喻知非开口问她,“你今天这么闲吗?” 苏华年猛地弹了起来,“坏了坏了,现在几点了?”看了看窗外布满星光的夜空,“我大师课时间肯定过了。”她慌忙低头在自己的身上搜寻着,一边胡乱地摸索着,一般着急地问喻知非,“我的手机呢?“ 他摇了摇头。 搜寻无果,她索性伸出手问喻知非,“你的手机呢?” 他也摇了摇头。 苏华年索性大步朝着病房外面走去。 她刚刚走出房门,迎面便撞上了喻知非的一位护工。 立刻停下脚步,对面前的这位护工颔首打招呼。 这是在喻知非身边时间最长的一位护工了,可以算得上是从小陪着他一起长大,跟童姨一样,在喻家是如同长辈一般的存在。也正是因为这种感情,他几乎包揽了喻知非所有的贴身事宜。 苏华年带着礼貌的笑容,“赵叔叔好。” 这位护工见到她,先是一愣,打量了一下苏华年的神情,试探性地开口问,“您跟知非……不吵架了?” 苏华年面露尴尬,她挠了挠头,“我们没有吵架。” “噢,那就好。”他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却依旧站在门口。 苏华年见他没有走入病房,而是看着自己,“怎么了吗?” “我就是觉得,你能回来陪陪他,真的太好了。这些日子他总是一个人闷闷不乐的,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我就是觉得,喻家能有你这样的媳妇,很幸运。”他的话语,带着长辈般语重心长的口吻。 苏华年害羞地笑了,“您言重了,家里的长辈们都对我很好。” 说话间,她看见护工手上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reads();。 “赵叔叔,这是要……”她便开口问道。 顺着苏华年的视线,那位护工也看向自己手中的毛巾,他笑着解释道,“这小子从小就爱干净,虽然病着,还是给他擦擦,他也舒服一点。” 苏华年淡淡地笑了,她伸出手,“给我,我来吧。” 护工先是一愣,马上便眉开眼笑地笑了起来,“诶好,”他连忙将手中的毛巾递给了苏华年。 苏华年接过了毛巾,她看见那位年长的护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眼角的皱纹也若隐若现。 他甚至扭过身,悄悄地抹了一下眼角。 “赵叔叔。”苏华年像孩子一样耍赖地开口说,“不至于吧,我觉得我一直都对知非挺好的,你这样显得我八百年不干活一样,”她打趣地说,“老实说,妈妈是不是对我这个媳妇有意见很久了?她是不是常跟你们抱怨我?” “没有没有,”听闻她这样说,那位护工连忙转过身来,对着苏华年一边摆手一边着急地解释,“您对知非很好,我们都看在眼里呢,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就这么会照顾人。”说着说着,他竟然又哽咽起来,“我就是……高兴……” “赵叔叔,我跟你开玩笑的。”苏华年语气中着笑意,“你赶紧回去歇着,这有我呢。”她推着他的肩膀,催促着他离开,“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呐,别矫情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苏华年拿着手上的毛巾,又推门回到了病房内。 喻知非看着进来的人是苏华年,很是疑惑地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借到电话了?” 苏华年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沮丧,“算了,反正时间都过了,还不如明天早上再回去找老师,直接骂我一顿好了。” 喻知非看见苏华年拿着手中的毛巾,走进了卫生间。 躺着床上,听见她打开热水器放热水的声音,纵然心中已经猜到几分,他还是费劲地伸长脖子,想要看看她在做什么。 不一会,苏华年便端着一盆热水走了出来。 喻知非的脸上悄悄地爬上一抹红晕。“赵叔叔呢?”他小声地开口问。 “我让他回去了。”苏华年在床边,拧着手中的毛巾,头也不抬地说,“他那么大年纪了,这几天差点没因为你愁死,我让他回去休息休息。” “嗯。”喻知非轻轻地应了一声。他也低下了头,没有继续说话。 苏华年用手背试了试毛巾的温度,暖暖的,又不烫手。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便自然地掀开喻知非身上盖着的被子。 手腕猛地被他抓住,她疑惑地看向他。 “我自己来……” 苏华年盯着喻知非的脸,好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笑着问,“你现在,是在害羞吗?” 听见她这句话,喻知非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又收紧了几分。 苏华年饶有趣味地在他耳边低声说,“又不是没给我看过,你又什么好害羞的。”她故意调戏着他,“几日没见,甚是想念,快点让我回味回味。” 话音刚落,她便看见喻知非的耳根也羞得通红。 第86章 相伴(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你写了个离婚协议书,我就不能碰你了是不是?”苏华年伏在喻知非的耳边,故作生气地说。 “不是……”喻知非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稍稍松开。 苏华年笑了。 她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乖乖的,我很快就好。”耐心地哄着他,“我把你擦白白之后,你就会很舒服了。” 喻知非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 苏华年一颗,一颗地解开他胸前的纽扣。 昏黄的灯光下,他苍白的肌肤渐渐展现在她的面前。 他很瘦,苏华年轻轻地擦拭着他的身体。 毛巾有着暖暖的温度,被她轻柔擦拭过的肌肤不再是毫无血色的苍白,而是泛起淡淡的粉红reads();。 病房里很安静,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 她双臂用力,将他翻了个身。 开始细细地擦拭着他的背部。 手上几乎不敢用一丝力气,他的肌肤苍白如纸,似乎只要她不慎用力,就会撕破一般。 看着他的身体,她也似乎觉得脸上在微微发烫。 将他的上身擦拭干净后,苏华年的手在他的裤腰间犹豫了一下,不见他阻止,她便褪下了他的裤子。 直至今日,他终于愿意将自己的双腿彻彻底底,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每每见到他的双腿,苏华年的心中总会涌起无限的心疼。 她走到床边,将温热的毛巾包裹在他的足尖。 然后笑着问他,“你有什么感觉?” 喻知非很小声地回答,“热热的。” 苏华年继续问,“舒服吗?” “舒服。” 苏华年满意地笑了。 直到他的足尖不再是毫无生气的冰凉,她才安心地将毛巾揭下。 细心地清洗过毛巾后,苏华年从他的足尖开始,一路往上。 喻知非能感觉到她的指尖有时会不经意地蹭过他的肌肤。 暖暖的,痒痒的。 他微微抿着嘴,眼眉低垂。 他们两人之间有阵阵雾气升腾。 苏华年的指间有着无限的柔情,不带有任何的害怕,不带有一丝的反感,轻拭着他的双腿。 喻知非觉得时间过得好漫长,他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丝矛盾的情感。既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又希望时间能够走得快一些。 他看着她摩挲着自己的腿。 猛然间,他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当然,苏华年也发现了。 “喻知非!”她把毛巾一把摔在了他的身上,“你这个变态!” 苏华年急急忙忙地用双手紧紧地捂住双眼,飞快地扭身背对喻知非,“你……”她结结巴巴地说,“你……大流氓!” 喻知非也是满脸通红,想起苏华年几分钟前调戏自己时得意洋洋说的话,“你又不是没见过!你害羞什么!” 听闻他这么说,苏华年又回头看了一眼,却仅仅只不到一秒,她又马上把头扭了过去,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连忙捂住了双眼,“我也没有在这种情况下见过啊!”她一边捂着眼睛摇头,一边说,“你们这些男人,满脑袋都在想什么?” 苏华年依旧没有转过身,背对着他,她听见喻知非的声音,带着平日里没有的沙哑,“感谢你还记得我是个男人,这大晚上的,你也不想想我都多久没见到你了。” 接着,她听见了被子悉悉索索的声音,捂着眼睛的手悄悄地留出小小的一道缝隙reads();。 喻知非吃力地够过被她放置在床边的被子,一把盖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皱着眉,闭上了双眼。“行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她犹豫地转过身,先从指缝中偷偷地看了一眼,这才放心地将手放下。“咳。”她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躺在床上的他,闭着眼,她吞咽的声音更加明显地进入他的耳中,紧接着脑中浮现的,便是她白皙光滑的脖颈。深吸一口气,他将眉头皱的更紧了。 苏华年见他不说话,便有意无意地用余光扫过他的脸颊。异常的红彤彤,她有些不放心地用手背试探着他额头的温度。 “你不会是又发烧了吧。”苏华年摸着他的额头,有些不放心地说。她连忙放下水杯,趴在床边,细细地查看着。 喻知非却吃力地向另一侧扭头,闷不做声。 苏华年掌心落空,她带着一丝委屈,疑惑地问,“你干嘛啊?” 他的嗓音似乎更哑了几分,“你别碰我。” “噢,好。”苏华年连忙悻悻地收回了手,依旧趴在他的枕边。 她的发轻扫过他的脸颊,呼吸声也萦绕在他的耳畔。闭着眼睛,屏蔽了视觉的他,似乎觉得其他的感官,比往时更加的敏感。 她的发,让他的脸有些痒痒的,她的呼吸,让他的耳边有些痒痒的,他身上独有的味道,让他的心尖……痒痒的。 双手握成拳,喻知非低声说,“你理我远一点。” 苏华年的视线扫过他身下,虽是盖着薄薄的被子,但依旧清晰可见,一座小山…… 她连忙从他的身边起身,跳到了一旁。 “那个,你会很不舒服吗……”苏华年犹豫地开口。 她之间病床上的喻知非,眉头紧皱,脸颊通红,额头上还有薄汗沁出,在昏暗的灯光下,有着微弱却晶莹的光芒。 “要不,我出去,然后你……自行方便。”苏华年小声地说,她也忽然觉得脸上有烧的慌的热度。 “不用了。”喻知非睁开眼睛,他瞥了一眼苏华年,“一会儿就好了。” 她点了点头,拖过床边的椅子,安静地坐下。有些好奇,又有些不好意思,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被子上的那个“小帐篷”。一会儿,她又开口说,“你那个,长时间充血,不会对身体有害吧。” 喻知非闭上双眼,声音沙哑地低吼,“苏华年!你不许再说话了!” 她就像犯错了的孩子一样,低着头,乖乖地坐着。 喻知非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的一番情景。 苏华年低着头,一个人安静地坐着,她的头发慵懒而蓬松,在昏暗的灯光下,她就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猫。 感受到他投来的目光,苏华年也看向他。 在他的目光中,她忽然笑了起来。 重新趴回他的枕边,她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指尖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敲击着他裸|露的锁骨。“你真的很想我对不对?”带着笑意,苏华年在他的耳边,轻声地问reads();。 喻知非紧咬着下嘴唇,喉头发出小小的一声,“嗯。” 难得见他如从狼狈,苏华年索性脱掉了鞋子,与他挤在小小的病床上。 她的身体紧贴着他,喻知非能清楚地感受到,她身形的曲线。 苏华年拨弄着他的头发,碎碎的吻落在他的发间,落在他的面颊,却单单不落在她有些苍白的唇上。 “不光是心里想我,连同身体,也在想我,对不对?”她一边吻着他,一边笑着问他。语调带着一丝骄傲的上扬。 见她如此得意,喻知非有些懊恼,他紧咬嘴唇,不愿出声。 见他不从,苏华年将手探入薄被内,她的手如同湖底调皮的小鱼,游走在他的大腿根部,由上至下,由浅至深。 他的呼吸开始渐渐急促。 她的吻却依旧挑逗着他。 喻知非终于伸出手,扣住她的头,深吻着她的唇。 “想我吗?”被他吻着,苏华年执着地在唇齿婉转间,问着这个问题。 “想你。”不满意她的不配合,他终于松口,说出这两个字。 说完这两个字后,他有些蛮横地顶开她的牙齿,长驱直入。 “包括身体?”苏华年依旧不配合地往后仰头。 喻知非扣住她脑后的手狠狠用力,将她的唇齿完全占有。 他不再给她喘息的机会,也不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 苏华年也开始气息不稳,不满于他的不回答,她的双手都探入薄被下。 一只手徘徊在他的胸口,另一只手一路向下,在他的小腹上,无意识地划着小圆圈。 直至他的吻中溢出克制不住的一丝呻|吟,她便忽然停手。 喻知非看着她,这哪还是刚刚的那一只乖巧小猫,这分明就是一只馋嘴偷吃的小坏猫。 若影若现的快感戛然而止,屈于身体的阵阵空虚感,他才开口说,“包括身体……” 苏华年满意地笑了。 “你没关系吗?”她察觉到他的手掌开始探入她的衣下,熟练地解开她的内衣扣,在理智尚存的时候,她不放心地问,“你还在生病呢……医生有没有说过不可以……” “我们温柔一点就好了。”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喻知非开口说道。 “好,我们温柔一点。”苏华年笑了起来。 她轻轻地翻身趴在他的身上。 喻知非的手由她光滑的肩膀开始滑下,带着对她身体的熟悉,不假思索地直至她最敏感的地方。 伴随着喘息,他的手掌在她的腰窝处有力道地搓揉着。 他掌心有着薄薄的一层茧,在她细腻的肌肤上留下微微粗糙的触感。 极致欢愉。 一夜柔情…… 第87章 相伴(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翌日清晨。 鼻息间除了喻知非的气息,还夹杂着些许消毒水的味道。 苏华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天色还未大亮,他还未醒。 病床自然没有家里的床大,不过好在喻知非也不需要翻来覆去,两人虽有些拥挤,也睡得挺香。 苏华年悄悄地在喻知非的额头落下一个早安吻,紧接着就钻出了被子。 看着自己的皱皱巴巴躺在地上的衣服,她苦恼地挠了挠头。果然,*让人失去理智。 随手套上衣服,苏华年又看了喻知非一眼,见他睡得不浅,她便俯身,轻轻地帮他翻了个身。 双手还未离开他的身体,他便伸手拥住了她。 “你要走了吗?”双臂搭在她的肩头,喻知非的声音在她耳边萦绕。 苏华年点了点头,“我要走啦,你要乖乖地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好好吃饭……” 喻知非没有回答他,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婉转缠绵的吻。 “嗯,”苏华年不情愿地往一旁躲着,“我还没有刷牙……” 喻知非停了下来,他意味深长地说,“你昨晚也没洗澡reads();。” 苏华年使劲地挣开他,“你还嫌弃我!”她瞪着他,眼底有笑意。趴在他是床头,“你要快点好起来,我比赛的那天,你得陪着我。” “好。”他摸了摸她的头。 “你答应我。” “我答应你。” *** 童尘先将苏华年接去喻知非的住处。 当她洗漱完毕,换上干净的衣服,打开自己的手机时,惊得下巴几乎都有掉到了地上。 马遥跟高睿的未接来电多得数不过来,一切能够通讯的软件上都有着昨晚他们两人焦急寻找她的见证。 在她的催促下,童尘很快就将她送达了目的地。 苏华年不敢在别处多加逗留,直接奔向了演奏厅。 时间还早,此时的演奏厅内,到场的人寥寥无几。 站在门口朝内张望的苏华年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前排的马遥。 知道马遥的脾气,苏华年不敢发出动静,她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演奏厅。 加藤里美坐在靠着门口的位置,她笑着对苏华年点了点头。 苏华年也看见了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神不知鬼不觉的,“那个。”苏华年走到了马遥的身后,带着讨好的笑意,小声地说,“老师,早啊。” 马遥回头看着苏华年,嘴角带着微笑,“嗯,早,今天是挺早的。” “嘿嘿嘿,”苏华年带着讨好的笑容,“是吧,我也觉得……” 马遥抬手就是一巴掌准备落在苏华年的身上,“昨天晚上你跑哪去啦?” 一声惊呼,苏华年跳到一米开外的地方,“我我我,”她结结巴巴地说。 “你去哪了?”马遥在苏华年身后咄咄逼人地问着。 下意识,苏华年便脚底抹油地开溜。 马遥不愿放过她,在她的身后举着巴掌,小跑着追她。 “多丢人啊老师,”苏华年回头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还打我……” “你还知道丢人!”听闻她这么说,马遥倒是真的停下了脚步,“昨天晚上不丢人吗?” 苏华年低着头,俨然就是一个犯错等着被惩罚的小孩子,“我错了。”她嘟嘟囔囔,“那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嘛……” 马遥抬起胳膊指着台上的钢琴,“得了,我不想跟你多说话了,你给我上去坐着。” 苏华年不明所以,她看着马遥,“我去干嘛啊?” 马遥白了她一眼,爱理不理地说,“人家加藤昨天跟你换了时间。” 远远地,苏华年满脸感谢看着加藤里美,她双手合十,对她做着“谢谢”的口型reads();。 加藤里美笑着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在意。 演奏厅里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地多了起来。 苏华年坐在台上的钢琴前,开始做着演奏前准备。 高睿踩着时间,懒洋洋地走了进来,随便地挑了一个门口的位置坐下。 “早。”一个女声传入他的耳朵。 高睿扭头看去,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自上而下地看着加藤里美,接着又缓缓坐下,目视前方,“早。” 加藤里美笑着望向台上的苏华年,没有再继续说话。 随着课程的开始,苏华年的琴声回响在演奏厅中。 高睿看着她,心中有中自豪感油然而生。 如同一幕幕过电影一般,猝不及防,往事历历在目。 想起第一次听她弹琴的时候,他就如同她现在的这个年纪,在准备参加大赛。他傲气凌人,自持天赋凛然。她还不见锋芒,甚至许许多多的人都认为她不适合弹钢琴。 后来,他觉得她傻乎乎,又成天喜欢黏在自己的身边。 既然她喜欢自己,那么就索性在一起吧。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她到底是喜欢着当时那个目中无人的自己,还是仅仅仰慕努力道路上前方的一个背影,仅此而已。 有一幕在高睿脑中永远无法忘记。 在一个午后,在他的琴房内,她撅着嘴说,“我会努力的,我一定会变得跟你一样优秀的。”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他哈哈大笑起来。 而他却从不曾往心里去,只当她是一只无法翱翔的笨鸟,无论怎样先飞,也无法追赶上大部队。 高睿低下头,暗自笑了。 看着台上的苏华年,他试想,如果苏华年对喻知非说出这句话,会得到怎样的回应。 高睿不知道,但是他很清楚的是,在喻知非的心中,绝对不会只当这是她的一句笑言。 今日的她,真的如同彼时的自己一样。 加藤里美的余光扫过高睿,他眼中含笑,她的手指绞着衣角,竟有几分分神。 这节大师课上,苏华年弹的是勃拉姆斯的作品。 勃拉姆斯的作品对于苏华年而言,几乎可以称得上手到擒来。 马遥曾在闲聊调侃的时候提及,大概高睿真的是苏华年对于勃拉姆斯作品如此有地道见解的源头。 勃拉姆斯求之不得的爱恋,被他悄无声息地蕴含在五线谱间。一个又一个的音符,谱成了对克拉拉无法开口的告白。 曾几何时,苏华年每每弹起勃拉姆斯,总会不经意地流露出心底的阴郁。 而眼下,她的琴声中有着别样的滋味。 依旧是将勃拉姆斯的苦痛娓娓道来,她却用了带有仙气而又空灵的音色,给整个乐曲,添加了几分豁达。 加藤里美的眼神中也带上了几分赞赏reads();。 仅仅几秒,她的眼中便带上了不可思议的疑惑,她连忙扭头看向高睿。 他也是眉头紧锁地看着苏华年。 “她怎么了?”加藤里美凑近了高睿,在他的耳边问道。 高睿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也不知道。 苏华年的琴声依旧在演奏厅内环绕着,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又似乎一切都不对了。 她对于触键把握的精准度,开始快速地下降。 对于外行的人而言,可能听不出有任何的不同,音乐依然在流淌,技术点也都有把握地完成了。 但是在座的人,都有着挑剔的耳朵。 面对如此之高规格的比赛,各个选手都摩拳擦掌,精益求精。苏华年对于控制力的失之毫厘,必然将导致比赛的结果差之千里。 高睿不明白,他想不通,短短的一天时间内,到底是什么会导致她的控制力有这样大幅度的下降。 他不明白,但是坐在第一排的马遥明白。 苏华年的这个样子,她太熟悉了。 纵然比起往日,现在苏华年的舞台经验多得多,也会在演奏的过程中补救,但是作为她的老师,马遥清楚地知道,问题的根源在何处。 她紧盯着苏华年的面部表情。 没有丝毫的异常,她神情自然,胸有成竹地完成了演奏。 整堂大师课,她与教授之间的互动也常常博得满堂喝彩。 微笑着与教授握手,面向台下鞠躬,苏华年得体地走下台。 她坐回了马遥的身边,双目失神的望着地面。 马遥本打算开口问她,却看见她掌心全是汗珠,竟带着微微的颤抖。叹了口气,压下了满腹的疑虑。 见苏华年坐了下去,高睿连忙起身,快步走到她的身旁,什么也没说,拉起她的手臂,拽着她便往外走。 看着他们两人的身影,一个恍恍惚惚,一个怒气冲冲。马遥不放心地跟了出去。 “苏华年,你怎么了?”高睿在一个僻静的角落,他有些生气地逼问着她,“你刚刚最后弹得是什么玩意儿?你糊弄谁呢?别人听不出来,到这了,谁都听得出来!” 苏华年恍若未闻,她看着前方,双目失神。 “苏华年!”高睿双手捏着她的肩膀,大力地摇晃着她,“你能不能认真一点,这不是你跟喻知非出来旅游,你在这里的每一次上台,不仅代表着老师,还代表着学校,越往后走,你还代表着国内跟你同龄人的水平!你那么努力地把他们从国内刷了下来,现在你是来干嘛?来玩的吗?” “好了,”马遥推开高睿,“你不要给她这么大的压力了。” “不是我给她压力,老师你看看她刚刚弹的……” 马遥对苏华年问出的两个字,便打断了高睿的满腔愤怒。 “腰伤?” 第88章 含苞(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高睿满脸惊讶,“你什么时候腰有问题的?我怎么不知道?” “早就有了。”苏华年面无表情地回答他。 “那现在怎么办?”高睿很是着急地说。“比赛呢,谁管你有没有毛病……” “行了,”马遥推了一把他,“你一边去吧,别在这渲染紧张气氛了。” 高睿回头看了看苏华年一眼,觉得自己呆在这里也真的没有什么用处,摇了摇头,便离开了reads();。 看着高睿渐渐消失的背影。 “老师,”苏华年叹了口气,“我觉得我应该坚持不下去了。”她神情认真,“我没办法保持这么高的上台频率,我大概要回去之后要去钻研一下怎样教学。” 马遥拍了拍她的肩膀,“还小呢,这才几岁,在台上再待几年。” “我真的受不了了。”苏华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知道自己的状态会在什么时候出问题,就算是很有把握曲目,也会提心吊胆地害怕上台的时候会不会出状况。我疼怕了,每次拿到大的协奏曲的时候就在害怕,我甚至开始逃避……” “再坚持几年。”马遥语气坚定,“你腰伤的问题我们再想想办法,你的想法不要这么消极。” “我不知道我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苏华年的这句话的话音刚落,马遥就笑了起来。“有意义的,你是没见过家那位在台下看你的眼神。” “是吗?”苏华年笑着反问,眼底却闪过一丝的落寞。 *** 这一天,对于苏华年来说格外漫长。 她坐在台下,观摩了许许多多参赛者的表演。 满心焦灼,心中仿佛有万千只蚂蚁在吞噬一般。 不是不够努力,也不是不够优秀。 但是眼下,就是弹不好。 苏华年忽然有些颓废,她不去想该怎样解决,也不去想该怎样面对即将来领的下一轮比赛,她只想躲到喻知非怀中,如同春节假期阳光灿烂的那一天,他们在喻家小院的草坪上一样,温暖无忧。 这一天,格外想他。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苏华年在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后,悄悄地溜出了集中营。 在街边打了一辆车,没有通知他,就这样跑到了医院。 在门口,将病房门推开了一条缝隙。 苏华年从这条小小的缝隙中“偷窥”着喻知非。 他坐着,病床上支着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有着好几张设计图,他低着头,手中的笔未曾停歇。 护工将晚饭放在了床头柜上,可他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苏华年再也按捺不住,她推门而入。 喻知非带着一脸的不悦抬头,看清这个破门而入的人是何许人也的时候,嘴角却带上了笑意。 “你怎么来了?”他有些惊讶地说。 而苏华年却没有理会他,她将他桌前的几张设计图抽走,把笔从他的手中夺下。 在一旁站着的护工,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动声色地退出门外。 “吃饭。”苏华年带着命令的口吻。她将餐盘放到了喻知非面前的小桌板上reads();。 他下意识地挑了挑眉毛,能够对自己的设计图为所欲为的人,也就只有她苏华年了吧。 “不好吃。”他仰着头看向苏华年,眼中有着可怜兮兮的光芒。 苏华年不为所动,她拿起勺子,将饭送到他的嘴边,固执地看着他。 没办法,喻知非只得开口吃下。 就这样,半逼半就地,喻知非吃下了餐盘里一半的饭。 苏华年这才满意地放下了汤勺。 “你不开心?” 本来心中还没有什么波澜的她,听见这句话,竟有些崩溃。 “我觉得我大概不应该弹琴,”苏华年眼中含泪,她看着喻知非,“我想这件事情应该从头就是个错误。我长到这么大,能做的事情就只有这一件,我忽然发觉一切都不对了。”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无力与挫败。 喻知非看着眼前的苏华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失去了往日的朝气,颓废而又憔悴。握住了她的手,“不会的,这一切不会是一个错误……” 就像碰到了烫手山芋一样,苏华年马上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出,她的泪水从眼眶中滚落,“我听见过那么多人说我不适合弹琴,我到今天才发现,我是真的不适合弹琴。” “华年,”喻知非伸手擦着她脸上的泪珠,“在你获得一些成就的时候,那些所有说你不适合的人,都会转变说法。当你光芒万丈,所有人都会说你生来就应该做这行,但是你在尘埃中努力的时候,说这些话的人,他们也从未赞赏过你。” 苏华年蜷缩地坐在他的身旁,她有些抗拒地推开喻知非为她拭去泪珠的手。 “怎么了?”喻知非一手撑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更加靠近她一点,“嗯?在发什么脾气?” 苏华年抬眼看向他,脸色依旧有着病中的苍白,唇角却挂着温柔的笑意。因为断断续续的发烧,唇瓣干燥不已。才不过几天的时间,他几乎是以能够看得见的速度在消瘦。不管是不是有万般不适,眼底也永远有着对她的近乎纵然的宠爱。 她忽然有些有些愧疚起来,“我没有发脾气。”拿过一个枕头垫在他的身后,“只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喻知非靠坐在病床上,吃过的药已经在他的身体里起效,有着阵阵困意袭来,强打着精神,“想了些什么?”笑着问她。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苏华年低着头,两手交叉地撕扯着手指尖前的老茧。 喻知非无奈地扯过她的手,“别抠了,到时候又要嚷嚷弹琴手疼。”他细细地看着她的手,“用指甲剪刀把翘起来的地方修一下就好了,不要再抠了……”指了指床头,“喏,那里面有个指甲剪刀,我帮你修一下。”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苏华年有些不情愿,“我自己弄就好了。” “快点,”喻知非头也不抬起了,“拿给我。” 苏华年只能按照他的吩咐,从床头拿出指甲剪刀,递到了他的手上。 昏黄的灯光下,喻知非握着她的手,很认真地在为她修建着翘起的老茧。他的轮廓愈发瘦削,显得五官更加的立体,头发软趴趴地垂在眼前。 “会疼吗?”喻知非吹了吹她的指尖。 “你病傻了reads();。”苏华年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语气中带上了明显的嘲笑,“你生活了二十九年的常识呢?剪掉死皮怎么可能会疼。” 喻知非也笑了起来,当他依旧低着头,认真地看着她的手,老半天,才说出一句,“我怕你疼嘛。” 听见他这么说,苏华年不由得开口,“知非。” “嗯?”他没有抬头,依旧细细地看着她的手。 半晌,听不见她的下文,“怎么了?”喻知非这才抬起头看着她。 “你为什么喜欢我?” 喻知非顿时一怔,仅仅只是一秒,他便笑了起来。 他虚掩着自己的嘴,止不住地笑着。 “你笑什么?”苏华年见他不理会自己,有些不满地推了推他的肩膀。“认真一点。” 喻知非无奈地摊开了手,“好好好。” 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会对这个问题有着莫名的执着。 苏华年也不例外。 喻知非的家境殷实,他为人和善,心情温和,她常常觉得,这世界上任何的一个女人嫁给了他,都会被他捧在手心,细细呵护着。 为什么会是自己呢? 在这个夜晚,苏华年格外地想要知道。 “知非,你知道吗?我很害怕。”她照实地说,“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优点,你喜欢的那个苏华年,也只不过是在舞台上发光的那个苏华年罢了。” “就算不能看见在台上你发光,但是你所拥有的的智慧,独立的人格,对于自己理想的不断追求,这些,都是别人夺不走的。”喻知非的手在她的脸颊拂过,“我喜欢你身上所有的一切。” 苏华年看着他的眼睛,他深邃的眼眸中有着无限的柔情。微微地笑了,“谢谢你,”她缓缓地开口说。 “而且,永远不会有这一天的。”坐直身体,喻知非将她揽入怀中,拥抱着她,“我会想办法的。” 被他这样抱着,苏华年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滚落,“会有这一天的,”她哽咽着,“我真的觉得我就要弹不了琴了……” 她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肩头,一种凉凉的潮湿感,从肩膀直达心扉,“不要哭了,华年,”喻知非在她的耳边对她说,“相信我,我会想办法的。” *** 这一晚,喻知非安抚了苏华年一会儿,还是坚持让童尘将她送了回去。 他一个人坐在病房内,想了许久,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童叔。” “是我,我是知非。” “能不能麻烦您来一趟日本?” 电话那头发人似乎很是不满。 喻知非带着笑意,“我知道您很忙” “对,是华年的事情,不过也不只是华年的事。” 喻知非沉吟一会儿,“还有我手术的事情……我还是想要麻烦您亲自来一趟。” 第89章 含苞(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比赛的日程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 看似和平友善的背后,是不带血的刀光剑影。 苏华年还没能等到童主任的到来,就已经被推上了下一轮比赛的舞台。 她站在后台,低着头,轻轻地踢着自己的裙摆。 这也是一条出自于喻知非挑选的,很漂亮的裙子,但是此刻,苏华年却无心在意这些。她异常地焦躁,不安。 忽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内。 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推着轮椅,缓缓地朝她前行。 看见喻知非的出现,苏华年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来了?”她走到他的身边。 今晨,她才接到童尘的电话,说昨夜喻知非又是一夜的高烧。苏华年特意打过电话给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必来到现场。 可是此刻,喻知非却依旧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我答应过你的。”他只是淡淡地开口说出这样一句话。 就算是这样的身体状况,也依旧不忘与她的约定。 苏华年将掌心覆与他的额头,有着近似于她体温的温度,这才放下心来。对他笑着说,“好吧,谢谢你。” 伸手将他的薄毯拉高一些,不在意周围别人的眼光,苏华年蹲在了他的面前。 她身着光线得体的礼服长裙,做出这样的举动,确实是不太雅观reads();。 “怎么了?”蹲在地上的苏华年,比喻知非的视线还低了几分,他微笑着看着她,平和地问,“嗯?我漂亮的公主,怎么了呢?” 苏华年将头倚靠在了他的膝头。 她的头发没有刻意地做出造型,只是有些随性地披了下来。喻知非顺着她的发,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她。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发顶。 舞台上已经开始演奏的琴声微微回荡在后台。不同于第一轮嘈杂的后台,第二轮的人参赛选手已经少了大半,大家都很安静地独自准备着。 她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倚在他的膝头。 苏华年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喻知非落在发顶的亲吻,鼻息间有着他薄毯上穿来的味道。 一种很好闻的味道,能够让她安心的味道。 深吸一口气,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底又有了闪烁的光芒。 喻知非知道,她回来了。 那个自信的苏华年,又回来了。 看着她缓缓地站起来,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去吧,加油。” 苏华年点了点头,迈开了脚步。 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步伐一滞,扭头对喻知非说,“要是没有走到最后一轮,你能带我回家吗?” 喻知非含笑看着她,“带你回家,”自然地说出这句话。 对他笑了笑,苏华年回身,朝着舞台一步一步走去。 对于每一个演奏者而言,这都是一场孤单的修行。 纵然有老师的帮助,有同伴的爱护,但是成败,皆在自己的双手之间。 一次又一次练习中与自己的较量。成也罢,败也罢,都心甘情愿地自己咽下。 可眼下不同了,苏华年走上台,闪耀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高跟鞋的声音在舞台上“塔塔”作响。 她一个人面对偌大的音乐厅鞠躬,孤身坐在钢琴前。 心中不再有不安。 她知道,自己有了退路。 不同于前二十一年孤单的人生,她现在,有了一个温暖的家。 指尖轻轻地触及黑白琴键,她自如地弹奏着,欣然地接受了因为自己身体不适而产生的瑕疵,没有一丝的慌张,旋律如水流动。 “带你回家。” 苏华年心中没有输,只有继续前行,或者……回家。 马遥坐在台下,不为人知地深呼出一口气,靠坐在了椅背上。 *** 苏华年不太记得这个夜晚所发生的一切,因为下意识里她就是把这场当做了最后一次演出。 所以当最后宣布决赛名单的时候,别的女孩子都依旧是一身晚礼服,而她却穿上了宽松的毛衣。 她踩着边缘线,迈进了决赛的圈子,踏入了她梦想着的高度reads();。 喻知非微笑地看着她上台,与旁人格格不入地站在一起,饶是有趣地拍下来她的囧照。 *** 姗姗来迟的童主任,给苏华年带来了及时的治疗。 医院中。 苏华年趴在治疗床上。 童主任将包裹着银针的布卷一字排列开,酒精灯在一旁跳跃地燃烧着。 她扭过头悄悄地看了一眼,尖锐的针头似乎带着一闪而过的银光,而一旁的酒精灯闪烁着微弱的红光。苏华年心中不寒而栗,飞速地,她又将头趴回臂弯中。 仅仅是这一秒的功夫,喻知非却将她的恐惧看在眼底。 他推动着轮椅,从她的身侧来到她的枕前。 喻知非伏在她的耳边,“不要看就好了。”嗓音中带着独属于他的暖意。 苏华年没有抬起头,她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紧接着,她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紧。 喻知非拉着她的手,刻意地在她的面前,用自己的双臂阻挡着她的视线。 苏华年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童主任掀起了她的上衣。 “诶?”他疑惑地问,“你腰上这个疤是怎么回事?” “疤?”苏华年想了想,“有吗?我不知道啊。”她仰头看着喻知非,“有吗?”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似乎天下所有的女孩子都对自己身体上的疤痕异常敏感与在意,苏华年不禁紧张地自言自语,“什么时候弄的……没有啊” 童主任笑了起来,他打趣地说,“你这小姑娘还真是有意识,自己身上多了个疤还不知道。” “我自己又看不见。”苏华年不满地嘟囔着。她开始哭闹地想着,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留下的这道疤痕。 喻知非看着苏华年五官都皱巴巴地拧在了一起,他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眉心,漫不尽心地提到,“在云南的时候,你‘英雄救美’的那次。” 苏华年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随即她便伸手握拳,“喻知非你这个骗子!” 喻知非笑着抓住她挥舞的拳头。 童主任也停下了手中的准备工作,如同看热闹地看着这两个人。 “你给我上药的时候不是跟我说好了吗?”苏华年质问着他,挣开他的手,苏华年的拳头不轻不重地落在他的身上,“骗子!大骗子!你跟我说没有留疤的?” “对不起对不起。”喻知非一边躲着,一边笑着说,“没有关系的嘛,你又看不见,你就当自己没有这个疤就好了。” 苏华年蛮不高兴地说,“这不一样……有个疤多丑啊……”她的眼中带上了一层黯淡。 “好啦。”喻知非托着她的脸颊,“反正也就我一个人看,我不觉得丑。” 喻知非此言一出,童主任便大声地咳嗽着,“咳,我还在这呢reads();。” 本来不觉得喻知非的话有任何的不妥,被童主任的咳嗽声一大段,她也体会到喻知非言语中的暧昧。 底下头,红了脸。 手起,针落。 眼下的这个场景,苏华年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在很久之前的那一个夜晚,对于自己意义重大的那一个夜晚,在他亲笔设计的那座音乐厅内,自己也是这样在临场前出现突发状况。 还是他,动用了自己的私人关系帮自己解围。 不同的是,当时他有些尴尬地背对着自己。 而此刻,他正紧张地望着自己的腰部。 喻知非并没有注意到苏华年的眼神,他专注地看着童主任的指尖。 纵然是知道他技术娴熟,医术高明,但他的心中依旧有万般不放心。 那准确落在苏华年腰部穴位上的一针针,也正正地落在他的心头。疼痛从心底涌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他低头,轻吻着她的额头,在她的耳边,用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听见的音量问,“疼吗?” 苏华年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旁的童主任一边施针,一边带着医生公式化的口吻淡淡地开口说,“这两年不能要孩子啊。” 几乎是脱口而出,“为什么?”苏华年不解地问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童主任将酒精灯盖起,“就是你这腰的情况,一来是承受一整个孕期的负荷以后应该会更不乐观,二来是万一剖腹产,麻药的注射也会让你的腰伤更加严重。”他解释道,“你可以要孩子,如果你能够割舍掉对舞台的一些追求,完全没问题。” 苏华年耷拉着脑袋,发出了很小声地“哦”。 喻知非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你自己才几岁,急什么?” “也对。”苏华年闷闷地回答道。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心底总有一丝淡淡的不开心。 窗外的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这是一种来自大自然馈赠的音乐,苏华年微微侧头看向窗口。 喻知非随她的视线看去。 春去秋来,有树叶落下,也有枝叶萌芽。 初春时节,适宜播种。 往往,小小的种子总是会在大自然的微风中,不经意地埋下。 安静地生长。 没有人知道它何时扎根,没有人知道它何时发芽。 也没有人知道会结出怎样的果实。 但终究,埋下的是一个小小的希望。 苏华年仰着头,看向喻知非。 刚刚好,窗外有风,她的眼中有他,他的眼中,也有她。 他们的小种子,会不会也在不经意间,悄悄地埋下…… 第90章 含苞(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一天天地临近最后一场比赛。 童主任索性没有返程回国,而是选择留在了日本,在这最后的几天内,给予苏华年最及时的治疗。 苏华年开始每日往返与医院与比赛走台的地点之间。 决赛时,苏华年与高睿的双钢琴的节目终于可以上场。他们两人开始了更多的排练。几乎所有人也都增加了排练的时间。加藤里美的排练室,正好位于苏华年的对面,因此不知不觉间,苏华年忽然发现加藤里美常常在不经意出现在她的周围。 苏华年的外语并不是很好,而恰巧加藤里美与她年龄相仿,又能够用中文交流,渐渐地,她们两人倒是熟络了起来。 这一天上午的排练结束。 加藤里美与苏华年一道走出排练厅。 “你跟你先生认识多久了?”两人并肩走着,加藤里美开口与苏华年寒暄道。 “我们认识啊多久了啊……”苏华年想了一下,带着笑意回答,“也没有认识很久就结婚了。” “这样啊?”加藤里美很是吃惊地看着苏华年,“看不出来你们两个人居然是‘闪婚’的?” 苏华年对加藤里美点了点头,带着开玩笑的语气夸赞着她,“你的中文词汇量很大,值得夸奖,连‘闪婚’这个词都知道。” 女孩子总对八卦有着无限的精力,加藤里美饶有兴致地继续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肯定是一见钟情吧,想想就好浪漫的感觉!” 苏华年听她这么说,思绪渐渐地走远,她也开始回忆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场景。 是在音乐厅中的那一夜吗? 一瞬间,她便在心底否认了这个答案,苏华年很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喻知非说过与曾进她有“一面之缘。” 这一面之缘又是在什么时候呢? “说嘛说嘛,”见她半天不说话,一旁的加藤里美有些着急,她摇晃着苏华年的胳膊,“你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苏华年没有说话,是在小时候吗? 她忽然想起在福利院中看到的那张照片,那张照片中有着年幼无知的自己,也有着年少时青涩候的他。 那就是他说的一面之缘吗? 苏华年歪着头想,那么这一面,又是缘何而起的呢? 含糊其辞地糊弄过去加藤里美的好奇心,回到房间后,苏华年却百思不得其解。 似乎记得自己问过喻知非这个问题,但却又好像没有得到他的答案。 犹豫了一会儿,苏华年拨打了喻知非的电话。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电话那头传来了被挂断的声音。 拿着手机,苏华年竟然一时间有些失神。在他的记忆中,喻知非不是一个会挂断她的电话的人。 他在做什么? *** 此刻的喻知非,坐在医院的会议室内。 童主任也坐在他的身旁reads();。 除了他以外,这间小小的会议室内还集中着日本许多优异骨科,神经科的医生。 投影上显示着喻知非一项项的病例资料。 喻知非的情况并不似其余意外受伤而导致瘫痪的病人一样,他们大多是神经受损,双腿完全无知觉。而他,是属于重度小儿麻痹症后的双腿畸形,导致双腿失去行走的能力,按照医学上的理论来说,只要是矫正手术做得够好,喻知非是完全有机会站立起来。 然而,不管是在生意场上,还是在此刻,机会总是与风险并存。 这个会议,不同于他往日所参与的任何一个工作会议。不是没有看见来电上赫然显示着的“华年”二字,只是他的心中有着些许的私心,不想让她参与这一切,不想让她知会有可能发生的风险,不想让她担惊受怕。 这一切他自己默默承担,她只需要接受,在见到自己站立起来的那一刻,心底涌出的狂喜便好。 “风险你是知道的。”在会诊会议结束后,童主任与喻知非两人在他的病房内,继续着谈话。 “是,我知道。”喻知非很平静地回答。 “你不知道。”童主任对喻知非说,“这分明就是一个得不偿失的手术,这个手术最成功的后果,也不过是你能站起来,在经历一次又一次痛苦的矫正手术,还有漫长的复健后,你可以佩戴着支架,借助外力站起来,甚至可以短距离行走。”他伸手拍了拍喻知非的肩头,“仅此而已,我们的医学技术没有办法让你像其他健康的人一样行走跑跳,束缚着你的只不过是由轮椅变成了佩戴着的支架而已。” “我很知足,”喻知非看向童主任的眼睛,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很坚定地说,“能够这样,我已经很感谢医学技术的不断发展。”他朝着童主任露出了一个微笑,“童叔,我永远记得小时候你对我说,医学技术在不断地进步,几乎是飞速地发展但是我依旧没有机会。”他停顿了一下,“您是医生,但是您也错了,我的机会现在就摆在了眼前。” “正因为我是一个医生!”童主任提高了声音,有些激动地说,“我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这个手术你会面临多大的痛苦你知道吗?你的身体能不能扛得住你考虑过吗?术后要是出现任何意外,你是有可能截肢的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知道,我都知道。”喻知非淡淡地开口。“我真的很想要试一试。” 童主任有些疲惫地坐下,他皱着眉,“你很清楚,我一直都是不赞成你做这个手术的。” 喻知非推动着轮椅,在窗前停下,“我知道,但是童叔,您也是知道的,这个手术如果您不愿意做,我也一定会选择别的医生做这个手术。” “你跟你父母商量过吗?”童主任看着喻知非的背影,漫不经心地问。 他只是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他们肯定不会同意。“ “好。”童主任加重了语气,“你不跟你父母商量也就罢了,苏华年呢?你问过她的意见了吗?” 长久的沉默。 苏华年的意见吗? 喻知非很清楚地记得她的话。 “你是一个完整的你你能够感受到我,这对于我而言,就足够了。” 低下了头,喻知非很小声地说,“她也不会同意的。” 童主任无奈而又疲倦的声音传来,“知非,你这样的一意孤行,何必呢?” 喻知非仰头看向窗外,嘴角的笑容带上几分落寞reads();。 他不懂。 也没有人会懂。 想要感受双脚踩踏着草地的感觉,而不再是靠坐在她的怀中,用手去触碰那嫩绿的小草。 想要知道自己在人群当中站立的高度,而不再是坐在轮椅中,永远仰视着别人。 特别想要拥抱她,然后亲吻她。 不再有轮椅的阻碍,他可以毫无顾忌地紧紧拥抱着她,深深地吻上她。 有一天,他会站在她的身旁,挽着她的手。而在那天,她会穿着一身洁白无瑕的婚纱,他们一同真正地“走”进婚姻殿堂。 喻知非以为,只要自己足够的优秀,就能够渐渐掩盖自己对于残疾的自卑,然而他发现,他错了,他万万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强大,看着苏华年一天又一天的出挑,美丽。 他心底隐藏着的自卑终于如同洪水猛兽一般汹涌袭来。 这个手术与喻知非而言,就像是一个在沙漠中见到一片绿洲般,他不知道那是不是海市蜃楼,他只知道,自己要一步又一步地接近它。 “随便你吧。”童主任望着喻知非执拗的背影,许久,终于说出这句话。“我给你主刀。” 调转轮椅的方向,喻知非转身面对童主任,认真地说,“谢谢您。”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别谢我了,走吧,去看看你漂亮的老婆吧,看看她那里要不要我这个老头子帮一把。”起身,童主任走向门口,一边走着,嘴中一边碎碎地念叨,“小时候是只有你一个人要操心,好不容易成家了,又多了一个要操心的了……” *** 决赛的最后一次彩排走台。 所有参赛选手们都异常地认真对待,都穿上了正式的比赛服装。 苏华年身着喻知非送给她的新年礼物,那条独一无二的,专门为她而设计,美得让人难以忘怀的红裙子。 没有等到决赛后的颁奖晚会,在决赛时,苏华年便决定穿上它。 她相信,他会给她带来好运气。 喻知非在台下,看着台上的苏华年。 身着这样一身庄重的礼服,因为是现场彩排而有些偷懒地素面朝天,也没有佩戴任何的饰品。 她不再羞怯,大方地在台上对台下的喻知非挥手。 他含笑望着她。 高睿从她的身旁走过,不同于往日的吊儿郎当,他身着一身黑色西服正装,搭配着暗红色的领带,与苏华年遥相呼应。 此刻的喻知非更加坚定了心中的决定…… 他从未有一刻如此强烈的心愿涌上心头,想要站在她的身旁,真真正正地,“站”在她的身旁。 未施粉黛的苏华年,如同一个小小的花骨朵儿,含苞而立。 而身体中却有一种力量,在不断地积蓄着,静静地等待着绽放时刻。 第91章 绽放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决赛已至。 远远不同于之前的两场比赛,所剩下的参赛选手寥寥无几,每个人在后台都拥有了独立的休息室。 不仅如此,为了公平起见,连同比赛过程,都将进行现场实况转播。 在每一间休息室内,都有一台电视,选手可以在后台,直观地看到其他竞争对手的演奏。 苏华年的休息室内,高睿在镜子前抹着发胶,臭美地抓着自己的头发,马遥还在不停地嘱咐着,“你们两个人要……”,苏华年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喻知非安静地坐在一个角落里看着他们。 “得了您嘞,”高睿满意地看了镜子一眼,然后走到马遥的身边,“别叨叨了……”他的手搭在马遥的肩膀上,推着她向前走着,“走走走,我们出去溜达溜达。” 回头狡黠地看了一眼喻知非,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你们两个人待一会儿吧。” 随着门被关上,这个不大的空间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苏华年坐在沙发上,晃动着裙角。她已经换好礼服,化好妆,头发很好看地盘在脑后。 面前的桌子上放着首饰盒。 喻知非推动着轮椅来到她的身边,他微微地笑了。 苏华年将收拾盒递给了喻知非,“你帮我带。”短短的一句话,却带上了无边的娇媚。 “好。”应了她,他便伸手打开盒子。 那套小巧精致的红宝石首饰,静静地躺在其中。 喻知非指尖轻柔灵巧地将耳坠穿过她饱满白皙的耳垂,动作不急不缓地拿起项链,取下苏华年脖颈间原本戴在的项链,将这小小的红宝石戴在了她的颈间。 她的原本随身戴着的项链上挂着的就是他们两人的婚戒,看着喻知非将它摘下,“收好了,别弄丢了。”她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喻知非。 “放我这你还不放心了是吗?”他笑着反问。 在喻知非的指间,那枚婚戒从未取下。 苏华年拉过他的手,将五指穿过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紧紧相扣。 两人静静地都没有说话reads();。 虽然房间内一片寂静,但是苏华年能够感知到,仿佛有一种力量从他的掌心穿来,带着微热的温度,流向全身。 “要从电视里看我,”苏华年倚靠在他的怀中,如同撒娇,有带着些许自豪。 “好,我会很认真地看你。”喻知非用额头抵着她的头。 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很近,不同于往日,此时的苏华年还带着丝丝脂粉的香气。喻知非逐渐地靠近了她的唇瓣,却忽然,有些犹豫地停下了。 苏华年看着近在咫尺地他,主动地凑了上去。 喻知非却轻轻地推开了她,“你涂着口红呢……一会还得补……” 她却不理会他,吻上了他,“不补了……”苏华年拥上了他的背,“把口红分你一半……这样最好看……” 于是这一晚,喻先生独自坐在后台休息室内,看着电视屏幕上的喻太太,上扬的唇角有着淡淡的口红色。 *** 这一夜注定是苏华年的幸运之夜。 在赛后一次记者的访问中,那位女记者提出了一个毫无营养价值的问题。 “请问您的幸运色是什么呢?” 苏华年淡淡地笑着,“决赛当晚,我的口红色,就是我的幸运色。” “噢?”恰巧是一位女记者,她便笑着追问道,“能告诉我们色号吗?” 苏华年掩着唇笑说,“我先生加工过的,这个色号买不到。” *** 简璐坐在电脑前,看着网络信号传送过来的直播。 “快看快看,”她大力地拍打着身旁的苏华月,“你姐姐,还有高睿。” “我看着呢,”苏华月揉了揉自己的胳膊,“我又不瞎。”看见高睿,苏华月还是有些咬牙切齿,他吐了两个字,“渣男……” 简璐更大力地拍了他一巴掌,“怎么说话呢。” 视频里传来的琴声,苏华年与高睿的配合丝丝入扣,不光能够体现两人各自优异的专业水平,也充分看出作为演奏员所拥有的极高配合能力。 高睿的伴奏声部恰当好处,在底部轻轻称托着苏华年,如群星伴月一般,耀眼却也不争夺光彩。 “他弹的真好……”简璐感叹道,扭头便对苏华月说,“要是你姐姐拿了冠军,真该好好感谢你口中的这个'渣男'。” 做出这种感叹的不仅仅只有简璐,还有下一个准备上场的加藤里美。 坐在场边,她能感受到他们两人之间特殊的默契。 每一次的眼神交汇,每一次需要变化的音乐处理,都体现出来,什么才是真正的搭档。 一曲终。 现场爆发出阵阵掌声,在这热烈的气氛中,苏华年与高睿共同起身,鞠躬致谢。 他们两人相视而笑。 在一片持续不断的掌声中,高睿举起苏华年的手,再次鞠躬reads();。 他看着苏华年,有些客套地拥抱了她。 “谢谢你。”在嘈杂的掌声中,苏华年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 “我欠你的,也算是还上了。”高睿拍了拍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说。 他们两人的这个拥抱,使得场下的气氛更加热烈起来。 他们两人携手再次鞠躬,然后走下了台。 加藤里美看着苏华年的身影,她知道,这次比赛对于自己而言不过是众多比赛经历中的一场,而对于苏华年而言,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 在所有选手的演奏结束后,就将进行现场的名次宣布。 苏华年坐在音乐厅台下的座位上,双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手机。 作为大家津津乐道的谈资,苏华年从不知名的一匹“小黑马”到今天的“夺冠大热门”,摄影师的镜头时不时地扫过她,苏华年僵硬的神情出现在大屏幕上的次数格外地多。 反观另一边,加藤里美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平静得体的微笑。每每大屏幕上出现她的身影时,现场的日本观众总会掀起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 坐在苏华年身旁的高睿,低头在她的耳侧说,“你能不能显得自然一点……” 马遥笑着拍了拍高睿,很小声地对他说,“她这不是乡巴佬进城,第一次见世面嘛,人家加藤身经百战的,我们比不了。” 掌心中有了汗,带着微微湿腻的感觉。 悄悄地,掌心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苏华年低下头,继而便露出了带着羞涩的温暖笑容。 手机屏幕上的一行文字融化在眼眸中。 “第一次在屏幕上看见你,比平时还要漂亮。” 恰巧此刻,摄影师又再次将镜头聚焦在了了苏华年的脸上。 一个长时间的近景镜头。 喻知非坐在后台休息室内,从电视屏中看见她莞尔的样子,着实的令人心动。 他举起手中的手机,隔着屏幕,拍下了此刻的苏华年。 世界都在看她,而她的笑,只给他一人。 喻知非是一个不喜欢在任何社交平台上发布照片的人,而此刻,他却配着这张图片,发出了第一条朋友圈。 “我的冠军。” *** 很多年后,每每苏华年与喻知非聊天时谈及此事,苏华年总会对他百般责备。 因为她根本没有听清自己的名字是在什么时候被念出的,她只是顾着对着自己的手机傻乐。 而喻知非却带着嘲笑对她说那是她根本听不懂那一长串的英文。 “我的冠军。” 在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承认她是冠军的时候,她看到了这条朋友圈reads();。 也就是在看到这条朋友圈的下一秒,身旁的高睿激动地跳起,他的双手握成拳头,在空中挥舞着。马遥也笑着起身鼓掌。 而苏华年却一脸呆滞地看着他们两人。 高睿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抱起,他抱着苏华年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赢了!苏华年!”他兴奋的声音环绕在她的耳旁。 记者们纷涌而至,镁光灯在她的身旁闪烁个不停。 苏华年下意识地用手捂着眼睛。 她有些迟疑地开口问,“我吗?” 马遥摸了摸她的头,“对,是你。” “真的?”苏华年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眶开始泛起了红色。 “是你!苏华年,你耳朵去哪里了!别的听不懂,你自己的名字总该听得懂吧!”高睿笑着摇晃她的肩膀,然后飞快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祝贺你!” 而苏华年却掩住嘴低声地哭泣起来。 各式各样的话筒伸向了她的面前,她的神情还未露出喜悦,就以蒙上了一层慌张。 马遥礼貌地代替她回答着,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你倒是说句话啊。”高睿在苏华年的耳边提醒着她。 “我,”她有些为难,“我害怕,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望向高睿,“我想找喻知非……” 一向只知道闷着头练琴的苏华年,哪见过这种场面,她身旁传来了好多她听不懂的话语。 “你可真是有出息。”高睿揽过她的肩膀将马遥扔在原地,以苏华年身体不适为理由,一路挤出了人群。 喻知非看着屏幕中渐渐消失的两人,高睿宽厚的臂膀将苏华年揽在怀中,替她拨开人群,心底里的决定就像是扎下了根一般,不再动摇。 没过几分钟,休息室的门被打开,高睿一把将苏华年扔了进来,“你们先腻歪一会儿吧,我挡挡,”他看了看门外,“我不一定能挡得住很久啊。” 然后“啪”地一声,关门而去。 苏华年依旧哭着,她的眼泪能止不住地滚滚落下。 “恭喜你。”喻知非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而苏华年却坐在了地上,伏在他的膝头继续哭着。 喻知非将腿上的薄毯揭下,披在了只穿着抹胸裙装的苏华年肩头。 没有劝阻她,只是在她的后背上轻轻地拍着。 他知道,这是她压抑已久的泪水,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她哭了许久许久,带着抽噎,仰头看着他,“我想跟你回去。” 不可以三个字才到嘴边,看着她两眼通红,哭花了装的脸,喻知非点了点头,“好,你换衣服,让童尘偷偷带我们溜回去。” 不去想她是否需要因对媒体,不去想她是否需要接受各方的祝贺,只要她想,什么他都愿意陪着她做。 可怜了留在原地的马遥,和四处奔波的高睿。 *** 在一片混乱中,几经周折,高睿在各路长枪短炮中才抽身而退reads();。 回到住处,他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点燃一根烟,安静地坐着。 远远地,加藤里美走了过来,在在他身边坐下。 高睿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掐灭了手上的烟头。 他们两人并肩坐着。 一个和风的小庭院,有小桥流水,有明月当头。 加藤里美一身和服,脚上的木屐随着她无意摆动着的双腿,发出俏皮的声响。 高睿低着头,滑动着手机屏幕。 微弱的光芒投映在他的脸上。 加藤里美偷偷地将视线投向他的面庞。 忽然,高睿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看见他的眉眼上挑,“怎么了?”加藤里美也笑着问。 “虐狗。”一边说着,高睿一边将手机屏幕举到她的面前。 一条来自苏华年的朋友圈, “他的冠军。“ “嗯?”加藤里美有些不明白,带着困惑望向高睿。 “你看,”他稍稍靠近了一点,对着加藤里美解释道,“喻知非先发了一条这个‘我的冠军’,苏华年就发了这个,‘他的冠军’。”高睿笑着说,“这个喻知非也是胡闹,苏华年胡闹他也随她闹,居然真的带着她逃跑了。” 加藤里美笑着说,“他们两个人呢感情真好。” 高睿收回了手机,点了点头,沉吟道,“对,他们感情很好。” 夜空下,伴着微风和虫鸣,“你还爱她吗?”加藤里美缓缓地问道。 “应该不爱了吧。”高睿低下头,看着地上的鹅卵石。 “那么。“加藤里美深吸一口气,有些忐忑地问,“我能做‘你的冠军’吗?” *** 夜色已深。 苏华年躺在床上,窝在喻知非的怀中。 刚刚洗完澡的他,身上还带着沐浴露淡淡的香味,苏华年趴在他的身上,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息。 喻知非摸了摸她的脑袋,另一只手紧握成拳,“回去之后过一段时间我要出一趟差。”故作随意地开口。 “去哪?多久啊?”苏华年抬起头。 “我也不确定要多久,应该最少也要一个月吧。”带着笑意,喻知非一边摸着她的柔软的头发,一边开口说。 “这么久,那我也要跟你一起去。”苏华年赖在他的身上,有些孩子气地胡闹着。 “不可以。”想也没想,喻知非果断地脱口而出。 没有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苏华年有些疑惑地问,“为什么不可以?” 第92章 宝宝(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你还要读书呢,”眼眸温柔,喻知非缓缓地开口,“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苏华年一脸黑线,“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她开口说,“那天加藤突然问我,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我才发现我也不知道。” 喻知非心头一紧。 “是我们小时候在福利院的那次吗?”苏华年喃喃自语,“可是我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看着他的眼睛,疑惑地问,“你对我有印象吗?” “嗯,”喻知非含糊地答应着她,“有点印象。” “啊,”苏华年恍然大悟,她开心地说,“那就是像加藤说的那样,你对我一见钟情?所以你是在我小时候一见到我就喜欢我了吗?一直默默地关注我,暗恋我,然后在旧校区音乐厅见到我的那晚才会说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嗯,”喻知非无奈地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说,“你开心就好reads();。” 看着喻知非的不以为然,苏华年有些生气地一咕噜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朝前走去。 “你去干嘛?”看着她的背影,喻知非探起身,不明所以地问。 “喝水!”背对着他,她的声音里带着孩子气的无理取闹。 喻知非笑着摇了摇头,明明就还是个小孩子。 房间里还没关灯,亮堂堂的。 苏华年忽然下意识地紧紧扯住自己的衣角,自从知道自己的腰部有个不小的疤痕之后,每每背对着喻知非的时候,心中总是会有些不舒服。 不想让他看见…… 即使两人已经已经无比亲密,身体对于彼此而言,也再不是什么秘密。但她总觉得,作为一个女人,身体上留下这样的印记,终究是不好看的。 温热的水流进胃里,心中却如同凉了几分。 喻知非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底,却没有说什么。 转瞬间,屋内一片黑暗。 苏华年有些吃惊,“你关灯之前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口中说出的是责备,内心却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放下水杯,踏着小碎步,一路小跑地跑回床边。 听着她光着脚板,吧嗒吧嗒地朝自己跑来,喻知非在黑暗中独自笑了。 缩进被子里,苏华年抱住他的腰,靠着他的胸膛。他的心跳声传入她的耳朵,有力的,平缓的,闭上眼睛,苏华年安静地听着。想到他刚刚的话语,不知为什么,忽然有几分心慌,“童尘会跟你一起去吗?” 这没前没后的一句话,喻知非却马上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那知凡会陪你一起去吗?”不依不饶地,苏华年再次开口问。 “不会,”喻知非耐心地回答她,“知凡也有他自己的工作。” 睁开眼睛,一片黑暗中,苏华年更加不放心,“那你要一个人出去那么久……”她的手指绞着他睡衣的衣角,“你去哪里啊?我周末可以去陪你。” 喻知非抓住她不安的手,将她握在掌心,不去回答她的问题,故意打趣地说,“亲爱的喻太太,你这是要查岗的意思?” “我才没有呢,”苏华年连忙反驳,她推开他,滚到床上另一边的一个角落里,“你一点都不欢迎我去,这么长的时间,你一点都不想我。” 侧过头,喻知非看着她蜷缩成一团小小的背影,“过来,”他轻柔地开口。 “不要,”苏华年果断地开口,她撅着嘴巴,气呼呼地说,“我不要理你了。” 喻知非不说话,他伸手取下床头柜上的一条项链,黑暗中,他看不清准确的方位,有些试探性地摸索着,发出小小的声响,过了一会儿,他才将那项链拿在了手中。 苏华年听见他的动静,偷偷地转过头,将视线移到他的身上。 喻知非发觉了她的小动作,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过来reads();。” 黑暗中,苏华年虽看得不太真切,但她能够猜到,在喻知非掌心中微微闪烁着光芒的,便是她之前贴身戴着的那一枚婚戒。 朝喻知非的方向挪了挪,撅着嘴,没有吱声。 “不要了?”故意不去哄她,喻知非饶是有趣地与她的小脾气抗争着。“那就放在我这里吧。”说着,便反手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诶!”苏华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还给我。” 然后便乖乖地爬回喻知非的身旁,撒娇般地朝着他,让他帮自己戴上。 躺在他的身边,拉着他的手。 黑暗总是容易让人的心产生无谓的胡思乱想,蹭了蹭喻知非的胳膊,苏华年声音小小地说,“我腰上的那个疤……会很丑吗?” “不会,”喻知非将胳膊伸到苏华年的脖下,让她枕着自己。“不丑。” “好吧。”苏华年倚靠着他的臂膀,没有继续说什么。 她的脚尖勾着他的腿,在被子下,脚趾有些俏皮地轻掐了一下他的腿。 苏华年得逞后,笑嘻嘻地望向喻知非。 寂静的房间内 “你会害怕吗?”亲吻着她的耳垂,喻知非压低声音问。 “害怕什么?”反手攀上他的肩头,苏华年在他耳边问。 “我的腿……” 话音未落,苏华年便用手覆在了他的唇上,“我不怕,我爱你。” 她的双腿缠绕着他的双腿。 她的腿是温热的,而他的腿却常年是微凉的。 苏华年心头一痛……自己不过是平添了一道疤痕,在自己爱人面前,就已然为自己的不完美而心生自卑。 那么喻知非呢? 苏华年曾经不太明白,为何自己明明白白地对他坦露心意,他却还常常不安。 而此刻,她难以想象,她也不敢去想,喻知非的心里的敏感和自卑。 “我爱你。”苏华年眼角有湿润的痕迹,她修长光滑的双腿紧紧地贴合着他瘦削扭曲的双腿,尽力地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 “知非……”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她只是唤着他的名字,一直重复不断地说,“我爱你……” “我知道。”喻知非感受到苏华年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滑落在自己的脸颊,他伸手抚摸着她的发,“我知道,不要哭了,”吻去她的泪痕。 因为有她的爱,所以才想要成为更好的自己。 喻知非微笑着对她说,“我也爱你。” *** 颁奖晚会在隔日晚上举办。 苏华年身着一条白色的礼服裙,她一头长发拢到一侧,搭在肩膀上,浑身散发着知性成熟的美。 双手接过了奖杯,苏华年对着话筒,有些犹豫地开口说,“嗯……首先感谢我的老师,感谢她一直以来对我的教导,”苏华年有些紧张地握着话筒,面带微笑,望向台下第一排的高睿,“也谢谢我的师兄,谢谢他的包容与配合reads();。” 台下的高睿笑着对台上的苏华年挥着手。 “最后,”苏华年清了清嗓子,笑容带上了几分羞涩,“特别谢谢我的先生,谢谢他的陪伴,谢谢他给我的爱。” 台下霎时间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掌声。 喻知非在最后排的一个角落里坐着,远远地看着台上的苏华年,她的脖颈间有条项链,精致小巧的戒指作为挂坠,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隔着人群,隔着距离。 两人的视线交汇。 一眼万年。 *** 随着比赛落下帷幕,苏华年的生活渐渐恢复到了原本的平静。 每天早上,与喻知非一同早起,一路出门。 她去上学,他去上班。 时常坐在车上的她是马尾辫牛仔裤,他是一身西装加皮鞋。 看似生活轨迹毫不相同的两人,情感却紧紧地交融在一起。 苏华年已经适应了“已婚妇女”的这个身份,她大大方方地每日坐着喻知非车,与他一同出现在学校。 有时喻知非会去接她放学,然后与她一同回家,而大部分的时候,都是童尘将她接去喻氏,她静静地在一旁等他处理完所有的事物。 这一天的傍晚,喻知非迟迟没有从会议室出来,苏华年坐在他办公室内的沙发上,不知为何,一阵深深的困倦感突如其来。 她轻轻晃了晃头,这几日经常被这种困意所困扰。 索性躺在了沙发上。 于是喻知非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苏华年是这样的。 她歪靠在沙发上,软软地陷下。 喻知非看了她一会儿。 她的脸圆嘟嘟的,有着粉粉的红色。 见她睡得很沉,喻知非没有叫醒她。 轻轻地将她的头托起,将枕头放在她的脑后。 “嗯……”随着他的动作,苏华年轻哼出声,慢慢地睁开眼睛。 眼底带着一层迷迷糊糊的薄雾,“我睡着了吗?”她看着喻知非问。 “我吵醒你了?”他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醒了就起来吧,沙发太软了,睡久了我怕你腰会不舒服。” 苏华年坐了起来,头发像一个小鸡窝一样乱糟糟的,她不清醒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好困啊。” “去吃饭吧。”喻知非敲了她的脑袋一下,“醒醒,去吃饭啦。” 应了好,苏华年却迟迟没有起身,她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有些不明白地自言自语,“我最近怎么总是犯困……” 第93章 宝宝〔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的生活安逸不已,有时候她坐在喻家小院的秋千上,在阳光下微微地摇晃着,看着眼熟的流浪狗大摇大摆地走进小院,熟门熟路地在一个角落里找到童姨给它留下的剩骨头,苏华年舒适地眯起了眼睛。 然而慵懒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几日,不同于几个月前,头上顶着“新晋冠军”的头衔,难免有些身不由己的演出活动。 坐在马遥的琴房里,苏华年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听着马遥的安排,“除了你的独奏节目以外,现在有两个重奏组的排练比较急,应该是下个月初演出,你跟高睿的排练还不急,他现在也挺忙的……” 见苏华年呆若木鸡的样子,马遥伸出手在她面前挥舞了两下,“哎,我说,你到底听见我说话没?” “哎呦,“苏华年耷拉下脑袋,“我听着呢。” 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样子,马遥关切地开口问,“你怎么回事?生病了?” “没有,”苏华年摇了摇头,“就是最近几天特别没有精神,也不想练琴,特别不想动。” “我跟你说,你可得好好练琴,到时候演出弹不好,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她看着苏华年,嘱咐着,“风言风语的,现在正多眼睛盯着你呢,一场弹不好,可就要说你膨胀了,到时候名声臭了,我也帮不了你。” “我知道。”苏华年点了点头,她拍打着自己的脸颊。 “你这就是懒病,”马遥笑着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谱子,“呐,给你点鸡血,让你精神精神。”说着,便递到了苏华年面前reads();。 “这什么?”苏华年接过谱子,开始翻看。 这是一首从未见过的曲子,苏华年带着好奇,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一个又一个的音符。 对于苏华年这种音乐学院的学生而言,大多都是演奏古典时期的作品,流传几千几百年的传世名作,能够拿到这种新曲子的机会并不太多。 “给你弹的。”马遥平静地说。 “给我弹的?”苏华年不解地反问,她前后翻看着,却没有发现署名,“谁给我弹的?” 马遥轻轻地说出一个名字。 苏华年一瞬间睁大眼睛,“他给我弹的?”面露惊喜之色,“这是一首还没有面世的曲目,给我弹的意思就是……” 带着几分不确定,望向马遥。 苏华年的眼眸中带着微微颤抖的光芒,她有着期待的小火苗。 “给你首演。”马遥也笑了起来,她的语调兴奋得上扬,“苏华年,这首曲子给你首演!”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老师如此激动,即使是在比赛公布后,她也依旧抑制着心中的澎湃,叮嘱她,路漫漫其修远兮,需要努力的地方还有很多。 而此刻,她也激动得如同难以自持。 首演,对于一个作曲家而言,意义非凡。对于能够演奏这首作品的演奏者而言,更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中国交响乐民族化的开篇之作,《梁祝》,是作曲家陈刚及何占豪的一首作品,这首作品,在当年,除了将这两位作曲新秀展示在大众眼中,也捧出当时的小提琴新秀,俞丽拿。 时至今日,这依旧是这位小提琴大家人生历程中,最美丽的一道风景线。 能够在一辈子的演奏生涯中,有这样的一个里程碑式的精力,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作曲家将给予演奏者百分百的信任,能够得到这样的信任也是对于专业水平至高无上的肯定。 苏华年惊喜地翻看着手中的这份谱子,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什么时候演出啊?”她兴奋地问。 “还早,”马遥对她说,“这曲子其实还是半成品,大概半年以后才演出,整个排练的过程中可能还要修改一下。” “嗯。”苏华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我会好好练琴的!” “你猜,这首曲子在哪里演出?”马遥带着笑容,看着苏华年。 “在哪?” “国家大剧院。” 轻轻的话语掷地有声,苏华年不可思议地掩住嘴,一动都没有动,好一会儿,才颤抖着说,“这是,真的吗?” 马遥坚定地点了点头。 苏华年用谱子盖在脸上,视线暗下,深呼吸,淡淡的油墨味传入鼻间,在纸张的遮掩下,苏华年放肆地笑着。 这是带有荣誉的,光明的,希望的味道。 *** 这天晚上,苏华年,马遥还有高睿,在徐平教授的引荐下,与作曲家一同共进晚饭,学校也有许多重要的领导陪同。 因为苏华年的获奖,一行人都非常高兴,“来来来,让我们共同举杯,我们学校获得了这份荣誉reads();。” 苏华年的杯中也被倒满了白酒,她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诶,小苏同学,你得多喝点啊,你是主角。” 此前的苏华年,从未感受过中国酒桌上的劝酒文化,她有些无措。 高睿一边客套地打着哈哈,一边帮苏华年喝尽杯中的酒。 正巧,一盘油光发亮的红烧猪蹄上桌,苏华年坐在桌上,远远地看着那道菜,莫名地有些反胃。 喝了一口水,皱眉,将自己胃中翻涌着的感觉压下,脸上保持着客气的笑容。每当这道菜转到自己面前时,她总是悄悄地将视线移开。 “来来来,你多吃点。”徐平教授关爱地夹了一块猪蹄放在了苏华年的碗中。 无法拒绝的好意,苏华年轻咬一口。 再也无法抑制的反胃汹涌而来,她捂着嘴,冲向了包厢内的洗手间。 “她怎么了?”徐平望向马遥,关切地问道。 马遥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啊。” 高睿看着洗手间紧闭的门,不放心地起身,“我去看看她。” 站在门口,隐隐地听见里面传来了呕吐声。 “你能不能行了,”高睿站在门口朝着洗手间内大声嚷嚷,“还没喝你就吐了!” 听着洗手间内传来的呕吐声,他轻轻敲了敲门,打开一条门缝,悄悄地对她说,“差不多得了,再演,戏就过了。” 可苏华年的呕吐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止住,她一手扶着墙壁。 高睿这才发觉状况不对,他快步走到苏华年身旁,揽住她的肩膀,“我去,你能不能行啊!” 苏华年对他摆了摆手,稍稍喘息后才开口,“没事……就是看着那个猪蹄,好油,有点恶心。” “苏华年。”高睿玩世不恭地上挑了嘴角,调侃着她,“你这不会是怀孕了吧?” “我去你的。”随手拿起洗手间内的一瓶洗手液就往高睿身上扔去,“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了解。” 接住她朝着自己扔了的东西,高睿笑说,“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再说了,你一个已婚妇女,怀孕了也是合情合理合法的嘛。” “我不会怀孕的。”苏华年打开水龙头,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 “啊,”高睿更有深意地笑了,“你对你们的保护措施很有自信嘛。” “你给我闭嘴。”苏华年用水洒在高睿的身上,用手指着他,威胁道,“你出去以后再给我胡言乱语,我撕烂你对嘴。” “好好好,”抽出纸巾递给苏华年,依旧打趣地说,“你老公知道你在外面一副母夜叉的样子吗?” 两人嘻笑着走出洗手间。 “你没事吧?”见她出来,徐平教授起身问。 “没事的。”苏华年连忙摆手,“您坐就好了。” “那就好,”徐平教授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苏华年的手背,“我刚刚给杨云洁打电话了,说你不舒服,知非很快就来接你回去reads();。” 苏华年一脸惶恐,也不想想在座的都是什么人物,她哪敢先走,“不用了……我……” 话音未落,徐平笑着便打断了她,“你们刚认识的时我就在场,说起来我也算是半个媒人了,我跟喻家老太太关系一直都挺好的,现在她不在了,你是她的孙媳妇,我还能不护着你?” 拉过她的手,“好好回去歇会,看看要不要去医院,”环视了一下在座的各位,“没事的,该喝的酒让你师兄给你喝了,你走就是了。” 苏华年就这样,脸颊通红地走出了门,事情转变得太快,以至于她坐上了车,看着身旁的喻知非,有种如梦境般的感觉。 “你没事吧?”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喻知非有些着急地问。“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我没事。”苏华年拉住他的手,不以为然地说。 他一向清爽的掌心有着汗水的痕迹,苏华年看向喻知非的脸,额角的发丝也被汗水打湿。 伸手擦去他的汗水,不解地问,“你很热吗?” “我都快被你吓死了。”喻知非神色紧张地说,“妈妈刚刚跟我说的时候,也紧张得够呛。” 苏华年笑了起来,这种有家,有亲人,有人牵挂的感觉,真好。 “没事,”她随口说,“就是有点恶心反胃。” “恶心?反胃?”喻知非反问,“你胃不舒服吗?”说罢便将手覆与她的小腹,“胃不舒服啊,我记得你没有胃病的啊。” “那个猪蹄,太油了,看着好恶心。”苏华年斜靠在喻知非的怀中,她像小猫似的拱了拱,自己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然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小猪仔,”喻知非笑着拥住她的后背,“你又要睡了吗?” 他的怀抱暖暖的,有着熟悉又好闻的味道,汽车轻轻地颠簸着。苏华年仿佛就要睡去,她很小声地“嗯”了一声。 “吃了就睡,小懒猪。”喻知非虽然嘴上调侃着她,却也配合着她的动作,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尽力地让她睡得更加舒服一些。 “我没有吃……”苏华年声音软糯地反驳。 “好好好,”生怕她感冒,喻知非用自己腿上的薄毯,紧紧地裹在苏华年的身上。 活脱脱地被他缠成了一个小粽子,苏华年不满意地皱眉。 喻知非吻了吻她的眉心,轻抚着她的后背。很快,苏华年便沉沉地睡去。 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喻知非笑着拿出手机,半晌后,他压低声音说,“童姨,麻烦煮点粥。” 隐隐约约听见了他的话语,苏华年在喻知非的怀里挪动了一下身体,“要皮蛋瘦肉粥。” 分不清是梦话还是清醒,喻知非搂着她的肩膀,只得对着电话那头的童姨说,“麻烦您了,华年她想要吃皮蛋瘦肉粥。” 看着怀里的苏华年,喻知非摸了摸她的额角,“明天带你去看看医生好不好?感觉你最近都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不要。”皱起眉头,拉住喻知非的手,“我才不要去医院……” 第94章 宝宝(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这一天的夜晚。 两人相拥在床上。 “胃还难受吗?”喻知非搓暖他的手,对着掌心哈了口热气,学着平时自己不舒服时苏华年的样子,将手覆于她的胃部。“吃了粥有没有好点?” 她懒洋洋地点了点头。 “还想吐吗?”在她的耳边,轻声地问。 她又懒洋洋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喻知非稍稍放下心来,继续问,“就是吃了油腻的之后不舒服吗?还有没有别的不舒服?” “你好吵。”苏华年不耐烦地说,“我好困,我要睡觉。” 揪了揪她的鼻子,“小懒猪。” “我才不是。”苏华年翻了他一个白眼,忽然想起了什么,顿时来了精神,她高兴地对喻知非描述着自己拿到一首曲子,并且将于半年后国家在国家大剧院首演的事情。 喻知非听着她绘声绘色地说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半年吗?”他记下了这个时间,不确定地重复了一次。 “嗯。”苏华年点了点头,“你到时候要去看我。”扯着他的胳膊,她撒娇般地说。 “好,我肯定会去的。”喻知非笑着应她。 在心中暗暗地计算着时间。 半年后的他,能够复健到什么程度呢?能不能亲自走上台,在阵阵掌声中,为谢幕时的她献上那一束白色玫瑰花。 不是不害怕的。 此刻的喻知非,心中除了对未来的憧憬,也有着丝丝紧张。“我明天就走了。”他轻轻地对苏华年说,压抑着心中的忐忑,不让她听出自己异样。 “你要去多久啊?”苏华年搂住他的腰,“很久吗?” 两人额头相抵,喻知非闭上眼,“最少也要一个月吧。” “好久啊。”苏华年掰着手指算,“最少一个月,那还会更久吗?一个月就是四个星期……” “明天我走之前陪你去趟医院吧。”打断了她的自言自语,喻知非不放心地开口。 “不去不去reads();。”苏华年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壮的跟头牛一样,有什么好去医院的。” “我今天都快被你吓死了。”吻了吻她的额头,喻知非开口说,“到时候我走了,你不舒服,我不得急死。”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苏华年甜甜地说,“你现在终于知道我的滋味的吧,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许生病啊,除了工作还要要按时吃饭,好好休息。” “好。”暗自叹了一口气,喻知非认真地开口,“我不会生病,我会好好地回来的。” 好好地回来。 这句话在苏华年的心中盘旋着,让她觉得不是滋味。本想再抓着他深究,却无奈,眼皮似乎有千斤重,很快,她便睡着了。 半夜,她恍恍惚惚地感觉他亲吻着自己的额头,浅浅地醒来了一次。在黑暗中,喻知非对她的依恋一览无遗。 “大半夜的你怎么不睡觉。”迷迷糊糊地对他说出这句话,来不及纠结为何他会有这般留恋,很快便又回到梦乡中。 “小懒猪,等我回来。” *** 因为喻知非不在家,苏华年又已经开学,从早到晚的各种排练堆满了她的时间,她索性搬回宿舍,与简璐一起重新过上了二人生活。 两个女孩子的打打闹闹的生活,也不失乐趣。 “简璐!”准备去上课的一个下午,苏华年在宿舍门口站着,不耐烦地嚷嚷,“你快点啊,你这是掉厕所里了吗?” “哎呀,”简璐走出来,嬉皮笑脸地说,“催什么催啦。” “慢死了,”苏华年一边锁着宿舍门,一边与简璐打闹着,“你是便秘吗?上个厕所那么久。” “啧,”翻了苏华年一个白眼,“怎么说话呢,”俯在她的耳边,悄悄地说,“我来例假了。” 苏华年一边转着钥匙,一边听着简璐的话。猛地一下子,她抬起头,瞪着简璐,“你来例假了?” “是,是啊,”看着苏华年一脸的惊恐,简璐先是一愣,随即拍了苏华年的肩膀一下,“有毛病啊你,去日本变性了?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苏华年还没来得及把钥匙从孔中拔出,慌里慌张地掏出手机,看了看日历。 简璐只见苏华年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下来,“你怎么了?”疑惑地开口问。 不去回答她的问题,苏华年拔腿就朝楼下跑去。 “哎你不上课啦!”简璐看着苏华年奔跑的背影,不解地喊着。 苏华年恍若未闻,步伐紧凑,拐弯走下楼梯,消失在简璐的视线内。 “切,”简璐麻利地拔出钥匙,自言自语地说,“那我就帮你答到吧。” *** 慌乱地跑进一家药店。 “麻烦您,我要买验孕棒。”苏华年气喘吁吁地对柜台后的中年妇女开口。 坐在柜台后的中年妇女,慢悠悠地抬起头,上下打量着苏华年。 娃娃脸,扎着马尾辫,穿着运动卫衣搭配牛仔裤,背上背着一个双肩背包,脚上是一双白色帆布鞋reads();。一看就是标准的学生模样。 神情带上了几分厌恶,她从货架上拿下一盒验孕棒,扔到苏华年面前。 一边收着钱,一边念叨着,“现在的女学生啊……怎么说呢……” 听出了这中年妇女言语中的不屑,不想与她争论什么,苏华年拿起验孕棒便离开了药店。 隔壁就是一间麦当劳,苏华年攥着这盒验孕棒,朝着洗手间走去。 大人们口中的垃圾食品,往往是孩子们眼中的绝世美味。不大的一间麦当劳内,也在一个角落内配有游乐设施,滑滑梯上聚集着许许多多的孩子。 苏华年看着他们,此刻竟有些失神。 她虽然年纪不大,但毕竟是一个已经结婚了的女人,回想着自己这一段时间自己微妙变化的身体状况,心中已然有了定论。她索性将验孕棒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内,打了一辆车,直奔医院。 *** 苏华年坐在妇产科的门口候诊,着实地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一脸乖巧的学生模样不说,身旁其余小腹微隆或大腹便便的女人身旁,除了老公以外,还有七大姑八大姨齐上阵。 孤身一人坐在门口,周遭有意无意朝自己投来或同情,或异样的眼光,苏华年忽然有一种“纯良女大学生惨遭迫害”的既视感。 低下头,拿出手机,躲避着其他人的眼光。 恍惚间,听见候诊台的护士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苏华年起身,走进了一间诊室。 “我想知道,我是不是怀孕了。” 从对医生提出这个问题,到拿到结果,再次坐会这间诊室,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苏华年却觉得恍若隔世。 “这个结果,不会有错误的对吗?”苏华年的嗓音有些颤抖。 医生抬起头看了看她,又翻会病历本的第一页看了一眼她的年龄,淡淡地开口,“结果不会有错,是怀孕了。”停顿了一下,随即补充道,“不要的话要趁早,趁孩子还小,流产对你的身体伤害比较小。” “可是,“苏华年不可思议地问,“我的生理期一向很准,除了安全期以外,我跟我先生一直都有避孕的啊,我怎么可能会怀孕呢?” “安全期只是代表怀孕的几率比较小,而并不是代表完全没有怀孕的可能性,而所有避孕的手段也都不能百分百保证不会受孕。”看着苏华年难以置信的神情,将病历本递回她的手边,“行了,结婚了的话回去跟你老公商量商量要不要这个孩子,不要的话尽早处理。” 走出诊室,苏华年站在门口。 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着实是让她措手不及。 脑中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拨打了喻知非的电话。 “华年。”他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 听着喻知非熟悉的声音,苏华年忽然觉得自己一直慌乱不已的心忽然安定了几分。 握紧手机,沉吟一会儿,她才开口:“知非,我有事想跟你说。” “我现在在忙,晚点打给你。” 听起来他那边确实还有其他人在说话的声音,苏华年低下了头,乖巧而又顺从地说,“好reads();。” 挂断电话,苏华年环视着周围,忽然有种孤独感席卷全身。每个女人脸上带着的都是甜蜜的笑容,围在她们身边的那个男人,也有着幸福的光芒。 苏华年想象过无数次,他们会在什么时间点,会在结婚多少年的时候,拥有自己的孩子。她也想象过自己成为一个准妈妈时的幸福,想象过喻知非得知这个消息时的欢呼雀跃。 无论哪个场景,都不是眼下这样的。 她满心的迷茫,慌张,无措。 医生的话语仿佛还回荡在她的耳畔,“不要的话要趁早,趁孩子还小,流产对你的身体伤害比较小。” 不要他吗? 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一如往日的平坦,没有任何的异样,而里面却有着小小的一个生命。 没有什么真实感,苏华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就是她的孩子,这就是他们的孩子。 在她的晃神间,迎面有一个小女孩抱着布娃娃在医院的走廊上肆意奔跑,眼看就要撞上苏华年。 苏华年本能地护住自己的小腹,扭身躲避。 病历本随着苏华年的动作掉落在地上,夹着的诊断结果散落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小女孩的妈妈连忙跑来,蹲在地上,帮苏华年捡起地上的纸张。 无意间扫过诊断结果,她更是满脸歉意,“实在是抱歉,我女儿她有撞到你吗?” “没事没事。”苏华年微笑着,也俯身,拾起地上的病历本。 有些紧张,蹲在地上的那位年轻妈妈连忙说,“我来就好了。” 将诊断结果夹会病历本内,双手递给苏华年,然后有些严肃地扯着小姑娘的衣领,拎到苏华年面前,“跟阿姨说‘对不起’。” 那个小姑娘将自己的布娃娃抱得更紧一点,有些害怕,怯生生地看着苏华年,“对不起……” 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苏华年开口说,“没关系的。” 不安地看向自己的妈妈,小女孩的眼中带着询问。而那位母亲却半蹲在孩子面前,平视她的目光,教育着他,“平时妈妈就跟你说过不可以在人多的地方横冲直撞对不对?你今天又不听话了,差点撞到漂亮阿姨,”揪了揪她的小辫子,言语严厉,“这个漂亮阿姨的肚子里有一个小宝宝,你要是吓到他小宝宝了怎么办?” 听见这句话,小姑娘撇下嘴,可怜兮兮地往向苏华年,眼泪汪汪,“对不起。” 说着,眼角就有大颗的泪珠滚落,又扭头看向自己的妈妈,抽噎着问,“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妈妈不知道,你自己问问阿姨,看阿姨知不知道。”语气稍稍缓和,摸了摸女儿眼角的泪,微笑着说。 苏华年看着小姑娘哭得脏兮兮的脸,莫名地有些想笑。 可是下一秒,她却马上呆住了。 她将肉嘟嘟的小手举起,轻柔地放在苏华年的小腹,好奇地对着小腹问,“你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询问,就仿佛能得到腹中的那小小胚胎的回应一般,苏华年才第一次真实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还有另一个小生命的存在reads();。 她的妈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拉着那小姑娘的手,“小宝宝还太小了,还不知道呢,好啦,阿姨也要回家了,跟阿姨说再见。” 那小姑娘对苏华年挥了挥手,然后想了想,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一般,将手中的布娃娃递给了苏华年,神情稚嫩,语气却郑重地说,“阿姨,这个给你,到时候你给小妹妹,帮我跟她说‘对不起。’” “好乖。”妈妈摸了摸她的头。 苏华年微笑着接过布娃娃,“我会告诉她的。”学着小姑娘的语气,她也郑重地说道。 看着母女两个人离去的背影,还能够隐隐约约地听见她们的谈话。 “你怎么知道是小妹妹?” “我喜欢小妹妹啊……” “那你不喜欢小弟弟吗?” “不喜欢,我只喜欢小妹妹。” 抱着布娃娃,苏华年的心柔软得就快要融化了一样。 摸着自己的小腹,在心里悄悄地问,“你是一个小女孩吗?” 嘴角露出甜蜜的笑意,想必,喻知非也是更喜欢女儿一点的吧。 *** 纵然嫁给了喻知非,苏华年也可以称得上“嫁入豪门”,可是平日里,苏华年单独一个人的时候,交通工具不是公交就是地铁。 傍晚时分的交通,难以想象拥挤。 在路边思索了片刻,苏华年便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在水泄不通的道路上走走停停。 不知道是因为晕车还是妊娠反应,又一阵恶心感堵在心头,苏华年皱着眉头,捂着自己的心头,随手翻看着手机中的日程表,看着密密麻麻的排练,她摇了摇头,无奈地给高睿打了电话。 “我手上两个重奏组的演出,你挑一个拿走吧。”开门见山,不需要什么过多的铺垫,苏华年直接对高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啊?”有些不能理解,高睿疑惑地问,“挺好的啊,那两个重奏组的排练,质量挺高的,你这是拿去演出的节目,给我干嘛?” “我弹不了。”轻描淡写地,苏华年淡淡地说。 “你怎么了?”高睿有些紧张地问。 “腰嘛,”搪塞着他,苏华年随意地说,“最近排练太多了。” “行,那我帮你弹一个。”高睿答应道,笑嘻嘻地对她说,“那位白捡一个音乐会节目,便宜我了。” 苏华年也笑了起来,“算我还你的,当时你没回国,那场柴一是我弹的。” 爽朗地笑了起来,随即高睿便嘱咐她,“这些都好说,你的首演那首曲子要好好练,那是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好。” 挂断电话后,苏华年看着窗外,手轻柔地放在小腹上,心中盘算了一下演出的时间。 半年…… 第95章 难舍(1)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天色渐暗reads();。 喻知非坐在轮椅中,只身一人在病房内,他在窗边坐着,低下头,不知道在翻看着什么。但他仿佛很认真的样子,就这样长久地看着,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童尘倚在门边,看着他的背影。 窗外的天空中着黄澄澄的火烧云,夕阳将他的影子投影在地上。 轻轻叩了叩门,“在看什么呢?”童尘走入房内,像往常一样与他闲聊着。他的心中不是没有紧张的,虽然帮着喻知非瞒天过海,但心中也是不赞同他做这个手术。只是作为他多年的挚友,心底里知道他的执着。 喻知非听见他的声音,抬起头来,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容。 看见他脸上的笑,高睿倒是真的好奇了起来,“你一个人看什么这么乐呵?” “看苏华年。”喻知非又低下头去,语气中带着无边的宠溺。 顺着他的视线,童尘看向他腿上放置着的东西。 那是一本相册,摊开的这一面,正巧是苏华年在日本时候的照片。“你看她多傻,”喻知非指着这张照片上的苏华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童尘说,“这是她第二轮比赛之后出结果,她那个时候以为自己没戏了,火急火燎地就换了衣服,最后宣布名词上台的时候人家女孩子多好看,你看看她,穿着个毛衣,多傻气。” 童尘看了一眼喻知非腿上的照片,又看向他,他的眼眸中尽是笑意,忍不住开口调侃,“你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就挑了一个这么傻的老婆,还当个宝喜欢得不得了,你现在这个样子也挺傻的。” 喻知非笑着摇了摇头,开口说,“两个傻子,绝配。”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苏华年的笑脸,流露出深深的眷恋。 “借你老婆给我看看。”童尘打趣地拿起那本相册,翻看着。 这有着苏华年各个时期,各种样子的照片,用心地按照时间的顺序依次排好。有她孩提时期在福利院的照片,有她在舞台上青涩的照片,还有他们两人结婚证上的那张证件照,也有许许多多的近照。 “你这一个来月就指着这本相册过日子了。”童尘瞥了一眼喻知非,然后放回他的腿上。 “嗯。”没有多辩解什么,他坦诚地点了点头。 “不打个电话给她?”童尘问。 “不敢打。”叹了口气,喻知非低声地说。 “为什么?” “不想骗她,也不敢跟她说实话……” *** “我回来啦。”苏华年打开了宿舍的门,对简璐笑着说。 “嗯。”简璐正吃着炸鸡,满嘴油乎乎地看向她。 站在门口的苏华年先是一愣,随即皱了眉,“我等你吃完再进去。” “为什么?”简璐啃着骨头上剩下的最后一点肉,不解地看着她。 “你吃得一屋子的油味。”苏华年后退了半步, “你看看你,当了阔太太以后就是不一样。”虽然嘴上抱怨着她,但还是起身收拾了桌面上的鸡骨头,打开窗户通风。 “简璐reads();。”苏华年喊了她一声。 背对着苏华年,简璐低头收拾着,“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 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苏华年轻声地说,“我怀孕了。” “啊!”简璐的大嗓门如同河东狮吼一般,她惊喜地问,“真的!” 苏华年淡然地点了点头,嘴角也有了笑意。 将她拉到椅子边上,“你快坐着。”简璐诚惶诚恐地说。 苏华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哎对了,”简璐疑惑地问,“那你怎么还在宿舍呆着,怎么没回家啊?”看着苏华年没有反应的样子,“你不会没有跟喻知非说这事吧?” “我怎么跟他说啊?”苏华年有些发愁地跟简璐说。 “这有什么难办的?”简璐爽快地说,“就直接说啊,说你怀孕了,他一定会很开心的,他们一家人都会很开心的。” 苏华年低下了头,没有接过简璐的话。 看着她沉默的样子,简璐弱弱地反问,“你……不想要?” “我当然想要。”苏华年趴在了桌子上,“我怎么要啊?” “怎么就不能要了?”简璐搂住她的肩膀,“说好了,我要当干妈!” 不同于简璐的兴奋,苏华年留下的是长久的沉默。 后知后觉的,简璐才反应过来,“那你那场首演……”她迟疑地说,“你是因为这个,才不想要孩子的?” “我也不知道,”苏华年茫然地看着脚下,“一部分的因素是这个,但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是什么?” “简璐,我不怕别人说我闲话,我不怕别人说我爱钱,说我‘嫁入豪门’。”她看着简璐的眼睛,“因为我觉得我配得上他。” 简璐果断地点着头,“你这么优秀,当然配得上他。” “我怎么优秀?” “你弹琴弹得那么好,你看,还刚刚拿了这么大的奖项。”简璐笑呵呵地说,语气中充满了自豪。 “我就猜到你要这么说。”苏华年缓缓地说,仿佛在讲一个很长的故事,“我当时在日本的时候,第一次觉得舞台离我那么远,我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在跟喻知非的这段感情中,让我觉得平等的资本是什么。” 隐隐有了哭腔,“简璐,我从小就练琴,我只知道练琴,我除了弹琴什么都不会。我不是那么自私地只想要出成绩,我只是忽然害怕,我如果要这个孩子,那我就真的除了这个孩子,什么都没有了。我怕时间久了,他会厌倦我……” “不会的。”有些心疼地抱住苏华年,“喻知非他那么爱你,有了一个宝宝,你们的感情会更加好的。” “简璐,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在事业上有多努力,你不知道他多么有才华,我如果停下了,我真的觉得我会配不上他。”苏华年把头靠在简璐的肩膀上,把心底最深处的想法,一股脑地都倒了出来。 这一个夜晚,对于苏华年而言是充满矛盾的。喜悦,纠结……种种的滋味涌上心头。 睡前,喻知非与她通电话时,她也只是甜甜地对他说“想你reads();。”对于这个小生命的事情,只字不提。 她想要等自己冷静一点,再告诉他,这个属于他们的,充满意外,突如其来的小家伙。 *** 苏华年本想与平常一样的上课,排练。一开始的一两天,她可以坚持在嗜睡与呕吐之间应付各种事物。 苦了在一旁看着她的简璐,她每日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她每时每刻看着苏华年都仿佛是在看着一颗□□,谁都知道怀孕的头三个月格外重要,可偏偏苏华年忙得跟个陀螺一样。 苏华年几乎见不得任何肉类的食物,也闻不得一丝丝的油烟味。每次经过食堂的时候,她总是皱着眉,用手捂着自己的口鼻。 她每天吃很少的东西,有很长时间的排练。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样子,简璐硬生生地把她扯回了宿舍,喋喋不休地指责着她,“苏华年你搞搞清楚好不好,你现在这是怀孕了,不是生病了,不是忍一忍,扛一扛就可以过去的,你能不能爱惜一点自己。” 苏华年趴在桌子上,无力地反驳着,“我现在也没办法啊,我已经给了一个重奏组给高睿了,现在手头上的这个又要演出,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节目,我不想因为我自己的原因耽误其他的人。” 简璐叹了一口气,想了想,也着实是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走到她的身边,轻声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要。”苏华年摇头,“我想吐。” 简璐嘿嘿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想吃东西,所以我给你准备了别的。” “什么呀?”苏华年好奇地抬起头。 “橙汁!”简璐端来了一个杯子,放在了苏华年的面前。“我自己用榨汁机给你榨出来的呢!” 她看着杯中黄澄澄的果汁,隐约还散发着果香味,端起来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口感着实是好喝,苏华年笑着对简璐说,“谢谢。” 看着苏华年喝下了一点东西,简璐才稍稍放下心来,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她也仅仅只靠着这点食物,完成了这一天的排练。 站在一旁的简璐心急如焚她清晰可见苏华年的脸色有着惊人的惨白,果然,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就在苏华年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晕了过去。 一边着急地叫车将苏华年送去医院,一边愤怒地从苏华年的身上掏出手机,拨通了喻知非的电话。 “喂……” 根本没有给喻知非什么说话的机会,“你给我回来!”简璐生气地朝着手机说。 “简璐?”喻知非不确定地问,“是你吗?” “是我!” “华年她怎么了吗?我在外地……” “我管你是在外地还是在外星!”简璐对着喻知非嚷嚷道,“你赶紧回来,苏华年她怀孕了,刚刚晕倒被送去医院了。” 挂断电话,喻知非对身旁的童主任说,“童叔,我要回去。” “你在搞什么?”童主任反问着喻知非,“坚持说要做手术的是你,我现在检查做完了,手术方案也备好了,现在突然说不做了的人也是你。” “华年她怀孕了,我要回去。” 第96章 难舍(2)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你说苏华年怎么了?”童主任诧异地问,“怀孕了?”随手便将病历本“啪”地一声扔在一边的桌子上。“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两个人没有一个是遵医嘱的。” “我们……”喻知非的话被童主任堵了回去。 “以后你老婆上台之前别找我去!”瞪了一眼喻知非,扭头就走,边走边说,“还有你!你以后也别找我给你主刀!你们两个人我都不管了!” *** 喻知非坐在车上,高速路一路畅通,童尘将车速开得飞快。紧紧地攥着手机,他的心也跳得很快。 有兴奋,有紧张,也有几分不安。 他不知道为什么苏华年没有告诉自己这件事情,同时他也清楚地知道眼下苏华年在专业上的安排。 因为这一个小生命的到来,彻底地将他们两个人的计划搅得一塌糊涂。 喻知非苦恼地摇了摇头,但心中也有丝丝甜意涌上,不自觉地微笑,是一个调皮的小家伙吧。 *** 一路疾驰。 当喻知非推开苏华年所在的病房门时,已是一身的倦意。童尘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什么也没说地关门离去。 喻知非看着床上躺着的苏华年,熟悉的睡颜,似乎与往常有了几分不一样。忽然想起在自己出门之前,她靠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也是这样子沉沉地睡着。 不动声色地吻了她的额头,原来是这个小家伙让她变成了一只小懒猪。 想起刚刚医生的话,喻知非的心头上又有了几分心疼。 连日来的妊娠反应导致苏华年几乎没有进食,而腹中的胎儿又在汲取着母体的营养,她甚至还比前几日的时候消瘦了几分。 点滴瓶中的葡萄糖在一滴一滴地注入她的体内,喻知非将她的手放在掌心。 苏华年睡了很久,久到那瓶透亮的液体见底,喻知非按铃叫来了护士,她还没有睁开眼睛。 “她还在睡,麻烦您轻点。”松开握着她的那只手,喻知非压低嗓音叮嘱道。 护士点了点头,熟练地将输液的针头从苏华年的手背抽出,然后用一根酒精棉棒按住。 睡梦中的苏华年,开始有些不安地皱起了眉头。 喻知非靠近了她一些,若有若无地听见她说了一个字,“疼reads();。” 轻抚着她的额头,他接过护士压在她手背的那个棉签棒,小声地说,“我自己来就好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护士便退出门外。 随着关门的声音,喻知非低头看着苏华年的手背,轻柔地对着她吹了口气,再重新将棉签压在了那个小小的伤口上。生怕弄疼了她,很轻很轻,不敢多用一丝力气。 就在他的这一系列动作间,苏华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仿佛一时间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双眼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喻知非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开口说话。 环视着周围,看见了这个熟悉的身影,“你怎么回来了?”半是惊喜,半是诧异,苏华年笑着问,“你不是很忙吗?” “我应该早点回来的。”喻知非将她的手放进被子,温柔地替她掖好,看着苏华年的眼睛。 她也看着他,他一向柔和淡泊的眼眸中,跳跃着兴奋的小光芒,有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你知道了?”苏华年淡淡地笑了起来。 “嗯。”喻知非点了点头,“还难受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柔声问。 摇了摇头,苏华年忽然觉得这几天自己心头的百般滋味都重新浮现在眼前,她半坐起来,“怎么办……”声音中有着小小的颤抖,“知非,我有点害怕,我真的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喻知非的轮椅紧靠着病床,他伸过手微微用力,把苏华年揽入怀中,让她侧靠着自己,“有我在呢,”在她的耳畔对她说,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苏华年安心。 “你开心吗?”仰头,苏华年看着喻知非。 喻知非淡淡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吃点东西好不好?简璐跟我说你好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了。” “不要。”苏华年一听见“吃”这个字,便马上从喻知非的怀中挣脱出去,她缩在病床上的一个角落里,“我真的不想吃东西,我没有胃口。” “你很不舒服对不对?”喻知非看见苏华年的反应,又想起她以前催促着童姨开饭的馋样,语气中满是疼惜和自责。“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我也没有很不舒服的。”宽慰着他,苏华年笑了起来,“我们回家吧,回家让童姨榨果汁给我喝好不好?简璐上次给我榨的果汁就很好喝啊。” 虽然不是正餐,但她终于稍有胃口,肯主动开口吃点东西,喻知非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一点,他对她说,“好,我们回家,让童姨榨果汁给你喝。” 在这之后的一两天中,他们两人谁也没有过多地谈论着这个孩子,也没有提及过这个孩子的去留,而喻知非也从未表露过有任何的激动与兴奋。 苏华年还是如同前几日,喻知非没有回来时一样地呕吐不止,胃里几乎没有食物,她常常会将胆汁都吐出来。喻知非总会在一旁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时常苏华年吐得昏天黑地,坐着厕所的地上半天起不来,只是将头倚靠在他的膝头,微微喘息。 喻知非对她的宠爱和疼惜一分未减,他推掉了手头上的一切工作,手机铃声响个不停也只是不动声色地挂断。他足不出户地陪在她的身边,但是苏华年的心中还是有难掩的失落。 每一个女人都期待着丈夫在得知自己怀孕后开心期待的神情,可是这一切在喻知非的身上都没有体现出来。很多次,她都想要开口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小孩子。但是身体的不适,和难以抵抗的困倦,总是让她找不到开口的时机reads();。她常常会在精神不济时有种恍惚感,她觉得自己不是怀孕了,而是生病了。 这一天的夜晚。 苏华年侧身,她背对喻知非睡着。 半梦半醒之间,她忽然觉得有一双手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这双手带着小心翼翼的谨慎,他轻轻地,如同羽毛落在自己的小腹上一般,轻柔而温暖。 她对于这双手再熟悉不过。他安抚过自己无数次,给予了自己无限的柔情爱意,但是这一刻却不同于往日。 此刻,还带着几分克制,仅仅停留了短短的几秒钟,便有些不舍地稍稍离开她的小腹。 苏华年浅浅地醒了过来,她清晰地感觉到,喻知非大手并没有离远,却又不敢在去触碰她柔软的小腹。 伸出手,不动声色地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她第一次感受到,他对于这个孩子,深深隐藏着的爱。 她每天都睡很久很久,她也不知道他有几次这样惶恐地想要靠近这个孩子。 一个无处安放,又不知该如何表达的父爱。 喻知非的掌心接触着她的小腹,苏华年的手抵在他的手背,不让他再次离开。 “你是喜欢他的对吗?”黑暗中,苏华年没有转过身,她拉着喻知非的手,开口问。 “嗯。”喻知非的手指轻轻地动了动,“我当然喜欢。” “那你为什么一点都不高兴。”终于问出心中这个疑惑已久的问题,苏华年有些埋怨地说,“我以为你一点都不喜欢他。” 喻知非的手掌留恋着她的小腹,他不敢用力地去触碰她,仿佛是陈年古董,一碰就会碎一样。苏华年暗自觉得他紧张得有些好笑,放置在他手背的手稍微用力,将他的手掌实实地覆在了自己的小腹,然后窝在了他的怀中。 “我很高兴,”将他搂在怀中,喻知非的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你不知道我在回来的路上有多高兴。”他笑着对她说,“小傻瓜,我怎么会不喜欢他?” 苏华年开心地笑了起来,她感受着他的手掌,有些好奇地问,“他在我的肚子里面,我都没有感觉,你能有什么感觉?“ “幸福的感觉。” 听见他这么说,苏华年一怔,“知非,只要你开口要求我生下这个孩子,我不会犹豫的,我一定会留下他。” 喻知非伸出手揉乱了她的头发,笑着对她说,“你知道的,我不会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不想让我都情绪成为你的负担。” “你是他的爸爸,”苏华年的手指在他的手背上画着圈圈,“你有权利要求我,放下我的一切成绩,生下这个孩子,每天安心地呆在家里,等你下班,陪他长大。” “可是我也是你的丈夫,”喻知非的掌心离开了她的小腹,反手握住她的手,“我知道对于你而言,‘母亲’与‘演奏家’的身份不可兼得,我不想用我都感情强迫你做任何的事情。”将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一些,“我希望你能够追求你想要的,我希望你能真正的快乐。我不需要你为了我留下这个孩子,如果当一个妈妈带给你的快乐能够大过你在舞台上所获得的,那么你就生下他。如果不能……” 喻知非侧头吻了一下她的脸颊,“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永远爱你。” 第97章 难舍(3)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因为这个小家伙,整个喻家上下都有些鸡飞狗跳的意思。 童姨跟杨云洁每天手忙脚乱地变换花样,想方设法地让苏华年能够多吃一点东西,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旁敲侧击地试探着苏华年对于这个孩子去留问题的决定,总是有意无意地描述着小宝宝的可爱。 苏华年的一切排练都因为她的身体状况而被迫停止了下来,高睿如同赶鸭子上架一样地接替了她的所有排练,连同他刚刚开展的教学工作,他在电话里跟苏华年说,“忙得跟孙子一样。“ 喻知非手头上所有要画的图都没有画,他索性将手机关机,断绝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系。童尘有些时候会猴急地跑到喻家来,气冲冲地催喻知非把图交出来。一向靠谱的喻知非掉了链子,在他手下工作的人如同一群无头苍蝇。 仿佛一切,都脱离了原本正常的轨道reads();。 苏华年坐在客厅,有些木讷地看着喻知非。 这天,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喻家。 苏华年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徐教授,”苏华年连忙站了起来,“您怎么来了?”语气中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慌乱。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徐平和蔼地笑着反问。“我来看看你” 杨云洁熟络地招待着徐平,与她寒暄着。 看了一眼杨云洁,徐平继续对苏华年说,“我今天本来打算去看一眼你排练的,结果跟马遥联系了以后,她在电话里跟我大发雷霆,”开玩笑似地对喻知非说,“你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倒是很好啊。” 苏华年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不太舒服。” 拉过了苏华年的手,徐平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又环视了一下客厅里的杨云洁与喻知非,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我今天不是来串门的,如果非要讲清楚,我是以华年老师的身份来你们家,问一问,这个孩子,你们究竟想要怎么办?” 苏华年有些诧异地望着徐平,“我……” “你不要说话。”严厉地打断了苏华年,徐平看着喻知非,“我问你,你想要怎么办?” 淡然地笑了一下,喻知非摸了摸苏华年的头,“我听她的啊,”很轻松地开口说道。 徐平满意地点了点头,视线又移到了杨云洁的身上,“你是她的婆婆,你的意见呢?” “这……”杨云洁很是为难地看着徐平。按照辈分来算,徐平与喻奶奶是至交,她也算是长辈。勉为其难地松了口,“华年怎么决定,我都支持她。” 拉着苏华年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徐平疼爱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听见了吗?你自己做主,他们喻家,没有人敢强迫你。” 苏华年的心头有阵阵暖意,她父母双亡,弟弟尚且年幼,虽说喻家上下对她宠爱有加,但遇上事,毕竟是没有娘家人为她撑腰。今天徐平这个架势,摆明了就是为她说话。“我知道了,”苏华年轻声地应写,“我会好好想想的。” “嗯,”徐平点了点头,“他们该说的都说了,我也要说一说我的想法,”言语中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认真,“华年,我觉得这个孩子不能要。” 一句话,掷地有声。 杨云洁有些着急地开口,“这……” 徐平一道冷冽的目光便使得她收了声。继续对苏华年说道,“对于你而言,现在的这个时间点太重要了,就算是抛开现有的荣耀不谈,你的身体状况我是清楚的,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个过程结束后,你的演奏生涯也就彻底落幕了。”徐平叹了口气,“太可惜了。” 苏华年低下了头,“我再想想吧,让我再想想……” 临出门前,“有空给马遥打个电话,”徐平回头对苏华年无奈地说,“她那个性格也是别扭,但是你要知道,你的老师,她是很关心你的……” 苏华年怔怔地点了点头。 *** 阳光暖洋洋地洒进屋内。 苏华年一个人坐在钢琴前,她的指尖随意地划过琴键,弹奏出几个没有旋律的音符reads();。她已经很多天都没有打开过琴盖,从没有一刻觉得钢琴琴键对于自己而言如此陌生。 抬头看向书柜上的奖杯,还有一本本的谱子,苏华年掩面低声哭泣起来。 阳光笼罩在她的身上,可她却觉得彻骨寒冷。 听见了轮椅在木地板上碾压过的声音,感受到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知非,”苏华年依旧哭着,“这个孩子我不能要。” 她掩面哭泣着,没有放下双手,她不愿意让他看见自己的样子,也不敢面对他。 “好。”就如同她想象中的一样,喻知非没有问原因,也没有反驳她,只是淡淡地答应着她。 心中有更深的愧疚感袭来,响起在深夜里,喻知非不敢表露的对这个孩子的疼爱,以及此刻对她的不争不吵,苏华年清楚,他心底的痛,不比自己少。 “让我自己呆一会吧……”低头抽噎着,苏华年断断续续地开口,“对不起,知非……让我自己呆一会吧……” “好。”喻知非的手掌轻拂过她的背,然后便离开了这间房间,顺手还为苏华年关上了房门。 听见了房门关上的声音,苏华年肆无忌惮地哭了出来,她哭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喻知非在房门口停留了一会儿,有些犹豫地离开,转而走进了另一间房内。 “妈,”轻声走进房内,他有些犹豫地开口,“我们不要这个孩子,您看看能不能联系好一点的医生。” “知非啊。”杨云洁对他说,“你能不能跟华年说一说,让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你就求求她,她心软,你别这么顺着她,你跟她提一提,没准她就同意了。” “妈。”喻知非看着杨云洁,坚定地说,“我不会跟华年说出这种话的。” “那是你自己的孩子,”她诧异地看着喻知非,句尾带着不可思议的上扬,“你们两个的骨肉,你怎么舍得?”看着自己儿子没有波澜的面容,“你不跟苏华年说,我去跟她说,我去问问她,她怎么就这么狠心。”说罢,就朝着门口走去。 “妈!你回来!”喻知非一把扯住杨云洁的胳膊,“你就别去给华年添堵了,你当她不难过?我刚刚看了她一眼,在房间里偷偷哭呢。”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她既然舍不得,为什么还要打掉这个孩子。” 听着杨云洁的话,喻知非苦笑,“只能怪这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现在华年整个专业水平基本算是在一个高点,她当然放不下。” “我们家又不指望苏华年她能成名成家,流芳百世,”杨云洁语重心长地说,“她就算是生孩子之后耽误弹琴,那等她毕业了,我们找个学校,让她去当老师,肯定也不成问题的,再说了,徐平教授跟我们家的关系在那里摆着呢,到时候……” “妈。”喻知非有些生气地打断自己的母亲,“你好歹也是有文化的人,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这个想法怎么了?”听见喻知非的口气,杨云洁也有些不快,“我们家还养不起你一个媳妇了?” 看着杨云洁,喻知非无奈地摇了摇头,“所以说,你不懂她。”他耐心地说,“妈,我们家的条件,也不是养不起我。我可以不用学设计,甚至不用念书,反正就在家里的公司上班,随随便便安排个位置,不当个废人,按时上班,发点钱给我就好了。” “这哪跟哪,说你们的孩子呢,扯到你身上干什么?”杨云洁不解地问reads();。 “让苏华年生下这个孩子,就基本上断了她的演奏生涯。”喻知非不缓不急地说,“当时在日本,她一度觉得自己不能弹琴了,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我那一刻才真正的懂得,弹琴上台,这件事情对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我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能够让社会承认我的价值。华年的这一切努力,仅仅是为了让我承认她的价值,也可以说是,让我们家承认她的价值。”说到这里,喻知非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我懂她的,她心底里这种害怕。我会因为自己的残疾而自卑,她会因为她的一无所有而不安。” 伸手拉开了窗帘,看着喻家小院中的草木,脸上带着笑,自言自语地说,“两个敏感的人,就像是蜗牛触角一样,所幸,我们是同类。” *** 这一夜,注定无眠。 苏华年躺在喻知非的身边,她知道他没有谁着,她闭着眼,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泪水抑制不住地从眼角流下,从无声地哭泣,逐渐转变成低声的啜泣。 喻知非本来是平躺着,听见她的哭声,他吃力地翻身,想要面对她。 他每次翻身需要的时间,都远远长于平常人,苏华年感受到他的动静,“对不起……”她抽噎着说,“知非,对不起。” 喻知非心疼地对她说,“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将她脸上的眼泪抹去,“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苏华年哭得止不住,他只能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泪水沾湿了他胸膛的睡衣。 “对不起……”苏华年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她一直在重复着这三个字。 喻知非吻着她的泪,“不哭了,睡吧。” 一如既往的温柔,苏华年摇着头,她哭得说不出话来。满心的愧疚,觉得自己利用了他的宽容,利用了他的疼爱,明明知道他有多珍惜他们两人之间的孩子,但是还是自私地选择了放弃他。 “没事的,”喻知非的话语间满是怜爱,“不哭了好不好,华年。”捧着她的脸,让她在黑暗中望向自己,“不要哭了。” “你会觉得我很自私,你会讨厌我吗?”苏华年泪眼朦胧,语气颤抖着问。 “不会。”他低头吻上了她的唇,咸咸的,有淡淡泪水的味道,“我说过,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爱你。”温柔地吻着她,“不哭了,哭坏了身体,我要心疼的。” 夜已深,她才在他的怀抱中,浅浅地睡去。 喻知非抱着苏华年,一动不动,生怕会吵醒她。 这个深夜,他就这样抱着她,直至天色微微泛白。 *** 第二天清晨,苏华年一言不发,也不肯吃东西。 杨云洁看着她难过的样子,也没有多说什么,从房间里拿出了一个帽子,递给了喻知非,“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给她戴上,别吹风,以后容易头痛的。” 应了好,他们两人便出门,前往医院。 一路上,苏华年直勾勾地望着窗外,没有说话。 喻知非在他的身旁,顺着她的发丝,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 “妈妈问过医生了,应该不会很疼的reads();。”在她的耳畔,很轻很轻地说。 微微侧目,苏华年看着他,心中没有话没有说出口。 心已经很疼了,身体还能感觉到疼吗? *** 她躺在手术台上,看着无影灯的光芒投下。 想着电视剧里的场景,这个小家伙在自己的肚子里伸伸胳膊蹬蹬腿,她就应该急匆匆地跟护士说,她不做手术了,她要留下这个孩子。 可是没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从来都没有让她感受到,他存在过的痕迹。 唯一一次,那真实地认清,自己要做母亲的时刻,便是在那个深夜,喻知非覆于她小腹的那只手掌。 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与深藏于心底的疼爱。 苏华年咬着自己的手指,压抑着自己的哭腔。 “好了,没事的,”护士知道床上躺着的这一位是□□裸的金主,便机械化地安慰着她,“不用哭了,不会疼的。” 不会疼的。 这四个字如同地雷一样地在她的脑海中轰鸣开来。 她想起在车上,喻知非轻柔地宽慰着她,安抚着她,他也告诉她,不会疼。 那么,他疼不疼呢? 苏华年再也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不要这么激动噢,”护士走到她的身旁,对她说,“对身体不好的。” 一把拉着身旁的这位护士,苏华年夹杂着哭腔,抽泣着说,“我不做了。” “您说什么?”护士没听清,她反问了一遍。 *** 喻知非在门口焦急地坐着,他紧紧抓住手中的那个帽子。 忽然,他看见一个护士搀扶着苏华年走了出来,她似乎走得有些不稳,脸上有着明显的泪痕。 急忙推着轮椅朝她的身边走去,“怎么哭成这样?”轮椅上的他伸直手臂,擦去她脸上的泪,“还是很疼吗?” 苏华年拉住喻知非的手,蹲在了他的面前。 喻知非把帽子戴在了她的头上,“好了,没事了,我们回家吧。”他用腿上的薄毯裹在苏华年的身上。 拉着他的手没有松开,牵引着他,放在了她的小腹上。 苏华年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喻知非的声音有些紧张,他盯着苏华年,不敢问出下句话。 “知非,”看着他眼底里渐渐燃起的光芒,缓缓地开口,“他还在,他会慢慢长大。我们会拥有这个孩子。” 随着她的这句话,喻知非的脸上绽放出了明媚的笑容,他的眼底有泪光闪烁。 苏华年看着喻知非,她想要将他的这个笑容永远铭记在心底。 她忽然明白,原来自己为了他的这个笑容,她可以放弃一切对于舞台的追求。 第98章 得失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你说,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啊?”杨云洁着急地在房间里踱步。 一旁的童姨宽慰着她,“这肯定还要观察一会儿的,别着急,流产手术现在也是很安全的,肯定没有什么事情reads();。” 杨云洁气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没有事我也担心啊,华年这才几岁,他们两个以后总归还是要孩子的。”她拍了拍桌子,“你说,这知非,也真是不懂事,怎么不知道给我们打个电话报信,我这又不敢打给他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 喻知非,他当然没有给自己母亲打电话的功夫。 他跟苏华年两人,索性在医院的妇产科挂号,开始了第一次的产检。 苏华年又坐在了这间诊室的门口,她甜蜜的笑着,喻知非的手也欣喜地握着她。 在这一刻,他们两人如同周围其他的准爸妈一样,满心只有迎接新生命到来的喜悦。 苏华年第一次做了b超,她躺在一旁的床上,只听到医生对喻知非说,“来,爸爸看一眼啊,这个就是宝宝。” 然后,她便看见,喻知非的眼睛,在一瞬间便拥有了光芒。 在苏华年跟喻知非共同生活的这些日子里,她很清楚地知道,他是一个怎样淡然的人,她在他的身上,从未见过任何大喜大悲。不去理会命运将带来怎样的一切,他只在原地静静等待,欣然接受。 而这一刻,她却在喻知非的脸上,见到了明媚的笑容。他开心得如同一个大男孩一般,激动地拉着她的手,非常兴奋地告诉她,他在屏幕里看见他们的宝宝了,他比她还要更早地见到宝宝。 苏华年便撅起了嘴,因为躺在一旁的床上看不见b超机的屏幕,于是半是撒娇半是吃醋地跟喻知非闹。 在医生不注意的时候,喻知非悄悄地举起手机,拍下了屏幕中那个很小很小的小家伙。 在第一次听见胎心音的时候,苏华年紧紧拉着喻知非的手,终于在这一刻,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腹中,是真实地存在着一个小生命的。 她仰头看着喻知非,冲着他傻乎乎地笑着,不知不觉,眼角便笑出了泪。 “妈妈听见宝宝的心跳声了吗?宝宝很棒,很健康噢。”医生笑着对苏华年说。 此刻,她的耳边环绕着如同小火车一样的声音,那样有力,那样有节奏,她忽然觉得,这才是世界上最美妙动人的旋律。 人生总有许多的取舍。 大概,这才是她真正想要得到的吧。 *** 苏华年和喻知非回到喻家小院的时候,杨云洁和童姨已经焦急地站在门口等着。 看见苏华年走了过来,杨云洁连忙迎了上去,她看见早上叮嘱喻知非带着的那个帽子正安静地躺在他的腿上。 “你这个孩子!”她连忙拿起帽子,轻轻抽打着喻知非的肩膀,“怎么跟你说什么你都记不住!”杨云洁拿着帽子就往苏华年的头上扣,“这掉了孩子啊,小月子还是带好好养着,落下病来,可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喻知非笑了起来,刚想开口,杨云洁又是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你还笑得出来,自己的老婆也不知道疼。” “妈。”苏华年苦笑不得地开口,“不是你想的这样……” 一旁的童姨围了上了,她挽着苏华年的手臂,紧张地问,“疼不疼啊?医生跟你说了什么?怎么这么久也不来个电话,急死我们了reads();。” “不用给你们来电话。”苏华年笑着说,“孩子还在,好好的呢。” 苏华年的这句话,顿时在喻家炸开了锅。 迎接新生命的喜悦,感染了所有的人。 尤其,将喻先生冲昏了头。 这天晚上。 喻知非躺在床上,将手机举起,他笑着看着手机屏幕。 身旁的苏华年探头看了一眼床边的闹钟,然后翻了他一个巨大的白眼,“喻知非,你能不能别看了。” 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继续看着手机屏幕,满脸傻乐呵。 苏华年不满意地抢过他的手机,盘腿坐了起来,“喻知非!这你脑子瓦特了吧,这黑乎乎的一团,有什么好看的?” “怎么不好看了,多可爱,”喻知非不可思议地望向苏华年,“你一定是在嫉妒我,嫉妒我是第一个看见宝宝的人。” “切,”踹了他一脚,苏华年怒气冲冲地说,“你说,你家孩子好看还是我好看!” 喻知非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哈哈大笑了起来,“苏华年,你是在跟你肚子里的孩子吃醋吗?” 她把头扭向了另一边。 喻知非伸手拉住从天花板上垂下的吊环,双臂用力地将自己扯起,他坐了起来,笑着揉了揉苏华年的头,“你好看,你最好看了。” “这还差不多。”她说着,便窝进了喻知非的怀里。 有些担忧地亲吻了她的发顶,“你今天又没有吃多少东西对不对?” 苏华年像是躲避着这个话题一般,她把头埋在喻知非的胸前,“那我吃不下嘛……” 眼底尽是心疼,“你要吐到什么时候?”环抱着她,喻知非叹了口气,“小可怜。”他忽然低下头,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一手抚摸着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一点都不乖,不许欺负妈妈了。” 苏华年懒洋洋地靠在他的怀中,很久都没有说话,久到喻知非觉得她已经睡着了。她却忽然开口对他说,“我今天算了算日子,这个孩子应该是在日本的时候……”有些害羞地笑了,然后仰头看了喻知非一眼,“我突然觉得,在日本的那场比赛真的跟我意义,我不仅认识了加藤这样的朋友,不仅提高了自身的水平,不仅拿了奖,还有了这个孩子。” 听见她提及了日本,喻知非便顺着她的话往下问,“你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 “生下这个孩子。” “不会。” 听见她这么说,喻知非轻轻地点了点头。 苏华年翻了个身,笑着问,“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看着她的笑脸,喻知非也自然而然地笑了起来,“我都喜欢。” “我猜你更喜欢女孩子。”苏华年抓住他的手,就像是得逞的孩子一样,自豪地问,“我猜的对不对?” 喻知非笑而不语。 苏华年便更加开怀地笑了起来,“我猜对了吧reads();。” “那要是肚子里的是个儿子,他听了不得伤心了。”喻知非含笑说,“我都喜欢。” “嘘,”苏华年轻轻地在他耳边说,“我们小声说,不告诉他,你偷偷告诉我,你是不是更喜欢女儿?” 被她俏皮的样子逗乐了,喻知非学着她的模样,伏在她的耳边,用手掩住,悄悄地说,“是,我更喜欢女儿。” 隔日,喻知非便将这张照片冲印出来,摆在了他们两人的床头。 孩子的去留问题是决定了,但苏华年的学业也依旧是一个大问题。 她现在几乎每天吃多少吐多少,有时候还需要在家里输液葡萄糖维持体力,根本无法去应付学业。 索性,她便办理了休学手续。 简璐很贴心地帮她跑上跑下地签字,省的她费劲的到处找领导,但是有一个签名,简璐却也无能为力。 这份休学申请书,专业老师一栏的签名,始终是空白的。 不论她怎样地哀求马遥,她都不愿意签下这个名字。 于是这一天,苏华年决定亲自去一趟学校。 她站在马遥琴房的门口,想了很久,才叩门走了进去。 她很清楚地记得这种感觉,当时,她在跟喻知非结婚的时候,也是这样心惊胆战地走进了这间房间。 “老师。”苏华年很小声地叫了马遥一声,然后将手中的纸张递了过去。 “苏华年!”马遥直接把她的休学申请书直接扔在了桌子上,“你真是厉害!” “老师,”她站在马遥的办公桌前,无措地看着地面。“我真的去医院了,但是我舍不得……喻知非也舍不得……” “你舍不得。”马遥冷笑着重复了一遍苏华年的话,“你们两个都舍不得,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就能舍得?”她稍作停顿,看着苏华年,“你记不记得从你多大的时候我就带你,你那个时候弹琴是什么水平,我们心底都有数。我们师生关系这么多年,你的努力我看在眼里。” “我知道的,”苏华年连忙点头,“老师,我知道你是对我好……”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吃了那么多苦,终于熬到这一天了,你以为你还可以弹琴弹多久!?”马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舍不得你的孩子,我又怎么舍得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就这样付之东流。” 豆大的泪水从苏华年的眼中夺眶而出,“对不起老师,”她走到马遥面前,“对不起。” 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马遥翻开苏华年的休学申请,“你没有什么好对不起我都,你只要觉得不后悔,能对得起你自己就行了。”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马遥将休学神情递回到她的手中。 苏华年有些茫然地接过,她不确定自己以后到底会不会后悔。 “人生有舍有得,有得有失,”马遥看着她,“你放弃了一个成为演奏家的机会,选择去做一个母亲,我无话可说这确实是一个很伟大的决定,但是,我会跟学校打报告,等你生完这个孩子回来的时候,应该会有另一个老师接手你的课程。” “不要。”苏华年扯着马遥的胳膊,“老师你别赶我走,我不要去别的老师那里。”她哭得就像是一个被妈妈赶出家门的孩子一样。在苏华年一整个少年时期,马遥都是又当老师又当妈妈一样的存在,眼下是真的寒了心reads();。“我不走……” 轻轻推开苏华年的手,马遥缓缓地坐下,“如果你觉得教学方法上有很大的出入让你接受不了,那么你就去高睿那里吧。” 这天,苏华年带着眼泪走出了琴房楼。 在夕阳放余辉下,她站在原地,扭头看了一眼,她清楚地知道,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 坐在车上,苏华年手中攥着那份有马遥签名的休学申请书,在喻知非的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根本没有办法安慰她,只能慌乱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 苏华年松开了手,那张纸掉在了车座上,她两手紧紧地抓着喻知非的衬衣,仰头看着他,眼中除了眼泪,还要深深的绝望,“怎么办,知非……我的老师不要我了。” 学艺的师生,大概是这世间最奇妙的师徒关系。不同于对着满堂授课的老师,常年的一对一教学,彼此不断地适应对方,越来越信任对方。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或许用在苏华年与马遥之间再合适不过。 深知马遥对于苏华年的意义,“过段时间,等老师不生气就好了。”他不停地宽慰着她,“不要哭了。” 他忽然发现,这个孩子的来临,让苏华年多了好多好多的泪水。光是这样在情绪崩溃的边缘,就已经不止一次。 在她决定放弃这个孩子的时候,她也哭得如同此刻一般,撕心裂肺。彼时,是一种抛弃亲人的痛,此刻,是一种被亲人抛弃的痛。 喻知非皱着眉,他将她抱得更紧。 身体上的不适,再加上心情的郁闷,让苏华年甚至还消瘦了几斤。 杨云洁简直是急得团团转,喻知非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心头也是焦虑万分。 恰好这一天,苏华年身体状况稍稍好转,又晴空万里,她便站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喻知非看着她的背影,推着轮椅朝她前行。“我们出去走走吧。”在她的身边,他缓缓地开口。 “带我出去吗?”苏华年开心笑了起来,“好啊。” 最近的几天里,她几乎都没有出过门,很多的时候都是在床上,或者在与阵阵反胃感做着抗争。 喻知非见她今日精神还好,便带着她出去散散心。 路边的一家母婴用品店吸引了苏华年的目光,喻知非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进去逛逛吧。” 婴儿小小的衣服与鞋子总是那么地讨人喜爱,苏华年对着一对粉红色的鞋子爱不释手,将那双鞋子放在掌心,摆弄着上面可爱的蝴蝶结,然后带着询问的眼光看着喻知非。 “喜欢就买了。”他笑着开口。 “要是男孩子该怎么办?”苏华年笑着反问,然后将这双鞋子放在他的膝头,“你总不能让你的儿子穿这个吧。” “男孩子也可以穿,”喻知非看着这双可爱的粉色鞋子,摸着它柔软的质地,“他妈妈喜欢,他就得穿。” 听见喻知非这么说,苏华年便开心地将这双小鞋子带回了家,她还细心地放置在了那张b超相片的旁边。 开心的情绪没过几天,苏华年却因为见红,而进了医院,被医生留院,住院保胎。 第99章 明了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侧身蜷缩在病床上。 喻知非在她的身旁,轻轻摸了摸她的脸。一向圆嘟嘟的脸庞居然微微消瘦了几分。 他的手有几分心疼地留恋在她的脸颊。 睡梦中的苏华年像是有几分烦躁,她朝另一边扭着头。 喻知非笑了起来,然后伸手为她把被子扯得更高一些。轻声操纵着轮椅,离开病房。 杨云洁在门口站着,看见喻知非出来,有些忧虑地对他说,“知非,你要不要回家去休息一会儿,这有我呢reads();。” 他摇了摇头。 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杨云洁还是念叨着,“到时候华年这里的事情还没完,你有病倒了。” 他宽慰着自己的母亲,“哪有那么脆弱,更何况华年现在这个情况,我回去也不放心啊。” 他们两人一起走进了医生的办公室。 听着医生描述着苏华年的身体状况,喻知渐渐地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会这样呢?”喻知非很是疑惑地问道,“她的身体一向很好,为什么现在怀孕反而会身体这么弱呢?” 医生放下手中的笔,耐心地对喻知非解释道,“像您太太这样的情况,大概是有两个原因,首先她的妊娠反应是比较严重的,这是您看得到的,孩子的生长也一直在汲取母体的养分,所以难免,她的身体状况会有所变化。还有一个就是,让她尽量情绪上不要有太大的波动,保持一个情绪的平和愉快。” 喻知非点了点头,他很清楚这些日子以来,苏华年的精神状态都不算是太好,一开始是在犹豫孩子的去留中纠结,后来又因为马遥而情绪崩溃,然后就开始基本上算是足不出户,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好,但是喻知非心里清楚,这样突然地斩断苏华年的一切,她虽嘴上不说,心里必然还是难过的。 听罢了医生安排的后续检查,喻知非又回到了苏华年的病房。 推开了门,却没有急着走进去。 他看着苏华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本书,低头看着。阳光照耀在她的身上,不知道看见什么有趣的文字,她忽然独自笑了起来,低头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对他们的孩子喃喃低语着。 此刻的苏华年,有着不同于舞台上耀眼的美,她柔和得如同波光粼粼的湖水一般。 喻知非轻声进去,推动轮椅来到她的身边。 “我都小懒猪,你什么时候醒的?”他含笑看着苏华年。 她合上了手中的书,也笑着望向他。 *** 次日,苏华年迎来了又一次的检查。 医生将冰凉粘稠的液体挤在苏华年的小腹上,b超机的探头在她的小腹上缓慢地滑动着。 不似平常很快就结束的检查,这一天的检查格外的仔细和漫长。 久到苏华年有些不安,她望向喻知非。 看着她的目光,他微笑着轻拍她的肩膀。 负责做b超检查的医生很年轻,她翻看着苏华年的病历,不一会儿,便走出了诊室。 “怎么了吗?”苏华年眼底满是担心。 “没事的。”喻知非摸了摸她的额头。 不一会儿,负责苏华年的住院医生跟着那位年轻的大夫急步走了进来,她也坐在了b朝屏幕前。 很仔细地检查着。 苏华年心中不安渐渐扩大。 听胎心音的机器在她的小腹上停留了许久,两位医生不停地调整着位置,却始终没有传来胎儿的心跳声reads();。 这个孩子,就好像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一个匆匆过客,他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而在医学上,对于胎停育的解释,大多也都是归为胚胎自体生长发育出现问题。 这天,苏华年双手冰冷地抓着喻知非的手,她躺在床上,眼中含着泪珠,“是因为宝宝知道我一开始不想要他,所以才不喜欢我。” 他心疼地将自己的臂膀伸出,让她枕着自己,然后紧紧抱着她,“不是的,你很好。” 病房里静静的,苏华年的眼泪从眼眶中流淌出来,“你看,一开始我不要他,现在,他也不要我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如同一把利剑一样深深刺在喻知非的心头。 喻知非看着她,她的眼睫毛很长,忽闪忽闪地,挂着晶莹的泪珠,“不是的,”吻上她的额头,克制着自己心底的悲伤,他用平常一样的口吻对苏华年说,“宝宝一定是觉得,妈妈现在就不上台弹琴太可惜了,让妈妈再弹几年琴,然后他就会乖乖回来。” 苏华年伸手抱着喻知非,她的哭声渐渐大了起来。 “不哭了,”喻知非拍着她的后背,“才做完手术没有多久,很伤身体的。”语气温柔,怀抱中是无边的心疼与爱惜,“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知非……”苏华年轻轻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带着一丝哀求,“那你帮我问问医生,她做完手术有没有看清,宝宝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宝宝还太小,看不出来的。” “那我怎么知道,以后回来的,还是不是他……” 其实喻知非知道,当时他跟杨云洁还有童姨在手术室门口等她出来。他不敢问出口,但是杨云洁问了。 如她所想,也如他所愿。 是个女孩子。 *** 苏华年的灵魂仿佛被抽离了一般,她每日都郁郁寡欢。 喻知非细心地将家里一切与孩子有关的物品全部收起,但是苏华年依旧会对着之前床头放着的那双小鞋子的位置发怔。 有一天她忍不住开口问喻知非,“那张照片呢?” “哪张?”喻知非刻意回避,岔开话题笑着说,“我给你拍的相片吗?在琴房里的书柜上摆在,你忘了……” “不是。”苏华年摇了摇头,她看着床头的那个位置,“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拉住喻知非的手,“知非,你不能因为他不在了,就把他的照片扔掉,他只有这一张照片,你要收好。”她执拗地看着他。 “好,我会收好。” “你放哪了?”苏华年不放心地问。 “放家里的相册里了。”喻知非摇晃了一下她的胳膊,“放心吧,跟爷爷奶奶的照片放在一起了。” 苏华年怔怔地点了点头。 喻知非刻意地接送简璐来喻家陪苏华年,简璐常常眉飞色舞地陪苏华年聊天,她也只是静静地听着,极少露出笑容。 直到有一天,简璐拿出手机,让苏华年看着几张照片,她的脸上才浮现出微笑。 “可多亏了我长得嫩,才能溜进他们学校里去reads();。”简璐自豪地拍了拍胸膛,“我厉害吧!” 照片中的苏华月,坐在课桌前低头翻看着一本本的书籍。 苏华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弟弟了,临近高考,她瞒下了自己的一切,偶尔会打起精神跟他通电话,但是因为神情憔悴,不想让他过多的担心,所以她也没有与他视频。 看见许久没见的弟弟,苏华年的心情终于明朗了一些。 简璐微微侧头,朝喻知非做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为了让苏华年开心,也为了不让苏华月担心,她刻意回了一趟家,偷偷摸摸地溜进了苏华月的学校,在他们班的床边,拍下了这张照片。 “小月好像瘦了点。”苏华年看了手机中的照片许久,才说出这句话。 “哎,”简璐站了起来,“苏华年,你这话说的我可就不高兴了啊,那苏华月每周都去我家吃饭,还吃得贼多,我爸妈可没饿着他啊。” 苏华年笑了起来,她拉着简璐的手,“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简璐扭头向一边,“那我还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喻知非看着两个女孩子打打闹闹,就想起刚刚认识苏华年的时候,她与简璐在夕阳下奔跑的场景。那时的她,身上充满着青春与朝气,而此刻的她,眉眼中总有淡淡的,褪不去的阴郁。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吗? 喻知非不禁悄悄地反问,他与苏华年的婚姻,带给她最多的,到底是忧伤还是幸福。 这一天,连同马遥都来到了喻家。 “老师。”苏华年看见她,下意识地起身。 “好了,你就坐着吧。”马遥手上提着许许多多,大包小包的补品。 苏华年探头看过去,“老师,你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拿东西给我干什么?” 轻轻放在一边,马遥对喻知非说,“我知道你们家不缺这些,我也知道你妈妈肯定都懂,但是我给了你,总归是安心点,总觉得这样,你们可以对她更好一点。” 喻知非笑着接过,然后便离开了房间,给她们师生两人留下了独处的时间。 马遥心疼地摸了摸苏华年的脸,“都这才几天,人都瘦了一圈。” “老师,”苏华年看见马遥,就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我过几天就可以开始练琴,然后很快就会回去排练的……” 轻轻敲了她的脑袋,“你想什么呢,我又不是来催你的,我是‘周扒皮’吗?”马遥语重心长地说,“你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还是要好好调养。” “那……”苏华年低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像个犯错的孩子,“我回去之后还是去你那里上课不?” 马遥笑着叹了口气,“是。”她开口说,“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苏华年开心地笑了起来。 喻知非给马遥端水时,看见了苏华年脸上的笑容,稍稍地松了口气,终于,她在慢慢好起来了。 *** 晚上,在喻知非的陪伴下,苏华年早早地睡了reads();。 喻知非看着她熟睡的面容,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掌中抽出。 然后离开了卧室,走向了隔壁的房间。 他抽出相册,翻看着。 这本相册里装着的,都是已故去亲人的照片,有着爷爷奶奶,最后一页,是那张黑白的b超照片。 喻知非的手在那张照片上摩挲着。这些日子,他从来不敢在苏华年的面前流露出自己的心疼,但是心中的疼痛,却不比苏华年少。 他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地怀念,这个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 杨云洁在门口叹了口气,然后走了进来。“别难过了。”她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头 喻知非点了点头。 “真是可惜。”杨云洁感慨道,“要是你们有了孩子,我也就能彻底放心了,这样即使以后苏华年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也不会怎样了。” “妈!”喻知非连忙打断了杨云洁的话,虚掩上了房门,“你说什么呢这跟我们有没有孩子没关系。” 看见喻爷爷的照片,杨云洁缓缓地说,“也不知道你跟苏华年这算是什么缘分,在你没娶她之前那么多年,你就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她,从她小时候在福利院,到她长大读大学。”笑着摇了摇头,她翻看着这本相册,“我还记得当时你知道她来这个城市读大学时可开心了,谁能想到你们就真的结婚了呢。” 喻知非也笑了,“是啊,谁能想到呢,我们就这么真的在一起了。” 杨云洁看着照片里喻爷爷依旧年轻的面庞,“要是你爷爷知道你有这一天,想必当年也不会喝得酩酊大醉还去开车,然后赶上大雨,撞死了苏华年的父母,他也不会一时糊涂找个司机去顶罪。到最后,那个司机的命没了,你爷爷的命也因为抑郁症而搭上了。”说着,她便笑着摇了摇头,“可是没有这茬事,你跟苏华年又能有今天吗?世界上的事情总是这么不可思议。” “好了,妈。”喻知非合上了相册,有些沉重地说,“这些事情都别提了,我不想让华年知道。按照她的性子,她会受不了的。” 将相册放回书柜上,想到了一个人在卧室睡着的苏华年,喻知非朝门口推动着轮椅前行,对杨云洁说,“我去看看她。” 当喻知非拉开虚掩着的房门的那一瞬间,他便定住了。 心底里那道隐隐的裂纹,终于在此刻,彻底地崩塌。 “你,”他抓住最后的一丝曙光,用尽一切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心神不宁,脸上带着一如往日淡然的笑容,他拉住苏华年的手,“你不是睡了吗?怎么醒了?” 她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波澜,很轻很轻地问出一句,“喻知非,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一言不发,只是将她的手拉得更紧些。 “我都听见了。”苏华年的声音平缓而淡泊,“我不恨你,我只是很后悔,爱上了你。”她低头看了一眼喻知非的那只手。“既然这么多年,你什么都知道,那一个晚上,又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他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在握住她,那双微微苍白的手,骨节分明,他用力很大,以至于青筋都清晰可见。 看着喻知非,苏华年缓缓地说。 “我们离婚吧。” 第100章 远去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杨云洁顺着她的声音看了过来,她有些吃惊地掩住嘴。 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喻家小院里的植物不知忧愁地随着雨滴轻轻起舞。 苏华年推开了喻知非的手,朝琴房走去。 她的步子不疾不缓,喻知非看着她的背影,竟没有马上跟上去。 杨云洁在一旁有些不安地催促着喻知非,“你快跟着她啊……” 别人都不知道,只有他知道,苏华年要去干什么。 喻知凡恰巧回家,他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氛围。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又瞧了瞧苏华年,开着玩笑调侃道,“你们吵架了?” 杨云洁连忙将喻知凡扯到一边,不让他吱声reads();。 苏华年胡乱地翻着书柜上的一本本琴谱,她一本又一本地抽出,将随手地从头翻一遍,然后便扔在地上。 喻知非的轮椅停在门口,他就那样定在原地,看着苏华年。 “她在干什么?”喻知凡看着苏华年近乎于疯狂地刨着琴谱,完全不知所云。 喻知非的眼底似乎有一层薄雾蒙上,他紧握着轮椅的扶手,“她在找我之前给她的离婚协议书。” 喻知凡立刻瞪大了眼睛,“你们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在日本的时候……我签好字给她了……”喻知非的言语中有深深的痛意。“她当时开玩笑地随手夹在一本谱子里,她在找那个……” 苏华年的脸上一滴泪都没有,她的神情很平静,只是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着急。 她忽然明白了,他当时为什么要给她这一纸协议。 这一切的源头,既不是高睿,也无关爱情,而是这一段尘封在他心底的往事。 一本又一本的谱子被她扔了一地,当视线停留在书柜上的一个相框时,她的动作突然一滞。 很快,她修长的手指便从一本本的琴谱上移到这个相框上。 她永远无法忘记这张照片。 自己带着一脸精致的妆容,身上佩戴着他为自己挑选的首饰。在日本,在比赛宣布结果之前,自己看着手机里,来自喻知非的短信,脸上正露出着灿烂笑容。 她看着自己的笑容,那样幸福,那样甜蜜。 百般讽刺。 苏华年打开了那一个相框,取出了照片,隔着几米的距离,望向喻知非。 他凝视着她,眼眸中有微澜的痕迹。 苏华年苦笑了一下,一向淡然的他,此刻竟也有了抑制不住地慌乱。 她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又看回了这张照片。 随即,果断地将它撕成了碎片。 喻知非眉目之间的痛意更深了几分,他皱着眉头,闭上了双眼。 又是一阵翻找,苏华年终于在一堆书籍中,找到了那张离婚协议书。 她在一本勃拉姆斯奏鸣曲集中找到了它。 伴随着音符,往事一幕幕地回到心头,那一夜,在她认为他们初见的那个夜晚,在那个破旧的音乐厅中,她当时弹奏的,便是勃拉姆斯的曲目。 当时的她,心头永远环绕着勃拉姆斯,舒曼与克拉拉的爱情故事。 勃拉姆斯静静地守望着舒曼与克拉拉这一对天作之合。那时的苏华年,固执地以为,自己就如同勃拉姆斯一样,远远地眺望着高睿。可她不曾料到的是,从那一刻开始,从喻知非决定坐进她的生活的那一刻,一切都变了。 谁也不是谁的勃拉姆斯。 那样深情的一个男人,足以让她丢盔弃甲。 她把自己的心完全赋予喻知非,全身心地爱着她,她的心头,再无旁人reads();。再美好的爱情传奇,也比不上她眼前的幸福。 看着这张离婚协议书,她觉得,曾经的甜,就如同很苦的一颗药丸外面包裹着的糖衣。 曾经有多甜,此刻就有多苦。 爱有多深,痛就有多刻骨。 一旁的喻知凡看着自己的哥哥就这样随着苏华年的性子,任由她找到那张离婚协议书。看不下去的他,急步走到苏华年的面前,想要从她的手中夺下那张纸。 苏华年挣扎着,她对喻知凡说,“你放开我!” 喻知凡紧紧地束缚着她的双手,从她的手中抢下那纸协议。他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似乎上面还有血迹的存在,但是没有犹豫几秒,也不关心上面到底沾染着什么故事,喻知凡便将那张纸撕得粉碎。 苏华年看着地上,有白色纸张的碎片,混合着自己照片的碎片,忽然停止了挣扎,她很平静地说,“知凡,你看,你哥哥都不拦我,你为什么要拦我呢?” 喻知凡还未来得及开口,苏华年独自继续说道。 “你们都不懂我,只有喻知非才最懂我。他不拦我是因为他知道,真的留不住我了。” 听见她这么说,喻知凡禁锢着她的双手有些脱力,苏华年微微挣扎便离开了他的束缚。 她看着喻知非,他就那样坐在门口,远远地看着他。 苏华年一步一步地走向他,她从未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有如此之远。即使她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但仍旧觉得,抓不住,也得不到。 “明天上午,我在民政局等你。” 她用很安静的声音对喻知非说着,听不出任何的波澜。 喻知非抬眼看着她,握住她的手,“你觉得我们的感情,还不足以支撑你宽恕这段往事对吗?”他仰头看着她,眼底有最后的一丝光芒。 苏华年只看了他一眼,然后便移开了视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懂我,你是知道答案的,何必要再问呢?”苏华年的声音轻得如同虚无缥缈一般。 “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喻知非握住她的手紧紧用力,就像要钳碎她一般,他冲着她低吼着。 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苏华年的视线又回到了喻知非的身上,她与他四目相对,没有躲避他的视线,直勾勾地望着他,然后缓缓开口。 “对,在我心底,我们的感情,还不足以让我宽恕这段往事。”她声音中有着从未有过的冷漠。 喻知非握着她的手松了几分,却仍旧没有放开她。 苏华年便继续说道。 “不管你给我多少的爱,不管你有多想融化我心底的这个结。喻知非我告诉你,你太高估你在我心里的分量了。” 他终于,松开了她的手。 “我不能原谅你的家人,因为他让我失去了父母,因为他让另一个无辜孩子失去了父亲。”苏华年看着喻知非,他的头发毛茸茸地垂在额前,投下一片阴影,遮挡着他的神情,语气中蒙上了一丝冷冽。 “但这些说白了,与你与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你不需要承担任何的责任。我怪真正你的是,你明知道如果我清楚这一切,是根本不可能嫁给你,根本不可能在你们喻家生活。你却还要来招惹我……” 喻知非低下了头,不再去看她reads();。 苏华年声音不大,但却咄咄逼人地说,“你觉得你很伟大对不对,就像一个操盘手,在上帝视角远观着我,在我无助的时候救赎我,给我百般骄纵与疼爱,让我像牵牛花一样依附着你。你们一家人都瞒着我,看我当跳梁小丑很好玩吗?”她伸手指着他,“喻知非我告诉你,没有你,我苏华年一样可以活的好好的!” 喻知非不再多说什么,他只是淡淡地开口,“好,我知道了。明天上午我在民政局等你。” 听闻他的这句话,苏华年连忙从他的身旁侧身而过,留下了决绝的背影。 她不想再去看他,因为她在害怕。 就在刚刚喻知非低下头的瞬间,她看见有泪水从他的眼中流出。 喻知非哭了。 苏华年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这个男人,在病魔不肯放过他的疼痛下,在刚刚经历丧子的切肤之痛时,她从未见过他留下一滴泪。 所以,她给他的痛,比这些还要深吗? 苏华年常常觉得,喻知非的忍耐力是没有下限的,他可以不露痕迹地咬牙扛过一切。若是有什么事情是喻知非熬不过的,那么这个世上,怕是也没人能够承担。 而此刻,她终于亲手,捅破了他的忍耐力。 苏华年身上还穿着可爱的睡衣,她忽然有些晃神,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环视着四周,只觉胸口有一块大石头压着,堵得喘不过气来。 她朝着门口走去。 喻知非忽然开口,“你明天再走吧,今天太晚了,还在下雨。” 雨,越来越大了。风,也越来越大了。 苏华年看了一眼窗外。 没有回头,夺门而出。 “知凡。”喻知非有些着急地喊着自己弟弟的名字,“你看她要去哪里,你送一下她。” 杨云洁连忙递上一把雨伞。“快去,她现在淋雨要不得的。” “给,”喻知非将腿上的薄毯揭下,也递给了喻知凡,“她要是淋湿了,你帮我给她搭上。” *** 苏华年奔走在喻家小院里,雨水淅淅沥沥地拍打在她的身上,渐渐沁透她的衣服,凉凉的,从肌肤冷到心底。 依旧有着栀子花的清香,就像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淡淡的,却很持久。 喻知凡将伞撑着,为苏华年遮挡住风雨,可她却一次又一次地推开她。无奈,喻知凡索性将苏华年直接拦腰抱起,扔进了车里。 “我不管,我哥说了,让我送你。”他坐在驾驶座上,对着苏华年说,“你要去哪?” 她倚靠在车座上,浑身已经湿透,头发上也挂着晶莹的雨珠。 “给你。”喻知凡将手上的毯子扔在了苏华年的身上,语气不太好地说,“你披上吧,我哥让我给你的。” 苏华年愣了几秒钟,然后将毯子放在了一边,“送我去学校吧。”缓缓地开口reads();。 无奈地看着她,喻知凡将车内的暖气开了起来。 苏华年蜷缩在一起,看着窗外的夜景。 她忽然想起那一天,马遥跟自己说过的话,她说人生有得有失。 而现在的自己,失去了孩子,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家。 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苏华年竟然也没有眼泪。 苦笑着抚上自己的心口。 疼。 *** 苏华年轻轻地敲着了宿舍的门。 简璐看清来者何人的时候不免大惊失色。、 她披头散发,身上穿着睡衣,浑身湿哒哒的。 “苏华年你别吓我。”简璐拉着她的手,“这么大晚上的你怎么回事啊?”伸手摸了摸她还在滴水的头发,“你怎么淋得透湿的。”连忙转身去拿出毛巾擦拭着她,满脸的不放心,“你现在怎么能淋雨啊?去乖乖洗个热水澡好不好?” 她两眼无神地在原地站着,没有做出反应。 简璐摇晃了一向她的肩膀,“你怎么回事啊?怎么从家里跑我这里来了?” 苏华年看着简璐,没有哭,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她慢慢地说,“简璐,我没有家了,我要跟他离婚了。” 简璐手上的毛巾掉到了地上,她不敢问为什么,只是抱住了苏华年。 她冷静得让人害怕。 “你哭一下吧。“简璐有些着急地说,”你心里难受得话,就哭一下。” 苏华年摇着头,“我心里不难受,就是觉得空空的……”她抓住简璐的手,引着她放在自己的心口,“我感觉这里,空空的。” *** 一夜的雨,在第二天一早,天空却放了晴。 苏华年跟喻知非在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 当她走出民政局大门,看着天空中的太阳,她用手在自己的眼前挡住了刺眼的光芒,记忆如同坐上了时光隧道一样,回到了他们领结婚证的那天。 也是这样的太阳。 陪伴在身旁的人,也是喻知非。 看了一眼离婚证,苏华年就把它放在了包里。 喻知非看着她,轻声吐出两个字。“再见。” “我不说‘再见’,”苏华年淡淡说,“我们不会再见了。”她微微叹了口气,“多保重。” 喻知非点了点头,“你也是。” 在回程的车上,童尘从后视镜里看着喻知非,他双手捏着那张离婚证,哭得像是一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苏华年走在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在人群中随着人流走着,脸上的神情平静,眼眶中的泪水却止不住地往外流。 渐行渐远,背道而驰。 第101章 点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苏华年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搬离了喻家,回到学校宿舍。每天按时上课,按时排练,用功练琴,完成一场又一场漂亮的演出。 然而生活又都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苏华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理想的学校,终于跟自己的姐姐来到一个城市。他跟简璐一起出去玩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候苏华年会调侃着说,好像简璐才是他的姐姐。而这时苏华月总会不开心地反驳,简璐就是简璐,她不是姐姐。一向大大咧咧的简璐也开始压低了自己的嗓门,留起一头长发。苏华年很欣喜地旁观着他们两人之间的变化。 经常看见他们相处的时候,苏华年就在想,这大概才是年轻人的爱恋吧,充满活力,充满朝气,喜欢吵架,喜欢别扭地吃醋,每一天都充满新鲜感。 不似她与喻知非,仿佛从一开始就进入一种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他们的生活不需要磨合便很好地融合在一起。有时候苏华年会在想,是不是在遇见她之前,喻知非就已经默默地调整了他的生活,悄悄地迎合着她。 每当此刻,她又会自己在心底里暗自嘲笑自己, 你看,你又在想他了。 苏华年剪去了一头长发,她坐在理发店的镜子前,对发型师比出了一个齐耳的长度,发型师告诉她,她的脸型有些婴儿肥,不适合那么短的短发。而苏华年却笑着说没关系。 闭上眼,听见剪刀在自己耳边发出的声音。 斩断情丝。 那些被他用满满柔情抚过的发,在空中无奈地飘扬了几秒,便毫无生气地掉落在地上,与众人的头发泯为一体reads();。 望着地上,苏华年想,这下总不会有意无意地就想起他了吧。 才不过几日,她便知道自己深深的错了。 情生于心,所谓情丝,必是由心而发。 剪去头发有何用,大致是需要将自己的心头狠狠地剜去一块,才能彻底地忘了他吧。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中转瞬即过。 忘了他的话,她多疼啊。 独自摇了摇头,苏华年鼻尖一酸,眼前的景象忽然像是被雾气蒙上一般。脑中挥之不去的,是那日喻知非留下的几滴泪水。 她想,真的忘了他的话,他该多疼啊。 加藤里美作为交流生来到他们的学校学习,她选择了高睿作为自己的老师。高睿笑着拒绝了她,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说,这个学生太强,自己当不了她的老师。而苏华年却发觉加藤眼中的落寞清晰可见。 似乎一下子,身边人的感情都有了方向,而自己反倒是四处飘荡着。 *** 喻知非的生活,却似乎变得安定了很多。 他推掉了手中所有的工作,几乎都在家里,最多也就是在喻家小院里推着轮椅,看看花草。有时候,他看着小路旁的栀子花,会失神地,久久地看着。 久到家里人不放心地来拍拍他的肩膀。 喻知非才会回过神来,笑着说,没事。 有好几次,童尘来看喻知非的时候,不解地问他为什么不画图了。 曾经一同度过的时光,甜蜜得流入骨髓,筋脉,融化在血液中,生长在五脏六腑里。 此刻的孤寂,就好似刮骨剔髓般的痛。 喻知非只是摇了摇头,说没有精力,画不出好东西。 童尘随手翻着他的物件,忽然发觉了那本相册,“我之前说你一个月要指着这个活了,现在呢?”他看着喻知非的眼神。 在喻知非的眼神中,依旧是一片平静,却有着无比的坚定,“现在。”他拿过相册,翻看着,“以后,大概一直都要指着这个活了。” “怎么不去把她找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去找她?你又怎么知道,我找了她,她就会回来。” 喻知非的手,在苏华年的脸上轻轻抚摸。 他一张张地看着,看得很慢很慢。 翻到最后一张时,童尘有些诧异。 那是一张破碎的照片,却被他细细地黏贴了起来。 她依旧在照片中甜甜笑着。 他的心,却如同那张照片一样。 “你花了多久?”童尘问。 “不知道,好像没有很久吧。” “屁话,苏华年撕得这么碎,没有多久?怎么可能没有很久就粘好reads();。” 喻知非看着她,不再去辩解。 可是真的没有多久啊。 漫漫长夜,只有这样,他才能觉得时间过得快一点。只有这样,将她的笑容一点点地拼凑完整,他才会觉得,离她好像更近一点。 *** 校庆,对于每一个大学来说,都是重中之重的任务。 音乐学院的校庆,各种音乐会更是接连不断。 苏华年接到了通知,她需要在校庆当日的音乐会上,演奏柴可夫斯基的钢琴协奏曲。 此时的苏华年,已经不再是那个在面对交响乐团时生涩窘迫又毫无经验可言的小女孩。 在排练后,她对指挥提出自己的看法与意见。而指挥,还是那个指挥,却也对她的看法极具赞同,心中也高看了她几分。 这一日,最后一次音乐会前的彩排,苏华年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利落地扎进裤子里,搭配一头短发,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了些许不同。 马遥看着她,甚至都觉得有几分陌生。这段日子里,她好像瘦了一点,圆嘟嘟的面庞彻底褪去稚气,眼眸中也有了曾经不会出现的锐气。 “老师,”苏华年从音乐厅的门口走了进来,远远的便朝着她挥手,走进近了,她笑着开口问马遥,“你直勾勾地看着我干嘛?” 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对她说,“看你好看。” 苏华年先于她几步走着,看着苏华年的背影,马遥想起在她刚与喻知非分开的时候,她神色如常,日复一日地出现在排练室内,忍不住开口问,“就这样彻底分开了?” 苏华年只是淡淡地跟她说,“嗯,分开了。” “不爱了?” “爱,但是不想在一起了。” 苏华年的海报在这音乐厅的大堂中最显眼的地方张贴着,看见自己,苏华年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马遥也停在了她的身边,“真给你面子,贴这么中间的位置。”笑着看了一眼角落的一张“教师音乐会”的海报,“我跟高睿还在那个旮旯里面带着,你就跑到这里来了。” “是啊,”苏华年感慨道,“之前音乐季的时候,我还跟简璐说,什么时候这里才能贴上我的海报啊。”她脸上带着自豪的笑容,“终于,这里贴上了我的海报了。” 马遥看着苏华年的笑容,不明白她此刻的笑容为什么会带有一丝的苦涩。 她当然不会懂。 苏华年站在这个音乐厅的大堂中,在这一刻,她的脑中忽然想起喻知非伏案在桌前画图的情景。 这个地方,也是他这样一笔一划画出来的。 现在的这个大堂里,有他的努力,也有她的努力。 好似若无其事地走上了台,心中已然波涛汹涌。 与指挥笑着握了握手,苏华年示意可以开始彩排了。 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这首曲子,是当年高睿没有及时回国,苏华年临时上台的一套协奏曲,那是她初放光彩的时刻。 这也是那一夜,喻知非将她从老旧的音乐厅带来,亲口要求她弹奏曲目reads();。此刻,苏华年在演奏的过程中忽然晃神,她想起当时自己坐在这里,茫然又无措,直至听见它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一直压抑着的思念,终于在此刻如同海啸一般翻涌而来。 马遥在台下明显可见,在一瞬间,苏华年两眼通红。 “对不起……”猝不及防地停下了演奏,苏华年的琴声戛然而止。她急促地说出这句话,然后便低下头,小步奔跑到一旁的后台。 马遥连忙起身,朝着苏华年方向走去。 整个交响乐团的人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们师徒二人渐渐地消失在视线中。 苏华年蹲在后台的一个小角落里,低着头,掩住唇,短发挡住了她的神情,离得有些远,马遥看不太清楚苏华年的神情。但她能很清楚地感受到,苏华年在努力地压制自己的情绪, 她肩膀颤抖着,哭声从她的指缝中透出来。 “华年,”马遥也蹲在她的身边,伸手拥抱着她,她的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头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哭一下吧,没事的。”马遥轻拍着她的后背,“不用管他们那一帮人,你弹得很好,可以耍耍大牌了,谁让那指挥之前瞧不上你……” 苏华年的头倚靠在马遥的怀抱中,“老师,我不想哭的,可是我控制不住,我不能弹柴一,我不能在这里弹柴一。”她的眼泪如同无止境的溪流,不停地流淌着。“晚上要是又哭了怎么办啊?”苏华年一边哭着一边说,“这校庆呢,我弹琴弹哭了算是怎么回事啊?” “没事,”马遥一边安抚着她一边说,“现在哭,哭完了晚上就不哭了。” “不行,”苏华年摇着头,哽咽着说,“我在这里弹柴一的时候,特别想他……” *** 晚上的演出,不出意外地大获成功。 只有马遥注意到,苏华年的眼中,真的包含着泪水。 一曲罢。 场下爆发出阵阵的掌声。 在一阵阵掌声中,苏华年收到一束又一束的鲜花,有一些来自于她的同学,有一些来自于她的好友,甚至连高睿都抱着一大束花走上台来。 她微笑地鞠躬致谢。 在接过高睿的花时,苏华年很是嫌弃地白了他一眼。然后马上转交给了各个声部的首席。“真丑。”她小声地对高睿说。 “怎么就丑了?”高睿带着恭喜的意味拥抱了她。 “那么大一束康乃馨,等我以后老到桃李满天下的时候再给我吧。” 掌声不断,苏华年一次又一次地鞠躬致谢。 忽然,她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 有一个小小的女孩子,穿着洁白的小蓬蓬裙,朝着苏华年走来。 心中仿佛被融化了一般,“你也喜欢弹钢琴吗?”苏华年摸了摸她的头。 “姐姐,有个叔叔喜欢你,让我给你送花。” 说罢,便跑下了台。 苏华年脸上的笑容渐渐逝去reads();。 手中抱着一束洁白的玫瑰花,被复古的淡黄的纸张装饰着。 唯独不同的是,里面没有卡片,没有熟悉的字迹。 苏华年看着这束花,提着裙角,拔腿便朝后台跑去。 她寻找着每一个角落,她打开了一扇又一扇的门。 没有,却始终没有看见那个她熟悉的身影。 深深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这些日子以来,苏华年第一次明白,自己还是想要见到他的。 每次演出后都会有很多很多的花,所有演奏者都不会将它们全部带走有些会分给同行,有些便就留在了后台。 鬼使神差的,苏华年就抱着这捧白玫瑰,离开了音乐厅。 在走到宿舍的时候,苏华年却将这一束花扔在了宿舍楼下的垃圾桶里,头也不回地走上了楼。 在这之前的很多年里,他不出现,现在,他居然还是不出现。 说是心神未乱,这是不可能的。 苏华年在小小的宿舍里,坐立难安。 “你有病吧。”简璐忍不住吐槽她,“就这么破大点点地方,你在晃荡什么呢?” 叹了口气,苏华年又坐回了椅子上。 如何缓解思念?当你的爱人是常常出现在新闻版面上的人时,这个问题,似乎就变得简单了很多。 她打开了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喻知非”三个字。 一条条地看过去,苏华年有些惊讶地发现,居然没有喻知非近期的消息,加之今晚他的没有出现,她不禁将事态联系到了他的身体。 他又生病了吗…… 不安地换了另一个浏览器,再次输入了这个名字,却下意识地,习惯性地,只打出了“知非”两个字。 看着网页弹出来的释意,苏华年先是怔住了,她看着手机屏幕,很久很久,她才缓缓地移开了视线,几分钟之后,她便飞快地起身,朝宿舍楼下跑去。 她在垃圾桶中近似于疯狂地翻着,她要找出那一束白玫瑰。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们。看着苏华年的眼神,都充满了疑惑。 她不顾肮脏,不理污秽,眼中只有那束花,那束没有署名,但她也很清楚是谁送的花。 终于,她找到了。 娇嫩的花瓣已经掉落了许多,原本洁白的花瓣也变了颜色,淡雅复古的包装纸变得污迹斑斑。 可是苏华年,却依旧紧紧地抱着那束花,坐在了垃圾桶边,她背靠在垃圾桶,嚎啕大哭。 嘴中却只喃喃地重复着两个字,“知非。” 何为知非? 就在刚刚,那个无意间弹出的网页,给出的解释是―― 省悟以往的错误。 第102章 重逢【捉虫】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童尘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喻知非始终没有去找过苏华年,而苏华年也似乎再也没有联系他。 他们两个的人生似乎就这样,在一个分叉路口,彼此不说一句,便走上了两条不同的道路。 他不急,她也不急。 两个人在互相看不见的地方,暗自思念。 谁都以为即使是苏华年提出了离婚,喻知非也会再去挽回这段感情。 连同苏华年自己,也在这样以为。 忽然有一天,她竟然发现,自己在等待着那个有些瘦弱,但却坚毅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当然,喻知非也知道。 他在赌。 他想要赌一赌,他们的这段感情,到底能不能支撑着苏华年从心底宽恕往事的错误。 苏华年那时去意已决,她清晰而残忍地告诉他, 不可以,他们之间的感情不足以让她宽恕。 但是在喻知非的心底,他还是想要赌一场,他也想要推苏华年一把,让她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的心。 因为他知道,这个结,只有她自己才能解开。 *** 在每个漫长黑夜,苏华年在床上辗转反则。 对于喻知非的思念总是悄无声息地浮现,可转念间,她又在因为这种情愫,而感到愧疚,懊恼。 她开始失眠,时常终于浅浅睡去,却在梦中依偎在他的怀中。惊醒后,她便会在心中,一声又一声地念叨, 对不起……爸爸妈妈,对不起…… 于是她开始厌恶黑夜,她甚至开始恐惧睡眠,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睡。 最先开始发现苏华年不对劲的是简璐,“你在吃什么?”已经上床的她,看见苏华年吞下一小粒药片,马上爬下了床铺,凑近看去。 “嗯?”苏华年反应了一下,然后说,“这个吗?”举起了手中的药片,不以为然地对简璐说,“我最近总是睡不着,所以就索性去看了一下医生,去了好几次,她就开给我了这个。” 简璐连忙走到她的身边,她有些焦急地搂着苏华年的肩膀,“你怎么了?你睡不着很久了吗?”带着有些埋怨的口吻,“你睡不着可以叫我嘛,我陪你聊聊天,一会儿你就睡着了。” “去你的。”苏华年用手点了一下简璐的额头,“你还真会给自己的脸上贴金,你就那么有魅力?” 拿起药瓶细细地看着,简璐自言自语地小声说着,“这有没有什么副作用啊?”不放心地抬起头看着苏华年,“要不我们吃点中药调理调理?” “哎呦我的姑奶奶reads();。”苏华年不去理会简璐,径直翻身上了自己的床,“你就别瞎操心了,我去的正规医院。”然后便翻了个身,背对着简璐。 “那行吧。”简璐见她上了床,也不再多说什么,她关上了宿舍的灯,也上床准备睡觉。 房间里漆黑一片。 她们两人静静地躺在各自的床上,没有说话。 又是一个深秋初冬的季节,似乎可以听见窗外叶子被吹落的声音。 “华年,你是因为想起他,所以睡不着,对吗?” 简璐的声音忽然打破了寂静。 长久的沉默。 “我不想喻知非,而且我跟他也不会在一起了……”苏华年的声音缓慢而平静。 简璐叹了一口气,“我都还没有说是谁。你就告诉我你不想喻知非,苏华年,你这跟‘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什么区别?” 而回应简璐的,依旧是长久的沉默。 她干脆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噔噔噔”地上了苏华年的床,扳过她的肩膀。 “这大晚上的,你不睡在发什么疯?”苏华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在黑暗中不满地看着简璐。 “你在发什么疯?”简璐稍微有些大声地反问她,“苏华年,你这是何苦呢?这个错误既不在你身上,也不在他身上,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呢?这也不能怪喻知非啊,他爷爷酒后驾车造成事故的时候,他才几岁?” “简璐,”苏华年挣脱开了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你说的我都懂,但是我做不到……”她的声音空洞而无力,“我做不到,我回想起在喻家的那段时光,总会觉得,我的爸爸妈妈会怪我。” “不会的,”简璐安抚着苏华年,“叔叔阿姨会希望你幸福,快乐的,而且喻知非对你那么好,你也爱他,他们在天上看见,会很欣慰的。” 苏华年低着头,不似之前的平静,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安,“喻知非……他也没有来找过我,我大概真的是,伤到他了。” 夜深人静。 喻家小院内,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依旧坐在一株栀子花边。花期已过,绿油油的枝叶上没有一个花骨朵。他却依旧沉默地看着它,伸出手,带着丝丝爱意,细细地拂过那一片片的叶子。 想起她来到这的第一天,发间带着一朵小白花,在厨房里穿戴着围裙,在锅碗瓢盆之间回眸,对他甜甜地笑着。 就是在那一刻,他是那样地想要娶她。 他想要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想要拥有这样柔软的她。也正是在此刻,他才有了那么自私的想法。 不想让她知道过往的种种,就像是一个吸毒者,只贪恋眼前的快乐,不顾虑日后的苦果。 杨云洁脚步匆匆地从屋内走出了,她将大衣披在喻知非的肩膀上。 夜已深,天气转凉。 她不断地催促着,让他快些进屋休息,但他却执拗地拒绝。 那个屋子里,满是他们结束时的气息reads();。 而这里,这棵栀子花旁,却留有他们开始时的温情。 她的那句话似乎还在耳边, “新的一年,我要和你在一起。” 而眼下的局面,要到哪一年,她才会愿意重新回来这里呢? *** 在过后的几天里,简璐总是有意无意地拉着三五好友一起出去聚餐,逛街,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让苏华年开心一点。 虽然她每天都带着笑容,与朋友们闲聊寒暄,但是简璐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快乐。 这天傍晚,苏华年,简璐,高睿,一行人来到了蓝调。 苏华年坐在位置上的时候,忽然有点抗拒来到这个地方。 她开始回忆起,当年与他一同坐在这里的场景。 回忆如同海啸,不受控制,汹涌而来。 台上的小乐队依旧在不知烦恼地唱着歌,一首又一首,或轻快,或忧愁。 而苏华年,却开始喝起了酒,一杯又一杯,满是苦痛。 看着她难得放纵一下自己,高睿和简璐都不加阻拦,她清醒了太久,能醉一次,也是好的。 她一言不发,只是喝酒,忽然,开始趴在桌子上,痛哭起来。 “华年……”简璐拍了拍她的背,然后在她的耳边对她说,“你哭吧,没事的。” 这是第一次,在与喻知非分开以后,她这样放任自己。 不再压抑着自己的痛苦,她放声大哭。 高睿却在对面举起了手机。 “你干嘛呢?”简璐作势就拍了他一巴掌,“她都哭成这样了。” 高睿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他咔嚓咔嚓地拍着照。 “拍下来给喻知非,让他赶紧回来追啊。” 然而,还没有等到高睿将这些照片发给喻知非,就迎来了他们离婚后的第一次见面。 这是一次,并不美妙的重逢。 苏华年走在学校的林荫小路上,却被一个男人拦住了去路。 她抬眼一看,这个人,是童尘。 她礼貌地对他微笑,打了个招呼就想离开。 “你去看一下知非好不好?”开门见山,童尘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虑。“他最近,不太好。” 苏华年看着童尘的眼中流露出紧张,心头一惊,“他怎么了?”脑中浮现了他病时一幕幕的情景,苏华年的心如同被悬在了半空中。 “你去了就知道了。” 在大脑还没有做出判断之前,苏华年的身体已经作出反应,她果断地跟随着童尘的步伐,上了车。 坐在车上,苏华年下意识地双手紧紧地握着,她内心的不安开始一点点地放大。 果然,车没有朝着喻家驶去,而是一个转弯,来到了医院reads();。 在童尘的指示下,苏华年奔跑着在医院的走廊内,猛地一下推开了童主任办公室的门。 喻知非一个人坐在童主任的办公室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苏华年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你怎么了?”她打量着他,虽然看起来消瘦了几分,但是脸色看起来似乎还好。 看见苏华年,喻知非的眼底有兴奋的火苗,“你……”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来了?” “童尘叫我来的啊?”苏华年皱起了眉头。“我以为你生病了。” “童尘……”喻知非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随即,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他低着头,“我没有生病,如果你是来探望病人的话,很抱歉,这大概是一个误会。” “喻知非!”她对着他咆哮道,“很好玩对不对?你凭什么觉得,只要别人跟我说你病了,不管怎样我都会来?” “我……”喻知非一时语塞,他猜到了几分,继而才缓缓对她说,“我不知道是谁跟你说的,我也不知道你信不信,总之,今天的这件事,我全程不知情。”皱着眉,声音中带着隐忍的痛楚,“我本就无意打扰你的生活。” “好。”苏华年冷笑了一下,她戏谑地重复了一次喻知非的话,“你本就无意打扰我的生活?那一开始,是谁要来把我的生活搅的一团糟?是谁?”她走近了一些,咄咄逼人地说,“到现在你跟我说,你无意打扰我的生活吗?喻知非,你觉得你自己深情款款对不对?我是不是应该因此而感动的一塌糊涂?可是你错了。” 她看着他的眼眸,忽然很轻很轻地说,“在我眼里,你残忍至极。” 苏华年猛地转身,推门而出。 “苏华年!”在门口的童尘一把拉住她,“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要不是出于无奈,觉得我会去找你吗?”他将她按在过道的椅子上,有些粗鲁地对她说,“知非根本就不让我去找你,但要是但凡有一点什么别的办法,我怎么会去找你?” “好了,童尘!”喻知非闻声也推着离开了办公室,看见童尘的举动,他不悦地喝声,甚至带上了几分训斥,“你放开她。” 习惯了听从他的话,童尘犹豫了几秒,松开了手。他有些无力地说,“他很执着地要做手术……” “够了!”喻知非的眉眼间带上了几分冷冽,“谁允许你告诉她的。” 此刻,童尘不再犹豫,“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提过,那个手术大概是可以让他站起来吧,但是风险极高……”一股脑地将话全部倒出,“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想让你劝劝他,别冒险。” 苏华年望向了喻知非。 他看着她,眼底有微微起伏的波澜,可她很平静地看着他。 半晌,苏华年才缓缓开口,“我不会劝你,因为我知道就算是我,也不能阻止你做这个手术。我祝福你,手术成功。” 然后,她抬头看着童尘,“永远,都不要用他的身体状况来要挟我,不要用道德,来绑架我。” 她的这句话,音量不大,分量却格外地重。 “苏华年,”童尘不可思议地反问,“你为什么可以这么狠心?” “我狠心?”苏华年看了一眼喻知非,然后对童尘说,“他更狠心吧。” 第103章 相拥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悄无声息。 从那天以后,喻知非就好似这样消失在了苏华年的生命中。他再不联系她,连同音乐会后的鲜花,也不再有那熟悉的白玫瑰。 日子就这样过了很久。 有多久呢? 久到苏华年觉得,喻知非已经被她伤透了心,久到她觉得,他们真的不会再回去了。 但在这一天的排练途中,马遥走进了音乐厅,对苏华年说,“有人找你。” “谁找我?”苏华年一边跟着马遥的步伐往外走,一边笑着问她。 “喏。”朝着音乐厅门口的方向挥了挥手,“你的……”马遥犹豫了一下,竟然不知道用一个什么样的身份称呼这个不速之客。解除了与喻知非的婚姻关系,苏华年似乎和这个人完全没有一丝联系了。“喻知非的妈妈。” 而苏华年已经看清了来者是何人,不假思索,她扭头就走。 “华年。” 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苏华年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用力地扯住了。 “你去看看知非好不好。” 背对着她,苏华年厌烦地皱了皱眉头,“放开我,我跟他没有关系了。”一边说着,她一边扭过了头。 忽然,她却有些愣住了。 杨云洁的头发没有了平日里的整齐,额角有一缕头发垂下,隐约,还有可见几丝白发,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眼中也不再有往日的神采,这段时间没见,她似乎苍老了许多。 下意识地,苏华年没有推开她。 杨云洁的眼底燃起了几分希望,“华年,跟我去看看知非,他现在医院呢……” 听见这句话,苏华年如同遭到电击一般,她用力地甩开了杨云洁的手,“我不去。”语气坚定,冷冷地说出这三个字。 然后。便再次迈开步伐,朝前走去。 杨云洁看了一眼自己落空的双手,不管苏华年有没有在听,她焦急地说,“知非真的不知道我来找你,他也说过很多次不准我们来见你。” 苏华年并不去理会她,继续向前走着。 “他做手术了reads();!” 杨云洁提高了音量,几乎是对着苏华年的背影吼出了这句话。 空荡荡的音乐厅大堂里回荡着这句话。 苏华年的脚步猛然间就止住了。 手术? 她在脑海中消化了一下这个词,然后才缓缓转身,望向杨云洁。 看着苏华年停了下来,杨云洁心底有有了几分希望,赶忙走到她的身旁。 “那他……”苏华年看着地面,有些犹豫地问,“怎么样了?” 看不清她的神情,杨云洁只听得苏华年的话语中带着几分颤抖,看见她垂在身旁的手紧握成拳,杨云洁连忙宽慰道,“手术是挺成功的,只是……知非术后恢复的状况很糟糕。” “手术成功了就好。”苏华年长舒一口气,她此刻依旧能感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狂跳,仿佛已经跳到了嗓子口一般。缓缓松开了紧握成拳的手,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心口。 杨云洁一鼓作气,她继续说,“所以我想让你去看看他……” “我不会去的。”苏华年斩钉截铁地说,她迎上杨云洁的视线,“祝他早日康复。”说罢,便打算离开。 “华年,”杨云洁再次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臂,“不管怎么说,之前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你就去看看他吧。” “一家人?”如同听见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般,苏华年冷笑起来,“谁跟你们是‘一家人’,我吗?”带着质问的语气反问杨云洁,“那么请问一下,我原本的家人呢?” “你就去看看他。”杨云洁拉住了苏华年的手,“算是我求你了……”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对不起你,我们喻家对不起你,但是知非是没有错的啊……我知道你怪我们,算是我给你道歉了。” 杨云洁缓缓地弯曲双腿,双膝着地,跪在了地上。 苏华年大惊失色,她连忙后退了一步。 一旁的马遥原本只当这是她们两人之间的家务事,也就不打算插手,只是此刻见杨云洁跪在地上,卑微地哀求着苏华年,她也实在是看不下去。“您别这样,先起来。”她连忙走到杨云洁身边,想要将她搀扶起来。 恰巧到了彩排休息的时刻,原本空空荡荡的大厅内,开始陆陆续续地有了学生的身影。 有些人见状便连忙低下头离开,而有些人却站在一旁,驻足观看。 “有什么事情私下再谈好吗?”马遥一边宽慰着杨云洁,一边想要用力将她搀扶起来,可她却执着地跪在地上。 身上不再有丝毫的贵气。 “求求你。”杨云洁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苏华年听清,这是一种近乎于绝望的哀求,“我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求求你。” 这一夜。 苏华年平躺在床上,简璐微弱的呼噜声清晰入耳。 睡前拧开药瓶,却发现没有一粒药。她便喝了一杯牛奶,有些懊恼地爬上了床。本以为只需要多一点的时间,自己就可以睡着,但是此时此刻,苏华年发现,她错了。 睡不着。 白天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杨云洁卑微的神态,还有对喻知非身体状况的猜想,再加上失眠的烦躁感引得苏华年阵阵胸闷,她索性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出了门reads();。 她在宿舍楼下的凳子上坐着,此刻的校园内,空无一人。寒风凛冽,苏华年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望着眼前的那篇空地,她忽然笑了。 在这里,他给了她一个吻。 那个落在手背上的,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的吻。 想到这里,苏华年暗自叹了口气,她看了看天空。漆黑一片,没有一颗星星,也不见月亮的踪迹,一股更大的压抑感堵在心口。 随手划开手机屏幕,时间赫然显示着两点三十分。 这个时间,想必他已经睡了吧。 这个念头在苏华年心中一闪而过,她本想抑制,但却无限地开始生长,膨胀,直至填满了她的心。 他到底怎么样?所谓的术后恢复情况不好,到底是有多不好? 万千担心与疑惑堵在胸口,苏华年索性用手机叫了一辆车,朝着医院的方向前行。 一路上,苏华年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性。 如果遇见杨云洁,她要怎么说,如果遇见童尘,她又要怎样解释。想要将自己心底里对喻知非的这份情感,悄无声息地隐藏起来。 深夜,医院的走廊很静很静。 苏华年可以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 这是正在靠近着他的脚步声。 这样一想,她就觉得心中安定了几分。 依旧记得喻知非的一切,凭借着这份熟悉,苏华年很顺利地便找到了他的病房。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门口除了那一个年老的特护意外,竟然再无旁人。 “苏小姐。”他连忙激动地站了起来,“这个时间,您怎么来了?”随即便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只有你在这里陪着他吗?”苏华年下意识地,便非常自然地问出这句话。 仿佛如同女主人的质问一般。 年老的护工着急地解释道,“知非不让我们呆在里面陪夜的,夫人她正巧今天病了,所以只留我在这里。” “这样啊。”苏华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怎么还是这副讨人嫌的模样,让身边的人都为他着急。”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那您是晚上会进去看看他吗?” “唉。”护工摇了摇头,“晚上要是他没睡着,发现有人进去,也会发脾气的,我们只能在门口等着,等医生护士半夜巡查的时候,才能跟着他们进去看看他。” 苏华年一听便气不打一处来,“他现在应该睡着了吧,我去看看他。” 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执拗,苏华年非要扳过喻知非的这股劲。 轻轻地推开病房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视线一下子变暗,苏华年看不太清眼前的场景reads();。只是心底里知道,他也在。 这么久了,第一次与他这样安安静静共处一室,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仿佛连呼吸都变得轻柔了几分。 她慢慢地走近病床。 然而,还没等她走到病床前,她便感受到了他的不对劲。 在黑暗中,苏华年的听觉变得格外灵敏,她清楚地听见了喻知非的呼吸声。不是睡梦中平缓而安定的呼吸声,而是带着异样,急促而粗重的呼吸声。 顾不上别的,她快步走到床前,然后伸手打开了床头灯。 大惊失色。 喻知非的面色惨白得如同他身后的枕套,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汗水不禁沁湿了他的头发,连同枕套上,也有了痕迹。 “知非。”苏华年开口,呢喃着他的名字。心底的担忧已经掩盖过了其他的一切情绪。 他的一只手手紧紧抓住被子,手臂上的留置针隐约可见。另一只手不知握着什么东西,在一片昏暗中,苏华年不太能看清。 “你哪里不舒服?”她伸手抚摸着他的额头,“你在痛吗?” 这样靠近了他几分,苏华年看清了,她看清他手中紧紧握住的是什么了。 眼泪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 她的照片,那是一张她的照片。 正是那天被她亲手撕碎的那张。 她伏在他的身边哭着。 清晰可见的裂痕,就这样一片一片地被他粘起,细心地过塑。 在他痛苦到意识不清的时刻,依旧紧握在手中。 似乎她的笑容,能够给他带来片刻的解脱。 苏华年想要从他的手中抽出这张照片,却发现他紧紧地攥在手中。 “我在这里呢。”苏华年轻轻地在喻知非的耳边安抚他,她缓缓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不用拿着它了,我就在这里呢。” 满手都是他的冷汗,饶是见过许多次他在病中的模样,此刻的苏华年也慌了神。 她想起了坐在门口的护工,有些焦急地迈开步子朝门口走去。 可是忽然,身后的一双手猛然用力。 “啊,”一股力量拽着她往后仰,苏华年不禁惊呼出声,跌跌撞撞地向后退着。 “不要走。”喻知非用力扯着苏华年。 她跌坐在他的床边,被他扯入怀中。 根本不敢实打实地趴在他的身上,苏华年只得半撑着自己的重量。她感受到了他衣服上的潮湿感,冷汗涔涔地往外冒,连同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浸湿。 “知非,”苏华年耐心地对他说着,语气柔软得如同从前,他在病中耍着赖,她就这样哄着他,“你身上不舒服对不对?可是我也不会看病啊,我去找医生来好不好?” “不要。”好似怕她要离开一般,喻知非不安地抱着她,“你不要走。” “好,”苏华年伸出手,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的臂膀,“我就在这里,我不走reads();。”一边安抚着他,苏华年一边伸手去按下设置在床头的传唤铃。 “这么久,我都没有梦到过你。”喻知非的语气中有着强忍的痛意,他的气息不匀,有些吃力地说,“我今天好不容易才能梦到你一次,”他看着她,似是哀求一般地说,“华年,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才能不生气?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哭得说不出话来。 思念该有多彻骨,才会如此渴望在梦中相见。 “我在这呢。”苏华年哭着拉起他的手,将他微凉的掌心贴在自己温暖的脸颊上,“知非,你感觉到了吗?我真的在这,这不是梦。” 还没来得及让他反应,医生就火速地冲了进来,他们推着各种药物,“麻烦您让一让,”不由分说地,就将苏华年拽离了喻知非的身旁。 她站在一旁,望着他。 他也很平静看着她。 “苏小姐,”老护工在她的耳边悄悄地对她说,“你去跟知非讲讲话,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怎么了?” 苏华年的这句疑问还没说出,就只见床上的喻知非狠狠地推开了医生,紧接着便有更多的医生涌了上去,他们开始钳制住他的双手。 “放开我!”他挣扎地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看着又一个注射针筒准备好,已然打算将药水注射进他的身体,“我不要打!”他瞪着那个医生,声嘶力竭地吼道,“我不要打!” “他怎么了?”苏华年连忙问一旁的老护工,“那是什么药?” 他心疼地摇了摇头,对苏华年解释道,“那是止疼的,知非说什么都不愿意注射止疼药,还偷偷地把口服的也扔了,要是哪天在他的药水里加了镇定,不让他发觉地给他用药,他醒了之后,又要大发雷霆。”老护工看着苏华年,“您说,这十几根钢针打在腿里,怎么能不疼呢?” 苏华年看着喻知非,他时刻逼迫自己在近乎于绝望的疼痛中徘徊着,消耗大量的体力来承受一浪高过一浪的疼痛,却又不能拥有良好的休息,这样的他,怎么可能恢复得好呢? 看着医生们大力地钳制着他,而他也在用尽全力地反抗。 他在折磨自己。 他在刻意地折磨自己。 他想要用这种彻骨之痛,悄悄赎罪。 苏华年亲眼见着,他手臂上的留置针的针口处,竟因为剧烈的挣扎而渗出血来。 生怕医生手中的力度太大,会再次伤到他,苏华年走到他的床前。“我来吧。”她对周围的医生使了一个眼色,他们便松开了手。 “走开!”喻知非不耐烦地推开了身旁穿着白衣的人。 苏华年拉住了他的手,然后俯身抱着他,“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她亲吻着他的额角,柔情似水,“因为我不在所以就这么不听话?嗯?” 喻知非忽然停止了挣扎,他在她的怀中安静得像一个孩子。 “这么疼,谁让你熬着的?” “对不起……” “因为对不起我,所以就要让自己疼着吗?” 第104章 梦境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对不起……” “因为对不起我,所以就要让自己疼着?” 喻知非没有说话,他只是垂下了双眼。 苏华年俯身抱着他,他就听话地躺在她的怀中。她轻轻地将手环绕过他的腋下,站在床边,很近很近贴身地抱着他,似是不经意地,将他的手臂往床边挪了几分reads();。 喻知非也任由她摆弄着自己,没有反抗。 苏华年回头对着医生使了一个眼神,他们便又拿着注射器材靠近喻知非。 可他却没有注意到,他只是看着她,一直一直地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的面容刻在心底一般。 “你怎么剪头发了?”他的眼眸中带着苏华年熟悉的温柔。 “嗯。”苏华年点了点头,“想尝试一下短头发 话语间,针头刺穿喻知非手臂上的血管,医生将药物缓缓地注射进他的体内。 苏华年看见喻知非的眉眼间因为这忽如其来的疼痛有了微微的波澜,他却没有开口。 她将下巴轻轻地抵在他的发顶,“现在这样不好看吗?” 喻知非微笑着,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短发,“不好看。”他的指尖在她的发尾处留恋着,不同于之前长发的柔软,带着一点点扎手的感觉,像一只小刺猬一样。他觉得饶是有趣,于是便多停留了一会儿。 反手抓住他的手掌,“哪里不好看?”苏华年看起来似乎有些生气,语气不满地反问他,“我怎么就不好看了?” 正在收拾东西的医生们忍不住抬眼多看了两人一眼,此刻的两人看起来如同恩爱的小夫妻一下打情骂俏,但令他们疑惑的是,不管是在喻知非手术前的商讨,还是在喻知非手术后多么惊心动魄的时候,这个女孩子,都从未出现过。 年长的护工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低声催促着医生们离开。 喻知非伸手捧住苏华年的脸庞,他听见周围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然后伴随着关门的声音,病房内又重新恢复了一片寂静。 他没有说话,耐心地摩挲着她的面庞。 “我怎么不好看了?”苏华年又固执地反问了喻知非一次,似乎得不到答案就不罢休。 他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手掌依旧在她的脸颊,“你瘦了,瘦了就不好看了。” 这是她所熟悉的笑容,这是她所熟悉的温柔,苏华年也不自禁地笑了,“嗯,说我瘦了,这是夸奖。” “你胖点好看。”喻知非的手不舍地离开她的脸,“瘦了有什么好的,”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肉都没了,皮包骨头了,看着多心疼。” 她瘦了。 但她又仅仅只是瘦了吗? 在这段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的日子里,她失去了孩子,没有了丈夫,离开了一个全是伪装的家庭。她开始睡不着,她开始不按时吃饭,她将自己的生活安排得越来越满,但是心却越来越空。 她不仅是瘦了,她的心,也麻木了。 药物在喻知非的体内渐渐地产生作用,他开始有止不住的困意。 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混沌,眼皮似乎有些沉重。但他却执拗地不肯睡去,与阵阵的困倦做着斗争。 苏华年看着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此刻的喻知非,就像是一个被瞌睡虫附身的小孩子,但是却想要再看一会动画片,他的眼睛闭上了几秒,很快便又睁开,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 “睡吧。”苏华年轻轻地拍着他,轻声而温柔地对他说,“困了睡一会儿reads();。” “不要。”喻知非有些不开心地嘟嘟囔囔说着,“不要睡。” “为什么?”苏华年俯身在他的枕边,轻轻地抚摸他的发,“睡一下,睡着了就不疼了。”他的头发还有着之前因为难以忍受的而疼痛留下的汗水,她的手掌也有着微微潮湿的触感。不放心地又摸了摸他的衣服,果然如她所想,带着凉意的潮湿。“我帮你把衣服换了,然后你睡会儿吧。”说着,就转身准备去拿干净的衣物。 “别走。”感受到苏华年准备起身离开,喻知非连忙伸手拥住了她的后背,他有些着急地说,“你不要走。”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不安。 深夜的医院,一片死寂。 苏华年清楚地感受到喻知非对自己的依恋,她怔怔呆在原地,他的双手在自己的后背上,很轻很轻。其实她只要微微用力,就可以推开他,但是苏华年犹豫了。 他让她不要走。 在她那么决绝的时刻,在她签下自己的时刻,他从未开口挽留过自己。 面对此刻的喻知非,苏华年的心头忽然涌上了几分烦躁。 因为她第一次真正地意识到,只要喻知非开口,自己就真的不会走了。 舍不得他。 苏华年直视着喻知非,他的眉头皱起,眼波中有深深的不舍,双手吃力地攀在她的背上。 他也在看着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视线交融。 苏华年的内心再无旁鹜,低下头,吻了一下喻知非的额头,“我不走。” 不念过往,不盼未来,只安当下。 “已经很晚很晚了,你睡吧。”苏华年推开了喻知非拥住自己的臂膀,她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握住他的手,柔声说,“快睡吧。” 喻知非反手紧紧地抓着苏华年,侧头看着她,却依旧执拗地不肯闭上眼睛。 “怎么了?”苏华年将椅子拉近了几分,趴在他的床边,“嗯?还是很疼吗?” 他只是看着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是身上不舒服吗?要不要帮你换衣服?”苏华年耐心地问他。 可喻知非还是摇着头,没有说话。 “那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睡?” “睡着以后就看不见你了。” 苏华年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旁,“我就在这里,你睡吧。” 抵不住药效,喻知非闭上了双眼,但却依旧摇头,嘴里小声地说,“睡着了你就会走了。”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苏华年说着。 看着他皱着眉,呼吸间仍然带着几分喘息,额头上依旧有不适的冷汗,苏华年忽然有几分心疼,“我不走,你睡吧。”见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不肯松开,苏华年只得抽出床头柜上的纸巾,细细地擦拭着他的额角。 “我就在这,”苏华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我不会走。” “不许骗我。” “只有你骗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reads();。” 这一夜,苏华年连眼都没有合过,她就这样被他握着手,坐在病床边。 她看着他熟睡的脸,听着他渐渐平稳的呼吸,悄悄掩住嘴,无声地哭泣着,她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任由眼泪在自己的脸上流淌。 苏华年想,要是天一直不亮就好了。 这样,她就不必面对现实,她就可以沉浸在这个梦境中,不再醒来。 墙上的时钟,一点都不懂得体谅苏华年的心,秒针嘀嗒嘀嗒地走着,一停不停地走着。 苏华年悄悄地亲吻着喻知非的指尖,她的眼泪滑落在他的手上。 睡梦中的喻知非仿佛能够感觉到一般,他皱了皱眉头,嘴中呢喃着她的名字,“华年……” 她轻轻安抚着他,“我在。” *** 天色渐渐地亮了。 病房门口开始有了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忙碌的医生们都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他们开始在一间间的病房里查房,询问着病人的情况。 很快,喻知非的房门被打开。 苏华年应声回头看去。 童主任拿着病历站在门口,跟在他身边的还有杨云洁。 苏华年看着他们两个人,她忽然反应过来。 此刻,梦醒时分。 看着苏华年,杨云洁先是有些诧异,随即便慌张地拉扯着童主任,退出病房,手忙脚乱地将病房的房门关上。 苏华年起身,将一个轻快的吻落在了喻知非的唇上。再多看了他几眼,苏华年狠下心来,飞快地从他的掌心抽出自己的手,转身离去。 睡梦中的喻知非随着她的动作,缓缓睁开了眼睛,半梦半醒之间,他看见苏华年的背影,“华年,”他唤着她的名字,有些着急地想要起身,无奈,却又无力地跌回枕上,“你答应我不会走的。” 她扭过身,望着喻知非,“天亮了,梦醒了,我也要走了。” “你还会回来吗?”他的声音中带着紧张的颤抖。 苏华年看着喻知非,没有回答他。 喻知非的心,如同被人按在深深的湖底,看不见光芒,也无法呼吸。随着她的无言,他的掌心开始有冷汗冒出。 “我不回来了。”苏华年背对着喻知非,缓缓说出这句话。 “好。” 他只是平淡地回应着她。 喻知非看着雪白的天花板,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回来了,”苏华年说,“我等你好起来,等你来找我。” 喻知非的眼中,刹那间便闪烁着光芒,他难以置信地反问,“你说什么?” 苏华年再次扭过头来,她笑着看向喻知非,“你要快点好起来,我等你来找我。” 第105章 交点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从这天开始,喻知非的变化让他周围所有的人都安下心来。 他开始谨遵医嘱,按时吃药,常常安静地看着窗外,然后独自笑起来。 杨云洁很欣慰地观察着喻知非的一举一动,她从未开口问过他,那一晚他与苏华年发生了什么。杨云洁开始越来越少地出现在喻知非的病房内,悄悄地期待着苏华年地再次来临。 但是没有,苏华年再也没有出现过。 杨云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喻知非的反应,他却依旧心情平和地过着每一天。 苏华年的生活也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她仍然忙于排练,仍然失眠。开始学会带着笑容面对各种冠冕堂皇的场合,开始适应越来越商业化的演出。她开始明白,这世界上没有决定高贵的专业,她也并不会因为在演奏着优雅的古典音乐而不沾染一丝铜臭味。 在某一个时刻,苏华年开始明白一个事实,如果失去了喻知非在经济上给她铺上的那一层保护罩,她也只是贩卖自己音乐的商人罢了reads();。 她没有联系他,而他也没有联系她。 看似两人的生活依旧没有任何的交际,但事实上,他们之间,已然有了彼此存在痕迹。 *** “童尘,”病床上的喻知非满眼笑意,“你帮我去挑一套房子。” 童尘挑了一下眉毛,“你这是闲得无聊,要炒房?” 喻知非恍若未闻,他继续说道,“再帮我把纸笔带来,我想要画图。” 翻了他一个白眼,童尘伸手摸了摸他的脑门,“我的大少爷,算我求求你了成吗,别作了,你就好好养病吧,没什么图要你画的。你已经很赚钱了,别去给人家房地产行业添乱了行不?” 喻知非微微侧身,伸手拿过了床头柜上的一个苹果,朝童尘扔了过去,“别贫嘴了,我自己要住。” “嗯?”童尘敏捷地接住了苹果,咬了一口,一边吃着,一边问喻知非,“你自己住?你不是住在家里吗?” “我打算搬出去。” “搬出去!?”童尘惊得手中的苹果几乎都要掉落。 喻家祖祖辈辈都是一同居住,喻家小院里有着他们从小到大逐渐成长的记忆,他们长大,结婚,再各自拥有自己的宝宝,看着他们在喻家小院里快乐地长大。 而喻知非,注定是喻家最特殊的一个孩子。长辈给了他最多的爱和关注,童尘从未想过有一天,喻知非会搬离这个大家庭。 “为什么?”童尘不解地又反问了一遍,“怎么会突然间有了这个想法?” 喻知非低下了头,很平淡地说,“华年跟我一起在家住,估计会不开心吧。” “你爸爸妈妈同意?” “还没跟他们说。” 喻知非看了一眼时间,乖乖地打开了床头柜上透明的小药盒。 一旁的童尘看着正在吃药的喻知非,不免开口调侃道,“我们之前劝你的千言万语,真的是抵不上你老婆的一次深夜探访啊。” 喻知非点了点头,果断地说,“当然。” “唔,”童尘继续咀嚼着苹果,满嘴含糊,看似漫不尽心地问,“苏华年答应你回来了?” “没有啊。”喻知非爽朗地笑着,毫不介意。 “那你让我去帮你跑腿?到时候你你老婆又不回来,白搭了我的辛苦。”童尘瞥了喻知非一眼。 “难道我还会追不回来她?”喻知非摊开了手,满脸自信的笑容。 “我觉得……还是有点难度。” “不信?” “不信。” “那你等着看吧。” 见喻知非把握十足的样子,童尘狡猾地笑着,“打赌吗?还是三个月。” *** 初冬时节reads();。 苏华年身着黑色中裙,只身一人走在家乡的道路上。 她的面容稚气已褪,有了几分成熟稳重的气质,短发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怀抱着一束白色玫瑰花。 越走越远,独自走入了墓园。 天空中乌云密布,将阳光彻彻底底地遮挡住,沉沉的压抑感让人透不过气。 在一座墓碑前,苏华年停下了脚步。她申请扫了扫周围的灰尘,将花束放下。 “妈妈,”她坐在地上,伸手抚摸着冰凉并且毫无生气墓碑,“有一个男人,我很喜欢他。”苏华年的语气中如同小孩子一般,“他的名字叫喻知非。” 她淡淡地叙述着那一段往事,听不出悲喜,仿佛这是一个与他们不相关的故事。 来龙去脉,彻彻底底地全盘托出后,苏华年认真地看着父母的照片,开口问, “如果我跟喻知非在一起,你们会怪我吗?” 墓碑上的相片,那对夫妇的面庞永远定格在年轻时的模样,照片里的他们,脸上都带着平和的笑容。 苏华年的指间划过那有些褪色的照片,“我好像真的很爱他,妈妈怎么办?我还是想要同他在一起,共度余生。”她看着相片中的人,甚是认真地问道,“我可以跟喻知非在一起吗?” 静谧的墓地,听不见一丝回响。 苏华年收回了手,低着头,安静地坐着,半晌,她才缓缓地开口说,“就算是没有那段往事,你们也不见得会喜欢知非,”苏华年的声音不急不缓,像是在将一个很长的故事,娓娓道来,“一开始的时候,连老师和华月都不喜欢他。所有人都觉得他的身体不方便,跟他一起生活我会有很多困扰,但是恰恰相反,”苏华年眼睛看着前方,忽然间就有了笑意,“这段日子里,我好好地想了想,我跟知非在一起的时候,反倒是他一直在照顾着我。” 阴郁了许久的天空,开始隐隐有了阳光。 苏华年依旧在不停地说着,“只要我不开心他就会哄我。高睿刚刚回国的时候他也只是偷偷地吃醋,我每天跟高睿一起排练那么久,知非也从来没有说过不同意。答应我的事情永远都会做到,就算生病也要去陪我比赛。我当时怀着宝宝每天都不舒服,他也没有工作,就只是陪着我,现在想起来,他书桌上的文件都堆成了山。”苏华年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再次看向墓碑上的照片,“爸爸妈妈,你们看,他真的对我很好吧。” 她的脸上带着小女孩一般自豪的笑容,“我挑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暗自叹了口气,苏华年背靠着墓碑,石板的凉意渐渐从后背沁入心脾。她抬头仰望着天空,有些愧疚地说,“我这么喜欢他,你们会怪我的吧。” 话音刚落,刹那间,天空就如同裂开了一道口子一般,灿烂的太阳光倾泄而出,苏华年下意识地遮住了双眼。 微风徐徐吹来,一旁林荫小路上的花瓣,轻飘飘地落在了苏华年的身上。 她就静静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风,也没有听。 如同一场花瓣雨,苏华年的身边居然有了薄薄的一层花瓣,她怔怔地伸手,捧起一把。 柔软,带着太阳淡淡的温暖。 苏华年侧目,眼中含着晶莹的泪水,“谢谢爸爸妈妈,以后,我一定找时间带他来看你们reads();。” *** 天色渐暗。 喻知非在复健室内呆了很久,他的额头上有汗水滚落,可眼中却有着欣喜的光芒。 他笑得如同一个青春期的大男孩,不似一个年近三十的成熟男人,仿佛人生中还有百般的惊喜在等着他。 他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如同蹒跚学步的孩童,虽然屡屡失败,但是依然不停地尝试着。 因为这一丝丝微弱的变化,喻知非的心头有按耐不住的兴奋。 在结束复健后,他一个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听着秒针嘀嗒嘀嗒的声音,眼眸中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他伸手拿过了手机。 “苏华年!”简璐的声音响彻宿舍走廊。 这个名字的主人缓缓将头从浴室中探出,“简璐,”苏华年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饱含深意地微笑,“你什么时候才能用跟小月讲话的语气,来跟我说话。” “喻知非的电话!”简璐的声音激动得又提高了几分。 “哦,”苏华年擦拭着头发的手瞬间一顿,她接着神色如常地说,“他的电话就他的电话呗,一会儿我给他回过去。” “你们又勾搭上了?”简璐扒着浴室的门,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勾搭?”苏华年皱着眉,细细品味了一下这个词,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 “你快接电话啊。”简璐焦急地跺着脚,她看着手中“嗡嗡”作响许久的手机,俨然如同一个□□,“你再不接就断了。” 苏华年倒是事不关己,她随意地说,“等我擦完头发,再给他回过去吧。” 简璐与苏华年朝夕相处,她几乎知道苏华年的所有事情,她很清楚地知道,这通电话,是这两人离婚后的第一通电话。 不管三七二十一,简璐飞快地接通电话,打开扬声,“苏华年正在擦头发!她晚一点给你打回去啊!”爽朗地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好,谢谢你”喻知非的声音从手机免提中传来,一如既往地淡然,“麻烦转告华年,不用着急,我等她。” 听见他的声音,苏华年的手缓缓地垂下,毛巾掉落在湿漉漉的地板上也没有捡起。 低下头,她悄悄地上扬了嘴角。 这一晚,简璐满眼八卦地看着苏华年,可是她却不急不缓地吹着头发,敷上了面膜,懒洋洋地靠在床边。 “你怎么不快点,一会人家都等着急了。”简璐推了推苏华年的肩膀,小声地催促着她。 “那就让他着急呗,”苏华年挑了挑眉毛,“喻知非会着急?想想就很有趣……”她仰头拍着面膜。 一旁的手机响起了一声短信提示音。 苏华年拿起一看,脸上露出几分骄傲的笑容。 一条来自于喻知非的短信。 “睡了吗?” 他果然着急了。 106 联系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看着手机屏幕,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她慢悠悠地揭下脸上的面膜,并不着急回复他。 此刻的喻知非却不像苏华年这般气定神闲,在给她打那通电话之前,他的心底里就有了几分忐忑。 其实他也不知道要跟她说些什么。 但就是想要听听她的声音。 喻知非伸手拿过了床边的那张照片,在昏暗的灯光下,他其实看不太清。但是依旧伸出手,抚过照片中她的脸颊。 他也不用看清,苏华年的神情,她眉目之间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刻在他的心上,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回味。 在那个夜晚之前,他本以为靠着这些回忆,就足够支撑他过完这一生。 但是他发现,远远不够。 就好似一个吸毒的人,在漫长的斗争中,努力地戒毒。但苏华年的忽然出现,却又勾起了他的毒瘾。 再一次真实地感受到她的怀抱,她的呼吸,她的体温,她的吻。喻知非才真正明白,他无法靠过去的那一段时光度过余生,他也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高尚,那般无欲无求。 戒不了,名叫苏华年的毒。 还是想要和她在一起,还是想要拥有她,甚至,独家占有她。 苏华年伸手关掉了宿舍的灯,坐在床上,在一片黑暗中,她一边搓揉着潮湿的头发,一边歪着头看着手机。 “准备睡了。” 在手机屏幕上打下这行字以后,苏华年看了一眼枕边放着的药瓶,有些犹豫地将它们推远了一点。 “可是我总是睡不着,怎么办?” 下意识地,她将这句话也发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苏华年忽然就是想要给喻知非找点事情,她就是想要让他不得安宁,她就是想要让他惦记着自己。 “一定要把头发吹干再上床,不然明天会头疼。喝杯热牛奶,然后上床数数绵羊,不一会儿就能睡着了。早点休息,晚安。” 果不其然,典型的喻知非式回答。 “哦。” 苏华年就回复了他一个字,然后便把手机扔在一边,爬上了床。 而此刻在医院的喻知非,可就没有这么潇洒了。 他看着手机,皱起了眉头。 “哦” 这是什么意思? 黑暗之中,喻知非平躺在病床上,他看着天花板,将手机放到枕旁。 哦。 那她到底有没有吹干头发再上床?有没有喝牛奶? 夜晚的医院,其实已经很静很静,但他依旧觉得有些烦躁,甚至还隐隐有些不安。 “我等你来找我。” 这几天,苏华年的这句话一直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很清楚地记得她的这句话,然而这几天,她却又好像消失了一般。有好几次,喻知非都甚至在怀疑,那一晚,到底是梦还是真。 他怕他记得,而她却忘了。 此刻苏华年若即若离的态度,也着实让他琢磨不透。 反手拿过手机,思索了一会儿,“吹干头发了吗?” 苏华年听见手机在离自己几米远的地方孤单地震动了两下,她瞥了手机一眼,翻过身,背对着它。 喻知非将手机握在手中,一刻也不敢放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他的短信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睡了?” 苏华年听见手机又无助地“嗡嗡”震动了两声,下意识地笑了起来。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个样子很可笑,宛若一个热恋中与男朋友闹别扭的小女生。 摇了摇头,苏华年便下床拿过了手机。 看着喻知非发来的短信,苏华年便猜到了几分他的心思。 曾经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你侬我侬感情很好,但却一直相敬如宾。简璐常常对苏华年说,她跟喻知非大概太过合适,没有谈恋爱的过程,直接进入老夫老妻的状态。 彼时的苏华年是很享受这种状态的,她觉得喻知非很懂她,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自然并且舒服。 然而此刻的苏华年,却精明了几分。她拿着手机,将喻知非的那两条短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吹干头发了吗?” “睡了?” 明明是毫无修饰的语句,苏华年却从中品味出了丝丝甜意。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喻知非的神情,他一个人在病房里,等着回复,他一贯淡然如水的眼眸中必然已有了几分波澜。 带着小女生搬的狡黠,苏华年刻意磨蹭了几分钟,才冷冷地回复。 “没有。” 喻知非看见这条短信的时候,霎时间愣了两秒,比起之前的那个“哦”,他更加看不懂苏华年的这个回复。 他不太确定地倒回去看了一眼自己发给苏华年,两个问句。 喻知非皱了眉头,那她最起码应该回复两个没有吧…… 于是,这两个别扭的人展开了以下的沟通。 “所以你到底吹头发了吗?” “没有。” “喝牛奶了吗?” “没有。” 喻知非翻了一个白眼。 “那你‘哦’什么?” 苏华年看见这条短信的时候,不免笑了起来,合着他的脑筋还停留在一开始的那条短信上。 “礼貌性回复。” 她按下发送键后,便想象着喻知非的反应。手机安静地躺在床上,半晌没有动静。 苏华年也不急,她将手背在脑后,看着天花板,悠闲地摇晃着双脚。 过了好一会儿,手机连震三声。 打开手机,她止不住地笑了出声。 “苏!” “华!” “年!” 简璐已经睡了,苏华年用手掩住嘴,抑制着自己的笑声。能把喻知非逼成这个样子,内心感受到了一种特殊的满足感。 带着这种满满的满足感,苏华年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在这漫长的日子中,夜夜不肯放过她的失眠,似乎就因为喻知非的这份小小的气恼而远去。 难得的一夜好梦。 *** 清晨,童尘踏入病房的时候被眼前景象吓住了。 喻知非直挺挺地坐在病床上,前面架着一个小桌板,他低着头,手中的铅笔在纸上飞快地划过。 “你,”童尘扫视这喻知非,不明所以地问,“这是在干什么?” 他头也不抬,只顾着低头画图。 童尘看着喻知非的脸,带着几分气呼呼的神情,眼下还有着深深的黑眼圈,“你这是一夜没睡?” 好一会,他才憋出三个字, “睡不着。” “嘿嘿,”童尘满脸八卦地拿起喻知非画好的几张图纸,“哇!画了一夜‘爱的小窝’呢,你老婆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感动的。” “我老婆?”喻知非“啪”地一下将笔拍在了桌上,“我没有老婆。” 童尘笑眯眯地坐在了喻知非的床边,“前几天是谁那么有把握地跟我说能把她追回来的?”颇有深意地拍了拍喻知非的肩头,“现在的苏华年跟当年的苏华年不一样了,都跟你说了老婆不能宠,看看吧,好端端的小绵羊被你搞得一肚子花花肠。” 喻知非眼睛看着前方,“迟早能回来,”带着几分视死如归的气势。 看着他的架势,童尘忍不住调侃,“苏华年现在可干练了,那人格魅力爆表,迟了估计就回不来了。” “……”半晌,喻知非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跟苏华年一伙,组团来气我的?” *** 苏华年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她有时会看着手机出神,有时会独自笑起来,不再向之前一样,一脸冷峻地将自己的生活安排的满满当当。她开始每天花很多的时间痴痴地看着自己的手机。 简璐每次在这种时候,就总会调侃苏华年,“改成网恋了?” 忽然有一天,苏华年失魂落魄地趴在桌子上,失神地看着自己的手机。 它就安安静静地躺在苏华年的面前。 简璐本来没有在意那么多,但是在来来往往间,她发现苏华年居然就这样呆坐了一个小时。 “你发什么疯。”伸出手在苏华年的眼前晃了几下,“灵魂出窍?” “喻知非昨天都没有理我。”低下了头,苏华年闷闷地说。 “那你就打电话给他啊。” “可是都是他主动给我打的。” “这有什么关系,你今天就主动给他打嘛。” “那我不是输了。” “……”简璐一脸无语地看着苏华年,“幼稚鬼。”翻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下降可以理解,但是你又不是没跟喻知非谈过恋爱,怎么还会有这个病症。” 苏华年“哼”了一声,抓起手机走出了门。 站在阳台上,犹豫了一下,苏华年拨通了喻知非的电话。 没人接。 有些意想不到。 苏华年不免有些不安,虽然这些日子里,她每天都在与喻知非联系,但是他却一句都不肯提及自己的身体状况。而他们两人的关系,也确确实实俨然网恋一般。 她一边有些焦急地拨打着喻知非的电话,一边坐上了出租车,朝着医院赶去。 几次都无人接听,苏华年索性就打起了童尘的电话。 “喂。”很快,童尘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来。 “喻知非他怎么了?”苏华年开门见山地问道。 “他?”童尘的声音中带了几分笑意,“他就在我的旁边。” “他没事吧?” “有事,”童尘语气沉重地说,“有大事了。” 苏华年隐隐约约地听见喻知非的声音,他开口阻拦童尘继续往下说。 “他到底怎么了?” 童尘爽朗地笑了,“他为了能早点去找你,悄悄地把复健的量提了上去,拔苗助长,被童主任骂了一通,这几天停了他的复健。” 放下心来,苏华年连忙问,“那他人没事吧?” 忽然间,她只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杂乱的动静。 “喂?”苏华年有些疑惑地问,“童尘?” 安静了下来,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男声,“是我。”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他不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 他还是不说话。 “我在去的路上了。” “不要,”喻知非有些着急地开口,“你不要来。” “噢,”苏华年满不在乎地开口,“看来你不是很想见我,那以后我们也不要见面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见你……”喻知非的声音弱弱的,带着几分气馁,他嘟嘟囔囔地说,“你说等我好了再来找我,可是我还没好……” 107 撒娇【修bug】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苏华年干脆利落地对着电话那头的男人说,“好,那就一会儿见。”说罢,便挂断了电话。 喻知非不可思议地“喂”了好几声,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手机。 医院的走廊内,童主任正拿着病历本,与周围的医生低声地谈论着,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视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 刹那间,他的眼光聚焦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她留着齐耳中分的短发,眼神中带着几分果敢,脚下的步子也十分的坚定。 童主任微微挑了挑眉, 这是苏华年? “稍等,”他对着身旁年轻的医生留下一句,然后便朝着那人走去。 带着几分不确定,他犹豫地在她身后开口,“华年?” 果然,那女人应声停下了脚步,扭头,礼貌地点了点头,“童主任。” “你来看知非?” “嗯,我来看看他。” “挺好。”童主任欣慰地笑了,“那知非一定很开心。” “开心?”苏华年下意识地重复了一下这个词,然后暗自摇了摇头,“貌似他没有很开心。”看着眼前的男人,苏华年这才后知后觉地问,“他到底怎么了?” “虽说也没什么大事,不过还是要多注意,”童主任开口说,“他这几天复健的效果不太好,知非就有点着急,偷偷提高了复健的量。复健的尺度是很重要的,搞不好还会适得其反。”童主任叹了口气,一筹莫展地说,“一点都不像他的性子,实在是不懂他怎么会突然这么急躁。” 苏华年低下头,有些愧疚地挠了挠头,她想,大概自己,就是那个让喻知非急躁的原罪。 “反正知非是每天下午大概是四点到五点半复健,你有空也可以来陪陪他。”童主任顺水推舟地说,“顺便再帮我盯着他。” 苏华年不去理会童主任话语中的深意,有着敷衍了事地说,“我先去看看知非,您先忙着。” 她径直朝前走着,与一个又一个陌生的人擦肩而过,朝他前去。 苏华年轻轻地推开病房的门。 她的眉心一皱。 喻知非的心情似乎是真的不好,与他往常的习惯截然相反,窗帘被拉得紧紧的,窗户也关着,床头的东西都乱七八糟地放着,唯独她的那张照片,依旧规规矩矩地躺在他的枕边。 听见了开门声,喻知非没有微笑着向她打招呼,反倒是拉高了被子,将自己的头悄悄埋了进去,不让苏华年看见自己。 她情不自禁地笑了,走到他的床边。 “你是小蜗牛吗?”苏华年伸手轻轻抚摸着喻知非微微露出的发顶,笑意盈盈。 被子里的人毫无声响。 她也不生气,独自起身,拉开了窗帘,打开窗户,温暖阳光与新鲜的空气倾泄而入。她背对着他,站在窗前。 喻知非听不见苏华年的动静,便偷偷地把脑袋伸了出来。 逆光中,苏华年的神情看不太清,他便仔细地看着她。 察觉到喻知非的目光,苏华年微微侧目,歪着头,对他笑了起来。 看着她的笑容,似乎呆着几分灼热,喻知非又将头埋回了被子里。 苏华年觉得饶是有趣,她坐在他的床畔,伸出手拨弄着他头顶的发,“看来你真的是小蜗牛。”喻知非的头发比她上次见他又长了几分,发丝柔软。 “我才不是……”他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隐约间还带着一丝不悦。 “嗯,你确实不是。”苏华年脸上的笑意更浓,她一边抚摸着他的发,一边说,“你是老蜗牛。” “苏华年……”喻知非的声音更沉了几分,他将被子拉低,仰头看着她,“第一,我不是蜗牛。第二,我不老。” 她的手还在他的发顶,视线交融。 苏华年点了点头,似是自言自语地说,“既然你不是蜗牛,那就真的是不想看见我了,我走好了……” 喻知非只觉得她的手掌果断地离开了他的发顶,起身迈开了脚步。 在大脑还未做出判断前,他便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虽然被他拉着,她却也执拗地不肯回头。 “苏华年,”他在她的身后开口,声音低沉。 “叫我干嘛?”她的语气也有些生硬,“你又不想见我。” 微风将床帘吹出微微的波澜,苏华年听见喻知非叹了一口气,“华年,”他的话语也如同叹息一般。 不管有过多少次,每每当喻知非这样开口,轻唤着她的名字时,她的心还是会变得柔软不已。 “嗯?”苏华年回过头,面容上依旧带着赌气的意味,“你不当蜗牛了?” “过来,”喻知非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言语一如往常地轻柔,眼眸中也是一汪柔情。 苏华年本就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她屁颠屁颠地,听话地靠在了他的床边。 喻知非也笑了起来,他伸出手,将她揽在怀中,抚摸着她的面颊。苏华年就像一只黏人的小猫一样,任由他摆弄着自己。而喻知非却也没有开口说话,他只是轻柔地拂过她的脸,浅浅地吻着她的额头。 他对于她的依恋,一览无遗地显露出来。 “喻知非,”见他迟迟不开口,苏华年便打破了沉寂。 “怎么?”他的手在她的发尾转着圈圈,慵懒而随意地开口。 “你在撒什么娇?”苏华年的声音冷冷的,似乎并没有带着多少感情。 “我没有撒娇……” “你这就是在撒娇。” “好吧,我是在撒娇。” “……”听见他真的承认了,苏华年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喻知非却笑着开口,“你不跟我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情商好像又下降了。” 苏华年窝在他的怀里,嘟囔着说,“你明明就是在撒娇,还不让我说。” 揉了揉她的脑袋,喻知非伸手够过床头杂乱的几张纸,一边展示给苏华年,一边解释道,“我们搬出去住吧,你看……” 苏华年愣了两秒,淡淡地开口,“你这是在邀请我跟你非法同居?这样好像不太好。” “苏华年……”喻知非将图纸放在一边,看着她的眼睛,“你最近真的很不可爱。” 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她笑着攀上他的脖颈,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我本来就不可爱啊,那你就不要爱我好了。”她一边笑着一边说。 苏华年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喻知非有些措手不及,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你……不生气了?”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嗯,”苏华年没有抬头,她轻声地说,“想通了一些事情。” “那,”他笑了起来,有些犹豫地开口,“我们其实可以合法同居的。” “哦。 “……”喻知非扯了扯她的头发,“你能不能给我点反应。” “你今天都不想见我,我干嘛要给你反应。”苏华年抬起头,翻了他一个白眼。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不想见你,”喻知非用食指划过她的鼻梁,看着她的眼睛说。 偏偏不去理会他,苏华年也直视着他,“你没有跟我说,我不知道。” “我想等我好一点……” “你现在哪里不好?”堵住了他的话,苏华年反问道。她的眼睫毛忽闪忽闪地,眼中一片清澈。 喻知非一时语塞。 “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他摇摇头。 “还会疼吗?” “偶尔。” “那不就挺好的吗?”苏华年笑着说,“你不愿意多提,我也没有问,我不知道对于这个手术,你心底里的目标是什么,我只知道,它没有让你变得更糟,我就很知足了。” “那你也是挺容易就满足,”喻知非温柔地说。 “本来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是坐着轮椅,也没有踩着七彩祥云,我还不是一样嫁给你。” “可是我不知足,”喻知非吻上她的额头,“我想要踩着七彩祥云去娶你。” “所以如果你踩不上七彩祥云,我就得一直单身是吗?”苏华年推开了他,“或者选择跟你非法同居?” 喻知非笑着摇头,“苏华年,你真的越来越不可爱了。” 不理会他的抱怨,她握住了他的手掌,“我以后来陪你复健好不好?” 想也不想,喻知非果断地说,“不要。” “那我等你复健完,陪你吃晚饭?” “不要……” “噢,”苏华年随意地点了点头,“那正好,最近正好有个德国人经常约我一起吃饭,那我就答应他好了。” 喻知非脸色一沉,“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的英语口音太重了,我听不懂,”苏华年掏出了身上的手机,“正好,有一条好长好长的短信,你帮我翻译一下。” 喻知非的脸色黑得如同包青天一般,他面无表情地看完,然后一眼不发地就按下了删除。 “他说什么?”苏华年好奇地问。 “你以后每天过来陪我吃晚饭!” 108 在一起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他那段话是什么意思?”苏华年撑起自己的头,眼底的笑意很浓,她轻快地问喻知非。 他的脸色很差,冷冷地对她说,“把这个德国佬的联系方式删掉。” “不可以噢,”苏华年语气上扬,歪着头对喻知非说,“我们两个有演出,我还给他伴奏呢。” “他是搞什么的?”喻知非脸色很臭,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礼貌,他的语气冷淡如冰。 “搞……什么?”苏华年对喻知非翻了一个白眼,“为什么要用这个动词……你好歹问问,他是什么专业的?” 喻知非将她揽到自己的怀中,用手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她的头埋在自己的怀中,“他是干嘛吗?”言语中依旧带着几分不悦。 苏华年闭上了眼,她在他的怀中深吸一口气,属于喻知非的气息环绕在她的鼻间,微笑着开口,“拉大提琴的,音色超级好,每次听他拉琴,我就觉得我的心都要化了……” 听到这里,喻知非忽然松开了紧扣着她后脑勺的手,看着她。 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苏华年也迎上了他的视线,更加激动地与喻知非分享,“真的拉得超好,我特别喜欢他……” 刹那间,苏华年的话语被生生地打断。 他的唇,将她的话全都堵住。 一个忽如其来的吻。 苏华年有些无措地伸手抵在他的胸前。 喻知非一把将她的手紧紧扣在手中,他宽厚的手掌钳制着她的手腕,察觉到她明显的抗拒,喻知非不满地皱起了眉。 这个吻,顿时变得与往日截然不同。 不再柔情似水,不再点到为止,他长驱直入地吻着她,似攻城掠地般占有她,长居在他脑中的理性自制力荡然无存。 一瞬间,苏华年有些失神。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有几分陌生。 不管经历多少次的耳鬓厮磨,有着多少爱恨纠缠,苏华年总觉得喻知非爱得若即若离。 她说走,他不留,只说好。 她回来,他不迎,只是等。 在很多个失眠的深夜,苏华年都疑惑着他们两人之间的爱,甚至有几个时刻,她会觉得,喻知非分明不够爱她。 而眼下的他,明明白白地让她知道,不是不爱,只是太过深爱。 苏华年嘴角上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她终于把他逼到了这般境地。 他久久地吻着她。 “喻知非,你疯了吗?” “如果疯了才能吻你,那你就当我疯了吧。” 苏华年倚靠在他的臂弯里,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话,她闭上了眼睛,在一片安心感中,任由困意袭来。 反倒是喻知非,一改少言寡语,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你想要什么样的房间?” “随便。” “你觉得你的琴房要多大?” “随便……” “要不我给你弄个小一点的舞台?” “……” 听着喻知非的规划,苏华年笑着,仿佛就要睡去一般。忽然,她睁开眼睛,看着喻知非,有些没头没脑地开口问,“他说了什么?” “谁?”喻知非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那个德国人的短信。” 听见这句话,喻知非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他也只是看着她,执拗地不肯开口。 “说了什么?”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眼眸中仿佛有着清澈的碧波一般,句尾轻快地上扬,她又问了一次。 喻知非看了她很久,然后伸出手,把她搂在怀中。 苏华年的视线只剩下他身上病号服的条纹蓝,她把额头抵在他的胸前,听见喻知非的声音,缓缓地流淌, “他说很欣赏你,很仰慕你,想要与你有深的交流,如果你喜欢德国的话,他可以在德国帮你安排很好的工作,如果你想要一辈子留在中国的话,他可以过来。” 苏华年靠在他的怀中,没有接话,只是听着。忽然,话锋一转,喻知非的话语间带上了几分苦涩,“他还说,不介意你有过一段婚史……在他眼里,你永远是一个充满魅力的女人。” 她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听起来真不错。” “苏华年……”喻知非从牙缝中低声挤出她的名字。 “嗯?” “你以后每天都要过来陪我吃晚饭。” “哦,你刚刚已经说过一次了。” “可是你还没有答应我。” “再说吧。” “……” 苏华年窝在床上,听着他胸膛中的呼吸声,变得有些粗重,他就像是一只生气时发出“哼哧哼哧”声,倔强的小牛,半天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她也不理他。 半晌,喻知非闷闷地说,“所以你是要跟那个德国佬一起去吃晚饭吗?” 忍俊不禁,她撑起自己的身体,满眼笑意地看着他。 他的眉头紧紧地皱成一团,脸上的神情可怜巴巴的,还带着些许委屈。 苏华年忽然觉得此刻的喻知非比起往日清俊冷静的他可爱了几分。忍不住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好啦,以后都来陪你。” 话音刚落,只见他的脸上便扬起了甜蜜的笑容。 夕阳斜斜地照在窗帘上,微弱的光芒投影在他们两人的身影上。 看着他的笑,苏华年忽然觉得, 一生,能够让一个人因为自己,有这样满足而幸福的神情。 足矣。 在他的怀中拱了拱,苏华年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我好困,”她打了个哈欠,“想要睡会。” “睡吧。”喻知非将手臂放在她吗脑后,顺着苏华年的发丝,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 “我枕着你,你会累吗?”苏华年睁开眼睛,又看向喻知非,他的脸上隐隐约约还透露着一丝苍白。她便忧心忡忡地开口问道。 “不会。”喻知非依旧一下下地抚摸着她,“睡吧。” “嗯。”苏华年哼了一声,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很快,她便沉沉地睡着了。 在这个熟悉的怀抱中,远离她许久的睡眠,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回来了。 *** 在未来的日子里,但凡是长着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苏华年越来越不一样了。 不, 准确地说,是苏华年又回来了。 她脸上的笑容开始越来越温暖,每天的步伐都变得更加轻快。 每天下午,都有一辆车准时地把她接走,风雨无阻,雷打不动。而苏华年的所有排练日程,不管有多累,她也都挪到了白天。 每天的晚餐,她都会出现在病房内,出现在他的身边。 而喻家人,苏华年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在脑中想象过无数次与喻家其他人见面的场景,她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他们。而他们,也都似乎有意地避开了这个时间段。 有很多次,苏华年吃着饭,看着面前这个安静的男人,在某一个瞬间,她会觉得他们之间并没有他人,没有过往。有的仅仅是一段男女之间单纯的爱情而已。 每当她失神地看着他时,他总是会用筷子敲一敲她的碗,让她赶紧吃。 每天他们的晚餐都是在喻知非的复健之后,有时苏华年到的比较早,她也只是遵循他的意愿,安静地坐在病房里,从不去看他的复健过程。 一是因为喻知非不同意,二是因为,她不敢。 她不知道他又要承受怎样的痛苦。 苏华年永远记得,在她匆忙闯入的那个夜晚,喻知非抱着她,对她说, “疼。” 她害怕再看见那样的他。 每次都是略带不安地等着喻知非,他的额头上还会带着复健后留下的汗珠,苏华年用毛巾轻轻擦拭着他额角的汗。 复健结束后的喻知非,眼神中总是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可是近几日,他眼中的光芒却渐渐黯淡了。接连好几天,苏华年都能明显地察觉到喻知非的失落。 “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看着一眼不发的他,苏华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没有。”喻知非淡淡地微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好吧。”苏华年握住他的手,把脸颊贴在他的掌心,“我只是觉得你不太开心。” “我本来是不太开心的,见到你,我就开心了。” 苏华年甜甜地笑了起来。 在几个小时前,童主任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喻知非的肩头,“也别太难过了。” 他只是“嗯”了一声,然后便低着头。 见喻知非不吱声,童主任有些小心翼翼地问,“要跟华年说吗……” “不用了,这些失望我自己一个人担着就可以了。”他嘴角有着苦涩的笑容。 “就算华年知道,她不会失望的,”童主任坚定地说。 “大概是因为,她在我身上,就从未抱有任何希望。” 109 尾声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这顿晚饭,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 虽然喻知非始终面带微笑地与苏华年寒暄着,但他眉目间的阴郁却始终没有散去。 不管她是与他开玩笑,还是与他分享生活中的趣事,甚至她撒娇,他都只若无其事,脸上淡淡地微笑。 可是苏华年却能清楚地察觉,这微笑之下压抑着的失落与心神不宁。 不多说什么,苏华年只是安静地依偎在他的身边。 喻知非搂着她,他闭上眼,带着无边的依恋,吻着她的发顶,直至面颊,她顺从得如同一只小猫一般。 这么久的一段日子里,除去两人冷战的时光,就算是和好后,苏华年也从未如此刻一般,她都如同一只小刺猬一般,常常故意惹毛他,故意去试探他的底线。 许久,不曾拥有这般的温情。 “今晚要我留下来陪你吗?”苏华年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对自己的依赖,声音软糯。 喻知非看着她,眼波中有无边的爱惜,“你明早有课呢,回去睡得好点。” “我回去也睡得不好……在这里睡得比较好。”苏华年嘟嘟囔囔地说着。 “好啦,”喻知非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像是哄小孩一样,“乖乖回去吧,我这里也没有你的睡衣。” “好吧,”苏华年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推开了他,起身下床。 就在她准备站直身体的一瞬间,有一股力量又将她拖住,微微跌坐在床边。 “你干嘛?”苏华年低头看着自己的腰,喻知非耍赖似的伸手抱住她,如同八爪鱼一样黏着她。带着几分笑意,拍了拍缠绕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你不是让我回去睡吗?” “你留下来陪我吧。”他的声音很轻,却又带着必须如此的意味。 “我明天早上还有课呢。”苏华年得意地将他刚刚的话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早点送你回去就好了。” “那我晚上要是睡不好呢?” “不会的,有我你怎么会睡不好。” “你这里没我的睡衣。” “你穿我的就好了……” 哑口无言。 她只得笑着扭头,“好吧,那我就陪你吧。” 夜色渐深,在小小的病床上,两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过几天,我们搬出去住吧。”喻知非柔和地打破了这片宁静。 “嗯,”苏华年不问缘由,只是顺从地倚在他的臂弯间说,“听你的。” 喻知非要带自己离开喻宅的原因苏华年大致能猜到几分,他不说,她也不愿意提。 但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在喻知非的带领下,苏华年站在客厅,几乎惊得说不出话。 “喜欢吗?”他一手操纵着轮椅,一手拉着苏华年,“我带你到处看看。” 这套房子非常大,大到让苏华年难以相信。不仅如此,里面的功能一应俱全,除了琴房,画室,甚至还有一间很专业的复健室,和一间有着小舞台的演奏厅。 苏华年被喻知非拉扯着,随着他一间房一间房地参观。终于,她上下打量着,忍不住开口问,“你……变出来的?” “什么叫变出来的,”喻知非不满地重复了一遍,“这些都是我亲手画图,一点点设计出来的。” “这么快?”她难以置信地反问。 “当然,”喻知非自豪地点点头,摇晃着她的手,带着得意的笑容开口说,“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苏华年有些不放心地环视着四周,自言自语地说,“这么快装修出来的……不会有毒吧……” “苏华年!”喻知非又好气又好笑地甩开她的手,“你讲话能不能好听点?”他看着她,理直气壮地问, “难道你没有觉得很感动吗?” “没有。” “没有觉得很惊喜吗?” “没有。” “没有觉得很喜欢吗!?”他一向清冷的声调中带上了几分不悦。 嬉皮笑脸地跑到喻知非的身边,“很喜欢。”苏华年俯身在他的轮椅前,直视着他的双眼,“我很喜欢。” “这还差不多。”揉了揉她的头发,一头短发乱七八糟,饶是可爱。喻知非拉起她的手,轻轻地吻上她的手背,“我们搬进来吧。”神情中忽然有了几分笑意,半开玩笑地说,“放心,不会中毒的。” *** 在晴空万里的一天,苏华年又搬离了宿舍。 她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像极了她与喻知非领证那天的阳光。 远远地,他看见一个男人朝自己走来。 身材挺拔,一身的桀骜不驯也并没有随着岁月的打磨而收敛。 朝着他挥了挥手。 高睿的脸上也浮现了笑容,迈着大步,走到了苏华年的身边,“哟,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嗯,”苏华年毫不避讳地点着头,“最近是还不错,”然后话锋一转,“你呢?” 高睿有些无所谓地笑了一下,毫不避讳地说,“我不想再继续留在学校当老师了。” “为什么?”苏华年脱口而出,“这工作挺好的啊。” “这种生活不太适合我。”高睿看着她,脸上有着难得的认真,“我不喜欢这种安逸的日子,我还是想要留在舞台上,听见大家给我的掌声与评价,”他摇了摇头,“教学带给我的成就感远远比不上这些。” “那你当初还回来干什么?”苏华年皱了眉,“留在美国弹琴就好啦。” 高睿移开视线,仰头看着天空,言语中带着几分自嘲,“是啊,我当初回来干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苏华年突然觉得高睿身上带着几分落寞,这样的他,竟然让她觉得些许陌生。 但是很快,那个不谙世事他便回来了,他一边拨弄着树叶,一边随意地说,“我跟老师商量过了,我们都觉得你很适合干这行,等过几年你研究生毕业了,就直接留校顶我这个位置吧。” 苏华年吃惊地问,“那你去哪?” “去哪都无所谓啊。”高睿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开口。 苏华年还想说些什么,只见高睿看着她的身后,略带浮夸地说,“哇!你的男朋友来接你了,我走了,这段时间有可能要找你帮我代几节课,就这么说定了,拜拜!”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晚上,苏华年也没有反应过来这件事情。 她坐在地上,歪着头,伏在喻知非的膝头,也正是因为苏华年的这个小习惯,喻知非在主卧的地板上设计了厚厚的地毯。 他顺着她的发丝抚摸着她,听着她诉说着高睿的离开,和自己从天而降的老师身份。 “他走了他会开心吗?”喻知非淡淡地开口问。 “会吧,”苏华年说,“他真的很适合做一辈子的演奏家。” “那你以后当老师会开心吗?”喻知非继续问。 “开心啊。”苏华年轻快地说。 “那不就好了,”轻轻地敲了敲她的头,“你这个小脑袋就别想那么多了,你们两个人都能开心就好。” 苏华年犹豫地点了点头,“好吧,这样说起来也挺对,”她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喻知非。 “怎么了?” “我们洗澡睡觉吧。” “……” 浴室内烟雾环绕,苏华年轻轻褪去喻知非的衣物,调试好水温后,讲他抱入浴缸中。 她的视线定格在他的双腿上,明明不忍看,却又移不开。 苏华年的手探入温热的水中,指尖轻划过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还会疼吗?”因为不舍,她的话语竟带着丝丝颤抖。 喻知非温和地笑着,“早就不疼了呢,”他吃力地撑起自己的上半身,握住苏华年的手。 眉眼低垂,脸颊泛红,声音很小地说,“我们一起洗好不好……” 这一夜,浴缸中的水,温热得刚刚好。 可他们两人的体温,却都比平日,高了几分…… *** 苏华年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岁月静好。 这真的不是一个矫情的词语。 喻知非没有跟她说,他们会不会回喻家,也没有跟她说,他们到底会在这里住多久。 但是这段日子,她真的过得安心且舒适。 每日早出晚归,偶尔下厨做饭,俨然就是一个幸福的小女人。 这一天,趁着苏华年不在家,杨云洁便来到了他们两人的住所。 她在厨房里兜兜转转,把各种新鲜的蔬果放进冰箱内,然后喋喋不休地嘱咐着喻知非,“你们两个要趁着新鲜赶紧吃……” 喻知非坐在一旁的轮椅上,看着忙碌的母亲,“妈,这些我们自己弄就好了,不用麻烦你专门跑一趟的。” “没事,这有什么麻烦的。”杨云洁反手关过冰箱的门,走到喻知非的身旁,拉过了他搭在轮椅扶手的手,爱抚着他,“我知道,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听我唠叨也烦,但是妈妈还是要说,你从小到大都住在家里,现在不能每天都看到你,我心底里总是放心不下。” 喻知非拍了拍杨云洁的手背,“没事的,有华年在,一直陪着我的护工也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要不,”杨云洁有些犹豫地开口,“叫童姨过来……” “妈,”喻知非语重心长地打断了她的话,“华年心里会不舒服的,我们现在这样真的挺好的。” 杨云洁妥协地点了点头,“好吧,”她看着喻知非,有些不舍地说,“那我先走了,别一会华年回来看见我跟你闹脾气,你们两个过得好就可以了。” 喻知非推动轮椅,将杨云洁送到客厅,与她寒暄着告别。 忽然间,一阵声响传来,大门的锁,被钥匙操纵着,旋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的眼中有一丝惊慌。 杨云洁的笑容也渐渐凝固。 一个甜甜的女声划破了这片宁静,“我回来啦!” 苏华年一边低着头换上拖鞋,一边带着撒娇的语气对喻知非地说,“我今天好累啊,我自己的课本来就很多了,还帮忙高睿代了几节课……” 感受到身后的一片沉默,苏华年扭头望向客厅 喻知非看了一眼身旁的母亲,一时竟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些什么。 苏华年与杨云洁两人的视线交汇,仅仅只是一个瞬间,苏华年脸上的笑容便烟消云散,她不说一句,只是转身走进了房间。 果断地关门声,将客厅的母子二人置于一个稍显尴尬的场面。 杨云洁先是愣了几秒,随即便故作不在乎地说,“我先走了。” “妈,”喻知非拉住了她,语气柔和地宽慰着自己的母亲,“你也别多想,华年她没什么的恶习的。” 杨云洁笑了笑,她一边朝门口走一边开口说,“没事,我好歹也跟华年相处过,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那行……”喻知非正在门口送别着杨云洁,只见房门被打开,苏华年目不斜视地走进厨房。 杨云洁推了一下喻知非,压低声音催促着说,“行了行了,你快去陪她吧,别在我这里磨叽。” “好,”喻知非礼貌地点了点头,“那您到家了给我来个电话。” “行,”杨云洁推开了门,对喻知非挥着手。 “留下来吃饭吧。” 苏华年从厨房的话语顿时止住了杨云洁的动作,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甚至不太确定她的这句话是不是对自己说的。 隔了几秒钟,听不见外面的人有一点动静,苏华年便从厨房探出头,看着杨云洁,缓缓地说,“我做饭,留下来吃饭吧。” 虽然没加任何的称谓,但是这句话的对象已经显而易见。 “哎好,”杨云洁有些兴奋地点了点头,她连忙说,“那我去帮你打下手吧。” 可苏华年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不用了”,便转身回到了厨房。 这一天的晚饭,苏华年全程一言不发,看起来气氛十分微妙,甚至有些尴尬,但是喻知非和杨云洁心里明白,苏华年愿意这样子与他们一起共同吃一顿饭,已经是放下了许多旧事了。 一切都交给时间与爱,心中的伤痕,总会抚平。 送走杨云洁,喻知非回身却不见了苏华年的身影。他推动着轮椅,在每个房间里搜寻着她。 本以为她会在琴房,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苏华年却懒洋洋地窝在了床上,闭着眼睛小憩。 喻知非情不自禁地笑了,他拍了拍她,“你怎么就睡了?”话语柔和得如同阳光下的一汪湖水。 苏华年翻了个身,皱着眉头不满地嘟囔,“我一进门就跟你说了,我今天很累,上了很久的课,高睿人也不知道去哪了,我又去帮他代了好几节课……”她半是撒娇半是抱怨,“我说了你都不记得,还来吵我睡觉。” 喻知非笑意更浓,“我不吵你,你睡吧,”看着床上的苏华年,依旧穿着白天的牛仔裤,他便耐心地在她耳旁,柔声对她说,“把衣服换了再睡好不好?” “我不要,我不脏……”苏华年闭着眼,小声地说,然后不情愿地翻滚到床的另一旁。 看着她这副懒样,喻知非妥协道,“好吧,随便你,”伸手帮她盖上被子,“没说你脏,怕你睡得不舒服。” 听见他这么说,苏华年笑着睁开眼睛,挪到喻知非的身边,拉着他的手,“你陪着我。” “好,”他的手掌有节奏地轻轻拍着她,“很累了,你睡会吧。” 迷迷糊糊间,苏华年不放心地说,“你要陪着我……” 喻知非带着柔和的笑,“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正文完—— 110 番外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漫长岁月中一个普通的夜晚。| 喻知非将苏华年揽在怀中,宽厚的手掌轻拍着她的后背。 可是她却依旧止不住阵阵咳嗽。 闭着眼在喻知非的怀中,掩住嘴低咳过一阵,稍稍缓和,苏华年便双臂撑在喻知非的胸前,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我去隔壁睡好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便准备起身离去。 拉住她的手臂,“为什么?”在黑夜的寂静中,喻知非声音显得格外的好听。 “嗯?”苏华年有些迷糊地回头看了一眼他,“我老咳嗽,吵得你也睡不好,我还怕传染给你。” 一言不发,喻知非的手臂温柔却坚定地用力,将苏华年拉扯回自己的怀中。 “就在这里睡,你还想跑到哪里去?”轻声,带着几分的威胁,在她的耳边说道。双臂环过她纤细的腰身,让她的身体紧紧地贴合着自己。 苏华年一边笑着,一边推搡着说,“哎呀,你别闹,我没跟你闹着玩,”谈笑间,竟然又开始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她将头扭向另一边,“咳咳……传染给你了怎么办?” 心疼地轻拍着她的后背,喻知非淡淡地说,“要是传染给我,你就能好,那我倒是巴不得。” “去你的,”苏华年不满地推开喻知非的手,皱着眉,眼神中带着无边的埋怨,“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好好好,”喻知非妥协道,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眼底的笑意满满当当,仿佛要溢出一般,“我的错。” 苏华年这才乖乖地窝回他的怀中,喻知非的手掌有些用力地覆在她的额头上,自言自语地说,“不会发烧了吧?” 她靠在他的胸口,不去理会他的担忧,闭着眼睛,任凭困意袭来。 就在她觉得自己将要睡去的时候,忽然,喻知非伸手打开了床头灯。 “你干嘛?”忽如其来的光线,让苏华年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眼睛。看不太清喻知非,但是她能感觉到他的动作。 喻知非轻柔地抽走了她枕着的手臂,伸手拉扯从天花板上垂下的吊环,缓慢却熟练地坐了起来。 渐渐适应了床头灯的暖光,苏华年眯着眼,不解地看着喻知非,她只见他如同变魔术一般从床头的小盒子里抽出一根温度计,“量量看。” “好麻烦,”苏华年对着他摆了摆手,“懒得量,我睡一觉就好了。” 不由分说,喻知非直接伸手开始解开苏华年的睡衣扣。 由上至下,动作娴熟而流畅。 “哎你这个人,”不给苏华年思考的时间,喻知非已经将温度计放置在她的腋下,然后躺下,将她禁锢在怀中。 被迫量着体温,苏华年嘟着嘴巴,“我困。”她小声抗争着。 “那就睡吧,”喻知非温柔地吻了她的额头,“先睡一会儿,我看着你呢,时间到了我会把温度计拿出来的。” 摇了摇头,苏华年懒洋洋地开口,“我去外面倒点水喝吧,嗓子疼……”说着,就准备起身。 “你躺着吧,”喻知非对她温柔地笑了,说罢,便有有些费劲地起身。 苏华年躺在床上,看着喻知非的身影,逆光中的他,整个人显得更加的柔和。他背对着她,拿过床头柜上的保温壶,将水倒入苏华年的杯子中,试了试温度,似乎有些烫,他便又拿过凉水杯,添了点凉水,这才满意地扭头对苏华年说,“来喝吧。” 怔怔地坐起,苏华年难以理解地看着床头柜上突然多出的一大堆东西,“你把它们都搬到这里来干嘛?”一边问,一边伸手接过喻知非递过来的水杯。 看着咕噜咕噜喝水的苏华年,似乎嗓子是真的很疼,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喻知非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眼含笑意,“这样,你生病的时候,我就可以照顾你了。”看着苏华年一饮而尽,“你看,我也可以把你照顾得很好吧。” 话语中满满的自豪感,竟然让苏华年有些揪心,她挽着喻知非的胳膊,直视他的双眼,“你一直都把我照顾得很好。” “可是你还是生病了……” “那是因为上课太累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喻知非低头,从她的腋下抽出温度计。 之前被他解开的扣子,苏华年并没有扣回去,胸前一片丰盈的雪白。飞快地移开视线,“你把衣服穿好。” 他的声音中有着令人浮想联翩的沙哑。 “我偏不。”苏华年调皮地搂着他的腰,用脸在他的背上蹭。 果然发烧了。 喻知非满面愁容地将温度计放好,拿出自己准备好的退烧药,拍了拍苏华年的手臂,“别闹了,你发烧呢,把药吃了。” “……”只见她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喻知非,不说一句。 “干嘛?”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啊?”喻知非手中的药盒险些跌落在地上,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怎么忽然说道这个?” “我坦|胸|露|乳,你居然毫无反应。” 几秒后,喻知非低沉地说,“苏华年,你烧坏脑子了?”他对着她的脑袋弹了一个响指,“你正生病发烧呢,我能干嘛?” “我这不是发烧。” “那你这是?” “□□焚身。” 喻知非大跌眼镜,他一颗一颗地将苏华年的睡衣扣扣上,“我从不趁人之危。”手中的动作慢条斯理,声音不急不缓,脸上带着充满深意的笑容。 “其实,”苏华年伸手攀上了他的脖子,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可以趁一下的。” 最后,一向君子的喻先生。 在这一夜,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小人。 嗯,一个吃干抹净的小人。 第二天清晨,不知道是身体底子太好,睡一觉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还是降火方式恰当好处,苏华年身上一点发烧的踪迹都没有了。 神清气爽,除了嗓子依旧有点疼。 这天,喻知非陪她来到了学校里的音乐厅,那个他们缘起的音乐厅。 高睿早已离开教职岗位,签约唱片公司,浪迹天涯,开着巡回音乐会。正因为他的离开,和苏华年在校期间的优异,她一毕业,就顺利地留校。和昔日疼爱自己的老师,成为了在事业上互相帮助的同事。 今天,是她们两人为年纪比较小的学生设置的音乐沙龙,让他们从小就可以拥有上台的机会,特别是如此专业,如此之大的舞台。 当然,这多亏了苏华年动用了内部关系,才得以为了这一堆小恶魔动用学校里最大音乐厅。 所以这天,她的“内部关系”,也陪她来到了这里,喻知非想要看看,这一堆小孩子,在台上能折腾出什么效果。 他坐在音乐厅的一个小小的角落中。 台下除了小孩子的父母亲戚以外,没有什么观众。马遥和苏华年都在台侧注视着台上的小家伙。 喻知非笑着聆听孩子们的演奏,心想,马遥和苏华年两个人,倒还真的是花了心思。 孩子都不大,能弹的曲目也不多,很快,他们的表演便结束了。 一群孩子在音乐厅中奔跑着打闹,他们嬉笑的声音在偌大的音乐厅中回荡着。苏华年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脸上写满了疼爱。 忽然,一个小女孩跑到苏华年的身边,轻轻地抓住她的手,“老师,你感冒了吗?”天真无邪的眼眸,清澈的如同森林里流淌的小溪。 摸了摸她的脑袋,苏华年半蹲在孩子的身前,平视着她,笑着对她说,“一点点,很快很快就能好的。” “那老师你要多喝水啊,还要多吃水果……”人小鬼大,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小女孩教育起她来倒是头头是道。 在音乐厅最后的一个角落里,喻知非看着苏华年和这个小女孩,她们两人的脸上皆是笑意盈盈,不知道那个孩子对苏华年说了什么,只见她笑着把那个小女孩抱在了怀中。喻知非悄悄地在心中盘算着,当年的那个孩子,如果顺利地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大概也是这个年纪了吧。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喻知非低下头。 苏华年除了尽职尽责地完成在大学的教学任务以外,她几乎将事业的重心全都扑在了钢琴启蒙教育上。 喻知非心底里再清楚不过,苏华年的这个选择,除了一份对教学的热爱,绝大部分,是因为对孩子的喜爱。 吵吵闹闹的孩子,被家长一个个领着回家,音乐厅渐渐静了下来。 苏华年笑着对他们挥手告别,猝不及防,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跌跌撞撞地跑到苏华年腿边,抱着她的腿,有些害羞地仰头看着她,很小声地说,“老师,我好喜欢你。” 苏华年一愣,然后笑着弯腰轻吻了一下他肉乎乎的脸颊,“老师也很喜欢你啊。” 听闻她这么说,那个孩子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妈妈身边,走出了音乐厅的大门。 马遥笑着拍了拍苏华年的肩膀,与她寒暄着,“这么喜欢,怎么不自己生一个?”马遥这句话刚说出口,立马就后悔了,她有些慌乱地看着苏华年。 看着马遥的眼睛,苏华年的情绪没有什么很大的起伏,只是有些无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没怀上……”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共处一室的喻知非听见。 他恰当好处地出现在苏华年的身边,岔开话题,“一会儿我们去吃什么?” 看着喻知非的出现,马遥如释重负,她带着几分跳调侃,“你们两个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到底领证没有?” 苏华年看了一眼身旁的喻知非,戏谑着说,“他没说要娶我,我为什么要嫁?” 马遥伸出手指点了点苏华年的额头,“你呀你,”语气中的责备带着疼爱,“之前玩‘闪婚’,现在是不是又打算‘隐婚’?” 隐婚? 苏华年回味了一下这个词,饶是有趣。 她跟喻知非的状态,除了一纸协议,与寻常夫妻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就像是一种说好了的默契,两人谁都没有提及“复婚”这件事情。 苏华年是无所谓, 可喻知非,他不敢。 他不敢对苏华年提出这个要求,眼前的幸福,耀眼得如同阳光下的泡沫一般,他珍惜,却害怕一触就破。 直到这一日,他才肯定,这一切并不是幻影。 苏华年推着喻知非,无所事事地在校园里散步,迎面而来一个中年男人。 “院长,”苏华年点头,有礼貌地与他打着招呼。 两人寒暄几句,他便将视线移到喻知非的身上,“这位是?” “我的先生。”苏华年毫不犹豫,言语自然并且得体。 坐在回家的车上,喻知非的脸上始终带着难以掩饰的笑容。 “你,”苏华年不解地发问,“发大财了?” 他傻呵呵地笑着,看着她,嘴角似乎都咧到了耳边。 “你干嘛呀?”见喻知非有着少见的稚气,苏华年也笑了,“有什么这么开心的?” 伸出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我爱你。” 喻知非的声音在苏华年的耳边回响,带着少年般的兴奋。 *** 一年后的夏天。 简璐与苏华月的孩子顺利,健康地来到人世间。 一个很像简璐的男孩子。这对新手父母将起名的大任交给了苏华年。 当她有些犹豫地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喻知非便投来了赞赏的目光。 苏静言。 简璐大大咧咧地说,连喻知非这种文化人都说好的名字,那一定非常好。 “我们很早很早以前就说好的,你要当干妈,”简璐看着抱着孩子的苏华年,语气轻快。 “什么辈分啊,”苏华年抬头看着简璐,笑眯眯地说,“我是姑妈啊。” 听闻她这么说,简璐不开心地撅起嘴,“以前你说当我的伴娘,结果我结婚的时候,你跑前跑后忙得要命,根本当不了伴娘,现在连干妈也当不成了……” 一旁的苏华月笑着哄她,“姑妈不比干妈亲?” “你不懂,”简璐拍了一下苏华月的头,“闺密都是要互相当彼此孩子的干妈的……” 不去理会吵闹的两个人,苏华年看着自己怀中的小肉球,偷偷地亲了一口。 喻知非将这一切看在眼底,一言不发。 喻知凡娶了一个家族企业的千金颇有一番“家族联姻”的意味,好在他们两人你侬我侬很是相爱,喻知非倒也放下心来。 而且这两人,先上车后补票。 办婚礼的时候老大儿子已经能当小花童了老二儿子…… 苏华年跟喻知非两人手忙脚乱地抱着他。 新生,冲淡了许多陈年旧事。 喻知非与苏华年两人虽然依旧没有搬回喻家老宅,但是逢年过节,家庭聚会,他们两人也会按时出现。 杨云洁和童姨看见这两个人时,总是格外开心。 喻知凡一家四口都居住在喻家老宅,喻家小院里开始有了孩提的嘻戏与奔跑,倒也不显得冷清。 苏华年虽然总是满脸笑意地看着两个小淘气包,但喻知非能发现,她笑容后,隐藏着几分落寞。 他们两人的生活,平淡如水,但也甜蜜如糖。 只是这糖中,隐隐约约,还有一丝不圆满。 这天,苏华年窝在沙发上,一阵又一阵的疼痛从小腹传来,她下意识地拿过一盒药 “这个月不吃止疼药,好不好?”喻知非伸手,力道不大,但却也坚定不留余地。叹了口气,言语柔软了不少,“乖,我倒点热水给你喝。” “可是我疼……”沙发上的苏华年蜷缩成一团,她闭着眼睛,没有看喻知非。语气中满满的不开心,“喝热水是没有用的。” 喻知非将轮椅再向前推动了几分,他俯身抱着苏华年。“嗯,”他应着她,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没有用。” 他怎么会不知道没有用。 每个月,如果生理期恰逢重要的事物,苏华年总会在疼痛袭来之前,就开始服用止疼药。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她总会像现在这样呆在家里,蜷缩在沙发上,冷汗涔涔,整个人宛若从水里捞出来。 上一次流产后的苏华年,毫不怜惜自己的身体,作为一个女人,她并不知道很多伤害是不可逆的。 她欠自己的疼爱,他加倍补偿。 喻知非带着她看了很多的大夫,哄着她喝下了不计其数的中药。对于孩子,他虽然喜爱,但并无执念。 只想让她不这么疼。 他抱着她,她从不吭声,只有疼极了的时候会吵着要吃药,但是一位老中医告诉她,正在服用调理中药,最好不吃止疼药,怕她疼得厉害,还给她开了一些止疼的中成药。 这些药很苦,喻知非亲眼看见苏华年皱着眉头吞下。 但还是疼。 此刻怀里的人,脸色煞白,她伸手攀上他的肩头,“你陪我,好不好?”因为一浪高过一浪的疼痛,苏华年声音中带着颤抖。 “我陪你。”喻知非只觉心疼到极致,他吻着她的脸,“不怕,我在这里。” “知非。”她一声一声低喃着他的名字。 “我在。” 喻知非搓热了自己的掌心,温柔地覆盖在她的小腹上。 “对不起,”感受到他的动作,苏华年突然哭了起来,“知非,对不起……” “怎么了?”看着她滚滚落下的泪珠,喻知非竟一时慌了手脚,“嗯?怎么了?”只是无论怎么问,苏华年都只是重复着, “知非,对不起……” 一瞬间,他就懂了。 “不怪你,”喻知非双臂用力,索性将苏华年抱了起来,她本就在沙发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现下,她坐在喻知非的腿上,在他的怀里缩成一团。 她的眼泪沁湿了他胸前的衬衫。 喻知非知道,此时的苏华年,真的疼得失去了理智,她依旧不停地对他说着,“对不起。” “不怪你,”不管她说多少次,他也这样重复着,“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我只要你就够了。” 将她抱得更紧,喻知非坚定地看着苏华年,在她的耳边,缓缓地说,“华年,我这一辈子,有你就足够了。有你,我就没有任何遗憾。” 看着他的眼神,苏华年声音很小,影影约约还带着一丝哀求,“别丢下我。”她把脸埋在喻知非的胸前,“你别不要我。” 他吻着她的发顶,“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 “我怕你老了以后会后悔,”苏华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子承膝下,天伦之乐,我给不了你。” “那些我都不要,”喻知非用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我只要和你白头偕老,共度晚年。”吻上她的唇,“我们明天就去复婚。” “又要办手续,好麻烦……” “反正最后一次了。” “不一定吧……” “苏华年,你什么意思?” “我怕你会后悔……” “我活着的时候,不会有这一天。死了以后,我也要和你葬在一起。” *** 有一天,苏华年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她牵着两个孩子,左手牵着一个小男孩,右手牵着以后小女孩。 第二天一早,喻知非调侃着苏华年,昨晚睡觉的时候,笑得口水都流了出来。 她只是笑笑。 很多时候,简璐与她聊天时,总会似有似无地宽慰着苏华年,诸如“没有孩子的二人世界真的很美好,”“有了孩子以后越来越不自由了,”这些言论,在简璐嘴里翻来覆去,几乎都要说烂了。 苏华年实在听不下去,她语重心长地对简璐说,“顺其自然吧,没有也就没有了。” 确实是顺其自然,喻先生与喻太太,在许许多多个夜晚,解锁了各种不同的新体验,顺其自然…… 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姗姗来迟。 这个孩子的到来,几乎又让喻家上下如临大敌。 苏华年和喻知非搬回了喻宅,杨云洁和童姨谨小慎微地照顾着她。 这是一个格外乖巧的孩子,妊娠反应几乎没有在苏华年的身上体现,她照常吃饭,睡觉,甚至连同学校的课程都依旧在进行。 “你,”马遥看着苏华年,她的小腹微隆,看起来似乎是胖了一些,“这怀孕是不是跟上一次差别太大了?” 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苏华年也不解地说,“我也搞不清,反正我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产检也挺好。” “这下,喻知非总该放心了吧。”马遥接过她的话,调侃着她神经紧张的丈夫,“他现在还好吗?” “不太好,”苏华年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觉得他大概要得孕期抑郁症。” 喻知非全面停工,他本打算在苏华年身旁,时时刻刻地陪着她,奈何苏华年倒是干劲十足,反倒是他成了深闺怨“夫”。 每天接送她去学校,负责送饭,负责捧场,再也没有别的事务。 看着日渐消瘦的喻知非,苏华年终于休了产假。 阳光正好。 喻家小院里有两个身影,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一个女人身怀六甲。 忽然,这个男人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肚子。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她哈哈大笑起来。 “你说,我这算不算是老来得子?” 苏华年觉得这句话,她可以笑一辈子。 ***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苏华年躺在床上,呼吸有些急促,眉头紧皱。一旁的喻知非紧张地握着她的手。 “很疼吧。”他用一块干净的毛巾,细细地擦着她额头上的汗珠。 苏华年一声不哼,她只是紧紧地抓着喻知非的手,不愿放开,宛若溺水者的救命稻草。 隔壁女人的嚎叫若隐若现,喻知非的心被揪成一团,他看着眼前什么声响都没发出的苏华年,心中有万般不忍。 喻知非挑选的医院,自然丈夫是可以进去陪产的。只是苏华年坚决不让他陪她一同前往产房。 虽然心里万般放心不下,但喻知非还是随了她的心思。 “我在门口等你。”他亲吻了一下她的手背,“我不会走的。” 产床上的苏华年,几乎疼得失去理智。有几个瞬间,她觉得自己听不见医生和助产士的话语,脑海中只有大片大片的疼痛。 “妈妈要加油噢,宝宝和爸爸都在等你呢。”助产士鼓励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爸爸和宝宝…… 伴随着一声啼哭,漫长的疼痛终于走到了尽头。 “来妈妈看一看,宝宝很健康。”护士将新生儿在苏华年的眼前定格了两秒,“宝宝要先去新生儿区咯,过一两天就会回妈妈的病房,不用担心。” 孩子被先送出去,在隔了几分钟后,苏华年才被推出产房。 果然,他还在。 他一直在等着她。 “是个男孩子。”苏华年的神情疲惫,声音中透出虚弱,她看着喻知非的眼睛。 “对,”喻知非拉着她的手,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脸庞,“谢谢你。” “你为什么不去看他?” “我要等你。” 世界上女人都在意的一个问题,就这么被喻知非化解。 人们都说,刚刚生完孩子的女人,都是敏感至极的。 “你会不喜欢他吗?”苏华年忽然问。 喻知非笑着反问,“怎么可能?” “我怕你只喜欢女儿……” 吻上她的额头,“小傻瓜,快睡会儿吧。”喻知非拉着苏华年的手,哄着她入眠,“放心吧,宝宝那里有妈妈跟童姨呢……” 当喻家上下围坐在一起开始商议孩子的名字时,喻知非不给任何人提建议的机会 “亦弦,”他淡淡地说,“他就叫喻亦弦。” 所有人都朝他投向了疑惑的目光。 迎上了苏华年的视线,喻知非挑挑眉毛,颇有深意地问她,“你也不知道?” 在长达几分钟的反应之后,苏华年低下头笑着,眼中竟好似有泪。 一弦一柱思华年。 然而在苏华年感动完了之后,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难道我们以后再有一个宝宝,要叫‘一柱’?好难听啊。”苏华年抓着喻知非的手,玩弄着他的手指,笑着与他闲聊。 可谁知道,喻知非居然脸色一沉,“没有了,我们不要二胎。” “为什么?”苏华年很是好奇地看着他,“但是我真的很想要一个女儿,你看,简璐跟小月家是男孩子,知凡的两个也是男孩子,我们都没有小女孩……” 他却忽然吻上了她的唇,没有任何的征兆,没有任何的缘由。 苏华年伸手捶他的胸口,向一旁扭头,笑着问,“喻知非,你干嘛啊?” “你太疼了,”他的指尖划过她的发,“我不想让你那么疼,我舍不得。” 苏华年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伸手抱住他,“我不疼,能有属于我们的孩子,我很幸福。” 好事成双。 不过一年,苏华年真的又怀孕了。 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那么舒适。 呕吐,嗜睡,烦躁,一切能有的妊娠反应都回到了她的身上。 这个孩子是在她的计划中到来的,到她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不适。学校里的一堆教学任务不得不搁置,苏华年一通越洋电话,便叫来了得力帮手。 高睿回来了,帮她处理学校里的一切,跟在他身边的,还有加藤里美。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不知道他们两人的这种关系还要持续多久,但看着加藤屁颠屁颠地跟着高睿,倒是满脸幸福快乐,苏华年也就释怀了。 喻知非抱着她,听她讲着高睿与加藤的种种,满眼尽是疼惜,“要不要吃点东西?” 苏华年想也不想地摇头。 换来的是他无奈的叹息。 苏华年却没心没肺地笑开怀,拉着喻知非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是个女儿。” 一个坚定的陈述句。 惹笑了喻知非,他温柔地抚摸着隆起的小腹,“喻太太,我提醒你,找b超大夫鉴定胎儿性别是不允许的。” “我能感觉到,这是个女孩子。”她就执着地说。 “好,”喻知非顺着她的话,“那她一定是个不乖的女孩子,把你折腾得这么难受,小坏蛋。” 肚子里的孩子仿佛能听见他的话语一般,不满地动了动。 时间印证了苏华年的话。 是个女儿。 刚刚推出产房的苏华年,见到喻知非的第一句话,“你看吧,真的是个女儿。”语气中带着得逞的骄傲。 “对,是个女儿。”喻知非眼角的笑意很浓,竟然有几道不明显的鱼尾纹。 “喻先生,恭喜你啊,老来得女。” 喻知非当然不会让自己的掌上明珠叫“一柱”,但是取名的原则还是没有改变。 喻依竹, 荣幸地成为了喻家上下,唯一的一个小女孩,巧合的是,苏家上下,也只有这一个小姑娘。 在苏华年的规划中,她和喻知非的女儿,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也必须是略懂皮毛,都说女儿像爸爸,那他们两个的女儿,必然会随着喻知非的性子,宁静致远。 可眼下,胡作非为,为非作歹,胡搅蛮缠,刁蛮任性。 除此之外,她对自己的女儿,再也没有别的评价。 “依依!”苏华年成为了一个咆哮的妈妈,她放弃了一切用在学生身上的教育理论,以暴制暴。 而喻依竹大小姐,永远都指着那一群混小子,可怜兮兮地说,“都怪哥哥……” 然后苏华年就开始听见一阵嘈杂, “妈妈,都怪我,别打依依!” “伯母,跟依依没有关系……” “依依那么可爱,姑妈你说对不对?” 这时,苏华年就只能揪着喻依竹的小辫子,把她扔到喻知非身边,“你女儿不分青红皂白,把同学的课本全扔进鱼塘里,我管不了了,你自己管她吧。” “爸爸,”喻依弦的小手扒着喻知非的膝盖,蹬着腿就打算往他的身上爬,小嘴跟涂了蜜一样,“爸爸我爱你,依依最喜欢爸爸了……” “嗯,”喻知非摸了摸她的小脸,“爸爸也爱你。” 喻依竹的脸上闪耀着希望的光芒。 “不过爸爸还是最爱妈妈。”喻知非拉过了喻依竹的手,摊开她的掌心,抽出笔筒里的一把直尺,看着她水灵灵的大眼睛,“刚刚妈妈说什么?” 门口的几个小男生心惊胆战地扒着门,听着门内的动静,发出了绝望的叹息。 这几天,苏华年能明显感觉到喻知非的心情极好。 她盘腿坐在厚厚的地毯上,把头倚靠在他的膝头,“你发大财了?”苏华年好奇地问。 喻知非有些大力地揉了揉她的发。 顺应着他的审美,苏华年留着一头乌黑的过肩长发,任凭她的发在指间流淌,喻知非认真地开口, “我们办个婚礼吧。” 听见他的话,苏华年笑得前仰后合,她索性躺在地摊上,捧腹大笑。 喻知非无奈地看着她,“很好笑吗?不是应该觉得很浪漫吗?” “我们结了两次婚,孩子都有了两个,”苏华年好不容易坐直身体,“你搞什么呢?”她看着喻知非。 “我想看你穿婚纱的样子。”他眼底一片深情,“我想看你,为我穿婚纱的样子。” 苏华年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喻知非的肩膀,“那我明天就去买一条回来穿。” 她本以为喻知非会恼怒地抱怨,没想到,他却依旧温柔地对她说,“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你。” 她看着他,点了点头。 喻知非的处世为人,总能让苏华年觉得自然舒适。所以让他去策划这个迟来的婚礼,苏华年也毫不费心。 他们两个人的婚礼不大,就在喻家的院子里,喻知非给了她一个精致的草坪婚礼。 到场的嘉宾也寥寥数人,仅仅只有他们两人的挚友亲朋。 在这天清晨,苏华年换上喻知非请人为她设计的婚纱,听着简璐说一天的流程。 她自然地笑了。 果然,深得她心。 喻知非补给她的这个婚礼,满足了她的一切想象与憧憬。 苏华年穿着高跟鞋,提着裙摆,走到室外。喻亦弦和喻依竹两个小朋友作为花童陪在苏华年的身边。 一条长长的路上,铺满了七彩的花瓣,她满脸笑意。 再无稚气,却也甜蜜得让人无法袭来视线。 在这条路的另一头,苏华年看见了喻知非。 就在她看见他的一瞬间,眼泪倾泄而出。 喻知非,一身西装,远远地站在那里。宛若童话故事里的贵族王子,身姿挺拔。 苏华年忽然懂得了他的执念,她想起在很多年前, “我想要踩着七色云彩去娶你。” 她只当是一句他的戏言,却不成想,被他视为诺言。 苏华年看着喻知非,他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来。 缓慢,但却坚定。 她任由眼泪滚滚落下,心中的温暖仿佛要溢出。 何其有幸,能够成为他的一生挚爱。 不算很长的一段路,喻知非走了很久,他的步伐甚至有些不稳。 苏华年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等着他。 她一袭白色婚纱,美丽动人。 喻知非的视线定格在她的身上,缓缓走向她。 “你哭什么?”喻知非站在苏华年的面前,伸手,细细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珠,“你的妆都要花了。”忍不住笑着调侃她。 “很丑吗?” “很美。” 苏华年笑了起来,“骗子,妆都哭花了怎么可能还美。” “你永远都很美。” 喻知非拥抱着她,吻着她。 经过多少个年头,多少个日夜,他终于得偿所愿,能够尽情地拥吻她。 孩子在身旁奔跑,亲朋挚友们欢聚一堂。 儿女双全,身体安康。 苏华年想,这便是幸福的味道。 ————番外完———— 111 一纸情书 - 年华终知非 - 木子安Ann 致华年: 我不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 什么地点, 什么情况下看到这封信, 我甚至不知道此刻的我为什么要写下这段文字。 大概是忽然觉得心里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你却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是阳光明媚的一个中午,亦弦,依依, 还有你, 躺在一张软绵绵的大床上睡午觉, 看着你们三个人都睡得很香的样子,觉得我的人生,大概就此圆满。 没有什么需要再去存有执念的,事业也好, 财富也罢,有你们便足矣。 就这样, 你让我觉得生活轻松了许多许多。虽然你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带着孩子们一起睡了个午觉。 大概是真的年纪越来越大,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你, 我的脑海里居然如同过电影一般, 往事一幕幕地浮现。 第一次在福利院见到你的场景,在这一瞬间清清楚楚地我还原在我的眼前。 想来这么多年的共同生活,我们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秘密, 唯独这件事情, 我从未对你提起。 一开始, 是怕你不开心,不敢提。后来,是觉得你真的看开了,你一直没问,我也就没提。 上周周末,我们跟简璐,小月一起吃饭的时候,话题不知道怎么就说到“遇见”这件事情上,我记得当时你跟简璐说, “我不知道喻知非是在什么时候遇见我的,但是我永远记得,我遇见他的场景。” 后来我想,我还是应该告诉你,我是在什么时候遇见你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一年,我知道了爷爷的事情,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要去看看你。虽然我知道这样子做对于你的生活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帮助,仅仅只是我单方面地,想要冲淡心中的愧疚之感罢了。 我的出行有多么的不便,相信你是再清楚不过,以至于当时身边所有的人都劝说我,让我不要去。 不过还好,我去了。 看过很多爱情电影,也听过许多爱情故事,那些导演和作者,总是会营造一个浪漫至极的环境,在那个特定的场景中,男女主角以最完美的姿态出场。 他们的爱情故事各有不同,但都有一个美妙的遇见。 我们,却截然不同。 那一年的我,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身有残疾的少年,这世界上没有一座建筑物的设计,冠以“喻知非”这个名字。 那一年的你,也只是一个突遇变故,失去双亲的小女孩,这世界上,没有一个舞台出现过你的身影,没有一场音乐会的主角是“苏华年”这个人。 孙燕姿的《遇见》里有这样的一句歌词, “我遇见你是最美的意外, 终有一天,我的谜底会揭开。” 我能遇见你,着实是一个缘于意外,但却不是最美的意外。 我能遇见你,的确是带着一个谜,但却不希望这个谜底被你揭开。 那天,我悄悄地坐在福利院的那棵老榕树下,远远看着你。 你与我想象中的有些许不同,我本以为在那样小的一个年纪,突然失去父母,举目无亲,会使你一蹶不振。但你不是这样的,我看见你的时候,你眼中还有着倔强的光芒。 四面楚歌,孤立无援地,与这个世界抗争着。 那天,有着跟今天一样的阳光,我在榕树下坐了很久很久,我看你带着弟弟,在操场上走来走去,又走去走来,看着你帮着院长打扫院子,把落叶扫来扫去,又扫去扫来。明明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我却看了你那么久。 偶然之间,我跟童尘提起过这件事情,他毫不掩饰他的嘲笑,控诉我是个恋童癖。但我可以发誓,我真的不是。 那时的你,面容之间的神情,已然没有了半分稚气,带着不符合那个年龄的成熟,活脱脱地就是一个小大人。倒是在亦弦跟依依出生后的这几年,你活得越来越像个孩子。 那时候的你,拖着扫把,来到我的身边,看着我的眼睛,轻声地问,“你来找谁?” 听到这句话,我忽然慌张无措起来,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被发现的小孩,躲闪着你的眼神,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你只是应了一声,随即便在我的身边坐下。 我想象过无数个与你见面的场景,但却没有一个是这般模样。 你坐在我身边,很久很久。 有暖暖的微风吹过,老榕树的树叶“沙沙”做响,垂下的胡须随风摆动,我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些紧张。 在当时,我只当是因为爷爷的缘故,有愧与你,心中忐忑不安,多年之后想想,那算不算是情窦初开时的几分心动?约莫是吧,但我不确定,也不清楚。等你睡醒以后,我再问问你。 但我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当年的你,对我,是肯定没有这分心思的。 因为你坐在我的身旁,也就只是安静地坐着,没有丝毫想要与我聊天的意思。我们两个人就静静地坐着,你看起来十分自然,可我的心中,却因为这般沉默,而感到有些尴尬。 于是我便与你搭话。 在我的记忆里,我们的对话大约是这样的。 我问你,“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你说,“不做什么,就只是想要陪你坐会儿。” 我很好奇地继续问,“为什么你想要陪我坐会儿?” 你答,“因为你看起来好像很孤单的样子。” 对话止于此。 仅此而已,但我却永远把这段话记在心间。 你说我看起来好像很孤单的样子。 没有错,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孤单。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自信,因为自己与他人的不同而充满自卑,在许许多多的场合,我都是这样静静地,只身一人的坐在角落,向往着不属于自己的一切。 那么多年,那么多次,那么多人,从未有一个人注意到我的孤单,我的孤独。 你是第一个人,发现我的孤独。 我不能说你是一道光,照进了我的生命,因为这样子显得太过于矫情与不切实际。但至少,你让我念念不忘。 在那么漫长的岁月里,我们没有交集的日日夜夜里,我总是会想起你。 而福利院里的那张照片,我万万没想到会入镜。我记得当时院长远远地喊着你的名字,朝你招手,热情地叫你去拍照,我的心中是充满埋怨的,因为这样,你就要走了。 你起身的一瞬间,我看着你,你也看着我,我想要跟你说,“再见”,但却没有说出口。这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都让我十分懊恼,我总怕不说“再见”,就真的没有办法再见了。 看来是我多虑了。 想要再见,其实很简单。 我知道你的家世,知道你的名字,通过福利院的信息,我还可以知道你生活中重大的事情。 比如你考上了一所还可以的音乐学院,比如你来到与我同一个城市读大学。 当我知道你与我身处同一座城的时候,仿佛街上被雾霾污染得灰蒙蒙的街景都变得美好起来。 因为你读书的缘故,我才接下了设计你们学校音乐厅的这份工作,我想,就算我们不能相逢,不能相识,但是能看见你在我设计的音乐厅内演奏,我已经万般满足。 其实在福利院偶遇的那天以后,我虽念念不忘,但绝对无意烦扰你的生活,直到那个夜晚。 我只身一人留在你们学校老旧的音乐厅内,环顾着四周,忽然之间你就走了进来。 毫无征兆,猝不及防。 从遇见,到再见,其实过了那么多年,可在我心中,却从不觉得时间过得有多久。 偌大的音乐厅内,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的理性顿时荡然无存,我毫不顾虑后果,也不思量未来,就这样莽撞地,闯进了你的生活。 那一天,你弹着勃拉姆斯,我在台下听着从你指间流淌出来的旋律,我就知道,在那个当下,你的心中还有着高睿。 我很确定,我喜欢你,但我不确定的是,你会不会喜欢我。 在那个夜晚,去往新校区的路上,你坐在我的身边,我就觉得,做不成爱人,能做朋友,大约也是人生中的一大幸事。 那晚过后,机缘巧合,我们又见面了。我开始确信我们之间是有缘分的,于是,我就开始变得贪心,开始想要跟你在一起。 我们大概真的很合适,也有可能是在年少后分别的那些日子里,在那些我默默关注着你的日子里,我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很适合你的人。 忽然这么一讲……我有好像点偷窥变态狂的意味…… 我追你的过程,其实并不是很长,具体有多久我不记得了,但是我与童尘的“三月之约”,我却从未忘记。 不到三个月,就把你追到手,这么看来我确实也有几分人格魅力。 跨年夜,属于我们的初吻,美妙得让人终生难忘。 夹杂着栀子花的清香,空中还有绽放的烟花,这大概是人世间最浪漫的初吻。 我们很顺利便地在一起,因为奶奶的离世,我们飞快地结婚,但是当时的日子里,幸福越甜蜜,我就越害怕。 往事如同一个定时炸弹埋在我们两人之间,我比谁都清楚它会爆炸,只是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炸。 你在日本比赛的时候,这种恐惧感加罪恶感在我心中达到了一个顶峰,于是我拟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再往后的那段日子我一直都不愿意回忆,并且对于现在的我们而言,也并没有时常品味那段苦痛的必要。 你离开时的决绝,让我一度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我一个人偷偷地去做了手术。 我疼没关系,我只是心疼你。 在那短短的几个月内,你剪去一头长发,褪去了婴儿肥,练就了一身干练的气质,失去食欲,远离睡眠,也是在那段时间,你开始有了剧烈的生理痛。 如果我能够预知到这一天,如果我能够预知到真相给你带来的痛苦如此深刻,那么我都不会开始这段感情,我只要静静地看着你,就足够了。 我看着那样的你,每时每刻都在后悔,我想过无数次,如果我没有去招惹你,你会有怎样的生活。 太高的要求不提,最起码会有一个身体健康,四肢健全的男人照顾着你。 在你生病的时候他能背起你去医院,在你睡着的时候能够抱你上床,能陪你登山,能陪你踩自行车,陪你走过世界上的每一个地方。 而这些,几乎丈夫能够给予妻子,我却不可以,而且永远不可能。 每每这么想的时候,我都会无比后悔,我为什么要出现在你的生活中,为什么要让你爱上我。 但是想着想着,我又开始害怕,如果我没有跟你在一起,万一你嫁的那个男人他不爱你,万一他出轨,万一他家暴,那你该怎么办。 所以说,还是让我来照顾你,最安心。 我不是最强壮的男人,但我觉得,我大抵是最爱你的男人。 所以我想,既然你身心的伤痕,都是我一笔一划亲手刻上,那就让我一点点地为你疗伤。 不过说实话,那个时候的我,看着床头的日历都会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因为上面用各种颜色的笔明确地标注着,你什么时候该吃什么药,什么时候会来例假。 我带你看了各式各样的老中医,你也毫不反抗地喝下很多很多的极苦的中药,但你还是疼。当时我对于孩子真的毫无向往,我只想让你不要每个月都那么疼。 可是毫无好转,你还是疼得让人害怕,每次我抱着你的时候,你总喜欢用手紧紧地抓住我胸口的衣裳,不哭,也不吭声,等你疼累了浅浅睡去,我一个人看着衣服上褶皱的痕迹,感觉心都碎了。 当时的我,绝望到什么样的地步呢。 我甚至去跟医生说,我们可以不要孩子,我们一辈子没有孩子都无所谓,我问他能不能想想办法让你不要来例假。现在想想,真是可笑至极。 我们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同居生活,我们仿佛很自然地重新回到了婚姻中,只不过差了那么一道复婚的手续。 你不提,我也不提。 其实我本来是想再等等,等我能够站起来,等我给你一个求婚,我们再去复婚,毕竟我说过,想要踩着七色云彩去娶你。 后来觉得,你从未嫌弃过我,我又何必存有这般执念。我补给你的婚礼,倒也算是圆了我自己的一个梦。 后来,我们有了亦弦,有了依依。 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但一直都觉得,亦弦是上天给我们的一个礼物,他就像是一个小天使。 特别是你在生完他后,身体真的一点点地好起来。 亦弦性子中有你我的模样。随他喜欢学什么,长大后想要从事什么,都必定不会差。 至于依依…… 她大概是一个小恶魔吧。 不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其他的就随她去吧。你总说我不管教她,我只是觉得对于依依的个性而言,管了她,也似乎毫无成效。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显然依依这个“小棉袄”有点厚,有点烧心…… 好吧好吧,在教育这件事上,我选择无条件对你妥协。我经常这样安慰自己,就算是依依一直这么不学无术,长大后一事无成,大概她也不会活不下去,那么多个哥哥,总有一个能养活她。 希望这个想法也能安慰到你,虽然我觉得有点困难…… 在我写下这封信的时候,亦弦六岁,自己乖乖地躺在床角,依依五岁,抱着你打呼噜,口水悄悄地流在你的胳膊上。 睡梦中的你,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忽然弯了弯嘴角,露出了一个悄悄的笑容。 你似乎睡得很沉,我伸手摸了摸你的脸颊,你居然也没有醒,反倒笑意更浓。 想必,这是一个美梦。等你醒来说给我听。 愿你一生,在未来的每一天都有这样的好梦相伴。如果没有,我倾其所有,给你便是。 知非 2017年3月24日 写于家中 ————终————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