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奇谋破敌 - 幻柳 - 豆咪 春分三月,春暖花开,寒气逐渐退去,大地一片欣欣向荣的气氛。楚国建国三十六年,历四王,其时为第四代楚王十年春。年关方过,人们已从热闹中逐渐回归平静,楚国都城长沙府一片春意盎然,大家都在为来年的生计四处奔走。 长沙府北门进出的人群不少,有做小买卖的,有做大生意的,有普通平民,有官家子弟,不一而足。其中有一人,约四十左右年纪,一身锦缎,雍容华贵,一看便知是个富家人。 此人进去城门后,一路向南走。约有两公里后,便是楚国的王宫。城门高约两丈,宽数百步,气势磅礴。 他看了一眼便顺着城门向东走,好似王宫在他眼里就和普通民宅无甚区别。他一直往东,走了约一公里左右,看到很多人正在修一座宅院,主体基本完成剩下的就是后期工作。 此人围着宅院走了一圈,然后在这座宅院前面默默的站了良久,眼里看着工人忙碌的干着事,心想:“楚王赐邸,长二百步,宽一百步,年纪轻轻的就以伯爵身份而获封伯爵宅邸,楚国开国第一人!” 他站了良久,终于起步离开,继续向东行,前方有一酒楼,名曰:“樊楼”,为楚国官楼,多为接待外使或是国宴之地,平素前楼为百姓开放,只要能消费的起,就可随意进出。 中年人进去凡楼,店小二很是会来事,立刻上前招呼着。他在柜台登了记,定了住房,但并不着急入住,却问店小二有无喝茶的地。店小二又热情的带着他上了二楼茶馆,却见茶楼内已熙熙攘攘的坐了很多人,堂上有一年纪约五十左右的中年人,正在说书。 其时读书人虽不多,但读书人多为考科举入仕途,而有些读书人却进不了仕途,生活状态又不好,只能和没读过书的人一起过活。无事之时,有些读书人就开始讲起前朝旧事,未读书者听着很入迷,久之有读书人就开始进入人多的地方开始收钱说书,时间久了便形成了行业。 中年人扫视了周围,虽说人很多,且很拥挤,但靠窗的位置却有一桌只坐着两人,他慢慢的走了过去,离着那两人不远的地方找了个位子坐下。 此时那说书人说的是刘皇叔跃马过檀溪,马已跃过檀溪,刘皇叔被一童子领着去见司马先生。中年人对这段故事非常清楚,并未认真听,他此时对窗边的那两人产生了兴趣。他注意着两人,两人都只有十五六岁年纪,坐上首的面如冠玉、风度翩翩,举手之间透露出贵家公子的气度;坐左手边的那人也是面容俊朗,有潘安之貌,但是眉眼之间却透露出一股男子不该有的娇柔。 说书人已经说完,正在向大家讨赏,待每人都给了钱后,他又回到堂前坐下,说道:“各位茶倌,承大家看的起,小老儿在此说书多日,也还算没让大家失望。从今日起,小老儿再加说一段,这一段可就厉害了,说的是救我们楚国百姓于危难之中的少年英雄的故事。这少年英雄名叫柳霏霏!” 此言一出,茶馆里顿时沸腾了。要知道楚国贫弱,长期被邻国欺凌,百姓苦不堪言。但楚国朝廷却是有听之任之,无力反击。去年邻国吴国趁楚国内政不稳,起兵欲吞之。在军队全线撤退,朝廷无计可施之时,是位名叫柳霏霏小将军领兵击退吴兵,保护了楚国军民,一时间柳霏霏被奉为救世主,所有事迹在民众之间广为流传。但是民众知之甚少,流传之事也千奇百怪,此时说书人要将此事原委一一讲解,自是反应强烈。 中年人对此事也甚是感兴趣,但同时仍注意着那两位少年。只见坐上首的少年笑意盈盈,悠然自得的喝着茶;坐左首的少年却面色发红,显的极为羞涩。 那说书人悠然的喝了口茶,然后用力一拍惊堂木,说道:“话说五十多年前,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我楚国开国先祖武穆王昭公殷趁乱起兵,占领湖南,建楚国,设百官,遵中原大夏为正统,沿用大夏年号。 “我楚国自建国始,国力衰弱,虽无大战事,却长受邻国欺凌。大夏显庆六年,也就是去年夏末,东方邻国吴趁我国不备,鄂州刺史孙羽领三万人马突然渡过长江,袭击我国。三日之间,北部岳州、云州、湘州、君山、华容等十余州县落于敌手,守将或战死,或撤退,或投降,一时间举国振动,人人自危,朝堂之上甚者言降! “孙羽带着三万人马驻扎在岳州,大肆烧杀抢掠,弄的民不聊生。之后派遣都指挥使张全约领兵五千为前部先锋,向汨罗江而来。 “此时的吴军可谓兵锋正盛,只道我楚国已是囊中之物,手到擒来而已。张全约一路耀武扬威,轻率而来。行至沙家咀的羊肠沟,张全约有个副将见地势奇特,遂提醒他:‘将军慢行,小心中了敌人埋伏!’张全约哈哈大笑,道:‘楚兵现今已如惊弓之鸟,见我天兵到来,早已逃之远矣,岂有埋伏?’遂不听副将之言,继续前行。 “那羊肠沟顾名思义,道路如羊肠般狭窄,且蜿蜒崎岖,坎坷不平,极为难走。两边是斜坡,一侧高约二十丈,较为陡峭;一侧约十来丈,较平坦。两边多为灌木丛,少有大树,人不易躲藏,张全约对部将说道:‘你们看这地势,一边陡峭不易攀爬;一边平坦不易躲藏,即使有埋伏人也不会多,我随时可以指挥反击,有何惧哉!’ “言讫,部将尚未开言,只见坡顶掉下许多的瓷罐、酒缸、水桶之类的东西,掉到地上后立时摔碎,里面混合着油酒等物向四散开来,有的直接淋到士兵身上。他们尚未明白为何,又从四面射来火箭,那火箭粘着油酒立即燃烧起来,一时间形成了火海,将吴军吞噬在火里。吴军那料到敌人会用火攻,顿时大乱,四散逃生,只恨爹妈少生了两只脚,逃的不够快。 “张全约骑着马,一声大叫:‘不要乱,跟我来!’组织队伍向回撤退。 “既然我楚军在此伏击,又岂会让你轻易逃离?他回退没多远,只见前面又是一阵箭矢射过来,将他逼退回去。此时吴军阵脚已乱,各人只顾各自逃命,形不成有力反击。而我楚军守住各个路口,趁乱对着吴军一阵冲杀。 “张全约眼见队伍乱成一团,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自己若再不冲出去,不是被擒就是被杀。他一声怒吼,提着大刀,带着剩下的将士再次向北杀过去。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此时的张全约已经是不要命了,我军人少,根本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带着残兵败将跑了。眼见主帅跑了,剩下那些没有冲出去吴兵只好投降。 “我军有一少年将军,约十七八岁年纪,长的人高马大,孔武有力。他一路小跑着来到坡顶,只见坡顶上站着几个人,三个身着军服,一个身着普通服饰,另一个却是个小女孩,约莫十四五岁,一袭黄衫清新脱俗,年纪虽小,却已生的眉清目秀、亭亭玉立,宛如仙女一般。 “少年将军走到少女年前,兴奋的道:‘柳姑娘,这一仗赢的痛快。吴军十去七八,降四百余人,只可惜被张全约跑了。’ “少女微笑道:‘梁家哥哥辛苦了!张全约跑不跑对我们没影响,你不用在意。投降的吴军士兵全都放了吧,对我们也没用。’少年将军奇道:‘把他们放了?他们侵犯我们国家,杀我人民,岂能放了!’少女道:‘不放能怎样?杀了他们?吴兵虽可恶,但他们已然投降,杀降仁者不为也!留着么?四百多人每天消耗多少粮食,你留着他和我们士兵抢吃的么?总是有爹有娘有家之人,放其归去也可示我楚之仁。’少年将军虽不是很明白,却仍是听从少女所言,自安排去了。 “少女转身向一个年龄约四十多岁的中年将军道:‘梁伯伯,今此大胜必能提升士气,你可立即上本大王,请其发兵来救。’那中年将军道:‘好,我这就上疏我王。’少女‘嗯’了一声,又道:‘梁伯伯,烦你找人到附近去找些火药、硫磺之类的东西,越多越好,最好在天黑之前准备好。’中年将军很是奇怪,问道:‘姑娘要这些何用?’ 少女很俏皮的一眨眼,笑道:‘明日孙羽必然亲率大兵前来,我们在这里再烧他一回。’中年将军奇道:‘兵法云:用兵不复!今日在此已使其大败,明日如何不防?’ 少女道:‘彼兵骄将傲,岂会有防!我国孱弱,他国强盛,此为国胜;他趁胜而来,兵锋正盛,我军多败,士气低迷,此为意胜;他兵多将广,我军兵少将寡,此为兵胜。他有此三胜,正是骄兵之时,今日纵败,不过大意而已,必不在意。你我既知用兵不复,孙羽也定然知晓,他怎会想到我又在此伏击。他本轻之,又熟兵法,我料定明日必可破之。’中年将军点点头,立即吩咐下属去置办。” 说书人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又才继续说道:“诸位应该都知道了,这位少女就是拯救楚国的少年英雄柳霏霏。那中年将军就是沙咀寨的都指挥使,姓梁,单名一个镇。少年将军是梁镇的长子,名叫梁敏。还有一个身着普通服饰的少年人,则是柳霏霏的兄长,名叫王强。” 第二章 用兵必复 - 幻柳 - 豆咪 “梁镇长年镇守沙咀寨,是汨罗江北岸最后一座营寨。若此寨失守,敌军就能轻易渡过汨罗江,进而威胁长沙府。当吴军一路势如破竹而来时,梁镇正不知如何决断,正好柳霏霏和王强进寨,一番交谈后梁镇决定将指挥权交于柳霏霏,共同退敌。柳霏霏果然一战成名,将吴军先锋击退,让其再不敢小觑楚军。 “此战是吴楚交战后首次胜利,梁镇作为都指挥使功不可没,虽然不是直接指挥战斗,但是功劳也是极大,自然是极为高兴。他一面上呈战报呈数功劳,一面命人杀猪宰羊,庆祝胜利。 “柳霏霏是本次胜利的主要功臣,本来庆功宴必然少不了她。但是她年纪尚小,不愿参加这种场合,再者一个小女孩和一群大老爷们一起喝酒吃肉也不合适,所以她也没参与庆功宴。 “一众人大吃大喝,直到半夜方才停止。柳小将军却一直无法入睡,不只身处吵杂的军营,更多的是担心,她叫起王强一同去巡视寨门。 “沙咀寨处于沙咀峰上,高约数十丈,自峰脚向上逐层建有三道寨门。第一道地势最为险要,由一百人驻守;第二道门距下门不远,为其保障,如下门被攻,可立即救援;第三道门建在峰顶,为最后之屏障。 “柳霏霏走在军营,见士兵因为庆祝喝酒,醉后四处横卧,没有一点纪律,走到最上端的寨门,竟然没有一个士兵放哨,不由的摇了摇头。她和王强往下走到第二道寨门,这道门本该有二百人驻守,以防止第一道门被攻击时能及时有效的支援。今日因大胜后庆功,只留下二十余人守寨,并给予了大量的食物和酒,也算庆祝。柳霏霏来到之时,这二十余人也喝的酩酊大醉,根本无人放哨。二人来到第一道寨门,见其寨门上倒是有几个人,却也因喝了些酒靠着墙睡着了。 “柳霏霏叹了口气,无奈的对王强道:‘强哥,就这样军队,怎么能打的了胜仗!’王强道:‘既然这样,我们干脆回去吧。’柳霏霏轻声道:‘回去不去了!我们击退吴军先锋,使其损失巨大,若是国破,孙羽岂会饶过我?况我为楚人,也不能坐视国亡家破而不管!看来今夜只有你我帮着守夜了。’ “此时已过丑时,再有一两个时辰天也该亮了。二人也就在寨门上坐着,观察周围的动静。过了两个时辰,天渐渐的亮了起来,靠墙睡觉的士兵酒醒了,一睁眼看见柳霏霏竟在这里,心头一惊,急忙叫起同伴过来和柳霏霏见礼。 “经过昨日一战,全寨的官兵都认识了柳霏霏,而且知道主将对她是言听计从,所有人对她都有一些敬畏。昨晚睡觉的情形全被看在眼里,不知他会怎么处罚,一个个都心中忐忑。 “柳霏霏并不责备,只是说道:‘各位大哥昨日辛苦了,天快亮了,去叫你们将军出发。’几人如释重负,立即散了去,生怕柳霏霏反悔又把自己抓回去受罚。 “过不多时,梁镇、梁敏及几位副都指挥使都到了。梁镇问道:‘柳姑娘,你怎么一大早的跑这里来了,我们在寨子里找了许久都没找到,还以为你们……’话没说完面上却有些发红。 “柳霏霏不待他说完,接着说道:‘还以为我们贪生怕死,趁夜跑了?’这一说梁镇的脸更红了,想说点什么却开不了口。柳霏霏笑道:‘杨伯伯,我年龄虽小,又是女子,但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我们运气好,想那孙羽也不是有能之将,否则此时你我头颅恐怕早已挂在对方枪头上了。’ “梁镇很是奇怪,问道:‘姑娘何意?’柳霏霏尚未开口,王强大声道:‘何意?梁将军,你好歹也是镇守一方的大将,治军却何以不堪。上两个寨门空无一人,这个倒是有人,全都在睡大觉,我们在这里帮他守了两三个时辰,他们居然没一个人发现。你说如果敌人偷袭,你还有命在么?堂堂官军,军纪这等松散,你如何统帅三军……’他本还想说,只见柳霏霏回头瞪了他一眼,到嘴的话顿时咽了回去,灿灿的道:‘好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一面嘟嘟嚷嚷,一面靠着墙角。 “柳霏霏见梁镇被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里也过意不去,说道:‘昨日将士们因打了胜仗,太过高兴,所以有些放松,也不是多大的事,以后多注意就是了。这天也大亮了,办正事要紧。’ “梁镇当然知道这是在安慰他,道:‘柳姑娘,我梁镇无才,如无你帮助,这沙咀寨昨日恐怕就已经丢了。其他的不多说,今日先退敌。若今日能全身而退,以后必然严格约束部下,不再让你看不起。’柳霏霏道:‘梁伯伯有此雄心,今日必能退敌。出发吧!’ “梁镇一声令下,除留下一百人守寨,其余将士立即出发,前往羊肠沟埋伏。柳霏霏和王强跟在队伍后面,到达后依旧在昨日的位置藏好,注视着羊肠沟的一切情况。 “此时太阳早已升起,一缕阳光现在柳霏霏稚嫩而又美丽的面庞,泛起丝丝红瑞,更显娇嫩,梁敏看在眼里,心跳却止不住的变快了。” 中年人正认真听着说书,却听着靠窗那桌的少年人嘻嘻一笑,他转头看去,见上位的少年人面露微笑,左手边的少年却面色绯红,眼神中带有一点羞涩。 中年人看了一眼便又回过头来听说书:“过不多久,斥候来报:‘吴军由鄂州刺史孙羽亲自带两万人马而来,离此仅有二里,不时便到。’众人一听对方有两万人,而自己这边不到一千人,这仗怎么能打赢?各人脸上都有惧色。柳霏霏心里也没有底,不知道能否赢的了,但是事已至此,无后路可退,说道:‘告诉大家做好准备,依计而行。’ “过不多时,只见孙羽带领的吴军已缓缓而来,前面约一百多士兵开路,孙羽及几位副将骑着马在中间。孙羽的左侧正是昨日在此吃了大亏的张全约,他一路对周围指指点点,跟孙羽说着什么,估摸着是在告诉孙羽昨日是怎么败的。 “眼看着孙羽进去埋伏圈,张全约脸上越来越恐惧,像是被打怕了,他不停的跟孙羽说这话,而孙羽及其他副将却哈哈大笑。想是张全约告诉孙羽让他小心,或是退兵什么的,孙羽等却觉得张全约害怕了,遂取笑他。 “这一切柳霏霏看在眼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待吴军全部进去伏击圈后,柳霏霏正待发令进攻,突然吴军前部一百人张弓搭箭,向两边射去。 “梁敏年少,初次上阵,没有临敌经验,见吴军箭矢射来,只道已被发现,正要起身反击,却被身旁的父亲梁镇按住,示意别动。梁敏也是聪明之人,一瞬间便明白其意。原来吴军放箭乃是试探周围有无埋伏,如不知就里,贸然反击,正是暴露了目标,伏击结果便会大打折扣。 “柳霏霏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这个孙羽倒也不傻,却也不是能人。’又对梁敏道:‘梁家哥哥,你带二百人绕到谷口,封住谷口,不要让孙羽跑掉。’梁敏领命而去。 “吴军仍在前行,因为道路崎岖,走的并不快,孙羽及部将仍是耀武扬威。柳霏霏对梁镇道:‘梁伯伯,下令吧!’梁镇领了令,让部下悄悄点上火箭,然后自己也搭上火箭,直接向孙羽射过去。其余人也同时向峡谷射去,顿时峡谷又成为一片火海。 “原来柳将军早就做了安排,昨日让梁镇买来火药,已早就撒在路上。因为昨日峡谷被火烧过,留下大量树木残枝,并着碳灰,本身就是一股火碳味,即使撒上大量火药也闻不出来。这时火药一见到火,再次迅速燃烧起来,本来火药就易燃烧,再加上已经被烧过的树木,燃烧的更快。 “吴军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身上就被火着了。此时只想着把自己身上的火扑灭逃命,哪里还管得了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逃命哪里那么容易,就在吴军士兵着火的同时,一场雨从天而降,淋到身上。 “本来吴军以为淋着雨就能把火扑灭,可是雨刚淋到身上,火不但没灭,反而烧的更大了。原来天上下的不是雨,而是我军早准备好酒和桐油,一见到火反而烧的更旺。吴军顿时四处逃窜,被火烧到的无力奔跑,只有就地打滚,火却怎么也灭不掉。有反应快的士兵立即向较平坦的坡上跑去,此时只顾逃命,也顾不得其他人。 “然而被火烧着的人也想活命,见有人跑,就把他们当成救命稻草,能跑的跟着跑,被火烧狠了的不能跑的,抓住能跑的人的脚,希望能把他带出去,却使得都跑不掉。就这样相互拽扯、相互践踏,死伤不计其数。 “孙羽一见有火箭射出,便知中了埋伏。他反应也快,情知呼叫已来不及,立即一拉缰绳,纵马往斜坡上跑,就在纵马的瞬间,他还将左右两名副将马的缰绳拉扯了一下,那两匹马也跟着他一起跑。 “柳霏霏在进攻一开始便不再看,她虽然聪明,计谋过人,但毕竟是女孩子,这种生死战场她不愿意看到,所以她只听现场汇报。而梁镇及王强等人却紧紧的盯着现场发生的一切。 “眼见孙羽双手轻轻带着两名副将的马绳,两匹马便跟着跑,表面上没什么,但是在王强这种武功高强的人眼里却看的明白,那是用强力控制住马,让马跟着跑,而且已经做到举重若轻的程度,内力已是极为强劲。 “孙羽带着两名副将就一个转身的功夫,虽也避开火,只是眼见下属葬身火海,也是极为痛心。 “孙羽的两名副将一个是张全约,另一个叫朱元。他带着二人向谷口冲去,一路纠集结尚未被火烧着的士兵,准备冲出去。 “孙羽带着两万人,虽然遇到埋伏,但是因我军人少,埋伏范围小,也不能将两万人全部烧着,仍有万余人未受伤。孙羽心下稍安,带着剩下的人往外冲。眼见快冲到谷口的时候,不防两侧悬崖一阵箭雨下来,并混合着石头、木头等重物,人身哪里抵的住这些东西,却是挨着就亡,碰着就死! “孙羽见重物都是从较陡峭的这边砸下,另一边因为较坡度较大,比较平坦,重物不能直接砸下,故只有箭矢。他立即指挥队伍向坡上爬,虽然山坡很难爬,而且可能被箭射到,但是箭射着多半是受伤,总比被重物砸死的强。吴军一边回撤,一边射箭反击,好不容易快要接近谷口,只要冲出谷口,前面就是大道,逃命的可能就更大。 “眼见马上就能冲出去,孙羽心头大喜,却不堤防谷口闪出一少年将军,提枪便向他刺来。梁敏受命守在谷口,截住孙羽去路。孙羽见梁敏一枪刺来,立刻提刀来挡,刀枪相交,碰出一阵火花,两人手中兵器险些脱手。 “只一合,便已知道了对手的功夫有多强。此时孙羽想的是逃命,并不想过多纠缠。他使出全身之力向梁敏砍去,梁敏只道他作困兽之斗,并不硬接这一招,只是侧身闪避。孙羽一招不中,又连着几刀劈去,都是势大力沉,致人死地之势。 “梁敏毕竟第一次上战场,见孙羽不要命似的进攻,不仅有点心虚,只有避让,无进攻之法。孙羽不过是以进为退,疯狂进攻就是要逼退梁敏,好有逃跑之机。他见梁敏不住退让,寻了个破绽弃下梁敏向北逃窜,张全约与朱元也跟着他逃去。 “梁敏虽然勇猛,但是毕竟人少,阻着吴军混战了一阵便收兵,也不追赶,带着人马回来报告。此一战吴军损失十之七八,我军无一人伤亡,可谓一场大胜。 “梁敏兴冲冲的对柳霏霏说道:‘柳姑娘,你真是太神了,杀的孙羽丢盔弃甲,落荒而逃,真是太解气了,只可惜还是让他们跑了不少人。’柳霏霏道:‘我们毕竟人数太少,只能出其不意,不能和他们正面交锋,也就不能奢望把他们一网打尽。’ “梁镇更是开心,两天前还在考虑是坚守殉国还是弃寨回京,没想到如今却大败敌军,虽说不是自己的计谋,但是毕竟自己才是这支军队的领导,这么大的功劳仍然是自己的,叫他如何不喜。欢喜归欢喜,下一步该如何他却不得不考虑,遂问道:‘柳姑娘,你的能耐我们都见识到了,有你在我等无忧了。如今敌军已退,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柳霏霏道:‘敌军暂时退去,不久必会重来,我们现下只宜坚守山寨,等待朝廷派兵救援。’梁镇明白以现在他手上这一千人,根本不可能趁敌军战败的机会反击,只有固守待援。 “正说间,忽然一小兵来报:‘将军,不好了……’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章 将校争功 - 幻柳 - 豆咪 茶客听的正入神,说书人突然停了下来,顿时一顿骚动。但这是说书人惯用的伎俩,以吊胃口,为下次揽客,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抱怨几句也就算了,茶客们纷纷付钱走了。 中年人本来无事,也不急着离开,依然注意着窗边的两个年轻人。却见他们也站了起来准备离开,他们走到说书人身边,之前坐上首的那个年轻人对说书人说道:“老先生说的极为精彩,真是让我们听得欲罢不能,我们明日还来,请老先生准时!”说完拿出一锭银子,大约有十两,放在说书人面前的桌上。 说书人又惊又喜,他这样说书一年都未必能挣到十两,急忙拿起银子一边向两个年轻人行礼,一边说道:“多谢两位小相公,小的一定准时,一定。” 中年人见两人出手不凡,心里更是好奇,决定要弄清两人的身份。他跟着两人出门到了大街,二人走走停停,在街上闲逛。他担心被发现,离的比较远,跟了两条街后就莫名其妙的跟丢了。既然人跟丢了,索性就自己在大街上转悠。 翌日,中年人在长沙城中转了一上午,吃过午饭,慢悠悠的来到茶馆。此时尚早,茶馆内稀稀疏疏的坐着几个茶客,说书人也还未到,中年人仍坐到昨日的位置。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说书人来了。他因昨日应了两个年轻人,今日还早到了,却未见两个年轻人,便说起三国。 当他说的快要结束时,两个年轻人便到了,仍坐在昨日那个位置。说书人草草的结束了三国,接着昨日的故事继续说道:“书接上回,昨日说到一小兵匆匆来报:‘将军,大事不好了,李都头和林都头打起来了。’ “梁镇初听说大事不好,心头一惊,还以为吴军去而复返。待听得下属两个都头打架,松了一口气,却又大怒:‘大敌当前,不思如何对外,却自己先窝里斗,疏为可恶!去把他们给我叫过来。’那小兵立即飞跑而去。 “过不多久,只见两个大汉过来跪在梁镇面前,两人衣衫不整,身上还带着些许血迹,想是打斗所致,从两人的行动来看好在没有看到有大伤。 “梁镇看着两人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哼了一声,怒道:‘长本事了啊,不把本将军放在眼里啦?刚把敌人打退,就在我年前挑衅起来,都挺能干啊!’ “两位都头面带惭色,道:‘请将军处置!’梁镇见二人主动认错,气也消了大半,问道:‘你们为着什么打起来?’左边那个年龄约三十左右,个子不高,说道:‘属下正在清理现场,林都头却带着人过来抢我们俘获的吴军,我跟他理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 “梁镇问右边那人道:‘林业,李衮说的可是实话?’那林业也是个年轻人,比李都头李衮要年轻一点,却要高一点。他低着头,道:‘李都头所言属实,错在我,请将军惩戒。’梁镇道:‘你为何要抢别人的战俘?’林业道:‘回将军的话,不为别的,只为功劳。多俘获一人便多一丝功劳,功劳越多,升迁越快。’ “我楚国以人头算军功,多一颗人头就多一分军功,也难怪会有人抢人头、抢俘虏。梁镇见二人衣衫不整,又见二人坦诚交代,心下不禁软了,心想:‘这二人击退吴军也是立下大功的,我不能刚击退敌人就重处有功之人。他们虽然违反军纪,但是抢功是军队常见的问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随便处置一下就行了。’他心里这样想,但是因为之前把军权交到柳霏霏手上,此时部下违反军纪,必须要柳霏霏来决定怎么处理,遂转头问道:‘柳姑娘,你看该如何处置?’ “柳霏霏淡淡的道:‘梁伯伯,他们是你的下属,该怎么处理还是你决定。虽然你把指挥权交给我,但是我没有权力处置你的下属。’ “梁镇本就有心袒护,听这么一说,心下甚喜,道:‘李衮、林业二人违反军纪,每人罚十军棍,以儆效尤。’他刚说完,只听王强‘哼’了一声,甚是轻蔑。 “梁镇心下不悦,道‘王兄有何见教?’王强道:‘十军棍,你给他们挠痒呢!’梁镇脸上一红,想起早上因治军不严已经被他数落一次,现下又被他数落。再看看柳霏霏貌似不关心他的处置,但是却对王强的话并不反驳,心里知道对他的处罚不满。他略一迟疑,道:‘王兄说的没错,他二人违反军纪,对军队的影响非常恶劣,十军棍太少,每人罚五十军棍,立即执行。’ “他刚说完,李衮便叫了起来:‘将军,我们再错也不至于打五十军棍,这样打下去岂不是要打死我们。再者,你是我们的大哥,岂能以外人决定我们的事。’ “梁镇尚未说话,只听林业大声说道:‘李衮,大丈夫敢作敢当,违反军纪就得受罚,不过就是五十军棍,即使被打死了也是应该,这般贪生怕死,何必上战场打仗,不如回家带孩子吧。’ “李衮被抢白一同,一张脸胀的通红,怒道:‘谁说我贪生怕死,五十就五十,看谁怕了。’两人不再说话,躺在地上准备受罚。梁镇吩咐士兵行刑,他亲自在一旁监督。柳霏霏不愿继续呆在这里,便向梁镇告辞,起身回寨了。 “今日又是一场大胜,战果较昨日更甚,众将士自然更是高兴,自免不了一番庆祝。梁镇又写了份奏章表功,自是对自己功绩的吹嘘,却仍是将柳霏霏列为首功。 “山寨大肆庆祝,柳霏霏仍然未出席,让王强代她露了个面。她一个人在寨里巡查,见今日各寨门及哨点较昨日明显加强了,虽然仍有许多不足之处,但是至少已经有改变,便回房间休息。 “翌日醒来,正在洗漱,见一农妇进来,手中端着稀粥,笑盈盈的道:‘姑娘醒了,过来吃早饭吧。’柳霏霏‘哦’了一声,一脸茫然的看着农妇,问道:‘阿娘是何人?’农妇道:‘姑娘莫疑,我是这山里人,是梁将军让我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柳霏霏点点头,心道:‘梁将军想的挺周到,我一个女孩子在这里诸多不便,是该有个阿娘陪着。’对农妇道:‘阿娘如何称呼?’农妇笑道:‘阿哟,我们就是山里粗人,不懂得斯文,我当家的姓曲,排老三,大家都叫我曲三娘。’ “柳霏霏道:‘有劳三娘,你在这里照顾我,家里怎么办?而且非常危险,吴军随时可能打过来,可不是闹着耍的。’曲三娘道:‘姑娘且宽心,梁将军叫我来是给了银子的,家里有当家的支着,不碍事。至于危险么,姑娘不是比我更危险吗?你一个小女孩都能为国家弃生死,我虽是山野妇人,也懂得报国之理。若你们败了,吴军必然烧杀抢掠,我们也不一定能活着,所以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危险。’ “柳霏霏见这妇人三十左右年纪,面部轮廓清晰,较为美丽,只是长年干活,风吹日晒,使得皮肤粗糙,比较显老相。柳霏霏心想:‘她要是在城里生活,会梳妆打扮,肯定非常漂亮。难得的是一个不识礼仪的农妇却也有一份拳拳报国之心,实属难得。’ 正说间,梁敏在门外道:‘柳姑娘在么?’柳霏霏起身开门,道:‘梁家哥哥,这么早找我,可是吴军有消息?’梁敏点头道:‘据斥候回报,吴国鄂州武昌军节度使刘仁瞻亲率五万人马,已于昨日到达岳州。’ “柳霏霏道:‘刘仁瞻?就是孤守寿州两年,使大夏无寸土之功的刘仁瞻?’梁敏道:‘正是此人。他可是吴军的名将,擅长守城。他今日之名,都是靠自己一仗一仗的打出来的。’柳霏霏道:‘吴国派此人来,看来是要灭我楚国。’ “梁敏道:‘不错,以往都是边界摩擦,输了赔钱。这次吴国是倾巢而出,以这等攻击之势,必是为灭国而来。’柳霏霏道:‘你去把大家叫到大厅,需得商量个对策。’梁敏答应了,转身离去。 柳霏霏整理了一下着装,毕竟是女孩子,还是收拾的漂漂亮亮的才出门。她到了军寨大厅,梁镇及其下属都已到达,且各自在议论着目前的局势。梁镇见柳霏霏到了,立即起身见礼,说道:‘柳姑娘,现今情况紧急,我们该当如何?’ “柳霏霏看了他一眼,再看看其他人,脸上都充满了恐惧、焦虑,以及不安,都看着她,眼睛里又充满了期待,仿佛把她当成救星一般,指望她能让这里转危为安。” 第四章 何不如男? - 幻柳 - 豆咪 说书的说到这里,喝了口茶,顿了一顿,又才继续说道:“各位茶倌,要说这柳帅,此时也不过是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虽非出生在富贵之家的娇小姐,却也并未承担大事情。而此时突然间要担负起这里几千人的生死,甚至是国家的命运,不由得也心下着慌。 “不过柳帅毕竟是人中龙凤,不是我等这般没见识,略一沉吟,便定下心来,道:‘以梁将军之见,该当如何?’梁镇道:‘刘仁瞻乃当世名将,又携五万之众而来,声势浩大。我们不过千余人,算上这几日收拢往日的残兵,最多也不过两千人,这是二十五对一,我们根本没有胜算。’ “柳霏霏道:‘以将军之见,我们当退?或降?’梁镇脸上一红,道:‘我们是当兵的,保家卫国是我们的职责。我和我的兄弟们并不怕死,也不愿做没骨气的人。只是这明知打不过却要硬拼,不太值当。’ “柳霏霏笑道:‘各位将军都知道刘仁瞻的威名,乃当世名将,以善守闻名于世。此番吴国大兵压境,誓要灭楚。在一个名将眼里,我们不过是小虾,长沙府才是大鱼,孰轻孰重他会掂量的很清楚。所以我敢断定他会只留下少许人马和我们纠缠,他自带大军渡江,直取长沙。他留下人马攻打我们的目地也不过是缠住我们,防止我们从背后攻他,人数肯定不会很多,以寨子的地势,他们根本没有拿下我们的可能。’大家听他这么说,都松了口气,有的刚才还紧绷着的脸开始笑起来了。 “柳霏霏心下也微微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们人少,当然不能和敌人硬拼,所以我们的战法只有一个字,扰!’大家不解其意,各自小声议论。 “梁镇问道:‘如何扰法?’柳霏霏笑道:‘留下少数人守寨,其他人分成几波对敌人大军进行骚扰,不正面作战,只要不让他们顺利渡江就行。我们的目的只需要为朝廷争取时间,让他们有充足的时间排兵布阵,做好防卫。只要敌人不能一举攻下长沙府,将战争拖入持久战,我们就有赢的希望。’ “梁镇大喜,道:‘不错,就这么办。各位将军,分头准备吧,在路上给他们挖坑、放火、放钉子,晚上敲锣打鼓,不让他们睡觉,让他们慢慢走。’说完一声哈哈大笑,其他人也跟着一起笑,然后各自离去。 “柳霏霏笑看着那群大汉离去的背影,很久之后才幽幽的问道:‘梁伯伯,你怕死吗?’梁镇一怔,道:‘不怕。’柳霏霏叹道:‘可是我怕。我还小,不想就这么死了。但是怕又有什么用,天下大乱已经一百多年了,乱的太久了,人们都已经不知道安定的生活是什么样。战争连年不断,政权交替更换,老百姓没有一天好日子过。今日我即使不在这里为国而死,他日敌人打过来我们就算不死也是生不如死,还不如奋起反抗,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我虽然无力改变这乱世,至少可以为我短暂的人生增添色彩,即使死,也能像你们男人一样死的轰轰烈烈。’ “梁镇神色黯然,现在的形势他很清楚。吴国是大国,兵强马壮,而楚国是边陲小国,国弱兵疲,这次战争基本没有赢的可能。这个时候负隅顽抗基本等同于找死,自己是军人,战死沙场是应该,可是她一个小姑娘活的好好的,的确没必要趟这趟浑水,说道:‘柳姑娘,你还是走吧,打仗是男人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了。你家也算是大家族,就算国灭了,敌人却不会灭你们的族。’ “柳霏霏秀眉一扬,大声道:‘你当我真的是贪生怕死之人么?我虽说是怕,但是国家大义还是懂的。古人云:国破家亡、主辱臣死。国事前,我何不如男儿?’ “她几句稚气未脱的娇斥,与她的相貌完全不符,如果是在平时,必是被笑话。但是现在大兵压境,她的语气非常坚定,眼神非常决绝,梁镇心头一震,大声道:‘我堂堂七尺男儿,国难当前,反不如一少女焉?从今日起,我们父子一切听从姑娘吩咐,万死不辞!只要我们父子不死,必保姑娘周全。’ “柳霏霏心下感激,道:‘多谢梁伯伯好意,要想我死也没那么容易,你现在应该想着如何保你兄弟周全。这一带地形你比较熟,就由你带着大队人马负责骚扰刘仁瞻,给我留下三百人守寨就好。’ “梁镇道:‘三百人太少了,吴军就是再怎么不在意我们,至少也得三千人,三百人怎么可能守得住?’柳霏霏一挥手,不容置疑的道:‘三百足矣!梁伯伯,你去准备吧,我和小梁哥哥去巡视山寨。’说罢,向梁镇行了礼,便和梁敏出门而去。 “二人下到山脚,出了寨门,梁敏给柳霏霏介绍着山寨的情况,道:‘我们山寨是建在山的夹上,两侧向外突出,中间成一条山沟,高约三十余丈。有三道寨门,第一道建在山脚下,以巨石搭建而成,最为坚固,高约二丈,只有两侧两条小道可以进入。寨门后面留有一道空当,山上的水可以通过这个空当直接就出去,防止大雨时山上雨水留下来淹了寨门。为了防止有人从这里爬上去,我们特意打造了铁刀网,刀刃向下,人根本不可能从哪里通过。只要寨门一关,除非是飞上去,否则就别想进入。’ “柳霏霏点点头,也不说话,只是在寨门外信步闲走,却不时的蹲下摸摸泥土。过了片刻,突然问道:‘梁家哥哥,这里的泥土好像比较松,应该容易挖吧?’梁敏道:‘这里泥土夹着许多石块,看似松软,但是挖起来较为费劲。’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挖泥土,说完后摸了摸头,憨憨问道:‘挖泥土干啥?’柳霏霏嫣然一笑,道:‘先不告诉你。’说完转身回往山寨。她转身太快,将头发甩起来,正好扫过梁敏的脸。梁敏闻到一股幽香,脑中一片空白,怔怔的站着不动。 “柳霏霏走了几步,发现梁敏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却见他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面色绯红,像是着了魔一样,好奇的问道:‘梁家哥哥,你怎么了?’梁敏脑中正浮现这柳霏霏的一颦一笑,完全听不到周围的声音。柳霏霏见他不回答,走过去拍了下他肩膀,梁敏这才回过神。他一看到柳霏霏,想起刚才心里正想着她,脸色更红了,立即转过头去,不敢看她眼睛。 “柳霏霏不明所以,还以为他生病了,关心的问道:‘梁家哥哥,你哪里不舒服吗?’梁敏心下着慌,忙道:‘没有,没有,我们回去罢。’快步往回走,柳霏霏一阵莫名其妙。 “经过一天的巡视,柳霏霏已经把防御的地方通通布置好了,就等敌方进攻。但是等了一天,到了傍晚任然没有敌军的消息,大家都觉得很是奇怪,难道吴国不打了?正在狐疑时,斥候终于来报:‘敌将刘仁瞻突发疾病,无法行动,大权暂由孙羽代之。’ “众将一听敌方主将病了,都很高兴,甚至有人欢呼起来。柳霏霏却满脸忧虑,问道:‘刘仁瞻怎么病的?得了什么病?现在情况怎么样?’ “斥候道:‘回将军:今晨刘仁瞻正欲率大军出发,突然一阵风吹过,他便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过了两个时辰才醒过来,但是手脚仍旧不能动弹,说话不清,好像是中风了。他下令将兵权交由孙羽暂代,且下令不准泄露消息。但是当时很多人看见,消息马上就不翼而飞,现在整个岳州基本上都知道了。’柳霏霏点点头,道:‘做的很好,继续打探。’说完就低头沉思。 “梁镇见她满腹忧虑,问道:‘柳姑娘,你是担心刘仁瞻是徉病?’柳霏霏摇摇头,道:‘刘仁瞻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现在越是快速进军对他们越有利,不可能这时候装病,这样做对他们没有一点好处,他应该是真的中风。’ “众将一听,更是高兴,有个都头道:‘哈哈,军未出征,先损主帅,还怕他个鸟。’其余人也附和,柳霏霏默然不语。梁镇道:‘姑娘所虑何事?’柳霏霏道:‘刘仁瞻病倒,兵权交给孙羽。此人才能不如刘仁瞻,见识也必然不如,所以他多半会重兵攻打我们以报昨日之仇。若是如此,我们难矣。’ “刚才还在兴奋的众人,都不说话了。梁镇道:‘我们还如何应对?’柳霏霏秀眉一扬,厉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孙羽要想吞下我们,就要看他牙齿够不够硬!第一道寨门由副都指挥使薛将军带三都守卫,左右门各一都,薛将军自坐中军,以为策应;第二道门由副都指挥使洪将军及梁家哥哥带八都守卫,以三都在下,随时准备支援下门。五都在上,坚防第二道门;第三道门由都指挥使梁镇将军亲自坐镇,统领全局。不管情况如何,只能坚守,严禁私自开门迎敌,如有违背,军法处置!’梁镇道:‘一切听从姑娘安排。’” 第五章 退而复返 - 幻柳 - 豆咪 “沙咀寨为朝廷设在沙咀峰的一座军寨,也是汨罗江以北最后一寨,如突破此寨,长沙府就暴露在敌人面前,所以朝廷也比较重视此寨。梁镇奉命守寨,官封县都指挥使,赐正五品定远将军,下辖三营,建制共有一千五百人。但是军队中吃空饷的问题到处存在,实际人数不到,差不多只有一千人。有县副都指挥使两人,为从五品上游骑将军薛志骞,从五品下游击将军洪道奇;下有三营,各有正副指挥两人;每营有五都,各有正副都头两人。 “梁镇心里明白,这些人都是朝廷任命的,本就不易管理,平时自己还能靠着官大压着,且对他们还不错,还能让他们听命。现在打起仗了,有些人肯定不愿听令,更何况是听一个小姑娘的话。 “他领了将令,对这些将领道:‘各位兄弟,我梁镇无能,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也没得到升迁,我对不起大家。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只要打仗就有升迁的机会。我梁镇带领不了大家打胜仗,但是柳姑娘能。前两次各位也见识到她的能力了,所以我才愿意把兵权交给她指挥。只要大伙听从她的指挥,这仗打赢了,在座的都会升官发财。所以都必须听从她的号令,如果有谁不遵从号令,我就让他横着离开沙咀寨!’他最后一句说的声音很大,语气也很重。他知道这群人不好驾驭,必须要下狠手对待,既要让这些人能横下心来打仗,又要给柳霏霏指挥平路,只有把话说狠了才会有人听话。 “薛志骞和洪道奇是这里除了梁镇外,官职最大的两个人,他们也知道梁镇这话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只要他们听话,下面的人肯定也就听话了,二人一对视,都明白其意,道:‘一切听从柳将军指挥。’梁镇轻轻噓了口气,放下心来。 柳霏霏向众人鞠了一躬,道:‘感谢各位将军信任。’ “军令下达完毕,各自去准备。柳霏霏吃过晚饭,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和王强再次去巡视了营寨。这日比起前日好上很多,士兵都是在自己位置,很认真的巡逻,这让她很开心。但是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第一道寨门左门的守卫,守这里的是李衮,就是昨天因争军功被打了五十大板的那个。在巡视他的防卫工作时显示十分的不耐心,这让柳霏霏心里很不高兴。但是命令已经下了,不能朝令夕改,只有让梁敏多留意一下。 “当晚睡到半夜,柳霏霏被一阵嘈杂声吵醒,心里狐疑不明,起身穿上外衣,点上灯,等待战报。过得一盏茶功夫,耳听得嘈杂声慢慢停下来,也就放下心来。走过了约半个时辰,有人急匆匆的走过来,轻轻敲了下门,小声问道:‘柳姑娘,醒着么?’ “柳霏霏听是梁敏的声音,把门打开,却不让他进去,道:‘梁家哥哥,外面何事?’梁敏道:‘李衮叛国投敌了。’柳霏霏大惊,道:‘几时的事?’ “梁敏道:‘就在方才。你白日让我们挖的横沟,里面放着尖利的东西,让后在上面撒上薄土。孙羽果然趁夜想偷袭我们,刚走到那里就有很多人摔进沟里,死伤了很多人。这样一来就被我们发现了,我们不敢出门,只能放箭射击,他们见偷袭不成便退兵了。就在我们回到各自的地方时,李衮悄悄带着他的人从左门出去,往孙羽的营寨去了。’ “柳霏霏叹道:‘就觉得他要出问题,没想到居然投降了。不过也好,至少没有在敌人攻击的时候把敌人放进来。走了也好,少了个隐患。’梁敏道:‘林业正带着人马去追李衮。’柳霏霏惊道:‘什么?简直是胡闹,赶快叫人去把他拉回来。’梁敏道:‘是。’转身而去。 “柳霏霏来到议事厅,见指挥以上的军官都到了,看他进来,都站了起来。梁镇道:‘柳姑娘,事发突然,我们必须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李衮知道我们这里的一切,我们的策略是否要改变?’柳霏霏道:‘薛将军,李衮这一百人怎么就在你眼皮底下悄悄的跑了?’薛志骞道:‘是我领兵无方,请姑娘责罚。’柳霏霏叹了口气,道:‘错不在将军,何需责罚?只希望林业能平安归来。’ “过了约一个多时辰,梁敏回来了,说道:‘林业受了伤,我让他回去养伤了。’柳霏霏见他左侧手臂流血,问道:‘你受伤了?’梁敏道:‘小伤,不碍事。’ “柳霏霏托起梁敏手臂,见前臂有条伤口,伤口很大,但是不太深,还流着血,大声道:‘拿金疮药来!’他没明确说让谁去拿,但是毕竟是自己儿子,梁镇立即夺门而出。过了片刻,拿着金疮药进来。柳霏霏用丝帕把伤口周围的血擦拭干净,将金疮药撒在伤口上,然后再用白布把伤口包好。 “梁敏很是感激,道:‘有劳柳姑娘!’柳霏霏嫣然一笑,道:‘你也就比我大几岁,叫我霏儿就行。林业怎样了?’梁敏道:‘我到的时候他正被吴军围困,我带着人冲进去把他救出来。回来的路上他给我说,他让李衮跟他回来,李衮不听,还用箭射伤了他右臂。他被围攻的时候受了几处伤,好在都不是致命伤,我让军医去给他治伤,我就过来给大家汇报。’柳霏霏道:‘辛苦你了,让林业好好养伤,他的队伍就由副都头带着。大家都回去吧,天快亮了,孙羽很快就会打过来,抓紧时间休息一会。’众人领命而去。 “柳霏霏对梁镇道:‘梁伯伯,找人把吴军的尸体抬起来,依次排好,用白布遮住。如有轻伤者,给其食物,让他自行回营如有重伤不能动者,带回来医治。’梁镇奇道:‘敌军军士生死,管他做甚?’柳霏霏叹道:‘两军交战,可怜的是士兵。都是人生肉长,能救就救吧!’梁镇道:‘好吧,我这就去办。只怕救了回来,下次又来杀我士兵。’柳霏霏不再说话,回到房间,和衣而卧。 “柳霏霏睡了一会,天色渐渐亮了。曲三娘已经将洗涑用品及早饭准备好了。柳霏霏洗涑完毕,吃了早饭,正要出门,只见梁敏来报:‘霏儿,孙羽来挑战了。’柳霏霏问道:‘可看到了李衮?’梁敏道:‘未曾见到。’柳霏霏沉吟了一下,和梁敏一起下山,边走边问:‘可有人出战?’梁敏道:‘按你军令,未让人出战。’ “二人快步而走,很快便到了下寨门,见吴军仍在叫阵,我军将士多有想应战者,均被梁镇拦着。 “梁镇见柳霏霏到来,问道:‘柳姑娘,吴军一直叫骂,是否要出战?’柳霏霏道:‘敌军有数万人,我们不过千余人,即使阵前斩得他们一两员副将,对他们也毫发无损。若不幸被他们斩得一两员将领,我们却损失巨大,这个时候没必要呈英雄。我们只需要利用地利优势,与他们慢慢消磨就行。’ “吴军叫骂了一两个时辰,见我军毫无出战的反应,也就慢慢收兵了。众人见吴军退兵,都松了口气。柳霏霏却道:‘马上做饭,让士兵吃饱,很快就有场恶战。’ “梁镇奇道:‘敌军刚退,怎么有恶战?’柳霏霏道:‘现时辰尚早,不到退兵之时。且吴军退兵有序,并非士气浮躁之像。这时退兵,必是回营修整,待饭饱之后就会大举进攻。’梁镇点头称是,心下却不以为然,但还是照办。 “薛志骞留在下面守寨,柳霏霏回到房间。她本想休息一下,但是倒在床上又睡不着,便起身刺绣。柳霏霏母亲出阁前也是富家千金,刺绣的本事很强。柳霏霏虽说从小喜欢看兵书,喜欢排兵布阵,但毕竟是女孩子,对刺绣也很是精通。 “过了约两个时辰,梁敏急匆匆的过来,说道:‘霏儿,你真是神了,那孙羽果然去而复返。’柳霏霏放下手中的刺绣,笑道:‘不是我有多神,是孙羽做的太简单了。’梁敏道:‘那也是你才看的出来。父亲和极为叔伯都是老军人了,却没发现。’柳霏霏道:‘梁家哥哥,你就别夸我了,我再怎么厉害,也得靠你们才能把寨子守得住。走,去看看孙羽怎么进攻的。’ “柳霏霏和梁敏来到山顶,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山下发生的事情。只见吴军兵分两路攻击寨门,中间用云梯,后面有投石机。这里山路崎岖,笨重的攻城器具带不了,只有一些小的器具,这样一来力道就打了折扣。 “因为沙咀寨是依山而建,在建造的时候需根据地势而决定怎么建。一般的城墙也就两丈左右高,而沙咀寨的门足有三丈多高,云梯根本上不去,所以正面只有考投石机砸。但是投石机太远,且比较分散,大部分都是砸到山体上,砸中人的非常少,也不太起作用。因沙咀寨的正面是用石头堆砌而成城墙,所以只能从两边开门进出,门就开在城墙顶端,各有一条小道上去,一旦攻破一个门,敌军就能直接进入寨子里面。 “孙羽指挥两边士兵用攻城器撞门,用投石机对准寨门投石。我军士兵站在门上哨塔向敌军反击,但是哨塔太小,只能站十几个人。他们不停的向下射箭、扔石头等,以阻止敌军的进攻。好在门很坚固,吴军在小道上也不太能施展开,所以一直未能破门。 “孙羽对攻寨势在必得,不惜任何代价,攻寨的士兵换了一波又一波,死伤了一茬又一茬,始终不退。在吴军的不断攻击下,我军伤亡也较大,一有死伤马上又有人顶上去。战争就这样相持着。就这样相持了约两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孙羽眼见今日已无可能攻破,令旗一挥,退兵了。” 第六章 军纪严明 - 幻柳 - 豆咪 “梁敏大喜:‘霏儿,他们终于退兵了。’柳霏霏毫无喜色,幽幽的道:‘一场战争,死伤那么多人,何必?’说完就回自己房间了。梁敏看着柳霏霏的背影,不知她为何这样,但是敌人退了,总是高兴的事。 “柳霏霏回到房间,曲三娘已经准备好晚饭,并把房间收拾整齐。柳霏霏草草吃了几口饭,便躺在床上休息。正要睡着时,突然听到山下一阵喊杀声,她一惊而起,心想:‘难道孙羽不甘心,又杀回来了?’立刻起身出去看个究竟。 “果然是吴军杀了个回马枪,左侧寨门已经被攻破,我军将士正在拼死抵抗。柳霏霏急奔而下,到了第二道寨门,见洪道奇正在组织队伍,准备支援。柳霏霏问道:‘洪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洪道奇道:‘方才吴军退兵,有个都头想抢功,带着手下弟兄追了出去。哪知吴军虽退不乱,反而把他们逼了回来。吴军一路追击,我们关门慢了,被他们突破了寨门。’柳霏霏怒道:‘无视军令,这种人怎么当得了军人!’洪道奇默然不语。 “此时吴军虽然已经突破寨门,但是毕竟进来的人少,因地势限制,不能大举涌进,我军拼死抵抗,事态尚未失控。但是后面吴军仍然在往里挤,里面只要有死伤,立即有人拖出去,另外的又补进来。他们人数占优,就算是战场不扩大,就这样消耗下去,我军很快也会败退。 “柳霏霏心急如焚,突灵光一闪,想到一计,问道:‘洪将军,这里有酒么?’洪道奇道:‘有的。前日你让买的酒我还留着一些,本想自己偷着喝的。’说着脸上一红,害怕柳霏霏责怪,还悄悄看了一眼。柳霏霏此时可没心思关注这些,说道:‘立刻把酒搬到前面的亭子里去。’ “柳霏霏所说的亭子是山坡上一处石台,梁镇在那里修了个亭子,既作为平时休息的地方,也可以作为观察敌人的哨所。洪道奇立刻带着十几个人抬了两缸酒过去,每缸少说也有五六十斤,加强里面的酒起码是一百多斤。柳霏霏对一个士兵道:‘把你的弓箭给我。’那个士兵把弓箭解下来交给她。 “柳霏霏在箭头上绑了一块布,然后让士兵点着,大声叫道:‘强哥,把酒缸扔下去。’暮色里蓦然一道黑影闪出,一手抓起酒缸举过头顶,向山下扔去。柳霏霏引弓满月,待酒缸刚落地摔坏,立刻将火箭射出,刚着地的酒被火一点,立即燃烧起来,吴军顷刻间被火烧着。 “但是吴军也是厉害,虽是如此,却并不慌乱,一边灭火一边保持阵型。柳霏霏见敌军并不慌乱,心下暗暗佩服。让王强将另一缸也扔下去,待快要落地时,将火箭射出。就在酒缸要落地时,火箭将酒缸射中,酒缸瞬间爆炸,里面的酒沾到火立刻燃烧。伴随着爆炸的巨响及火势的蔓延,使得吴军的士气受到严重打击,被火烧着的士兵四散奔逃,阵型便乱了起来。 “外面的吴军乱了,里面的吴军没了支撑,也慢慢的支持不住,向外溃败,最终全部退出,我军趁势关上寨门。吴军见损失惨重,又无力再进攻,便退兵了。 “这一仗虽然赢了,但是代价也非常大。洪道奇看着柳霏霏,她左手拿着弓,微风吹过,裙摆微微扬起,长发随风飘荡,若非自己亲眼所见,又怎能相信正是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挽救了这场战争;若非自己亲眼所见,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居然力有千斤,一支弓箭就能轻松射穿厚厚的酒缸;若非自己亲眼所见,又怎知平时人影都没看到的人就在什么,轻功之好、武功之高,已是匪夷所思。本来他对柳霏霏并不服气,只是因为梁镇听她的,所以也就听她的,经过这一次,他在心里是真的服气了。 “柳霏霏将弓箭还给士兵,一言不发的回到议事厅。过了约半个时辰,梁镇、薛志骞、洪道奇、梁敏等人均上来了。梁镇道:‘大致算了一下,死了三十九人,重伤二十一人,轻伤两百余人。’柳霏霏道:‘将这些将士好好安葬,上报朝廷,不能亏待了他们家人。’梁镇道:‘好,明天就去办。’柳霏霏道:‘是谁私开寨门?’ “‘是我!’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跪在柳霏霏面前。柳霏霏见他头发散乱,满身血迹,身上还有几处伤,仍然在流血。柳霏霏本来很是生气,但看到他这番模样,心下也软了。梁镇道:‘柳姑娘,你看这瞿都头该如何处置?’柳霏霏道:‘斩首示众!’梁镇一惊,道:‘柳姑娘,瞿都头虽是有错,但是罪不至死。而且他方才拼死御敌,也算将功折罪,是否能饶他一命?’ “柳霏霏叹道:‘梁将军,你是带兵的,你该知道军令如山,功是功、过是过,怎能将功折罪?若非他不遵军令,方才他又何需拼死御敌?若是违了军令都可将功折罪,要那军令何用?’梁镇道:‘话虽如此,但是当下正是用人之际。外敌犹在,自斩将领,会不会不太妥当。’柳霏霏道:‘没什么不妥,一支军队要打胜仗,必须军纪严明。若有了规矩却不遵循,那与土匪何异?因为他不遵军令,使那么多兄弟冤死,不杀他如何对得起那些兄弟。’ “薛志骞道:‘柳姑娘,这打仗就的死人,要报仇应该找敌人报仇,怎能杀自己人?’柳霏霏道:‘战场死人不可避免,但是需要明白士兵死的值不值得。作为将领,首先需要考虑如何尽最大可能保住自己兄弟命,而不是犯了错一句打仗就得死人就把错误甩开。’ “薛志骞道:‘将与兵如何同日而语,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柳霏霏道:‘兵与将有何不同?都是人生肉长,都有父母兄弟,如何区别对待!若将领都可不为自己所作所为负责,要这样的将领何用?’ “瞿都头大声道:‘柳将军,错是我犯下的,我一人承担,即使死罪我也认了。但我是军人,我请求将军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戴罪立功。’柳霏霏怒道:‘你让我给你机会,谁来给那些死去的兄弟活过来的机会?因为你的错,使原本不该死的他们死了,你现在却要我给你活命的机会。你的命是命,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他们就该无辜罔死吗?你不该用你的命为你的行为赎罪吗?’ “瞿都头如当头棒喝,瘫软在地,心想:‘是啊,我害得我的兄弟无辜罔死,有何脸面苟活于世,不如死了算了。’说道:‘柳将军,你是个好将军,只恨我姓瞿的没有早点遇到你。若有来生,我再来做你的兵。’仰天大叫道:‘弟兄们慢走,我来陪你们了。’说罢,拔出佩剑就往脖子上抹。 “柳霏霏眼疾手快,将桌子上的茶杯推出去,她手上用了内力,被子飞快的砸到瞿都头手上。瞿都头手上吃痛,手自然就松开,剑掉在地上。这下变故只在眨眼之间,众人尚未明白怎么回事,却听瞿都头捂着手,叫道:‘柳将军为何又不让我死?’柳霏霏淡淡的道:‘我是要用你的头示众,不是让你自己死。’ “众人这才明白方才是柳霏霏出手救了瞿都头,不然估计他已经血溅当场了。这里除了洪道奇见识过柳霏霏的武功,其他人都不知道,都只当她会打仗,却不知道这个娇小柔弱的小姑娘武功这么好,不由得心下佩服。 “瞿都头自知难逃一死,瘫坐在地上不语。柳霏霏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瞿都头摇摇头。柳霏霏道:‘梁伯伯,执行军令罢。’梁镇叹了口气,正准备发令。梁敏突然跪在柳霏霏面前,道:‘霏儿……不,柳将军,我愿用性命保瞿都头一次机会。请柳将军再给他一次立功的机会,若是他在战场无功,我愿将我的头和他的头一并奉上。’ “柳霏霏赶快去扶梁敏起来,道:‘梁家哥哥,你这是在为难小妹,你先起来再说。’梁敏不说话,却也不起来。梁镇见此,立刻示意其他都头、指挥跪下求情。众人会意,都跪在柳霏霏面前。柳霏霏侧过身子,不受他们跪拜,道:‘各位是朝廷授名的将军,我只是个山野俗人,如何受的了如此大礼。既然你们都认为他不该死,那就由得你们。’梁敏道:‘谢过柳将军!’这才站了起来,其他众人也站起来。 “柳霏霏明白遣将不如激将的道理,对瞿都头道:‘各位同僚为你求情,饶你死罪,但必有惩罚。杖责五十,革去你都头之职,贬为普通士兵,你可有异议?’ “瞿都头保住了一命,已是高兴万分。什么杖责五十,贬为士兵,比起砍脑袋要轻松多了,立即道:‘末将无异议。’柳霏霏道:‘目前大敌当前,需你出力,杖责先记下,带退敌后执行。当然,若是你不幸战死,那就免了。’瞿都头倒头下拜,道:‘多谢将军。’梁镇很高兴,至少把他命保住了,至于官职,只要后面立有战功,随时都可以复职。” 第七章 道义仁心 - 幻柳 - 豆咪 “处理完这件事,大家正准备休息,有斥候回报:‘援军已到汨罗江,由长沙王殿下亲自带领,明日就可到达。’众人听援军到了,都非常高兴,都欢呼了起来。柳霏霏问道:‘援军有多少人?’探子回道:‘回将军,有一万人,都是禁军。’柳霏霏道:‘烦你再跑一趟,立刻去告诉殿下,寅时同时对孙羽发起攻击。’斥候领命而去。 “柳霏霏道:‘梁伯伯,成败在此一举。汨罗江据此不过二十余里,现下不到亥时,三个时辰应该能赶到。薛将军、洪将军、梁家哥哥,你们各引四百人,分三队对孙羽进攻,彼此相互照应。切不可攻入太深,若有变故也好及时撤退。’三人领命而去。柳霏霏对梁镇道:‘梁伯伯,我们去看看林业……’ “子时已过,梁镇等人集结队伍,只留下一百多人守寨,其余全部慢慢的向吴军行进。待到离吴军约三四里的地方停了下来,只待时辰到,便开始厮杀。 “眼见寅时快到,柳霏霏说道:‘诸位将军,今番若能内外夹击退了孙羽,吴国就灭不了我楚国;若今夜不能退了孙羽,我们只有败退,死守长沙。成败在此一举,为了我们亲戚家人,必须死拼到底!’ “梁镇道:‘不错,我们军人以马革裹尸为荣耀,今日是我们保家卫国,实现诺言的时候了。所有人必须全力以赴,死战不退。’众人道:‘保家卫国,誓死不退!’梁镇道:‘好,出发!’薛志骞、洪道奇、梁敏一声领命,分带部下向吴军杀过去。 “此时吴军正在熟睡,根本没料到我军回去劫寨。孙羽一向高傲自大,自料自己带着五万人马,对方区区千余人,很快便能拿下。在他看来,我军只会龟缩在寨子里,没有胆量出来,所以完全没有设防。正是如此,我军很容易就攻进了吴军营寨,很多吴军在睡梦中就身首异处。 “我军趁着吴军无防备,一开始进攻很是顺利。但是我军毕竟人少,一千对上五万,就是对方站着不动让你砍也要砍上很长时间,更何况吴军很快反应过来。孙羽知道我军人数不多,他并不慌张,指挥部队向我军围过来,很快我军就被吴军团团围住。 “梁敏武艺高强,打仗勇敢,手里一把枪使的神出鬼没,吴军挨着就死、粘着就亡,手下士兵也是奋力拼杀。绕是如此,吴军是越来越多,我军范围越来越小,如此下去,很快就会全军覆没。梁敏大声道:‘所有人分开,五十人为一组,围成一圈,前排用盾牌防御,后排用长矛攻击。’ “士兵听到命令,立刻散开,各自找着自己的队伍,围成一个圈。执盾的人站在前面,猫着腰,尽量不露头出来,后面的人执长矛刺向吴军。这样一来吴军就无法近身攻击,攻的太近就算不是被我军刺伤、刺死,也无法攻击到我军。这样虽说我军能攻能防,但是终归是人太少,时间久了体力消耗大,吴军只需耗就能耗死我军。 “柳霏霏和梁镇在远处看着战场发生的一切,心下焦急如焚,梁镇急道:‘怎么援军还未到?’柳霏霏心下也很急,但是她装作很平静,道:‘应该快了,应该快了。’ “转眼过来半个时辰,我军将士伤亡越来越大,都还在苦苦支撑。梁镇道:‘怎么办?怎么办?……’柳霏霏无奈,她已经不指望援军,对梁镇道:‘梁伯伯,我们已经深陷敌营,已无退路。此刻只有以身殉国,和他们同生共死。’说完拔剑在手,准备杀入敌阵。梁镇一怔,随即明白,今日只有死路一条,将心一横,也拔剑在手。 “柳霏霏正欲动手,却被一只大手抓住,她用力挣脱,却挣脱不了,不禁叫道:‘强哥,你放手。’却是王强要阻止她厮杀。 “王强道:‘我不放,我不会让你去的。’柳霏霏大声道:‘你放开我,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王强道:‘他们死不死我不管,我只要保护你的安全。’柳霏霏大怒,手腕一转,将长剑挽起削王强的手臂。王强的武功比她强,轻轻把她手臂往剑的反向一扭,她立刻觉得手臂酸麻,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 “柳霏霏又气又急,略带哭腔的说道:‘强哥,求求你放手吧,我不能让他们去送死,自己却苟活。我给他们说要不惜生命,拼死一战,自己却在最后关头贪生怕死,你叫我如何有脸活于世上?百年之后如何有脸你下面见他们?’ “王强道:‘霏儿,你做任何事我都不拦你,就是送死不行。我的责任就是保你周全,现在我必须带你离开这里。’说完直接封住柳霏霏肩峰、环跳几处穴位,使她无法动弹。 “王强对梁镇道:‘梁将军,你们打仗的事我不懂,但是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霏儿,所以我现在要带她离开,请你能体谅我的苦衷。’ “梁镇点点头,道:‘我能理会,请王兄保护好柳姑娘,我楚国的命运可能全系于她了。’王强也不多说,朝梁镇一抱拳,正欲带着柳霏霏离开,突然吴军背后一片嘲杂,乱成一团。 梁镇大喜,道:‘援军到了!’ “本来吴军人数众多,不过几千人就将我军围住,其他的吴军不是在一旁看热闹,就是在一边做自己的事,毕竟打一千多人也用不着五万人一起上。他们哪里料到我们还有援军,被长沙王殿下带来的一万人一冲,立刻乱了起来。孙羽连忙指挥队伍迎敌,但是阵营已经被冲乱了,队伍组织不起来,只有带着自己的亲信撤退。 “梁敏等人见救兵到了,士气大振,反而冲杀了起来。吴军见我军救兵到了,自己主将也跑了,哪里还有心思打仗,都各顾各的逃命了。梁敏等趁胜追击。 “柳霏霏见救兵已到,心下大喜,但是身体被王强封住了穴道,不能动弹,大声对王强道:‘快给我解开。’王强知道现下柳霏霏已没有危险,便给她解了穴。柳霏霏刚能活动,顺手就给了王强一耳光,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吴军兵败如山倒,都只顾着自己逃命,很快便跑的没了踪影,剩下营帐物资。柳霏霏走在空空的军营里,仿佛像做梦一般,刚刚吴军还稳操胜券,现在已是残兵败将;刚刚自己还在想着以身殉国,现在却是胜者为王。她正在思绪万千,却听身后有人道:‘是谁?’ “柳霏霏转过身一看,只见对面有几十人,为首的是位少年将军,年龄和自己相仿,但是一身英气,让人不敢直视。旁边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将军,看着装官职应该不低。 “梁镇道:‘我是沙咀寨都指挥使梁镇,你们是谁?’年长的将军指着少年将军道:‘这位是长沙王殿下,还不来参拜。’梁镇一惊,立即跪下,道:‘臣沙咀寨都指挥使、定远将军参见殿下。’长沙王道:‘免礼!’梁镇道:‘谢殿下。’起身后退到一边。 “柳霏霏看着长沙王,却不行君臣之礼。年长的将军见柳霏霏不下跪,怒道:‘你是何人?见到殿下敢不下跪?’柳霏霏不为所动。长沙王道:‘王龛将军,你且退下。’王将军一声‘是’,退到一边。 “长沙王走到柳霏霏面前,问道:‘你就是柳霏霏?’柳霏霏道:‘是。’长沙王道:‘你见到本王为何不下跪?’柳霏霏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长沙王道:‘你笑起来真好看。’柳霏霏粉脸一红,淡淡的道:‘殿下见笑了。’长沙王道:‘去孙羽的营帐看看。’柳霏霏仍然回答一声‘是’,跟着长沙王而行,然后抬头看下天。 “长沙王将这个动作看在眼里,走了几步后放慢脚步,和柳霏霏并肩,说道:‘我本是准备明日过江,之前未多做准备,所以在渡江时耽搁久了。过江后又因天黑,绕了一大圈才赶到。’ “柳霏霏突然两眼一红,掉下两颗泪珠。长沙王拿出手绢,要为柳霏霏擦拭泪水。柳霏霏向后一退,避开了长沙王的手绢,道:‘多谢殿下。’长沙王尴尬一笑,收回手绢,继续往前走。 “王龛见柳霏霏哭,笑道:‘毕竟是小女孩家,哪见过这么大阵势,还是要哭鼻子的。’梁镇听得出王龛话里的嘲讽之意,正色道:‘王将军此言差矣。你未来之前,柳姑娘和我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从未见她有一丝胆怯之意。即使在方才,面对生死抉择时也毫不畏惧。她此流泪,非为怯,是为方才所战死的兄弟。’ “长沙王见柳霏霏抬头看天之后便知道了她在怪自己未准时出现,所以才道出了来迟的原因,却不明白她为什么哭了。耳听的梁镇的话,才明白如果自己能准时出现,和他们一起夹攻吴军,那么多士兵就不会死了。本来之前柳霏霏对自己冷淡的态度还有些气愤,一想通此关节,心中也就释然,遂对柳霏霏行了个鞠躬礼,道:‘本王来迟,使得众多兄弟罔死,本王向姑娘赔罪了。’ “柳霏霏吓了一跳,连忙还礼:‘殿下切莫这样,折煞民女了。’ 长沙王道:‘柳姑娘保我楚国江山不落他人之手,受本王一拜又有何妨?姑娘心念下属,实乃仁人志士,本王心中佩服,该此一拜。因我未能准时赶到,使得将士多有死伤,该向姑娘赔罪。’ “柳霏霏见长沙王为人谦卑,心生好感,便不似方才那么冷淡,说道:‘保家卫国乃每个人的职责,殿下何需言谢。至于赔罪,殿下应该是对死去的将士,而不是我。’ “王龛一听要殿下向士兵赔罪,大怒道:‘柳姑娘说话可要注意,将士死于战场乃是最好归宿,那是他们的福分,如何敢让殿下赔罪,简直岂有此理!’长沙王斥道:‘王将军,不得无礼。柳姑娘说得没错,是我的原因让这些士兵罔死,就该向他们赔罪。’ “王龛道:‘殿下,自古以来就没有皇家向平民赔罪的说法,这不合规矩。’长沙王道:‘何为规矩?规矩乃是行事准则,乃是人定。以前没有,从本王这里开始就有了。待这里结束,本王亲自为这些将士送葬。’王龛还想再说,却见梁镇跪倒在地,泣声道:‘殿下仁义,臣替这些死去的将士谢过殿下。’长沙王扶起梁镇,道:‘梁将军辛苦了。’” 第八章 声如银铃 - 幻柳 - 豆咪 “众人一路回到山寨,等待着大军归来。过了一个多时辰,梁敏等人陆续归来,与长沙王,王龛等人见了礼。薛志骞道:‘启禀殿下,我们追出二十多里,孙羽跑的快,没追上。’长沙王道:‘各位将军辛苦,孙羽不过土鸡瓦狗,不足为虑。将士伤亡如何?’薛志骞道:‘方才大致算了一下,死了两百多兄弟,包括两个都头和一个指挥,伤了三百多。’长沙王道:‘把这些人的名字记好,抚恤金要发放到家属手上。’梁镇领命。 “长沙王见众将已到,说道:‘本次此次过来,一为退敌、二为宣旨。请圣旨!’众将全部站到下首,按官职高低跪下。柳霏霏不是朝廷所授官员,故跪在一侧。 “一身着官服的中年人碰着一个锦盒走到长沙王面前,长沙王打开锦盒,取出圣旨,大声念道:‘奉天承运,楚王召令:今国家危难之际,有梁镇、柳霏霏等卫国靖难,寡人甚感欣慰。然敌军势众,故遣禁军一万,同寨军合建靖难军,以梁镇为统帅、都虞候,长沙王为监军,柳霏霏、王龛分任副统帅、副都虞候……共退吴军,以保我大楚江山,钦此!’梁镇等人接旨:‘臣等必将竭尽全力,保卫国家。’ “长沙王道:‘众位将军,现下形势严峻,吴军虽暂时退去,但是不久应该会卷土重来。到时他们大兵压境,死伤必然惨重,本王恳请诸公抛开一切,以死御敌,共赴国难。本王先行谢过了。’说完向变向众将鞠躬。众人大惊,立即跪下还礼。王龛道:‘殿下无需行次大礼,我等受大王恩典,自当以死相报。’长沙王道:‘众位将军请起,有各位在,本王就放心了。’ “今次打了大胜仗,又升了官,是双喜临门的日子,便有人起哄说要庆祝。梁镇心下高兴,自然愿意。但是他也知道,他虽是统帅,长沙王才是这里最大,他不发话就不敢动,道:‘殿下,兄弟们想高兴高兴,你意下如何?’ “长沙王笑道:‘你是统帅,我都得听你的,你决定就行。’转头看了看柳霏霏,问道:‘柳将军,你意下如何?’柳霏霏道:‘将士们打了胜仗,是该好好庆祝。就让火头军把寨里能吃的全做出来,让将士们吃好、休息好,酉时准时出发,赶往岳州。’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纷纷议论。长沙王也很惊讶,道:‘柳将军,你要取岳州?’柳霏霏点点头道:‘正是。’王龛道:‘岳州乃北方重镇,城池坚固,易守难攻。孙羽虽新败,毕竟人数众多,此时如何能取下岳州?’ “柳霏霏道:‘孙羽大败而归,士气低落;我军经此大胜,士气正旺。我以胜军对败军,焉有不胜之理?若待孙羽回过神,那时再取可就难了。’长沙王仍有疑虑,问道:‘你有几成胜算?’柳霏霏斩钉截铁的说道:‘九成。’ “长沙王见她如此坚定,道:‘依你之言!’王龛劝道:‘殿下,此战风险极大,依末将之见,还是稳当为上。’长沙王道:‘现在统帅是梁将军,听他的命令吧。’ “梁镇老于官场,此时心里清楚,虽然自己是这支军队的统帅,但是权力掌握在长沙王手里,指挥权在柳霏霏手里,自己不过是个傀儡。他很明白若是自己下了这个命令,成功了功劳是别人的。但是失败了,黑锅就得自己一个人背。 “不过他在官场也是摸爬滚打二十余年的人,很懂的官场的事故。他略一沉吟,计上心来,道:‘殿下,柳将军惯于兵行险招,想来应该能行。方才殿下也已经同意了,臣岂有反驳之理。’长沙王何等聪明之人,岂不知他在推卸责任,说道:‘既然如此,本王同意柳帅的方案,请梁帅下令吧。’梁镇遵命下令。 “众人已经一天一夜未合眼,此时商议已定,便各自回营休息,养足精神以待再战,柳霏霏也回到房间休息。大约睡到中午,悠悠醒来,洗漱已毕,却见王强端着已经准备好的午饭进来。 “柳霏霏见他进来,也不理他,自在一边整理头发。王强道:‘霏儿吃饭了。’柳霏霏冷冷的道:‘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王强道:‘好霏儿,我的好妹妹,你还在生气呐?’柳霏霏不说话。 “王强叹了口气,灿灿的道:‘霏儿,我知道你心怀天下,一片雄心不让须眉。从小到大你要做什么我都不拦着你,甚至我会帮着你一起做。可是我的责任就是要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伤害。别说要看着你去送死,就是你受一点点伤我都不允许。你还记得小时候有小孩子欺负你,被我打到吐血,回来后差点被父亲打死吗?’ “柳霏霏想到从小王强就保护着自己,没有让自己受到一点欺负,不由得心软了,但是嘴上仍然道:‘你不让别人欺负我,可是就你欺负我最多。’王强听她语气缓和多了,就像小时候撒娇一样,知道她不生气了,笑道:‘别人都不敢欺负你,我要再不欺负你,那你还不要上天了。’ “柳霏霏哼了一声,问道:‘你脸还痛吗?’王强摸摸脸,道:‘我脸皮厚,早就不痛了。’柳霏霏噗嗤一笑,道:‘那是,你的脸皮比野猪皮还厚,当然不会痛了。’王强嘻嘻一笑。 “柳霏霏笑了笑,又垂目道:‘强哥,对不起,昨晚是我太冲动了。’王强道:‘没关系,从小到大我都被你欺负惯了,你要是不欺负我反倒奇怪了。’ “柳霏霏笑道:‘那倒是啊,没事就喜欢欺负你一下。不过我心里也很清楚,那都是你让着我的,不然我哪是你对手。’王强道:‘哥哥让着妹妹是应该的。’柳霏霏道:‘强哥,谢谢你一直保护着我。我很幸运,有你这个好哥哥。可是谁来保护他们呢?’王强茫然道:‘谁呀?’ “柳霏霏叹了口气,道:‘强哥,你知道我看着那一个个生命在我眼前消失,我有多难受吗?是我让他们去的,可是当我看到他们一个个倒下,我却无能为力,如果我不让他们去,他们就不会死。那时候我真的就想和他们一起死了算了。’ “王强劝道:‘霏儿,你也不用自责。你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匡扶社稷,就免不了要打仗,只要打仗就会死人。现下死的几十、几百,以后就会是几千、几万,甚至几十万,这些你必须去面对。如果你过不了这关,那就跟我回家吧。’他刚说完,却听门外有人说道:‘说的不错,作为将领,必须要面对这些事情。’ “柳霏霏向外看去,原是长沙王在门外,她立即上前行礼。长沙王扶起柳霏霏,道:‘柳帅无需多礼。我我正好从这里路过,听到你们谈话,多有失礼。’柳霏霏道:‘殿下言重了。’长沙王道:‘方才是何人?’原来王强不知何时离开了,并无一点声息,所以长沙王并未在房间看到别人,很是奇怪。 “柳霏霏道:‘那是我一个异姓兄长,因父亲担心我的安危,故让他来保护我。’长沙王道:‘你这位兄长真是奇人,明明听到声音,却不知何时便不见了人。柳帅,可否陪我出去走走?’柳霏霏道:‘愿意效劳。’ “二人出了门,长沙王在前,柳霏霏落后半步。长沙王道:‘柳帅何年生人?’柳霏霏道:‘回殿下,我是丙戌年丁酉月生人。’长沙王道:‘我是庚子月生,你只比我大几个月。这么说你的生辰要快到了?到时本王要好好给你庆祝一番。’ “柳霏霏道:‘多谢殿下美意,小小年纪何需庆祝。何况现下兵连祸结,届时不知身处何地,如何庆祝!’长沙王叹道:‘只恨我国小民弱,大国可随时肆虐。若有朝一日,我国富民强,本王必要横扫六合,一统河山!’最后一句说的慷慨激昂,柳霏霏会心一笑。 “长沙王道:‘霏儿……你我同龄,我就直接叫你霏儿了,可不会唐突吧?’柳霏霏道:‘殿下自言,臣甚荣幸。’长沙王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你问不必再称我殿下,就叫我银铃吧。’柳霏霏‘啊’了一声,想要说话,却又止住。 “长沙王脸上微微一红,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一个男人,怎么有个女人的名字?’柳霏霏道:‘不敢。’长沙王道:‘这个名字是我王奶奶起的。我是父王的长子,其实在我之前已经有两个王子,但是都不幸夭折。我出生之后王奶奶特别疼惜我,由她亲自扶养,还请了法师为我做法驱邪。法师说我命格太强,不易养活,需得女子之名,以分命阳。这时正好我不知为何突然一声大笑,如银铃一般,王奶奶见此,便给我起了这个乳名。除了奶奶,父王母后等几个至亲的人,别人很少有叫我乳名的。’柳霏霏道:‘原来如此,我以后在私下就这么叫你,有人面前还是称呼殿下吧。’长沙王道:‘也好。’ 第九章 一念心动 - 幻柳 - 豆咪 “长沙王指着远处,道:‘霏儿你看,这里沃野千里、江山如画,谁不想据为己有?若无你,只怕早已落去别人之手。可是即便如此,现今朝堂之上仍然混乱不堪,各派系间相互倾轧,挣得头破血流,却就是不愿一致对外。本来依着父王和我的意愿,是要抽调三万将士过来,并由你做统帅。然而朝堂上各自为政、相互牵制,最终结果是让我领兵一万救援,且你只能任副帅。我虽然很气愤,但是也没办法,总比没有强吧。只是委屈你了!’ “柳霏霏道:‘我有何委屈?我只是不愿国家蒙难,百姓遭殃,官职大小于我无用。’长沙王道:‘若朝堂皆如你这般心思,我们何至于到如此不堪一击!霏儿,今晚偷袭岳州,你真有把握能取下?’柳霏霏道:‘我并无十足把握,但是今晚是最好的时机。若是错过今晚,必将花上数十倍的时间、数十倍的人命,即便如此也未必能拿的下。’ “长沙王道:‘这我也知道,趁其不备、出其不意。如果今晚能够拿下岳州,吴军必然退兵,你的功劳便是第一。’正说间,梁敏跑过来,道:‘殿下,柳帅,将士们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殿下下令。’ 长沙王道:‘辛苦梁将军了。’ “柳霏霏抬头看了看天,道:‘时辰尚早,不必着急。梁家哥哥,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伤口还痛不痛?’梁敏脸上一红,道:‘多谢霏儿关心,我没事。’柳霏霏担心的道:‘你连番作战,多处负伤,我看今晚你就不去了。’ “梁敏急道:‘那不行,我必须去,我如果不去,我爹爹怎么指挥其他人。’柳霏霏想了想,道:‘你要去也行,到时必须听从将令。’梁敏大喜,道:‘我一定听从霏儿的命令。那……我先回去了。’向长沙王行了礼便回营了。 “长沙王看着梁敏的背影,笑着对柳霏霏道:‘霏儿,你这个梁家哥哥不错呀。’柳霏霏道:‘对呀,梁家哥哥真的很好,武功好、打仗勇敢,还长的很俊朗。银铃,等打完了仗,你看有没有哪个尚未出阁公主、郡主,给他做个媒吧。’ “长沙王盯着柳霏霏,奇道:‘你让我给他做媒?你没有说笑吧?’柳霏霏道:‘我是说真的。梁家哥哥也不小了,该成个家了。’长沙王道:‘难道你没发现他心里的人是你吗?’柳霏霏一惊,道:‘银铃,这话不好乱说,我只把他当兄长。’ “长沙王叹道:‘你只把他当兄长,可是他却不是只把你当妹妹。就他看你时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只要不是瞎子都能感受的到。你如果心里没有他,就早点给他说清楚,不要误人误己。’ “柳霏霏突然心下烦乱,梁敏比她大几岁,所以她一直把他当成大哥哥,却不知他已经对自己动情。其实她本来年龄不大,对情愫也是懵懵懂懂,不知到底情为何物。但是她心里对梁敏却一直奉为兄长,在长沙王点明之后,她还是决定要给梁敏一个明确的态度。 “转眼已到申时,众将士均已准备妥当,梁镇一声令下,众将士向岳州开拔。梁敏与王龛在前开道,柳霏霏与长沙王、梁镇在后。军队一路偃旗息鼓,轻装急行,三个时辰后便快要到达岳州。柳霏霏令在离岳州城外十里停下来,派出斥候前去探得吴军情况。过不多时,斥候回报:‘岳州城外一切如常!’ “柳霏霏令队伍再行进五里,在此派出斥候。约莫半个时辰后,斥候回报:‘未发现吴军异常。’柳霏霏令再慢行三里,岳州城门已经隐约可见。 “柳霏霏令部队停下休息,不得发出任何声响,等待军令。此时已过子时,柳霏霏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却无任何言语。王龛眼见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岳州城就在眼前,却不攻城,不禁小声抱怨。 “长沙王也不明白柳霏霏是何缘由,小声问道:‘将军为何不动?’柳霏霏道:‘等待时机。’长沙王不再多问,他既然把权力交给柳霏霏,就要完全信任。此时该如何柳霏霏自有主张,自己也不便干涉。不仅如此,他还小声训斥王龛等人,要他们听从军令。 “到了寅时,一直镇静的柳霏霏突然站起,直盯着岳州城门看,时不时还踮起脚尖,想要看的更远。长沙王等人见她一反常态,明显感到她非常紧张,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柳霏霏慢慢平静下来,说道:‘估计他被孙羽识破了,还是退兵吧!’她这句话像是对长沙王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长沙王正准备询问,却有斥候回报岳州城上起火。 柳霏霏一听大喜,道:‘攻城……’”“啪――”的一声,只见说书人一拍惊堂木,说道:“一时烽火起岳州,天下扬名洞庭中!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章 富庶如蜀 - 幻柳 - 豆咪 众茶客听完,多半付账走了,只有少数几个还在继续品茗,谈天论地。中年人走到两个年轻人,说道:“二位公子,在下欲请二位品个茶,不知可否赏光?” 坐在上首的年轻人看了看中年人,又对左边的年轻人道:“你意下如何?”左边的少年道:“依你。”上首年轻人点点头,对中年人道:“既然先生有此美意,我们如何拒绝?请坐。”中年人向二人行了个抱拳礼,坐在右侧,说道:“天下名茶,首推西湖龙井,次为碧螺春。然茶茗之祖,却在蜀中。好茶者,必品蜀茶,不知二位可有兴趣一品茶香?” “上首年轻人道:“好茶者多为清淡雅士,我等年纪尚幼,不好茶。”中年人哈哈一笑,道:“二位公子年纪虽轻,却有吞吐天下之志,自是非穷酸儒生能比。”说完站起身向两个年轻人深鞠一躬,道:“外臣见过长沙王殿下,柳将军。” 二人立即起身还礼,一阵寒暄后分宾坐下。上首年轻人道:“先生如何认得我们?”中年人哈哈一笑,道:“殿下人中之龙,器宇轩昂,举手投足间尽显王霸之气,想要不识实非易事。柳将军今日着男装,面容俊俏,英气非凡。但一颦一笑却尽显女儿之态,时有娇羞,一见便知是女扮男装。在楚国都城对战事有兴致的年轻人,又是男女同行,除了殿下和柳将军,恐怕再无其他。” 上首年轻人道:“先生目光如炬,佩服佩服!”原来此二人正是长沙王和柳霏霏,因无聊来此饮茶,却不料遇到说书人正好在说他们的事,便多听一日,便被人识破了身份。 长沙王道:“先生高姓大名?先生唤我二人,必有见教。” 中年人道:“外臣姓赵,名季良。见教不敢,只因在下好游历天下,也交往了些达官显贵和天下名士。今番来到楚国,既然有幸见到大名鼎鼎的长沙王殿下和柳将军,岂有不结识之礼。”长沙王道:“原来先生乃游士。先生游遍天下名山大川,真是幸事。只是先生自称外臣,却不知先生是哪国人?身居何职?”赵季良道:“外臣乃蜀人,现为成都尹。” 长沙王道:“原来先生是蜀人。蜀地虽臣于大夏,但是地处偏远,道路难通,多年来无战事为祸,实乃乐土。”赵季良笑道:“殿下所言甚是。在下游历多地,四海皆为兵祸所害、民不聊生,只有我蜀地相安无事,百姓安居乐业。正是如此,在下才有空闲能四处走走。”长沙王问道:“先生到了长沙府,与成都府相较如何?” 赵季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笑不语。长沙王与柳霏霏对望一眼,不知其意。长沙王道:“先生有话可明说。”赵季良道:“依在下所见,长沙较成都差之远矣。”长沙王心头不悦,道:“长沙与成都均属古城,何以差之远矣?” 赵季良道:“蜀中百姓因未受战祸之苦,百姓生活富裕、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每到晚间,锦江河畔歌舞升平、丝竹悦耳。每年春季,浣花溪一带,歌乐喧天,珠翠填咽,贵门公子,华轩采舫,共游于百花潭上。楼阁亭台,异果名花,流溢其中。前有刘先主入蜀,行至绵州,与刘璋宴于涪城。先主见百姓生活无忧,富足安乐,遂曰:此间真富乐也!其他不说,单就蜀中每年所产粮食,就够大夏所有子民吃上两三年的。” 长沙王听完,一声叹息,却不言语。柳霏霏道:“先生所言不假,蜀地道路险阻,外敌不易进入,除非内乱,一般不会有大的战事。长沙地势平坦,又处于天下之中,乃四战之地,为各方势力所觊觎。千百年来战争反反复复,百姓想要安定的生活根本不可能,想要如成都般闲暇就更不可能。” 长沙王道:“今日听先生一言,方知蜀中生活美好。先生为成都府尹,必有功劳。不知先生愿意不愿意就在楚国,使我楚国百姓也能如蜀地百姓般幸福。” 赵季良道:“殿下好意外臣深感荣幸,只是在下不惯于束缚,只愿走遍天下山河,赏遍天下美景。请恕在下辜负殿下的美意了。”长沙王失望的道:“无妨。” 长沙王和柳霏霏出了樊楼,二人一路上无语。走了一会,长沙王突然道:“霏儿,你说我楚国何时能有蜀中那么富裕,百姓何时能像蜀民那样安居乐业?” 柳霏霏叹道:“要想国家富裕,百姓安居,只有结束战乱方可。如果没有一个真主统一天下,各国之间必然相互攻伐。战乱一起,国家不宁、百姓不安。”长沙王道:“这天下都已经打了一百多年了,还是没有真主降世,不知还要打到何时!可惜赵季良不愿为我所用,不然也可以其之法,使楚国稍微富足一些。” 柳霏霏道:“现下朝堂之上派系林立,各派固执己见,即使再有能力的人也无济于事。”长沙王点点头,道:“是啊,朝廷都没有统一意见,如何让下面的人用心做事。不过朝廷归朝廷,我作为世子不能因为朝堂不合就不管黎民百姓。明日我还是要去找赵季良,即使他不愿留下,也要让他找几个农桑的官员过来。” 柳霏霏嘻嘻一笑,道:“银铃,你平日聪明过人,今日怎的如此愚昧?”长沙王一脸茫然看着柳霏霏,不知其意。柳霏霏道:“赵季良身为成都府尹,负有重责。这样一个身居高位的人能随便离岗吗?他自言游历天下,夏凉齐燕吴越等国均有踏足。你想想他一个当官的不好好做自己的官,跑到各国去游玩,不觉得很奇怪吗?” 长沙王恍然大悟,道:“正是,他游历各国,必有深意。”柳霏霏道:“蜀地虽归属大夏,但是多年来多是自给自足,并不向朝廷纳贡。大夏虽然强盛,但是周边各国虎视眈眈,况且蜀道难行,兵不易到。所以即使蜀地不纳贡,夏帝也无力攻伐,便听之任之。蜀中经过多年休养生息,国富民强,估计是有些人不愿称臣,有了想法。赵季良周游列国,无非就是想看看各国的态度,以待时变而已。” 长沙王道:“不错,必是如此。蜀地之前已有人建国,被大夏灭掉。现两川节度使王元之就是当年灭蜀主将,之后一直镇守两川。这么看来,他是想找准时机,在大夏无法西顾的时候趁乱起兵。” 柳霏霏道:“既然他想要名,我们就帮他一回。”长沙王道:“如何个帮法?”柳霏霏道:“赵季良游于各国,无非是想知道各国的态度,希望有人支持,却又无法明说。我们就私下派出使臣,尊其为蜀王,修两国之好。如果他成事,必然会感激,到时互通有无,也为我们找个盟友。”长沙王大喜,道:“好,正该如此,我现在就进宫给父王禀明。” 柳霏霏因护国有功,被封为洞庭伯,食扈七百户,建伯爵府。但因府邸尚未建成,由朝廷出钱买下一处园第暂住。以长沙王之意是直接就叫伯爵府,但是因为园中有许多栀子花,开花时特别清香,柳霏霏将其定名为“栀园”。 柳霏霏回到栀园,管家早已在门口恭候,见她回来,上前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宫里来人了,要你明日参与早朝。”柳霏霏问道:“有没有说是什么事?”管家道:“没说,只说早点到,别误了时辰。”柳霏霏道:“我知道了,明日早点叫醒我。”管家答应了,行了礼便退下了。 柳霏霏自攻下吴国都城金陵,带回一百多名吴国俘虏,便被任命为国子监司业、洞庭伯。楚王本欲直接让她进中书省,但是朝臣大部分反对,最后实在没办法,只有给了个国子监的虚职。 不过柳霏霏对做官也没什么兴趣,很高兴的就接受了。一般情况下不用上朝,但是如果有什么大事时,楚王会提前通知让她进朝议事。既然让她明日上朝,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柳霏霏进入内庭,向父母请安。自朝廷给柳霏霏封了官后,其父母就搬过来和他一起住。本来他们是不想来的,最后是长沙王亲自去请,他们才过来。 第十一章 挑拨离间 - 幻柳 - 豆咪 第二天一早,伺候柳霏霏的丫鬟就把朝服准备好,叫她起床,然后用过早膳,上朝去。她来到宫门外,见很多大臣均已到了,只等时辰一到,就开门觐见。 柳霏霏与这些人都不熟,也没什么交情,只是远远现在一边等着。人群中看到了梁镇和梁敏父子,心下一喜。梁敏也看到了她,向她走了过来。 柳霏霏喜道:“敏哥哥,你也在呀,太好了。”梁敏道:“大王昨日通知我们父子今日上朝,不敢怠慢,所以一早就到了。霏儿,好几天没见到你了,你还好吧?”柳霏霏道:“我好的很,每天就是玩,好的不得了。寨子里的兄弟们怎么样?” 梁敏道:“父亲升了官,寨子里的是都由薛叔叔管理了。我经常回去,兄弟都很好。大家都很想你,有空我们回去看看吧。”柳霏霏道:“那可不行,我现在是内庭文官,他们是边关大将,不能走的太近……” 说话间,梁镇也过来了,另外还有几个大官,均和柳霏霏见了礼。其中一个约六十多岁,胡须有点长。柳霏霏记得之前上朝时见过他,好像是尚书右仆射,叫拓跋恒。笑意盈盈的向柳霏霏行了个抱拳礼,道:“柳大人,老夫有礼了。” 拓跋恒官居从二品,当朝宰相,柳霏霏连忙回了个鞠躬礼,道:“晚生不敢当。”拓跋恒哈哈一笑,道:“柳大人救国家于危难中,什么都当的。听说吴国的使臣到了,今日大王叫我们来,定是为了吴国赔款一事。柳大人不但救了国家,还为国家赚来一笔巨款,老夫这一辈子都没有做过这么大的事,我是真的佩服柳大人。” 柳霏霏道:“相国年少便与先王南征北战,建立起这么大个国家,这些岂是我一个小辈做的来的。论功绩,大人比我强太多了。”拓跋恒笑道:“柳司业年纪轻轻已经如此了得,将来成就可比我们这些老家伙高处不知多少。” 说话间到了辰时,宫门打开,众人纷纷上到朝堂。柳霏霏和梁敏因为官职较低,走在后面。来到大殿,长沙王已经到了,一见柳霏霏进来,就拉着她的袖角将她拉过去和自己现在一起。这是楚王给柳霏霏的特殊礼遇。因为想封她大官,被群臣反对,所以楚王就给她这个权力,上朝时可以任意站位、来去自如,不受官级限制,还可以随意进入后宫。 众臣按官级大小站好,楚王方才上殿,众人行跪拜礼,山呼万岁,楚王令免礼,众人起身。司礼太监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尚书左仆射姚彦章出班道:“启奏大王,有吴国使臣请求觐见。”楚王道:“见!”司礼太监道:“宣吴使觐见。” 过不多时,只见一太监引着一约莫三十左右的中年男人进殿。只见他双手抱拳,向着楚王一深鞠躬,道:“吴国使臣参见楚王。”楚王尚未开言,姚彦章却大声斥道:“吴使,见到我王为何不跪拜?”吴使道:“我为上国之使。我主为帝,你主为王,上国之使岂可跪下国之王?”姚彦章怒道:我主虽为王,但实则与你主无异。况你为败国之臣,安敢如此猖狂?” 吴使脸上一红,道:“楚王,今日本使乃是为两国交好而来,不是来论跪与不跪的,如果要辩及礼数,怕是舍本逐末。” 楚王道:“吴使既然不遵礼数,本王也不介意。先生极为两国交好而来,不知诚意如何?”吴使道:“去年曾与贵国有约,向贵国交付五百万银、一百万金、二百万匹布、五十万斤茶、二千头牛。但是因时间仓促,尚无法全部送达。我皇令本使先带二百万银、二十万金、五十万布、五十万茶及五百头牛到,以为两国交好之先头诚意,剩下的也会陆续到达。” 楚王道:“吴使,贵国可是很有诚意啊。只是不知这陆续到达是要多久啊?”吴使顿了一顿,支支吾吾的道:“这个,本使现在尚不清楚。我只负责本次交接,后续的皇上会另外派人松来。”楚王笑道:“好,贵国既然这么有诚意,本王也不好意思拒绝。贵国打算如何交好?” 吴使道:“我皇已有数月未见到母亲、孩子及嫔妃,望大王怜悯,让他们一家团聚。”楚王道:“骨肉分离确实是件痛苦的事情,本该让他早日团聚,以享天伦。只是此事非孤一人所能决定,还要问问各位爱卿是否同意。”吴使急道:“此乃大王一人决断之事,无需过问其他人。”楚王道:“先生不急,兼听则明嘛。众位爱卿都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左丞相姚彦章道:“吴使,你送来的这些东西与我们原本约定好的差距有点大啊,这让我们如何放心把贵国太后、太子等人交到你手上。” 中书令许德勋道:“就是。说好了给那么多,你却只给了这么多。如果我们把太后、太子、嫔妃、公主、世子这些人全部交给你,万一你只是把太后、公主带回去,其他人不见了,我们怎么向吴皇交代?” 右仆射拓跋恒道:“两位大人,我看吴使挺有诚意的,就一并让他带回去吧。这吴皇和母亲、孩子、嫔妃分开这么久了,肯定很是想念。你们想想,这见不到母亲、孩子,吴皇还是有多伤心啊。”说完后还朝着吴使狡黠一笑,很明显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反话。 这么一来,众大臣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意见都很一致,就是不会让他把人都带回去。 楚王对吴使道:“先生你也看到了,不是孤王不同意,是孤这些爱卿都不同意,这就没办法了。也不能让先生白跑一趟,我们把嫔妃和公主送回去吧。” 吴使心里明白不可能都带回去,他本想试试能不能把太子先带回去,但是太子的身份又太重了,对方肯定不会同意。这下虽然不能把太子和太后带回去,但是嫔妃和公主好歹也有十来个人,也算有功了,遂说道:“既然如此,本使先谢过楚王。只是本使来之前,吾皇曾有言,这些钱物只能交到柳将军府上。”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姚彦章道:“你吴国乃战败之国,这些钱财乃是赔款于我楚国,如何只交于柳将军府上?”吴使冷笑道:“吾皇有言,我大吴非败于楚,而是败于柳将军,而且协议也是与柳将军签订,故也只会赔于柳将军。” 司空崔颖道:“吴使此言差矣。固然是柳将军败了吴军,却是我楚军将士共同努力的结果。况且柳将军本就是楚国人,败于柳将军就是败于楚国,赔偿于柳将军自然也就赔偿于楚国。吴使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吴使道:“我吴国兵强马壮,就是要灭你楚国也不无可能。若是没有柳将军,就今日朝堂之上,有何人能退得了我吴国大军?据我所知,柳将军没有出战之前,这里好像有人说要投降的。若是没有柳将军,你们就是再多军队,又如何抵挡得了我军攻击?所以吾皇眼里,我们是被柳将军打败的,而不是被楚国的打败的。赔款只会赔给柳将军,而不是楚国。” 楚王看了一眼柳霏霏,道:“柳爱卿,你意下如何?”柳霏霏吓了一跳,立即跪下,道:“臣万万不敢。”楚王道:“爱卿快起来。”柳霏霏谢了恩,站了起来,心想:“吴人这招挑拨离间够狠的。” 楚王道:“吴使,你也看到了,就是你要给柳爱卿,她也不敢要。”吴使道:“这我不管,吾皇给我的命令就是把钱物交给柳将军。如若不然,我们宁可将这些钱物毁掉。现下这批钱全在汨罗江畔,我若今夜没有回去,他们就把钱全部融掉,倒进江里。” 楚王道:“你可够狠。你这么做,是不想要你们太后、太子的命了?”吴使道:“那我管不了,我只负责完成我的使命。” 吴使要把钱物交给柳霏霏,楚臣都要让交交给国家,两边就这样僵持了很久,最后拓跋恒道:“大王,吴使既然一定要坚持,依臣之见不防就由柳大人接收。吴使带着他的人把钱送到柳大人府上,由柳大人出面接收。同时朝廷派出两个重臣协助接收。”楚王想了想,道:“好,就依爱卿之言。吴使,你还有异议么?” 吴使道:“外臣无异议。”他当然无所谓,反正就是离间计,只要让楚王和朝廷对柳霏霏有了嫌隙就行,至于谁出面接受银子,没有差别。 楚王道:“如此甚好。你与贵国太子、太后也甚久不见,先去叙叙君臣之义。明日就将钱送到柳大人府上,由长沙王和衡王一同接收。” 第十二章 半个朝堂 - 幻柳 - 豆咪 衡王乃是先楚王的兄弟,现楚王的叔叔,叫昭賨。也是楚国的元老,朝中就属他的资格最老,派他去别人也没话说。 吴使向楚王行了礼,准备退出大殿。正当他到门口时,楚王大声道:“吴使,你们这招挑拨离间用的不错。”说完哈哈一笑。 吴使脸色一变,但随即镇定下来,也不说话,慢慢退出了大殿。 楚王待吴使出去后,对大臣说道:“众爱卿,吴国送来的这批钱物该如何处置,大家都说说吧。” 户部尚书许德连道:“禀大王,臣以为应归入国库,由朝廷统一安排。”楚王昭希惶道:“许爱卿所言有理……”尚未说完,却听兵部尚书丁思瑾出班奏道:“大王,许大人所言固然不差,但是臣以为现下国家面临最大的问题是兵力缺失。本次吴楚之战,就是因为吴国以为我国兵少将寡,且不堪为用,所以才敢悍然出兵攻打我们。所以以臣之见,我们应该用这些钱来扩充军备,加强战力。”昭希惶点头道:“丁爱卿所言甚有道理。还有其他想法的么?” 工部尚书齐禹奏道:“禀大王,皇城年久失修,房屋有倒塌之险,臣以为应该翻修皇城。”他刚说完,吏部尚书葛方周、礼部尚书章元功、刑部尚书邬安化等也纷纷奏请使用这些钱,一时间朝堂之上便吵了起来。起初还是各部尚书,后来各部侍郎也加进来,到最后连姚彦章,许德勋等人也加进来了。各人均是力呈利害,希望能把钱物争取过来。 昭希惶心下烦躁,怒道:“都别吵了,朝堂之上岂是你们吵架的地方!要吵就去菜市场吵。”对柳霏霏道:“柳爱卿,能有这么多财物,都是你的功劳,你以为该如何?” 柳霏霏道:“回大王,朝廷里的事臣不懂,也不便多言。臣比较赞成丁尚书的意思,国家要想不被欺辱,必须要有强大的军队。”长沙王昭若恤奏道:“父王,儿臣也以为丁尚书所言甚是。” 昭希惶略一沉思,问衡王昭賨道:“王叔,你意下如何?”昭賨道:“老臣老了,这些事情是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决定吧!”昭希惶又分别问了益阳王昭希惕、平阳王昭希恒、桂阳王昭希悟,均同意扩军。 昭希惶道:“既然如此,那就招兵吧。只是招多少合适呢?”丁思瑾道:“回大王,我国现有兵将大概是二十万,分别驻扎在外,京师禁军十二卫人数加起来才三万。臣以为至少应招十万以固守京师,强国再打过来的话,京师才有足够的兵力守卫。” 他此言一出,楚王尚未开言,吏部尚书葛方周便道:“丁尚书,此言差矣。我楚国虽不似中原大国那般地大物博,但也土地面积也不小。难道除了京师,其他地方都不属于楚国所有吗?何故招兵十万却只固京师?况且你是兵部尚书,招兵的规矩你应该很懂吧。我楚国自先王建国伊始,便是遵循各镇节度使自己招兵的规矩。如今既然要招兵,当然得各镇均要招纳。” 丁思瑾道:“葛尚书,你应当知道京师的重要性。国家不管多大,只要京师被破,朝廷便没了根基。只要京师不破,丢失的土地可以再光复。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有足够的兵力来保卫京师的安稳,其他的可以以后再定。至于大人所说的各镇节度使自己招兵,本官倒是听到过这种说法,但是我兵部却从未有过此政令,不知大人那里可有此政令?” 葛方周道:“招兵一直是你兵部的事情,与我吏部何干?”丁思瑾笑道:“正是如此,招兵是我兵部的事,你吏部为何要来干涉?” 益阳王昭希惕吭了一声,道:“丁尚书,朝堂议事,大家各抒己见,也没什么不妥吧。何况葛尚书所言不虚,先王在世时,常让我们自己招兵,这是自建国便传下来的规矩,如何到了这里便行不通了?” 丁思瑾道:“益阳王说的是!先王建国时确实说过这话,那是不假。然而那时先王本来军队不多,需要扩充队伍,所以才有此言。但是在建国后他从来没有让兵部起过这个政令,更没有让门下省发布过这个政令。今日国家安定,权力集中在朝廷,当然不能再让边镇自己招兵买马。” 益阳王昭希惕怒道:“丁大人,先王说过的话就是圣旨,纵然没有明确下令,也需要遵守,你这般公然质疑先王,可是想要造反?”转头对楚王昭希惶道:“大王,此人公然藐视先王,必要斩首以正视听!” 昭希惶道:“大王兄,你别生气。方才你也说了,朝堂议事,各抒己见嘛。丁大人也不过是按章办事,何来藐视先王之说。不管怎么招兵,那都是为了国家,大家目的一样,何必弄的两败俱伤呢!” 昭希惕怒气未消,哼了一声,道:“那就请大王决定该如何吧。”昭希惶道:“葛爱卿之言甚是有理,楚国的土地必须要守住;但是丁大人之言也不差,京师重地需要重兵把守。两边都有理,这让孤很是为难呀!” 平阳王昭希恒道:“这有何难?大王兄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父王传下的军令,当然需要遵守。你就直接下令让各地自己招兵就行了,何必废那么多口舌。” 昭希惶看了眼桂阳王昭希悟,却见他两眼直勾勾的看着脚下,好像没有听别人说什么,不禁皱起眉头,默不作声。昭希恒大声道:“王兄何故不说话,难道是对父王的命令有质疑?” 昭希惶心下大怒,心想:“你们只拿着父王的话来压孤,对孤咄咄相逼,哪里半分君臣之礼。今日若遂了你们的愿,日后岂不是更加猖狂?无论如何今日不能听你们的。”说道:“招兵非一朝一夕之事,此事今日暂且不定,改日再议。”说完就准备起身退朝。 昭希惕厉声道:“大王,事已说到这个份上,如何半途而废?还是请大王今日便做个决定吧!”昭希惶无奈,只有又坐了下来。 柳霏霏此前一直不说话,这时突然说道:“大王,臣有一言请大王定夺。今日议招兵之事,乃是为加强国家兵力,不管哪种方式均是可行。但是就上次战事结果而言,臣以为可统一招兵,然后各镇可自行选择士兵。益阳王镇守北方岳州、朗州,乃是重地,可先行选择。待各镇选好后,由朝廷统一派人训练一年,战力提升后便派回边镇。这样既能提升军队的战力,各边镇也能补充兵力。衡老王爷,你觉得晚辈这个主意如何?” 衡王昭賨点头道:“柳大人此法是个好办法。希惕,你怎么看?”昭希惕沉吟了一下,道:“王叔,此法虽好,但是毕竟不是自己熟悉的士兵,用起来不顺手啊。” 昭賨道:“士兵都是一样的,没什么顺不顺手的,就这样决定了。大王,你下令吧。”昭賨乃是老臣,是建国楚王的亲弟弟,他说的话没人敢不听。 昭希惶大喜,道:“柳爱卿,吴国要把钱送你府上,你就把二百万银留下招兵。剩下的二十万金和绫罗绸缎、茶叶等交由户部,放入国库以备后用。招兵的事宜就由你来完成,兵部全力配合。退朝!”说完立即起身走了。众臣跪拜毕,才按序退出。 长沙王昭若恤叫住柳霏霏,道:“霏儿,我王奶奶想见你了,和我一起去拜见老人家吧。” 王太后袁氏是先王的原配,为昭氏生下了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五个儿子,老二和老三先后继承楚王爵位,但是均不过两三年就薨了。现在位的是她的第三个儿子,也是先王的第四个儿子。老大益阳王是庶出,所以先王并未将爵位传与他,也正是如此,益阳王才处心积虑想要夺位。因为有袁氏在,才一直未能得逞。柳霏霏见过袁氏几次,觉得她是个非常随和,非常慈祥的老奶奶,所以很高兴的答应了昭若恤。 二人边走边说话。昭若恤道:“霏儿,你方才为什么要提出那个方案?这不是增强他们的力量吗?以后要打压他们就更难了。” 柳霏霏道:“方才朝堂上那种情况如果不退让又能如何!现下没有能力拔掉他们,只有忍耐。何况我们有一年的时间来改造这些士兵,到时候你觉得他们还敢要吗?” 昭若恤一点就通,笑道:“对啊,经过一年的训练,这些士兵都会听从我们的,那时把这些人派过去,他们只会觉得是我们安插在他们身边的人,根本不会接收。就算接收了,也不会被重用。” 柳霏霏道:“益阳王当然想到了这层,所以他并不同意。只是碍于衡王面子,他不敢再争辩而已。”昭若恤道:“难怪你要问衡王的意见,却不问父王的意见,原来你早就看清楚形势,朝堂上只有衡王能压得住益阳王。”说着叹了口气,又道:“如今朝堂之上有一半是他的人,所以才敢如此嚣张。如果没有衡王牵制,真不敢想象今日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柳霏霏道:“现下有衡王制衡,但是衡王毕竟年事已高,也管不了他多久。我们需要加快速度,赶快培养自己的势力,才能和他抗衡。”昭若恤道:“你说的正合我意。只是要培养自己的势力谈何容易!”说话间已到了太后的寝宫。 第十三章 杨柳依依 - 幻柳 - 豆咪 昭若恤和柳霏霏上前向太后请了安。袁氏很是高兴,拉着二人的手,让他们分别坐在自己的两边,说道:“我的好孙儿,你们可来看我这个老太婆了。” 昭若恤撒娇道:“奶奶,孙儿天天都在来看你,你就是恋不住我的好。”袁氏哈哈一笑,道:“我孙儿孝顺,奶奶怎么会记不住。”转头对柳霏霏道:“霏儿,奶奶老了,没多少时间了,你也要多进来看看老太婆。” 柳霏霏道:“太后,你老长命百岁,万世不老。”袁氏笑道:“万世不老?那不成妖怪了,还是不要了。霏儿啊,叫我奶奶就行,见太后太生分了。”柳霏霏面露难色,道:“这样不好,君臣有别……” 袁氏脸色一沉,道:“什么君臣,你到了我这里就是我孙儿,只有祖孙情,没有君臣之说。”昭若恤道:“霏儿,你就听奶奶的,不用拘礼。”柳霏霏点点头,叫了声“奶奶”,袁氏非常开心的答应了一声,对丫鬟道:“去把我给霏儿做的衣裳拿过来。”丫鬟领命而去。 过不片刻,两个丫鬟捧着一套崭新的衣服过来。袁氏道:“霏儿,奶奶给你做了套衣裳,你去试试是否穿得。”柳霏霏行了个礼,道:“谢奶奶!”随丫鬟到内室。 过了一会儿,柳霏霏穿着新衣裳出来。是一套淡黄色针织缂丝云纹衫,胸前一朵白色栀子花,上面两只五彩斑斓小蝴蝶,栩栩如生。裙边一排流云图案,镶嵌金丝。 柳霏霏本来就很美,且脸型娇小,带有几分可爱。这套衣服穿上并不大气,反而显得更加小巧,让人一看就有想保护的冲动。见其绫罗飘带, 甚是美丽,昭若恤不禁看的呆了。他从小在后宫长大,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可是与面前的柳霏霏比起来,简直都是不值一提。 袁氏叫声好,道:“我的霏儿果然是天上仙女,人间可没有真的可人的人儿。恤儿,你说是不是?”昭若恤道:“奶奶说的是,霏儿本来就是仙女。”袁氏道:“那你还不快点把人家娶过来!” 柳霏霏本来被夸的就不好意思,一听袁氏要昭若恤娶自己,更是羞得满脸绯红。 昭若恤嗔道:“奶奶,你又胡说了。你都说了人家是仙女,我哪里配得上人家!”回头对柳霏霏道:“霏儿,奶奶老糊涂了,你别听他的。” 袁氏用拐杖轻轻打了一下昭若恤,道:“是我老糊涂了,我不管你了。”又拉着柳霏霏的手,道:“霏儿,你是奶奶乖孙儿,记得多来看看我啊。”柳霏霏点点头,嗯了一声。袁氏道:“恤儿,你和霏儿出去走走。本宫乏了,要休息了。”昭若恤和柳霏霏行了礼,退出寝宫。 昭若恤不好意思的说道:“霏儿,奶奶他胡说的,你别在意。”柳霏霏道:“我知道,我不会在意的。”昭若恤长吁一口气,道:“那就好。” 二人一路慢走,却见一个太监领着一老一少两个人向这边走过来。一个约四十岁左右,一个年轻大概约莫十七八岁。走的快要近时,昭若恤道:“杨太医,这是去哪里?” 二人见是长沙王,立即行礼。年龄大的道:“我父子奉大王之令前去给旬妃娘娘诊病。”昭若恤问道:“旬妃娘娘怎么了?”杨太医道:“旬妃今日不进饮食,心口烦闷,不知何故。” 昭若恤“哦”了一声,对柳霏霏道:“霏儿,这位是宫里的首席太医杨大人,后面的是他的公子杨沅夕。”又对杨氏父子道:“这位便是挽我大楚于不倒的柳霏霏柳将军。”三人互相行了礼。 昭若恤道:“杨大人快去给旬妃诊病,不要耽搁了。”杨太医向二人行了礼,大步而行。杨沅夕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眼昭柳二人,不知道昭若恤给柳霏霏说了什么,只听她嘻嘻一笑。杨沅夕莫名的一阵脸红,立即转过头跟着父亲而去。他当然不知道,就在他转头离去的时候,柳霏霏也回头看了他。 昭若恤道:“霏儿,天色尚早,现下到哪里去?要不又去听说书。”柳霏霏道:“我不去了,大王要我负责招兵,我要去兵部和丁尚书商讨一番。” 昭若恤道:“父王让他配合你办事,让他来找你就是了,何必去找他。”柳霏霏道:“他是正三品尚书,我是小小的国子监司业,差了好多级。况且他是老前辈,我一个晚辈后生,岂能让他来找我?”昭若恤笑道:“好吧,我陪你去,也给你撑撑场面,省得当时候他给你脸色看。” 第二天一早,昭若恤和昭賨就来到了“栀园”,过不多时吴使就将金银布匹等物送了过来。经过专人清点后将布匹、茶叶和金子送到国库,五百头牛送到御马监喂养。剩下二百万两银子留下,作为征兵的经费。 柳霏霏将梁镇和王龛叫了过来,让他们拿了十万两银子去奖赏上次征战的将士。王龛本来看不上柳霏霏,觉得她一个小女孩没多大本事。 但是跟着她不但打赢了仗,还得了不少好处。在攻下鄂州后,柳霏霏让他请城里的望族、商人吃了顿饭,并让他在席间说了几句“不知道士兵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来”之类的话,第二天这些人便送来了四十几万两银子。 柳霏霏让他自己留下五万两,其他的上交朝廷。王龛虽然在禁军任职,官职也不低,但是一下就收下五万两银子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自然高兴的很。之后鄂州的商人又陆续送来了十几万两银子,全部分给了下面的将士。这下王龛是真的服了柳霏霏,所以这次一叫,马上就过来了。 柳霏霏对二人道:“二位将军,我们今日的地位都是这些兄弟用生命换来的,亏了自己也不能亏了他们。不管是活着的、伤了的,还是死了的,都得将银两交到他们手上,或是家人手上,不能让兄弟们寒了心。”二人领命而去。 这些事情忙完,差不多也就中午时分。柳霏霏吃过午饭,小憩了一会儿。刚醒来不久,丫鬟过来道:“小姐,有人找你,说是兵部来的,管家安置在正厅,让我来报告你。”柳霏霏说了声“知道了”,然后让丫鬟帮忙简单的化了妆,这才去正厅见客。 柳霏霏到了正厅,一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见她过来,立即前来行礼,柳霏霏还了礼,问道:“大人何职,有何见教?” 那人道:“下官名叫高郁,现为兵部员外郎。昨日丁尚书要我写一份征兵稿文,下官写好后拿给尚书大人。他看了后没什么意见,让我拿过来给大人看看,需不需要改动一些。”说完从怀里拿出书折,交给柳霏霏。 柳霏霏接过,认真的看了起来。柳霏霏看的很高兴,稿文从招兵的原因,招兵的人数、人员的条件,到从那些地方招、招到之后在哪里建营,该怎么训练都做了详细的说明。柳霏霏看完后,说道:“高大人真人才,一个晚上就能把这些事情考虑的及其周到,还能写出来,真了不起。” 高郁道:“柳大人缪赞了。其实这些想法下官早在心里想了无数遍,只是一直没有时机写出来。今次遇到朝廷招兵,丁尚书又正好交给下官,所以才能这么快。”柳霏霏奇道:“大人难道早就预料到会打仗,朝廷会征兵?” 高郁道:“这有什么预料不到的。朝廷内乱不止,外部强敌环伺,打仗只是迟早的事。”柳霏霏道:“大人言之有理。既然大人早已看透其中关节,为何不将自己想法上疏朝廷?”高郁道:“下官给尚书大人说过很多次,尚书也明白其中利害。但是朝廷并不是大王说了算,说了也没用啊。” 柳霏霏点头称是,顿了顿,道:“高大人这篇征兵文稿写的很好,但是有几处在下不甚明了,请大人指教。”高郁道:“大人请讲,下官知无不言。” 柳霏霏道:“昨日丁大人在朝提出要征兵十万,想必大人应该知道。但是大人策论里说征兵最好不过三万,是何缘由?” 高郁道:“丁大人确实提出要征兵十万,那是他身为兵部尚书所考虑的,但是事实上却不能不容易做到。楚国地小人稀,除潭州、岳州、朗州等地相对比较富裕,人口较多之外,其余地方均是偏远山区,人口稀少、生活困苦,好多家里就一个男人为主要劳力,招兵并不容易。而且兵贵精不贵多!一支训练有素的猛虎之师,均可以一敌十。若能将这三万士兵训练成猛虎,好过十万无用之人。还有一点,我国自来就不富裕,虽然大人打败吴国,有了几百万的赔款,但是这些都是死钱,用了就没有了。人数招的太多,根本无力养活这么多人。” 柳霏霏道:“高大人眼光长远,所言甚是。这招兵人数多与少倒无所谓,只是你建议将贼寇招安,这又是为何?” 高郁道:“回大人:其实贼寇大多为农民,因天灾或人祸致其无法生活,这才做起打家劫舍的勾当,其实他们内心是不愿意这样做的。这些人要抢钱抢粮,要对付官兵的围剿,具有一定的战斗力。如果能将他们招安,补充到军队里,经过长期的训练,一定能成为有战力的队伍。” 柳霏霏点点头,道:“话虽如此,你不担心有些人不服管教,扰乱军营,甚至聚众哗变吗?” 高郁道:“这些事情当然要防范,只需将他们分开,各自安置到不同的队伍,再将容易闹事的剔出来就行了。他们大多是老实安分的农民,只要没有带头的人,就不需要担心闹事哗变。我国人少,很多不愿让家里的青壮当兵,要想招到自愿从军的不那么容易。将这些所谓的贼寇招安,既不影响当下农民生产,又能少了许多不安定因素,和乐不为呢?” 柳霏霏笑道:“高大人此举想法很好,就怕后面出现意外,到时候控制不住局势,那就麻烦了。”高郁道:“只要训练到位,根本不用担心。下官知道在横山南麓有一伙山贼,领头的外号叫插翅虎……” 柳霏霏噗嗤一笑,道:“插翅虎?他还真插了两只翅膀不成。高郁道:“据说他勇武过人,官兵剿了多次,都被他逃了,就像插了翅膀飞了,所以才起了插翅虎的外号。但是这个插翅虎从来都只劫富,不扰民。有为富不仁的商人从他的地盘过,他绝对不会放过,当地的农民他却从来没有骚扰过。” 柳霏霏眼睛看着远方,幽幽的道:“这种人做山贼,可惜啦!”高郁道:“谁说不是!这样的人,只要他肯投军,绝不可能生变。”柳霏霏点点头,低声道:“好,有机会该去会会他。” 高郁道:“下官听说这插翅虎桀骜不驯,仗着自己武艺高强,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当地官员围剿过几次,都失败了。朝廷也派过两次兵,也失败了。”柳霏霏笑道:“武艺高强?我不信有谁能高的过我强哥。高大人,你这个建议恐怕朝廷不会同意,不过你还是上呈吧。”高郁应了声“是”。 柳霏霏道:“高大人,你觉得将军营安在何处为宜?”高郁道:“下官以为,安置在岳麓山下、湘水河畔,离皇城近。若有异动,也能快速驰援。”柳霏霏道:“正合我意。高大人,就依你你的意见,交由丁大人上呈朝廷。”高郁向柳霏霏鞠了一躬,道:“下官领命。” 柳霏霏笑道:“大人无需见外。高大人有才,为何如今仍是个员外郎?”高郁叹了口气,道:“柳大人笑话了。下官在官场十几年,却总是因一些缘故,不得上司欢喜。最初我在户部任职,因得罪上级,被扔到工部;在工部又因同事排挤,被派到兵部。好在丁大人提携,给了个员外郎,不然下官可能还不知道被扔在哪里去了。”柳霏霏道:“大人仕途坎坷,令人动容。不过有千里马必然会伯乐,大人耐心等待,会有出头之日。”高郁再鞠一躬,道:“下官感谢大人。” 第十四章 俊俏小脸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送走高郁,觉闲来无事,又天色尚早,遂在街上闲逛。她无所事事的走到城南,见一药铺前围着一群人吵闹。她无心这种场合,想要离去,无意间却见药铺里站着一面容清秀的少年。柳霏霏觉得很是面熟,不自觉的就朝着走了过去。待走近一看,却是昨日在皇宫遇见的太医杨沅夕。只见一个药铺的伙计指着杨沅夕骂道:“臭小子,你快走,再啰嗦我就不客气了。” 杨沅夕慢声细语的道:“这位小哥,医者仁心,乃是济世救人的圣人,你们不管他们死活,却如何开的了这药铺呢?”那伙计怒道:“臭小子,我们的事不要你管,你要再叽叽歪歪,小心我让你出不了这门。”杨沅夕摇摇头,说道:“这是王城,难道还没有王法了吗?你们拒治病人在先,恐吓在后,就不怕我报官抓你们?”那伙计怒极反笑,道:“王法?我这就给你讲王法!”说着挽起袖子就打了杨沅夕一巴掌。 杨沅夕那料到对方会出手大人,一张俊脸立刻涨得通红,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怎么打人……”伙计道:“打你怎么了?你再不走还要打。”杨沅夕一手摸着被打的脸,一手指着门柱,大声道:“你们今天不给他们医治,我就不走,你们有本事打死我。” 柳霏霏随着杨沅夕手指着的地方看去,只见地上坐一个中年妇女,手里抱着个三四岁的孩子,依偎在门柱上,不停的抽泣着,小孩却闭着眼睛浑然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 那伙计大怒,举起手又要打。正要打下的时候却被人把手抓住,转头一看却是个小姑娘。他一甩手,想要把对方手甩开,却怎么甩也甩不开,而且手腕被对方抓的非常痛,自己越挣扎越痛,最后痛到骨髓,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叫都叫不出声。 杨沅夕眼见那伙计动手打过来,自己又躲不了,只有闭着眼睛挨打。过了片刻却不见对方打来,还听到伙计嚎叫,睁眼一看,只见一小姑娘一手捏着伙计手腕,那伙计已经疼得面色苍白,瘫在地上。杨沅夕喜道:“柳大人,你怎么来了?” 原来柳霏霏看那伙计太嚣张,又见杨沅夕受辱,遂出手阻止。她本是练过武功的,一个小小的伙计岂是她的对手,一出手便收拾了。 柳霏霏见也收拾的够了,放开了手,对杨沅夕道:“杨大人,你一个男子汉,怎么就只站着挨打,不知道还手啊?”杨沅夕脸上又是一红,道:“君子当以理服人,出手伤人非君子所为。” 柳霏霏脸色一沉,道:“杨大人是说我是小人,不该出手救你?”杨沅夕连忙又是摇头,又是摇手的道:“没有,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在下谢过大人救命之恩。”说完又是一个鞠躬。 柳霏霏看着杨沅夕呆呆的样子,笑道:“这还差不多。救命之恩到算不上,要不是我路过,你这俊俏的小脸估计要被他打成猪头了。”杨沅夕摸着被打的脸,憨笑道:“姑娘说的是。”柳霏霏看着他,突然想到方才自己说他“俊俏的小脸”,不由得自己的粉脸也是一红。 正说间,突然听到有人叫道:“是谁在这里撒野?”二人转头一看,却见内堂出来一个约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后面跟着和六十多岁的老头。 柳霏霏出手阻止伙计打人之际,那个坐堂的老头见不好惹,就进去叫了老板出来。此时伙计也缓了过来,躲到老板身后。 柳霏霏打量了一眼中年人,问道:“你是老板?”中年人道:“正是。不知本人如何得罪了二位,要来踢我的铺子?”柳霏霏道:“我不认识你,不想给你为难。只是你的伙计不知背后有什么人,天子脚下敢自称自己就是王法,老板可知道?” 中年人心下大惊,整个楚国敢自称自己就是王法的只有楚王一人,其他人要敢这么说就是大逆不道,是杀头的大罪。不过看对方的态度,好像也不是要将事情闹大,立即收起了刚才盛气凌人的样子,笑道:“我是个本本分分的商人,这个伙计是从乡下来的,不懂规矩,惹得二位不高兴,小老儿向两位赔罪了。” 柳霏霏道:“给我赔罪就不用了。这位公子和你们伙计好言好语说话,却被无缘无故打了一巴掌,去向他赔罪吧。”中年人向杨沅夕行了抱拳礼,道:“这位公子,在下教导无方,让你受惊了,请勿见怪。” 这老板能开个药铺,下人能如此嚣张,肯定是有后台。虽然下人口无遮拦,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但是现在也无真凭实据。他如此也只是不愿意把事情闹大而已,所以嘴上虽然说是赔罪,但是态度仍然有些傲慢。 柳霏霏也看清楚了这点,还没等杨沅夕开口,她便说道:“老板,我不知道你后面有谁,但是你知道这位公子后面有谁吗?”老板一怔,摇摇头道:“不知。”柳霏霏道:“这位公子的父亲是宫里的首席御医,他本人也是最年轻的御医。整个京城上至大王、太后、嫔妃,下至各级官员,都跟他很熟。就算你背后的人,见到他也会主动打招呼吧。” 老板心里一惊,暗道:“惹谁不好,惹了这么一主。”不管是谁,不管官有多大,身份有多尊贵,都是会生病的。御医虽然品级不高,但是跟上头的大人物都有接触,只要随随便便说他两句,自己这药铺就不要开了,甚至命都有可能没了。想到这里,不禁一身冷汗,连忙鞠躬道:“原来是杨太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转头对伙计吼道:“还不过来跪下给杨公子赔罪。”那伙计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立即跪在杨沅夕面前磕头认错。 杨沅夕道:“好了,打挨都挨了,赔罪有什么用?以后不要这样就行了。”指着倚在门柱的妇人,道:“现在可以给他们医治吗?”伙计连忙道:“可以,可以。”立即上前去扶起妇人,把孩子抱到大夫面前。 那妇人跪在杨沅夕和柳霏霏面前连连磕头,口里说着感谢的话。二人扶起妇人,让他坐下。 过不多久,大夫给小孩处了方,对妇人道:“孩子只是积食,吃几付药就好了。”妇人迟疑了一下,怯怯的问道:“真的只是积食吗?可是孩子好几天没吃过饱饭了,怎么会积食呢?”大夫叹道:“你们吃过白陶土吧?”妇人一怔,想了想,点头道:“前两天家里没吃的,就吃了一些。”  大夫道:“那就是了,孩子脾胃虚弱,吃了白陶土却运化不了,所以才会积食。我开几副药,吃了就会好的。”妇人道:“多谢大夫。可是,我没钱。方才就是因为没钱才……”老板道:“大嫂,不要钱,只要孩子没事就好。以后你在这里抓药,都不收你的钱。”妇人喜出望外,连忙跪下感谢,老板将她扶了起来。伙计很快就抓好了药,交给妇人。那妇人又挨着道了谢,拿着药走了。 杨柳二人见妇人走了,也准备离开。老板道:“杨公子,姑娘,今日是个误会,请二位不要见怪。还不知道姑娘……”他本想问柳霏霏名字,又觉得不妥,所以吞吞吐吐。柳霏霏明白他的意思,回眸一笑,道:“我叫柳霏霏。”老板又是一惊,一下坐在椅子上,半天起不来。 第十五章 年轻御医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和杨沅夕出了药铺,问道:“杨大人,你方才怎么跟他起的冲突?”杨沅夕道:“我方才从这里路过,正好看伙计把那妇人往外赶。我本着医者仁心的想法,就跟他理论,哪知道他那么嚣张,真的敢动手打人。”柳霏霏笑道:“这就是给你一个教训,不是任何人都明白孔孟之道的。对付豺狼要用对付豺狼办法,不然就会被豺狼吃掉。” 杨沅夕憨笑道:“多谢柳大人提点。”柳霏霏道:“你叫我霏儿就好,老是叫大人,听着别扭。”杨沅夕点点头,小声道:“霏……霏儿!”柳霏霏看着他脸比自己的还红,不由得噗嗤一笑。杨沅夕的脸更红了,低下头不说话。 柳霏霏道:“杨大人,我救了你,该怎么感谢我?”杨沅夕挠挠头,道:“你想要我怎么感谢你?”柳霏霏长叹一声,道:“你可真是个呆子!算了,各自回家吧。”杨沅夕见柳霏霏扬眉皱颦,生气时都美丽动人,心下砰砰跳,只愿与她多呆片刻也是好,忙道:“霏儿,你别生气,我请你吃饭吧。”柳霏霏秀眉一扬,喜道:“好,走吧。”拉着柳霏霏的手蹦蹦跳跳的就往前走。 杨沅夕生于官宦之家,自小熟读儒家经典,又因性格内敛,少与外人接触,长这么大还从未牵过女孩子的手。此时突然被一只细腻柔滑的小手牵着,只觉全身一颤,犹如被雷击一般,脑袋一片空白,如痴如醉的就跟着柳霏霏走。 牵着她的手,只觉得说不尽的舒服,只想一直就这样牵着,永不放开。抬头再一看柳霏霏,却见她脸色并无变化,就如妹妹牵着哥哥的手那么自然,完全就是小女孩心性。杨沅夕心下郝然,暗道:“杨沅夕啊,枉你熟读圣贤书,却尽是龌龊想法,该死!”想到这里,用力一甩,挣开了柳霏霏的手。 柳霏霏被他这个动作吓了一跳,一脸惊奇的问道:“你怎么了?”杨沅夕不敢直视钟奕,只说了声“没事”便大步向前走开。柳霏霏被弄的莫名其妙,跟着而去。 二人来到一家酒楼,店小二很热情的招待。柳霏霏选了和靠窗的位置坐下,笑着对杨沅夕道:“杨哥哥,你要请我吃点什么?”杨沅夕不敢直视她,低着头说道:“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吧!”柳霏霏随便点了几个菜,店小二拿着菜单到后厨去了。 柳霏霏看着浑身不自在的杨沅夕,问道:“杨大人,我是魔鬼还是洪水猛兽?怎么感觉你很怕我么?”杨沅夕连忙道:“没有,没有,你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是魔鬼、洪水猛兽什么的。我……我只是不习惯。”柳霏霏笑道:“你是不习惯和长得好看的女孩子说话么?”柳霏霏虽是说笑,但是在男人面前自夸长得好看,很是害羞,不由得涨红了脸,低下头去。 杨沅夕看着柳霏霏粉红羞涩的笑脸,更增几分美丽,更是心动不已,不由自主的说道:“霏儿,你真好看。”柳霏霏脸面更是绯红,薄怒道:“你真讨厌!”她本是生的美丽,年龄虽是不大,但是出落的亭亭玉立,如小荷露角,见到她的男人没有不说她漂亮的。她听得多了,也不为意。然而今日听得杨沅夕夸奖,心中却是莫名高兴。她虽然心中高兴,毕竟年幼,却也不多想,定了定神,说道:“杨大人,你我也算相识了,以后就是朋友了。小妹初出茅庐,以后还得杨大人多多指点。” 杨沅夕瞪大眼睛看着柳霏霏,道:“这话可不像你说的。”柳霏霏奇道:“那我说话该是什么样的?”杨沅夕摇摇头道:“不知道,反正就不像是你该说的。”柳霏霏笑道:“这不是官场常用的套话么,有什么不对的?”杨沅夕道:“可是你方才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对朋友怎么可以使用官场套话呢?”柳霏霏道:“不错,朋友就该以诚相待,不能虚情假意,是小妹错了,杨大人教训的是。”杨沅夕挠挠头道:“我怎么敢教训你。还有,你可以不要一直叫我大人吗?如果论官职,你是从四品,比我要高出好几个等级。”柳霏霏道:“好啊,你比我大,我就叫你哥哥罢。” 过不多久菜已做好,二人吃着菜,喝着小酒说着话。柳霏霏问道:“杨哥哥,你是弘农杨氏么?”杨沅夕尴尬一笑,道:“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么多年的战乱,我家的族谱早就不完整了。不过听我爷爷他们说我们以前是南人,后来因为躲避战乱迁到北方。几十年前北方战乱更甚,便又迁回了南方。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家里来了个远方表亲,带着个小妹妹,在我家住了大半年,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走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柳霏霏问道:“听说你是太医院最年轻的御医,是因为你用灶心土治好了太后的病,确是如此么?” 杨沅夕听得问起这件事,脸上不禁多了几分得意,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运气好。我爷爷和父亲都是御医,从小我就跟着他们学习,熟背各种医学典籍。因为父亲是太医院首席太医,经常带着我到太医院学习,和其他太医切磋技艺。在我十三岁那年,太后不知为何生了大病,泻下不止,还有脓血,太医均束手无策。有次太后发病,召太医诊治。当时我也在太医院,就随父亲入宫。但是他们仍然毫无办法,所以大王很是生气。我当时听父亲他们说了太后的病情,又见大王发怒,便小声说道:‘为何不试用黄土汤主之?’父亲连忙制止我,不让我说话。我声音虽小,却也被大王听见,问道:‘何为黄土汤?’我站在父亲身边,不敢说话。父亲回道:‘小儿不懂事,胡言乱语,请大王赎罪。’我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和其他太医如此噤若寒蝉,黄土汤主治脾虚阳衰、大便下血,正好对症,为何他们就是不用! “大王瞪了我父亲一眼,转而问我:‘你说,何为黄土汤?’我回道:‘黄土汤出自仲景伤寒杂病论,具有温阳健脾、养血止血之功效,主治久病脾虚阳衰、大便下血。方中以灶心土为君……’我本欲向大王讲解方义,他却问道:‘灶心土’是何物?我回道:‘灶心土就是灶台里长年经柴火烧结的泥土……’大王一听,大怒道:‘大胆,你竟然敢对太后用此等污物!’父亲大惊,立即跪下请罪。我也被吓到了,跟着父亲跪下,却说不出话,心中很是害怕。 “此时却听太后微弱的声音说道:‘大王勿怒,我想诸位太医多日来均无法治得哀家的病,想是病重的很。哀家本是不畏生死,只是这病痛折磨的厉害。既然有方,哀家也可试得。若是祛得哀家病痛,杨大人自是大功一件;若是治不了,也是哀家命该如此,怪不得人家小孩子。’大王闻言,便对我道:‘既然太后同意,你就处了方来。若治得了自然最好,若治不了你们就回家收拾东西滚。’ “我和父亲听了此言,顿时如释重负,谢了恩,我便处下方子,并自己抓药煎煮。太后了一剂后症状开始好转,连服几副后便痊愈了。大王和太后自是非常欢喜,便给了父亲和我很多奖励,并让我进入太医院行医。” 柳霏霏道:“难怪你能年纪轻轻就进入太医院,救下太后的命可是天大的功劳,同时让他们看到了你的能力。”杨沅夕摇摇头,叹道:“可是我父亲不这样想。回到家后狠狠的把我教训了一顿,还让我闭门思过一个月。”柳霏霏噗嗤一笑,道:“那是你活该,一个月算是少的。要是换了我,至少关你几年不准出门。”杨沅夕奇道:“这是为何?” 柳霏霏道:“黄土汤既是医圣名方,你道太医院那么多老大夫真不知道可以治太后的病?”杨沅夕道:“我当时也在想,这么简单的方子他们却为何不用。直到后来慢慢长大,才知道他们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用,更不敢用。”柳霏霏笑道:“看来你现在是开窍了。太后身份尊贵,谁敢用烧的乌漆墨黑的灶心土给她治病。若是治好了是应该的,但是用了那等污物,也是对太后不敬,一样可以治罪;若是治不好,不但是大不敬,更可以说是蓄意谋杀太后,诛你九族都是有可能的。” 杨沅夕叹道:“霏儿你果真聪明。我想了这么多年才慢慢明白的事,你一听就能明白其中关节。当时那么多太医在场,均不敢使用。他们都是常年浸淫在官场的老油条。他们明白如果治不好太后的病,大王最多说他们无能,该拿的俸禄一点都不会少;如果用错了药导致太后薨了,不但官位保不住,甚至命都有可能保不住。所以他们宁愿看着太后病情逐渐加重,却不敢轻易尝试变方。” 柳霏霏道:“对呀,这就是为什么令尊当时不让你多嘴,事后还要处罚你的原因。因为你的多嘴,救下了太后的命,也使你的名声大幅度的提升。事后肯定会有人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抓住机会在大王和太后面前露一把,而在你背后嚼你舌根的人也不在少数吧?” 第十六章 聚气救命 - 幻柳 - 豆咪 杨沅夕无奈的摇摇头道:“不错。无非就是我凭运气当上太医、投机取巧什么的。刚开始我是很气愤,时间久了我就看开了,也不生气了,他们要说就让他们说。”柳霏霏道:“你看的道是挺开的。”杨沅夕叹道:”嘴在他们身上,想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我能有什么办法。不说我了,说说你的事呗。“ 柳霏霏微微一笑,道:“你想知道我什么事?”杨沅夕道:“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就成大将军?”柳霏霏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愿意趟这趟浑水,可是不趟不行啊,谁让那些大老爷们没用呢!”她抬头看杨沅夕面有惭色,笑道:“杨哥哥,我可没说你。”杨沅夕尴尬一笑,道:“本来也是我们没用,守不住自己的家园,你说的也没错。” 柳霏霏望着窗外,幽幽的道:“我祖上是楚义帝熊心,因建都于柳地,也就是朗州。后来项羽杀义帝,其中一支子孙便以柳为姓,活跃在洞庭湖周边。我家是两百多年前从朗州迁到长沙,在洞庭湖边定居下来。我母亲李氏是前朝官家后人,也是逃难至此定居。两家人经过几百年发展,也算得上是当地的大家族。 “我爹爹很早就中了举人,但是他看到天下大乱,不愿出仕,便在乡里开了个私塾,教授学业。后来我爹爹娶了我妈妈,不久便有了我。据他们说,我出生的当天,从外地来了个很是瘦弱的中年人,还带着一个更加瘦弱的孩子。大概是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差点饿晕在我家门口。我爹爹见他们可怜,便给他们做了些吃的,还给他们换了衣服。估计逃荒时吃的少、睡得差,那孩子吃完饱饭后很快就睡着了。中年人看着天色晚了,想要离开,却又不忍心叫醒熟睡中的孩子,面色焦急,很是为难。我爹爹看出了他的心思,便留他们住下。” 杨沅夕叹道:“这对父子真是幸运,能遇到令尊这样的善心人。天下纷乱之时,各地逃荒百姓犹如洪流,吃不饱、穿不暖,真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柳霏霏道:“的确如此。他们很幸运,但是我更幸运!如果没有他们,现在就没有我了。当时我尚在妈妈腹中,之前一直无事,谁知当太晚上便发作起来。我爹爹很是高兴,便请来祖母和稳婆接生。谁知从入夜便发作开来,直到后半夜我还没出生。我爹爹非常担心,但是不能直接进去,只能在外等着。过了好久,稳婆才急匆匆的出来说道:‘柳相公,夫人流血不止,现下已经快虚脱了。’” 杨沅夕道:“生产时从发作到生出因人而异,一般需要一个对时。但是因为血流不止导致,气随血脱,应该是寐生。”寐生就是难产。 柳霏霏点头道:“正是。稳婆只会接生,却不会医病,眼见我妈妈血越流越多、气越来越脱,若是没了力气,不但我保不住,妈妈可能也会没命,我爹爹彻底慌神了。镇子上虽然有大夫,但是大半夜的谁愿意来触这霉头?” 杨沅夕皱眉道:“为医者不避生死,以救天下苍生为己任,这等生死关头,怎能坐视不理?”柳霏霏笑道:“你是高高在上的御医,整个国家没几个医者能有你这般觉悟。自古以来女子经血便被视为污秽之物,女子生产时更被视为阴邪之地。你何时听说有医者接生的?”杨沅夕想了想,摇头叹息。 柳霏霏继续说道:“正当大家乱作一团时,白日的中年男人一头闯进房间,将右手手掌对着我妈妈头顶百会穴。众人都是一惊,我奶奶很是生气,要将那男人拉出房间,却根本拉不动。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我妈妈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声音也大了起来。后来大家才知道,原来这个中年人是个武学高手,他用内功为我妈妈续气。就着那中年人给的气,我也终于出生了。” 杨沅夕道:“百会穴乃人体诸阳之会,所有阳经汇聚于此。武学大家可以用自身对气的强大修为,通过百会穴传到别人体内,达到稳定气血的目的。看来这位武学高手对气的修为非常之高,普通武学高手是达不到这个程度的。” 柳霏霏笑道:“杨哥哥不愧是医学大家,懂得真多。”杨沅夕脸上一红,道:“我是什么大家,不过初窥门径而已。”柳霏霏道:“你倒无需过谦。中年人见我妈妈有所好转,便停了下来,对我爹爹说道:‘我暂时用真气为尊夫人续气,但是也不过数个时辰,必需要有灵药为夫人回阳补气方可。’” 杨沅夕道:“不错,因大出血导致气随血脱,最后出现阴阳离决,需要回阳救逆、补气止血,回阳可用附子,补气最好用千年人参。可是千年人参属于珍贵药物,且价格昂贵,普通药堂根本没有。不过救急之时,几十年的人参也可以了。” 柳霏霏道:“就是啊,千年人参对于我们小地方的人来说也只是听说过,从来没人见过是什么样。我爹爹刚开始见我妈妈情况好转,心里还很高兴,一听说要灵药,不禁叹气:‘现下哪里去找什么灵药啊!’一旁的稳婆说道:‘我听说长沙城东怀仁药铺的老板收藏了一只千年人参,曾有多人出价千两银子求 购,均被他拒绝。’我爹爹心里一沉,道:‘人家千两白银尚且不卖,我就是变卖所有家产也凑不够百两,如何求得?’中年人道:‘恩公,你白日救我父子,现下是我报恩之时。你目下先找郎中为夫人医治,保住气息,人参交给我来办。’稳婆道:‘去长沙城取药,来回一百多公里,如何来得及?’中年人道:‘不怕,两个时辰内我必回。’说完就出门而去。 “我爹爹不敢怠慢,也顾不得什么忌讳,打起灯笼就去找镇上的大夫。我爹爹平素在乡里教书,人缘倒是不错。大夫一听,说道:‘夫人气血虚脱、阴阳离决,需先用四逆汤回阳救逆,再用四物汤补血行气。我马上给你抓两副药,然后随你去。’我爹爹甚是感激,等着大夫抓好药,便疾步返回。此时我妈妈气息又很微弱,大夫立即吩咐我爹爹去煎药,他用银针分别刺入我妈妈的百会、迎香、水沟、血海等穴位,使我妈妈的阳气不至于散的太快。过了大半个时辰,爹爹终于把药煎好了。我妈妈虽然气息微弱,但是还是有点意识,给她喂药还是能吞咽。喂了很久,终于喂了小半碗药,妈妈的气息也稳定了一些。却还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面上毫无血色,爹爹心里难过极了。 “就这样静静的等着,所有人都不说话,都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有静静的等着, 直到中年人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手里拿着一支千年人参,大家心里才松看口气。大夫喜道:‘有这千年人参,夫人有救了。快去把人参的须磨成粉末,放在夫人舌下,再切下一片,用三碗水煎成一碗水为夫人服下。’爹爹正准备接过人参,中年人却道:‘不用这么麻烦。’只见他用手扯下两根参须,双手一用力,参须立即变成粉末,然后掰开妈妈的嘴,将粉末撒在舌下。我爹爹心下惊奇,对他更是感激。 “此刻天色逐渐亮了起来,妈妈经过回阳、补气等治疗,面色逐渐红润起来。过了一个时辰,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爹爹开心极了,眼泪差点留了出来。他跪在中年人面前,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中年人大惊,也跪在我爹爹面前,说道:‘恩公不必如此,若是没有你,我们父子不知能否活下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爹爹道:‘兄台救命之恩,岂是一碗饭能比得了的,今后你便是我们的恩人。’爹爹刚说完这句话,我便叫了一声。他二人相视一笑,彼此扶起对方。 “我妈妈经历过失血,身体很差,却好在有好药,今日后便可以下床行动。又过了十余日,便已行动如常,只是时常感觉乏力,想是失血后的后遗表现。我爹爹因感念中年人的恩德,向族长买了一块地,给他们父子盖了房子,使他们不再漂泊。后来我长大了一些,还让我拜他为义父,认那个孩子为兄长,也就是我强哥。” 杨沅夕道:“原来如此!常听说你身边有个神秘高手随时保护你的安全,没有人能近的了你的身,想来就是你这位兄长罢?” 柳霏霏点头道:“是的。强哥比我大几岁,一直跟着他父亲学武,已经尽得其父真传。我慢慢长大,也跟着义父学武。但是近身搏斗并不是我一个女孩子该做的事,所以我只是学了一些呼吸吐纳的功夫,还有一些轻功本事。我想万一要是遇到坏人,打不过人家却可以逃跑嘛。”说完便是嘻嘻一笑。 第十七章 劝战迎敌 - 幻柳 - 豆咪 杨沅夕也笑道:“这倒是不错,也挺符合君子道义。”柳霏霏道:“恩,所以我轻功是很好的。后来又学了一些射箭和防御的功夫。后来再大一些,我便迷上了义父家里的兵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家的兵书很多,他每次外出总是会收集一些兵书回来,我问他为什么,他却闭口不言。但是他看我喜欢,便一点点的讲解给我听。我学武没什么长进,背兵书却是一看就会。后来他经常看着我叹气:‘可惜你是女孩子,不然必能建功立业、平定天下。’我听了也不服气,道:‘谁说女子就不能平定天下?远有妇好保家卫国、近有平阳公主协父建国,女子哪里不如男子了!’义父缕着胡须笑道:‘好孩子,有志气,比你那个不成器的哥哥好多了。’ “其实这些话也只是说说罢了,我也没想过有一天真能统帅千军、驰骋疆场。直到那天,吴国无端挑起战端,而我国将士居然毫无作为,三天丢掉了十余县。我爹爹从小经过儒学熏陶,虽然不愿出仕,但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却时常铭记于心。国家如此不堪,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毫无办法。我看着他忧心忡忡,便想替他分忧,遂和强哥一商量,瞒着他们找到了沙咀寨的梁将军,愿与他们共同击退来犯之敌。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当时只想能击退敌人,为父亲分忧,并没想到会建立这么大的功劳。” 杨沅夕道:“这正应了那句话: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你就是天上的武曲星降世,赛过那韩信、李靖。”柳霏霏脸上一红,道:“杨哥哥你可别取笑我,那淮阴侯、卫国公可是兵仙、兵圣,我给人家点茶倒水的资格都没有。”杨沅夕笑道:“总有一天你必然会和他们齐名的。只是我听说梁镇曾是跟着先王打过天下的,一般人他可不放在眼里,怎么可能会听你的。你一句‘愿与他共击来犯之敌’,却把当时的凶险说的太过简单了罢?” 柳霏霏呵呵一笑,道:“凶险谈不上,当时也的确费了些口舌。当时岳州已失,从岳州到汨罗江的几个军寨要么投降、要么弃寨而逃。梁镇虽然没有逃,但是也有要跑的心。我找到他们的时候,见我一个小姑娘要跟着他们打仗,都是哈哈大笑。我不在乎他们嘲笑,给他们说我有打赢吴国的办法,他们却并不以为然。梁镇笑道:‘小姑娘,打仗是大老爷们的事,你们小孩子就不要掺和了,回家玩去吧。’我冷笑一声,道:‘将军自诩战士,为何不敢和敌人一战?’梁镇脸色一沉,道:‘谁说我不敢和敌人一战?’我道:‘吴军渡过长江,三天占领我国十余县,可见有人抵抗?将军眼下虽然身在军中,估计早就想好怎么逃跑了罢!’其实我当时并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这么说只是想激他一激。梁镇怒道:‘胡说,我十几岁跟随先王征战,何时做过逃兵!’我又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将军和敌军决战!’ “梁镇到底是老江湖,被我一激虽然生气,但是立即反应过来,说道:‘敌军数万人,我这里不过千余人。我虽早就做好为国捐躯、马革裹尸的念头,可是我不能让属下的兄弟做无谓的牺牲。如果我把队伍带过河去,会合对岸的禁军固守,尚有击退敌军的希望。在这里完全就是送死,没有一点意义。’我心里来气,暗想:‘这些人真是不要脸,明明贪生怕死,说出来的话却是冠冕堂皇。’冷笑道:‘说来说去还不是怕死,想一走了之。’其实我错了,现在很后悔当初这么说。他们的确怕死,但也是有血性的好男儿。梁镇听我这么说,满脸通红,哼了一声,道:‘小姑娘哪里懂得军国大事。来人,送两个小孩出去。’ “说完,他身边两个士兵过来,要将我和强哥带出山寨。我向强哥使了个眼色,他会意,立即出手向梁镇攻去。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梁镇和几个副都指挥使、指挥等都没想到我们会突然出手,更没想到强哥武功如此之高,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梁镇已经被强哥制住。我对梁镇道:‘梁将军,我们是楚国人,国难当头应当为国尽忠、为君分忧。敌人虽然有数万人,但是一路势如破竹,心中必生骄气,这时定然会贪功冒进。我军只需找个地方设好埋伏,就能击退敌人。我们在此拖延,为朝廷调集人马争取时间。只要他们集中大军,到时必然能反击敌人。将军是聪明人,一旦反击成功,头功自然就是将军的。’ “梁镇听了好像有点动心,但是随即说道:‘小姑娘想的是不错,不过朝廷上的事你可能不太清楚。我估计到时候我们全都死光了,朝廷的援军却还没有到。’我低头不语。他说的倒是有可能。毕竟调集军队需要时间。我们以千人对数万人,能伏击一次两次,却不可能支撑太长时间。我转头看向其他人,见他们眼神无光,想来都不愿意坚守。我一声苦笑,道:‘背后就是汨罗江,过来汨罗江就是长沙。今日放弃这里,明日吴军就可能渡过汨罗江,到时候长沙城无险可守,只能任人宰割。先王创下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楚国人民又将陷入无尽的水深火热之中。想不到我楚国居然没有一个血性男儿。强哥,我们走吧。’ “我当时真的心灰意冷、无可奈何,这些人根本就没有精气神,他们根本不可能为了国家战斗。我准备离开,却见一个身影拦在我面前。我抬头一看,是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年轻人。他长的很高大、很俊俏,眼神中透着一股光芒,那是一种渴望,一种对猎物的渴望,正是我需要的那种眼神。 “他挡在我面前,说道:‘姑娘,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是否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笑道:‘我想来就来的了;想走,你们这里谁也拦不住。’少年道:‘姑娘这话说的很霸气,我很想想姑娘请教。不过如果和姑娘比试,赢了固然不光彩,输了更是丢人。我还是向姑娘身边这位兄台请教吧!如果你们输了,请自便;如果你们赢了,全寨上下听凭姑娘指挥。’ “我心头一喜,道:‘你说话可算得数?’少年道:‘自然算的数。’我不信,转头望向梁镇。梁镇眉头一皱,道:‘敏儿,你可想清楚了?’少年道:‘父亲,这位姑娘说的没错。今日我们走了,便就是亡国奴。国都没有了,要命何用!’梁镇叹了口气,点点头。 “我对强哥的武功是极为自信的,在我心里,就没有人能赢得了他,所以很爽快的答应了。不过这次我有点自信过头了。这少年是梁镇的儿子,叫梁敏,就是我后来的结义兄长。后来我才知道,他天生神力,几岁时便力能扛鼎。之后梁镇又请了武学大家教他武功,练得一身的好功夫。所以在沙咀寨他的意见往往决定最后的结果。 “不过他武功虽然很高,好像还是高不过强哥。他是属于刚猛类的,临敌之时讲究势大力沉,快速打倒敌人;强哥是刚中有柔、柔中带刚,慢慢拖垮敌人。经过几百个回合比试,强哥逐渐占据了上风。敏哥哥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便主动放弃了。 “他之前说过,只要我们赢了就听我指挥,这下没有人反对。于是我就在羊肠沟设置了埋伏,打退了吴军的先锋。将士们见吴军退了,士气也就高涨起来。之后长沙王带着援军到来,我们不但乘势夺回了丢掉的城池,还打到了吴国国都。” 杨沅夕道:“这一仗不但挽救了楚国,还打出了楚国的气势,让其他国家以后再也不敢小瞧我们了,这都是霏儿你的功劳。”柳霏霏道:“这哪里是我的功劳,这是那些将士的功劳,没有他们拼命报国,哪里能有今日。”杨沅夕道:“那也是你指挥的好才行啊。”柳霏霏微笑道:“谢谢杨哥哥你这么夸奖我,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杨沅夕轻声道:“梁敏人长的好看,武功又高,还是将门之后,要多么优秀的女子才能配的上他?”柳霏霏并没有理解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听他赞美梁敏,很是高兴,笑道:“就是,敏哥哥那么好,一定要很优秀的女孩才能配上他。你经常接触达官显贵,有没有听说非常优秀的女孩,给他介绍一下?”杨沅夕蓦的抬起头看着她,道:“你让我给他做媒人?”柳霏霏点头道:“对呀。敏哥哥也不小了,该有个家了。之前向殿下提过,不过他好像忘记了,我不好再提。”杨沅夕心头一喜,说道:“好,我一定帮他找个非常优秀的姑娘!” 第十八章 知己知彼 - 幻柳 - 豆咪 距离上次朝堂议事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但是征兵的文书始终没有下来。柳霏霏也不在意,这事有人比她更着急,自己到落得清闲自在。这一个月中昭若恤没来找过她,估计是有很多事情要忙,没有时间。杨沅夕也没来,可能是每天有看不完的病人。其实她不知道,杨沅夕来过几次,但是每次走到门口就停了下来,矗立良久,又默然离开。这段时间没有人来打搅她,便静下心来学习。 这日午后,柳霏霏看了会书,便在楼阁上小憩。过了一会儿,丫鬟跑过来道:“小姐,长沙王殿下来了,在正厅等你。”又走近了两步,小声说道:“小姐,你可要小心。不知为何,殿下非常生气。”柳霏霏一怔,笑道:“他生气他的气,我小心什么。”吩咐丫鬟整理衣衫,打扮了一番才出去。 柳霏霏走到大厅门口,只见昭若恤在厅里来回踱步,很是焦躁,遂上前问道:“殿下这是怎么啦?”昭若恤见她出来,高兴的道:“霏儿,你终于出来了。”柳霏霏端起桌上的茶,递给昭若恤,道:“是谁惹得殿下这么不高兴?”昭若恤接过茶杯,拿到嘴边要喝,但是顿了一下,又放下,道:“还不是那群老不死的。上次朝堂上已经决定要征兵,可是下来后却都不起草圣旨。父王催了几次,都找各种理由拒绝。今日在上朝,父王再提及此事,那群老东西依然找理由推脱,最后弄的不欢而散。哼,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他们全部砍了!” 柳霏霏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道:“银铃,说话小声点,隔墙有耳。”昭若恤依然气冲冲的道:“怕什么,这是在你家里,又不是在外面。”柳霏霏道:“殿下在自己家里敢乱说话么?”昭若恤一怔,随即明白。柳霏霏现下虽然官职不高,但是是国王依靠的重臣,已经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岂有不在其周围安插眼线的!昭若恤点点头。 柳霏霏笑道:“银铃,你多日不来,我在后院又置了几株栀子花,我带你去看看。”昭若恤会意,喜道:“好啊,你们女孩子就是喜欢花花草草。” 柳霏霏带着昭若恤走到后院。这里比较开阔,周围有没有人一眼就可以看到,说话也不怕别人听见。柳霏霏指指点点的向昭若恤介绍着自己的花园,很是开心,真真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可是满心怒气的昭若恤却没那么好的心情赏花,不悦的道:“霏儿,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如今我们该怎么做?” 柳霏霏笑道:“我们现下该赏花啊。你看这些花儿多漂亮,尽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做甚?放宽了心,办法自然就出来了。”昭若恤道:“你叫我如何宽的了心!父王在朝中的势力本来就薄弱,好不容易有次加强兵力的机会,可是却怎么也实施不了。以前中书省虽然算不上父王的直系势力,但是好歹也不属于其他人。从这次事件来看,中书省早就属于平阳王了。” 柳霏霏道:“你是说中书省不起诏是平阳王在背后作祟?你有何依据?”昭若恤恨恨的道:“你也知道户部是掌握在平阳王叔昭希恒的手里,户部尚书许德连,是中书令许德勋的亲弟弟。你想,许德连是公开依附平阳王的。以前许德勋办事公正,在朝中也不依附于任何势力,所以父王和我也没怀疑过他。而这次征兵,只有我们受益,其他几王都没获得什么。而且我们兵力一强,他们要再对抗我们就难了,所以益阳王和平阳王肯定不会遂了我们的心意。其他办法阻止不了,只能从诏令下手。他们只要坚持不起草诏书,我们就没柰何。以往没有遇到这么大的事,许德勋就一直藏在暗处,只需要许德连出面支持平阳王就行。这一次的问题太大,许德勋不得不把自己的身份挑明了。”柳霏霏点点头道:“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是目前没有真凭实据,不好妄下结论。现下事情很是麻烦,根据程序只有中书省拟诏,门下省复核,尚书省执行。而中书省不拟诏,尚书省就执行不了。” 楚国以中原大夏国为正统,建国时依据大夏的体制设置百官,为三省六部制。中书省负责讨论、制定政令,起草诏令、文书;门下省负责复核中书省的政令,如有不合规制的就发回中书省重新制定,如无违制则发到尚书省;尚书省则是执行政令的机构,下有吏部、礼部、户部、刑部、兵部、工部六个执行机构。建国之初,跟随先楚王征战的老下属基本都还在,所以在分封官员的时候,权利太过分散,根本无法集中王权。 先王原配袁氏,生二、三、四、五、六子,而长子益阳王昭希惕却是庶出。在先王打江山时,昭希惕已经成年,跟着先王四处征战,立下了不少战功,在军中和朝廷中都有不少根基。但是因为是庶出,先王在立储是直接跳过了他,立了二子为王,这让身为长子的昭希惕很是气愤。但是自古以来便有立嫡长子的规矩,他身为庶子,即使人缘再好,也无法违背规矩。如果真是立嫡长子也就算了,可是先王却又立下兄终弟及的畸形规矩,这让昭希惕又有了希望。于是他四处走动,拉拢了不少朝臣。 如今六部之首的吏部,还有礼部在他手里,三省中也有不是他的人,手里还握有边疆五万精兵。这让他有了再朝中和楚王昭希惶分庭抗礼的资本。 看到益阳王昭希惕这般活跃,身受兄终弟及惠处的平阳王昭希恒也坐不住了。他知道按照先王定下的规矩,老四死了,王位就该落到他老五的身上。至于到时候老大会不会来抢王位,也是坐上王位之后的事。何况朝廷中也有人支持自己,手里也掌握着几万人马,就算他要争也不一定争的过。所以昭希恒就很自然的加入到昭希惕的团队。 这样一来,昭希惶就害怕了。虽说自己是楚王,但是实力比这二位兄弟也高不到哪里去,于是他找到了老六桂阳王昭希悟。昭希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要自己手里有一定的权势就行。而且平时跟昭希惶的关系还不错,所以就同意了昭希惶的意见。 于是朝堂上就分成了两大派相互争斗,而王室和个大朝臣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相互争斗,有时却又相互依附,完全是杂乱无章。本来各势力之间相互对立,却也达到相互制衡的局面,不至于闹出多大的事。却不想柳霏霏横空出世,打乱了这种平衡。尤其是此次招兵的事情,这让各方势力大为震动,便有了现在这种王权制约不了相权的事情局面。 昭希惶几次三番让中书省起草诏书,中书省的人就是不听,这让昭希惶父子二人大是光火。昭若恤怒火难平,道:“我必须要改变这种局面,再这样由他们内斗下去,楚国迟早亡在这群废物手里。” 柳霏霏道:“这种局面是要改变,但是不能急躁,欲速则不达嘛。负责起草诏书的是谁?”昭若恤道:“是中书舍人徐文建,一个五品小官。中书舍人有六人,他最年长,被推选为‘阁老’,又叫‘知制诰’。由他写好诏书,其余五位中书舍人署名后发往门下省。经门下省复核后交由父王盖上玉玺,最后发往尚书省执行。”柳霏霏道:“一个小小的五品官,直接换掉不就是了。”昭若恤摇头道:“不行。凡七品以上官员,均由吏部考核上报批准,才能任免。”柳霏霏道:“直接除掉可行?”昭若恤道:“这更不行。中书舍人虽然是品级虽然不高,但是地位很高。如有他们无缘无故的杀朝廷重臣,会惹下很大的麻烦。” 柳霏霏道:“换又换不了、杀又不敢杀,这是难办!无缘无故的杀会惹麻烦,如果是该死呢?”昭若恤不解,满脸疑惑的望着柳霏霏。柳霏霏微微一笑,凑在昭若恤耳边如此这般的说着。 昭若恤越听越高兴,笑道:“好办法!谋反是诛九族的不赦之罪,不怕他们不就范。”转念一想,又觉不对,担心的道:“如若他们依然不写,该如何是好?难道真的要杀了他们?”柳霏霏笑道:“孙武子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做事情之前必要做到万无一失。我早就知道你会为这件事情来找我,所以这些天已经调查了一些事情。这个徐文建是个孝子,家中排行第三。自当上官后,他就把父母接到自己身边尽孝。几年前父亲病死,现母亲尚在;有个叫王灌的,几代单传。到他这里二十岁上下就成了亲,但是到三十七才得了个孩子,视若掌上明珠;另有一人叫卞襄,去年才纳了一个小妾。据说这个小妾生的沉鱼落雁,肤如凝脂,实乃绝色美人。卞襄视若珍宝、十分宠幸。此三人署名,诏书可下!” 昭若恤大喜,道:“霏儿,有你真好。此事若成,你为头功!”柳霏霏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第十九章 欲加之罪 - 幻柳 - 豆咪 王宫御花园,湖心亭内,楚王昭希惶与昭若恤正在对弈。二人很开心,昭若恤下不赢老是悔棋,楚王也不以为忤,乐呵呵的任由着他。 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过来:“启禀大王,徐文建、王灌、卞襄已奉诏入宫。”楚王道:“宣他们进来。”太监一声“遵旨”,退了出去。过不多时,见他领着三人进来。三人见到楚王,立即跪下行礼。楚王道:“爱卿免礼!”三人谢了恩起身。 昭若恤道:“父王接见朝臣议事,儿臣不便在此,先行告退。”楚王点点头,道:“去做你该做的事罢。”昭若恤行完礼,退了出去。 楚王道:“三位爱卿不必拘礼,坐下说话。徐爱卿,你好久没有陪寡人下棋了,正好趁今日兴致,来陪寡人对弈一局。”三人知道楚王召他们入宫,必然不是为了下棋就么简单,后面肯定有大事情,心里都是惴惴不安,告了罪后坐下。 其中一个年龄约四十多岁,有点瘦弱的中年人道:“大王棋艺精湛,微臣哪里是对手。既然大王雅兴,微臣不能扫了大王的兴,还请大王手下留情。”楚王哈哈一笑,道:“徐爱卿,都说你是老实人,没想到你这嘴滑的很呐。”徐文建干笑一声,道:“大王取笑了。” 楚王是君,没人敢在他面前先下子,他也不客气,直接执黑子先手,徐文建执白子后手。单就棋艺而言,徐文建的棋艺不知道必楚王高出多少。但是他依然从一开始就落后一子,直到最后结束,楚王也只以一幕获胜。楚王当然知道徐文建让着他,他也不点穿,因为他知道今天的正事是什么。 二人刚下完,太监就过来道:“大王,御膳已经备好,请大王移驾。”楚王道:“正好,三位爱卿尚未过膳,与寡人一起罢。”三人待要推辞,楚王已经走了,只有跟上去。 到了御膳监,餐膳果然已经备好。楚王坐了主位,吩咐徐文建等三人坐下。三人不敢有违,只有战战兢兢的坐下,心里不停的盘算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三人心下清楚,国王接待大臣的御宴,一般都是三品以上高管,或是立了大功的三品以下官员。而自己既非立功,官职又低,虽然只是在御膳监接待,那也是和国王一起用膳。更何况这段时间在诏书的事情上老是和大王作对,今日又来这一出,绝非有好事,所以心里甚是害怕。 楚王端起酒杯,说道:“三位爱卿,我们来喝一杯。”说完一饮而尽。三人立即端起酒杯,站起来,道:“谢大王恩赐。”然后饮下。身后三个小太监立即上前给三人满上酒。楚王笑道:“三位爱卿不必这么拘谨,这就是一顿便饭,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来,再饮一杯。”说完又是一饮而尽,三人也跟着饮下。 楚王慢悠悠的吃这菜,和三人聊着家常,无非就是家里情况怎么样,外面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民间老百姓喜好什么之类的。三人见楚王问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并不谈国事,慢慢的也就放松下来,酒也就喝开了。 正当三人喝的高兴之时,楚王突然问道:“三位爱卿,你们为何对寡人的旨意视若罔闻?”三人吓了一跳,手中的筷子差点都掉了,心想该来的还是回来。三人中还是徐文建老道,回答道:“回大王,征兵的事在朝堂上已经商讨好的,按理来说微臣是该起草诏书。可是我只是中书省的一个小官,需要上头给我下令写,我才能写,这是规矩。” 楚王心下大怒:“好你个老东西,敢用规矩来压寡人。”面上却微笑道:“徐爱卿所言甚是,规矩就是规矩,谁都不能越过规矩。你们本来就是许德勋的官,不是寡人的官,只听他们的话,说明你们很忠心呐!” 徐文建、王灌和卞襄一听,这是说你们只听许德勋的,不听我这个王的;你们对上司忠心,就是不对大王忠心,这是死罪,吓得立即跪下,道:“微臣不敢!” 楚王冷笑道:“你们不敢?你们不敢说,却敢做。”顿了顿,又放低声音道:“今日叫你们来不是为了责备你们,起来罢。”三人还是跪在地上,额头着地,不敢起来。 楚王对小太监道:“扶三位大人起来。”三个小太监走上前去搀扶三人。三人这才敢起来,正要站起来时,突然觉得头发晕,脚下无力,摔倒在地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三人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脸上一阵冰凉,立即醒过来,却是被水泼醒的。三人醒来后还是头昏脑涨,不知道身在何处,用力摇了摇头,才开清楚面前站着一堆人,站在最前面的正是楚王昭希惶。三人大骇,立即起身下跪,却发现正在床上,而看房间周围的陈设和规格,这里应该是大王的寝宫,自己方才正躺在大王的龙床上。 这下三人吓得魂飞魄散,连爬带滚的下了床跪在昭希惶面前,磕头如捣蒜,口称“饶命!” 昭希惶坐下,冷笑道:“你们三人单子够大的,寡人招你们入宫议事,是要商议国事,没想到你们居然趁寡人喝醉酒时睡上寡人的龙床,你们是想造反不成!” 这时徐文建三人已经完全清醒了,也知道了这是一场阴谋。先是大王以议事为名将自己三人诱入宫中,之后在酒里下毒使之昏迷,再将其抬到龙床上,最后当着众人的面让自己等人从床上醒来,以谋反罪论处。虽然这个计策怎么看都有点猥琐,失了皇家脸面,可是有效就好。 如果说是只听上司的,不听大王还只是嘴上说说,而这时躺在龙床上却是实实在在的铁证。何况在场这么多人,有大王的随身太监、贴身侍卫,有兵部尚书、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门下侍中等人均看见了。虽然他们也知道这是个局,但是他们并不会为了自己的命为拆穿大王。而他们也知道,大王设这个局的目的就是让自己起草征兵诏书。 徐文建首先反应过来,他的经历毕竟要多一些,很快便冷静下来,回道:“回大王,承蒙大王抬举,方才我等三人与大王饮宴,途中不知何故便人事不知。臣等是如何到了大王的龙床,臣等实在不知。” 楚王随身太监怒道:“大胆,你是说……”他正欲怒斥徐文建,昭希惶却制止了他,对徐文建道:“徐爱卿,你是聪明人,寡人也不与你绕弯子。寡人只需要你写一份诏书,写好后立即送你们回去。” 徐文建摇头道:“大王,非是微臣要忤大王的意,终是规矩使然,臣不敢坏了规矩。”昭希惶心下渐怒,强忍怒气,道:“何为规矩?寡人就是规矩!何况你本就知道,这是在朝堂上寡人与诸大臣商议的结果,符合规矩,何来坏了规矩?”徐文建道:“臣知道这是大王与大臣商议过的。但规矩是大王向尚书令下令,尚书令向中书侍郎下令,中书侍郎再向臣下令,臣未接到中书侍郎的令,所以诏书就不能写。” 昭希惶见说不通,便威胁道:“你可知道你们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不但你们的死,连同你们的亲朋都得死,难道你要他们与你陪葬么?” 徐文建冷冷的道:“人固有一死,微臣为道义而死,死得其所。”昭希惶冷笑道:“你真以为寡人不敢杀你?既然你要殉道,那寡人就成全你。”对王灌和卞襄道:“你们也一样么?”王、卞不似徐文建那般大义凌然,大王是国主,效忠大王是没错的。但是好像又想到了一些恐怖的事情,二人对望一眼,心一横,道:“为道义而死,死得其所!” 昭希惶怒极反笑,大声道:“好!好!你们要卫你们的道,那就别怪寡人无情。”对侍卫统领皇甫甯道:“带上羽林军,将三人的家眷全部下狱,明日交由大理寺审理后交刑部立即处斩,九族一个都别放过。”皇甫甯应声而去。 三人大惊,他们没想到楚王真要诛他们九族,毕竟昭希惶自即为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杀过人,所以他们才敢那么硬气。可是这时听他下令有羽林军抓人,才知道是真的要下手了。但是他们任然心存幻想,万一他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何况后面还有人可以救他们,所以他们虽慌却不乱。 过来约莫一个时辰,皇甫甯和羽林军都指挥使王龛进来,道:“禀大王,罪臣家眷已经全部收监,无一人逃脱。”三人一听,顿时瘫坐在地。楚王喜道:“做的好。”又对三人道:“你们真的执意不写么?” 此时三人都已经动摇了,尤其是王、卞二人。但是他们没资格写诏书,只有诏书写好后署名的权利,所以都看着徐文建。徐文建顿了好久,始终下定不了决心。他看了看王、卞二人,又看了眼昭希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昭希惶此时却没有生气,对皇甫甯道:“把他们带上来。” 第二十章 心偏向谁? - 幻柳 - 豆咪 过不多时,只见皇甫甯带着几个人进来。为首的一个是位老妪,头发花白,走路颤颤巍巍,杵着一根拐杖;后面跟着一个中年女人,手里还抱着一个约三、四岁的孩子。孩子见到这么多陌生人,有些害怕,把脸藏在中年女人的怀里;之后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长得极为标致。饶是在场的都是上了年龄的人,见到这么美丽的女子,不免都多看了几眼。 这几人正是徐文建、王灌、卞襄的老母亲、儿子和小妾。三人见这几人走进来,心里说不出的恐惧。若非大王在此,估计早已扑了上去。 皇甫甯将几人带到昭希惶面前,让三人跪拜。三人跪伏在地,口称“万岁”。昭希惶见老妪老态龙钟,立即起身,将其扶到椅子上坐着,说道:  “老太太年事已高,无需多礼,坐着说话。”老妪惊道:“大王不可,老太婆是戴罪之身,岂能在大王面前坐着,折煞老太婆了。”昭希惶笑道:“老人家,你儿子是国家重臣,你也是有功的,寡人应该感谢你才是。”老妪只是不肯坐,却被昭希惶硬按在座椅上。 昭希惶站在老妪旁边,问道:“老太太,你可知寡人召你进宫所谓何事呀?”老妪见跪在地上的儿子,心下已知不是好事,想要跪下告罪,却又被昭希惶按在座椅上不能动弹,只得哭道:“不知逆子何事得罪了大王,还请大王看在这么多年服侍大王的份上,留他一条贱命。” 昭希惶并不说什么事,只是又问道:“老太太可知去岁吴国进攻我国的事情?”老妪不明所以,但是此事太大,国内基本就没有不知道的人,便回答道:“老太婆听说过。”昭希惶“嗯”了一声,又道:“那你老可知结果如何?”老妪道:“听说我们赢了。”昭希惶道:“不错,我们是赢了。可是你知道是怎么赢得么?”老妪沉吟了一下,道:“不知。” 昭希惶道:“老太太不问世事,当然不知其祥。去年两国大战,我们虽是赢了,却也可以说是输了。吴军三天攻破我北方十余县城,可见我国弱兵疲有多严重。若非上天保佑,我们在座的这些人估计都已经身首异处了。这些事情老太太不知有没有听说?”老妪点点头道:“老太婆听得下人说起一些,听说还是一位小姑娘带人打退了吴军。”昭希惶继续道:“老太太也知道是位小姑娘打退了敌人,可是我楚国那么多大好男儿却身在何处?此战虽然胜了,但是军队人少、没有战斗力的问题却完完全全暴露在敌人眼里。所以我们就想要大量招兵,守卫疆土,你觉得是否应该?”老妪听到此处,已然知道楚王想要他说什么了,遂道:“这是国家的事,我一个马上入土的老太婆不懂。但是我想国家有难,都要靠军人保家卫国,招兵买马应该是不会错的。” 昭希惶微笑道:“老太太深明大义,寡人甚是高兴。寡人与众大臣商量之后,便让令子起草诏书。可是不知为何,令子却始终不肯动笔,所以才想让老太太过来劝上一劝。”说完转头对徐文建道:“徐爱卿,令堂在此,有什么话就赶紧和他说说罢。” 徐文建一听,立即跪步上前,抱住老母亲的腿,哭道:“娘啊,孩儿不孝,连累你老人家了。”老妪此时已经明白,儿子忤逆圣旨,是杀头的大罪。大王让自己过来,是劝他遵旨,明显是给他活命的机会,遂一巴掌打在徐文建脸上,怒道:“不孝逆子,大王让你写圣旨,那是对你的恩宠,你居然还敢抗旨,我没有你这样大逆不道的儿子。” 徐文建哭道:“母亲不要如此,实非孩儿不忠不孝。只是国有国法,孩儿只是依法行事,并非抗旨。”老妪怒道:“混账!大王是一国之君,他说的话就是法,没有比他更大的法。你不听他的话,还敢扬言依法行事。你好好的写下圣旨,还是我儿,不然永不相见!”徐文建大哭,道:“母亲,你这是逼孩儿做错事啊。”老妪喘着粗气道:“好逆子,错把好心当驴肝肺,我这是在救你的命。好!好!你既然不要命,我也不说了,我就死在你前面。”说完就站起身要往门柱上撞。徐文建大惊,一把抱住死死母亲。 这么一闹,王灌的孩子被吓了一跳,也大哭了起来。王灌心疼,忙小声的安慰。卞襄的小妾也在一旁小声哭泣,卞襄望着他,也留下了泪。 徐文建死死的抱住老母亲,老妪只是不停的挣扎。徐文建眼看没办法,只得道:“我写!娘,我立即就写。”老妪听他要写,便停了下来,大声道:“立即写来。” 昭希惶早就准备好了笔墨纸砚,一听徐文建同意,立即命人拿上来。徐文建叹了口气,拿起笔墨,一蹴而就,很快就把诏书写好了。然后交给王灌和卞襄署名。二人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高高兴兴的挨着家人。 昭希惶拿着写好的诏书,交给门下侍中。门下侍中看了无误后又还给他,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玉玺,盖了上去。昭希惶哈哈一笑,道:“徐爱卿,你早写来,不就没这多事情了。”把诏书交给兵部尚书丁思瑾,让他连夜去办理。丁思瑾接过圣旨自去安排去了。 昭希惶对老妪道:“老太太,今日真要感谢你,若非有你劝解令子,真不知此事该如何。你是明事理之人,以后还要多多劝说徐爱卿一番。哈哈!”老妪连忙应承,跪下叩头。昭希惶扶将起来,吩咐皇甫甯将三人家眷安全送回家里。在场其他人也都先后离去。 待众人全都离开后,只见昭若恤走进来,说道:“恭喜父王,总算把这件事做好了。”昭希惶笑道:“恤儿,这还得靠你和柳爱卿的好计策。”昭若恤道:“这都是霏儿的主意,我不过是帮她传个话而已。”昭希惶大笑,用手指了指昭若恤。昭若恤瞬间面色通红,好在天色较暗,看不清楚。 昭希惶问道:“外面的事情怎样?”昭若恤面色一沉,叹了口气,道:“抓了七个。”昭希惶大惊:“七个?这么多!都带进来。”昭若恤点点头,转身出门,片刻后和柳霏霏、梁敏等人进来,还带着两个宫女和五个太监。七人一见昭希惶,立即跪下,口称“饶命”。 昭希惶大怒道:“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平素跟在寡人身边潜伏,有事了全都给外面的通风报信,简直可恶至极,全都拖出去活埋了。”昭若恤奇道:“父王……”尚未说完,只见昭希惶手一挥,让他们出去。昭若恤还想说,却见柳霏霏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不要在说话,遂住了嘴。 几个太监和宫女仍在磕头求饶,昭希惶只是不理,众侍卫便抓起众人往外走。却听一个宫女叫道:“是太后让我出宫办事的!”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众侍卫便停了下来。昭希惶顿了片刻,回过头来,对说话的小宫女道:“真是太后让你出宫的?”小宫女一惊吓得面色苍白,不敢大声说话,只是跪在地上,额头抵地,轻轻“嗯”了一声。 昭希惶大怒道:“胡说,今日寡人特意嘱咐过母后,不准让任何人出宫。你口出此言,莫不是以太后之命脱罪!”小宫女道:“奴婢不敢,确是太后让我出宫的。她亲自将我带到德璇门,让守门侍卫放我出去的。” 周围一片寂静,各人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都有意或无意的看着楚王昭希惶。 昭希惶此时心里又惊又气,今日之事他早有吩咐,不准任何人出宫,更不准向宫外透露半点消息。现下这个小宫女说自己是奉了太后之命出宫办事,那是否意味着太后的心是向着外面的? 老大昭希惕不是她亲生,不可能会向着他,那么外面的就只有老五昭希恒。也就是在太后心里,老五昭希恒比老四昭希惶更应该继承王位? 昭希惶心下不停的盘算着,是直接把小宫女杀了,当做什么事都不知道?还是把宫女送回去,告诉太后:你心里的想法我全都知道了! 他现下朝中势力不大,最多与对面打平,所以更需要內宫太后的支持。但是今日之势来看,母亲也未必完全靠得住。然而不管怎么样,必须要去争取。他在片刻犹豫之后,还是决定将小宫女送回广德宫,交还给太后。 他对身后的老太监道:“环伦,你把他送回太后那里。去了就回来,这里的事就别跟太后说起。”老太监环伦道:“遵旨。”带着小宫女走了。 昭希惶对侍卫道:“其他的就带出去活埋了吧!”说完一摆手,侍卫立即上前把几个太监宫女捂住嘴,然后带出去。 第二十一章 利益团体 - 幻柳 - 豆咪 广德宫内,小宫女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怯生生的看着平日来老态、和蔼的太后。此时太后样貌虽然与往常无异,却能明显感觉到她内心的气愤。 太后仿佛很累,坐在床上需要一只手靠在床头,才能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她沉默了很久,才问道:“你说你是出来城门后被外面的人抓住的?” 小宫女低声道:“是的。奴婢出了门不到百步,便被几个军爷围住,然后装进了麻布袋子里面。放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回到宫里了,还有其他的宫女太监,不一会就带我们去见了大王。” 太后依然有气无力的道:“然后你就给大王说是我让你出去的?”小宫女颤声道:“大王要把我们活埋了,我一时害怕,就说了出来。”太后道:“这不怪你,是他们做事缜密了。白天大王便吩咐不准任何人出宫,之后命令宫门内侍卫不准放任何人出去,然后又在宫门外设置一部分人,只要宫里有人出去,不管是谁,见人就抓。这样一来宫内发生的任何事外面都不知道,大王就可以很从容的让徐文建写下诏书。只要诏书一写,玉玺一盖,明日兵部就可以拿着圣旨行招兵事宜,任谁都改变不了了。小安子,我们这位大王现在做事越来越谨慎了,真是滴水不漏啊,你说是也不是?”站在太后旁边的老太监附和道:“老祖宗说的是。” 小宫女道:“奴婢在外面仿佛听见这些主意都是那个叫柳霏霏的出的。”太后眼前一亮,自言道:“是小霏儿么?这小姑娘真是有本事,国家眼下需要她。只是哀家老了,不知道将来谁能震的住他?”又对小宫女道:“你死之后,哀家会照顾好你的家人,你就安心的去吧。”小宫女大惊,连忙磕头:“太后饶命,我不想死,太后饶命……” 太后也不看她,向小安子一摆手,示意他赶快动手。小安子犹豫了一下,凑近太后道:“太后,奴婢有句话,可否说出口?”太后点点头。 小安子道:“敢问太后今日目的何在?”太后眼睛一睁,直勾勾的看着他。却见他脸上并无异样,轻声道:“哀家自然不愿看到老四和老五兄弟阋墙。”小安子道:“太后不愿他们兄弟反目,可是这是阻止不了的。今日之事一出,大王肯定会以为太后是偏向平阳王一边,母子之情便会出现隔阂。” 太后叹了口气,道:“这些哀家都知道,所以才要赐死他,让大王释疑。”小安子摇摇头道:“太后此言差矣!这样不但不能让大王释疑,反而会让大王更加笃定太后是偏向平阳王。” 太后沉吟片刻,问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小安子道:“眼下这个小宫女不但不能死,太后还要随时将她带在身边。”太后奇道:“为何?”小安子道:“太后试想,如果你赐死了宫女,就说明大王的猜测是对的,你就是让她出去通风报信,好让平阳王来阻止大王。而你不但不赐死她,还将她带在身边,说明你让她出去的目的并不是报讯,而是做其他的事情。至于做什么事,随便找个理由推脱过去就行。” 太后疑虑道:“可是大王今晨才跟哀家说不能让人出宫,这下午就哀家就让人出去,他会信吗?”小安子道:“信不信我们不管,只要他不认定你偏向平阳王就行。方才听小宫女说大王一见到他们,什么都没问就要杀他们,可见大王并不知道太后让宫女出宫的真正意图。” 太后两眼看向小宫女,问道:“大王可有曾问你外出何干?”小宫女忙到:“没有,他什么都没问。殿下倒是想问,却被大王阻止了。”小安子喜道:“如此说来,大王并不想知道这些太监宫女背后的人是谁,他不想把事情闹大。太后此时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就算大王仍然怀疑,却也只是怀疑而已。但是如果这个宫女一死,大王就可以认定太后偏向平阳王,后果不堪设想。” 太后心下一惊,连连点头,问道:“此时该如何应对?”小安子道:“太后只需当作什么事都不知道,随身将小宫女带着。见到大王也无需刻意说起今日之事,只说让她抓紧时间把征兵的事情办好。这样一来,大王心里只会猜测,不会确定。而且你让他赶快征兵,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对你的猜测就会更少几分。”太后点头同意。 宫门外,昭若恤不悦的对柳霏霏道:“父王为何不审理那些宫女太监?你又为何要阻止我?” 柳霏霏微笑道:“银铃,我们现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昭若恤一怔,道:“当然是征兵啊。”柳霏霏道:“对呀。眼下圣旨好了,只需征兵就行,其他的事以后会做的。”昭若恤猛然醒悟,笑道:“确是我太急躁了,这些事情需要慢慢的完成。” 柳霏霏点头道:“不错,眼下急不得。如今朝堂上派系林立,相互间勾心斗角;京城之外各地藩镇又拥兵自重,不服王化。如果今日将事情做的绝了,难保有些人会狗急跳墙,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来。” 昭若恤道:“嗯,你说的不错。霏儿,有你在一旁帮衬着我,我就放心了。”柳霏霏笑道:“我什么都不会,你就不要指望我了。你眼下最重要的是建立一个属于你的智囊团体,好应付随时可能出现险境。今日徐文建三人虽然被我们整的有点惨,但是也正因为今日之事,我们的对手肯定不会再信任他们,正好你可以把他们招揽过来。”昭若恤喜道:“正是。我先把他们招揽过来,然后在一步步的瓦解对手。” 柳霏霏道:“今日我们通过不正当手段得到了圣旨,对方肯定没有防备。明日当他们得知此事时,肯定会恼羞成怒,之后我们招兵的过程中肯定会遇到不少的阻力。不过他们现下也不敢太过猖狂,最多也是背后耍阴招而已,不足为虑。” 他顿了顿,又道:“银铃,你明日多派些人手,保护好徐文建三人及他们的家人。”昭若恤奇道:“为何?难道有人要伤害他们?”柳霏霏道:“我不肯确定,但是最好有备无患。徐文建之所以肯一再违抗大王旨意,其一在于他知道大王不会真的杀他;其二我估计他是受到了威胁。”昭若恤道:“你是说益阳王?” 柳霏霏点点头,道:“现下许德勋基本可以确定是平阳王的人,平阳王和益阳王是一个团体,所以很有可能是他们在背后操纵。这也是为什么一定要给徐文建三人安上逆上的罪名,才能让他们甘心写下圣旨的原因。如果只是用王权来压制他们,或是让家人来劝解他们,多半是不会听从的。只有给他们安上一个大逆不道、足以诛九族的大罪,他们才会真的惧怕。方才我在门外一直观察他们,尤其是王灌和卞襄,他们几次想要妥协,但是仿佛有什么顾忌一般,直到最后徐母逼迫徐文建写下圣旨,他们依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这更加应证了我的感觉。” 昭若恤怒道:“他们居然这么狠,对自己的下属都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柳霏霏道:“他们越是这么做,越说明他们心里没底,我们正好可以通过他们这种心理来对付他们。今日之事,在他们眼中,徐文建等人肯定已经背叛了他们。为了给其他下属来个下马威,他们有可能采取极端措施,甚至灭门。银铃,你务必要保护好徐文建他们,不能让他们奸计得逞。”昭若恤道:“好,我明日就派遣一支禁军埋伏在他们家周围,随时保证他们安全。”柳霏霏点点头,然后与昭若恤道别,由梁敏护送着回到“栀园”。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柳霏霏的父母已经睡下,不便请安。她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好后,便沉沉的睡去。 第二十二章 征兵事宜 - 幻柳 - 豆咪 翌日,柳霏霏一早便起床,先是向父母请安,然后一起吃早饭。刚吃完早饭,官家便来报:“大人,兵部来人了,在正厅等候。”柳霏霏来到正厅,却是高郁。见柳霏霏出来,立即上前行礼,柳霏霏还礼,问道:“高大人这么早过来,有何见教?”高郁道:“丁尚书今日令我等在兵部议事,商讨征兵事宜。特命下官来请大人前往一同议事,长沙王殿下也已经到了。”柳霏霏闻言,便和高郁一同前往兵部。 柳霏霏到了兵部,见昭若恤和丁思瑾,兵部侍郎等人已经在了。另外包括禁军的王龛,武安军的梁镇、梁敏父子等人也都到了。见柳霏霏到来,便都向她行礼。柳霏霏官职是国子监司业,品级为从四品,官职虽然是个闲职,但是品级也不算低。这里除了昭若恤和丁思瑾,其他的要么是平级,要么就是比他品级低,所以见到他都是主动向他行礼。虽是如此,柳霏霏还是不太习惯,很不自然的向众人还礼。 昭若恤在这些人中年龄是最小的,但是身份却最尊贵,本次议事自然由他主持。他待众人安静下来,然后说道:“各位大人都到齐了,本王就长话短说。征兵的圣旨下了,从即刻开始便要做相应的准备。此次征兵的数目为十万,最好能在一个月之内完成,各位有何异议?” 众人见昭若恤一上来就直奔主题,一点都不客套,与其说是议事,不如说是直接下令。这里的人都是老于官场,知道殿下对征兵迫切。他既然这么说了,就得这么去执行,谁也不想触了霉头。但是一个月征兵十万,难度非常之大,完成的可能性极小。但是殿下已经说了,也不能公然反对,遂都不做声,直瞧着柳霏霏。 柳霏霏见众人不说话,有都瞧着自己,知道那些人用意,便说道:“殿下,一个月招够十万人不太可能。楚国本来就地小人稀,当兵的人多了种田的人就少,所以很多人不愿意当兵。朝中反对征兵的人很多,他们也会想尽办法阻碍我们。” 昭若恤想了想,道:“柳大人说的也有理。那就两个月吧。”柳霏霏道:“两个月也不行。我以为我们不应该拘泥于征兵的多少,而是兵源的好坏。兵贵精不贵多,只要能训练成精兵,哪怕只有一万人也是很好的。我的意见是以两个月为限,能招多少是多少。如能招够十万当然不错,招不够也没关系。” 昭若恤情知柳霏霏说的在理,但是他作为王子,是想要打破现有的接替制度,待现楚王驾崩后他来继承王位。要想打破制度,手里就必须要有大量的兵力。他只想军队越多越好,虽然觉得柳霏霏说的有理,但是仍然要求招够十万。 柳霏霏见他依然坚持,也不在多说。昭若恤见柳霏霏不反对,心下高兴,又道:“征兵的具体问题,各位有何意见?” 丁思瑾是兵部尚书,征兵本就是他的事情。此时昭若恤问起来,已经不能再闭口不言了。而且这里他官最大,他不说话别人也不敢说话,遂说道:“殿下既然要征兵十万,需得举全国之力方可。先由兵部下文到各州县,让州县长官动员老百姓踊跃参军。我们可分为几个地方同时开始,这样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最多的人。” 昭若恤道:“丁大人所言有理。征兵的公文今日就印制好,明日便派人送往各州县。至于分地招兵,分几个地方?由谁统领?” 丁思瑾道:“臣以为可分为五路。第一路以长沙府及周边地区,第二路以岳州、朗州、灃州为主,第三路以叙州、辰州及都匀州为主,第四路以桂州、柳州、象州为主,第五路以衡州、永州为主。” 昭若恤问其他人道:“各位对丁尚书提出的五路征兵有没有意见?”王龛、梁镇、高郁等人均表示没意见。昭若恤有看看柳霏霏,只见他微笑着摇摇头,示意无意见。 昭若恤道:“好!既然各位都无意见,那就按丁尚书所言,分五路而行。五路的统领由谁担任?” 丁思瑾道:“臣虽然为兵部尚书,但是军队的事情了解不多,不敢妄言,还请殿下亲自斟酌。” 昭若恤心下有气:“真是个老滑头。你身为兵部尚书,居然说你对军队的事情了解不多,那要你何用!”不过他也明白,这五路当中有很多地方是掌握在别人的手里,现在过去征兵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这时候推荐别人过去,明显是得罪人的事情,他自然不愿意。他既然不愿意说,昭若恤也拿他没办法,只得问王龛等人。王龛这些人都是军人,平素只管服从命令,此时也仍然是一句“末将服从军令”就完了。 昭若恤被弄的又好气又好笑,只得看看柳霏霏,想要询问她的意见。柳霏霏知道这是得罪人的事,都不愿意去做。他是王子,如果下令由谁去,也没人敢不去。但是他毕竟还要靠这些人,不能用强权去压制他们。不得已,这个恶人只有自己来做,遂说道:“这第一路在天子脚下,人丁兴旺,相对容易些,就由王龛将军负责;第二路是益阳王地盘,不太容易,就由梁镇将军负责吧。往日你镇守沙咀寨时与岳州、朗州较为熟悉,应该能应付过来;第三路是平阳王地盘,多高山、人丁稀少,就由我去;第五路是衡王和桂阳王的地盘,不会有人为难,就由梁敏负责。至于第四路,静江军节度使虽然拥兵自重,他是桂阳王的人,好歹不会与我们为敌,应该不会太难,就由禁军廖光图廖将军负责。” 廖光图是天威军副都指挥使,上次作为王龛的下属也随柳霏霏征吴国,对柳霏霏也很佩服。此时让他负责静江军的征兵,相对较为容易,心下很是高兴。但是王龛心里很不爽,说道:“柳将军,你这是在打我的脸呐。” 柳霏霏愕然道:“将军何出此言?”王龛道:“京城附近人数多,且没有阻碍,招兵很容易。而叙州、辰州等地人烟稀少,山路崎岖。尤其是都匀州,更是人烟荒芜,且有许多难处。你把最简单的交给我,却把最难的留给你自己。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让你一个小姑娘去做困难的事,而自己却苟且偷安。这是要传出去,如何让我统领军队?我们对换一下,你负责长沙府。” 柳霏霏笑道:“王将军,我明白你的好意。既然大王让我负责征兵的所有事宜,我的话就是将令。将令已出,岂有更改之礼!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王龛大声道:“将军,若是在战场上,你的将令末将不敢有违。但是此事并非战场,可以大家商量而行。况且我在朝中多年,与各地官员也多少有些交集,到外地也容易办事一些。你现在是对手主要监视的对象,万一在外面发生什么意外,我改如何向国家交代?” 柳霏霏正准备说话,却听梁敏道:“霏儿…不,将军,王将军所言不差。我等大老爷们均在,却让你一个女孩子去最难的地方,那要我们有何用?就让我去叙州罢。” 柳霏霏脸色一沉,道:“敏哥哥,你跟着捣什么乱。我话已出口,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王龛和梁敏还要再说,昭若恤哈哈一笑,道:“霏儿,我想王将军和梁将军说的很是在理。你让这些大老爷们去做轻松的事,却让你自己做困难的事,你让他们的脸王哪里搁?你要负责统领全局,各地招兵的具体事宜你就不用去了。王将军去叙州,长沙府就由兵部负责。”柳霏霏还要再说,昭若恤手一挥,道:“不用说了,这件事我来决定。”柳霏霏便不再说话。 昭若恤很是高兴,终于把最重要的事情安排好了,接下去就是怎么执行了,说道:“好了,事情就这样安排,各位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之前一直没说话的高郁,此时小声说道:“殿下,臣有句话不知该不该此时说?”丁思瑾眉头一皱,道:“不要乱说话。”昭若恤道:“有话就说。今日本为议事,就要把所有的事情谈论妥当。你有何意见都说出来。” 高郁看了眼柳霏霏,见她轻微点了点头,知道她是支持自己的,就算说错了话也有她担着,便定下心来,说道:“殿下,招兵十万,虽然有些困难,却并不是不能完成。但是招完之后该如何?第一,十万人住哪里?之前因为圣旨未下,所以新兵的军营尚未开建。突然多出来十万人,该安置在哪里?目前京城左近驻扎三万禁军,就算让他们腾出一些地方来,最多也只能安置三万人,其余七万人怎么办? “第二,这些人的粮草如何解决?户部肯定会以各种借口不予发粮,就算给也是很少。如果这些人没有吃的,难免会发生一些意料不到的事情。到时候本是增加实力的好事情,却有可能发展成控制不了坏事。 “第三,军需品如何解决?眼下天气虽然逐渐变热,衣服、棉被的料子可以少一点,但是十万人的需求量也是很大的。据我所知,兵部的这些军需品库存量并不大,需要临时定制。可是以现下我国的能力,在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做出十万套衣服和被褥。 “第四,兵器怎么办?兵部的兵器库存最多两万件,还要八万件才够。我国并不产铁,就算有钱去做,短时间内也根本做不出来那么多。如果他们没有武器,就没办法训练,招那么多人反而成了累赘。 “殿下,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计算在内。如果这些问题解决不了,征兵就不能进行。” 第二十三章 天赐福星 - 幻柳 - 豆咪 昭若恤听高郁说完,心头倒吸一口凉气。之前只顾着想怎么招兵,怎么发展自己的实力,却从未想过这些问题。此时听高郁这么一说,才知道事情被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再抬眼看看其他人,也都是面面相觑的看着彼此,不知该如何办。 沉默了片刻,昭若恤还是问道:“各位对高大人提出问题有何建议?”众人相互对视一眼,无言以对。这些人让他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他们眼都不会眨一下。可是让他们解决这些问题,却都只有相对无言。 柳霏霏道:“高大人未雨绸缪,所提出的问题必须立即解决。十万人若是用好了则好,如果弄的不好,万一发生了暴乱,则有可能动摇国本。军营的行建就由高大人负责,下午你便去找工部,让他们三天内拿出建造方案,之后立即动工。将京城附近所有的工匠全部召集起来,多付他们工钱,让他们日夜赶工,再抽调一直军队来配合他们。务必要在两个月内完成,地址就在我们之前商量好的地方。” 高郁道:“下官领命。” 柳霏霏继续道:“丁大人与户部尚书共事几十年,多少应该有些交情。就由大人辛苦一下,去找许尚书要些粮草过来。虽然他给不了多少,只要有就行。” 丁思瑾道:“好,我找个时间去磨磨许德连。” 柳霏霏又对昭若恤道:“殿下可还记得赵季良?”昭若恤道:“当然记得。”柳霏霏道:“蜀国甚是富庶,我前往购置粮草。有赵季良引路,相信应该很容易。只要能有一年的粮食,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昭若恤道:“这个没问题。之前的事情我已经向父王说过,他也同意我们的意见。此时正好可以此为契机,与蜀地联系。”柳霏霏道:“正是。粮草问题一解决,其他问题就没什么了。军需品可以让吴国给我们送。” 昭若恤奇道:“吴国怎么可能给我们送军需品?他们现在恨不得灭了我们。”柳霏霏笑道:“我们之前带回来吴国的俘虏,其中有一些是吴国大臣的家眷。我们派人过去跟他们说,只要他们愿意送我们军需物质,就可送还一些家眷,我想他们应该是愿意的。” 昭若恤喜道:“不错,这样一来上述问题基本就解决了。丁大人和高大人尽快去把事情办好,吴国和蜀地的事情我来解决。这次大家同心协力,一定要把征兵的事情做好。父王将征兵的一切事宜交付柳大人,以后所有事情均听从柳大人安排。” 事情商量结束后,众人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昭若恤心慌,想把事情早些办好。吃过午饭,他便拖着柳霏霏要去为军营选址。柳霏霏没办法,只能跟着一起去。除了他们二人,还有高郁和工部的几个官员。几人骑着马,带着几个侍卫,一行约十余人,向着湘水河畔、岳麓山而行。 一行人约走了二十里,来到湘江河畔的一个小村庄。此地方圆几里地势平坦,是个驻军的好地方。 昭若恤道:“此处离京城较近,地势平坦能容纳十万人,离水源也很近,不如就在此处修建军营。”钟奕点了点头,不回答,却问高郁道:“高大人以为如何?” 高郁道:“此处固然适合练兵,然而此地住户较多,要想建营就必须要将这么民户迁走。且不说迁走这几百户人家需要多少银两,就这些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让他们心甘情愿迁走不太可能。” 昭若恤道:“他们不走无非就是在这里住久了,习惯了。我们多给些钱,让他们到一个更好的地方去生活就行了。他们拿着钱去城里做些买卖,不比在这里的好吗?” 柳霏霏笑道:“殿下,你太不清楚老百姓对故土的留恋之情了。尤其是年长一些的,你就是在城里给他买好房屋,给他无数的金银财宝,他们都不愿意离开生长的土地。何况此地土地肥沃,适合种植谷物。如今天下战乱,粮食异常贵重,将这些适合种植粮食的地方用来建造军营,实属可惜。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些人不愿意迁移,我们却强加干预,对手可能就会以此做文章。到时候激起民变,得不偿失!” 高郁道:“殿下,柳大人所言句句在理。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是失了民心,别说得天下了,有可能被对手抓住机会把我们先扳倒了。” 昭若恤想了想,道:“你们说的有理。我们再向前看看。”众人继续向南走。 约莫又走了五六里,见一座小山丘,其周围较为平坦,但是土质以砂石为主,不适合种植粮食,故住的居民不多,且较为分散。此处地方虽然没有之前那个地方大,但是驻扎三四万人应该是可以的。 柳霏霏道:“此处倒是可以建营,就是容纳人数有限。”昭若恤道:“是啊,要想找个一次能容纳十万人,还可以自由训练的地方还真不容易。” 这时,不知工部哪个官员说了一句:“为何不到河对岸建营?” 昭若恤看了眼柳霏霏,想要询问他的意见。却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高郁说道:“不可。如果要到对岸建营,就得多拿一些银两来建桥。光是建桥就要两三个月时间,建好桥之后才能建军营,这样就会多出很长的时间。况且这样一来,若是皇城有变,根本来不及救援。只要对方有一小队人马据守桥头,这十万人就没那么容易过来。” 昭若恤道:“皇城内有几千羽林军,京城附近有三万军队守卫。若是皇城有变,可以调动这些人马,问题应该不大。只是在对岸建营就要先修桥,这时间就要多几个月,很是麻烦。霏儿,你可有好办法?” 柳霏霏摇摇头,道:“我还没想到办法。不如先过河去看看罢。”昭若恤道:“也好。” 一行人又沿路返回。长沙城就建在湘水河畔,城池离河不过几里路。但是因湘水较宽,一直未修桥,要想过河都是船载。众人来到渡口,分次乘船过河。 过了河就是岳麓山。岳麓山是楚地名山,风景宜人,岳麓书院名满天下。不过那也是几百年后的事,其时因道路不通,到岳麓山的人比不多。只有一些修道或是避世隐居的人住在山里,平民百姓很少愿意住在这里。 昭若恤等人沿着河边行走,一边欣赏着沿途的风景,一边讨论着在哪里选址。不知不觉中,众人走了很远,倒了后山。后山不同于前山,前山因处于京城旁边,虽然交通不便,仍然有人踏足。而后山因道路不通,且山高路远,除了住在这里的原住民外,很少有人踏足于此。 柳霏霏见后山树林茂密,有多条小河流过,山峰连绵间却有大片开阔、未经开发的土地,不由得心下大喜,对昭若恤道:“殿下你看,此处与外界隔绝,却如世外桃源一般。正如诗中描写: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若是生活于此,指不定有多逍遥自在!” 昭若恤笑道:“确是如此。远离城市中的喧嚣,来到此处听着鸟儿啼鸣、小溪潺流、微风轻拂,心下异常秘静。” 柳霏霏道:“是啊,住在这里的人真是过着神仙般的生活。殿下,你看这里大片大片的土地,若在这方圆数十里的地方都种上粮食,结果会怎么样?” 昭若恤先是一怔,随即理解她的意思,喜道:“若如此,我们士兵的粮食就不用愁了。”转念一想,又叹道:“话虽如此,可是谁来种呢?” 柳霏霏笑道:“殿下不必担忧,自然会有人来种。方才我们看的那个地方,可以建一座军营,可留三万人驻扎训练。这三万人可行募兵制,平素只是训练,将其训练成战无不胜的精兵。剩下的七万人可行府兵制,闲暇时训练,农忙时就种地。这样虽然战力会有所影响,但是经过训练,相较于一般的军队还是要强一些。这样不但可以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还可以解决军队粮草不济的难题。” 高郁兴奋的道:“高!柳大人见识果然非同一般。军队贵精不贵多,将三万人训练成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精兵,在战场上比三十万乌合之众更强。七万人忙时种地、闲时训练,一样是支有战斗力的军队。一旦有了战事,这十万人都可以上战场。” 昭若恤非常高兴,说道:“霏儿,你真是老天爷赐给我的福星。就按你说的办。” 柳霏霏脸上一红,道:“我哪里是什么福星,这些还要靠高大人和工部的各位大人费心出力。” 高郁和工部的几位官员都表示愿意配合。 柳霏霏继续道:“高大人,那边的军营以容纳三万人为基本修建。待征兵完成后,可以先挤一挤,勉强住上一两个月。这边的军营可以让新兵自己来建,除了军饷之外,建军营还可以挣些钱,相信都会愿意的。” 高郁担忧的道:“可是这样下来,要花费很多银两。”柳霏霏道:“高大人,钱你不用担心。大王给了我两百万两银子用来征兵,我想再怎么用应该也用不完罢。”高郁道:“如果用完了,以后怎么办?” 昭若恤道:“高大人,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吴国还欠着我们三百万两银、八十万两金,没钱了就找他们要去。” 高郁还是有些忧虑的道:“万一吴国不给了呢?或是他们给不了呢?” 柳霏霏微笑道:“高大人,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只需要把军营的事情做好,就是大功一件。殿下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你操持。” 第二十四章 真是呆子 - 幻柳 - 豆咪 高郁说了声“是”,便不再说话。柳霏霏的意思他很清楚,殿下眼下需要人,只要把事情做好,加官进爵之日可待。但是在当权者眼里,不管你有多大能耐,都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该管的事不要管,不然就算是有再大的功劳,也可能随时掉脑袋。柳霏霏这么说,其实是在提醒他,不要在殿下面前多说话。他向柳霏霏点点头,示意感谢,柳霏霏报之一笑。 柳霏霏继续说道:“高大人,益阳王那边现下肯定很生气。但是圣旨已下,他们没办法,不过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让我们不顺。我目前猜不透他们会怎么对付我们,不过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动作,因为他们的实力还不足以击败我们。不过你还是要小心谨慎,一旦有异常,立即向殿下和我报告。” 高郁道:“是,下官知道了。” 柳霏霏恩了一声,又道:“现下军营的地址选好了,后面就有劳工部的几位大人多费心,明日就将军营的建造图纸绘制好,交由殿下过目。” 工部几位官员齐声答应。 柳霏霏吩咐完后,对昭若恤道:“殿下,天色渐晚,我们是回城还是继续欣赏风景?” 昭若恤看着微风吹过,柳霏霏的几几缕秀发拂过面颊,衣裳随风飘动,说不出的美丽,不由得看得呆了。柳霏霏发现昭若恤看着他,脸色绯红,转过头去。高郁等人或低头看地、或抬头看天、或侧身而立,心里却暗暗发笑。 昭若恤见柳霏霏转过头去,顿觉失礼。但是他毕竟是王子,又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失态,轻咳了一声,红着脸道:“回城罢。”说完当先便走。柳霏霏与高郁等人紧随其后。 柳霏霏回到家时差不多天黑了,与父母一起吃了晚饭,说了会话就回房间睡觉了。 第二日下午,高郁拿着已经绘制好的图纸来找柳霏霏。柳霏霏看了图纸,见军营依山而建,呈不规则圆形。里面分为几个区域,分别有寝区、训练区等,中间有一高台,为点将台。军营离湘水不过半里,取水极为方便。 柳霏霏看了图纸,说道:“高大人果然是能人,才一个上午就将图纸做好了。”高郁脸上一红,道:“柳大人取笑了,下官可没那么大的能耐。这是工部的几位大人绘制的。”柳霏霏道:“拿给殿下看过了没?”高郁道:“已经看过了。殿下让给你看看,是否可行听你吩咐。” 柳霏霏道:“就按图纸所绘建立。将城里和附近的木匠、瓦匠、铁匠等,凡是有手艺的全部召集起来,连续赶工,一定要在两个月内完成。” 高郁道:“下官领命!” 柳霏霏又道:“这个工程很大,需要的人很多。把周围的民夫也召集起来,要比市面上价格贵一点,他们才会努力做事。他们都是要养家糊口的,不能克扣、不能打骂,知道么!另外,我可以去找殿下给你调派一支军队过来帮你.” 高郁道:“下官知道了。下官现在就去召集工匠。” 柳霏霏“嗯”了一声,道:“辛苦高大人了。这件事就靠你多担待些。”高郁忙道:“大人哪里的话,都是为国家出力。若没有大人在殿下面前美言,下官就是想做事也没有机会。”柳霏霏笑道:“高大人不必过谦。你是有能力之人,就算没有我,终究也会得到大王和殿下赏识的。你这就去罢。” 高郁道:“是。”向柳霏霏行了礼,出门而去。 高郁走后,柳霏霏回到闺房看书。在她心里,并不想做这些事情,她只想给昭若恤出出主意就行。可是昭希惶和昭若恤将这些事情交给她,又不能拒绝,只有硬着头皮去做。所以一旦没事的时候,她就躲在房间里,并不外出。 高郁很有才干,很快就把工匠和民夫召集起来,在工部官员的协同下开始建造。高郁每天下午回来向柳霏霏报告一次当天所做的事情的工程进度,同时从这里拿走一些工费。 兵部尚书丁思瑾从户部要来我三万两白银和五万石粮食,作为征兵的粮饷,也全都交给高郁支配,目的就是为了赶快把军营建好。 柳霏霏又让昭若恤从武安军里调拨了一千人交给高郁,由他指挥帮忙建造,加上召集来的工匠、民夫,总共大约有一千五百人。高郁每天指挥、协调这么多人做事,进行的居然有条不紊。仅仅十余天,便将方圆几里的地基全部打好,接下去就是建造营房。 昭若恤很是上心,几乎每天都会去看一次,柳霏霏也会两三天去一次。看着进度如此之快,昭若恤很是兴喜,对柳霏霏道:“霏儿,这个高郁还真是个人才。当初你向我推荐的时候,我还不是很相信,却没想到他这么能干。你真是慧眼识珠啊!” 柳霏霏笑道:“他真正的才能还没发挥出来。”昭若恤奇道:“那么他真正在行的是什么?”柳霏霏狡黠一笑道:“你猜!”昭若恤看着柳霏霏美丽的面庞,心下不禁一荡,笑道:“霏儿,你又调皮了,快点告诉我。”柳霏霏道:“你若为高祖,他就是你的萧何。” 昭若恤一惊,转头看着正在忙碌的高郁,道:“他真的有如此只能?”柳霏霏不回答,也是两眼看着高郁,轻轻的点了点头。昭若恤仔细的审视着高郁,他还是不太相信这个快要步入不惑之年,却仍然只是个从五品的小官有那么的能力,但是他又对柳霏霏的话并不怀疑。 此时高郁也发现了二人,连忙过来见礼。昭若恤夸奖了他一番,并表示以后要给他升官。高郁很是高兴,又表了一番忠心,有才说道:“殿下,柳大人,今日早上有几个工匠闹事,说事情太多、工钱太低,叫大伙罢工不干了。” 柳霏霏和昭若恤对望一眼,都明白工匠闹事并不是事多钱少的问题,问道:“你是如何处理的?” 高郁道:“我让几个士兵把闹事的送到大理寺去了。毕竟制造伪证没有人比他们做的更好。几个带头的被带走了,其他的人就不敢再闹了。我再好言安抚了一番,便继续做事。” 柳霏霏笑道:“高大人,你这招够狠的。把他们送到大理寺,制造些伪证,随便给他们按个重罪。然后再把他们的罪证向其他工人一展示,告诉他们安安心心的做事,不要再有想法。这招杀鸡儆猴用的不错。” 高郁嘿嘿一笑,道:“我也是没办法。这些人好说歹说,就是不听,还纠结其他工匠一起罢工。我只好这样,才能暂时可事情平息下来。” 柳霏霏对昭若恤道:“殿下,看来他们还是不甘心呐。”昭若恤点点头道:“我想也是。不过他们也只有用这些下三滥的小伎俩,不用怕。” 柳霏霏道:“虽说是些小伎俩,却是很有用。若是真的被他们动摇了工匠们的心,来个出工不出力,也是极为麻烦的。高大人,你还是到大理寺跑一趟,让他们做的别太过分,吓唬吓唬那几个工匠就好。要赶工,事情肯定就会多,就给他们加些工钱也是可以的。” 高郁道:“好,下官马上就去。只是这一两千人,每天都要多用几百两,两个月下来就要多花费一万多两啊。” 昭若恤微笑道:“高大人,你不要管钱的多少。只要能在两个月内把军营建起来,用再多的钱都是可以的。” 柳霏霏道:“高大人,殿下已经发话了,你就只管做就行。对手已经出招了,你后面还会遇到很多麻烦,更要小心防范。殿下和我再给你调拨两百人,日夜巡视。只要遇到有人破坏军营,不管是谁,格杀勿论!”最后一句话说的声音很大,语气中透着一股杀气。 高郁见这个美丽的小姑娘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经心下一惊,呆了一下才道:“下官遵命。” 柳霏霏也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又说道:“如今招兵的各路人马已经陆续出发了。按照之前的约定,不管找到多少,两个月后都会回来。所以这里必须要尽快完成,以免到时候新兵无地方可住。这里完成之后又得在岳麓山下建营,那边比这里要艰苦多了。高大人,你的任务很是繁重,要多注意休息。” 此时柳霏霏的声音又变的很温柔,不禁让高郁怀疑方才那句话是不是眼前这个少女的说的。 昭若恤和柳霏霏后巡视了一下军营建造的情况,见天色渐晚,便回城了。二人进城后转了几个街道,突然见前面有个背影很是熟悉,便快步上前,却原来是杨沅夕。 杨沅夕见着二人,连忙行礼。昭若恤问道:“杨太医今日不当值么?”杨沅夕道:“臣今日不当值,闲来无事,便出来随便走走,却不想遇到殿下和霏…霏儿。”说到此处,突然脸上一红,声音也变小了。 柳霏霏道:“杨哥哥,我们许久未见了。近日事情很多,倒不似你这般悠闲自在。” 昭若恤见二人都是面色绯红,神色间均是很不自然。尤其是柳霏霏,更是神态娇羞。昭若恤好似明白了什么,突然心里有些失落。不过随即而逝,说道:“这些时日,我和霏儿因为征兵的事忙的不亦乐乎。今日又去看了军营建造的情况,方才回来,不曾想却再次相遇。”转头对柳霏霏道:“霏儿,你是要我送你回家还是要杨太医送你回家?” 柳霏霏没想到昭若恤会这么问他,又见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由得脸色更红,连忙道:“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说完向昭若恤一行礼,又向杨沅夕一行礼,说道:“杨哥哥再会。”然后急忙小步快走离去。 昭若恤看了一眼呆在一旁的杨沅夕,道:“杨大人,你不追过去?”杨沅夕茫然道:“啊?殿下何意?”昭若恤恨了一眼杨沅夕,叹道:“真是个呆子!”杨沅夕不明白,上次柳霏霏也这么骂过他,这次昭若恤又这么骂他。他想不明白,直把手挠头。 昭若恤摇摇头,叹了口气,也转身离去。 第二十五章 招安义盗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一路快步而行,直到到了自家门口才停下来,却发现因走的太快额头依然微微冒汗,呼吸也急促,便倚在门口休息。门口的守卫发现主人这样,便上前问道:“姑娘,有何事?”柳霏霏被吓了一跳,心里怦怦乱跳,忙道:“没事。”快步回房。 军营继续在建,有高郁协调着,进度很快,一个月后主体基本完成。各路招兵的也陆陆续续传回消息,和之前预估的差不多,各路人马均未完成两万的目标。为此昭若恤心情很不好,多次派人去下令,要想尽办法招够两万,不然就要处罚。柳霏霏对此无言,也不规劝。她知道昭若恤急迫的心情,就是劝了也没用,何苦自讨无趣。 这一月中高郁倒是遇到了些麻烦,先是工匠闹事被他解决了。之后军营有两次被不明身份的人袭击,被事先调派的军队击败,杀了几十人,便没人再敢来了。然后又是建筑用的材料被一些商人恶意囤积,使其无法继续进行,但是高郁也很快解决了。柳霏霏虽然负责征兵的一切事宜,不过她却并没有做多少事,多半时间待在家里。 这一日高郁像往常一样来汇报当天的事宜,汇报完之后,又说道:“有件事情我觉得大人可能会感兴趣。”柳霏霏道:“何事?是趣事么?”高郁道:“也算是趣事吧。是关于插翅虎的。”柳霏霏道:“就是你前次和我说的衡山上的山贼?”高郁道:“正是。” 柳霏霏闻言,顿时来了兴趣,道:“有劳高大人给我说说吧。” 高郁问道:“大人可知绸缎庄的秦老板?”柳霏霏道:“你说的是永兴绸缎庄的老板秦永兴吧。据说此人很会做生意,楚国的绸缎生意,他一人至少占了八成。不但如此,就是其他国家也有很多他的店铺。” 高郁一脸惊讶的道:“大人果然厉害,这些事情都知道。下官还道你才来京城不久,有些事情应该不太了解,却原来早就了然于胸了。”柳霏霏微微一笑,说道:“其实这有何难。秦老板生意做的那么大,在京城富商中,他就算不排第一第二,也应该是第三第四。关于他们,都是茶余饭后消遣时谈论的主要事情,京城中估计没有几个人不知道。” 高郁点点头道:“确实如此。下官昨日回来,遇到之前在户部的一个同僚,左近无事,便和他闲聊了几句。这个秦老板前几天有一批货物要运到南粤国,途经衡山时,被插翅虎给劫了。这批货物是南粤国朝廷购置的,都是上好的丝绸,价值不菲。最主要的是如果不能按时送达,南粤国一不高兴,就会停止和他做生意,那损失就大了。所以他回来后,立即找到有些部门的官员,想要让国家出兵围剿插翅虎,把他的货物抢回来。” 柳霏霏道:“这是几时的事?”高郁道:“大前天的事。昨天秦老板一回来就找到了户部的官员。这些年他正是通过户部,一层一层的和上面建立了关系,所以生意才能做这么大。” 柳霏霏沉吟道:“衡山时衡王的地盘,如果要派兵,也是先要衡王派兵围剿。眼下尚未听到有任何消息,朝廷应该还不知道此事。你说插翅虎是个义盗,这样的人应该为朝廷所用,不能被逼为朝廷的敌人。” 高郁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才说起这件事,希望大人能想个办法不让朝廷派兵。若是朝廷真的动怒,派禁军围剿,他插翅虎就是真插了翅膀也难逃一劫。” 柳霏霏想了片刻,说道:“高大人,你想办法告诉秦永兴,嗯……你亲自去告诉他,就说殿下说的,一个月后他的货物会丝毫不差的送回他的府上。但是这件事不准声张,也不准让其他人过问这件事。否则……”说道这里便不说了。 高郁明白他的意思,道:“下官这就去告诉秦老板。若是把殿下的话声张出去了,他的生意就不用再做了。” 柳霏霏微微一笑,点点头。 高郁又有点担心的道:“大人,你真的有把握劝降插翅虎?”柳霏霏摇头道:“我没有把握劝降他,但是有把握能剿灭他。”高郁一惊,道:“大人你不是要让他归降朝廷么?为何要剿灭他?”柳霏霏道:“我不但要让他归降,还要让他心甘情愿的服我。若是他好好的归顺便罢,如若不然,我就打到他归顺。” 高郁明白了柳霏霏的意思,微笑道:“大人这是杀人诛心啊。”柳霏霏也微微一笑。 送走高郁后,柳霏霏令人叫来柳默凡。柳默凡是他的族兄,二十多岁,喜好结交,三教九流没有他不认识的人。自从去年柳霏霏得胜还朝,建议昭若恤要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后,便请来了自己这位族兄,专门为他成立的一个通闻司,负责搜集所有官员、宗亲,以及京城中有名望的贵族、商人等人的生活动态。柳默凡也确实能干,不到三个月就发展到了两百多人,上至朝廷官员、文人墨客,下至贩夫走卒、市井小人,都有他的人。前次三位中书舍人的弱点,就是他打听到,告诉柳霏霏的。 柳霏霏把柳默凡叫来,交待了两件事。第一,查清楚秦永兴与朝中所有官员的关系;第二,弄清楚插翅虎的情况,包括出身、成长、能力等,同时弄清楚山寨的布防情况。柳默凡领命而去。 翌日,柳霏霏找到昭若恤,把插翅虎的事情告诉了他。昭若恤待他说完,道:“你想招安他,为我所用,这个想法没问题。可是他毕竟是匪,只怕会招来很多非议,甚至有人会以此为由说事。” 柳霏霏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自古招安山匪都是常态,有何说道?就算有人要说,大可以把朝中某位大官拿出来说事,他的父亲当年可就是山贼。只因跟了先王,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地位。若是有人质疑招安,那就是质疑先王,我们正好可以反过来参他一本。” 昭若恤道:“这事容易解决。可是你想要拉拢秦永兴,那就没那么容易了。他背后的人你可知是谁?正是我们的对头。” 柳霏霏笑道:“管他是难是易,你把他的货物弄回来,他总是会感激你的。你且不动声色,到时大张旗鼓的把货送还给他,你道他的靠山会怎样想?这边你向他示好,那边就会不停的猜忌,结果会怎样?” 昭若恤大喜,笑道:“霏儿,好个反间计。让他们内部先瓦解,到时候就不攻自破了。你准备何时动身?” 柳霏霏道:“此事越快越好,明日就走。”昭若恤道:“好,我跟你一起去。”柳霏霏道:“也好。但是你最好先不要见插翅虎,若是他图谋不轨,使你有个差池,我万死难恕其罪。”昭若恤道:“那不行。如果他伤害到你又该如何?”柳霏霏笑道:“银铃,你忘了我脚底抹油的功夫了?若是有何异动,我跑就是了。”昭若恤也笑道:“说的也是,那就听你的。” 翌日,柳霏霏一早起床,用过早饭,辞别父母,便和王强、及一个伺候起居的丫鬟出了门。柳霏霏三人来到南城广宣门,昨日与昭若恤约定好在此相会,便在此等候。 过不多时,昭若恤带着几个侍卫骑马而来,还驾着一辆马车。原是昭若恤怕柳霏霏路途劳累,找了辆马车,可以随时让他在马车上休息。柳霏霏心下感动,道了声谢,便带着丫鬟上了车。 一行人出来广宣门,经直向南。路途虽有颠簸,但是好在众人都是身体强健之人,也并不在意。倒是伺候柳霏霏的丫鬟,年龄又小,也没经历过长途跋涉。本是让她来伺候柳霏霏的,现下反倒是要柳霏霏来照顾她。柳霏霏倒是不在意,自己也就比丫鬟大几个月,平时就把他当妹妹看待,自然也是用心照顾。 众人走的很快,才五天就到了永州。插翅虎所在的地方是衡山的回雁峰,此峰为衡山七十二峰之首,长沙至永州必经此地。因梁敏在永州招兵,昭若恤想顺便过去看看招兵的情况,同时那里有驻军,方便时可以直接调兵,故先到永州。 柳霏霏在离开长沙之前就就已经派人通知了梁敏,所以梁敏早就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昭若恤很是关心招兵的情况,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问招了多少兵。梁敏面有惭色,道:“末将无能,尚未招够两万。眼下只有一万六千多,尚需三千多人才能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 昭若恤心下有点失望,但是安慰道:“无妨。梁将军已经尽力了,离两个月期限尚有一段时间,应该能完成。” 梁敏叹息一声,说道:“末将初来之时,报名参军者人数不少,不到十日便有一万多人。可是之后人数开始减少,到近日每日不过百来十人报名。这样下去只怕达不到殿下的要求!” 柳霏霏笑道:“敏哥哥无需担心。这里人数不够,或许其他地方会多出一些,正好可以弥补这边的不足。”梁敏向柳霏霏一笑。他知道这里没有太多阻碍,人口较都匀州等地要多出许多。这里都不容易招到,其他几个地方也没那么容易。柳霏霏这么说不过是为自己解围,心下很是感激。 昭若恤也明白柳霏霏的意思,不好再多说什么,便不在说话。 一行人往永州城行进。永州刺史、别驾、长史、司马等一众人得知消息后也出来迎接,并做好接待准备。 昭若恤不愿太过招摇,一行人住在州府。柳霏霏写下拜帖,让梁敏送到插翅虎所在的风涧寨。柳霏霏虽然送上拜帖,却不急着去拜山,而是和昭若恤游山玩水了几日。 第二十六章 余名灵均 - 幻柳 - 豆咪 过了五六日,柳霏霏只带着王强和梁敏两人前往风涧寨。昭若恤本来是要带着一支军队前往,若有异动好及时救援。但是柳霏霏坚持不带,遂作罢。昭若恤也知道他们三人武功高强,若真有异动,就算不能得胜,全身而退肯定没有问题。 三人一路慢慢悠悠的上了山。风涧寨在回雁峰西侧,离衡州城尚有数十公里,道路难行。行不多时,只能弃马步行。 三人正行间,前面几个手执利刃大汉跳出来拦住去路,叫道:“留下钱财,放尔等归去!” 柳霏霏三人相视一笑,这天下居然还有人敢抢劫他们?三人联手,百万大军中也来去自如,哪里会把几个强盗放在眼里。只是看样子像是插翅虎的手下,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还没见到正主就把下属得罪,有些得不偿失。梁敏上前道:“这位大哥,我们是来找你们大当家的,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 带头的是个三十多岁壮汉,打量了一下三人,道:“你们是大当家的朋友?” 梁敏道:“我们不是大当家的朋友。日前在下来送过拜帖,今日正式拜会。”那大汉“哦”了一声,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又仔细看了看梁敏,道:“那日我好像见过你。你说你们将军要拜会我们寨主,你们将军呢?” 梁敏指着柳霏霏道:“这位就是我们将军。” 众大汉一听,均是哈哈大笑。带头大汉道:“你莫不是耍我。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是你们将军,那我岂不是可以当皇帝了,哈哈哈!” 柳霏霏上前一步,对那大汉行了个礼,说道:“大哥莫笑,我确是他们将军。此番前来,专程拜会薛寨主,还请大哥引荐。” 那大汉仔细打量了柳霏霏一番,奇道:“你真是将军?”柳霏霏微笑道:“正是。” 那大汉仍有些不相信,道:“你就是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是大将军?”柳霏霏道:“大哥没有听说过我击败吴国的事情么?”那大汉道:“我倒是听说过有个女将军救过于危难,却不知竟是个小姑娘。我们当家的吩咐过,若是将军到来,一定好生招待。你们随我上山吧。” 柳霏霏等人跟着大汉而行。越是往上走,道路越难走,到后面最多只能两人并行。这样走了约有大半个时辰,来到座桥上。这座桥由石头砌成,不到一丈长,桥下却有数十丈高。山上有一瀑布流下,从桥下流过。那大汉道:“这里叫回峰涧,上面瀑布留下来,溅起的水珠又往峰上去,故名回峰涧。我们寨的名字也是因这个地方而起的。” 再往前走了一会,便到了山寨。只见山寨依山而建,前面一条小路通行,后面背靠大山,山体基本为一块大石,上面稀稀疏疏的长着一些草木。 尚未进入山寨,便有几个巡山的喽啰过来,问道:“憨头,你不在山下巡逻,跑山来干啥?” 那大汉憨头怒道:“没大没小,憨头也是你叫的。快去禀告寨主,他的客人到了。”先前那个喽啰道:“什么客人?寨主几时有客人到访了?”憨头道:“少废话,快去禀告就是。晚了惹得寨主不高兴,有你好看的。”那人见他不是说笑,后面又跟着几个人,也怕万一真要惹得寨主不高兴,那可不是说着耍的,遂小跑着进入山寨。 憨头待着柳霏霏等人进了寨子,说道:“柳将军,我先带你们到大厅休息,寨主马上就到。”柳霏霏微微一笑,道:“有劳憨头大哥。”憨头见柳霏霏笑靥如花,顿时脸色绯红,挠着头憨憨的道:“不客气。” 柳霏霏等人刚进寨门,便见一年轻人迎头上来,抱拳行礼道:“柳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你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在下也好下山迎接。” 梁敏在一旁向柳霏霏介绍道:“这位就是薛寨主。”柳霏霏见对方约莫二十四五岁,文质彬彬,长相俊朗,和印象中五大三粗的土匪形象不太不合;又见其礼数周到,相形之下显得自己有些失礼,连忙回礼道:“薛寨主客气了。我们也是临时决定过来拜访,礼数不周,还请见谅。” 薛寨主哈哈一笑,道:“哪里哪里,柳将军能光临已经是给我在下天大的面子。平时就算是求将军来,也未必能求得动。只是在下没有准备,只怕要让将军见怪了。” 柳霏霏笑道:“薛寨主不要怪小妹无礼就是万幸了。”薛寨主道:“岂敢岂敢!如今关于柳将军的传言已经传遍天下,我们回风寨能得到将军踏足,岂是蓬荜生辉能形容得了的。只是传言固然是传言,却未可轻信。” 柳霏霏好奇的道:“哦?寨主所闻传言如何?” 薛寨主道:“传闻中将军杀伐果断,堪称女中丈夫。而今日一见,哪里是女中丈夫,明明是天下仙女下凡。在下游遍天下,见到女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如将军这般美丽。若不是仙女下凡,又是什么!” 柳霏霏脸上一红,说道:“寨主说笑了。”虽然男人见到他都会夸她,但是女孩子哪有不喜欢别人夸自己长得好看的。她心里虽然高兴,但是脸色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指着梁敏,说道:“薛寨主,这位梁将军,你们已经认识了吧?” 薛寨主向杨敏一抱拳,道:“有幸于日前与梁将军认识。”杨敏抱拳回礼。柳霏霏有向其介绍王强,二人相互见礼。 薛寨主道:“柳将军,在下已经命人设宴,为三位接风洗尘。趁着空档,我带你们转转山寨,如何?” 柳霏霏道:“这样不好吧?”薛寨主道:“无妨。我们这风涧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官军围了我几次都无功而返。若是没有熟悉地形的人带路,只怕会迷路于此。”柳霏霏道:“我听说寨主因此还得了个插翅虎的诨号,也是厉害。” 薛寨主哈哈一笑,得意的道:“那是,就那群白痴也想抓我?太自不量力了。不是我自大,我依险而守,想要抓我的人还真没有几个。就回峰涧那里,我只需用几十人固守,就是千军万马也别想过来。” 柳霏霏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那里桥长不到一丈,宽约半丈,的确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但是桥面太过平坦,并无居高临下之势。只需找几个箭手埋伏在对面半山,下面一旦攻击,箭手就可将你的人一个一个的射杀;或是做一推车,前面加一木板,高过人头,与桥同宽。在推车上加上硝石硫磺,点燃后推过桥。人见了火自然畏惧,不敢上前硬抗。只要过了桥,你的防御便不攻自破。” 薛寨主沉默了一下,说道:“将军所言不差,实非那群白痴可比。”柳霏霏道:“寨主能几次三番打退官军,也非普通贼寇所能比的。” 薛寨主尴尬一笑,道:“将军你这是在骂我啊!”叹息一声,接着说道:“我是个孤儿,父母死于战乱,我很小时就被我师父收养。我师父是个道士,游历天下、居无定所。我师父俗家姓薛,我便跟了他姓薛,并给我取名叫薛灵均。我从小就跟着他四处游荡,跟着他学文学武。前些年他老人家驾鹤升仙而去,就留下我一个人。我没有去处,也就学着他游历四方。那年经过这里时,被这里强人拦住去路。一番打斗后,便将他们制服。他们见我武功高,便要我留下来当家。我因无去处,就留了下来,就这样当了土匪。虽然我当了土匪,但是我知道老百姓的苦,所以定下规矩,只抢有钱人,不抢老百姓。” 柳霏霏道:“我来之前也听说过薛寨主的规矩,你不但不抢老百姓,甚至还经常帮助附近的人。虽然你身在绿林,但是很多人却称你为义贼。寨主身负文武之功,就没有想过离开绿林么?” 薛灵均叹道:“我已经身处于此,如何再能离开!在这里和兄弟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倒也是件痛快的事。” 柳霏霏道:“寨主此言差矣!大好男儿当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成就一番伟业、青史留名。如今天下纷乱,正是建功之时。若能结束战乱,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强过在此藉藉无为。” 薛灵均指着山寨里的人,问道:“将军,你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么?” 柳霏霏摇摇头。 薛灵均道:“这些人都是普通老百姓,就是因为被官府逼的无法生活,才在这里落草为寇。你要我跟着官府打天下,却叫我如何说与他们?” 柳霏霏道:“正是因为天下战乱不堪,所以才使得人无法生活。我们就是要结束战乱,让老百姓都有地种、有粮吃。难道寨主不希望你这些兄弟平平安安的生活么?难道你想让他们一辈子跟着你过提心吊胆的生活么?” 薛灵均道:“我当然希望他们能好好过日子。只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就算天下一统,这些兄弟还能剩下几个?” 第二十七章 箭术切磋 - 幻柳 - 豆咪 正说间,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过来,说道:“大哥,酒席已经安排好,请大哥和将军入席。” 薛灵均道:“好。”对柳霏霏道:“将军,这位是我们的二当家,平时我都叫他老二,本名叫庄大成。原是这里的大当家,结果位置被我给占了。” 庄大成“嘿嘿”一笑,道:“那是大哥你武功高强,兄弟佩服,自愿让贤的。柳将军,你的大名我们早就听说了,今日能亲眼见到本尊,也是我庄大成的福分。” 柳霏霏见他性情耿直,心下便有几分亲近感,笑道:“二当家的真会说笑。” 庄大成带着几人来到靠着山体修建的房子前,柳霏霏抬头见正中用楷书写着“聚义厅”三个大字,问薛灵均道:“薛寨主,这是你写的么?”薛灵均微笑道:“正是在下手笔,还请将军指点。”柳霏霏笑道:“小妹对书法了解不多,谈不上指点。见其字笔法苍劲,横平竖直、撇似戟、捺似刀,起笔露锋,颇有颜鲁公笔意。”薛灵均哈哈一笑,道:“得蒙将军夸奖,荣幸之至。” 众人进入大厅,中间有一长桌,桌上乘有鸡鸭鱼肉酒等,却无素菜,柳霏霏见状,眉头微微一皱。薛灵均请柳霏霏坐上首,强龙不压地头蛇,柳霏霏自是不肯,道:“寨主乃是主人,我如何能坐上首,那不成了鸠占鹊巢了。”薛灵均笑道:“将军如何看得起我这小小的雀巢。”他知柳霏霏不会上座,也不在复请,坐了上首,请柳霏霏坐了左首。王强次之、梁敏再次之。 右首为二当家庄大成,次之乃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乃是风涧寨的军师。 众人分宾坐下,薛灵均为柳霏霏、王强和梁敏斟上酒,然后又给自己倒上,举起碗道:“今日柳将军、梁将军和王兄弟光临我们风涧寨,是我们寨子的荣幸,让我们敬三位一碗。”柳霏霏等三人也端起酒碗,说道:“客气。” 柳霏霏基本没喝过酒,端起酒不觉眉头大皱。王强小声道:“霏儿,我帮你喝吧。”柳霏霏看着酒,想了想,摇摇头,端起碗一饮而尽。薛灵均大喜,道:“好,柳将军爽快。” 柳霏霏一碗酒下肚,只觉自喉辣到胃里,说不出的难受。王强拿出匕首,将肉切成小片,放到柳霏霏碗里,柳霏霏报以微笑感谢。 庄大成斟满一碗酒,走到柳霏霏面前,道:“柳将军,我是个粗人,不知礼节,敬你一碗酒,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海涵。”柳霏霏站起身,接过酒。庄大成却不松手,柳霏霏明白他是想为难一下自己,心想:“你要让我难堪,话却说的很好听,倒也不算笨。”她双手接碗,两拇指按着碗口,食指扣着碗底,小指轻轻在庄大成手上一拂。庄大成只觉一只手奇痛无比,连忙松开手。 柳霏霏微笑道:“二当家客气,是我们叨扰,应该我来赔罪才是。”说完将就饮尽。庄大成暗里吃了亏,也不好多说,只道:“柳将军海量。”说完便坐回自己的位置。 柳霏霏却拿过庄大成的酒碗,斟上酒,放在自己面前,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敬二当家一碗。”将右手放在碗前,手掌对着碗。只见酒碗平平的在桌上向庄大成移去,柳霏霏的手却并未动。 庄大成知道柳霏霏想要报复,心想我大老爷们哪里惧你,伸手去端碗。就在他端碗的时候,柳霏霏右手一动,掌心向里,呈弓背型。庄大成想要端碗,却根本端不起来。庄大成一怔,再用力端,仍是端不起来。庄大成心下发怒,站起身来端,仍是端不起来。 薛灵均见柳霏霏轻轻松松将庄大成戏耍于鼓掌之间,又见她额头上微微有汗,知道她不但用内力控制酒碗,同时还将之前喝下的就用内力通过汗液逼出来。惊讶于这个小姑娘内力如此深厚之余,对她更是刮目相看。 柳霏霏见耍的也够了,便慢慢的收回内力。把内力一收,庄大成也就端起了酒碗。虽然心里很不爽,但是也不好发作,只有硬着头皮喝下这碗酒。 薛灵均笑道:“没想到柳将军内功如何之强,在下佩服。”说着站起身给柳霏霏斟满酒,道:“在下敬将军一碗。”柳霏霏也站起身,说道:“小妹今日第一次饮酒,若是醉了胡闹,脸面都没有了。”伸手去接酒。 她知道薛灵均的武功不是庄大成能比的,手上早就做好了准备。当她一接触到酒碗,就觉有股强大的力量向自己袭来,立即催动内力抵御。 两人这力量一对上,都觉有股排山倒海之力向自己压过来。就这么一接触,酒碗便裂开了一条缝。也就这么一接触,两人均知道了对方内力深厚。两人本为试探对方内力,现在既已知晓,便不能再继续。何况酒碗已经裂开一条缝,若是继续催动内力,酒碗碎了脸面都不好看。两人相视一笑,缓缓的收起内力。薛灵均松开手,柳霏霏端起酒饮尽。 薛灵均哈哈一笑,道:“柳将军不但人美,武功也是极高,真是羡煞我了。”柳霏霏道:“哪里哪里,若论及武功,小妹远远不是寨主的对手。”薛灵均哈哈一笑,道:“柳将军太过自谦了。” 柳霏霏平素吃饭多以素食为主,少有大鱼大肉。此时桌上全是油腻之品,只是将王强给他切的肉吃了一点。薛灵均见柳霏霏不怎么吃肉,便吩咐厨子做了些素食。 柳霏霏本来不喝酒,今日无奈而饮,几碗下去便觉头晕目眩。她立即催动内力,将吸收入血液的酒通过皮肤出汗的方式逼出来,便觉头脑清醒了许多。之后的人不管怎么劝酒,她都使用这个方法将酒逼出来。虽然喝了很多,倒不怎么觉得醉,只是酒经过喉咙到胃的辛辣过程甚是难受。 这般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吃喝的也差不多了,柳霏霏对薛灵均道:“薛大哥,你比我年长几岁,以后就以兄长之礼称呼你了。”薛灵均忙道:“不敢当不敢当!”柳霏霏笑道:“当得当得!方才小妹与大哥说的事情,还请大哥认真考虑。” 薛灵均轻咳了一声,说道:“承蒙将军抬爱,兄弟也佩服将军的武功。若是兄弟一人,那倒好说。可是我底下有三百多兄弟,他们大多是被生活所迫,或是被官府逼迫才走上了这条路的。现在要他们跟着官府做事,只怕他们不会答应。” 柳霏霏道:“大哥说的不错,他们大多是为生活所迫才当了贼寇。如今正好接受朝廷招安,光明正大的生活,也好过在此提心吊胆。而且他日若在战场有功劳,便能扬眉吐气、光宗耀祖,有何不好?” 薛灵均道:“话虽如此,只怕兄弟们不这样想。这几年兄弟们跟着我,虽然被官府通缉,但是日子过得倒也不错。若要真的为朝廷做事,恐怕没有现在这么自在。这人一旦过上了自在的日子,就很难再过受人管束的生活。” 柳霏霏微笑道:“大哥处处为兄弟们着想,实为难得。那么大哥觉得如何才能让兄弟们同意呢?” 薛灵均微笑不语。书生模样的军师开口说话:“柳将军,我们聚众为寇也确实非我们本意。若是朝廷真要得了人心,我们又何必在此受人唾弃?只是你现在要我们跟着你打仗,总得让我们看看值不值得。若是我们稀里糊涂跟着去了,却全都被葬送了,何不如就在此快活!” 柳霏霏道:“先生所虑不无道理。那么先生需要我怎么做?” 军师道:“我们这些年跟着大当家的吃香喝辣,只因他武功高强,能让我们不被官府杀害,所以都服他。方才将军也露了一手,在下知道将军也是武功高强。若是你能胜得了大当家的一招半式,在下自然愿意附于将军帐下听命。” 柳霏霏沉吟一下,说道:“若说武功,我实非寨主对手。我自小多练弓箭,不知改为比箭,大哥是否愿意?” 薛灵均点头道:“兄弟也学过一些箭术,可以和将军切磋切磋。”柳霏霏大喜,对军师道:“先生意下如何?”军师道:“在下一切以大当家的马首是瞻。”其他几个头领也随声附和。 第二十八章 改变规则 - 幻柳 - 豆咪 计议已定,一众人来到寨子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早有人拿来弓箭和箭靶,柳霏霏让人把他的箭羽染为红色,以便于区分。 准备已定,薛灵均请柳霏霏先射,柳霏霏逊道:“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是大哥的地方,当然是主人先来。”薛灵均一笑,也不推辞,拿起弓箭,让人将箭靶放到一百步外,引弓而出,正中靶心。他收起弓,微笑着对柳霏霏道:“请将军赐教!” 柳霏霏也是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命人将箭靶移到一百五十外,然后搭箭引弓、屏气凝神,瞄准箭靶,开弓射出。只见离弦箭矢急速而出,将薛灵均原本射在箭靶上的箭,从中间分成两片后,又稳稳的钉在靶心。 薛灵均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正常,笑道:“将军果然箭法高超。”柳霏霏道:“不敢,还请大哥指正。”薛灵均也不多说,又射了一箭,也正如柳霏霏射的一般,将柳霏霏的箭分成两片。 柳霏霏心下欢喜。薛灵均不但武功高,箭术也很高超,战场上正是需要这样的人,这更让她坚定后将其收入麾下的想法。她这次拿起两支箭搭在弦上,急速射出,只见两支箭稳稳的落在薛司定箭的两边。 薛灵均心喜:“原来箭法也不过如此!”走近一看,却见柳霏霏的两支箭落在自己箭的两边,而自己的箭头已经完全没入靶心。原来是柳霏霏用两支箭射在薛灵均箭头两边的回钩,又使其箭头继续进入靶心。薛灵均心下一凉,暗道:“两支箭要分别射中目标已经不容易,而他居然能在这么远的距离射中这么小的目标,箭法不知道比我高上多少倍。”黯然道:“将军箭法高超,在下佩服,你赢了。” 柳霏霏存心要让薛灵均对自己心服口服,遂说道:“小妹不过侥幸。方才我们射的是死物,再来比比射活物。你们山里鸟儿挺多的,不如我们射几只鸟儿,如何?”薛灵均心想你的箭法不管射死物还是活物难道不一样么?不过转念一想,万一他真的只会射死物,不会射活物呢!这样我还有胜得机会,便道:“将军既往想再玩玩,在下自当奉陪。” 柳霏霏说了声“好”,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块白绫,蒙住自己的双眼,将一支箭搭在弦上,却不引弓。 薛灵均面色一沉,韫道:“将军这是要羞辱在下么?”柳霏霏微笑道:“大哥如果觉得胜不了小妹,可以直接认输!”薛灵均心下发怒,哼了一声,也找了块布蒙住双眼。柳霏霏笑笑道:“大哥请先。” 一旁梁敏不知道柳霏霏的箭法究竟有多高,虽然前面赢了,但是这样蒙着眼睛射箭,总觉得太过托大,想要阻止,却被身边的王强拦住,并微笑着向他摇摇头。梁敏不好再说什么,不无担心的看着二人比箭。 薛灵均自信自己箭法好,虽然蒙着眼睛,却能听声辨位。正好有只鸟从头上飞过,立即搭弓就射。就在他箭射出的同时,柳霏霏也引弓射箭。就这样两支箭一前一后射向小鸟。 薛灵均扯下蒙眼的布,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很是震惊。只见自己的箭在前射中小鸟的身体,因阻力而慢下来,被后面的箭追上。柳霏霏的箭射中薛灵均的箭羽,剩余的力道直接将其继续往前送,直到薛灵均的箭穿透鸟的身体而掉落。柳霏霏的箭却循着薛灵均箭在鸟身体中的箭道,稳稳的留在鸟的身上。 本来这样难度不大,就如同第一次在箭靶上劈开在薛灵均的箭一样,只要箭法比较高的都能做到。然而这是在蒙着眼睛,完全靠耳朵听声辨位,且是在目标移动中完成的。这让薛灵均由衷的佩服,说道:“将军箭法之高,堪比养由基,兄弟衷心佩服。从此以后,将军差遣,兄弟万死不辞。” 柳霏霏大喜道:“太好了,以后我们同殿为臣,也算是一家人了。大哥与兄弟们何时动身?” 薛灵均面色尴尬,诺诺的道:“这个……”柳霏霏脸色一沉,道:“大哥莫不是要反悔?”薛灵均忙道:“不是!将军的武功、箭法兄弟真心佩服,也愿意听候将军差遣。只是手下这些兄弟,未必全都愿意听我的。” 柳霏霏笑道:“无妨。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只要你愿意就行。那就你跟我回去,其他人愿从则从,不愿的随便。” 薛灵均叹息一声,道:“将军,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将军赐教!”柳霏霏道:“薛大哥无需客气,有事尽管明言。”薛灵均道:“天下战乱已逾百余年,并未出现一明主。我曾随师父游历天下,知各国朝堂之上仍是奸臣当道、朝纲混乱,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就楚国而言,各方势力相互倾轧,没有一人真的为国为民,这样的朝廷真的值得你去辅佐么?” 柳霏霏笑道:“你说的没错,正是因为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所以我们更要出仕。我现在做的就是维持朝堂统一,改变现在多方势力倾轧的局面,最终通过战争统一天下,使人民安居乐业。” 薛灵均道:“可是一百多年形成的规则,岂是一人能够改变的了的!” 柳霏霏秀眉一扬,傲然道:“我就是要改变这种规则!我相信不止我一人想要改变这种规则,只要这些人统一起来,就能改变。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要努力改变。如果所有的人都不愿意去改变,那么天下将永远处于暗无天日的境地。只要努力就会成功,我相信人定胜天!” 薛灵均抱拳跪地,大声道:“好!将军一介女流尚且想要匡扶社稷、为国为民,我堂堂大好男儿岂惜七尺之躯?此时此刻,对将军真的衷心钦佩。风涧寨的所有人均听从将军差遣,若有不从者,我就让他永远埋在这里。” 柳霏霏扶起薛灵均,说道:“薛大哥大义之人,以后我们共同努力创造一个大同世界。”薛灵均用力点头。 梁敏喜道:“薛寨主,我们以后就是兄弟了。只是军营生活枯燥无味,不知道薛兄吃不吃得这个苦。”薛灵均笑道:“我等学武之人有何苦是吃不得的?以后到了军营,还望梁兄多多指点。”梁敏道:“一定一定。” 柳霏霏笑道:“以后你们有的是时间相互学习。薛大哥,如今你也是朝廷的人,就不能再干打家劫舍的事,秦掌柜的布匹你看是否能还回?” 薛灵均哈哈一笑,道:“将军,你称我一声大哥,如果这个小要求都不能满足,这声大哥不就白叫了么?我明日就派人送到你府上。” 柳霏霏喜道:“好,多谢大哥。你也收拾收拾,之后就到梁将军军营报到。其余的事情回到京城后再行安排。”薛灵均答应了。 事情安排妥当,柳霏霏等人就要告辞离开。薛灵均要留三人多住几日,但是因有很多事情处理,执意要走,薛灵均只得同意。临走之时,薛灵均送了些金银首饰等给三人,柳霏霏等本欲拒绝,但薛灵均执意要送,若不接受,反而不美,只得接受。 几个年轻人托着几个木盘过来,木盘里就放着金银珠宝。其中一个约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长的比较黑,托着木盘走到柳霏霏面前。柳霏霏向年轻人一笑,说道:“有劳兄弟。”伸手去接。 年轻人又往前走了一步,突然将木盘里的珠宝往柳霏霏脸上抛去,手里已经多了把匕首,用力向柳霏霏刺去。 这下变故猝不及防,众人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柳霏霏反应快,立即后退两步,只见匕首已经到了胸前。她不及细想,身体微微一侧,使出擒拿手,扣住年轻人的手腕,用力一翻,年轻人手中的匕首拿捏不稳,掉在地上。 柳霏霏一招制敌后发现对方根本不会武功,劲力收了回来,却仍然扣住手腕不松手。年轻人手腕吃痛,身子已经快要跪在地上,却坚强的一声不吭。柳霏霏怒道:“你是谁?为何要行刺我?” 年轻人手腕被柳霏霏捏的痛入骨髓,眼泪都留了出来,却倔强的说道:“你要杀就杀,落在你手里,我就没打算活。” 柳霏霏见他不会武功,又不认识他,心想跟他无仇无怨,应该不会是他本人要刺杀自己,多半是有人幕后指使他,遂问道:“谁指使你的?”说着手上加大了力度。 年轻人再也忍不住,“啊”的大叫了一声。 薛灵均叫道:“李狗子,谁叫你干的,说……”李狗子大声哭道:“不是谁让我干的。她害死我爸爸妈妈,我要为他们报仇。只恨我没那本事,你们杀了我吧。” 柳霏霏很奇怪,心想自己又不认识他,怎么会害死他爸爸妈妈?但是见他苦哭的悲切,不像是假的,便松开手。 王强和梁敏很关切的问道:“霏儿,有没有伤到?”柳霏霏摇摇头道:“他不会武功,伤不到我。”二人方才心安。 第二十九章 繁杂税目 - 幻柳 - 豆咪 薛灵均一只手提起李狗子,就如同提小鸡一般,怒道:“你想死,我就成全你。”说着一掌向年轻人打去。他这一掌非同寻常,就是石头都能打碎,更别说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了。 柳霏霏忙道:“且慢!”薛灵均见柳霏霏说话,便收回掌力。 柳霏霏问道:“兄弟,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害死你父母的?”薛灵均也道:“你来时说父母被官府杀害,怎么又变成柳将军害死的。好好说来,若有隐瞒,立刻毙了你。” 李狗子哭了一会,抽泣道:“我本是几十里外小岩村的村民,家中父母尚在,日子过得虽然不好,好歹有口吃的。一个多月前,县里发布通告,说是我们村要发一头牛。我们村有三十来户人家,以前只有两头牛耕种,农忙时根本不够用。听说要发一头牛,大伙都很高兴。” 柳霏霏道:“是两个多月前吴国送来的,不到一个月就发下来,户部速度很快嘛。” 李狗子瞪了柳霏霏一眼,继续道:“的确是吴国送来的,是你打赢他们的战利品。本来大家挺高兴的,有了牛就可以多种些地了。可是当牛发下来之后,里正却说要交税才能用,每户每年要交五百文的税。” 柳霏霏眉头一皱,怒道:“这是谁定的规矩?朝廷本来就是要求免费发放,怎么发下去后还要收税?”李狗子“哼”了一声,道:“还不是你们这些人搞出的名堂。”柳霏霏被呛了一句,粉脸一红,想要发怒,却还是忍住。 李狗子继续说道:“本来之前的两头牛已经交过税了,再加一头,一年就要交一两银子的税,这让谁受得了?我爸爸妈妈一合计,干脆就不用了。可是里正又说了,牛已经发下来了,用不用都得交税。我们很是气愤,便跟他们理论。他们也不管那么多,只说这是上面的意思。我们家本来就很穷,要再交一两银子,哪里还能过活,所以就没有交。里正没有收到钱,骂骂咧咧走了,我们以为这事就过去了。但是第二天就来了几个官差收钱,我们实在拿不出,他们就把我爸爸抓走了。我和妈妈一合计,这钱肯定是少不了了,只有东拼西凑再借了一些,凑够钱准备第二天就去把爸爸赎回来。第二天一早我就揣着钱到了县衙,我原以为只要把钱交了,他们就会放了我爸爸。可是……可是……”他没说完,又嚎啕大哭起来。 薛灵均见他又哭起来,照着脑袋就是一巴掌,怒道:“你哭丧啊,好好说话。” 李狗子害怕,哭泣的声音低了一些,但还是哭了好一会,才说道:“我到了县衙,把钱给了他们。他们收了钱,对我说:‘你就是李狗子?你老爹昨晚畏罪自杀、上吊死了。尸体还在停在义庄,你去领回去吧。这钱就当是领尸体的钱,牛的税后面再交上来。’我一听我爸爸死了,顿时瘫在那里。那群杀千刀的,他们害死了我爸爸,还说是畏罪自杀。我要找他们理论,却不由分说的把我轰了出来。” 柳霏霏道:“你父亲又没犯错,怎么可能畏罪自杀?” 李狗子怒道:“当然不可能是自杀。我检查过我爸爸的尸体,身上全是伤痕,明明就是被他们活活打死的。呜呜呜……”这次哭没人再打断他,都为他的事情而感到揪心。他哭了一会,又道:“我当时没办法,只有到义庄认领我爸爸的尸体,一路背回家。我回到家,妈妈见爸爸死了,昏死过去。当天晚上,妈妈也上吊死了……”又是一阵哭泣。 “爸爸妈妈都死了,我瞬间觉得天塌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深夜里,突然一个想法从脑袋里蹦出来。我将父母匆匆掩埋,拿上菜刀,悄悄的摸进里正的家,杀死了里正。” 柳霏霏道:“杀的好!这种为祸乡里的人本就该死。”众人听得这句话从一个美丽的女孩口中说出,不禁觉得有点奇怪,都看着她。李狗子也很奇怪,本来在他心里,当官的都一样。这时见柳霏霏支持自己的做法,还说那里正该死,不禁对她的恨少了一些,说道:“我本来还想去杀那些当差的,但是他们人多,我又打不过他们,只能来求当家的收留。” 柳霏霏听完李狗子的诉说,叹道:“兄弟,你的遭遇的确让人同情。可是你为何要找我寻仇?”李狗子大声道:“都是你。若不是你打赢了吴国,他们就不会送牛过来;他们不送牛,朝廷就不会发牛;朝廷不发牛,那群杀千刀的就不会收税,就不会抓我爸爸,他们也就不会死。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柳霏霏听着李狗子刺杀自己的理由,不由得哑然失笑。我奋起反抗,让他们不至于亡国身死,难道还错了?不过他父母确实死了,也确实因为牛而死。柳霏霏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兄弟,你父母虽然不是我杀死的,却有一定的关系。但是我的本意是让你们免受战乱之苦,能够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你真正的仇人应该是那些打死你父亲的人,还有要强制收税的人。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报仇。” 柳霏霏离开风涧寨,一路无言,心情极为郁闷。他们想到底层官员压迫百姓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甚至丧心病狂的地步。从李狗子的描述来看,官员收税完全是想怎么收就这么收。除了国家颁布的税收外,结婚要收喜税,丧葬要收地税,生孩子要收生育税,牲口下崽要收生产税等等。各种名目算下来一年要交二十多种税收,少则三五两,多则十几两。一个普通农民家庭,一年如何能挣得十几两银子?这样就逼着农民变卖家产,甚至卖儿卖女,最终弄的家破人亡。 柳霏霏知道自古以来都有贪官污吏,之前也在书上看到过老百姓被逼的卖儿卖女的事情。但是那都是在书上看到,以及长辈口中得知,没想到自己的身边都会发生这种事情。她觉得楚国已经病入膏肓,必须下猛药才能救治,如果任凭继续这样下去,一旦发生农民叛乱,离亡国就不远了。 一路上柳霏霏不说话,梁敏和王强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敢说话。三人一路策马疾驰,不到一日便到了永州。 柳霏霏先将昭若恤说起招安薛灵均的事,昭若恤听说薛灵均愿意接受招安,很是高兴。但是听说底层官员欺压老百姓的事情,很是愤怒,也知道需要早些改变,不然会出大事。柳霏霏来此的目的达到,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便出发回长沙,几日便到达。 柳霏霏一回到家,立即招来柳默凡,让他去调查各州县收税情况,以及各地免费发放牛的事情。之后又到昭山军营,见军营基本已经完成,马上就要收尾了,很是高兴。 柳霏霏夸奖了高郁一番,并嘱咐他尽快完成收尾工作,之后回到长沙,向昭若恤汇报军营情况,并建议可以将五支招兵的队伍召回。昭若恤听从他的建议,立即发下命令,让人传达。 半个月后,各路兵马全部回来。其中长沙路的招兵最多,已经超出两万人,只因京城附近本来就人口众多,报国之心相较偏远地区要强烈一些,所以愿意当兵的人就多。再加上京城的流民较多,官府把流民中身体相对较为强壮,年龄符合的人都拉过来凑数。这些人为了能吃饱饭,也愿意当兵。 梁敏的永州路加上薛灵均的三百多人,还差了两千多人;梁镇在岳州、朗州刚好招够两万; 廖光图的静江路人数较少,堪堪招到一万五千人。昭若恤虽然心里不高兴,但是也没说什么。倒是王龛的叙州路,虽然是地广人稀、山多路陡,且有众多阻碍,依然完成了任务,招到两万人。可见其人能坐到一部禁军统帅,能力还是很强的。 这样算下来五路人马加起来,只差了几千人就到十万。昭若恤心里还是非常高兴,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就是他以后的资本。只要将这些人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进可争夺天下,退可割据一方。他令兵部尚书丁思瑾想办法再找几千人,无论如何要凑够十万。 自招兵开始,前前后后用时两个多月。因为人数太多,时间短,所以军需用品和武器尚无法完全凑够,只有一部分领到了物资。好在此时已经入署,天气很热,随便打个地铺就可以睡觉,随便穿点东西遮羞就行。 为了将岳麓山后山的数十里地全部种上粮食,方便行运,需要在湘江上架起一座桥。于是昭若恤又令工部画好架桥的图纸,令高郁带着新兵修桥。湘江虽然河流较为平缓,但是河面很宽,修桥的难度较大,用时肯定很久。但是现在有十万人,高郁调度有方,才用了一个多月就修了一座宽约两丈的石桥。这样昭若恤非常高兴,不停的夸奖高郁能干,还赐了很多钱财给他。 桥修通了,下一步该做的就是将后山的荒地开垦出来,种上粮食,于是高郁又带着十万人去开荒。可是过了没几天,新兵中有人不干了,说自己是来当兵打仗,保家卫国的,不是来种地的,还纠集了几十人在军营闹事。高郁安抚不下来,派人向柳霏霏报告。柳霏霏听说有人闹事,立即赶往军营。 第三十章 违令必究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到了军营,见几十人坐在点将台上,台下里里外外围着一堆人看热闹,薛灵均也在其中。柳霏霏见人太多,自己进不去,干脆使用轻功,轻轻一跃,跳到点将台上。 高郁见柳霏霏来了,就如同见到救星一般,连忙上来行礼,说道:“柳将军,这些人闹事,我劝他们不要闹事,反被他们打伤了几人,你看如何是好?” 柳霏霏道:“高主事放心,我来处理。”转头对坐在的几十人道:“各位大哥,我奉楚王之令招兵。各位既然到了军营,就是楚国的军人,我们都是楚王的臣子。你们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提出来,我能决定的自然会满足你们。若是我不能决定的,也可向长沙王及楚王汇报,请他们决定。” 那群人中一个年龄约三十岁左右,长得高大壮实的人站起来,轻蔑的说道:“你一个小姑娘,跟你有什么好说的,去把你们管事的叫来。”他说话声音很大,百步外都能听得到。 柳霏霏眉头一皱,韫道:“楚王将这里一切的事宜全部交于我,这里的所有事情都是我做主,有事情直接给我说。” 那大汉斜眼瞧了瞧柳霏霏,大声道:“我来当兵,本是来保家卫国的,谁知国家居然找了个小姑娘来管事。难道这么大个国家就没有男人了么?我看这兵也没什么当的,以后就让一群女人去打仗算了,哈哈哈……”他身后的几十人也跟着大笑起来,台下也有一大群人跟着起哄。 柳霏霏冷笑一声,道:“你不想当兵可以不当,没人拦着你。但是你要煽动其他人,可别怪我不客气。” 那大汉笑的更大声,道:“我正好想看看你要怎么样个不客气,你还能打我不成!” 柳霏霏心里发怒,却不发作,只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大汉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王大齐是也。”柳霏霏强忍怒气,道:“你为什么要闹事?”王大齐道:“为什么?老子来当兵,是来吃饷打仗的。你们先是让我们修桥,之后又让我们开荒种地。这是我们当兵的该干的事么?修桥有修桥的人,种地有种地的人,凭什么让我们去干这些事?” 柳霏霏道:“让你们修桥种地,是少了你们吃还是少了你们钱?”王大齐一怔,道:“这倒没有。但是当兵的就该做当兵的事,我们不是苦力,做不得这些事。”柳霏霏道:“你们不想干,可以向你的长官报告,为什么要闹事。你们可知军营闹事可大可小,我可以说你们聚众哗变,砍你们脑袋都够了。” 王大齐怒道:“你他妈少吓唬我,老子以前在那边——咳咳,老子在老家的时候,犯了事官府都不敢抓我,你个小孩子能把我我怎么样!” 柳霏霏微微一笑,道:“我不管你以前在哪里,干什么事,你在这里就要受我的节制。王大齐违反军令,聚众闹事、不服管教,杖责五十军棍、驱除军营、革除军籍。” 王大齐哈哈大笑,道:“你凭什么打我?我告诉你,这世界上就没有敢打我……”话还没说完,只觉喉咙一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膝盖窝被人用脚一踢,站立不稳,向前跪了下去。还未跪下地,胸口又被踢了一脚,整个身体摔倒在地。只见柳霏霏一脚踩在自己胸口上,瞬间觉得喘不过气来。 柳霏霏怒容满面,喝道:“以前没人敢打你,现在我来打。”王大齐没想到柳霏霏动作如此快,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制服,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 其他几十人见柳霏霏制住王大齐,想要冲上来帮忙。柳霏霏怒目而视,用力踩了王大齐一脚,痛的他一声大叫,其他人便不敢动。 柳霏霏道:“高主事,将闹事的人全部绑起来。”高郁得令,命人上前绑人。那群人不肯束手就擒,动手反抗。那些人个个身强力壮,高郁手下经过训练的士兵居然拿不下来,场面一阵混乱。 柳霏霏眉头一皱,冲进人群,对那群人或踢腿,或击脖子,或擒拿关节,如蝴蝶穿花般在人群中游走。那群人身体吃痛,很快就被士兵制服。 柳霏霏见一群人被制服,松了口气,对高郁道:“把所有新兵全部召集起来。”高郁的令而去,约大半个时辰后,所有人都聚集在点将台前。这些人尚未开始训练,完全没有阵型,歪歪斜斜的乱站。梁镇、梁敏、王龛等人也在。王大齐等几十人被绑着站在最前面。 柳霏霏待众人站定,大声说道:“众位将士,大家都是楚国人,各位来当兵也是因为想着能报效国家,保卫自己家人不受外人欺负。但是军队就有军队的规矩,当兵就要遵守军令,凡是犯了军令的人,都是要受到处罚。今日王大齐等人违反军令,聚众闹事、不服教化,必须要严惩。王大齐为主犯,杖责五十军棍、驱除军营、开除军籍;其他人为从犯,杖责五十,留营查看、以观后效。” 王大齐是梁镇从朗州招来的,一听说要把他驱逐,梁镇立即劝道:“将军,王大齐聚众闹事固然不对,请看在是初犯,杖责就行,不要驱逐。”王大齐此时也服软了,跪在地上求饶。 柳霏霏看都不看他,说道:“军令面前一视同仁,无初犯不初犯之说。王大齐既然违反军令,就必须要惩罚。立即执行军令!”梁镇要再说,却被柳霏霏瞪了一眼,便不再说话。 王大齐等几十人被按在地上,两边各一人手执军棍,柳霏霏一声令下,便开始行刑。几尺宽的木板打在身上,疼痛程度非言语可言。初时王大齐等人还可以咬牙坚持,待到后来实在坚持不住,都大声叫起来,且越叫越惨。在场虽然有十万人,但是都不发一声,只听这几十人的惨叫,都觉得瘆人的慌。 柳霏霏待众人行刑完毕,见其均是鲜血淋漓、奄奄一息,心下不觉有些不忍,说道:“将他们扶下去,让军医医治。王大齐虽然被驱逐,但身体有伤,待伤势恢复后再送其离开。”高郁带着一些人将他们扶回营房。 在场十万人,没有丝毫声响,安静的都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呼吸声。这些人眼看着台上那个美少女用雷霆手段惩戒一群闹事者,没有丝毫犹豫、不留丝毫情面,眼看着那些人被打的皮开肉绽,心里都对这个女孩充满了恐惧,就如同见到魔鬼一般。王龛、梁镇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虽然这种场面见怪不怪,但是心里也觉得对待新兵这么严苛,实在有些过分。 柳霏霏扫视了一遍这群新兵,大声说道:“众位将士,此次大王招募兵丁,目的是加强国家实力,防止将来国破家亡。各位大多是穷苦人家出身,自愿参军也是怀有一份保家卫国的赤诚之心。然而军队就有军队的规矩,只要遵守规矩,我保证将来都有升官发财、封妻荫子的机会;若是不尊军令,或是心怀异志,就不要怪我不念同僚之谊。我不管你们来自哪里,不管你们以前做过什么,到了这里就得遵循军队的规矩。我知道你们当中还有很多和王大齐一样,是某些人安排在军中的细作,想要扰乱军心。我不会刻意去调查你们谁是谁不是,我只会当作你们都是一心为国、为家。只要你们听从国家号令,就是国家栋梁。若是有谁要祸国殃民,我不会让他有那样的机会。不要看我年龄小,我也是上过战场杀过人;不要看我是女人,我要狠起来天王老子都把我没法。各位记住我今日说的话!” 柳霏霏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她内力充沛,声音传的很远,在场的人数虽多,却都听得清清楚楚。梁镇之前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严惩王大齐,此时听柳霏霏说起才知道,原来那群人是其他人安插的卧底。 柳霏霏说完,见众人都直直的站着,没有一点声音,也知道是被自己的行为吓到了,便令散开。众人这才长出一口气,慢慢的散去。 梁镇上前问道:“柳将军,你为何知道王大齐是卧底?”柳霏霏微笑道:“梁伯伯,私下里你叫我霏儿就行。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但是一群没有受过训练的新兵,却和一群受过训练的老兵打的有来有回,你不觉得很奇怪么?而且方才王大齐自己也差点说漏了嘴。虽然只凭这点就断定他们是卧底,确是有些武断。然而此事宁可有错,也不能放过。而且正好可以以此事为契机,给这些新兵一个下马威,让他们明白 军营规则不能触碰。” 梁镇有点担忧的道:“可是你这么做会不会有点太过,万一激起了他们的仇恨,到时候可不容易收拾。” 柳霏霏道:“为将者额,需体恤士兵,嘘寒问暖如亲人。然治兵必须严苛,才能百战百胜。今日告知了他们军队的规矩,他日便不会因为士兵不听从军令而打败仗。我今日做了回恶人,明日当做回好人。高主事,你去购买几十头猪和几十缸酒,明日让将士们吃喝一回。记住,至少没五人一斤肉,每人半斤酒。” 高郁道:“如此算来,至少要七八十头猪,一日之间哪里能采购的回来!” 柳霏霏道:“那就给你五日时间,五日后我会与殿下一同过来。”高郁不知五日能否买到几十头猪,微微叹了口气,还是答应了。 柳霏霏令其他人各自做事,自己找到薛灵均,问道:“薛大哥,在军营可还习惯?”薛灵均笑道:“说实话,比起在山寨自由自在的日子,确实有些不习惯。”柳霏霏也笑道:“确实如此。你在山寨无拘无束,饿了有肉、渴了有酒,来去自如。到了军营处处需听令,无法自由行动,且枯燥无味。现在想想,是否后悔?” 薛灵均望了眼点将台,说道:“霏儿,你方才在上面真威风!”柳霏霏也看了看点将台,微笑道:“终有一天,你也可以站在上面。”薛灵均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我有什么好后悔的?”柳霏霏道:“好,我没看错,你有此雄心,将来必然成功。” 第三十一章 牛税之祸 - 幻柳 - 豆咪 正说间,昭若恤来了。原来高郁不但通知了柳霏霏,也通知了昭若恤。只因昭若恤在王宫,不易找到,故此耽搁了时间。 柳霏霏等人立即行礼,昭若恤令免礼,说道:“我听说有人闹事,立即赶了过来,闹事者何在?” 柳霏霏道:“殿下来迟了几步,闹事者已经伏法。”昭若恤喜道:“有你们在本王很是放心。”柳霏霏向昭若恤介绍了薛灵均,并多有赞美之词。昭若恤见薛灵均孔武有力,很是高兴,对其夸奖了一番。 柳霏霏和昭若恤在军营转了一回,见其井然有序,都很满意,便起身回城。 路上柳霏霏忧心忡忡的说道:“银铃,此次士兵闹事,我虽没有绝对把握肯定是益阳王他们背后指使的,但是却也给我们提了醒。目下虽然招到了兵,却是乌合之众,需赶快训练成一支精锐之师。” 昭若恤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们必须加快步伐。王叔不可能在一边看着,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来对付我们。如果现在他们发动兵变,以我们目前的力量没有绝对的优势。” 柳霏霏道:“我们明日先选出三万身强力壮的人,先行训练,其他七万人可以继续开荒。” 昭若恤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次日上午,柳霏霏和昭若恤一同到了军营,将所有将令召集到中军帐。柳霏霏向大家说明了此行目的,并嘱咐他们一定要认真挑选。众将领命而去。 这样选了三日,终于选够了三万人。昭若恤和柳霏霏见这三万人个个身材魁梧、精神健硕,心里很满意。柳霏霏以王龛为临时统帅,梁镇副之。之前沙咀寨的指挥、都头共有十六人,东征时阵亡四人,现下还有十二人。这些人都是上过战场的,临敌经验丰富,故柳霏霏将这十二人全都调过来,都头升任指挥,指挥升任副都指挥使。薛灵均也被选在这三万人中,柳霏霏本想任为指挥。但因为是新兵,且之前是贼寇,军中多人反对,故暂时任都头。柳霏霏对此感到有些亏欠,薛灵均反倒并无怨言。 高郁也已经采购了七十几头猪和一百缸酒,柳霏霏令火头军做好饭菜,让士兵吃顿美餐。昭若恤和柳霏霏也和士兵一起吃,为此高郁令火头军单独为他们做了菜。昭若恤和柳霏霏却四处巡视,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吃,见士兵蹲在地上吃,他们也蹲在地上吃。柳霏霏到底是女孩子,蹲着吃饭不雅,便将裙边摊在地上,看上去不至于那么难看。 这群新兵中大多数来自底层,很多平时饭都吃不饱,更别说吃肉了。今天不但能吃饱饭,还有酒有肉,都兴奋的很。又见殿下和将军这么亲民,还和士兵同吃,都很是感动。 此后,选中的三万人每天只是训练,不做其他事情。其余的七万人依然每天开荒拓土种粮食。昭若恤和柳霏霏告诉大家,种粮食是为了让大家有饭吃,不用再挨饿。大部分是穷苦百姓,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有口饭吃。现在每天不但有饭吃,还有军饷拿。不但自己有饭吃,拿到的军饷还可以让家人有饭吃,都很愿意。 这样过了几个月,岳麓山后山的荒地开垦了上万亩田地,并且种下了粮食。柳霏霏令在几处地方修了哨岗,每处哨岗由二十人至三十人守卫,其他人回到军营训练。之前专注训练的三万人经过几个月的训练,已经初具成效。 这些事情做完,军队基本稳固,柳霏霏便向楚王昭希惶交令。楚王闻之后大喜,夸奖了柳霏霏一番,并为军队赐名“天雄军”,意为天降雄军。楚王本欲令昭若恤为天雄军统帅,柳霏霏为副统帅。但是朝中大臣很多反对,说是女人不能掌兵;又说昭柳二人年小,不宜掌兵;又说柳霏霏官职太低,职权不副等等。总之就是不让柳霏霏做这个副统帅。楚王没办法,最后决定自任统帅,昭若恤任副统帅。楚王本就任武安军节度使,又兼任天雄军统帅,大臣也无法再说什么。 楚王又将柳霏霏调任兵部郎中。柳霏霏现任国子监司业,为从四品下,官职已然不低,却是个虚职。如今将其调任兵部郎中,为从五品上。即便如此,仍然有一些大臣反对。但是这次却找不到好的理由,因为此举不但将柳霏霏降了级,而且是连降三级。 不过这些老于官场的人一看便知楚王的用意。之前柳霏霏虽是从四品,只是虚职,并无权力。如今将其调任兵部郎中,却是有实权的。明面是降级,实际却是升官。 楚王见大臣反对,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不由得勃然大怒道:“柳爱卿为国做出了如此大的贡献,寡人要给他升官你们不让,寡人要降他的官你们也不让。你们到底要如何?还把寡人放不放在眼里?” 众大臣见楚王发怒,都不说话。总不能直接说大王你的目的我们很清楚,你玩的是明降暗升的把戏!虽然这事大家心里明镜似的,却不能说出口,只能忍着。 楚王见大家都不说话,心里很高兴,便直接宣布即刻起柳霏霏调任兵部郎中。柳霏霏跪下谢恩。 楚王道:“好,此事已定,众爱卿还有本要奏么?” 刑部尚书邬安化出班奏道:“启大王,臣有本奏。刑部于数月前收到一宗命案。衡州小岩村里正,一夜间一家七口全部被杀,凶手潜逃。当地县令追查无果,上报至大理寺。大理寺派人去查探后也无头绪,遂转至刑部。经过大理寺和刑部数月来多方侦查,终于将案件侦破。” 楚王道:“既然已经侦破,按律判就是了。” 邬安化道:“是。只是本案错综复杂,非臣所能定,故需奏与大王,请大王示下。臣查到凶杀名叫李狗子,是死者同村的村民。据李狗子交代,案发前两天,里正到他家收税,因其家中贫困,无力支付税赋,其父便与里正吵了起来。后里正离开,临走时说了句‘真是活的不耐烦了'。第二日县里来了几个衙役,将李父带走。又二日,李狗子与母亲凑够税钱,去县衙换父,却被告知其父昨夜于牢中畏罪自杀。李狗子本来作为税赋的钱被衙役作为换取父亲尸体的钱拿走了。李狗子将父亲尸体带回,其母伤心不过,悬梁自尽。” 听到这里,楚王心下大怒,骂道:“可恶!” 邬安化继续道:“这李狗子心伤父母亡故,将罪责怪到里正头上,趁着夜黑风高,悄悄潜入里正家,将一家全部杀死后潜逃。” 楚王道:“这李狗子虽说父母双亡,极为可怜。可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别人一家全部杀害,手段太过残忍,也该依律判决。” 邬安化道:“是。按律,李狗子当判死罪。可是这起案件是因税赋所起,案件的核心自然就是里正收的是什么税。” 在场所有人听着邬安化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段,都知道这不过是开场白,正文还在后面。这时一听说到税赋,知道正文来了。税收的制定是户部的事,户部尚书许德连心里一紧。 楚王也听出了邬安化的言外之意,很配合的问道:“税收是国家制定的,收税是光明正大,交税理所应当。难不成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税?” 邬安化大呼一声道:“大王明察秋毫!这里正收的税还真是见不得人。他收的是吴国送来,大王三令五申免费发放的牛税。” 许德连心里一个咯噔,怒道:“你血口喷人!牛都是免费发到县衙的,怎么可能还收税?” 邬安化一声冷笑,道:“本官在说里正收牛税,又没说是许大人指使的,许大人紧张什么?难不成许大人真的在幕后操纵?” 许德连自知说错了话,忙道:“本官堂堂三品官,怎么会认识一个里正。只是你说跟户部发放牛有关,本官一时激动罢了。” 邬安化嘿嘿一笑,说道:“许大人堂堂三品官,当然不会认识一个小小的里正。然而这牛税却与大人有关,因为背后制定牛税的人就是你。” 许德连心里大惊,顿时涨红了脸,指着邬安化道:“你,你血口喷人……” 不待许德连说完,邬安化抢着说道:“许大人无需激动,本官已经查的清清楚楚,待本官慢慢与你道来。我听李狗子说起这宗命案乃牛税所致,也是很心惊。我想大王已经下旨,牛是免费发放,有可能是里正私自收税。但是又想,如果是里正私自收税,那么县衙官差怎么如此配合,第二天就来把人抓走了。所以我觉得这事肯定有蹊跷,遂命人将户部发放牛的账本找来,然后按照记录的地方一个个的寻访。不访还好,这一访差点被气死。五百头牛,发到五百个村,没有一个村是不收税的!若说一个村两个村收税,可能是私自决定。可是所有的都收税,那就是有人统一安排的。于是我顺着往上查,一直查到户部,这才发现,原来根源就是你户部尚书许德连。” 许德连此时已经脸色惨白,依然狡辩道:“不是本官。这些事本官都是交由下属做的,我一直没有管,你这是栽赃嫁祸。” 邬安化道:“许大人,你就不要在狡辩了。你是需要大理寺舒大人将证据送到你面前才肯承认么?” 大理寺卿舒俊伦从怀里拿出一份奏折,走上两步,道:“启大王,微臣已将许大人违规制定牛税、喜税、丧税、生产税等二十几种非朝廷税赋的证据整理清楚,请大王明视。” 第三十二章 证据确凿 - 幻柳 - 豆咪 太监环伦上前接过奏折,送到楚王面前。楚王拿起奏折,越看越怒。许德连见楚王脸色越来越难看,已经吓得双腿发软,差点就要摔倒。 楚王大怒,用力将奏折用力扔到许德连面前,喝道:“看你做的好事!来人,将许德连革职押入天牢,户部所有跟税赋有关的人全部收监。由大理寺和刑部审理清楚后再行判决。” 许德连一下瘫软在地上。其兄中书令许德勋听说要收监兄弟,心下焦急,立即出班奏道:“请大王三思!此事不过是刑部尚书一家之言,并无真实凭据。且许尚书主政户部多年,并未听说有不义之举,还请大王明鉴。” 邬安化冷笑道:“丞相乃许尚书兄长,兄弟连心,为其弟开脱也是人之常情。下官既然敢于朝堂上启奏大王,自然有铁证。丞相大人若要证据,下官可立即呈上。” 许德勋乃是先王旧臣,凭着战功坐上丞相之位,也是久经官场之人,当然知道邬安化若非有真凭实据肯定不会当众奏禀。只是方才情急关心、关心则乱,便贸然求情。此时冷静下来,知道若是在朝堂上将证据拿出来,事情就无可挽回。只有将事情压下来,之后才好想办法救人。当下重重的“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然而邬安化也是官场老油条,岂不知许德勋的想法?得理不饶人的说道:“大王,丞相大人不相信微臣的调查结果,那么臣只有将人证物证全部呈上,方能堵住悠悠之口。好在微臣早有准备,已经将人证物证全部置于刑部衙门,只需大王传令便可呈上。” 楚王本就要排除异己,收拢权力,这么好的机会肯定不会放过,立即道:“准奏!” 邬安化得令,吩咐殿门守卫去刑部衙门将证物带来。整个过程柳霏霏与昭若恤均看在眼里,却只是冷眼旁观,并不说话。 约莫一顿饭功夫,侍卫首先带着李狗子来到大殿。李狗子到底是山野小人,哪里见过这么多大人物,不免内心紧张,呆呆的站在大殿中间。 邬安化对李狗子说道:“你无需紧张,放松些。堂上坐的就是大王,先向大王行礼。”李狗子一听,仿佛惊醒一般,立即跪下,颤声叫道:“草民参见大王,请大王为草民做主。” 楚王道:“免礼。你有何冤情,慢慢道来。” 李狗子遂连哭带嚎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和邬安化所说并无二致,最后说道:“大王,草民自知犯下滔天大罪,死罪难逃。但是在草民死之前,请求大王为我父亲伸冤,严惩杀害我父亲的凶手。” 朝堂上说有大臣见李狗子虽然刚进大殿时非常紧张,但之后很快就平静,且说话连贯,不像没见过世面的普通山里人,心里也都明白,这些话肯定有人提前教他这么说。 许德连经此时已经平静下来,知道这就是个圈套,必须要自救,不待楚王说话,先行问道:“李狗子,你说衙役打死你父亲,可有明确证据?你说话要小心,这里是朝堂之上,若是说错了话,可是要杀头的。”他心想一个山里人,总是没有见识的,希望通过恐吓让其自乱阵脚。 谁知李狗子却并不害怕,大声叫道:“我父亲好好的一个人被他们带走,又没有犯法,怎么可能畏罪自杀?我领到父亲尸体的时候,见他全身到处都是伤痕,还有血迹,若不是被打死,怎么可能会这样?” 许德连道:“这也是你的一面之词,除了你还有谁见过?如今几个月过去了,尸体早已腐烂,任凭你怎么说就是,我们又怎么分辨得你说的真假?” 李狗子怒道:“你们这些当官的,只会官官相护、鱼肉百姓。我父亲含冤而死,你们不但不主持公道,反而恶人先告状。”这李狗子出口成章,众人更加确定这是一场有预谋的事件。 邬安化喝道:“李狗子,朝堂之上不得大呼小叫。许大人,你要想知道李父是自杀还是他杀,甚是简单。侍卫将证人带上来。” 只见侍卫带着三个中年人进来,都带有脚镣,还有一个箱子。邬安化对三人道:“你们三人将如何杀害李父的过程如实招来。” 许德连不等三人开口,喝道:“当着大王和诸位大臣的面,你们三人如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立即乱棍击毙。” 三人哪里见过这阵势,本来就紧张,再被这一恐吓,心里更是害怕,战战兢兢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此时一直在旁未说话的礼部尚书章元功轻声问道:“你们老实交代,李父到底是不是自杀而死?”其中两人道:“不是。”有一个比较机灵,听出章元功的话有些异常,连忙点头道:“是。” 邬安化见势头不对,怒道:“章大人,这三人早已交代是他们将李父打死,现在是让他们交代杀害李父的过程,请你不要混淆视听。” 章元功道:“邬大人,你说他们交代打死李狗子父亲,可有人证?难道不是你屈打成招?” 邬安化不答,对李狗子道:“李狗子,你可认得这三人?”李狗子咬牙切齿的道:“当然认得,就是他们抓走了我父亲。后来也是他们给我说我父亲自杀,也是他们让我交的领尸钱。” 邬安化将箱子打开,指着里面说道:“大王,各位大人请看,这就是李狗子父亲的尸骸。” 李狗子一听,立即扑上去大声哭喊。 邬安化道:“这具尸骸经仵作验尸,得知头颅、肋骨、手骨、腿骨均有断裂,最后因颅脑和全身出血而死。当日这三名衙役将李父带回县牢,因李父言语顶撞,便痛下杀手,将其打死,手段极其残忍。之后不但不认错,不安抚家眷,还扣以畏罪自杀之名,实属可恶。” 楚王愤怒至极,怒道:“来人,将这三个畜生给寡人乱棍打死。”三人吓得魂不附体,只是磕头求饶。 邬安化道:“大王且慢,他们固然该死,但依律认罪从宽处理。”楚王怒气稍减,道:“从实招来,寡人可以考虑从宽处理。” 三人如是大赦,连忙认罪。 李狗子怒火中烧,想要上去打三人,被侍卫拦住。 邬安化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捉拿李狗子父亲?”三人道:“县里发了牛,村民要交牛税。他们一家不交,所以捉拿。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让你们赶快把税交了。谁知他火气太大,和我们闹将起来,一时失手便打死了。” 邬安化继续问道:“牛税是谁让收的?”三人道:“是县里让收的,我们只是办事。” 邬安化又令侍卫带进十几人,对楚王道:“大王,这些都是来自不同地方的村民。他们村都发放了牛,但是都被要求交税,大王可亲自询问。” 这是十几人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楚王问牛税的事情,都是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不敢说话。楚王又问了一遍,有个胆子稍大的低声说道:“我家交了七百文的牛税。”另一个问道:“你才交七百文?我交了一千文。”这一说起来,其他人也逐渐说开了,每个地方都要交税,几百文至一两贯不等。比较富裕的地方收的多些,贫穷的地方少些。 这样就很明显,牛税是每个地方都在收,不只限于小岩村。而所有的地方都收税,就说明肯定有人统一安排,而最有可能的就是户部。但是户部有几十个官员,是不是就一定是户部尚书安排的,还不确定。 邬安化将这些人带出去,带着一个人进来,手里还拿几本册子。见到楚王,立即上前跪拜:“臣户部度支司员外郎羊欣参见大王。” 楚王道:“爱卿免礼。你入朝见孤何事?” 羊欣道:“回大王,臣供职于户部多年,得知整个户部自尚书以下,多人涉嫌违法乱纪。臣多年来收集诸多证据,今日特呈于大王御览。”说着双手将手中书本捧过头顶。 小太监快步上前接过,交于环伦。环伦接后,双手奉于楚王。 许德连一见羊欣进殿便心中暗叫不好。原来这个羊欣是进士出身,多年供职于户部。但是因为平素寡言少语,不得上司欢喜,以至于年过三十,依然是个正七品员外郎。因为在户部呆的时间比较久,整个户部基本都认识他。正因为多年来不得升迁,故而怀恨在心。许德连曾当众数落过他无能,此时见他进来,知道他肯定回报复。又见他呈上违法乱纪的证据,更是心惊胆战、汗流浃背。 楚王翻开奏本,一页一页的看下去,脸色越来越难看,才翻了几页便用力合上,问道:“你所记录的都是真的?” 羊欣道:“千真万确!臣将这么多年所见到的事情全部记录下来。每年国家税收不过二百万两白银,其中有部分被户部据为己有,真正进入国库的不到五十万两。然而每年户部自己下发的征税令却能收到上千万两,经过各层官僚层层搜刮后,进入户部的依然有三四百万两。这些钱到了哪些地方,臣手中有一本账册专门有记录。但因为关系重大,涉及到大量皇亲大臣,故臣未将该本上呈,还请大王恕罪。” 楚王叹了口气,半晌才道:“你做的很好。”又对许德连道:“许大人,你有何话说?” 许德连心里已经很清楚,今日怕是在劫难逃。羊欣在户部近十年,为人并不张扬,没人会提防他,所以他能很轻松的了解到许多核心机密。既然他有心叛变,自然是掌握了重要证据。但是许德连自持有平阳王为后台,又有兄长任宰相,只要自己不承认,他们总会想办法救自己,遂打定主意拒不承认,跪下道:“大王,微臣主政户部多年,并未有出格事情。这些年也得罪了不少人,想来是有人欲加之罪,还请大王明察。” 楚王大怒,又将奏本用力扔到许德连面前,喝道:“好你个许德连,做了这许多恶,证据当前还敢抵赖。你自己看,可有哪项是冤枉了你。” 许德连颤颤巍巍的拿起奏本,翻开来看,上面所记录的每一项他心里都很清楚,都是他自己犯下的事。但是他依然狡辩道:“大王明鉴,这些事情微臣真的不知道。” 楚王暴怒道:“好好好,你不知道。你身为大臣,寡人也不能冤枉了你。从即日起,革去官职,与户部所有相关人员一起全部打入天牢。刑部和大理寺一起审理此案,若是证据确凿,从重判理。” 第三十三章 主政户部 - 幻柳 - 豆咪 邬安化和舒俊伦接旨,并让人将许德连和户部侍郎等人带走。 楚王接着说道:“那三个衙役草菅人命,当斩!李狗子杀了里正全家,虽是为父报仇,终究是滥杀无辜,当斩!衡山县令御下不严,导致数人死亡,民怨沸腾,革去功名和官职,贬为庶人。其他凡是涉及牛税的官员,全部罚奉半年。”众大臣齐声领旨。 昭若恤道:“父王,此案户部涉及人员十有六七,尚书、侍郎、郎中等均在内。现下户部空虚,需有人员主政才好。” 楚王尚未开言,此前一直冷眼旁观的平阳王昭希恒道:“王兄,许尚书此案是否属实尚无定论,不宜立即换人主政。何况户部一直是由臣弟管理,目下许尚书虽然身陷囹圄,臣弟尚在,户部依然可以运行。” 楚王摇摇头道:“五王弟,当年将户部交于你,是希望你能为国家管理好钱财粮草。可是你看看这么多年你是怎么管理的?整个户部就成了他们自己敛财的机构,使国家蒙受了那么大的损失,我还怎么放心的将户部交于你管理!” 昭希恒大声道:“这么说你是不准备让我继续管理户部?”楚王叹息道:“五弟,你若能将户部管理好,王兄又何必有此决定!”此话已经明言,我就是要收回户部。 昭希恒怒道:“王兄,当年父王驾崩之前曾有遗令,朝廷各部门由我们众兄弟共同节制,难道你是要违背父王之命?” 昭希惶道:“父王之命寡人不敢违抗。但是国家需要有能者来管理,你无力将户部管理好,寡人自然要派有能者居之。” 昭希恒上前两步,怒气冲冲的道:“你说谁无能?我见你也没多大能力将国家管理好,看来你也该下来,换人做这个位置了。” 昭希惶怒喝道:“闭嘴!敢如此对寡人说话,难道是想造反不成?”昭希恒怒极,正要还击,却听一旁的昭希惕轻轻咳了一声,立即醒悟过来,瞪了昭希惶片刻,道:“臣弟不敢!” 昭希惶“哼”了一声,道:“不敢最好!” 双方谁也不说话,僵持了片刻,昭希惕解围道:“大王,五弟年轻,说话没了分寸,还请大王莫要怪罪。” 昭希惶笑道:“大王兄这话说的生分了。我与五弟乃同胞兄弟,就是说的话再过分,我做哥哥的又哪里会放在心上,倒是让大王兄看笑话了。” 昭希惕心里恨死了昭希惶,在他眼里这个王位本来应该是他的,现在却只有对别人称臣。但是他毕竟老奸巨猾,心里再恨,表明还是不露痕迹,笑道:“如此我也放心了。只是父王当年确有遗令,有我们兄弟几人共同管理。此时大王要收回五弟的权利,是有些不太合适。” 此前一直未说话的柳霏霏说道:“益阳王此言差矣!礼记曾言,天无二日、土无二王。楚国只有一个王,我等都当以辅佐大王。我想当年先王遗令,也是希望你们兄弟尽心竭力辅佐大王,而不是与大王分而治之。上古先贤的道理,先王肯定比我们更加懂得,我们更当应该遵循先王遗令,认真辅佐大王,完成先王未竟的宏图霸业。” 尚书右仆射拓跋恒出班道:“柳将军所言有理,一个国家只有一个王,岂有兄弟分治一国的道理。不管谁是王,我等只管尽心竭力辅佐。” 之后衡王昭賨、桂阳王昭希悟、兵部尚书丁思瑾、刑部尚书邬安化、工部尚书齐禹,包括几部侍郎、九卿等官员均支持柳霏霏。最后尚书左仆射姚彦章也出面支持。这让昭希惶很高兴,而昭希惕和昭希恒没有办法,只有默不作声。 昭希惶道:“众位爱卿,户部直接由尚书省节制。如今职位空虚,众卿可有合适人员推荐?” 昭若恤道:“儿臣以为太府寺卿唐元昊可以胜任。太府寺主管库藏、商税等,对户部职能应该比较熟悉。”柳霏霏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推荐高郁。昭若恤会意,又道:“儿臣再向父王推荐一人。此人名叫高郁,现为兵部主事郎中。他曾在户部任职多年,对户部职能甚是熟悉,必能做好职责。” 昭希惶喜道:“好,就以太府寺卿唐元昊暂代户部左侍郎,主持户部一切事宜;高郁暂调任户部右侍郎,协助唐元昊。羊欣常年任职户部,对户部事物多有了解,任户部主事郎中。其余人员安排由吏部挑选考核后任职。” 昭希惕和昭希恒虽然很不甘心,但是也没有办法。本来与朝廷势力旗鼓相当,又没有绝对实力能胜得了对方。以前还有数万军队,昭希惶心里有所顾忌。现在对方多了十万军队,自己这边就没了胜算,只有暂时忍让。 如此一来,楚王就将户部完全收回,国库钱粮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不用再被掣肘,实力瞬间增强。而昭希惕一派实力立即大损。楚王看着昭希惕和昭希恒愤怒的面色,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为了不让事情发生意外,楚王当场令徐文建写下圣旨,门下省审核,交由尚书省执行。 此次将户部势力连根拔起,柳霏霏居功至伟。自衡山回来之后,他便令柳默凡私下调查户部税收问题,将调查好的证据全部交给昭若恤。昭若恤拿到证据后又交给大理寺和刑部,令其仔细核查。大理寺核查无误,便与刑部和楚王等人上演了今日朝堂这一幕。但是因为柳霏霏是私下调查,功劳不能直接记在她头上,楚王私下赏了些东西。 高郁入仕十余年,一直郁郁不得志,直到被柳霏霏赏识,终于被提升到户部侍郎,也算得上是有了出头之日,所以第二日就带着礼物来到柳霏霏府上致谢。 柳霏霏笑道:“高侍郎,你如今官职品级比我高,该我到贵府拜访才是,哪敢劳烦屈尊舍下。” 高郁正色道:“柳大人这话可是折煞下官了。下官能有今日,全靠大人提携,下官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何况大人目下虽然暂时降职,但是过不多久就会提升,到时候还得仰仗大人。” 柳霏霏道:“昨日是长沙王殿下在大王面前推荐的大人,与我真无干系。大人要感谢,应当感谢殿下才是。” 高郁道:“若无大人向殿下推荐,殿下又怎会向大王推荐。若无大人对下官的认可,下官又如何有机会在殿下面前表现。下官能有今日之一切,皆是大人之德。”说完向柳霏霏深深的鞠了一躬。 柳霏霏稍微侧了侧身,表示接收一半,然后回敬了半躬礼。 柳霏霏说道:“高大人,如今你入职户部,军营的事情就不用管了。殿下需要你为他管好国家的账,你身上的担子不轻啊。你想要怎么做?” 高郁道:“大人问起,下官不敢不说。据我了解,国库存银不多、粮仓存粮不多,若是遇到动 乱,国家根本无力阚平动 乱。户部之前本就混乱,再经昨日清洗,现下更加混乱。首要之事便是赶快稳定,使户部机构能够正常运行。下官想过了,待各机构完善后,立即将前任尚书私收税收名目免去一半。” 柳霏霏不解的道:“为何是免去一半?许德连就是因为私收税赋被革职,你却继续以部分名目收税,就不怕有人以同样的罪名弹劾你么?” 高郁叹息一声,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今国库空虚,根本没有能力养活全国这么多官员。而且中下级官员饷银并不多,我为从五品,每月尚有十余两银。如八品、九品等官员,每月只有一、二两,如何够开支?各地地方官吏的就更低了。若是不能将这事处理好,引得官员与当地士绅勾结,乘机作乱,那就得不偿失。所以下官以为,先免除部分税收,降低百姓负担;另外收的一部分,可以暂时养活中下级和地方官员,进行平稳过度。待国库充裕之后,再将其他不合理的税赋慢慢减免,最后彻底解除老百姓重负。” 柳霏霏点点头道:“你所担心的有理。看来高侍郎深知老庄之学,懂得治大国如烹小鲜呐。” 高郁嘿嘿一笑,说道:“将军取笑了。下官有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还请示下。” 柳霏霏道:“好,你说来听听。” 高郁道:“我国地域算不上大,也并不算小,境内有很多河流,适合种地。而现在国家的良田基本都是在各族士绅手中,农民只能租借来种,收割的粮食基本都交给了这些氏族。这样一来国家收到的不多,农民自己留下的就更少。但是现在仍然有许多地方没有开垦,这些地方氏族也不管。我在想,把这些没有开垦的土地给每家农民划分一块,让他们自己种。这样一来,农民有了自己的地,种出来的粮食一部分直接上缴国家,国家粮仓有保障。剩下的农民自己留着吃,就更有精力种地。” 柳霏霏沉吟道:“这个想法固然是好,但是得罪了氏族,仍然会引起骚乱。” 高郁道:“不错。所以分给农民的地不能太多,只需要够他们一家人吃就行。想要有余粮,就还是要租氏族土豪的地种。这样氏族的利益就不会受损,他们就没必要闹事。” 柳霏霏道:“你这个办法很好,既能让国家粮仓充裕,有能让农民生活稳定。只是做起来难度肯定很大,需要一个完善计划。你可以先找个地方试试,如果成功了再在全国施行。” 高郁喜道:“多谢大人支持,下官也是这样想的。” 柳霏霏道:“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必须考量清楚,还是先向殿下和大王报告再定吧。” 高郁道:“下官遵命。” 柳霏霏又问道:“高大人还有什么想法么?” 高郁道:“下官在想,我国茶叶很好,可以将茶叶卖到北方夏、西凉、契丹等国,然后收取税赋。我大致计算了一下,每年茶叶的税收都是几百万两。” 柳霏霏道:“不错,国家能收税,茶农也能卖到钱。只是这需要使臣出使各国,让这些国家同意我们卖茶才行。” 高郁道:“这个我想过了。我们在他们国家卖茶,然后从他们国家买我们需要的东西。这样他们也能赚到钱,有什么不好?如果他们的商贩想在我们国家贩卖东西,可以不用收税,他们自然是愿意的。” 柳霏霏道:“如果不收他们的税,我们如何赚钱?” 高郁一怔,想了很久,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 柳霏霏笑道:“不如这样,我们可以铸造铁钱。他国商贩在我国贩卖,我们以铁钱付之。他们拿到铁钱,回到他们的地方却不能使用,离开之前只有用铁钱买我国的东西带回。” 高郁鼓掌道:“妙啊!这样我们可以买到我们想买的东西,然后他们必须用我们给他们的铁钱买我们想卖的东西。既买到了想买的,又卖出去了想卖的,还能从中收税。而他们虽然没有直接从我们手中赚到钱,但是可以拿回他们想要的东西回去卖。两边都不吃亏,真是好办法。” 柳霏霏微笑道:“你拟好一份奏章,交给殿下和大王,让他们决定吧。若是他们同意,你仔细想想这些事情该怎么施行,争取在两三年内执行。” 高郁道:“好,下官这就回去写奏折。下官告辞。”说完向柳霏霏行礼而出。 第三十四章 主战主和?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待高郁离开后,便起身前往军营。楚王自领天雄军节度使,令衡王昭賨和桂阳王昭希悟为节度副使。又将天雄军分为左右两军,左军厢主为昭若恤,右军厢主由昭賨兼任。因群臣反对,柳霏霏未被任命正职。但是楚王耍了个心机,任命柳霏霏为巡察,意思是巡视察看。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只是给他换了个官名,实际管控都在她手里。柳霏霏和昭若恤自商议征兵起,到如今军队建制完整,初具战力,前前后后总共用时大半年。此时天气已经逐渐转凉,棉衣棉被、武器等军需用品在众人周旋下,也基本到位。岳麓山新开垦的田地,刚刚赶上种植晚稻,最后居然收成了几十万斤粮食,基本够军队过冬。 楚王曾视察过军队,心里非常满意,并完善了军队的建制。由其自令天雄军节度使,昭賨和昭希悟任节度副使,令柳霏霏为营内巡察。 之下分左右两军。左军为精选的三万人,昭若恤任统帅,王龛为副统帅;又将三万人分为前后两军,前军厢主王龛兼任,下辖三个军,每个军有军主一人、副军主一人,或称军都指挥使、军副都指挥使。下面还有指挥、副指挥、都头等。前军的军官大多是之前随柳霏霏征战过吴国的禁军将令,因功升官而来。 后军厢主梁敏,下辖三个军,仍设军主、副军主等职。后军的军官为禁军和之前沙咀寨的军官升任。这些人都是上过战场,真正能打仗的人,所以左军战力较强。 右军为其他七万人,昭賨兼任统帅。下设前中后三军,每军约两万人。前军由梁镇任厢主,中军由廖光图任厢主,后军由昭希悟推荐的静江军里一个叫宛天旭的军官升任。 楚王虽自任节度使,但是因其为国王,不可能将精力放在军队建设上。昭賨和昭希悟不过是挂名,也不会干涉军队建设。所以军队真正的统帅是昭若恤和柳霏霏。 柳霏霏又在右军里选出一万人,专门负责护卫田地、粮草,以及协助高郁施行商贸。 这样一来,左军三万人每天只管训练,作为精锐培养;右军闲时训练,忙时种田,作为备用军队;另外的一万人作为后勤军需的保障部队,为两军做好后勤工作。 柳霏霏让军队自己种地,得到的粮食自己吃;让人从商,赚到的钱自己用。不仅使军队有吃有穿有用度、让军人更有心思训练,还能让国家减少开支。 但是这样也引来很多非议,尤其是没事就喜欢弹劾人的御史台言官。有人说这样会腐化军队,有人说这样会引起骚乱,更有甚者直接弹劾说柳霏霏想要收买人心自立。对于这些弹劾,楚王只说这些都是自己的决定,与他人无关,这才使言官闭嘴。 这群人眼看楚王给柳霏霏撑腰,弹劾无望,又开始劝谏。起初楚王并不理会,然而这群言官真是把“谏不入、悦复谏”的精髓做到了极致。只要楚王不松口,他们就不停的劝谏,弄的楚王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嘴上同意不准军队种地、从商。 柳霏霏对于这些流言蜚语,表面上虽然一笑了之,心里仍然不免有些恐慌。但是她知道,现在楚王需要她,不会对她这么样。为了心里的太平盛世,她并不在乎。 楚王虽然嘴上不准军队经商,却并无实际行动,久而久之,各地军队争相效仿。因高郁提出由朝廷经商,直接将茶叶卖往他国,故朝廷多次派出使臣到各国谈判。各国基本同意楚国经商要求,并派出使臣回访。 其中以南粤国最为积极,多次派使臣出使楚国。粤国位于楚国南方,地广人稀、山多林密,国力较弱。但因地处偏远,中原王朝无法顾及,故其占据当地的刘氏画地称帝,自成一方霸主。其时皇帝刘砼,在位十余年,任用宦官和宫女为政,民不聊生。因其地方贫瘠,羡慕中原富庶,故愿与楚王交好,以得中原之物享乐。 然而事情总有偏差。粤国有次派出一百多人的使团,带着货物进入楚国境内时,被聚集当地的山贼抢了货物,还将使臣全部杀死。这使刘砼非常生气,派出使臣前来向楚王讨要说法。 楚国朝中因此事分为两派。以尚书右仆射拓跋恒、兵部尚书丁思瑾为首的主和派,建议向粤国赔款求和;以中书令许德勋、礼部尚书章元功为首的主战派,建议以此机会,直接派兵灭了粤国。 主和派的理由是国家贫弱,不宜动兵。就算打起来,也不一定能打得过粤国。而且就算赢了,也有夏、吴等国虎视眈眈,说不定粤国没打赢,自己却被灭国了。 主战派的理由是粤国乃是南方蛮夷,不通教化,且粤国内政不稳,正好趁此机会灭掉,以扩张地方。而且粤国向来无信,曾多次攻打楚国,若不一举平定粤国,将来难保不会背后插刀。 两派在朝堂上争论不休、各不相让,主战派昭希恒最为激进,弄的楚王没了办法,只得退朝,明日再议。 退朝之后,昭若恤到了柳霏霏的伯爵府。此时伯爵府早已完工,柳霏霏于年前搬了进来,搬家时楚王还亲自率百官恭贺。伯爵府较之“栀园”大出了许多,柳霏霏在府里种了许多花花草草,还专门修了个花园湖。 昭若恤到伯爵府从来不需要通报,只需问明柳霏霏的位置,自己寻去,他来时柳霏霏正在陪父亲下棋。柳父向昭若恤行了礼后便离开。 柳霏霏道:“银铃,正好我和父亲的棋局还未结束,你陪我走完。”昭若恤瞪了柳霏霏一眼,道:“我现下哪里有心情陪你下棋!”柳霏霏笑道:“任何事情都不能急躁,只有静下心来才能想到解决事情的办法。” 昭若恤无奈,只有坐下。 柳霏霏微笑道:“这就对了!事情总能解决的,何必急在一时。”昭若恤道:“可是这事等不得,需要赶快解决才行。”柳霏霏看了一眼昭若恤,又盯着棋盘,好像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只顾着思考棋局。 昭若恤韫道:“霏儿!” 柳霏霏道:“你们商议的如何?” 昭若恤“哼”了一声,道:“还能怎么样?一边想打,一边想和,相持不下。”柳霏霏道:“大王什么意思?”昭若恤道:“父王倾向于和。”柳霏霏又问道:“你呢?”昭若恤道:“我也比较倾向于和。”柳霏霏道:“你们都决定了,还有什么好商讨的?” 昭若恤道:“可是王伯和王叔要打。他们以为粤国内政不稳、军队无战力,正好可以侵占他们地盘。” 柳霏霏“呵呵”一笑,道:“他们当打仗是小孩子过家家!粤国虽然内政不稳、军队战力差,但是地势复杂、易守难攻,真打起来哪里那么容易赢。” 昭若恤叹道:“这道理谁都懂,可是他们不听。好像他们心里粤国就已经被他们打下来了一样,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看着就恶心。” 柳霏霏道:“他们要打,我也没办法,找我何用?” 昭若恤笑道:“我知道你没办法。可是你长得好看呀!我来看看你,心情就好了。” 柳霏霏粉脸一红,嗔道:“银铃,你好没正经。原以为你是个君子,原来却是个登徒子。” 昭若恤哈哈一笑,道:“我是不是君子无所谓,还要看某些人是不是君子才对。” 柳霏霏问道:“谁呀?”话一说出口,见昭若恤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立即知道失言,脸上顿时绯红,低下头去。 昭若恤道:“我近几日见杨太医满面红光,随时拿着一个香囊把玩,不知是哪位红颜知己赠予的。霏儿,你知道不知道?” 柳霏霏“哼”了一声,道:“我哪里知道。” 昭若恤道:“你不知道啊?我原以为你知道的。杨太医人是不错,就是太木讷了。霏儿,你说哪家姑娘会看上他?” 柳霏霏脸色绯红,嗔道:“我怎么知道?又不关我的事!不想跟你说话了,我走了。”说着站起身要走。 昭若恤扯住他的袖角,笑道:“别生气,我不说就是了。” 柳霏霏又“哼”了一声,回身坐下,脸色仍感发烫,低着头不敢看昭若恤,害怕他笑话自己。 第三十五章 百姓为先 - 幻柳 - 豆咪 昭若恤叹了口气道:“我们之前除掉了户部,使他们势力受损。我想这次他们鼓捣着要开战,也是想通过战争来拉拢一些势力。只要打赢了,为国家开疆拓土,功绩莫大,自然会有很多人依附于他们。” 柳霏霏见他果然不再他杨沅夕,心下松了口气,说道:“要想得到权力资本,战争是最有力的途经。想想太宗皇帝,建成太子的能力不亚于他,就是没有战功,才让太宗皇帝有了争斗资本。平阳王现在朝中没有势力,他急于通过战争赢得声誉,所以才会如此激进。” 昭若恤道:“所以绝对不能打仗。若是打输了,损失的事国家的力量;若是打赢了,他就赢得了声望,于我不利。无论如何都不能开战。” 柳霏霏道:“这就要看大王到底怎么决定了。不管朝臣怎么争论,最后做决定的只能是大王。” 昭若恤点头道:“不错。我必须要说服父王,这次事件只能议和。” 柳霏霏把玩着棋子,幽幽的说道:“若是议和,过不了几日坊间便会有传言:大王无能,被弊野小国欺负,只能苟且偷安,不能为一国之主!只有让某某当大王,才能让老百姓过好日子。” 昭若恤怒道:“谁敢散播这等无耻流言,我砍了他脑袋!” 柳霏霏冷笑一声,说道:“你觉得不可能么?你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么?” 昭若恤知道柳霏霏说的没错,对手肯定会散播这种流言,有可能比这更狠。无力的坐着,泄气的道:“如此看来,战也不是、和也不是,到底该如何是好?” 柳霏霏看着一脸颓势的昭若恤,安慰道:“银铃,此事虽然难,但必须解决。是战是和,你要考虑清楚各自的利弊,做好取舍。你现在必须要做决定,若是处理好了,也是你赢得声誉的好机会。不管你作何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昭若恤看着柳霏霏,微笑道:“霏儿,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若是开战,国家会处于什么样的局面没人知道。若是议和,最多就是有人说我们不作为,他们难道还真敢造反不成!为了国家,只能和。” 柳霏霏看着一脸坚定的昭若恤,心下很是高兴。在这场权力斗争中,昭若恤首先想到的是国家百姓,至少说明他是真的心存百姓,这让柳霏霏很是欣慰,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去做吧。刘砼能派出使臣,说明他也不想开战。只要他的要求不过分,可以满足。” 昭若恤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我们不想打,他们也不想打,这样谈起来就容易多了。今晚我就去找粤国使臣,探探他们的口风。最好能在短时间内就谈妥当,不给王叔他们发作的机会。” 柳霏霏道:“速战速决可以,必须要在我们能接受的范围以内,不能让他们漫天要价。至于益阳王,让他们去闹腾,闹不出多大的事。为了防止刘砼来出暗度陈仓,还是先派遣一些人到边疆布防。” 昭若恤道:“你说的没错,若是刘砼先派出使臣来个缓兵之计,再调集大军突然发难,那可就不妙了。霏儿,还是你想的周到。只是派谁去呢?” 柳霏霏道:“若是大规模调兵遣将,一来会让刘砼生疑,不利于议和;二来会让益阳王抓住破绽,强行开战,反为不美。南边各州县关隘都有兵驻守,只需派遣一老将过去指挥就好。我听说元山侯赋闲在家,不如让他去吧。” 昭若恤沉吟道:“元山侯郭圣叙是先王老臣,多立有战功,之后其侄女被我父王纳为妃子,遂封侯。但是三年前因郭妃争宠,犯下大错,被父王打入冷宫,他也被革去官职,只保留爵位。他多年未带兵,还能打的了仗么?何况他侄女仍在冷宫,他也断了前程,他会忠心为我办事么?” 柳霏霏笑道:“他会不会忠心为你办事,那就看你怎么御他了。至于能不能打仗,你却无需担心。只要上过战场的兵,到了战场上他就知道该怎么做。让他带领一千禁军卫兵过去,只需坚守就好,无需主动出击。” 昭若恤喜道:“说的对。若是刘砼要打,只需要郭圣叙坚守十天,我们就有时间调兵遣将迎战。霏儿,有你真好,遇到事情还可以与你商量。若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柳霏霏脸色一红,道:“你就不要捧杀我了,你身边的智囊谋士多的是,随便一个都比我强多了。” 昭若恤见她粉面微红,犹如桃花灿烂,心头不禁一荡,哈哈笑道:“你们女孩子就是要多夸奖,越夸才会越好看。”柳霏霏脸色更红,低头不语。昭若恤又是哈哈一笑,起身要走。 柳霏霏见他要走,也不相留,起身相送。昭若恤走了两步,又转回头,神秘兮兮的说道:“方才我进来之时,见门外有一男子来回游荡,却不知现在走了没有。”说完,不待柳霏霏说话,便一蹦一跳的走了。 柳霏霏心头一动,不知道昭若恤说的是真是假,却不由自主的向门口走去。他到门口四处望了一遍,只见门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并没有发现有熟悉的身影,心下不免有些失望。门子见他怪异,便问他何事?柳霏霏叹息一声,说了句“没事”便往里走。 方才走了几步,却听有人叫道:“柳将军请留步。” 柳霏霏回头一看,却见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个子不高,一身黑袍、颌下留着一撮小胡子。柳霏霏见他很是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那人也不待柳霏霏请进,便自己进了大门,走到柳霏霏面前,微笑行礼道:“柳将军,本官有礼了。” 柳霏霏待他走近一看,猛然想起原是吏部侍郎张万中,在朝堂上见过的,立即还礼道:“张侍郎下临寒舍,实在是下官之福。侍郎请到客厅饮茶。”带着张万中进入客厅,并吩咐下人上茶。 张万中跟着柳霏霏,边走边道:“柳将军真是福气啊。本官入仕二十余年,也算有些家产,与将军这伯爵府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啊。” 柳霏霏微微一笑,道:“都是大王的赏赐,下官受之有愧。”张万中正色道:“将军这话就不对了。这都是将军应该的。若不是将军击退吴军,如今我等不知是哪番光景,楚国不知是哪番光景。本官觉得一个小小的伯爵,根本不能匹配你的功劳,就是封侯封公都不为过。” 吏部是益阳王的势力,这张万中也是益阳王的人。柳霏霏明知他此次过来肯定是有事情,他不说自己也不问,只是微笑应对,道:“大人真是高抬下官了。我身为楚人,自然就该为楚国效力。整个楚国都是大王的,大王给我什么,我就拿什么。不给我的,我也不能向大王要。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张万中当然听出柳霏霏话外之音,尴尬笑道:“嘿嘿,那是那是。” 两人到了正厅,柳霏霏请张万中坐主位,张万中却如何都不肯,请柳霏霏坐上主位,自己坐在下位。柳霏霏也不跟他客气,待他坐下后坐到主位。 下人端上茶放在张万中旁边,柳霏霏端起道:“张大人,这是大王赏赐的茶,上好的西湖龙井,你尝尝。” 张万中端起品了一口,赞道:“果然是好茶。下官有幸,今日托大人之福,能品尝到这么好的茶,足矣!” 柳霏霏道:“大人若是喜欢,下官可送一些到府上。”张万中大喜,道:“那敢情好。实不相瞒,本官也是爱茶之人,府上也收藏了很多好茶。可是这极品龙井,只有皇家才能用,下官想了好多办法都没得到,没想到今日在大人这里却了了愿。” 柳霏霏微微一笑,只是饮茶,却不说话。 张万中喝了几口茶,又看了看前院,说道:“柳大人,你这伯爵府新建,始终是少了些景致。下官不但爱茶,更喜欢种些花草。现府上也有些奇花异草,下官过几日给大人送一些过来,为大人府上添些新气如何?” 柳霏霏道:“甚好甚好。只是要让大人忍痛割爱,下官实在不忍心。”张万中哈哈一笑,道:“大人说哪里话。大人愿意接受,那是下官的福分。” 张万中自进门之后一直和柳霏霏东拉西扯,闭口不谈来此的目的。柳霏霏虽然很好奇他到底想干什么,却并不开口询问,只待他自己说出口。 第三十六章 粤使之死 - 幻柳 - 豆咪 张万中又闲聊了一些,见柳霏霏始终不问,开始沉不住气,轻咳了一声,道:“柳大人年少有为,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就是大王也要听大人的意见,真是后生可畏啊。” 柳霏霏见他沉不住气,终于要进入正题,心下一声冷笑,慢悠悠的道:“张大人是老前辈,还请多多提携。国家是大王的,大王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他的我也不关心。” 张万中道:“大人所言极是。我等都是大王的臣子,一切听从大王的旨意。但是若是大王被奸佞小人蒙蔽,使国家蒙难。大人还需要多多提点大王才是。” 柳霏霏假意惊道:“大人何意?莫不是有人要祸乱朝纲?” 张万中食指放在嘴唇前,示意柳霏霏轻声,又转头四处看了看,这才小声道:“大人,奸邪佞臣每朝每代都有,我国自然也有。” 柳霏霏心下好笑:“楚国的奸臣恐怕得算上老兄你一个。”面上却很紧张的道:“大人所指何人,还请相告,下官心中有数,免得日后被其所累。” 张万中道:“这些人权势极大,不是避就能避的开的。如今大人在朝中官职虽小,地位却很高,正需要大人与这些奸佞正面对垒,打压他们的气焰才是。” 柳霏霏点头道:“大人所言极是。事关国家命运,下官义不容辞。只是我该如何做?” 张万中神神秘秘的道:“大人可知粤国使团之事?” 柳霏霏道:“听说了。” 张万中道:“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我楚国虽然不是中原王朝,却也算是大国。粤国不过东南蛮夷,占着一点地方就敢称孤道寡。别说他一个使团,就是把他皇帝杀了又能如何?然而朝中有些人,听说粤国生气了,就想着低声下气的赔款议和。大人,你说这不是丧权辱国么?” 柳霏霏明白了。粤国使团的事朝中出现两极,楚王下不决心,所以益阳王就想通过柳霏霏来左右楚王的决定。张万中此来,不过是打探柳霏霏的想法。若是柳霏霏有心开战,自然最好;若是不愿意,就想尽办法说服。最不济也要让柳霏霏中立,两不想帮。 柳霏霏心下暗笑:“我居然成周公瑾了!公瑾当年事关国家存亡,自然当战;而眼下不过一场误会,解释清楚后缔结盟约就行,何需战乱?你们真当我是小孩子不懂事,想让我为你们做嫁衣,怎么可能!” 柳霏霏心下发笑,脸上依然一副忧心模样,道:“粤国使团在楚国境内被杀,他们派使者过来询问也是应该的。给他们说清楚,赔点钱就算了吧。” 张万中急道:“柳大人,事情确实不大,说清楚了就算。但是现下是朝中有人要向粤国认错赔款,这就是大事了。楚国好歹也是大国,怎么能向小国认错求和呢?” 柳霏霏道:“大人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如果不认错赔款,粤国打过来该如何是好?” 张万中笑道:“量他一番野小国,能掀得起多大的浪?若是他们打过来,我们正好可以扫平南粤,开疆拓土。” 柳霏霏已经知道他的用意,不想再跟他多说,遂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让我在大王面前说拒绝议和?” 张万中点点头,捋着那撮小胡子,笑道:“大人真乃聪慧之人。” 柳霏霏道:“我明白了。大人请回,下官见到大王时会将大人的话转告。” 张万中听柳霏霏有送客之意,却不清楚他内心真实想法,想要再说,却见柳霏霏只顾自己喝茶,便起身离开。 柳霏霏看着张万中的背影,叹了口气。她本不愿意卷入权力斗争,却因一时好事,弄得深陷泥潭,不能自拔。正当她发完呆,想要回闺房休息时,门子来报尚书右仆射拓跋恒拜访。 柳霏霏心下大概猜到他来干什么,一声苦笑,让门子带入客厅。拓跋恒进入客厅,和柳霏霏一番寒暄后直入主题。果然和柳霏霏猜的没错,也是为粤国使团而来。拓跋恒代表的是主和派,向粤国认个错,赔点钱就算。毕竟刘砼是帝,而昭希惶是王,虽然这个王不是刘砼封的,不管怎么样王向帝认错也不算丢脸的事。最主要的是楚国国力不允许对外发动大规模战争,需要休养生息、加强国力。 柳霏霏对拓跋恒的印象不错,官虽大却并无官威,说话轻声细语、和蔼可亲。而且他的观点和柳霏霏的观点比较吻合,遂对他比较亲切。柳霏霏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拓跋恒,拓跋恒很是高兴,与柳霏霏闲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柳霏霏将其送至门口。 此时天阳已经落山,柳霏霏陪着父母用过晚膳,说了会话,便回闺房休息。她不知道张万中会怎么向昭希惕传达她的意思,害怕又有人来找她,第二天天刚亮就出城躲去军营了,直到天黑关城门了才回来。 晚上柳霏霏陪父母用过晚膳后便回房休息。睡到半夜时,被丫鬟叫醒,说是宫里来人。柳霏霏立即起身,装束妥当,到了前厅。一小太监急匆匆的道:“柳大人,你可算出来了。快随小的进宫去。”说完就往外走。 柳霏霏跟上去,问道:“小公公,何事如此紧切?”小太监脚下不停,嘴上说道:“大王晚间宴请粤国使臣,正在兴头上,粤国使臣却无缘无故死了。” 柳霏霏一惊,道:“死了?怎么死的?”小太监道:“不知道。他们在吃酒,吃着吃着七个人就爬下了,认真看时,都没了气。殿下让我来叫大人,后面的事小的就不知道了。”柳霏霏又是一惊,道:“怎么死了七个?”小太监道:“可不是!来了七个,全都死了。”柳霏霏问道:“参加宴会的都有谁?”小太监道:“有大王、王后,有益阳王、平阳王、桂阳王、长沙王殿下,还有尚书省姚相爷、拓跋相爷,中书省许相爷,门下省康相爷,还有鸿胪寺卿等。现下都还在宫里。” 柳霏霏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心下惊奇,当下施展轻功赶往王宫,却将小太监丢在了后面。 柳霏霏快速奔到宫门口,径直进入。因她随时可进入王宫,且小太监出来是已经向守卫说明了原因,故守卫见来,并未阻拦。柳霏霏直接进入御花园,见酒席尚未撤走,楚王坐在正中,脸色非常难看,其余人全部站着,粤国使臣的尸体一字排开。 柳霏霏上前向楚王行了礼,然后默默站在昭若恤身旁,后退半步,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昭若恤摇摇头,说道:“不知道,平白无故就死了。当时饮酒正酣,席间相谈甚欢。不料一人突然口喷鲜血、伏案而亡,接着其他几人也前后吐血而死。杨太医来看了,最后认定是中毒。” 柳霏霏抬头扫视一圈,见杨沅夕父子果然也在人群中,杨沅夕正看着自己。柳霏霏微一点头,脸色一红,转过头去,皱眉道:“席间突然中毒而亡,就是说有人在宫中投毒?” 昭若恤道:“最初我们也以为是。若是有人在宫中投毒,能轻松从容毒死使臣,也能不动声色的毒死宫里所有人,这让父王和我很是震惊。但是我们将所有与今日宴会有关的下人全部审问了一遍,又将所有酒菜验了,并未发现有毒。” 柳霏霏奇道:“所有酒菜均无毒?那就奇了。如果说酒菜无毒,而使臣又明确是中毒而死,那么就是在入宫之前已经中毒。只是毒性起效慢,在几个时辰之后才毒发身亡。” 昭若恤道:“不错,我想应该是这样。凶手拿捏好时间,在入宫之前下毒,在宫中几个时辰之后就会毒发。然后使臣死在宫中,我们就是百口莫辩。” 柳霏霏道:“你的意思是他们?”说着向昭希惕和昭希恒看了一眼。 昭若恤点头道:“不能完全确定就是他们,但是这个结果是他们最想看到的。只要使臣死在宫中,粤国必然震怒,可能会起兵征讨。他们本就想要开战,这样正合了他们心意。” 柳霏霏知道昭希恒急着想要通过战功在朝廷中建立声望,是完全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说道:“即使如此,难道刘砼真的会因为使臣的死就打动干戈么?要知道一旦打起仗来,结果是不可预料的。万一打输了,岂不是得不偿失。我觉得若是我们有诚意和他们和解,他们应该也还是不愿意打仗。” 昭若恤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使臣中有位是刘砼宠妃的哥哥。如今这位宠妃的哥哥死在楚国,他们岂会善罢甘休?刘砼本就不是英明之主,再加上有人从旁挑唆,打仗是很有可能的。” 柳霏霏默然。她知道刘砼本是昏庸之君,若是宠妃吹起枕边风,根本抵御不了。过了片刻才道:“如此说来,我们必须做好打仗的准备。只是我还是觉得可以通过和解来解决这次危机。我们可以先以重金贿赂刘砼身边的宠臣,然后多陪些钱粮即可。” 昭若恤道:“现下父王正在商议此事,到底是战是和。我叫你来,也是希望你能在父王面前说说你的看法。” 第三十七章 议和赔款 - 幻柳 - 豆咪 他二人在一旁小声说话,其他人并未听见他们说什么。此事突然听昭希恒大声道:“你们这些人胆子忒小,做事情犹豫不决,像什么话?依着我的,立即发兵,打他个措手不及。我楚国好歹也是中原大国,却对蛮夷小国低声下气,真是辱没了祖宗!” 拓跋恒摇头道:“平阳王此言不妥。我楚国虽说也算是中原大国,但是不论国力还是军力相较于夏、吴、契丹等国均差太远。如今我国只谊休养生息、加强国力。若是此时开战,北方诸国均会乘火打劫。我们与吴国本就有世仇,若是他联合夏国攻来,我们如何抵挡?” 昭希恒冷笑道:“拓跋大人当初也是屡立战功的武将,如今安逸日子过久了,也贪生怕死起来了。想当初先王建国之前,天下纷乱胜今远矣。先王却能凭着过人的胆识和武功,建立起楚国。现下国家安定,却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不复当日之荣光!” 昭希惶道:“五弟莫要胡闹。当年先王在时便与粤国打过几仗,并未讨到多大便宜。以先王雄才大略,尚且与粤国平分秋色,你有多大本事能胜得了?若是我楚国有夏吴之国力,不肖你说,寡人自不惧他粤国。然而以我国现今之力,打起来不过是两败俱伤,何苦来哉。” 昭希恒冷哼一声,道:“不过是你胆小如鼠罢了。量他粤国蛮夷之邦,能有多大本事。我只需五万人马便可将其踏平,使其俯首称臣。” 拓跋恒呵呵冷笑道:“平阳王真是大言不惭。且不说敌我强弱不明,你是从未上过战场的人,居然敢说五万人马踏平一国,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昭希恒大怒,喝道:“拓跋恒,你好大胆,居然敢这么对本王说话。” 拓跋恒依然冷冷的道:“微臣只是实话实说,平阳王若是觉得臣有不敬之处,臣也无法。如今粤国使臣两番死于楚国,本就是理亏。平阳王却一再要出兵攻打,致我国于不义不说,还可能是国家陷入危难,不知是何居心?” 昭希恒与昭希恒是一母所生的亲生兄弟,只因先王遗诏,王位兄终弟及,使得兄弟反目。若是昭希惶薨了,那么昭希恒就顺理成章的继承王位。也正因如此,昭希恒千方百计想要逼退、或是害死昭希惶,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继位。 本来昭希恒经过十几年的努力,在朝中和军中终于有了一些势力,只需大哥昭希惕帮助,他就有机会夺下王位。可是现在朝中势力被夺,唯有通过战功提高自己声望,重新夺取势力。但是战争的机会不是随时都有,所以此次楚粤之事被他当作唯一的机会,需要牢牢把握,这才如此激进。 昭希恒只想要抓住机会立战功,其余的他并不在乎。此时见拓跋恒说他有异心,正好说中他的心事,不由得勃然大怒:“拓跋恒,你莫要血口喷人。你力主议和赔款,将国家利益置若不顾,我倒要问你是何居心?” 昭希惶见二人吵起,越说越过分,怒道:“好了,都别说了。寡人要的是一个结果,不是听你们吵架的。” 昭希恒哼了一声,道:“我还是那句话,要打就打、要和不行。” 昭希惶道:“打仗不是一句话的事。现下我们理亏,他们若出兵打我们是正义之师、师出有名;我们要是主动打他,我们就是侵略,师出无名,道义上就先输了。” 昭希恒道:“什么有名无名的,只要胜了就是正义。只要将他粤国的土地全部归入我楚国的版图,你就是开拓之君,受后世敬仰;若是割地赔款,将来必受后世唾骂!” 昭希惶默然不语。若是真能一举灭了粤国,那么楚国的实力就会大增,到时便可与夏吴一争长短,必可青史留名。但是粤国实力不弱,有谁能保证一定能灭的了?若是灭不了,楚国的实力将会大减,到时必然内忧外患。这就像赌徒,赢了可能一本万利,输了就一无所有。此时的昭希惶就如赌徒一般,到底如何抉择,却始终下不了。 昭若恤见楚王神情有异,大致猜到他心里的想法,忙道:“父王,今日商讨此时该如何解决,乘着大家都在,需把事情定了,免再生事端。依儿臣意见,在座各位都说说自己意见,少数服从多数为定。” 昭希惶想了一想,众人意见不统一,再争论下去也不是个头,不若就少数服从多数,点了点头。 昭希惶便挨个挨个的问,其中昭若恤、拓跋恒、姚彦章、李锋等人建议和解;昭希惕、昭希恒、许德勋等人建议战。如此,建议和的人要多,便决定和解。 昭希惶见柳霏霏站在一旁不说话,心想他既然在这里,不让她说说意见也不好,遂道:“柳爱卿,你也说说吧。” 柳霏霏官职较低,身份不高,不便轻易开口。此时楚王问起,说道:“回大王,臣偏向和解。我国实力本就孱弱,不宜大动干戈,若是能和解自是最好。但是是战是和,最终需得粤国决定。现下我们不知道粤国的决定,所以在与粤国谈判的同时,必须做好打仗的准备。” 昭希惶道:“爱卿说的有理。若是他们不愿议和,我们也不能等着他们来打,需在各关隘做好迎战准备。”顿了顿又说道:“既然各位爱卿多愿和解,就需派出使者谈判。众位以为派谁出使为宜?” 昭希恒怒哼一声,不说话。众人一阵商议之后,推荐礼部侍郎担任使臣。 昭希惶道:“好,使臣人选已定,再来商议商议和议的底限。各位以为赔多少合适?” 昭希恒怒道:“割地赔款、丧权辱国!“昭希惶不去理他。 有人说一百万,有人说五十万,也有人说二十万,说来说去都没有一个定数。昭希恒怒道:“你们要赔款就赔,不能超过二十万。若是超过二十万,我也不管你,我自带我的人马去打。” 昭希惶无奈,最后决定赔款不得超过二十万两银子。柳霏霏暗暗摇头,心想:“不超过二十万,那是逼着对方开战。”但是大王已经开口,不能再多说。何况自己人微言轻,说多了也没有,还会被人冠以奸佞之称。 此事忙完已经卯时,柳霏霏回家后继续睡觉,这一睡便到了中午才醒。她起床洗漱完毕,吃过午饭。因近日事情太多,今日起的又晚,不想出门,便在湖心亭看书。 看了约大半个时辰,柳默凡走了过来。柳默凡是柳霏霏的表兄,比他大几岁,现又是她的得力帮手,可自由进去伯爵府。柳默凡坐下,问道:“霏儿,今天没和二叔下棋?” 柳霏霏放下手中的书,道:“他闲不住,又出去教书了。”柳默凡笑道:“他老人家也真是,现成的清福不享,还有那么劳累。”柳霏霏微微一笑,给柳默凡到了杯茶。 柳默凡喝了一口,赞道:“嗯,好茶。”柳霏霏又拿起一块糕点递给他。柳默凡接过尝了一口,道:“这糕点真好吃。” 柳霏霏微笑道:“你觉得好吃就带些回去,给三爷爷三奶奶也带些。这糕点软和,适合他们吃。”柳默凡又吃了两个,连连点头说好。 柳霏霏道:“你慢点吃,就和几天没吃饭似的。”柳默凡边吃边道:“这糕点太好吃了,我们以前哪里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都是沾你的光。”柳霏霏道:“这是扬州的糕点,下面官员买来进贡,一般情况当然吃不到。” 柳默凡道:“我们这一辈十几个兄弟,就你一个女孩子,没想到却是你最有本事。” 柳霏霏笑道:“呵呵,那是我命好,从小就有你们这些哥哥照顾。”柳默凡道:“那是,就因为只有你一个女孩子,整个家族都把你当成宝。从小你就精灵古怪,经常变起花样捉弄我们,还不敢跟大人说。不管什么事情,从来就没有人说过你不对,做了再不对的事都只会责怪我们。” 柳霏霏嘻嘻一笑,说道:“怎么,你心里很恨我么?”柳默凡也笑道:“我哪里敢呐,以前有长辈护着你,现下有大王护着你,我们哪里敢说恨你。再说了,你就是我们柳家的骄傲,我们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柳霏霏脸上一红,道:“默凡哥,这话说的过了,你们才是柳家的骄傲。我说始终是女人,就是再有能耐也不及你们啊。” 柳默凡道:“霏儿,你这话说的不对。你不是正在用行动说明,女人也可以比男人强。小时候你经常跟在我们后面,现下却是我为你办事了。”柳霏霏道:“听你的语气,好像不愿意为我办事?” 柳默凡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道:“你小声点,要是让族长听到了,非收拾我不可。” 柳霏霏微微一笑。柳家在当地算得上是比较小的氏族,经过几百年的发展,现今大约有二百人左右。其间也多有读书人做官,但是最大的也就做到下州刺史,没有能够进入朝堂的。如今家族中出了一个进入朝廷的官,虽然现在官职还小,却是朝廷最为倚重的,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在柳家人心中,这是莫大的荣幸。所以柳家一致决定,将年龄幼小、又身为女儿身的柳霏霏录入族谱,供柳氏后人敬仰。这在男尊女卑的氏族社会,非常难得。 第三十八章 二王奸计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道:“你今天过来,不会是因为想我了吧?”柳默凡笑道:“我是真的想你了,过来看看你,陪你说说话。”柳霏霏哼了一声,道:“你有空不回去陪嫂子,却来我这里骗吃骗喝。”柳默凡哈哈一笑,道:“不就吃你几个糕点嘛,怎么就成骗吃骗喝了。”柳霏霏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柳默凡被他看的后背发凉,说道:“好了,给你说吧。朗州、辰州、叙州等地的军队近日有所移动,像是要集结。” 柳霏霏眉头一皱,道:“他们想尽办法发动战争,实在可恶。自古以来最怕祸起萧墙,他们不顾国家安危,只为满足一己私欲,便要置楚国于水深火热之中。” 柳默凡道:“不止如此,我还打探到,自从粤国使团出事之后,他们前后派了几批人到粤国。”柳霏霏惊道:“他们私自派人到粤国?”柳默凡道:“是。” 柳霏霏头脑飞转,寻思着他们派人去粤国的目的。过来片刻,突然惊道:“不好,要出大事,这是他们的阴谋。”柳默凡不解的道:“什么?阴谋?” 柳霏霏道:“粤国使团被劫杀,他们看到了机会。不,使团被劫杀或许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他们先是安排人劫杀使团,使两国交恶。粤国一气之下出兵攻打我们,他们就可挥兵南下,建立战功,增强声望。不对,为什么要派人过去?嗯,两国交战,粤军拖住我们,他们趁势发动兵变!” 柳默凡打了个冷战,道:“他们真的敢犯上作乱?” 柳霏霏道:“若是他们和粤国达成某种和议,粤国倾全国之力攻打我们,我们也只能以全国之力抵抗。届时京城空虚,他们要发动兵变易如反掌。” 柳默凡向来佩服这个表妹,知道他说的完全有可能发生,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柳霏霏恨恨的道:“益阳王和平阳王是没长脑子么?这样做无异于引狼驱虎。楚国国力本来就羸弱,若是两边自相残杀,粤国正好趁虚而入。到时不但他们上不了位,整个国家都有可能被灭了。”站在亭边望着远方,思索着下步该怎么走。 过了好一会,柳霏霏叹了口气道:“我现下一时想不到办法。默凡哥,你去盯着益阳王和平阳王,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过来告诉我。” 柳默凡道:“好,我马上去。”说着就要走。柳霏霏又道:“等等。 你现在还能查到那三个使者么?” 柳默凡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会问,故早就查清楚了。第一个是前任户部五品官员,因参与税赋案被朝廷革职,之后一直在益阳王府上当门客;第二个是武平军的武官,现任指挥;第三个是一个客商,表面上与益阳王没什么关系,实际上是他管家的兄弟。管家是他的心腹,很多事情都是由管家出面去办的。” 柳霏霏道:“你想办法从这几个人嘴里打探去粤国的事情,越快越好,最好能在今日天黑之前打探清楚。”柳默凡面有难色,道:“这么急?不太容易。” 柳霏霏脸色一沉,道:“容易还让你去?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反正今天必须打探到。” 柳默凡道:“好吧,我马上就去。”说完就走,走了两步又回来拿起桌上的糕点吃。柳霏霏催促道:“你别吃了 ,快去办事。妹妹让人给你送些到家,快走快走。”说着用手去推柳默凡。 柳默凡双手拿起几块塞在嘴里,又拿了几块在手里,然后大步往外走,边走嘴里还边说话,却因嘴里含着糕点听不出说了些什么。 柳霏霏脚下也不停息,立即进宫找到昭若恤,向其说明了情况。昭若恤一听大惊,知道事情太大,带着柳霏霏找到楚王昭希惶。 楚王一听也是大惊失色,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便问柳霏霏该怎么办。柳霏霏因事情发生太急,一时未想到办法,只好说道:“臣眼下也没想到合适的法子。但是不管如何,现下需要加强戒备。臣建议立即派遣军队到边境,防止粤国偷袭。同时加强京城和王宫戒备,防止二王与内侍勾结,里应外合。然后让人监视二王,若有异动,立即将其控制。” 楚王道:“加强京城和王宫的戒备,这个没问题。禁军都是孤的人,想要攻破京城绝非易事。派遣军队到边关,我原是有此想法。只是控制二王,却是很难。若是没有证据证明他们确实谋反,控制了他们反而会授之以柄。” 柳霏霏道:“不能控制,就只能监视,尽量使他们不能出京城。只要他们不出城,事情就好办。至于边关,臣以为虽然要加强戒备,但不宜大动干戈。现下我们还是有机会和粤国谈判,若是大张旗鼓的派兵过去,使他们觉得我们没有诚意,反而不美。只需要一个有资历、有能力的老将过去便可。” 昭若恤道:“霏儿,你向我推荐元山侯,我与父王商量过,觉得可行,已经宣其进京了,相信不日就到。”柳霏霏道:“元山侯是先王老臣,在军中有一定威信,应该能调动边关的守将。” 三人商议了一会,楚王便下旨调动禁军及武安军,以备战为名调入京城附近驻扎。 柳霏霏回到家,天色渐晚,吃过晚饭,回到房间休息。过不多久,丫鬟过来说道:“小姐,默凡少爷来了。” 柳霏霏心头一喜,知道柳默凡已经打探清楚了,不然不会此时过来,立即走到前厅。 柳默凡微笑道:“霏儿,现在过来不算太晚吧?”柳霏霏喜道:“不晚,不晚。”柳默凡叹道:“也是我运气好。正好我们开的商铺与那个客商有些来往,我便以谈生意为名请他喝酒,席间将其灌醉,套了话出来。若是晚了,不知你又要怎么收拾我。” 柳霏霏笑道:“你是我哥哥,妹妹哪敢收拾你啊。你真不简单,居然还开起商铺了,我都不知道。”柳默凡讪讪笑道:“没办法,我们各行各业都要有人才行。从市井乞丐、卖菜大妈、各大商铺伙计到各官家府邸,甚至王宫内苑,都要安排人。为了掩人耳目,索性我自己开几家店铺。”柳霏霏伸伸舌头,道:“好厉害!不知我的府邸有没有你安排的眼线?” 柳默凡笑道:“不敢不敢,我哪里敢监视你。不说你知道后会怎么收拾我,若是被族长知道了,肯定要打死我的。”柳霏霏嘻嘻一笑,道:“你知道就好!说说他们吧。” 柳默凡道:“这个客商也不是很清楚具体内容,益阳王只是让他带了封信给刘砼,他当然不敢私自观看信里写的什么。只是在刘砼看到信后,不知是高兴还是怎么,说了句‘桂州以南,这还差不多’。他也不敢问什么,带着刘砼的回信就回来了。” 柳霏霏怒道:“二王为了王位,居然如此可恶,敢将桂州以南的地方全都送给刘砼。幸好被我们提前知道,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只要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我马上进宫面圣,要将他们的恶行公诸于世。” 柳默凡道:“霏儿,此时天色已晚,还是明日再去吧。”柳霏霏道:“不,此事事关重大,需立即禀告大王。”突然想到二王肯定在府里府外安排了眼线,若是此时进宫,他们肯定会察觉,为避免打草惊蛇,遂作罢。 次日一早,柳霏霏便以给太王太后、王后请安为由,直接进入后宫。待楚王和昭若恤处理好政事,回到后宫,他才前去请见,为的是不让二王起疑。 楚王知道柳霏霏找他有重要的事情,而且不宜让外人知道,便带着他和昭若恤到御花园,摈退其他人,道:“柳爱卿见寡人何事?” 柳霏霏道:“臣昨日命人打探了二王派遣使者到粤国的目的。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是想将桂州以南的土地割让与粤国,换取粤国出兵伐楚,他们好趁机夺位。“ 楚王先是一惊,随即大怒道:“好匹夫,居然如此大胆。他想为王,与寡人正面交战亦可,却以如此卑劣之手段,叫我如何容的下他们!” 昭若恤道:“父王无需动怒,他们不得人心,决计不会成功。”楚王叹息道:“先王打下的根基,他们居然就这样送与别人,也不怕父王泉下怪罪。”昭若恤道:“他们一直都盯着王位,只要能得到王位,什么事都出的出来。”楚王还是不敢相信他们会割让那么多土地,问道:“柳爱卿,你这些消息可靠么?” 柳霏霏道:“回大王,微臣的消息绝对可靠!”楚王道:“你说益阳王派了一个客商去粤国。这么大的事,他就放心一个外人去办?” 柳霏霏道:“这个客商是他管家的弟弟,而管家是他心腹,我怀疑客商的身份也是掩人耳目。从刘砼的话我们可以分析,之前两次使者的谈判不能让刘砼满意。而第三次刘砼很高兴,说明他提出的条件二王已经答应。刘砼提出的条件,很可能就是割让桂州以南的地方给粤国。” 楚王道:“这些都是你个人的想法,并无真凭实据。寡人相信他们会夺权,也很希望能削藩。却不希望以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于他们头上。” 柳霏霏闻言,轻叹一身,不再说话。 昭若恤道:“父王,儿臣以为柳大人所言非虚。他们既然三次派人使粤,其中必有缘故。从目前情况来看,他们已然达成协议,只怕很快便要行动。不管他们达成什么样的协议,我们必须要阻止他们的行动。” 楚王道:“寡人已经调派军队驻扎京城,他们要想攻破京城绝不可能。柳爱卿,寡人知道你一心为国,非是寡人不明,他们毕竟是我兄弟。即使他们真的愿意割让土地,寡人也不想让他们担上这个罪名,希望你能够明白。” 柳霏霏道:“微臣明白。”正欲起身离开,突然想到什么事情,说道:“不对……” 第三十九章 战乱再起 - 幻柳 - 豆咪 昭若恤一怔,奇道:“什么不对?” 柳霏霏摇摇头道:“不对,我总觉得不对,应该有什么环节没有想到。”双眼眺望着远方。 楚王和昭若恤很是奇怪,也不打搅他。 过了良久,柳霏霏突然道:“我想到了,三个使者都跟益阳王有关,却与平阳王无关。第一个虽然之前在户部,革职之后却在益阳王府上做门客;第二个是武安军指挥,益阳王的下属;第三个是益阳王管家的弟弟。如此说来,此事都是益阳王干的,平阳王却未参与其中。” 楚王道:“何以见得?” 柳霏霏道:“自粤国使团事件发生后,益阳王连续派出三拨使者,而在几次商量如何处理时,他一言不发。平阳王却很激进,想要挑起战端。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通过战功来提升自己的声望。益阳王的表现却很奇怪,以前任何事情都会与大王作对,这次却保持沉默。其中的缘由只有一个,他在酝酿一件大事情。因为之前平阳王一直闹着要开战,故粤国一旦大举犯境,大王肯定首先会派遣平阳王前去御敌。然而平阳王本来兵少,再者从未上过战场,多半是要失败。到时大王必然派大兵前去抵抗,甚至举全国之力战于南方。益阳王趁京城空虚之际夺权,除掉大王、殿下、桂阳王等人,顺利登上王位。而平阳王在不管战场上如何,只需在其身边安插卧底,趁其不备将其刺杀。这样轻松除掉几个对手,便没有人再能与益阳王争斗王位。” 楚王心下明白柳霏霏说的没错,自己的这位大哥多年来一直盯着自己的位置。 昭希惕是先王长子,却非正室所生,乃是庶出,故先王在传位时跳过他,直接传位于二子。昭希惕年少时便跟随父亲南征北战,多立战功,自以为王位应该是他的。可是先王却并未传位于他,这让他很是气愤,却也无可奈何。 第二任楚王即位后,知道昭希惕不会善罢甘休,迟早会和自己争斗王位,故思想着先下手为强,以强硬手段对付昭希惕。不但降低其官职,还收回兵权,并限制其活动范围。本来一切进展的都很顺利,没想到即位不到两年就薨了。 楚王薨了,昭希惕看到了夺位的希望,便想着联合旧臣和武将逼宫。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朝中许多大臣反对,因为在先王薨时曾有遗命,王位兄终弟及。故朝中多数大臣以此为由,立先王第三子为楚王。 第三任楚王即位后,采取了和其兄一样的策略,以强硬手段对付昭希惕。然而不到两年,又薨了,朝臣又立第四子为楚王,是为现任楚王昭希惶。 昭希惶见两位兄长即位不久便不明不白的死了,即位后便采取了不同的策略。他一上位,立即大封功臣。将先王兄弟,已经是衡山郡王的昭賨封为衡王;之后又将昭希惕封为益阳王、武平军节度使;封昭希恒为平阳王、武戕军节度使;封昭希悟封为桂阳王、静江军节度使。他本想着昭希恒和昭希悟是自己一母所生的兄弟,提高他们的权力可以制衡昭希惕。可是没想到昭希恒却倒向了昭希惕一边,这让昭希惶很是气愤,也无可奈何。 如此大封官职,使得昭希惕放松了一些警惕。之后昭希惶又自领武安军节度使,因昭希惶曾跟随先王打过仗,有一些忠于自己的将领,趁着昭希惕放松警惕之时,把王城禁军和武安军所有将领全部换成自己心腹。当昭希惕反应过来时,禁军与武安军已经完全掌握在昭希惶手里。 虽然这样使得昭希惶的王位得到了巩固,也使自己与昭希惕的实力达到了平衡,然而这样做也出现了许多弊端。昭希惕等人被封为节度使后,也全部换上了自己的心腹,使得军队脱离了朝廷管控。虽然这些军队名义上仍然属于朝廷节制,朝廷却无法调动。若是需要调动这些军队,需要节度使同意才行,这也成为昭希惶之后的一块心病。 昭希惶与昭希惕多年来一直明争暗斗,希望能除掉对方。但是因为实力差距不大,又有些朝臣在两人之间游走,谁也不能奈谁何,便这样僵持着。后来跟随先王的老臣多有亡故,昭希惕又开始嚣张起来,却始终奈何不了昭希惶。 高郁接任户部侍郎后,提出与各国建立商市,各国均派遣使臣朝见。由此昭希惕看到希望,便想出了这个计策。他本想借夏朝之力来夺位,又惧怕夏朝实力太强,到时候得不偿失。几经思量后,遂选择了实力和楚国差距不大的粤国。 柳霏霏在得到情报后分析出了昭希惕的计策,此时昭希惶听后,心下也很明了。 柳霏霏继续说道:“但是如果这样,楚国内斗,粤国便会趁机一举北上,将整个楚国灭掉。我想益阳王为了争夺王位,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楚王道:“若真是如此,我们该当如何?” 柳霏霏道:“如今没有其他法子,只能削弱他们的实力。一旦开战,立即将平阳王的三万武戕军全部调遣到前线。在将益阳王的武平军调一部分过去,归由平阳王节制。削弱了他们实力,我们却将最精锐的部队布防在京城周围,益阳王就没办法。” 楚王道:“就以你说的办。只是益阳王不愿分兵,又该如何?” 柳霏霏道:“他只要敢在朝堂上拒绝分兵,我们就可以以抗旨之名将其拘捕。国家危难之际,作为王室宗族却不愿调兵抗敌,怎么都说不过去,拘捕也就名正言顺。” 商量好之后,柳霏霏来到天雄军军营,让王龛、梁镇父子等人加强训练,因为随时可能上战场打仗。王龛等人领命,加强了训练,尤其是王龛和梁敏领军的左军,打起来他们肯定会作为主力。 随后每天柳霏霏都会到军中巡察,同时关注益阳王和平阳王的动静,除了武平军和武戕军内部换防之外,没有发现其他异常。一切都如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这让柳霏霏觉得很奇怪,都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错误。 这样过了十余天,突然有天探子回报:“粤军夜间突然偷袭,已经夺取梧州、连州,仅桂阳尚未攻破。”原来粤军十万大军分三路出击,一路出韶关北上,攻取桂阳;一路循连水北上,攻取连州;一路循西江西进,攻取梧州。其中梧州和连州守军一触即溃,粤军兵不血刃便占领数城。只有桂阳郡,其守军为衡王昭賨的部下,战力较强;且离衡州不远,若是桂阳一失,衡州就会被围;若是衡州再失,将直逼京城长沙。故桂阳守军拼死抵抗,粤军一时无法攻下。 柳霏霏听说梧州和连州的守军根本没有抵抗就跑了,气的直摔东西。如不是女孩子比较矜持,不然早就骂人了。饶是如此,依然怒道:“这都是什么人?就是放条狗在那里,也会咬上几口,一群大男人居然还不如一条狗。” 粤国进攻,楚国举国震惊,朝廷立即商议对策。平阳王看着朝臣小声议论,多数面有惧色,幸灾乐祸的道:“若是依着我的,现下该忙活的就是他们,你们一个个也不用害怕了。” 楚王怒道:“够了,现在不是说风凉话的时候。你不是一直叫嚷着打么,寡人就让你去打。你带着你的人马,再从武平军抽调两万人给你。若是赢了便罢,若是输了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平阳王大喜,道:“臣弟一定将粤军赶回去。”他以前与楚王势如水火,从来不会称呼一声哥哥,或是自称弟弟。此时楚王同意他带兵打仗,终于有机会建立战功,一时高兴居然自称“臣弟”了。 平阳王大喜,益阳王却很愤怒,道:“大王为何要调派我的武平军?他们是要保卫楚国北方边关,岂能轻易调离!大王的武安军不是离南方更近么,为何不调派?” 楚王料到益阳王会反对,说道:“如今国家有难,你也是王室宗亲,自然也要为国出力。如今战事在南方,自然要调派军队到南方去,而且还有三万人固守北边,也够了。至于寡人的武安军,当然也是要派遣的,只是另有将令节制,故未说明。” 益阳王知道楚王是想趁机削弱他的实力,他当然不会愿意,且谋定很久的计划正在执行,不能半途而废,说道:“国家战乱,大王要抽调军队,原不该拒绝。然而大王已经将武戕军全部调走,西面无军队驻守,若是当地苗人作乱,武平军可及时镇压。若是将武平军抽走一些,剩下的要镇守西、北两面,力有不逮。” 楚王恍然大悟一般,连连点头道:“王兄说的甚有道理,是寡人思虑不周。那就武戕军调二万五千人、武平军调二万五千人,总计五万人,归平阳王节制,赴南边战场。” 益阳王甚是恼怒,却又不敢明言拒绝,只得道:“不知大王的武安军派遣多少人?” 楚王微微一笑,道:“这个王兄就不用操心了,寡人已经安排好,不日就会出动。” 益阳王道:“既然大王已经安排好,为何不愿说出来,让臣等心下明白。若是大王的军队不动,却让我等军队上前,只怕说不过去。” 楚王冷笑一声,道:“寡人的安排不需要告诉你。这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命令你执行。你若是想抗旨,大可甩袖而去,寡人也最多罢了你的军权,还是不敢杀你。当然,若是有人想趁火打劫,兵变夺位,那又另当别论了。” 益阳王心头一凛,猛然抬头看着楚王,心想自己的计划被他知道了么?楚王嘴角微微上扬,一副蔑视的样子,像是在说你的计划我都知道,别自作聪明。益阳王深吸一口气,道:“臣遵旨,即刻调派两万人交由平阳王。” 楚王微笑道:“好,王兄果然深明大义。” 第四十章 挂帅出征 - 幻柳 - 豆咪 平阳王昭希恒早就料到终会动武,早就暗地里调集军队,领旨后立即将自己的武戕军全部调集起来,就等楚王下令。昭希惕虽然口上答应出兵两万,却始终不见行动。楚王命人催了几次,均以防卫边关、调集困难为由搪塞过去。后来实在逼的紧了,遂调集五千人过来,且多为老弱。楚王虽然很是生气,却也没办法,只得在武安军中挑选一万五千人,与武戕军的三万人一起凑够五万人,交由昭希恒统帅。 这样一来,光是集结人马便用了十余天时间,人马齐整后便向南开拔。这段时间中,粤军早已攻破昭州、贺州、道州,十万大军一齐北上,围攻桂阳。桂阳在衡州与永州外围,若是攻破桂阳,西可直逼永州、北可进犯衡州,位置非常重要。桂阳守军虽然勇猛,却也敌不过粤军十万大军,很快就失守。 昭希恒率领五万人马,一路浩浩汤汤向南而来,经过数日跋山涉水,终于在粤军攻破桂阳后、进逼永州之前到达永州。昭希恒将队伍驻扎在湘江与潇水交汇以西,粤军驻扎在潇水以东,隔江而望。 柳霏霏看着昭希恒远去的背影,心中一阵惆怅。从她内心来说,是希望昭希恒此番能够旗开得胜,只有胜了才能使楚国百姓不受战乱之苦。可是昭希恒若胜了,在朝中及民间的声望就会增加,会使得他野心更加膨胀,最终使楚王陷入无休止的内斗,这也是柳霏霏不愿看到的。看着昭希恒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柳霏霏心里总是觉得他会失败,到时自己又得领兵迎战。打仗是她最不愿意做的事,却又是无法避开。心下一阵叹息,抬头看了眼昭若恤,见他脸上也是阴晴不定,知道他内心很复杂。 自昭希恒走后数日,柳霏霏每日都会一早便到军营,敦促训练。在她看来,这次战争自己必然会参与其中,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故她要求军队加强训练,尤其是相互之间配合及军令的执行。 十余日后,探子回报:“平阳王抵达永州当晚,趁粤军不备,渡过湘江,击退粤军,使其后退五十里,进入道州。” 众人听说首战告捷,都十分高兴。柳霏霏心里也很高兴,却淡淡的说道:“不过攻其不备,若是粤军回过神来,只怕不易取胜。” 第二日,又有探子回报:“平阳王趁胜追击,攻下道州,粤军向昭州退去。” 柳霏霏心情很是复杂,既希望昭希恒取胜,一举收复失地;又希望昭希恒败,以削弱其实力。每次听到昭希恒取胜,柳霏霏内心却总有一丝兴奋。 一连十余日,探子回报均是昭希恒大胜。起初柳霏霏还有些高兴,越到后面越觉得事有蹊跷。这一日,探子回报说粤军退入梧州,昭希恒随后追击,已经渡过桂江。 此时柳霏霏正在军营,昭若恤也在,王龛、梁镇、梁敏等将领均在。听了探子禀报,柳霏霏眉头一皱,说道:“王龛将军、梁敏将军,做好准备,数日后我们将南下。若不出所料,平阳王战败就在今日。” 众人都甚是疑惑,心想明明平阳王一路势如破竹,怎会大败,都不以为然。 柳霏霏看出了众人的疑惑,说道:“我说平阳王要败,众位却不以为然。在座众位有谁明白我的话么?” 其时薛灵均也跟随在柳霏霏身旁,听柳霏霏问起,回答道:“我想平阳王是中了粤军以退为进、诱敌深入之计。”因其在军中地位较低,故说话声音不大,但所有人却都已听见。 柳霏霏因爱其才,想要在众人面前抬高薛灵均。此时见他所言和自己不谋而合,喜道:“何以见得?” 薛灵均见柳霏霏面有喜色,知道得到她的肯定,有了底气,便大声道:“粤军人数是平阳王两倍,怎会被追着打?桂阳、连州等地尚在粤军掌握,怎么会一退到底?探子每次回报,均是粤军大败,斩首数量却是极少,这是为何?我以为此乃粤军之诡计,引诱平阳王孤军深入,在合适的地方将其围而歼之。” 薛灵均道:“薛将军是何时有此想法?” 薛灵均此时不过一都头,按品级也不过校尉,柳霏霏却称之为将军,很明显是要抬高他的名声。薛灵均也明白柳霏霏用意,心下感激,说道:  “属下是得知粤军退入昭州,而桂阳仍有粤军的时候就有了此想法。属下愚钝,见识慢,不知将军何时所知?” 柳霏霏笑道:“若是由你领兵,就算不会大胜,也决计不会大败。可惜了那么多将士!”她太头扫视了一遍众将领,说道:“若说平阳王第一次是打了粤军一个出其不意,那么退入道州的粤军又岂会轻易退出道州?要知道他有十万人,我军只有五万。只要守住道州,就算不胜,至少也会僵持数月。然而平阳王率疲劳之师,轻易就攻下了道州,这很不合常理。由此我判定粤军必有图谋,便令人前去说与嵇圣潭将军。嵇将军久经沙场,也明白粤军的阴谋,却苦于平阳王太过刚愎自用,无法劝谏,只得跟随。好在嵇将军沿途做好布防,一旦发生意外,回退途中可以轻松应敌,不至于土崩瓦解。据我所知,桂江流经梧州,有一段呈‘几’字形。我想粤军是想将平阳王诱入其中,然后封堵其口。如此一来,我军无处可逃,要么与粤军一决死战,要么经河而逃。而粤军早在河对岸埋伏,一旦我军渡河,他们必然攻击。不管是战是逃,我军必然大败。” 众人听柳霏霏这么一说,心头均是一凛。王龛等人素来佩服柳霏霏,又听她分析的头头是道,犹如亲身经历一般,心下都很认同。 果然过了几日,斥候回报平阳王战败,过程和柳霏霏当初说的一样,果是被诱入河滩围歼。其时战势混乱,均各自逃命。平阳王被亲兵保卫着渡过桂江,又被对岸粤军大杀一阵方才逃脱。一口气逃了数十里才停下来,然后召集逃回的将士,身边有了几千人,平阳王才稍心安。 柳霏霏虽然知道平阳王败局已定,但是在听到战败后依然觉得很震惊。之后又陆续有斥候回报:粤军趁势北进,再次攻占某地;平阳王收拢残部,要与粤军决战;平阳王再次战败,仓皇逃跑等。这些都在柳霏霏的预料之中,不足为奇。然而到了第四日,探子回报说平阳王在向北败逃过程中,被粤军追击,身中数箭而死。好在嵇将军及时收拢残部,抢回平阳王尸首,退回永州固守,不致使粤军继续北进。 柳霏霏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震惊,一般打仗主帅身边都会有一支亲兵部队专门保护,一旦发生意外会及时带着主帅离开。粤军应该知道对手统帅是谁,仍然痛下杀手,看来是目的是要灭亡楚国。柳霏霏心里很愤怒,立即找到楚王,请求让她出兵御敌。 平阳王战死的消息传回,整个楚国都很震惊。此时朝堂上又如吴国侵占时一样,吵作一团,有要打的、有要和的、甚至有要跑的,乱成了一锅粥。 楚王心里很伤心,虽然昭希恒为了争夺王位一直和他作对,但毕竟是他一母所生的亲弟弟,血浓于水,心下还是非常难过。又见朝堂上吵成一团,甚是气愤,却也无可奈何。 昭若恤情知眼下楚国情况危急,处于内忧外患之时,若要度过难关,必须先要击退粤军。他知道朝廷中其他人已经靠不住,只有自己上。于是向楚王自荐,领兵退敌。朝臣见殿下亲自领兵,也就不再吵了。 于是楚王下令,以柳霏霏为岭南道行军总管、昭若恤为监军,领天雄军左军三万人迎敌。同时遣廖光图两万天雄军,进入之前平阳王控制的地方驻守,收回了湘西。 柳霏霏和昭若恤领旨后,由柳霏霏带领梁敏制下一万五千人先行,昭若恤带王龛制下一万五千人后行。 杨沅夕得知柳霏霏出征,想要一同前去,却又不好意思直接给她说,就找到昭若恤,想让他给柳霏霏说。昭若恤白了杨沅夕一眼,甩下一句“我不帮你传话,要说你自己去说”后就走了。但是见到柳霏霏后还是向她转达了杨沅夕的话,柳霏霏心下高兴,同意杨沅夕做随队军医。 柳霏霏带着梁敏后军的一万五千人自长沙南下,因军情紧急,故柳霏霏令军队快速行军,才过三日,便到了衡州。 粤军自击败平阳王率领的楚军,一路北上,追击至永州城外。因嵇圣潭将军快速收拢残存队伍,驻守永州,使粤军不能继续前行。粤军遂将十万将士驻守在湘江南岸,与永州城内的楚军隔岸相望。粤军主帅见永州城一时难以攻下,便分兵五万自桂阳而上,进攻衡州。 若衡州一失,永州自然不攻自破;若永州一失,两路粤军一起夹攻衡州,丢失不可旦夕之间。 第四十一章 旗开得胜 - 幻柳 - 豆咪 然而令粤军没想到的是,衡州乃是衡王昭賨的地盘。昭賨是跟着其兄常年征战,属下都是能征善战之辈,非其他地方军士所能比。之前三千人守桂阳,粤军动用两万人打了十几天才打下。要从桂阳到衡州,必经耒阳,昭賨在耒阳设有军寨,留有三千人马。 粤军本想绕过耒阳,直接进攻衡州,却几次被耒阳守军偷袭了后路,使其主帅大怒,反过头来必要消灭耒阳守军。 耒阳守军驻扎在鹿岐峰上,前临耒水。如要击灭守军,需东渡耒水。粤军主帅手握五万大军,心想对方不过三千人,就是每人吐口唾沫都能将其淹死,只需一阵就能将其歼灭。遂令两万人渡河结营,自率三万人在西岸结营。 粤军早间渡河,除了留下结营之人,其余的人立即进攻鹿岐峰。然而此地楚军常年驻扎经营,已经搭建了许多防御之地,使得粤军首次进攻失败。 柳霏霏行军途中早已打探清楚了形势,到达衡州后并未进城停留,立即渡过湘江直奔耒阳。 衡州离耒阳不过几十里,半日时间便到。柳霏霏抵达衡州时已是下午,再疾行半日,在离耒阳三十里左右的地方天色已经大黑。柳霏霏令士兵休息,吃饼充饥,并派出斥候渡过耒水前往鹿岐峰与守军联系。 柳霏霏待士兵休息一个时辰后,又继续前行,在离粤军约十里的地方停下,并命人刺探粤军消息。 此时已过丑时,粤军除了一些守夜的士兵还在活动之外,其他基本已经休息。柳霏霏心想:“我们一路行军过来,粤军不可能不知。此刻却并无防备,想是以为我不会夜里行军。看来这个统帅和孙羽是一类人。” 柳霏霏对众将说道:“粤军将队伍一分为二,分在耒水两岸,本就犯了兵家大忌,如此一来我们要对付起来也就容易一些。东岸的粤军就交给耒阳守军,他们人虽然少,但是要大乱粤军还是可以。西岸粤军就有我们来解决,他驻扎河边,我们由两边进攻,形成关门打狗之势,务必要多杀伤敌人。”遂将队伍分成两队,分两边向粤军进攻。 粤军此时大多熟睡,哪里料到楚军回来攻击,很多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身首异处了。两边楚军犹如饿虎扑食一般的冲向粤军军营,见人就杀。冲杀一阵后粤军在反应过来,立即起身迎敌。但是此事楚军气势已盛,士兵都杀红了眼,粤军虽然人数占优,却没有气势,只管夺路而逃,哪里有路就往哪里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一只脚,嫌跑的不够快。甚至有些人往河里跑,想要跑到对岸去。 梁敏杀一阵,命人放火烧了粤军军营。火势一起,粤军士兵心下更慌,有些还负隅顽抗的心下也虚了,也是四处逃散。粤军统帅见大势已去,也要逃跑,正好撞见梁敏。 梁敏见其前后有人簇拥,知道必是大官,大喝一声:“哪里逃!”仗剑向那人劈去。 十几个人拥着统帅而走,留下两人挡住梁敏。梁敏大喝一声,右手执剑劈向右边那人,右手边那人提刀来挡,却因梁敏力大,双腿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就在同时,左手边那人也提刀向梁敏砍过来。梁敏双脚离地,身体腾空而起,重重的踢在左手那人胸口,将其提出一丈多远,口中喷出鲜血,眼见是活不成了。 右手那人被梁敏一剑压跪在地上,双膝疼痛,一时间无法站起。见梁敏一脚踢死人后双脚着地,立即身体向前,扬刀向梁敏双腿砍去。 梁敏双脚刚着地,立即一个翻身向前,同时手中剑从右手那人脖子上划过。那人双膝仍然跪地,身子向前扑倒,扭动几下后便不再动。 梁敏连杀两人,只在片刻之间,粤军统帅却趁机走的远了。梁敏立即追上去,又有两人过来拦住。虽然这些人武功不高,却挡不住人多,这样几次阻拦后,粤军统帅便被下属保着逃远了。梁敏一声叹息,回头继续冲杀。 西岸火光滔天,杀得粤军人仰马翻。东岸那边也杀得粤军丢盔弃甲,大败而走。只是东岸始终人少,不能对粤军造成多大杀伤,只能将其击败。 这一战杀死杀伤粤军一万多人,投降数千人,战果斐然。柳霏霏将投降的粤军将士兵器收缴,然后将人全部放走。梁敏等人不解,俘虏也是换取军功的砝码,为何要全部放走?柳霏霏只是微微一笑。 粤军一路溃败,向南逃往桂阳郡。粤军统帅一路上收拢溃军,狼狈不堪的逃进桂阳城内。这一日内陆陆续续又有战败的将士逃回桂阳,粤军统帅见人数渐渐多起来,心下稍安。 到了傍晚,又有数千人逃回,他们衣着破烂、面色恐惧,大多数赤手空拳,只有少数还带着兵器。城楼上守卫这一日已经看惯了这种败军,毫不犹豫的打开城门放其入内。 这些人进入有大半时,突然带有兵器的士兵将守门的士兵杀死,攻入城门,见着守卫就杀,并砍断吊桥的绳子。突如其来的骚乱使得守卫一阵慌乱,他们哪里想到自己人怎么会杀自己人,难道是被楚军吓傻了? 原来这些人是柳霏霏安排在那群俘虏里的,他们换上粤军的衣服,混在粤军中间。粤军本来人数众多,相互之间不认识的很多,哪里想到这会是对手的计策,反正被放了只管往回跑就是了。待到进入城门后,楚军立即发难,将城门夺下来。 柳霏霏率领大军在后,见计策成功,立即率众将冲入城内。此时天色已晚,城中百姓基本已经关门闭户,楚军进入成内后就直接往军营冲杀。 粤军统帅好不容易逃回桂阳城,心想着可以放松些,饱餐一顿后正想休息,却不料城北攻破。粤军经过昨夜惨败后,心里已经对楚军产生了恐惧。此时楚军再次出现,都犹如见到恶鬼一般,只是拼命的逃跑,根本没人再有抵抗。 粤军统帅更是吓得连忙从侧门逃出,一路向永州跑去。 此战击退粤军五万大军,一举收复桂阳郡,众将士很是高兴。柳霏霏命人守住各城门,防止粤军反扑,让将士好好休息,不得打扰城中百姓。 第二日一早,柳霏霏留下二千人守桂阳,其他人返回衡州,再进入永州。嵇圣潭出城迎接。柳霏霏将部队驻扎在离城五里的河边,自己带着王强、杨沅夕、几个丫鬟和几个护卫入城。柳霏霏离开后,梁敏就是军队的指挥官,所以他没有跟随一起进城。 嵇圣潭入驻永州后,暂时将永州衙门作为办公据点。嵇圣潭带领柳霏霏一行今日州府衙门。柳霏霏问道:“平阳王遗体在何处?”嵇圣潭道:“现平阳王遗体已经入棺,棺椁至于州衙后院。”柳霏霏道:“先带本帅去祭拜一番。”嵇圣潭带着柳霏霏进入内院,一路上撒着纸钱,贴着花环,还有几副挽联放在一间大屋门口。看上面的字,应该是永州城内氏族大户送的,还有一些幸存的将士所送。 柳霏霏见大屋内置放着几副棺椁,最中间的前面灵牌上写着大楚平阳王、武戕军节度使之灵位,其余几个写着大楚某某节度副使之灵位、大楚某某将军之灵位,想是与平阳王一起殉国的将领。柳霏霏一一上香祭拜,然后才回到大堂。 州衙审案的大堂,现已被嵇圣潭征用为商讨军事的地方。他早已令各将领在大堂等候,待柳霏霏出来后,一起行礼。 柳霏霏回礼道:“众位将军辛苦,请坐。”然后自己坐在堂上,王强和杨沅夕分立两侧。 嵇圣潭等将军待柳霏霏坐下后才敢坐下,都是双手放在膝上,不敢大口喘气。 柳霏霏扫视了众人一遍,问道:“武戕军现在官职最高的是谁?”一个四十多岁,身材魁梧的人站出来,战战兢兢的道:“回元帅,末将武戕军左军副厢主兼任都虞候牟元善,现在是军中幸存官职最高。” 柳霏霏沉声道:“这么说自平阳王以下,副节度使、两位厢主均已殉国?”牟元善眼圈一红,道:“是!末将无能,上不能报国、下不能救主,请元帅责罚。” 柳霏霏叹息道:“这也不能怪你,原是平阳王大意轻敌、指挥失当所知。牟将军,本帅现任命你为武戕军副节度使,统领武戕军剩余人马,其余众将依次升职,同心协力为平阳王报仇,你等可愿意?” 牟元善等人大喜。原本打了打败仗,新帅一来,多半是要建立威望,轻则挨几十军棍、重则削去官职。本来武戕军众将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甚至有人提议,若是罚的太重,不如直接反了。但是此时新帅不但不罚,反而将众人升官,哪里有不欢喜的,在场的武戕军将领均起身道:“末将愿意听从元帅指挥。” 柳霏霏欣慰的点点头,又问道:“武戕军现在还剩多少人?”牟元善道:“武戕军回到永州的不到一万五千人,其中还有接近两千的伤兵。”柳霏霏道:“牟将军,平阳王遇害时你可在身边?”牟元善摇头道:“末将当时不在。自梧州战败之后,末将就与王爷分开。后来得知王爷向北,末将便一路追随向北,路上和粤军交战了几次,死战得脱。后来直到到了永州,才知道王爷殉国的事情。” 柳霏霏道:“如此说来你自梧州分开后就再未见过平阳王?”牟元善道:“正是。”柳霏霏又问道:“那么平阳王战死是谁发现的?”嵇圣潭道:“回元帅,是末将。自梧州和平阳王分开后,末将也是一路向北,进入连州与道州之间的深山里。之后在山里走了几天,倒未遇到粤军。在快要走出之时,却发现山谷有打斗之声,便循声而去,发现大队粤军正在围击我军。末将立即带人冲杀过去,击退了粤军。这时才发现平阳王和几位将军已经战死殉国。末将将其遗体带回永州,置于后堂,现在如何处理还请元帅定夺。” 柳霏霏摇头道:“此事我不便决定,还是等殿下到来再决定。这么说当时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牟元善道:“也不是没人知道。末将回来后,发现王爷的贴身侍卫仍在,曾问起过当时的情况。元帅不妨将他们找来问问。”柳霏霏道:“如此甚好。” 柳霏霏又问道:“武平军最高官职是谁,还剩多少人?” 第四十二章 阵亡疑云 - 幻柳 - 豆咪 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将领站出来回答道:“末将是武平军将领,目前官职是军都虞候何俊。末将带领五千武平军出征,此番剩余不足三千。” 柳霏霏道:“将军隶属武平军节制,本次出征胜败均有大王奖惩,之后还有益阳王管制,本帅无权对你奖惩。但是你带领五千人出征,现在杀伤过半,这些都你是的亲兄弟,你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就这样客死他乡么?若是将军不嫌本帅无能,请将军留下来,我们一同为这些兄弟报仇。” 何俊心想:“临走之时益阳王让我之时做做样子,不必与粤军拼命。可是没想到平阳王如此无能,害得我损失这么多人,回去后如何向益阳王交代?不若跟随柳将军,建立战功也好予益阳王、予战死的兄弟有个交代。”想到此处,说道:“末将愿从元帅指挥。” 柳霏霏喜道:“好,既然你愿意留下,就暂时划归武戕军,听从本帅节制。”何俊得令退下。 柳霏霏又对嵇圣潭道:“嵇将军,你原属武安军节制,本帅更无权利对你奖赏。你之前之功,本帅会记录在功劳簿,回到京城后大王自由奖赏。”嵇圣潭道:“末将明知平阳王轻功冒进,却不能阻止,使得我军大败,哪里有什么功劳。只盼元帅能带领末将等收复失地,不至于惩罚就心满意足了。” 柳霏霏道:“嵇将军能及时收拢残部,驻守永州,使粤军不能继续向前,已经是莫大功劳。若不是如此,永州一失,衡州危急,京城也就朝不保夕。” 嵇圣潭知道柳霏霏这么说是为了给自己增加功劳,心下感激,说道:“承蒙元帅抬举,末将愿听从元帅调遣,以为社稷尽忠、为天下尽义。” 柳霏霏喜道:“好,如此本帅就放心了。粤军虽然在桂阳遭受重创,但是此处仍有精兵数万,我们需勠力同心,击退粤军、收复失地、为死去的国人报仇雪恨!” 众将士全部起身道:“愿从元帅调遣!” 柳霏霏大喜,让大家坐下,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帅就开始调兵。粤军驻守在长古岭一带,有潇水阻隔,牟将军和何将军可驻守在柳子坡一带,和粤军隔江相对。嵇将军,你可引本部人马,绕道桂阳,攻取连州,截断粤军粮道。我会另外派人去攻取昭州,到时候我们三路夹攻,将粤军困在中间。只需如此,他们必败无疑。” 众将领命而去。 此时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走进来,向柳霏霏下跪,说道:“小人元正参见元帅。” 柳霏霏道:“起来吧。你是平阳王的贴身侍卫?”元正道:“正是。”柳霏霏道:“那就说说当时你们见到的情况。” 元正说道:“小人一直跟随王爷,保着他渡过桂江,之后逐渐收拢了一些队伍。我们一直向北走,进入连州大山里,后面一直有粤军追击。我们边打边退,眼看就要冲出大山,又被粤军追上了。我们继续向北退,来到一处峡谷,突然前面一阵箭羽射过来。我们猝不及防,急忙抵挡。但是这些人箭术很高,而且人数不少。当我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急忙去保护王爷,才发现王爷已经身披十余箭,已然气绝。”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声音有些哽咽,眼里已经红润,眼泪快要流出来。 柳霏霏见其主仆情深,不觉动容,也不催促。元正停了片刻,又才继续说道:“那些人个个箭术高超,人数也不少,而且对我们的情况好似很是了解。他们虽然躲在树木后面,但是每次射箭目标很明确。王爷和几位将军都是身被十余箭,可见他们的首要目标就是王爷和几位将军。之后便各自分散射击,基本也能一击命中。这样一阻挡,后面追击的粤军就追了上来,奇怪的是粤军一上来这些人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 柳霏霏道:“这么说他们和粤军不是同一路人?” 元正道:“小人也是这么想。他们若是粤军,绝不可能这样平白无故的消失。斩杀敌军的主帅,那是莫大的功劳,这么可能会便宜别人呢?” 柳霏霏沉吟一下,说道:“也不一定。若是这些人是隶属于粤国皇帝直接指挥的神秘组织,有可能只做事、不揽功。但是目前我们尚无法知道粤国是否有这么一支神秘的军队。你们之后又是如何逃脱?” 元正道:“粤军上来将我们团团围住,我们都以为必死无疑,抱着与对手同归于尽得想法。正当我们拼命之时,嵇将军突然带人出现,击退粤军,将我们救下。” 柳霏霏道:“你们被粤军围攻,嵇将军正好率军退到此处,将你们救下?”元正点头道:“正是如此。”柳霏霏道:“真是太巧了,若非如此,你们可能真的就全军覆没了。这么说当时的情况嵇将军是知道的?”元正道:“是。嵇将军击退粤军,我便将过程全部说与他听。他听后沉吟了很久,叫我保守秘密,不要轻易告诉其他人。我也听从他的话,后来牟将军问起时,我也没有告诉他实情。现下元帅问及,小人心想应该实话实说。” 柳霏霏道:“依你之言,你们被粤军追击,逃至山谷,前面被一直队伍截击。他们的主要目标是平阳王和几位将军,并顺利将其击杀。之后粤军追上之后便突然消失,你们被粤军包围,正好嵇将军此时出现救下你们,并将平阳王等人遗体带回永州。” 元正点头道:“确实如此。” 柳霏霏低头沉思,心中有许多疑团,一时间毫无头绪。过了很久,突然打了个冷战,全身犹如掉入冰窟。杨沅夕立即上前关心的问道:“霏儿,你哪里不舒服么?” 柳霏霏抬头对杨沅夕微笑道:“我没事。”转头对元正道:“你做的很好,此事不要对其他人说。若是再有人问起,你就说平阳王及几位将军与粤军大战,最后力竭而死。” 元正知道柳霏霏这是要为平阳王等人保住名声,感激的跪下道:“小人明白。” 柳霏霏“嗯”了一声,道:“你先下去吧。” 元正站起身,却未离开,想要说什么,动了下嘴唇又忍住。柳霏霏道:“你还有事么?”元正道:“元帅,小人保护王爷不利,致其横死,小人原是该为王爷殉葬。但是王爷死的冤,小人与粤军有深仇大恨,故斗胆请元帅收留,他日杀败粤军为王爷报仇。” 柳霏霏感叹道:“你与平阳王主仆情深,本帅很是感动。但你是平阳王家臣,平阳王虽然身故,王妃尚在。你理应回去保护好王妃及其家人,为平阳王报仇是国家之事。你回到京城,请示王妃,若他同意你可再来本帅帐前效力。” 元正见柳霏霏如此说,也不在说话,行了礼后退出。 柳霏霏呆呆的看着远处出神,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良久,才叹了口气,让人准备好笔墨纸砚。 柳霏霏打开信笺,提笔写道:“岭南道行军大总管霏敬致静江军副节度使范将军:楚国疲敝、豪强环立,各势力窥探觊觎。前有吴国无故犯边、今有粤国持强行凶。平阳王,王储也,今楚王之亲弟,粤国竟杀之,此国仇也。今王以霏为帅,统领大军南下,必要灭之。然粤国势大,霏不敢轻心,望将军助之!妹霏顿首。”按年龄来说,静江军副节度使比柳霏霏父亲的年龄都大。但是柳霏霏现在是岭南道行军大总管,比静江军节度使的地位要高,只是因为年龄小,尊重对方,故自称为“妹”。 柳霏霏将信封好,交给心腹护卫,让其送往靖江军副节度使范木生,并嘱咐一定要送到他手上。那名护卫接过。柳霏霏又道:“范将军是桂阳王的人,他接到信后一定会向桂阳王请示,若是如此来回需要十余日,战机早已失去。我再以私人名义给范将军写封信,将计划告知于他,希望能劝他接到信后立即出兵驰援。”又提笔写了封信交于护卫。护卫接令而去。 一切事情做完,天色已经渐黑。永州刺史等地方官准备好了酒菜接待柳霏霏,被她拒绝,只是随便吃了些东西就返回军营。柳霏霏令牟元善和嵇圣潭的队伍撤出永州城,前往指定的地方驻守,又将自己的军队挑选出两千人前往永州驻守。 粤军主帅经过耒阳之败后,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沿河固守,等待机会。 第四十三章 君臣有别 - 幻柳 - 豆咪 过了几天,送信的护卫回来,告知柳霏霏,范木生愿意出兵相助,并且已经亲自带领一万人马赶往昭州。柳霏霏大喜,因为两天前他已经领嵇圣潭赶往连州。两边同时进攻,占领两州后,就等于断了粤军后路,到时三路齐出,粤军必然大败。柳霏霏立即命令各军队做好准备,防止粤军狗急跳墙,只进不退,同时若是发现粤军有退兵迹象便立即进攻。 梁敏道:“霏儿,你说的果然不错,范木生真的出兵了。可是你怎么知道范木生一定会出兵呢?” 柳霏霏微笑道:“这有何难!范木生能做到副节度使的位置,说明他是有能力的,自然也知道战机稍纵即逝的道理。我将作战计划告诉他,同时告诉他若是胜了,他肯定能因功升迁。武将要想升迁,只有靠战功,他不可能丢掉这么好的机会。” 梁敏道:“可是他再怎么升也不可能升到节度使吧?”柳霏霏道:“仕途升迁无望,却可以封侯,只有封了侯才是真正的封妻荫子。你想他能挡得住这种诱惑么?” 她顿了顿,又道:“其实我请他出兵,并不指望他能攻的下昭州。静江军的真实战力我不是很清楚,但是从武戕军和武平军的战力来看,应该不会高到哪里。我请他出兵只是为了多些人马,搅乱局势而已。他只要出兵,就能阻断粤军粮草,到时粤军军心不稳,必然大乱,我军便可趁乱将其歼灭。” 正如柳霏霏所料,范木生和嵇圣潭分别进攻昭州和连州,却均未攻克,与粤军形成对峙之势。粤军统帅害怕后路被截,分别派出一万人前去支援。 又过了两日,昭若恤带着王龛的前军和十万石粮草从水路而来。原来初时昭若恤与柳霏霏商量,由柳霏霏先行带领一万五千人经陆路急驰永州,昭若恤带领一万五千人由水路运送粮草。昭若恤用了几天时间从洞庭湖调来十几艘大船,搬运好粮草才出发。水路本来就很慢,再加上是逆江而上,故晚了十余日才到了永州。 柳霏霏见昭若恤到来,心中大喜。柳霏霏本是轻装急行,带的粮食自然不多。永州虽然有存粮,但是几万人也消耗不了多久,正愁着粮食不够,昭若恤便送到了。 柳霏霏命人大张旗鼓的将粮食搬下船,并令全军在军营周围来回巡视,就差没有敲锣打鼓的大声告诉粤军:看,我们援军到了!我们粮草到了! 柳霏霏在军营中一直禁酒,在打仗其间所有军士都未尝过酒味。今日却一改常态,不仅同意将军喝酒,普通士兵也可以喝酒,这让所有人既感意外、又是高兴。 柳霏霏和昭若恤及十余名将领同桌共饮,王强、杨沅夕也在。这些武将喝酒不似文人推杯换盏般雅致,都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几大碗下肚就开始晕乎乎了。 梁敏喝了几大碗话多起来,胆子也大起来,端着就起身要去给昭若恤敬酒。他走到昭若恤面前,一把勾住肩膀,说道:“殿下,你今日送来粮食,解决了我们极大问题,兄弟敬你一碗酒。” 柳霏霏见状大惊,忽地站起身,一把将梁敏拉开,喝道:“跪下!” 梁敏酒喝的多了,被柳霏霏轻轻一拉就摔倒在地,酒却醒了一大半。柳霏霏又是一声大喝:“本帅叫你跪下!”梁敏心头一惊,见柳霏霏怒气冲冠,酒全醒了,立即跪下。 这下变故猝不及防,众人都被柳霏霏的两声大喝惊的住了,不明白他为何发怒。昭若恤也是很奇怪的问道:“霏儿,这是怎么回事?” 柳霏霏指着梁敏大声道:“你记住,殿下是君,我等是臣,以臣仕君,就该有君臣规矩。殿下千金之躯,你有何资格称兄道弟!” 昭若恤道:“霏儿,这就是你不对了。在座的都是与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不管现在还是将来,是要靠这些弟兄支持。我虽然是世子,但是在我心里各位都是我的长辈、兄弟,梁大哥与我称兄道弟有何不可?” 柳霏霏道:“殿下,君臣之间就该有君臣的礼仪,若是乱了礼仪又何谈规矩?若是以后人人与殿下称兄道弟,他日殿下得了天下,又如何管理天下?” 昭若恤道:“将来若真是得了天下,都是在座各位的功劳,自当与大家共治。”柳霏霏还要说,昭若恤道:“好了,霏儿你有些小题大做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罢。”说着就去扶梁敏。 梁敏跪在地上不动,柳霏霏叹了口气,道:“既然殿下都说了,你就起来吧。记住了,我们作为臣子,就该做好臣子的本分。”梁敏道:“末将遵命。”然后才站起,垂头丧气的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昭若恤笑道:“好了,我们继续喝酒。”说着端起酒碗,众人也端起酒碗,却都没有了方才的兴致,都只是默默的喝酒。 柳霏霏对昭若恤道:“殿下,看来方才我让大家受到了惊吓,有我在这里,他们喝的不高兴,我还是先回营休息吧。” 昭若恤想想也是,便道:“也好,我送你回去。”柳霏霏笑道:“不用,殿下还是陪着大家尽兴,我自己回去就行。”说完向昭若恤和众人行礼后出了营帐。 柳霏霏出了营帐,早就在外候着的丫鬟迎上来,递给他一件披风。此时白昼天气暖和,夜间却很凉。柳霏霏摇摇头,说道:“纤纤,陪我走走。”丫鬟纤纤道:“姐姐想到哪里去?”柳霏霏一笑,道:“随便走走就好。” 柳霏霏一路无话,只是慢慢向前走,不知不觉走到了河边。柳霏霏驻扎在永州城外二三里的地方,离粤军驻扎的地方尚有十余里,即使白间也看不见,此时柳霏霏却紧紧的看着粤军驻地。 也不知她是看的出神,还是想事情想的出神,就这样呆呆的站在,不知道过了好久,只觉肩上有东西在动。她心里一惊,转身退后一步,却见是杨沅夕,自己身上多了件披风。原来是杨沅夕怕她凉着,给她把披风穿上。 柳霏霏脸上一红,道:“杨哥哥,谢谢。”杨沅夕道:“想什么呢?想的那么出神。”边说边帮他把披风带子系上。柳霏霏脸上又是一阵发红,好转天色交黑,脸红也看不清楚。他见杨沅夕身后站着王强、梁敏、薛灵均,问道:“强哥,敏哥哥,薛大哥,你们怎么都来了?” 王强道:“我从来没见过你发这么大的火,肯定有事情。”柳霏霏笑道:“强哥,我什么事都瞒不住你。敏哥哥,方才对不住,在哪么多人面前没给你留情面。” 梁敏摇摇头道:“霏儿,我知道你是有原因的,只是为什么却不清楚。” 柳霏霏叹息一声道:“最是无情帝王家!敏哥哥,人心难测,今日可以与你称兄道弟,明日也可以诛你九族。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千万别乱了规矩。” 梁敏道:“这些我知道,你方才表明上是呵斥我,其实是在救我。但是我知道,这并不是你发怒的真正原因。” 柳霏霏道:“你最好不要知道原因。”说着又转过身去望着河对岸,良久之后又才叹息道:“银铃,以前是我太小看你了,你比我想象中要厉害的多。”杨沅夕等人不明其意,相互看了看对方。 柳霏霏转过身来,说道:“权力的魅力实在太大,使得人可以失去理智。为了权力,父子相残、兄弟反目的事多得是。可是权力斗争从来就是成功者少,失败者多,平阳王就是例子。” 杨沅夕突然明白了什么,问道:“你是说……”柳霏霏伸手挡在嘴前,道:“有些事心里知道就行,不用说出来。”杨沅夕点点头,说道:“难怪你那天得知平阳王的死因后发了很久的呆,之后还打了个寒战,原来是心寒。”柳霏霏道:“也不能说是心寒,只是在那一刻觉得人心难测。” 梁敏打仗很勇猛,心思反应却慢,很多事情都是后知后觉。但是此时听他们对话,也明白了其中意思,说道:“霏儿,我看殿下人挺好的,应该不是不能同富贵的人。” 柳霏霏微笑道:“敏哥哥,你是太直率了,不懂得人心险恶。刘邦在天下未定之前对下属不好吗?要什么给什么、有什么给什么,天下平定之后呢?有谁善终?”梁敏语塞。柳霏霏叹道:“太平原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自古以来武将善终者能有几人?” 薛灵均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有必要跟着他么?” 柳霏霏道:“不管殿下如何醉心于权力,至少他确是心系天下苍生。只要他心里有天下、有老百姓,我就愿意辅佐他。我的心愿就是建立一个百姓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这句话说的声音不大,却能从他稚嫩的声音中听出一种豪气,眼神中看出坚定,几个男人不仅都被他的胸襟所折服。薛灵均道:“将军能有如此豪气,我们又怎能没有魄力,我愿一直追随将军,共建太平盛世。”梁敏也表示赞同。 柳霏霏喜道:“多谢几位哥哥支持。”顿了顿,又叹道:“其实殿下也很无奈,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愿意做,却被逼的不能不做。权力斗争就是你死我活,他若不动手,别人就会动手杀他。现在的楚国,除了殿下还有心治理外,其他人都只为一己私欲,所以不管怎样我都要将殿下扶上位。”这句话像是说给几个男人听,又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柳霏霏抬头看看天,又看看河对岸那个看不见却存在的粤军军营,说道:“已经丑时,他们居然没有反应,还真沉得住气。敏哥哥,你们回去准备,时间一到,立即进攻。”梁敏和薛灵均领命而去。柳霏霏又对王强和杨沅夕道:“强哥,你们也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呆会。”杨沅夕道:“霏儿,我陪你呆会。”柳霏霏一脸惊讶的看了看杨沅夕,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 王强心底一声叹息,纤纤却嘻嘻一笑,催促着王强离开。 杨柳二人面对河面并肩站着,都不说话,任凭微风轻拂。过了良久,杨沅夕慢慢伸出右手,一点点的搭在柳霏霏右肩上。柳霏霏心头一紧,心跳忽然加快,脸上瞬间通红,整个身子如同僵了一般。杨沅夕试探着把手搭在柳霏霏肩上,心下还害怕柳霏霏会发怒,待见柳霏霏并不动时,心下一阵狂喜,却也不敢再动。 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亲密接触,更是第一次与异性如此亲密接触,都是非常紧张,大气都不敢出,身子更是僵硬般的动也不动。就这样过了很久,微风吹过,柳霏霏身子一颤。杨沅夕连忙将披风给他裹紧,道:“天冷了,回去吧。”柳霏霏点点头。 第四十四章 火攻退敌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回到营帐,各军将领都已经在等候。柳霏霏坐定后说道:“在座诸位将军,多余的话本帅就不说了,今晚必要勠力同心,将粤军赶回去。梁敏将军,你带领一万五千人从正面偷袭。和上次耒阳一样,先冲进敌营,然后在放火,其目的是为了引起敌人恐慌、造成混乱,这样就能最大限度杀伤敌人。林业将军和李衮将军,一旦梁将军攻入敌营,你们便带领自己营的一千兄弟直奔粤军中军,必要活捉粤军主帅。” 林业、李衮二人齐声道:“末将领命。” 梁敏道:“元帅,上次末将无能,让对方跑了。这次还是让我去吧!” 柳霏霏道:“梁将军,你是一军之主,不但要冲锋陷阵,更要调度指挥。若是平时兵对兵、将对将的厮杀,那也由得你。今日是我军偷袭,你需指挥队伍攻击,防止放生意外,捉拿对方首领不是你该干的事。” 梁敏道:“末将遵命。”说完退到一旁不再说话。 柳霏霏继续道:“王龛将军,你带领一万五千人绕到敌军右后方,待梁将军与敌军战在一起后,突然自右后方杀出,打乱敌军阵脚。” 王龛领命。 柳霏霏道:“我已与牟将军说好,待两军交战之际,他率领武戕军渡河,自敌军左后方杀出。到时三军合围,击退粤军,还我疆土,为平阳王及武戕军各位将军报仇。” 待柳霏霏发号完施令,昭若恤说道:“诸位将军,粤军此番侵犯我国疆土,致使我国百姓受战乱之苦,还杀死本王的王叔及一众将军士兵,本王与粤国势不两立。今日本王再次恳请诸位将军,定要杀退粤军,还我楚国百姓安乐。”说完拱手向所有人鞠躬下拜。众人大惊,哪里受得起殿下这么大的礼,全部跪下还礼,并表示必当竭尽全力,杀退敌军。 丑时,梁敏与王龛分别带着自己的人出发。王龛要绕路到敌人后方,故需快速疾行,梁敏则缓慢而行。楚粤两军驻地相距不过二十里,正常行军大半个时辰就能赶到,但是因为是偷袭,不能有太大动静,故梁敏行走较慢,同时分几批次斥候先行探路。 这样缓慢行进了约十里,探子斥候回报前面尚未发现有异常,可继续前行。又行了五里,斥候回报前面发现哨兵,见哨兵睡着,遂将其杀掉,又继续前行。 粤军自前几日在耒阳被柳霏霏偷袭,吃了大亏后,谨慎了很多,在营盘周围安置了哨兵,并加强了营地的巡逻。然而因为粤国偏安一隅,周围少有国家与其发生争斗,粤军已经将近二十年未打过仗,军纪相当松散。虽然主帅一再强调要加强戒备,防止楚军偷袭,但是下面士兵仍然自由散漫,不尊号令。柳霏霏正是因为这几日的观察,发现了粤军的弱点,才在今日援军到达后即发起攻击。 梁敏一路上没有遇到阻拦,悄悄的来到离粤军两三里的地方便停了下来,将队伍分散开。他知道离敌人营地越近,放哨的就会越多,如果动作太大,敌人会立即发觉。他早已令人丢掉火把,只凭脚下感觉往前走。 这样到了军营时,已是寅时一刻。此时正是人最困顿之时、也是天气最冷之时,军营里巡逻的士兵基本都已经围绕着火堆靠在一起睡着了,偶尔有几个巡逻的也只是随便走走。 梁敏带着人悄悄的翻过栅栏,直接冲入营帐,见人就砍,很多人还在睡梦中就身首异处。梁敏前面带着人杀进去,落在后面的就开始放火烧营。这样一万多人一起冲进去砍杀,很快就有几百粤军死亡,上千人受伤,待到粤军反应过来,已经有数百个营帐被烧起来。 粤军主帅听到杀伐声,知道自己又被偷袭了,立即组织人反击。经过上次的教训后,这次明显要好的多,至少很多将领不会像上次一样直接逃跑。虽然仍然有一些将领贪生怕死,一听到有人偷袭就自己跑路,也不管上司和下属,但是大部分将领还是能稳住军心。 林业和李衮进入军营后立即带着自己手下士兵直接冲向粤军主帅所在的中军帐,因隔的较远,尚未冲到中军帐便被反应过来的粤军拦截。这样楚军在粤营中四处冲杀,粤军虽然是乱作一团,到还是有一部分和楚军战在一起。 粤军此番发兵十万,号称三十万。在耒阳之战时已经损失近两万,之后又分兵两万救援昭州和连州,此时在营中的在六万左右。即便如此,在人数上已经远远胜过楚军。粤军在一阵的骚乱之后,逐渐开始稳定下来。如此一来,人数上的劣势使得楚军开始有些难以抵挡。 梁敏看着楚军渐渐出现劣势,也不知道王龛的军队何时能到,遂收拢队伍聚在一起,不至于因分开后被粤军各个击破,最后弄得全军覆没。 梁敏率领的是天雄军的精锐,是柳霏霏和昭若恤主要训练的军队,经过大半年的训练后已经是一支战力很强的军队。虽然尚不能达到以一敌十,以一敌二、敌三还是可以的。梁敏将队伍收拢后形成一个圈,这样虽然看似完全被粤军包围,但是粤军能与之战斗的人数也就少了,楚军单兵作战的能力就显示出来。 粤军主帅看着被包围的粤军,心下一阵狂喜,心想今日总算可以报仇了。就在此时,右后方突然一阵骚乱,只听有很多人大声喊道:“粤军主帅已死,降者免死!”这个声音一直不断,此起彼伏,不知有多少人。粤军将士听着心惊,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主帅是不是真的死了,但是听着对方人数众多,心下害怕,又有些人跑了。 梁敏知道王龛的队伍到了,心下大喜,叫道:“兄弟们,王将军已经将粤军主帅杀死,我们也要杀退敌军,建立功勋。”楚军大喜,士气大振,人人奋勇当先。粤军见楚军都像疯了一样,哪里还敢硬碰,都向后退。 如此战场局势又发生变化,楚军三万精锐个个拼命向前,粤军虽有六万之众,却都无心思再战,只想逃命。正在此时,左后方又是一阵骚乱,却是牟元善带着一万多武戕军渡河而来,截着粤军便是一顿厮杀。 武戕军之前在平阳王的带领下打了大败仗,不但平阳王身死,其他将士也是死伤过半,剩下的这些人正没地方发泄,此时逮着式微的粤军还不往死里揍?只见武戕军个个眼中冒火,手提大刀冲进粤军中就是一顿乱砍,吓得粤军乱奔逃命。 粤军将士眼看楚军越来越多,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而且个个都是不要命的,哪里还敢继续打下去。打仗最怕的就是没了士气,此时粤军人人都想着逃命,只有失败。粤军主帅眼看着无力回天,也只有带着亲信逃跑,不然就要被活捉。 主帅一跑,剩下的将军士兵哪里还有顾忌,都是撒开丫子的跑,跑慢的不是被杀就是自己投降。这一战粤军十去七八,主帅仅带着百余人逃跑,也有看着主帅跑了然后跟上去的,其余的要么投降、要么被杀。 柳霏霏一直在军营外围关注着局势变化,见粤军主帅逃跑,立即亲自带着两千人追赶。粤军见后面有人追赶,更是没命的跑,谁都不想被楚军追上,都知道一旦被追上就会没命。 追了一段之后,柳霏霏放慢了脚步,不再疾行追赶。此时天色逐渐变亮,柳霏霏继续向前行了十余里,见前面有支军队正在休息。那支军队主帅见到柳霏霏,立即上前行礼,却是何俊。 何俊一脸惭愧的道:“末将无能,与粤军苦战一阵,还是让他们跑了。”柳霏霏见队伍是有交战的迹象,却并非苦战,心中已经明了,安慰道:“何将军无需自责,跑了就跑了吧,将士们辛苦,好好休息。”说完带着手下两千人继续往前追。 这样追了一天,并未追到粤军主帅,反倒是遇到一些逃散的粤军,中间还打斗了几次。这些粤军现在只顾逃命,哪里有心思与柳霏霏他们缠斗,甚至还没接触就跑了。 当晚柳霏霏一行在山间休息,第二日一早继续追赶。就在离昭州还有三十余里的地方,两支队伍正在交战。原来柳霏霏料定粤军战败后会逃亡昭州,故提前通知范木生,让他在昭州城外设伏,目的是不让粤军逃进昭州城。 范木生收到信后,立即亲自带领五千人在昭州三十里的地方埋伏,这里是条分岔路口,一条进昭州,另一条继续南下。待到粤军逃至此处,想要进入昭州,却被范木生阻拦。粤军主帅正想从另一条路逃走时,之前被分来支援昭州的一支粤军突然出现在范木生的后面,粤军主帅当即回头夹攻。这样范木生两面受敌,情况危急,柳霏霏立即带着自己的两千人冲过去。此时的粤军已是惊弓之鸟,见有人冲来,也不管对方有多少人,立即撒腿就往南跑。 第四十五章 第一名将 - 幻柳 - 豆咪 昭州城里的粤军听说主军战败,并且已经向南逃跑,知道楚军会立即就会来攻城,到时不但城守不住,自己命都没有,不跑还干什么?当晚就弃城逃跑。连州的守将也是一样的想法,趁着月色皎洁,收拾细软跑了。 粤军一路难逃致梧州才停下来,驻扎在桂江南岸。一战下来粤军十万人剩下不到三万,杀的粤军心惊胆战。 柳霏霏凭借此战一举收复南方数百里疆土,手下将士无不心服。昭若恤带着大军到昭州与柳霏霏会合,并大摆庆功宴。 第二日柳霏霏整顿兵马,令范木生仍回桂林驻守,令牟元善及武戕军继续帐前听用,令何俊带着自己的残部回朗州。昭若恤恨是奇怪,问道:“霏儿,你为何让何俊走了?目前南方虽然基本平定,但梧州尚在粤国手中,需要夺回来。何俊手中有三千人,还是可以用。” 柳霏霏笑道:“殿下,不是你自己的东西,用着顺手么?益阳王派何俊来,本就是为了凑数。我让何俊埋伏在路上,就是想看看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当时粤军散乱,他若真是真心为国,必会全力阻击。而他只是与粤军稍微交锋便退,分明只是想做做样子。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有何用?万一他心怀不轨,反而着了他的道,那就得不偿失了。” 昭若恤点头道:“确是如此,霏儿,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柳霏霏在昭州休息两日,带领队伍继续南下,抵达梧州,驻守在桂江北岸,出发前曾令人到连州调嵇圣潭到梧州。 粤军主帅在梧州,一面令人加强防御,一面写奏折报告战况,并请求朝廷派兵支援。 柳霏霏到达梧州后并不急于进攻,而只是驻扎在北岸。当天晚上,一时心血来潮想去看看哨兵情况。柳霏霏几次偷袭都是因为对方哨兵没有及时发现,才能很顺利的偷袭成功,若是对方哨兵及时发现了,就没有成功的可能,所以她很清楚哨兵的重要。 柳霏霏要求离军营的一里、两里、三里、五里、十里,东南西北、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八个方向均要有哨兵,而且每个地方的哨兵不少于三人,每两个时辰换一班,保证十二个时辰都有人放哨,这样就能保证有任何异常都能及时发现。 柳霏霏向南走,三里以内的哨兵都在,五里处的两个在睡觉,一个在放哨。柳霏霏心想不管如何总有一个人在守着,交替休息也不是不可以。到了十里的地方,却不见人影,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呼叫暗语也没人答应。柳霏霏心下暗暗生气,又四处找了一会,仍然不见人影。此时已过丑时,此处无人家,四周寂静,却听得隐隐有个声音。柳霏霏循声找去,却是一颗大树上有个人在打呼噜。 柳霏霏轻轻一跃,跳到树上,见那人身着楚军服饰,正是此处哨兵。柳霏霏他推下树,那哨兵立即醒了,发现身在半空,“啊”的一声大叫。柳霏霏跟着跳下树,在哨兵落地之前将他后背一托,卸去身上大半的力,将他推出一丈远,落在地上。 那哨兵起身见是元帅,吓得脸色都白了。柳霏霏问道:“怎么只有你个人,还有两个呢?”哨兵支吾片刻,说道:“他们,他们应该是去大解了。”柳霏霏道:“是吗?那我就在这里等他们。你说半个时辰够不够?”哨兵道:“这个,这个……”半天说不出来。 柳霏霏眉头一皱,怒道:“还不说实话?”那哨兵虽然比柳霏霏长的高大,却被一声怒喝吓得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道:“我我我……他们,他们没来……他们说粤军已经被我们吓破了胆,绝对不敢来偷袭,所以让我一个人来。” 柳霏霏问道:“你为何又在此睡觉?不把本帅的将令放在眼里么?”哨兵道:“不是。白天行军实在累了,心里想着粤军应该不会来,所以就在树上睡了。”柳霏霏冷哼一声,道:“你也不怕一个翻身,摔下来摔死了。”哨兵道:“那不会,小时候放牛经常躲在树上睡觉,从来没摔过。”说到这个不经有点骄傲。柳霏霏哭笑不得,板着脸道:“不准睡觉。”然后又到东南方去,发现东南方也没有人,这让他十分生气。 翌日一早,柳霏霏便将将士召集起来,并将没有去放哨的几人叫来,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询问大家如何处置。 柳霏霏在军中专门设置了负责哨兵的机构,名叫机哨营,指挥姓岳,当即说道:“元帅,此事是末将失职,没能及时敦促属下前往。但是近日连续行军,军士大多疲惫不堪,故此才会出现这种情况。还请元帅从轻发落。” 柳霏霏环视了一眼所有人,问道:“各位将军有什么想法?”众人都低着头不说话。柳霏霏见众人不说话,说道:“既然大家都不言语,我就说说我的想法。我曾在制定军令时就说过,不尊军令者,当斩。按令昨晚没有执行军令的都得斩首!”那几个昨晚没去的哨兵一听要斩首,立即磕头求饶。 柳霏霏道:“哨兵的责任重大,若是有任何风吹草动,哨兵及时发现并作出警示,便可避免重大损失。哨兵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放哨的责任,更多的事对整个军队和士兵生命的责任。你们将整个军队士兵的生命置之不理,岂能轻饶!”那几人不住的磕头,认错求饶。有人看不过,便为其求情。 柳霏霏叹道:“我若真将你们全部杀了,定有人说我不近人情,我也不想有人说我嗜血好杀。也罢,今日暂且饶你们不死,杖责五十军棍,以儆效尤。今日起,若再有人敢不尊军令,定斩不赦。”那几人连忙磕头感谢。柳霏霏又道:“岳将军治下不严,机哨营的指挥就不用做了,下去放哨吧。”岳指挥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也没办法。不过好在他知道柳霏霏赏罚分明,只要做好了事情,还是有机会官复原职的,倒也不是很难过。 两军再次形成隔江对峙的态势,双方都不主动出击,如此过了大半个月。倒不是柳霏霏不想渡江攻击,而是实在没办法过江。桂江虽不是名江大川,在梧州段的河面还是比较宽,必须要大一些的船只才能渡河,普通渔船一次也不过渡江十余人,根本无法大举进攻。若是强渡桂江,只怕会被粤军半渡而击,损失会非常惨重。何况粤军在渡江之后很快便把附近的所有船只全部焚毁,就算想用渔船渡江都不可能。昭若恤带到永州的大船又无法直接驶入桂江,只有一边从桂州调集静江军的船只,一边征集木工临时制造大船,这便需要大量时间。 这段时间柳霏霏一边敦促造船,一边巡查军营,还要打探对方消息,很是繁忙。好在对方像是被打怕了,自从逃至梧州后就龟缩在城内,没有任何动作。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这一日探子报告说,粤帝对于此次失利很是生气,已经撤换主帅,使用吕焕成为帅,已经率领五万大军从兴平府出发。 楚军中以王龛年龄最大,资历最老,是楚国老将,见识最多,听闻粤国派遣吕焕成为帅,有些担忧的说道:“这个吕焕成是粤国的名将,应该有六十多岁。此人颇懂兵法,打仗不按章法,堪称粤国第一名将。当年先王建国后,曾与他有过几次对阵。那时末将尚是小兵,跟随先王参与过两次大战。” 昭若恤道:“此人之名我也听说过,确实有些本事。那后来谁胜了?”王龛顿了顿,脸色微微有些尴尬,说道:“双方均奈何对方不得,最后罢手言和。”说此话时脸色不禁有些发红。 柳霏霏看他脸色,知道其实是对方胜了,只是因为关系到先王和他自己的声誉,不好直言己方战败,只能说战平。 王龛顿了下,又继续说道:“当时战乱频繁,先王南下攻占了交趾,正欲一路向东攻击兴平府及琼州时,吴国侵犯北方,先王不得不回师北上,使得粤国有了机会。其时粤帝以吕焕成为帅,攻占了琼州及交趾等地。先王平定北方后,本欲再次南下,却因顾忌北边,又因战事频繁导致国内空虚,不得不放弃,这也成了先王心里的痛。吕焕成却因此功封侯,并被称为粤国第一名将。” 柳霏霏和昭若恤等人年轻,不知道这段历史,均想楚粤两国竟然还有这些恩怨。 柳霏霏嘴角微微一扬,道:“名将?诸位知道对付名将最好的办法是怎样么?” 众人相互对视,却没人说话。只听一人说道:“用间!”众人望去,原来是薛灵均。 第四十六章 孙子五间 - 幻柳 - 豆咪 薛灵均自招安之后,柳霏霏本欲任为指挥,却被很多人反对,不得已任为都头。薛灵均不管怎样都是土匪出身,对于正统军人来说,自然是看不起。尤其是像王龛这类一开始就从军,最后还被选入禁军,称为禁军军官的,更是看不起土匪出身的军人。所以在薛灵均被编入左军之时,王龛的将领就很反对,更不可能让其担任指挥一职。不过因为柳霏霏比较偏向薛灵均,昭若恤也支持,最后只给了都头一职。 不过薛灵均武功高,在训练时高于一般人,之后两次打仗更是战功显赫,所以柳霏霏顺理成章的将他提升为指挥,王龛等禁军将领虽然还是有些不高兴,但是也没计较太多。本来以他指挥身份,很难进入军队高级将领议事之列,然而每次有事情需要讨论,柳霏霏都会特意把他叫来,时间一久众人也就习惯了。 此时柳霏霏提出这个问题,其他人都不说话,薛灵均知道他们有些人可能知道,却不说出口,他便知道自己机会来了,故说出这个方法。 柳霏霏一听是薛灵均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心下很是高兴,想要在众将领面前太高他,微笑道:“说的不错,继续说说你的想法。” 薛灵均知道柳霏霏在给他出头的机会,朗声说道:“自古以来名将大多为受到主上猜忌,尤其是功劳极大的。吕焕成的功劳很大,先帝在时尚能压制。而刘砼即位不过几年,毫无功绩可言,对于吕焕成这种功高震主的将领,他可能不会放心。所以我们只需散播谣言,说吕焕成有不臣之心,刘砼自然会将他召回而另派人来。” 柳霏霏听后面色黑沉,却不说话。他不说话,其他人也不说话。薛灵均看着柳霏霏,心中忐忑不安,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过了半晌,昭若恤道:“霏儿,我觉得薛指挥说的有理。” 柳霏霏抬头直直看着薛灵均,薛灵均被他看得手足无措,心下很是不自在。过了片刻,只听柳霏霏轻哼了一声,说道:“薛指挥,你想用间,本帅且问你,该用何间?” 薛灵均见柳霏霏称呼自己为指挥,而不是将军,心中有些惶恐。他知道柳霏霏为人谦和,不管军官是何官职,哪怕只是都头,都会成为将军,以示尊重。而此时只称官职,是对自己有不满,遂不敢再张扬,轻声道:“孙子曰用间有五:因间、内间、反间、死间、生间。因间者,因其乡人而用之;内间者,因其官人而用之;反间者,因其敌间而用之;死间者,为诳事于外,令吾间知之,而传于敌间;生间者,反报也。由此可见,我们应当用反间,使粤帝主动将吕焕成撤职。之后再用内间,使粤帝任命一个我们想要的主帅。” 柳霏霏道:“说的倒是不错。孙武子说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为神纪,人君之宝也。既往你想用间,说说你想怎么用?” 薛灵均道:“首先派人到兴平府散播谣言,说吕焕成私下常说皇帝年幼,并无功绩于国于民,不该由他即位;又说吕焕成自觉功劳极大,皇帝继位后却没有相应的奖赏,心中怨恨,常有不臣之心。这些话只要传到刘砼耳朵里,必要会引起他的猜忌。然后再派人收买刘砼身边的佞臣,让他们说服刘砼,将吕焕成召回。同时派人将这些流言传于吕焕成知道,并告诉他皇帝要对他下手。这样一来吕焕成会陷入两难之地,若是回去刘砼会直接夺了他的兵权;若是不回去,不臣之心的事情算是坐实。不管怎样,都会于我军有利。” 昭若恤一拍桌子,喜道:“妙!薛将军此计大妙。霏儿,你觉得怎样?” 柳霏霏微微一笑,道:“殿下都觉得好,我还有什么说的。”对薛灵均道:“薛指挥,既然计策是你想出来的,就由你去完成。”薛灵均大喜,领命而出。 柳霏霏看着薛灵均的背影,叹息一声。昭若恤奇道:“霏儿,你为何叹息?”柳霏霏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他是个将才。只是锋芒太露,并非好事。他的计策和我一样,却比我更加毒辣。我只是想着如何调离吕焕成,他的计策却是会直接要了吕焕成的命。”昭若恤道:“这不是很好么,除掉最有能力的,粤国就无法再与我们抗衡了。”柳霏霏道:“是,所以我并未阻拦。殿下,你需要马上回京,有几件事情要你去办。” 昭若恤道:“何事?”柳霏霏道:“其一,你需要了解益阳王目前的动向。从几次战役来看,我军的战力还是较差,他要率领他的武平军发动兵变,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就是天雄军右军七万人足够对付。但是需要防止他勾结北方诸国,趁我们南下与粤国交战之际引他国兵马犯边。”昭若恤点头道:“这也正是我担心的。” 柳霏霏继续道:“其二,薛大哥要用内间,必须要重金收买刘砼身边的人,你需要找高侍郎拨一笔钱,然后找心腹之人前去兴平府。”昭若恤道:“这个容易,刘砼身边的佞臣可不少,大不了就是多用些钱。反正只要打赢了,这些钱都会还回来。” 柳霏霏笑道:“正是。还有一件事,吕焕成即为名将,我们能想到用间,他肯定也会想到。我领兵在外,大王……”说到这里便停住了,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昭若恤何其聪明,知道柳霏霏的顾忌,笑道:“霏儿,你放宽心,只要有我在,没人敢动你分毫。谁要敢传流言,我就砍了他的脑袋。” 柳霏霏调皮一笑,道:“殿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不过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昭若恤道:“我明日就动身回京,这里就全部交给你了。”柳霏霏点点头。 几天之后,桂州调集的大船终于到了,比起昭若恤驶入永州的却要小很多。桂州虽然河流多,却没有大的湖泊,船只能使在江面上,而桂州的江也并不是很大,所以静江军的水军其实很少,战船也都很小,这让柳霏霏有些失望。 又过了几天,吕焕成到了梧州,正式接防,原主帅自回兴平。吕焕成到了梧州后也是固守,并不主动出战,两军继续对峙。这倒是给了柳霏霏很多时间造船和完成计划。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两边都不动,就像完全没有打仗一样。昭若恤也回到了军营,还带来了大量粮食,见到柳霏霏,兴奋的说道:“霏儿,你真是太厉害了。你这双眼睛是不是找大师开过光,看人怎么那么准?” 柳霏霏一脸茫然的看着昭若恤。 昭若恤继续说道:“高郁真是个人才!以往需要户部拨发粮草,不但要提前几个月下令,还有可能根本凑不齐。高郁不到一个月就凑够了十万石,手上还有余粮。才主政户部一年,居然为国库节余了几百万两。我去找他说了你的计划,他二话不说就给了一百万。” 柳霏霏笑道:“我早就给你说过,你要逐鹿天下,他是必不可少一环,现在该信了罢。” 昭若恤道:“信了,真信了。我把这一百万分成两份,又凑了许多珠宝、丝绸等,送给刘砼身边最得宠的两个佞臣。他们看到那么多钱,眼睛都绿了。” 柳霏霏道:“薛大哥也送来信,说是一切顺利,刘砼听到那些传言后非常生气,相信这些很快就会传到吕焕成的军营里。是时候派出使者去粤营议和了。” 昭若恤奇道:“议和?什么意思?” 柳霏霏调皮一笑,道:“吕将军接到刘砼的诏令,肯定会两难,不如由我们帮他做个决定吧。” 次日,昭若恤写了一封信,大意是楚国国力贫瘠,无法再继续打下去,双方能和平相处。然后由使者将信送到吕焕成军营,还带了大批金银珠宝以示诚意。 吕焕成大喜。他知道若继续打下去,自己也占不到便宜,不如就此议和。他留使者住了一晚,第二日派人送回使者,然后写了封信回敬昭若恤,表示自己愿意议和。但这是大事,自己做不了主,需禀报皇上定夺,也派出使者送至楚营。 柳霏霏和昭若恤大喜,留使者住下,立即派人劫杀送信的士兵。过了几日,柳霏霏打探到刘砼的钦差大臣再过两三日就要到了,又派人到粤营诉说自己议和的决心,希望吕焕成快做决定。 吕焕成无法自己做决定,只有又派使者向昭若恤说明情况,希望楚军能耐心等待。上次这个使者来时,昭若恤对他盛情款待,这次却是王龛接见,并且偷偷摸摸,像是做贼一样,让使者很是奇怪,问道:“将军在自己营中,怎的如做贼一般?” 王龛连忙示意使者小声,四周看了一遍,见周围只有使者带来的两个随从,才靠近使者轻声说道:“先生勿怪,只因贵国皇帝派了使臣过来。此刻殿下和元帅正在和使臣商议事情,不便接见贵使,还请勿怪。” 使者奇道:“皇上为何派使臣到贵营?”王龛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在帐内议事,我们也进不去。请先生稍待,殿下和元帅商议完事情之后就会过来。” 使者心下奇怪,再怎么问王龛却只说不知,王龛一直陪在身边,想走却不能够。 第四十七章 逐出军营 - 幻柳 - 豆咪 等到天色渐渐暗下来,昭若恤和柳霏霏终于过来,连连向使者告罪。使者问道:“殿下和元帅这么忙,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商议罢?” 昭若恤尴尬一笑,道:“也没什么事,让先生久等了,真是罪过。”使者道:“殿下既然要与吕将军议和,却做事情又遮遮掩掩,是何道理?” 昭若恤道:“没有的事!我们是真心要与吕将军议和。”使者韫道:“既然如此,我国皇帝陛下使臣到贵营,为何相瞒?”昭若恤大惊道:“你如何得知?”使者冷笑道:“殿下这是认了?”昭若恤叹息道:“先生既已知晓,我也不瞒你。先生今晚且安心住下,明日便送先生离开。”说完也不待使者说话,便和柳霏霏出了营帐,临走时还嘱咐王龛要好好伺候使者。 使者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但是看样子决定不是好事情。此时天色已黑,已经不可能过河,而且营帐门口有守卫把守,不准他出去。使者此时心里有些发慌,心想自己一个小小的文书,朝廷使臣来楚营肯定不会跟自己有关系。联想到此前来时昭若恤热情的样子和此次对比,跟自己没关系多半就与吕焕成有关。想到此处,心里更是不安,心想要及时通知将军才行。但是门口有人守卫,自己根本出不去,只有干着急。 这样不安的到了半夜,使者却仍然睡不着。此时门外守卫换岗,只听一个说道:“听说了么,粤国派来的使臣是个女的,听说长得特别好看。”另一个哼了一声,不屑的道:“再好看能有我们元帅好看!”前一个道:“那是,我们元帅可是天下第一美人,谁能有她好看。”后一个道:“不过我听说粤国皇帝喜欢用女人为官。我们元帅是女人已经稀奇了,他们满朝文武听说有一半是女人,你说稀奇不稀奇。” 使者知道自己的皇帝喜欢用女人和太监为官,听说来的使臣是个女人,倒也不意外,反而更加确信了。 只听前一个道:“那倒是挺稀奇的,这皇帝的爱好真不一般。我们去看看那个使臣长的什么样呗。”后一个道:“这么晚了,人家肯定睡了,能看到什么?再说了,你知道人家住哪里么?”嘴上这么说,但语气还是有种失落。 前一个得意的道:“我还真知道。他就住在中军帐右边的第三个营帐内,我早就打听好了。”后一个笑骂道:“臭小子,有你的。只是现在人家睡了,不如明日一早去看罢。”前一个也笑道:“那好,明早换了岗就去。” 使者心里盼望着二人离去,自己好出门。可是二人说的高兴,却不行动,心里暗骂两人。过来好久,使者耳听外面有呼噜声,走出去一看,两人居然靠着营帐上睡着了。使者大喜,蹑手蹑脚的走了。 使者见周围无人,想要赶快离开,却误打误撞到了中军帐。使者心里突然想去看看使臣是谁,到底此行目的如何。遂慢慢走向第三座营帐,却见里面灯还亮着,似有人在交谈。使者小心翼翼的饶道营帐后面,趴在地上,听有人说道:“贵国皇帝以割让邕州为条件,按理说我没有理由拒绝。然而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不好插手。”却是昭若恤的声音。 只听另一个声音说道:“殿下,你可要考虑清楚,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其实我们不是不能杀吕焕成,就算他再厉害,手上也不过五万人,我们迟早能打赢他。只是我们陛下宅心仁厚,不愿多做杀孽,是百姓受苦。故希望与你联手,快速消灭他。”是个女人声音,想必就是粤国使臣。 使者一听大惊,心想原来他们是要杀吕焕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昭若恤道:“吕焕成目无君上,想要自立,确实该杀。只是这么大的事我也做不了主,需要禀报父王,请他定夺。” 柳霏霏急道:“殿下,机会难得。若是请示大王,来回十余日,吕焕成早就反了,战端一起就很难收拾。” 使臣道:“元帅之言有理,殿下就不要犹豫了。” 昭若恤沉吟一会,说道:“粤使,这件事太大,还是让本王仔细想想,明日给你答复。”使臣叹息一声,道:“望殿下明日一定给外臣答复,外臣好回去向皇上复命。”昭若恤点头答应,然后又和使臣聊了一些粤国其他的事情。 使者见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便和随从慢慢的走开,一路向南逃去。昭若恤和柳霏霏待使者离开,相视一笑。昭若恤对“使臣”笑道:“纤纤,没想到你扮的挺像。” 原来这一切都是柳霏霏的计谋,先是让使者心里产生疑问,然后指引他过来偷听。人都有好奇心,知道有事情发生,就想要知道是什么事。于是故意告诉他地方,一旦有机会自然而然就会向那边走。当他到了,便告诉他他想要知道的事,比直接告诉他更能让他相信。当年周瑜正是凭借此计除掉了曹操属下最厉害的两个水军将领,千百年来此计多次上演,却屡试不爽。 果然使者回去就将事情告诉吕焕成,吕焕成毕竟是名将,倒是非常冷静。但是手下将领却非常愤怒,都大骂刘砼忘恩负义,怂恿吕焕成反了。正好此时粤国使臣到来,宣读令吕焕成返京的圣旨。本来吕焕成想要造反的流言已经在军中传开了,此时使臣来召他回京,明摆了是要治他。 吕焕成一时不知该如何决定,手下将领都不要他回京,均知一旦回京只有死路一条,到时候这些将领也是皇帝收拾的对象,故多是劝他反了。吕焕成犹豫不决,毕竟妻儿老小都在兴平,一旦反了全家必然遭屠。 吕焕成的这种担心柳霏霏早就想到,已令薛灵均想办法将几位大将的家眷接走。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薛灵均毕竟是土匪出身,匪性不改,心想接走不过让吕焕成无后果之忧,不若将其家小全部杀死,逼着吕焕成造反。所以他扮成粤军模样,将吕焕成一家老小杀死,只故意放走几个仆人,让他们前去给吕焕成报讯。 吕焕成一听全家都被皇帝杀了,顿时气晕过去,被军医救醒。手下将使臣擒来,当着吕焕成的一刀砍为两段。吕焕成见事已至此,便扯起大旗反了,领着兵马杀回兴平府。 吕焕成在走前曾与柳霏霏有过联系,表示自己愿意送还梧州,希望楚军不要继续攻击粤国边界。柳霏霏也很干脆,表示楚国只要梧州,并说明不会趁火打劫。他这句话一语双关,即可以说不会趁着粤国内乱之际进攻,又可以说不会趁着吕焕成退兵之际追击。而吕焕成并不知道柳霏霏话语中的意思,只道他不会追击,故放心撤出梧州。 吕焕成刚撤离梧州,柳霏霏便率军进驻。梧州本是楚国之地,是楚粤边界重地,被粤国占据这段时间,百姓被粤军害的苦不堪言。此时楚军重新进驻,城中百姓均是夹道欢迎。 柳霏霏令军队驻扎在城外,方便训练和应对突发事件。以梁敏右军驻扎城东、王龛左军驻扎城南、牟元善武戕军驻扎城西,嵇圣潭武安军驻扎城北,自己和昭若恤率两千人驻守城内。以州衙为办公地,仍以原官吏出仕。 过了几日,薛灵均回到梧州,向柳霏霏缴令。柳霏霏一见到他,顿时火冒三丈,怒道:“滚!你给我滚的越远越好。” 昭若恤等人见柳霏霏发怒,不明所以,薛灵均更是战战兢兢,立刻跪下道:“小人哪里惹怒元帅?还请告知。” 他不问还好,一问起来,柳霏霏怒火更甚,道:“你自己做的事你不知道么?我这里都是七尺好男儿,不会对老弱痛下杀手。你不尊军令、滥杀无辜,我这里不敢留你,你自去吧。” 薛灵均不屑的道:“不就是杀了几个人嘛,有什么大不了。我也是按照你的意思办的,你让我想办法让吕焕成造反,这是最直接的办法。” 柳霏霏怒道:“你闭嘴!‘不就杀几个人,有什么大不了’。你要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我现在就把你回峰涧的兄弟全都杀了,看你觉得有没有大不了!” 薛灵均见柳霏霏是真的怒了,害怕真把自己兄弟杀了,急道:“这是我干的,不干他们的事,你不能杀他们。” 柳霏霏道:“那么我让你逼反吕焕成,与他们家人何干,为什么要将他们家人赶尽杀绝?你兄弟的命是命,他家人的命就不是命么?我们军人打仗,干的事刀尖舔血的日子,为了家国在战场上杀人是被逼无奈。但是杀害手无寸铁老弱妇孺,算什么英雄好汉?那是你该干的事么?我这里用不到你,你走吧。” 薛灵均道:“元帅,你真的要赶我走?”柳霏霏叹息一声,过了片刻才道:“带着你的兄弟继续做贼寇吧。”薛灵均心下难过,他当初愿意接受招安,是因为觉得自己有能力建功立业、出将入相,不愿将自己一身本事浪费。虽然之前他并不完全知道柳霏霏的能力,但是却被其的胸襟气度折服,愿意跟随听从。经过此次对粤国作战,领略到了柳霏霏的作战能力,更是愿意追随其身边。不想却因为此事使得柳霏霏大为老火,甚至要将他逐出军营。虽然他觉得柳霏霏在这件事情上有点妇人之仁,真要离开军营却也不愿意,遂向一旁的昭若恤求救。 第四十八章 他是傻瓜 - 幻柳 - 豆咪 昭若恤虽然也觉得薛灵均这件事情做的有些过分,但是毕竟目的是达到了,也算是有功,最多就是功过相抵,便对柳霏霏说道:“霏儿,薛指挥此事做的是有些过,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你就是将薛指挥逐了也无济于事。何况薛指挥此次还是有功劳,若是直接将他逐出军营,只怕对其他将士不好交代。不如暂且留下,以观后效。” 柳霏霏看了眼昭若恤,又看了眼薛灵均,长长叹息一声,道:“殿下都已经这么说了,我安敢不听!”对着薛灵均道:“今日有殿下为你求情,你就暂且留下。但是你不尊军令,杖责三十、降为士兵,你可愿意?” 薛灵均大喜,忙道:“愿意,只要不让我走,什么惩罚我都愿意接受。” 柳霏霏道:“好,立即行刑!” 过不多时,两个士兵拿着军棍进来。薛灵均倒也耿直,立即趴在地上等着挨打。两个士兵分别站定,开始打薛灵均的屁股。打了两下,柳霏霏看的火起,觉得打的太轻,一把抓过一个士兵手里的军棍,怒道:“你没吃饭么?”那个士兵不敢说话,默默的退到一边。 柳霏霏举起军棍往薛灵均身上打。她本来长的柔柔弱弱,力气不大,但是她内力强,这一棍中使用了内力,一打下去,薛灵均痛入骨髓,“啊”的一声惨叫。柳霏霏又接着打了几棍,发现薛灵均并未使用内力抵御,心中气消了大半,把军棍扔给之前那个士兵,说道:“你们继续打!”说完往外走。走到门口停下来,顿了一下说道:“打完之后抬到房间,让军医医治。”说完径直走了。 天色渐黑,柳霏霏找到杨沅夕,想让他去看看薛灵均。虽然这一次薛灵均做的事让她很生气,不过薛灵均毕竟是自己招安的,而且觉得他是将才,略微惩戒一番就够了。 杨沅夕此次是以军医的身份随军队而来,主要职责是为军人看病。然而所有的军医都知道他的身份是太医,那是给宫里的人看病的,哪里敢让他亲自动手,只是有些实在治不了的才让他医治,所以这几个月他并没多少事情做。人一旦有了时间,就会找事情做,而这段时间杨沅夕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找各种理由靠近柳霏霏,凑在她身边。 柳霏霏事情很多,大部分时候都是杨沅夕默默的陪在身边,空闲下来时两人就说说话,时间久了,两人的感情倒是增进了不少。此时柳霏霏来找杨沅夕,还没开口杨沅夕就知道她要说什么,道:“霏儿,你等等,我拿了药箱就走。”柳霏霏一怔,随即嫣然一笑。 二人来到薛灵均的房间,柳霏霏上前敲门,过了好一会才有人开门。柳霏霏走进去,见薛灵均趴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神情很是委顿。薛灵均见柳霏霏进来,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因为屁股太痛无法动弹。柳霏霏看着,很是心痛,却还在生气,故板着脸道:“你……不会死吧?”薛灵均嘿嘿笑道:“不会,不会,我体壮如牛,没那么容易死。”柳霏霏“哼”了一声,道:“那就该多打你几下。”薛灵均急道:“那不行,多打就会死了。” 柳霏霏被逗的噗嗤一笑,随即又板着脸道:“每个人都有生命,都希望好好活着,所以我不喜欢滥杀无辜。虽然战争很残酷,必须要很多人付出生命,那是军人的职责,却不是普通人的职责。即使你不杀吕焕成家人,他一样会反,又何必多杀那么多人。” 薛灵均道:“即使我不杀,只要他一反,刘砼也会杀。反正都会死,谁杀有何区别?” 柳霏霏道:“所以我才让你想办法把他们带出来。他们在兴平府,吕焕成有所顾忌,不一定会反。只要他们离开兴平府,刘砼就会认为吕焕成必反,倒时候吕焕成不反不行。” 薛灵均叹息道:“霏儿,还是你想的周到。当时我就是害怕吕焕成有顾忌,所以才扮成粤军杀了他一家,逼的他不得不反。论计谋,我比你差的太远了。” 柳霏霏道:“这次惩罚希望你能记在心里,以后若是再不尊军令,可就没这么简单了。我请了杨太医来给你看看伤口,你好好养伤,好了再回军营。” 薛灵均道:“多谢元帅,多谢杨太医。” 柳霏霏对杨沅夕道:“杨哥哥,你给薛大哥医治,我在门外等你。”杨沅夕点头道:“好!” 柳霏霏出来后关上门,在外面等候。他们住在州衙,前面是公堂,后面是三进三出的院落。薛灵均住在最外面,院落里有个石桌凳,柳霏霏坐在凳子上静静的等着。 过了好久,杨沅夕才出来。此时正值暑天,天气炎热,杨沅夕给薛灵均敷了药,已是满头大汗。柳霏霏上前,拿出丝帕给杨沅夕擦拭头上的汗。杨沅夕心下感激,微笑道:“霏儿,你真好。”柳霏霏脸上一红,把丝帕丢给杨沅夕,转身就走。 杨沅夕拿着丝帕,不忍用来擦汗,折的整整齐齐放在胸口,然后跟上去。进入第二个院子,里面有个凉亭,二人走过去在里面乘凉。 柳霏霏问道:“杨哥哥,薛大哥的伤无碍吧?” 杨沅夕“啧啧”几声,叹道:“霏儿,你下手真够狠的。薛兄那伤,真是个皮开肉绽,就要看到骨头了。若不是他年轻体壮,只怕命都没有了。” 柳霏霏惊道:“啊?那么严重?我当时在气头上,下手没轻重,倒是害得他受苦了。”说着都要快哭出来了。 杨沅夕连忙道:“你也别急。虽然伤的厉害,但是他有气功护体,死不了。只是愈合的时间可能要长些。” 柳霏霏道:“天气这么热,千万不要化脓。杨哥哥,这段时间麻烦你好好照顾他。”说着握住杨沅夕的手,向他恳求。 这是杨沅夕第一次被柳霏霏握住自己的手,顿时全身一震,感觉手指纤细如玉葱、柔若无骨,连忙用力抓住,却越是用力越像是抓不住。 柳霏霏双手吃痛,才反应过来手被杨沅夕握着,立刻缩回来,脸上绯红,很是羞涩。杨沅夕有些失望,说道:“霏儿,对不住,我不是故意要弄疼你的。”柳霏霏搓着自己的手,低着头不说话。 杨沅夕见柳霏霏不说话,以为她生气,顿时急了,忙道:“霏儿,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要不相信,我可以发誓。若是我故意弄疼你,让我天……”突然被一只玉手抵住嘴唇,不让自己说话。却见柳霏霏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低声道:“傻瓜……” 吕焕成带着自己的军队一路反回兴平府。这吕焕成果然是粤国名将,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抵抗,一直抵达兴平府,将这个京城团团围住,只有京城禁军还在抵抗。 刘砼年纪轻,不知道如何应对,朝中常年被宦官佞臣把持。若说溜须拍马、陷害忠良的事他们在行,打仗的事他们哪里懂得,都是束手无策。最后不知谁提议,让各路兵马进京勤王。刘砼本来就是个没主见的,这时见有人提议,自然同意。也有人认为各路兵马进京,会导致朝廷权力受损,地方藩镇坐大,最后形成东汉末年的情形。但是此事京城正在被围攻,藩镇坐大不坐大那都是以后的事,现下最重要的事能击退反贼,所以根本没人听从这个意见。 进京勤王的诏令一下达,有些忠心的人立即召集兵马赶往兴平府,有些别有用心的却按兵不动,这样就给了吕焕成个个击破的机会。 吕焕成留下一万人继续围困京城,另外分成几路伏击前来救援的队伍。吕焕成身为名将,手下将士都是能征善战之辈,而其他勤王的藩镇军力战力本就不济。吕焕成以逸待劳,伏击各路援军,军将其打败。吕焕成虽然击退了几路援军,但是自身也有很大伤亡。此时那些按兵不动的藩镇看到机会,就开始有所行动。其中最强的两支邕州的建武军和绣州的宁远军,这两藩镇离兴平府较远,长期和朝廷貌合神离。因为离京城远,朝廷无力制约他们,时间一久也就不怎么管,只要表面上听从就行。 这两支军队打着勤王的旗号合兵一处,约十万人,又找了其他藩镇的一起,凑够十五万人,号称三十万人,杀向兴平府。 两支军队在兴平府外对峙数月个月,最终吕焕成粮草耗尽,兵败自杀,叛乱就此平定。 叛乱平定后大封功臣。建议引军勤王的大臣有功,升任丞相。建武军和宁远军节度使功劳最大,均封公爵。刘砼觉得叛乱平定了,又开始夜夜笙歌,却不想建武军和宁远军节度使并未离开,而是直接将军队驻扎在城内,并干预朝政。刘砼和朝中大臣均不敢多言,凡有反对的,均被二人杀死。就这样,整个粤国朝政完全掌握在两军节度使手里。 刚开始初掌大权,二人还能够相互协助。时间一久,二人矛盾就显现。不到半个月时间,二人就因意见不合大打出手,最后两支军队就打起来,弄的刘砼和朝臣苦不堪言。 第四十九章 军令不受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见粤国大乱,对昭若恤道:“殿下,机会来了,我们该行动了。”昭若恤道:“机会是好,我们该如何行动?”柳霏霏笑道:“我有三策,可供殿下挑选。其一、找到宦官龚澄桓和陈延寿,他们是刘砼最信赖的人,让他们劝刘砼向我们借兵。只要刘砼向我们借兵,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入粤国。只要击退建武军和宁远军,粤国朝政就由我们控制,此为上策;其二、粤国杀了平阳王和武戕军几位将领,我们可以打着为平阳王报仇的旗号,直接打进粤国。平阳王乃皇亲,为他报仇天经地义。不过此计无法得到刘砼支持,若是到时他们联合对抗,会耗时耗力,此为中策;其三、直接进攻邕州、绣州,趁其内乱之际占领两地。此计若成可以得到两州地盘,但是师出无名、且不一定成功,此为下策。此三策殿下以为如何选择?” 昭若恤沉吟道:“依你所说,上策应是最佳选择。然而向外国借兵,尤其是敌国,难度非常之大。”柳霏霏道:“我倒觉得难度不大。如今刘砼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建武军和宁远军已经让他们吃尽了苦头,甚至有可能随时要了他的命。此时若是有人能够驱逐二人,任何条件刘砼都会答应。”昭若恤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就选择上策。” 昭若恤立即命人前去粤国联系龚澄桓和陈延寿,这二人也早就吃了苦头,有几次差点被杀掉,心里恨透了两军节度使。此时正好有人来说可以除掉两人,哪里不同意?立即进宫劝说刘砼。 刘砼刚开始还有些犹豫,楚粤两国多年不和,楚国怎么会出兵帮自己?不过经不起龚澄桓和陈延寿两人反复劝说,最终同意请求楚国出兵。 昭若恤听说刘砼同意楚国出兵,非常高兴,对柳霏霏道:“霏儿,我们何时发兵?”柳霏霏笑道:“殿下无需着急,眼下还不是时候。”昭若恤奇道:“为何?刘砼已经既然已经同意我们出兵救援,说明他一定非常着急。若是我们去的晚了,其间发生意外,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柳霏霏道:“殿下所说的意外是什么?建武、宁远两军火并导致刘砼被杀?”昭若恤点头道:“难道你不担心么?两军已经打起来,若是一方被另一方逼的紧了,做出过分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柳霏霏道:“你说的确实可能发生,却并不需要担心。我们真正的目的尚未达到,不能急于出兵。”昭若恤不解的道:“什么真正的目的?” 柳霏霏道:“眼下刘砼因为身处困境,向我们求援。若是我们出兵帮他平乱之后,我们该如何自处?是直接留下还是回国?若是直接控制粤国朝政,我们名不正言不顺,不但会遭到粤国君臣及百姓反对,夏吴凉等国也会干涉,使我们处于不利之地;若是回师,做了这么多却没有太大的回报,正是给某些人授之以柄,我们同样不利。” 昭若恤急道:“那么我们到底该如何?” 柳霏霏笑道:“殿下,你且放宽心,我们只需与刘砼做个约定就行。你以楚国之名与刘砼约定:第一、成事之后,粤国需每年向楚国上缴岁币一百万两银;第二、粤国杀害楚国平阳王,需向楚国谢罪,将绣州还于楚国;第三、叛乱消灭之后,楚国不干涉粤国内政,但是选定太子、皇帝即位时需向楚国报告,并由楚王同意方可进行。” 昭若恤听柳霏霏这么说,犹豫道:“霏儿,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刘砼会同意么?”柳霏霏道:“他同不同意无所谓,现在是他有求于我们,条件当然要苛刻一些。其他都无所谓,第三条决不能让步。粤国的内政我们用不着干涉,他们自己治理,但是太子、皇帝必须要我们认定。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粤国,南方才能彻底平定。”昭若恤道:“霏儿,我知道你的用意,若是能成当然是最好。可是万一刘砼不答应呢?那么我们做这么多不就白做了?何况这是两国间的大事,需要朝廷同意方可,我岂能擅自做主!” 柳霏霏皱了皱眉道:“若是朝廷同意,那么又要耽搁很长时间,且容易引起消息泄露。彼时粤国上下均会知晓,那才是我们做都白费。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银铃,你是大王长子,有权力临时做决断。拿出你的魄力,立即决定!” 昭若恤明白其中利害,也知道自己需要有担当,遂说道:“好,依你之言。只是我担心时间长了,刘砼坚持不住。”柳霏霏笑道:“这个殿下就不用担心。若是刘砼真的坚持不住,对我们的条件更会接受。”昭若恤点点头。 接下来昭若恤令人写了一份契约,署名为昭若恤和柳霏霏二人,加盖岭南道行军大总管的印章,交由薛灵均送给刘砼。书中除了柳霏霏之前提到了三点,另外有加了几点,不过都是为了凑数,真正有意义的就前面三点。虽然薛灵均上次对吕焕成家眷的处理让柳霏霏很生气,但是他的能力还是深得柳霏霏信任,故几次出使粤国均是派他去。此刻柳霏霏告诉他,绣州本是属于楚国,后来被粤国强占,必须返还;选太子、皇帝即位关系到能否控制粤国内政,不能妥协。除了这两条,其他都可以商量。 又过了十余日,薛灵均回来,说起粤国的情况。起初刘砼不同意约定的内容,认为粤国的事情该由粤国自己决定。但是这期间有次上朝,建武军节度使尤洪弼和宁远军节度使王玎宝又吵起来,还当场拔刀,吓得刘砼和群臣一哄而散。二人回家后,当晚就派人把在朝堂上反对自己的大臣杀了。这样弄的大臣人心惶惶,刘砼也害怕那天就把自己给杀了,所以很爽快的同意楚国的条件,在文书上加盖了玉玺。 昭若恤拿到文书,心里开心极了,对柳霏霏道:“霏儿,刘砼已经加盖了玉印,凭证到手,现下可以发兵了罢?” 柳霏霏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紧不慢的说道:“不着急,还要再等等。”昭若恤愕然道:“怎么还要再等?” 柳霏霏不答,反问道:“银铃,建武军和宁远军谁的实力更强?”昭若恤一怔,不明白柳霏霏为什么问他这个问题,想了想道:“应该是建武军。” 柳霏霏“嗯”了一声,点头道:“正是。当初两军合兵十五万讨伐吕焕成,战乱之后有很大伤亡。之后两军又厮杀,实力各自又有所减退,但是不管怎样两军加起来还是有七八万人马。我们此时贸然进攻,他们若是联手,只怕不一定能打的过。如今建武军实力比宁远军强,王玎宝各方面都被尤洪弼压着,若是能说服王玎宝和我军联合,就能很轻易的解决尤洪弼。建武军一灭,剩下的宁远军就不足为惧,只需略施小计就能将其铲除。” 昭若恤喜道:“对呀,好一招借刀杀人。霏儿,你太聪明了。只是我们如何才能让王玎宝与我们联合呢?”柳霏霏道:“此事不难。只需告诉王玎宝,我们出兵助他掌权,事成之后每年向楚国进贡。”昭若恤道:“若是他不相信呢?”柳霏霏道:“他不敢不信!他只要敢说不同意,那就告诉他我们会与尤洪弼联合对付他。他实力本就没有尤洪弼强,若是我们再与尤洪弼联合,他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不得不同意与我们联合。”昭若恤哈哈一笑,道:“霏儿,你这是把王玎宝往死路上逼啊。” 柳霏霏以岭南道行军大总管之命给王玎宝写了封信,分析了目前的情况,表达了要与他联合的想法。此时杨沅夕也在旁边,看了柳霏霏写的字,赞道:“好漂亮的蝇头小楷,颇有二钟之遗风。”丫鬟纤纤也在一旁服侍柳霏霏,听杨沅夕这么说,奇道:“二钟是谁?这人好奇怪,居然姓二。” 柳霏霏、昭若恤、杨沅夕三人见纤纤这么问,不禁都是莞尔一笑。杨沅夕笑道:“这个二钟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钟繇在隶书的基础上创造出楷书,被后人尊为楷书之祖;其后世子孙,唐朝人钟绍京,得先祖钟繇楷书之精髓,也成为楷书大家。他的灵飞经是其生涯巅峰之作,也是小楷的巅峰之作。后人将两人合称二钟,将钟繇称大钟、钟绍京称小钟。” 纤纤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原来如此。那隶书又是个什么东西?” 杨沅夕笑道:“隶书不是个东西。它和楷书一样,是一种字体。隶书、大篆、小篆、魏碑、楷书、行书、草书都属于字体的种类。自仓颉造字始,各地都有不同的字体。直到秦始皇统一天下,施行书同文、车同轨之后,才开始有了统一的文字。当时丞相李斯在秦国大篆的基础上创立小篆,是为大书法家。之后程邈又在篆书的基础上改良为隶书,并成为东汉最主要的字体。东汉末年钟繇在隶书的基础上改良,形成楷书,并流传至今。” 第五十章 离间之计 - 幻柳 - 豆咪 纤纤一脸崇拜的看着杨沅夕,道:“杨太医,你懂得好多啊。”杨沅夕道:“这有什么,凡是读过书的都会知道。你家小姐、殿下他们都知道。”纤纤看了看柳霏霏,又看看昭若恤,似是询问。昭若恤笑着点头。柳霏霏瞪了纤纤一眼,道:“以前叫你读些书,你就是不听。”纤纤嘿嘿一笑,说道:“回去学,回去学……这么多字,你们都会吗?” 杨沅夕摇头道:“那倒不是,除非有人立志想要当书法家,不然一般只学一种。如今学习基本都是楷书,其他字体很少使用。楷书经过上千年的发展,涌现出了很多名家,其中以欧阳率更、颜鲁公和柳少师三人最为出名。” 纤纤挠挠头道:“这三人名字好奇怪呀。” 杨沅夕呵呵一笑,继续解释道:“这不是他们三人的真名,都是官名。欧阳率更真名欧阳询,其字体用笔刚劲峻拔,笔画方润整齐,结体开朗爽健。欧楷虽然工整严谨,但点划间变化却活泼生动,有一种挺拔俊俏之美。其代表作是《九成宫醴泉铭》碑帖,我临的就是欧体。” 昭若恤嘿嘿一笑,说道:“怪不得!怪不得!”杨沅夕一怔,不明白昭若恤的意思,问道:“什么怪不得?”柳霏霏白了昭若恤一眼,说道:“杨哥哥,别理他,他是闲的无事。”昭若恤似笑非笑的道:“哎哟,这就心疼了?”柳霏霏脸上一红,狠狠瞪了一眼昭若恤,说道:“我临习的也是欧体,《九成宫》、《千字文》我临过很多遍。那么殿下临的又是哪位高人的大作?”昭若恤笑道:“不敢,在下临的是颜鲁公的《多宝塔碑贴》和《颜勤礼碑帖》。” 本来欧体既苍劲有力,又俊俏挺拔,被称为唐楷第一人。但是后世之人在几百年临习中,有些人只学到了欧体的俊俏,却没有学到苍劲;有些人学到了苍劲却没有学到挺拔,有些人学到了挺拔却没有学到俊美,久而久之欧体便形成了许多派别。其中一派就是只学到了俊美,这一派中女孩子较多。昭若恤其实是取笑杨沅夕只学到了欧体的俊美,柳霏霏是女孩子,一下就明白了昭若恤的用意。杨沅夕本来就有些木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听昭若恤说临的颜体,说道:“颜鲁公的字大气,浑厚刚健。殿下胸怀天下,倒是与颜鲁公相似。” 纤纤问道:“颜鲁公又是谁?”杨沅夕道:“颜鲁公真名颜真卿,是唐中期名臣,大书法家。不但楷书独步天下,行书也是一绝。曾有言道:颜鲁公楷不如行、行不如草、草不如稿。意思是说鲁公楷书虽然写的好,却不如行书好;行书写的好,还是不如草书写的好;草书写的好,始终没有《祭侄文稿》写得好。当时安史之乱,鲁公的哥哥及其哥哥的儿子在抵抗安禄山时被杀害。鲁公悲愤交加,一气呵成写下了流传千古的《祭侄文稿》。此贴被誉为天下第二行书,只比王羲之的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稍差一点,可见其行书水平之高。” 杨沅夕在口若悬河的侃侃而谈,柳霏霏却无耐的摇摇头,长长叹息一声。昭若恤看着柳霏霏,想笑却憋着没笑出声。柳霏霏白了他一眼,将信封好,交给薛灵均,让他一定要交到王玎宝的手上。薛灵均领命而去。 柳霏霏回头对杨沅夕道:“杨哥哥,你说完了颜鲁公,是不是要说柳少师了?”杨沅夕道:“柳少师柳公权的字体结合了欧体和颜体的特长,有很多独到之处……” 柳霏霏耐心听他说完,道:“杨哥哥,你慢慢给纤纤授课,我要去巡视军营了。”说完也不待他回答就出了门。昭若恤看了眼杨沅夕,叹息一声,道:“真是个榆木脑袋。”说完也出了门。 昭若恤追上柳霏霏,叹道:“一朵鲜花,居然插在牛粪上,真是气死人。”柳霏霏道:“银铃,你别这样说杨哥哥,他人挺好的。”昭若恤道:“好是好,就是太木讷,一点都不解风情。”柳霏霏嘻嘻笑道:“我觉得木讷点挺好的,总比花言巧语来的好。” 二人骑马巡视了几处大营,让各营将士做好打仗的准备。柳霏霏知道王玎宝一定会跟自己合作,薛灵均来去最多不过十天时间,需要在这段时间让士兵做好准备。否则等薛灵均带回确切的消息再做动员时,士兵难以接受,会不利与后面的战斗。 七天后,薛灵均回来了,结果和柳霏霏预料的一样。王玎宝起初有些犹豫,经过一番思考之后,终于还是同意和楚军合作。 柳霏霏知道时机已经成熟,立即将队伍召集起来,准备出兵。但是自古以来打仗需要理由,讲究出师有名。如今楚军要攻打粤国,没有好的理由无法出兵。要找理由还真是不容易,最常用的是奉旨讨逆。可是若是打着奉旨讨逆的旗号,那么就等于是告诉所有人刘砼借楚军打击建军、宁远两军。到时候旗号才一打出来,估计刘砼就被杀了。清君侧之名也不行,毕竟楚国的军队如何能清粤国君侧。最后想来想去,还是只有以为平阳王报仇为名。 理由找到了,接下来就是下达命令。柳霏霏自带一支,率梁敏等一万五千人绕回桂阳,自韶州而下;一支由昭若恤带领,自西江顺江而下。之前柳霏霏令军士造船,本是为渡江而用。最终渡江未用上,倒是此时用上了。 柳霏霏的计划是楚军分西、北两路进攻,王玎宝劝说尤洪弼联合起来对付楚军,在两军对战时突然反水,三面夹击尤洪弼。但是柳霏霏对王玎宝并不放心,害怕他会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让尤洪弼与楚军拼杀,最后渔翁得利。所以柳霏霏提前告知薛灵均,让他想办法控制住王玎宝的家眷,让他有所顾忌。 薛灵均找到刘砼,借用禁军将王玎宝家眷全部抓捕,并派人告知王玎宝,若有异心全家不保。王玎宝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柳霏霏识破,心里恨透了柳霏霏,却也没办法。 粤国君臣听说楚国大军压境,非常恐慌。刘砼与楚军的协议只有几个人知晓,其他臣民均不知道,都以为楚军是真的要攻打兴平府。刘砼知道楚军出动,很是高兴,但表面上还是要表现的非常惊恐才行。如今粤国的权力都是掌控在尤洪弼和王玎宝二人手中,而尤洪弼的实力比王玎宝强,所以大部分事情都是尤洪弼说了算,刘砼实际就是个傀儡。不管怎样刘砼还是粤国的皇帝,遂立即把尤、王二人召集入宫,商量对敌之策。 王玎宝表示楚国势大,必须要举全国之力抵抗,希望与尤洪弼和解,共同抗敌。柳霏霏要联合王玎宝对付尤洪弼的计策已经由薛灵均告知刘砼,但是刘砼与柳霏霏的协议王玎宝却不知道。此时刘砼听王玎宝说要联合尤洪弼共同抗敌,知道他的真实意图,连忙支持。 尤洪弼却不知道个中缘由,想着仅凭自己一人之力肯定无法对抗楚军,王玎宝提出联合抗敌正中下怀。此举不但可以击退楚军,还可以借机打压宁远军实力,很是赞同。 尤洪弼将建武军、宁远军和兴平府周边的一些军队集合起来,共约十万人。以王玎宝的宁远军约四万人驻守清远,抵御北面楚军。尤洪弼自己率建武军和京城附近军队,约六万人驻守三河口,抵御西面楚军。三河口是西江与北江交汇处,要到兴平府必须从此地经过。尤洪弼为了防止王玎宝借楚军之力削弱自己的实力,到时龟缩不前,让自己去和楚军血拼。所以尤洪弼让自己最信赖的将领带着一万人到王玎宝军营,美其名曰帮忙守卫,实则为监视。王玎宝当然明白尤洪弼的意思,也派遣自己的心腹大将带着一万人到尤洪弼的军营,也说是帮忙,实则为安排人手方便乱中起事。尤洪弼当然不会想到王玎宝的真实意图,以为和自己的想法一样,遂并未在意。 柳霏霏带着梁敏等一万五千人,绕道桂阳,循武江进入韶州,绕过韶州循北江直奔清远。这段路程有数百里,且山路难行,最快也需要十余日才能赶到。昭若恤带着大队人马经西江直往兴平府,几日便可达到。尤洪弼想要主动出击,先击败昭若恤的大军,然后再北上攻击柳霏霏。所以尤洪弼又从王玎宝的部队中调了两万人到三河口,并设下埋伏,只等昭若恤进入伏击圈。 然而令尤洪弼没有想到的是,柳霏霏和昭若恤分兵之前就已经商量好,旱路疾行、水路缓行,两军相互联系,同时攻击。所以昭若恤行军很是缓慢,一天不过行几十里水路。而柳霏霏快速疾行,每日行一百多里,不到十日便达到清远。柳霏霏早就得到消息,王玎宝驻守清远,遂在离清远尚有数十里之外的飞来寺渡过北江,直奔永丰场。 永丰场是尤洪弼军队的驻扎地,在柳霏霏尚未渡江之前,尤洪弼的将领曾提醒过王玎宝,飞来寺附近的河面窄,适合渡河,需要派兵驻守。王玎宝表面答应,却不派兵,反而还让人搜集船只,方便楚军渡河。 就这样,柳霏霏带着楚军很轻易的穿透北路军王玎宝的防区,直接攻击尤洪弼所辖的西路军。 第五十一章 朕无忧矣 - 幻柳 - 豆咪 尤洪弼在三河口布置了三道防线,且在三江交汇处四周埋伏了大量人马,想要把楚军围困在江面上,一举歼灭。尤洪弼一心放在昭若恤身上,若是能击败楚军精锐,俘虏楚国殿下,不但自己在国内的声望大增,还能对楚国形成威慑。他虽然知道柳霏霏从北面进攻,但是他想着王玎宝还有数万人驻守清远,对上柳霏霏就算不胜,应该也能坚持一段时间。本来计划很好,却没想到柳霏霏根本没有遇到阻拦,而且来的极快,远远超过了他的预计时间。 尤洪弼北边防御空虚,给了柳霏霏很好的机会。建武军没料到柳霏霏来的如此之快,仓皇之间应战。楚军在柳霏霏严格要求和训练下,战力已经大幅度提升。粤军战力本来就比楚军要差,又被楚军一阵冲杀,顿时大乱阵脚。 尤洪弼立即组织反击,并亲自上阵与楚军拼杀,还命人组成督战队,只要有后退的格杀勿论。粤军军心慢慢稳定下来,阵型也逐渐恢复。楚军虽然勇猛,到底还是人少,毕竟粤军有八万人之众,时间一久,便处于劣势。 然而柳霏霏心里却一点不慌。她这样一闹,把粤军的八万人全部都调集起来,对昭若恤的防御的减少了很多。昭若恤一见粤军调动,却不是进攻自己,知道柳霏霏已经与粤军动上手了。于是立即吩咐队伍前进,并在三河口成功登陆。柳霏霏将大部分粤军吸引开了,昭若恤就能很轻松的上岸,并对粤军形成夹击之势。 粤军人数虽然众多,战力却差。昭若恤带着王龛、牟元善、嵇圣潭等三万多人,分别从三个方向包抄粤军。如此一来,粤军立即转入劣势。尤洪弼眼看楚军四面八方而来,立即分兵阻击。抬头望去,却见宁远军一万人却并未动,只是在一边看着。尤洪弼心下大怒,责问宁远军将军为何不动,并命令他们立刻参与战斗。宁远军众将士也不多说,分成几支跟随其他粤军加入战斗,并悄悄的从怀里取出一根红布系在脖子上。 尤洪弼见宁远军加入战斗,心下稍安。不料宁远军将士虽然加入战斗,杀的却是粤军的士兵。这下变故让尤洪弼和粤军猝不及防,一时间阵型大乱,不知到底谁是敌、谁是友。 粤军大乱,楚军可不会乱,他们趁粤军混乱之际更加肆无忌惮的冲杀。正在此时,北边一直军队杀过来,尤洪弼定眼一看,原来是自己安排在王玎宝身边的心腹大将。尤洪弼大喜,只道救兵来了,却不想将领告诉他王玎宝反了,已经杀过来。 尤洪弼闻言大惊失色,才知道王玎宝已经与楚军勾结,要置自己于死地。尤洪弼知道今日败局已定,已经无力回天,只有保存实力,他日东山再起。于是一声令下,向兴平府撤退。尤洪弼当初留下五千人守兴平府,就是防止战败后好能及时退入京城。自己在邕州还有几万人,只要自己不死,就还有翻盘的机会,所以他立即带着心腹往京城撤离。 但是令尤洪弼没想到的是,他前脚一走,刘砼后脚就将这些人的将领召集起来,并全部封侯,赏赐金银珠宝、美女等,将他们收买了。内中有忠于尤洪弼的,被刘砼杀死了。所以当他回到兴平府时,城上等着他的是箭矢。 尤洪弼大怒,破口大骂那些人没良心。然而再骂也无济于事,城是进不了,后面又有追兵,只有继续逃跑,想要进入珠江口坐船出海,经海路绕回邕州。可是当他跑到伶仃洋时,只见海水茫茫,却无一艘船只。 原来柳霏霏早就料到尤洪弼可能会从海上逃走,令薛灵均想办法阻断海上通道。薛灵均在尤洪弼外出布防之际,将此事告知刘砼,并建议焚烧海上所有船只。刘砼恨透了尤洪弼,当然不会让他逃跑,于是下令薛灵均带着几百皇宫禁军去将船只全部烧掉。此时尤洪弼见整个海上没有一艘船,就连一叶扁舟都没有,顿时绝望到极点。 尤洪弼望着自己的残兵败将,一个个衣衫褴褛、双眼无神,心中一阵叹息。想着当初率领十万建武军出兵勤王,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仅仅才过了几个月,自己就如丧家犬一般,身边只有几百人跟随。若是当初平定叛乱,自己接受朝廷封赏,安安心心的回到邕州做土皇帝,此刻不知有多快活。偏偏一时被权力蒙蔽了双眼,想要控制整个粤国朝政,最后落得下场如此凄惨。他环顾身边的将领,说道:“诸位兄弟跟随我多年,本想着给你们一些更好的,谁知弄的性命不保的境地,是我害了你们。我死之后,你们可以拿着我的首级去领赏,为这些多年跟随我的兄弟寻条好出路。”说完拔剑就要自杀。 身边的将领大惊,连忙上前夺过剑,安慰道:“将军何须如此。今日虽败,却并未到山穷水尽之地。邕州尚有精兵数万,只要将军一声令下,日后我们再杀入京城,以报今日之仇。” 尤洪弼叹息道:“如今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真是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如何能回到邕州!”将领道:“只需在士兵中寻个长相与将军相似之人,将其杀死,我们拿着首级投降。将军混入士兵之中,趁乱逃走。将军只要逃回邕州,便可再次兴兵,彼时我等在京中为内应,可报此仇。”尤洪弼转悲为喜,找了个和自己相似的士兵杀掉,然后换上士兵的衣服,混在队伍之中。 尤洪弼一路跟随队伍往回走,接受检查,没人发现,自以为得计。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他杀人代己的做法失了人心。被杀士兵有个关系极好的兄弟,在被杀后很是伤心,所以找到机会将尤洪弼举报了。 王玎宝得知尤洪弼未死,立即将其抓获,当面羞辱一番后杀死。尤洪弼是王玎宝最主要的对手,只要他一死,朝中就只有他说了算,所以他不可能让尤洪弼活着回到兴平府。 但是王玎宝也没有比尤洪弼多活多久,就在他高高兴兴要回京城接管朝政时,被属下杀死,割下脑袋。原来这个下属早已被刘砼收买,让他在尤洪弼死后,找机会杀死王玎宝,就赏他五十万两白银,封万户侯。这种诱惑没有几个人能拒绝,若是要靠军功得到五十万两白银和万户侯,有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所以为了这个赏赐,便有人动了心思。但是被收买的不止一个,只有拿着王玎宝首级的人才能被封赏,于是为了争斗首级宁远军相互之间又争斗。最后的结果是死伤无数,实力大减,被楚军全部消灭。至此粤国两个最有实力的藩镇完全覆灭,其他小的藩镇都不足为虑。 在王玎宝追击尤洪弼之时,柳霏霏令五千人换上粤军的衣服,跟着薛灵均进入兴平府皇宫。柳霏霏之前为了与刘砼取得联系,派遣薛灵均潜入兴平府,多次与刘砼接触。因其反应机敏,又为刘砼出谋划策,得到刘砼喜欢。薛灵均利用刘砼对自己的喜爱,又花言巧语哄骗,使刘砼对他放松警惕,并取得了一点点兵权。 这时正是利用这一点点兵权,将柳霏霏等人引入皇宫。柳霏霏一进入兴平府,立即将各门控制,进入皇宫后又将皇宫各门控制。兴平府虽然尚有几千人,却哪里是楚军的对手,很轻易就把整个京城掌控。 此时刘砼在皇宫内不知晓外面的事情,尚在与嫔妃饮酒作乐。昭若恤和柳霏霏在薛灵均的引领下来到后宫。刘砼见他们穿着粤国兵士的衣服,还以为是自己的士兵,问道:“外面怎样了?” 昭若恤轻轻一声冷笑,道:“皇上,尤洪弼战败逃走,此时想必已经死了。”刘砼深深吁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王玎宝呢?”昭若恤道:“很快也会死的。”刘砼哈哈大笑道:“他们一死,朕无忧矣!你们很好,朕重重有赏。” 昭若恤道:“皇上,赏赐就不用了。你何时将与楚国的合约布告天下?”刘砼一惊,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朕和楚国的约定?”昭若恤笑道:“皇上莫慌,我们签订的合约是双方同意的,没什么见不得光。你只需向你的臣民公布,我们不会干涉你的内政。”刘砼一脸惊讶的看着昭若恤,道:“你……你是楚国人?”薛灵均道:“这位就是楚国殿下。”又指着柳霏霏道:“这位是楚军元帅。” 刘砼已经明白,昭若恤能够轻松进入皇宫,说明整个兴平府已经被他控制,只有按照他们说的做,遂命人去召朝中大臣入宫议事。 此时不是上朝之时,要把朝中大臣全部召入宫中,需要花费很久的时间。昭若恤倒并不着急,兴平府已经在自己手里,城外还有大军驻守,不会发生任何意外。昭若恤和柳霏霏悠然自得的喝茶说话,反倒是刘砼万般不自在。 第五十二章 长沙府尹 - 幻柳 - 豆咪 两三个时辰后,三省六部的主要官员终于到齐,聚在大殿之上。刘砼坐上龙椅,宣布了与楚国的合约。这份合约对粤国来说简直是耻辱,当场就有人反对。昭若恤命人把反对之人拖出去斩首,然后把首级拿过来示众。毕竟不怕死的是少数,这样一做大部分心里都怕了。昭若恤让刘砼重新写一份合约,盖上玉玺。上一份虽然也盖有玉玺,毕竟是双方私下约定的。如今让刘砼当着群臣的面重新写一份,肯定更有说服力。 柳霏霏将部队驻扎在京城外围,修整十余天。这期间昭若恤让刘砼凑了一百万两银子和一些金银珠宝,柳霏霏又让王龛到各大臣府上走走,就如当初在鄂州一样,说了几句过分的话。几日之后,这些官员送了许多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古玩字画之类的东西,算下来价值有几百万。 十多天后,部队休息够了,官员进贡的也差不多,昭若恤决定班师回朝。昭若恤留下三千人人驻扎在兴平府,明面上是要帮助刘砼,防止再发生叛乱。实际上是为了控制粤国,防止刘砼做对楚国不利之事。 柳霏霏此次出征,不但击退敌军,平定了南方边界争端,还收复了丢失多年的土地,更重要的是让粤国不再有能力与楚国为敌。想当初平阳王战败之时,整个楚国都处于惊恐之中,仿佛就要灭国一般。正是有了柳霏霏,楚国不但没有灭国,反而一战之后更加强大,柳霏霏的名声也达到了顶点,宛然成了楚国的战神。 柳霏霏大胜归来,楚王自然要大封功臣。楚王本欲提升柳霏霏为兵部侍郎,柳霏霏本人却不愿意,却向楚王要了长沙府尹的官职。楚王同意他的请求,任长沙府尹兼任兵部郎中,并加封同中书门下三品平章事,正四品忠武将军。 朝中大臣立即如炸开锅一样,议论纷纷。若说长沙府尹、兵部郎中、正四品忠武将军均无甚大不了,加封同中书门下三品平章事就不同了,有了这个名号,地位如同宰相,可以直接讨论、决定国家大事。 柳霏霏不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地位却如同宰相,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不但益阳王一派大臣反对,就连楚王一派的大臣也觉得有些太过分了。但是楚王是铁了心要封赏,不管群臣如何分队,说道:“柳爱卿虽然年龄小,却两次就国家于危难之中,还让国家实力大幅提升,这是很多人几十年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他理应得到这个职位。” 虽然楚王的话说的有理,柳霏霏配得上这个官职。可是众大臣心里却无法接受,尤其是年龄较大,当了几十年的官,还没有当上宰相的人,心里更是排斥。 吏部是官员考核、任命的部门,所有七品以上的官员任命都要经过吏部,被称为六部之首。此时楚王未经过吏部考核,直接任命柳霏霏官职,使吏部尚书葛方周很不高兴,他又是益阳王一派的,自然要极力反对,道:“大王,柳大人的功劳我们都看在眼里。然而朝廷有礼乐制度,七品以上官员任命必须要通过吏部考核才行,正三品以上更是要吏部提案,朝廷商议之后才能任命。大王不通过吏部,也不朝廷商议,直接就任命,违反祖制,臣等恕难从命。” 楚王冷笑一声,道:“好一个恕难从命!葛爱卿,你是不愿意听寡人的话了?”葛方周道:“臣不敢!国家有制度,方能经久不衰。臣请求大臣,遵从祖制,收回成命,不要一意孤行。”楚王冷声道:“寡人若一定要一意孤行呢?”葛方周一怔,抬头看了眼楚王,只见他两眼犹如两道寒光射过来,让葛方周不寒而栗。呆了片刻,葛方周缓缓跪下,道:“老臣随先王打下一片江山,历经四朝,今已过花甲之年,不能再为国家尽心尽力。臣请大王允许我告老还乡,安享晚年。” 葛方周当年为楚国建立是立了大功,之后一直掌管吏部,历经四朝,在朝中也算是举足轻重。他此举不过以退为进,想着自己在朝中地位,楚王应该不会轻易放他走。谁知他话音方落,楚王便道:“葛爱卿年事已高,确实该安享晚年,寡人准你请辞。只是葛爱卿劳苦功高,就不用回乡,还是留在京城养老罢。” 此言一出,葛方周顿时傻了。他本想以退为进,逼着楚王放弃对柳霏霏的任命。没想到楚王不但不就范,反而借势同意他请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不但是他,其他老臣如姚彦章、许德勋、拓跋恒等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葛方周是益阳王一派的核心人物,若是他真走了,益阳王在朝中势力又会减弱。见楚王同意葛方周请辞,反应倒挺快,立即奏道:“大王,葛大人主政吏部二十余年,甚有功劳。今日与大王争执,实在不该,还请看在葛大人多年辛苦的份上,收回成命。” 楚王道:“王兄如此说,意思就是寡人提拔柳爱卿是正确的?” 益阳王当然不希望提拔柳霏霏,但是若不同意自己这边就会少一个重要人物,只得硬着头皮道:“大王的任命自然正确。”楚王哈哈一笑,道:“好!葛爱卿,你还要不要告老还乡?” 葛方周觉得自己被羞辱,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说要也不对,说不要也不对,干脆跪着不说话。楚王笑道:“葛爱卿,你不说话寡人就当你不请辞了。起来吧!”葛方周谢了恩,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柳霏霏封赏完毕,接下来就王龛被封为正四品忠武将军,嵇圣潭和牟元善被封为从四品归德中郎将,梁敏被封为正五品定远将军。其他将士一律有封赏。本来此次薛灵均的功劳最大,按理应该大加封赏。可是柳霏霏为了惩罚他滥杀无辜,只将他提升为什长,封正九品仁勇校尉。薛灵均倒也无所谓,只要柳霏霏不把他逐出军营就行。 柳霏霏接任长沙府尹后立即雷厉风行,数天内撤换掉所有官吏。在她眼里,这些官吏长期置身于官场,深谙官场之道,根本不可能配合自己做事情,甚至有可能还会给自己添乱。所以他将这些人全部撤掉,换上一些年轻、有理想、想要为国家真正做事情的人。这些年轻人想要做出政绩为自己正名,就会很努力的做事情。 然而京城是一个国家的中心,聚集了皇亲国戚、达官显贵、富商巨贾、市井小人,要管理起来难度之大远远超出想象。长沙府尹本来就是个很奇怪的位置,处于京城,却不属于三省六部、九卿节制,更像是一个地方官。若说是地方官,京城中上至朝廷大员,下至市井百姓,又都属于他管理。不管身份多尊贵、官职有多高,在京城犯了事一样可以管。 这也正是这个官难做的地方,虽然说是谁都能管,但是又管的了谁?就是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背后都有可能是某位大官或是王公贵族。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柳霏霏才要来这个官。她要利用这个官职,肃清京城中的歪风邪气。 根据楚国建国是的制度,凡封王爵、公爵,二品及以上大臣都可以有自己的卫兵,称之为府卫。王爵可有府卫三百人,公爵及二品以上大臣有府卫一百五十人。这些府卫都是各自的私人军队,可拥有武器。王爵中衡王、益阳王、桂阳王等均有三百人。平阳王昭希恒已故,爵位由长子继承。 楚国一品官员多为闲职,只是象征荣誉。有实权的官职为尚书令,却一直空缺不置。尚书省仆射为从二品,故尚书左仆射姚彦章和尚书右仆射拓跋恒有府卫。中书令许德勋虽然官职为正三品,但是因功封为公爵,也有府卫。 除此之外,京城中尚有禁军。分别为左右天威、左右龙虎、左右天武、左右羽林、左右英武、左右神武等十二军,每军人数二千至五千不等。另外还有殿前卫军两千人,主要负责保护楚王。长沙城中还有巡防营五百人,主要巡视长沙城中治安,防止城中骚乱、清除敌国奸细等。 这些人按理说都归府尹管制,但是若真犯了事,又有哪个敢管?所以前几任府尹都是得过且过,根本就不管事。柳霏霏虽然知道这个官不好当,自信还是能做的好。然而单单是一个撤换官吏,都让她遇到了很大的阻力。 她撤掉的官员都是朝廷任命的,要换就要有朝廷的文书。可是吏部根本不会给他开具文书,吏部不开文书,这些官员就没地方去,俸禄就没有了。于是就上书弹劾柳霏霏,昭若恤费了好大劲才把事情平息。原官员是走了,可是吏部不发新的官员过来,柳霏霏只有自己寻找。最后人是找到了,吏部还是不发公函,得不到朝廷的正式任命,就没有当值的权力,更没有俸禄。 后来实在没办法,柳霏霏找到了拓跋恒。吏部虽然掌握在益阳王手里,却也归尚书省节制。吏部尚书、侍郎等是益阳王的人,并不代表吏部所有人都听命于益阳王。拓跋恒是四朝元老,在朝中门生故吏也有很多,吏部自然也有人是他的学生。柳霏霏见过几次拓跋恒,觉得这个老前辈人很随和,应该很好说话,最重要的是他不是益阳王的人。拓跋恒也很爽快,让自己在吏部的一个门生偷偷写好文书盖上章,交给尚书省。尚书省拿到文书后就登记造册,并正式任命。此法虽然不够光明正大,但是朝堂争斗各种小伎俩层出不穷,且都有效,柳霏霏到也不在乎,反正目的达到就行。 第五十三章 嫡庶之别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上任一个月,将平时游手好闲、欺负相邻的恶霸、小混混之类的全部抓起来,一顿教训,长沙街头的治安一下子好了起来。老百姓都夸奖柳霏霏能干,是个好官。柳霏霏要的当然不是这些,这么做只不过想试试这批官吏能不能干事情,结果令他挺满意。 昭若恤知道柳霏霏的目标不可能只是几个小混混,真正要对付的人还在后面。他了解柳霏霏的能力,知道她一定回帮自己把事情做好。可是看到柳霏霏整日忙碌,还是非常心疼。 这日,昭若恤又来找柳霏霏,闲聊了几句,叹息了一声,说道:“霏儿,你若有空,进宫去看看奶奶。平阳王叔过世对奶奶的打击太大,从那以后身体大不如前。回来这段时间,经常问起你,想要见见你。” 柳霏霏见昭若恤眼圈发红,声音哽咽,知道他很难过。昭若恤是袁氏带大,祖孙两人感情很好,如今袁氏身体状态很差,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故此很是伤心。柳霏霏点点头,道:“我明日就去陪陪太王太后。” 昭若恤见柳霏霏同意,心下高兴,喜道:“霏儿,谢谢你。”柳霏霏嫣然一笑,说道:“我们还用客气么!太王太后对我很好,我早就应该去向他老人家请安的,倒是我失礼了。” 次日一早,柳霏霏便进宫去给袁氏请安。袁氏刚用过早膳,正在小憩,见柳霏霏来了,非常高兴,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柳霏霏很乖巧的挨着袁氏,陪着她说话。 袁氏说了会话,见外面天气好,便要去御花园走走。柳霏霏扶着她慢慢的走着,太监和宫女跟在后面。走了会,袁氏大概累了,找了个凉亭坐下,并找了个借口把太监宫女支开。 柳霏霏见袁氏将其他人支开,知道有话要对自己说,却不开口问。袁氏坐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霏儿,你是个好孩子,两次就楚国于危难之中,老太婆谢了。”说着便要站起身给柳霏霏鞠躬。 柳霏霏大惊,连忙跪下,道:“这些都是臣的本分,太王太后不必如此。”袁氏扶起柳霏霏,说道:“霏儿,你跟银铃年龄差不多,也叫我一声奶奶吧!”柳霏霏脸上一红,有些犹豫。袁氏笑道:“你是好孩子,奶奶就想认你做个孙女。银铃给我说过,你有心上人,老太婆不会拆散你们的。”柳霏霏脸色更红,轻声叫了声“奶奶”。 袁氏很高兴,握着柳霏霏的手,道:“好孩子,好孩子。以后你就是我的孙女了,你不会嫌弃我这个老太婆吧?”柳霏霏忙道:“不会!只怕奶奶还要嫌弃我呢。”袁氏哈哈一笑。这样一来,就是袁氏收柳霏霏为干孙女,也就是昭希惶的干女儿。按理来说,昭希惶的义女,也应该是要封为公主。但是这只是袁氏个人决定,并未正式行礼,也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自然也就无法封爵。 袁氏一直拉着柳霏霏的手不放开,柳霏霏也不好缩回来,她看着袁氏那么开心,也不忍扫了她的兴。袁氏一脸慈祥的看着柳霏霏,问道:“霏儿,你知道银铃的生母是谁么?” 柳霏霏道:“我知道,是鄢贵妃。我见过她,不但长的好看,还很温柔。”袁氏道:“那你可知,她只是因为生了银铃才被封为贵妃?”柳霏霏摇摇头道:“这个我倒不清楚。” 袁氏叹息一声,说道:“大王的原配姚王后,你可知是谁?”柳霏霏不明白袁氏为什么问她这些,但是知道肯定有重大的事情要给自己说。她不想猜测,等着袁氏自己说出来,所以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我听说过,是尚书左仆射姚彦章的女儿。”袁氏点头道:“正是。姚王后是大王的原配,那时大王还是长沙王,姚氏是长沙王妃。鄢氏虽然是长沙一个士族的女子,嫁入王府却也只是个侧室。大王在即位之前,已经娶了四位夫人,鄢氏排第三。姚氏曾有过两个儿子,都在襁褓中便夭折了。后来鄢氏生了银铃,我怕他再出岔子,就带在身边抚养。后来大王即位,姚氏是原配,自然就是王后。鄢氏因生了儿子,便封为贵妃。” 这其中的关节,昭若恤早就给柳霏霏说过,当袁氏说出来后,她只是静静的听着。 袁氏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把银铃带在身边,害怕他出意外,就找了道士给他算命。道士说他命数太刚易折,需要一个女孩的名字,方好养活,所以我就给他取名银铃。”袁氏说到这里,好像有点累了,便停了下来。 柳霏霏站起身,走到袁氏身后,给她揉捏肩背,待她休息了一会,说道:“奶奶,道士算命都是假的吧?你不过是想做个样子。” 袁氏拉着柳霏霏的手,笑道:“霏儿,你真的很聪明。姚氏两个儿子都死在襁褓中,任谁都会觉得事情有蹊跷。我把银铃带进宫,又请道士算命,意思是说几个孩子的命早已注定。同时也想敲打一些人,你们做的事情我都清楚,适可而止。果然之后银铃健康成长,直到十二三岁,大王已经即位多年,才送回给鄢贵妃。银铃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性情我很清楚。聪明、勇敢,有魄力,孝顺有仁心,可以为君。” 柳霏霏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袁氏要开始进入正题,脸上却无任何表情,只是静静的听着。 袁氏顿了顿,想看看柳霏霏的反应,却见她并无任何表情。袁氏停下来,远远的看着远方,像是回忆起很久以前的事。过了良久,突然冷哼一声,说道:“这些年楚国一直没有太平过,只因老头子临终时说了一句‘兄终弟及’的话,使得兄弟间互相残杀,全无亲情可言。我给老头子生了五个孩子,分别是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大却不是我所生,不是嫡子,所以先王驾崩前没有将王位传给他。然而他是长子,又长期跟随先王征战,自认为王位应该是他的。最终先王却没有传位于他,使得他心生怨恨,誓要夺回王位。老大要争王位我可以理解,可是我的几个儿子也为了争夺王位自相残杀,他们可是亲兄弟!五个现在就只剩两个,这是为了个什么呀?”说着情绪突然激动,全身都颤抖起来。 柳霏霏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柔声叫了声“奶奶”。袁氏长出了口气,慢慢稳定下来,拍了拍柳霏霏,道:“奶奶没事。”柳霏霏道:“奶奶,你休息会,以后再说吧。”袁氏摇摇头,道:“奶奶时间不多了,有些事情要给你说清楚,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柳霏霏见他说的悲切,想起虽然跟他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对自己却很好,不由得伤心起来,眼圈都红了。 袁氏见柳霏霏真情流露,不禁很是感动,柔声道:“霏儿,奶奶没事,人都是要死的。奶奶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值得了。”这几句话说的非常温柔,柳霏霏只觉眼前这个老人就如自己的亲生奶奶,一想到死字,不觉悲从中来,抱住袁氏大哭起来。 袁氏轻轻抚摸着柳霏霏的头发,任由她躲在自己怀里哭泣,嘴上不停的说着:“乖孩子,乖孩子……” 柳霏霏哭了好一阵,才慢慢停住坐起身。袁氏给她擦了眼泪,就像哄小孩子一样:“乖,不哭了。”柳霏霏脸色一红,低下头。 袁氏叹息一声,说道:“我五个孩子,现在只剩下老四和老六。老六这些年一直没什么野心,也没那个实力争夺王位。现在只有老大,实力削减了不少,就算他要造反,也掀不起多大的浪,我倒不在意。我现在最不放心的,反倒是姚王后。” 柳霏霏奇道:“姚王后?她有什么不放心的?” 袁氏道:“姚王后之前两个儿子夭折了,多年后又生了个儿子,你可知晓?”柳霏霏点头道:“我知道,好像还很小。”袁氏道:“确实很小。但是不管多小,他确是姚王后所生,是嫡子。而银铃确是庶子!” 柳霏霏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将来大王有可能传位给小王子?” 袁氏道:“正是。如今老大没能力争,老六不想争,其他王子没资格争,将来大王定是要将王位传于子嗣。银铃虽是长子,却不是嫡子,就算不传位于他也是理所当然,就如当年先王不传位于战功卓著的益阳王一般。” 柳霏霏道:“奶奶,你说的没错。尤其是姚王后是正宫,朝中还有姚大人支持,就算大王喜爱银铃,还是可能争斗不过。”袁氏道:“不错,所以我想扳倒姚彦章和姚氏,为银铃即位扫清障碍。” 柳霏霏大吃一惊,一下站了起来,不敢相信袁氏方才所说的话,一时间呆若木鸡。袁氏继续说道:“银铃是个好孩子,他若是即位肯定不会伤害他弟弟。可是小孙儿即位,不知道会怎样对待他哥哥。就算他不愿伤害,姚彦章和姚氏肯定不会放过银铃。只有保住银铃,才能保住他们两兄弟。” 柳霏霏道:“可……可是姚彦章位高权重,姚王后又是六宫之主,怎么能扳得倒他们?” 袁氏道:“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到办法。奶奶没多长时间了,只希望在我走之前把事情做好。若是我一走,真的就没有人能制约他们。” 柳霏霏道:“奶奶,我真的没办法能斗得过姚大人。他本人统领尚书省,几大宰相都以他马首是瞻,故吏门生遍布朝野。其长子姚琮远是御史大夫,次子姚琮方是左右羽林军都指挥使,统帅一万禁军。他们有兵权、有政权,我怎么斗得过他们!” 袁氏道:“后宫有我,朝中有银铃,再加上你手中还有十万天雄军,一定有办法可以扳倒他们。” 第五十四章 修身齐家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心乱如麻,哪里料到袁氏居然给她出了这么大个难题。然而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袁氏说的有道理。若是最后真的不传位于昭若恤,那么昭若恤会怎么样?肯定会和昭希惕一样,武力夺位。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办?一旦楚国内乱,又将民不聊生。就算昭若恤不反,姚彦章会放过自己么?不管为了自己、百姓,还是国家,现在扳倒他们是最好的办法。 柳霏霏深吸一口气,说道:“他们朝中根深蒂固,一般计策肯定不奏效。要想扳倒他们,只有一个办法。”袁氏眼前一亮,喜道:“何法?”柳霏霏凑到袁氏耳旁,小声说道:“谋反!”袁氏大惊,转头看着柳霏霏,过来片刻才道:“我只想扳倒他们,并不想让他们死。”柳霏霏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奶奶可知道杨坚?” 袁氏心头一颤。杨坚是北周大臣,立自己外孙为帝,是为北周宣帝。但是因宣帝年幼,便篡位自立为帝,是为隋文帝。若是姚彦章父子真的辅佐幼子为帝,完全有可能如杨坚一般篡国。那时楚国不姓昭,要改姓姚了。 袁氏心里明白,这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就算现在他们没有这种想法,难保将来没有。若是真到了那天,不如现在就将其扼杀。想到此处,心下一横,说道:“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宫里的事情交给我。” 柳霏霏又和袁氏说了会话,见他面色疲倦,便将他扶会寝宫后离开。袁氏看着柳霏霏离去,想起刚刚柳霏霏在自己怀里哭泣,不觉有些心疼:“他们还只是孩子,却要将国家大事交付于他们,真是难为他们了。” 柳霏霏来开王宫,到府衙巡视了一圈,又到军营查看了一番,这才回家。此时天色已暗,柳霏霏陪着父母吃过晚饭。 柳霏霏南征一去大半年,回来后又忙于政事,很少时间陪家人。今日好不容易早回,便陪着父母说话。李氏有女儿陪着,说说笑笑的开心不已。柳父却一个人在旁边,板着脸不说话。柳霏霏见父亲一脸严肃,小声问母亲道:“娘亲,爹爹今日为何不开心?”还不待李氏回答,柳父沉声道:“还不是为了你。” 柳霏霏奇道:“为了我?爹爹,女儿哪里惹你不高兴了?”柳父道:“一个女孩子,一天到晚在外面跑,四五不着,成何体统!”柳霏霏娇声道:“爹爹,女儿不是在忙国事嘛。”柳父怒道:“国家大事自有男人去忙,你一个女孩子懂得什么治国。”柳霏霏脸色一沉,道:“爹爹,这话女儿可不爱听。凭什么治国只有男人能行,女人不一样能治国。吕后、武则天,不都把国家治理的好好的。” 柳父道:“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别拿他们自比。女孩子就该要有女孩子的样子。” 柳霏霏不服气的哼了一声,道:“这还不都怪你。”柳父奇道:“怎么又怪我了?”柳霏霏道:“谁让你从小就教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听得多了,自然就在脑子里根深蒂固了。你现在才想起来要改,晚了!”柳父道:“修身齐家,先修自身,然后是齐家,之后才是治国平天下。你现在家都没有,谈什么治国平天下?”柳霏霏不解的道:“这里不就是我家么?”柳父道:“我说的事你自己的家。”柳霏霏一脸茫然的道:“这不就是我自己的家么?” 李氏轻轻拉过柳霏霏,小声说道:“你爹爹的意思他想抱外孙了。”柳霏霏“啊”的一声,脸色瞬间绯红,嗔道:“不跟你们说了。”说着就要走。李氏一把拉回,道:“别走,你在娘亲面前还害羞个啥。” 柳父叹息道:“你看你这样子,一天到晚不着家,没个女孩子的样,那家的公子会看上你!” 柳霏霏昂首傲娇道:“哼,这个不用你管,你女儿又不是没人要。”李氏喜道:“你有心上人了?哪家的公子?是不是殿下?”柳霏霏脸色一红,摇摇头。李氏又问道:“长的俊俏不?”柳霏霏吃吃一笑,点点头。李氏见女儿一脸娇羞,一脸幸福,知道他是动了真情,道:“是哪家公子,哪天见见面,让他快点来提亲呐。” 柳霏霏吓了一跳,忙道:“提亲?不行不行,还早着呢!”李氏白了他一眼,道:“早什么,你都十七岁了,该嫁人了。娘亲像你这么大,都已经怀上你了。”柳霏霏道:“不行,人家都还没准备。”李氏道:“你总得让我们见见他的面吧。”柳霏霏道:“不急,时间到了你们会见到他的。不和你们说了,我要回房间休息了。”说完也不待父母回答,就如做贼般逃跑。刚出房门几步,听见父母在房间里大笑,顿时羞的满面通红,快步跑回房间。 第二日,柳霏霏和昭若恤、杨沅夕三人无事,在城中闲逛。中午时分,三人累了,找了家酒楼准备吃饭。这家酒楼虽比不上凡楼气派,却也很大气。三人进了酒楼,跑堂小二是个有眼力劲的人,见三人穿着不凡,知道是有钱的主,立即笑脸相迎,安排在二楼靠窗的好位置。 三人吃过午饭,犯了食困,索性不走了,让小二泡上一壶好茶,边品茶边休息。此时上楼一男一女,男的约有五十多岁,身着长衫,手中抱着一把琵琶。女的约十四五岁,身着蓝色布衫,头上扎着两个小揪。面容虽然尚未张开,却是五官精致端正,是个美人坯子。 原来这祖孙两人是优伶,长者弹琵琶,女孩唱小曲。在乱世中二人无处安身,仗着有份技艺,走南闯北倒不至于饿死街头。二人在这家酒楼已有数日,因小女孩唱的不错,酒楼生意也还行,老板也没有赶他们走。 这日二人又如往常老表演,几曲唱罢,小女孩拿着托盘请客官给赏钱。柳霏霏见小女孩唱的挺好,又觉得他们生活不易,待小女孩到自己面前是,便多给了几两,并对其微笑。今日柳霏霏身着男装,宛然是个长相俊俏的富家公子。小女孩见他出手大方,又见他长的俊俏,不禁脸上一红,连忙低下头,小声说了句:“多谢公子。”说完转身要走,刚走了一步,又悄悄回头看了眼柳霏霏,这才转身到下一桌。 昭若恤喝了口茶,笑道:“霏儿,这小丫头喜欢上你了。”柳霏霏脸上一红,愕然道:“银铃,你别乱说。”昭若恤道:“我可没乱说,她看你的眼神,分明就是看意中人。杨太医,你说是不是?”杨沅夕道:“干嘛问我?人家又没看中我。”昭若恤道:“哟,你胆子大了。当着霏儿的面居然敢说这种话,你就不怕霏儿一生气,再也不理你了?”杨沅夕还真怕柳霏霏不再理他,急道:“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心头一急,说话便语无伦次。昭若恤嘻嘻一笑,正要说话,却听唱曲的小女孩“啊”的一声惊叫。 柳霏霏三人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一桌三个男客人,正站起身将小女孩围在中间,似是调戏。小女孩害怕,便叫了起来。 老者大吃一惊,慌忙上去向三个男人告罪。那三人哪里理他,直接将他推出一丈多远。 为首一人约莫三四十岁,长的肥头大耳,一手摸着小女孩的下巴,淫笑道:“小姑娘,跟老爷回家,老爷好生养着你。”小女孩心中害怕,性情却刚烈,头一摆挣脱那人的手,还用力推了一掌。但是毕竟年龄小,又是女子,并未将那人推动。 那人一怔,随即哈哈一笑,道:“小姑娘脾气还不小,老爷喜欢。你看你着一天唱个小曲,也挣不了多少钱。老爷家有的是钱,保证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又伸手去摸小女孩的脸。 突然见,只听那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根筷子,自手掌正中穿过,一边还鲜血直流。那个大怒,叫道:“是谁动你家老爷?”旁边两人连忙将筷子拔出,把手包起来,拔出时那人又是一声惨叫。 那两人手忙将乱的给那人把手包好,却见那祖孙两人正准备趁乱下楼。那人两步上前,用另一只手将小女孩拉回来。就在他抓住小女孩往回拉时,又是一声惨叫,却见手臂上又插着一直筷子。那人怒不可遏,叫道:“是谁暗算老爷,给老子出来。” 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光天化日,强抢良家女子,天理何在?”说话的正是柳霏霏,也正是她出手阻止那人,说话间已经走到那人面前,昭若恤和杨沅夕紧随其后。柳霏霏将小女孩拉到自己身后,安慰道:“别怕。” 那胖子怒道:“你是谁,敢管老爷的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罢!”柳霏霏哪里怕他,说道:“天下事天下人管得。天子脚下,你目无王法,是你活的不耐烦了才对。”那人怒极反笑:“哈哈哈,天子脚下?那天子见了我还得低头,老子就是王法。” 第五十五章 改变对手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心头一惊,心想此人如此说话,想必后面必然有人,而且后台应该很硬。不过后台再硬,柳霏霏也不会害怕,就算是楚王昭希惶也不可能违法犯罪。她当上长沙府尹这个官,本来就是要扫清京城中的恶势力,自然不会被此人吓到。但还是需要弄清楚他背后的势力,才好决定敢怎么惩罚,遂问道:“这么说来你本事挺大。不知天子为何要向你低头?” 那人以为柳霏霏被吓到了,一脸傲慢的道:“当今首相姚彦章,你知道吧?那是我亲舅舅。当今最受宠的刘贵妃,你知道吧?那是我亲妹妹。当今大王就是我妹夫,他见着我是不是该低头叫我一声哥!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刘爻正在这长沙府中,谁敢不买我的账?” 昭若恤一听刘爻正说是刘贵妃亲哥哥,仔细一看与刘贵妃却有几分相似。刘贵妃是自己父王最为宠幸的妃子,若是得罪了他,虽不怕他,结下仇恨总是不好,小声对柳霏霏道:“霏儿,我看此事就算了吧。”柳霏霏心中却有自己的打算,对昭若恤微微摇头,哈哈一笑,对刘爻正道:“原来大王还是你妹夫,失敬失敬!这么说来你也算是王亲国戚,却干出这等违法之事。你可知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刘爻正冷笑道:“我刘爻正在长沙府混了十几二十年,从来没有哪个能管的了我。你们几个小子还能把我怎么样?”说着抬起受伤的双手看了看,怒道:“你们打伤我,等着坐牢吧。”他满以为自己搬出楚王,肯定能把这三个小子吓的屁滚尿流,却没想到柳霏霏三人都是哈哈大笑。 刘爻正大怒,叫身边的人去报官。唱曲的小女孩一听要去报官,害怕官府把柳霏霏抓走,急的大哭,连忙催促柳霏霏等人离开。 柳霏霏心想这小女孩心地挺善良,害怕自己因为他被官府抓,都急哭了,柔声道:“小妹妹,你不用害怕,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我正想到衙门去喝喝茶,要不你也一起去喝茶?”小女孩见她说笑,不由得破涕为笑,随即又哭起来。 过不多久,只见几个衙役上了楼,喝道:“谁在此打架,扰乱治安?”刘爻正马上凑上去指着柳霏霏等人向衙役哭诉道:“官老爷,就是他们打我,你看我都被他们打坏了。”还抬起双手给衙役看。 那衙役在府衙当差多年,自然是识得刘爻正的。若是以往,肯定会向着刘爻正。此时见刘爻正所谓的打人者,竟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哪里还管得了其他,立即上前见礼道:“卑职参见殿下、柳大府、杨太医。” 三人微微一笑,道:“免礼。”柳霏霏道:“刘爻正光天化日强抢良家女子,有违大楚法纪,将他关入府衙大牢。”衙役领命。 刘爻正见自己叫来的衙役,居然要抓自己,不由得一脸懵,叫道:“他们打人,你不抓他们,怎么抓起我来了。”衙役一脸尴尬的道:“别说话了,走吧。柳大人是长沙府尹,就是你舅舅犯了事,她一样的可以抓。先跟我回去,改天让你舅舅支会一声,不就出来了。” 刘爻正还要再说,被衙役一把拉着走了。 小女孩喜道:“哥哥,原来你居然是个大官。谢谢你救了我。”说着跪下向柳霏霏磕头。柳霏霏连忙把他扶起来,微笑道:“不用谢我,今日正好被我碰上了,自然是要管的。”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佩,递给小女孩,说道:“小妹妹,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们赶快离开楚国。我身上也没带多少银两,这块玉佩能值几百两,拿去当了做盘缠。”小女孩不要,被柳霏霏紧紧按在她手心。小女孩眼圈一红,哭道:“哥哥,我还能见到你么?”柳霏霏笑道:“等你在长大些,我们就能见面了。” 长沙城很大,宰相的侄子被长沙府尹抓了,消息传得却很快,一个下午全城都传遍了。姚彦章知道刘爻正被抓,非常生气,一方面他知道自己这个侄子有多可恶,气他给自己找了太多的麻烦;另一方面又气柳霏霏,毕竟一殿为臣,明知是自己侄子还要关押。虽然气归气,人还是要救,一得到消息立即让管家带着两万两银子去府衙找柳霏霏,想让她放人。 柳霏霏等人将小女孩送出城外,这才回到府衙。进入内衙,昭若恤见周遭无人,说道:“霏儿,你为何要将那刘爻正抓起来。他的靠山是姚彦章和刘贵妃,这两人可不好惹。” 柳霏霏笑道:“怎么,你怕了?”昭若恤一脸不高兴的道:“我怕他们干嘛!”柳霏霏道:“你既然不怕,为何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昭若恤道:“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得罪他们。我们现在的敌人是益阳王,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他身上,我不想节外生枝。你要知道,姚彦章统领百官,刘贵妃后宫得宠,他们势力非常之大。若是这时候得罪他们,会多出许多麻烦。” 柳霏霏不置可否,说道:“说到底,你还是怕他们。”昭若恤一脸不高兴的道:“我这不是怕他们,我是想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柳霏霏道:“银铃,你说的不错,多一事确实不如少一事。可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去做。在我看来,益阳王根本不重要,他若有能力,早就已经夺位成功,不需要等到现今。我们现在主要的对手应该是姚彦章。” 昭若恤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柳霏霏。柳霏霏微笑道:“银铃,你不用这么惊讶的看着我,你也没有听错,我现在想的的确是怎么扳倒姚彦章。”昭若恤道:“霏儿,你是不是疯了?姚彦章地位之高,就是父王也得让他三分。更不用说他女儿是正宫王后,长子掌握御史台、次子掌握一万羽林军。你靠什么扳倒他?” 柳霏霏笑道:“银铃,你头脑还是挺清醒嘛。你既然知道姚彦章根基深固,难道就不怕么?”昭若恤奇道:“我有何怕?”柳霏霏道:“你虽是长子,却是庶出。王后之子虽然年幼,却是嫡子,更是姚彦章外孙!” 昭若恤头脑“轰”的一声,犹如被雷劈一般。楚王曾告诉他想要结束兄终弟及的规定,将来传位于他,所以他才努力想为父亲收回权力。以前楚王只有昭若恤一个儿子,只要把权力全部收回,只能传位于他。可是近几年,楚王又生了几个儿子,但是年龄都还小,昭若恤根本就没有往那方面想。此时柳霏霏一番话,就如利剑般穿透自己心脏,半天缓不过来。 柳霏霏继续说道:“眼下小王子还小,大王可能没有想法。十年后、二十年后呢?大王目前正值壮年,若非有意外,至少还能活二三十年。那时候小王子年龄也大了,姚彦章虽然已经不在,两个儿子却能控制朝政、军队。若是大王传位于嫡子,有姚王后和姚家兄弟庇护,你真能斗得过他们么?难道你想要和现在益阳王一样,走上夺位的路么?” 昭若恤脑中一片混乱。他知道柳霏霏说的都是事实,自古以来是嫡子继承王位。当初自己的爷爷就是因为益阳王不是嫡子,所以没有传位于他,致使他怀恨在心。若是以后父亲也因为自己不是嫡子,不传位于自己,那该如何? 柳霏霏又道:“益阳王心地狭隘,除了自己的利益,其他都不会在乎。若是我们对付姚彦章,他肯定会袖手旁观。但是姚彦章可不会那么蠢,他有可能趁我们对付益阳王弄的两败俱伤之际,扶持小王子上位。你跟姚彦章没有任何关系,小王子却是他亲外孙。你想一想,他可能放弃他的亲外孙来支持你么?” 昭若恤道:“霏儿,你说的没错,姚彦章肯定不会让我上位。可是他在朝中遍布门生故吏,要怎么才能扳倒他呢?何况他是父王的岳父,父王肯定不会让我动他。” 柳霏霏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昨日我进宫给奶奶请安,已经和她商量好了。奶奶是要支持你,而且害怕姚家势力过大,威胁到昭家的天下,定要除掉姚家。” 昭若恤听说袁氏支持自己,心中稍安,喜道:“有奶奶的支持,那就太好了。”柳霏霏道:“宫中有奶奶在,你大可放心。军中有我,你也可放心。只是朝中,我们势力还是太小,目前只有高郁一人,难度非常之大。所以我才将刘爻正抓回来,想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 昭若恤道:“不错。刘爻正是姚彦章的外甥,刘贵妃的亲哥哥,他肯定知道很多姚彦章的事情。若是从他口中得知一些姚彦章违法犯罪的事情,就可以弹劾他。” 柳霏霏摇摇头,说道:“单是违法犯罪还不行。以他在朝中的势力和大王的关系,一般的罪名可扳不倒他。”昭若恤皱眉道:“确实如此。就算他是杀人放火,最多也不过罚奉或是降职。”柳霏霏道:“要想扳倒他,只能一个办法:谋反!”昭若恤惊道:“那可是十恶不赦的死罪。”柳霏霏道:“若非如此,根本不可能将他们连根拔起。”昭若恤道:“可是他们万一没有谋反的罪证呢?”柳霏霏道:“他们没有,就给他们做一些!”昭若恤道:“你是说无中生有?”柳霏霏点点头。 此时有衙役来报,说是姚彦章的管家在衙门外,要见柳霏霏。柳霏霏道:“就说我没在,让功曹接见。”然后从侧门离开了府衙。柳霏霏、昭若恤、杨沅夕三人也各自回家。 第五十六章 不给面子 - 幻柳 - 豆咪 次日一早,柳霏霏刚用过早膳,管家就来禀报,说是姚彦章的管家在门外求见。柳霏霏无耐,昨日已经拒了一回,今日再拒,姚彦章的面子上过不去。现在还不能把姚彦章得罪了,只得在花厅接见。 姚管家见到柳霏霏,立即上前行礼,说道:“柳大人勿怪,小人昨日到府衙未见到大人,今日只有登门拜访,实在唐突,还请见谅。”姚管家身后跟着几个壮汉,抬着两个大箱子,放在大厅中间。姚管家继续道:“柳大人,我们相爷甚是喜欢大人,常说大人乃是青年才俊、国家栋梁。只是忙于国事,一直未有时间与大人亲近。今日特命小人带上薄礼,前来拜访,还请大人笑纳。”说着让大汉将箱子打开。 柳霏霏见箱子里面装的全都是白银,每个都是一百两,两大箱足足有两万两。柳霏霏心想:“姚彦章为了救他外甥,出手也太阔绰了。”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道:“承蒙大人抬爱,下官受之不起。”姚管家忙道:“大人言重了。满朝官员中,能入首相法眼的真没几人。柳大人年轻有为,我们大人是真心喜爱。些许薄礼,还请大人收下。” 柳霏霏脸上露出一点笑容,说道:“既然姚大人一番好意,本官若是拒绝,就显得太见外了。那本官就收下了。” 姚管家大喜,再次鞠躬行礼,道:“多谢大人。”顿了顿,小声道:“敢问大人,刘家公子……”说到这里便不说下去,抬头看着柳霏霏的反应。 柳霏霏依然坐着,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却不说话。姚管家不明白柳霏霏何意,想要继续询问,又怕惹得他不高兴。过了片刻,柳霏霏突然问道:“大人身居何职?品衔几何?”姚管家一怔,说道:“小人只是首相府中管家,并无官衔。” 柳霏霏长长的“哦”了一声,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大声道:“黎叔,送客!”管家黎叔应声而到。姚管家还想再说,却见柳霏霏只顾喝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姚管家叹了口气,带着他的人走了。 柳霏霏对管家道:“黎叔,将这两箱银子抬到库房,封上封条,任何人不得动。”管家答应了。 柳霏霏看着远去的姚管家,冷哼一声,心道:“我好歹也是朝廷四品官,封同中书门下三品平章事,位同宰相,你就派个管家来打发我?” 柳霏霏整理好衣冠,便到府衙办公。她只管发布任务和验收成果,事情该怎么做她不管,反正谁没做就惩罚谁,谁做好了就奖励谁。手下那批年轻官员,以往长期受到上司的挤压,有能力施展不出来。柳霏霏把权力都交给他们,她只要结果就行,这些官员倒做的挺有激情。 当天下午,柳霏霏正在检查手下官员的办事成果,只见宫中一个小太监过来传懿旨,说是刘贵妃要见柳霏霏,让她立刻进宫。柳霏霏心下明白,心想刘贵妃早晚得见,也没啥逃避的,便跟随小太监入宫。进宫没多久,正好碰到昭若恤。 昭若恤见到柳霏霏,喜道:“霏儿,你来的太好了。快跟我走,军中发生了一些事情,需要我们去处理。”小太监奉了刘贵妃的命令请柳霏霏入宫,若是没能把柳霏霏带到,交不了差是要受罚的,连忙道:“殿下,刘贵妃有事要见柳大人,你看是不是等见了再去。”昭若恤怒道:“不行,此时十万火急,必须立刻就去。你回去告诉刘贵妃,等我们把事情处理了再去见她。”说完直接拉着柳霏霏走了。 柳霏霏出了宫门,问道:“银铃,军中发生何事?我怎么没听说。”昭若恤笑道:“军中没发生事。”柳霏霏奇道:“那你为何说有事?”昭若恤道:“我听说刘贵妃宣你进宫,肯定是为了刘爻正的事。我想你现在还是不要接触她的好,毕竟压力太大就不好办事。所以我等在那里,见到你就将你截下来。” 柳霏霏笑道:“原来如此。也是,若是刘贵妃强迫我放了刘爻正,我真不一定能顶的下来。今天早上姚管家直接到我家来,下午刘贵妃就要见我。我想明天要么姚彦章的儿子来,要么就是他自己亲自来。”昭若恤道:“所以你现在压力很大。霏儿,如果承受不了就放弃吧。”柳霏霏道:“我要放弃很容易,一句抓错了就没事。你觉得该放弃么?” 昭若恤叹道:“我知道这些事情做了就没有回头路,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可是你现在压力这么大,我看着心疼。”柳霏霏笑道:“放心吧,我可以应付。我已经查到姚彦章的一些问题,只是这些问题还不足以扳倒他。”昭若恤道:“你要加快速度,姚彦章可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柳霏霏点点头。 二人骑马来到军营。柳霏霏自从当了长沙府尹之后,到军营的时间就少了。军营的事情基本就交给王龛和梁敏处理,右军之事多是交给梁镇。不过柳霏霏和昭若恤还是随时会来巡查,了解军队训练情况。 次日上午,柳霏霏正在府衙办公,衙役禀报说御史大夫姚琮远求见。楚国设御史大夫,为从三品。柳霏霏的长沙府尹,为正四品。按品级来说,姚琮远要比柳霏霏高一级,算是柳霏霏的上级,遂整理好衣冠后立刻出门相迎。 姚琮远是身着官服而来。昨日姚管家因没有品级,被柳霏霏逐客。回去之后应该给姚彦章说过,姚彦章也明白柳霏霏的意思,今日特意让自己儿子身着官服前来,是要先给足柳霏霏面子。 其实柳霏霏哪里是要这个面子,只不过单纯的戏耍一下姚彦章而已。此时见姚琮远过来,上前道:“姚大人前来,下官有失远迎,得罪得罪!” 姚琮远笑道:“柳大人客气。在下此来,不要打扰了大人才好。”柳霏霏道:“不会不会,下官本也无事。大人请内堂品茶。”姚琮远道:“叨扰大人了。” 二人来到内厅,衙役为二人奉茶。 柳霏霏明知姚琮远此行目的,却不挑明,只道:“姚大人今日屈尊下官府衙,下官荣幸之至。”姚琮远官职虽高,此行却是有求于柳霏霏,不能趾高气扬,还得低下身段,笑道:“柳大人言重了。大人小小年纪就已经建功立业,如今深得大王和殿下器重,前程不可限量。为兄若不早日与大人结交,他日大人功成名就,只怕就看不上我了。” 柳霏霏心下哂笑:“你年龄与我父相差无几,居然自称为兄,真是官场老手。姚彦章身经百战,如今虽然年老,仍有傲骨。这姚琮远却是典型滑头派。”心下虽然看不起姚琮远,面子上却不能过不去,道:“大人如此说,真是抬举下官了。令尊贵为我国首相,大人自己也是位高权重,下官还得靠大人提携才是。” 姚琮远哈哈一笑道:“柳大人不必过谦,为兄说的都是真心话。”接着两人又吹捧了对方一番。 姚琮远心想:“她明知我此番来意,却不说明,是要我先开口。我若是不开口,她断然没有先说的道理。也罢,先明言,看看她的态度如何。”心念至此,轻咳一声,低声说道:“柳大人,其实为兄此番是为一事前来。听说大人日前抓了一个叫刘爻正的人?” 柳霏霏道:“正是。这刘爻正真是可恶,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强抢良家女子。被本官阻止之后,竟然还敢狡辩。”突然凑近姚琮远,小声说道:“这厮竟然说令尊大人是他亲舅舅,刘贵妃是他亲妹妹。下官心想相爷一生刚直,从未做过祸国殃民之事,怎么可能有这么一个侄子,必是他信口开河。若是让他跑了,以后继续打着首相的名义招摇撞骗,岂不是玷污了首相的名声。所以下官将他抓起来,一来让乡亲们看看,本官定要将这些地痞恶霸全部收拾;二来也要好好审问,为首相正名。” 姚琮远尴尬一笑,心道:“这女子年纪虽小,却真不容易对付。他说了是刘爻正盗用父亲名声,抓起来本为父亲正名,使得我无法明确让他放人。但是若是这件事都办不好,要让父亲亲自出马,就显得我太没用了。”干笑一声,道:“多谢大人为家父着想,为兄感激不尽。只是我确实有个表弟叫刘爻正,是我姑姑的儿子。大人日前抓的,正是我那不成器的表弟。”说到这里,脸色绯红,声音也变小了,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柳霏霏假意大吃一惊,说道:“原来他说的是真的?他确是首相的侄子?可是刘贵妃怎么成他妹妹了,我记得王后是大人亲妹妹啊。” 姚琮远道:“刘贵妃真正是那个不成器的家伙的妹妹。他们的父亲姓刘,原是个普通人,母亲是家父小妹。其实我们家也是在穷山村,那些年家父常年在外征战,我姑姑嫁于同村刘家。后来家父发迹,就将他们接到城里。之后生了一儿一女,就是刘爻正和刘贵妃。后来大王娶了我妹妹,即位后便封为王后。有次家父寿宴,大王也来参加了,不知怎的就看到了我表妹,顿时被迷住。后来就纳入宫中,封为贵妃。” 第五十七章 月明盈亏 - 幻柳 - 豆咪 其实他们的关系柳霏霏早就知道,只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听姚琮远说了之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原来如此!想来是因为刘爻正出身寒微,后来虽生活无忧,却未认真学习,最后当不得官,只能混迹于市井之间。” 姚琮远叹息道:“确实如此。他们兄妹比我们小了好几岁,也没有一起学习。表妹还好,学了些琴棋书画,现在甚得大王宠幸。刘爻正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浪荡子,从小就喜欢混迹于赌坊、市野,到现在也一事无成。但是姑姑一直宠着他,家父也没法多管,只能任着他。” 柳霏霏道:“听大人语气,他估计没少给首相惹麻烦吧?”姚琮远苦笑道:“谁说不是!从小就会惹事。不过还好,这么多年倒没惹出什么大事。”柳霏霏道:“抢人可不是小事!”姚琮远道:“是。幸得遇到了大人,不然真惹出大事,我们都得受他牵连。柳大人,如今也没造成多大后果,你看是不是能让我把他带回去。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管教他,不让他在惹是生非。” 柳霏霏为难的道:“姚大人,按理说这不是多大的事,让你带回去也不是不可。可是当时的情况殿下都看在眼里,他非常生气,吩咐下官一定要严查。若是下官能决定,自然不会为难。如今是殿下吩咐,下官可不敢决定,还请大人见谅。” 姚琮远惊道:“怎么殿下也知道此事。”柳霏霏点头道:“当时下官与殿下一起在酒楼,整个过程他都看在眼里。”姚琮远心下有点着慌。若只是柳霏霏,他觉得再怎么难对付,搬出父亲应该就行。毕竟姚彦章是首相,楚国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而此事长沙王参与其中,那就不一样了。对付柳霏霏可以用官职压着,对付长沙王用什么压?难道用势力压,那不是要挑起矛盾。想了片刻,说道:“柳大人,你跟殿下比较亲近,就算你把刘爻正放走了,他也不会责怪你。” 柳霏霏摇摇头道:“那可不一定。殿下生气起来,样子恐怖极了,我可不敢得罪他。姚大人,要不这样。你先回去,刘爻正关他一两个月,待殿下忘了此事,下官再放他。” 姚琮远心想姚家与柳霏霏并无恩怨,自己登门拜访已经给足面子,他应该不至于与姚家为难,可能真是因为殿下的缘故不敢放人。只是若让刘爻正在牢里待一两个月,回去后姑姑还不得把自己骂的狗血喷头。只有硬着头皮求柳霏霏通融,柳霏霏却始终抬出昭若恤,说自己不敢善专。说了好久,最后两人达成共识,刘爻正关押十天。姚琮远宦海沉浮多年,知道是柳霏霏自己不想放人,但是他把殿下搬出来,自己也没太多办法,只有同意。不过他心里不放心,还让柳霏霏写了凭据。柳霏霏倒是爽快,真的就写了个凭据给他。姚琮远心想虽然没把人带走,带着字据回去也好交差。 柳霏霏待姚琮远走后,立即让人将柳默凡找来,对他说道:“如今只有十日,你必须在十日来查到刘爻正与姚家所有的犯罪证据,并让刘爻正画押。不然时间一过,只有放了他,再要找抓他就难了。” 柳默凡道:“我一定尽力。这两日我已经查到刘爻正开赌坊、造私钱,开青楼、逼良为娼,强占土地等罪证,他在城外有座庄园,就是强占当地农户土地修建的,还闹出过人命。” 柳霏霏恨恨的道:“这人果然可恶,不是一般的地痞恶霸,我绝不会让他再出来。只是他有命案是他的事,与姚彦章无关。你现在需要找到与姚彦章有关的罪证,而且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否则根本扳不倒他。” 柳默凡道:“从目前的证据来看,只有造私钱这项比较重,而且跟他就有关系。”柳霏霏摇头道:“不行。若是别人造私钱,必然是死罪。但是对于姚彦章,最多就是扣他一年俸禄。你要查查他有没有大不敬、谋大逆之类的罪证,只有这些才能搬到他。” 柳默凡道:“好,我这就去。” 柳霏霏待柳默凡离开后,到府衙大牢找到薛灵均。府衙的大牢本是由专门的衙役负责看守,柳霏霏害怕他们不尽责,就让薛灵均在军队中挑了几十个身手矫健的过来帮忙看守。 柳霏霏在大牢周围巡视了一圈,见防卫做的非常好,对薛灵均道:“薛大哥,这段时间就辛苦你和兄弟们了。等这段事情结束后,我请你们喝酒。”薛灵均笑道:“喝不喝酒倒无所谓,你让我们来,那是信任我们,这比喝啥酒都高兴。”柳霏霏嘻嘻一笑,说道:“薛大哥,你这么会说话,让你当个什长真是屈才。”薛灵均不好意思的道:“那不是犯错了嘛。” 柳霏霏白了他一眼,道:“你还知道你犯错了。你要是不犯那个错误,现在至少也是六品校尉,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听军令。”薛灵均一副嬉皮笑脸无所谓的样子,说道:“不敢了,不敢了。” 柳霏霏不再跟他说笑,正色道:“你把刘爻正单独关在一个房间,命几人寸步不离的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入大牢。送饭的也只能到大门口,然后由我们的人送进入。这段时间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不能让他出意外。” 薛灵均有些不解,问道:“这么大阵仗,多大来头?” 柳霏霏长叹一声,说道:“你知道朝廷中有多人想姚彦章死吗?你知道朝廷中有多少人想我死吗?我在想扳倒姚彦章,你以为姚彦章不想扳倒我么?” 薛灵均道:“你是担心有人要杀刘爻正?”柳霏霏点头道:“刘爻正死在府衙大牢,不管是谁干的,姚彦章和刘贵妃都会算在我头上。到时候姚彦章、刘贵妃和王后一起对付我,大王就是想保都保不了。”薛灵均见柳霏霏说的严重,忙道:“霏儿,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好关。”柳霏霏嫣然一笑,道:“多谢薛大哥,我知道你会做的很好。其他人都还好,最怕姚彦章动手,所以即使他们家里人也不准入内。” 薛灵均奇道:“你说姚彦章会杀害自己亲侄子?嗯,确实有可能。他这个侄子给他惹了不少事,他肯定会非常头痛。正好借这个机会除掉,然后推到你头上。这样既除掉了一个隐患,又打击了自己的政敌,一箭双雕。” 柳霏霏笑道:“薛大哥,还是你聪明,一说就懂。姚彦章若真是这样的人,那就非常难防。” 此后几日,未再发生什么大的事情。柳霏霏每天除了处理府衙内的事情,还要随时到军营巡视。不过还好两边都有比较得力的助手,倒也不用什么事都由自己亲自动手。 这天晚间,柳霏霏闲来无事,在闺房中练习书法。只见纤纤急匆匆的跑上来,说道:“姐姐,方才宫里传出消息,刘贵妃被打入冷宫了。”柳霏霏心头一惊,手上一抖,字就不成型了。柳霏霏默然,过了片刻才道:“怎么回事?” 纤纤小声道:“听说是刘贵妃和一个教书的博士媾和,被大王抓了个正着。”柳霏霏奇道:“刘贵妃深居宫中,怎么会与一个博士媾和?”纤纤摇头道:“这个就不清楚。据说是国子监的,是刘贵妃孩子的老师。今日午后,大王想去刘贵妃宫中午休,不料进去后只见两人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还搂在一起。大王愤怒不已,当时就将博士赐死,还要将刘贵妃赐死。刘贵妃求了好久的情,大王才免去一死,将其打入冷宫。” 柳霏霏长长叹息一声,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月光,不禁有一丝寒意。纤纤急忙拿出意见披风,给他披在身上。柳霏霏指着月亮说道:“纤纤,你看月亮多漂亮。刘贵妃就像这月亮,此时看着很美,天一亮就没有了。”纤纤不解其意,问道:“姐姐,你说的何意?”柳霏霏叹道:“也许刘贵妃活不过明天天亮了。” 纤纤奇道:“大王不是已经免她一死了么?”柳霏霏道:“大王或许还恋着旧情,不忍杀她。可是想她死的人不会再给她活着的机会。”纤纤摇摇头,表示不懂。 柳霏霏不再理她,只是看着外面的月亮。她知道刘贵妃被打入冷宫,是太王太后的计谋。一个国子监的博士,怎么到了刘贵妃的寝宫?若是博士真与刘贵妃通奸,怎么可能在成事之后不立即离开,还要赤身裸体的搂在一起,等着被人捉奸在床么?怎么就这么巧,大王正好此时临幸刘贵妃?就算楚王宠幸刘贵妃,随时想着到刘贵妃寝宫。可是到之前应该会有人通报,好让妃子做好准备迎接圣驾。而这次不但没人通报,就是刘贵妃本宫的侍女也没有提前禀报主人,事情发展的太过怪异。这其中的事情,只要稍微一推敲,便会发现漏洞百出。但是楚王已经亲眼看见自己的妃子赤裸身体被别的男人抱过,身子已经不干净,不可能再宠幸她。即便如此,还是没有死人来的干净,所以袁氏还是不会放过刘贵妃。 第五十八章 争权夺利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叹了口气,心中想着每次见到袁氏,她都是很慈祥的跟自己说话,没想到却如此的残忍,不禁打了个寒战。刘贵妃不到二十岁就跟了楚王,满打满算不过十年。这十年中虽然很得宠,却并没有恃宠而骄,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是就因为嫁到帝王家,成为权力争夺的牺牲品,柳霏霏心中不禁有些心疼刘贵妃,也有些心疼自己。 柳霏霏害怕袁氏赐死刘贵妃,会引起姚彦章的恐慌,毕竟姚琮方手里掌握着一万羽林军,那可是整个楚国最精锐的军队。先是将自己的侄子抓起来不放,紧接着就弄死自己的侄女。不要说久经官场的老手,就是普通人也知道有人要对付自己。若是姚彦章一时愤怒,想要发动政变,那就麻烦。 想到此处,柳霏霏立刻进宫,想要阻止袁氏。然而她还是晚了一步,袁氏已经让人赐死了刘贵妃。事到如今,只能让昭若恤调集其他英武、神武两军,加强王宫及长沙城的守卫,防止羽林军造反。 柳霏霏回到家,一夜未眠,心里一直想着姚彦章会不会孤注一掷造反。然而一夜无事,姚家并无过激反应。只是刘家听说女儿被赐死,都很伤心,却无法大张旗鼓的办丧事。 柳霏霏见一夜无事,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来。其实毕竟是她太年轻,把姚彦章想的太简单。对于姚彦章这种不到二十岁就开始打仗,之后数十年做官的人来说,一般的事惹不到他。虽然从两件事情来看,他知道有人要对付他,却不会傻到贸然发动政变,必然会暗地里反击。 柳霏霏知道姚彦章一定会反击,若是让他抓住机会,可能死的就是自己,必须要抓紧时间才行。虽然楚王因一时之气将刘贵妃打入冷宫,却并不想让他死。之后仔细想想,肯定会知道其中的破绽。而袁氏急于清除刘贵妃,会让楚王很生气。即使楚王因为袁氏是自己母亲,不好说什么,却可能倒向姚彦章一方。 柳霏霏已经从柳默凡哪里得到一些扳倒姚彦章的证据,却还不够充分,需要继续搜查。而要扳倒姚彦章,首先要除掉姚琮方和他手下的羽林军。接下来几天,柳霏霏除了注意姚家人的动向,还在想着如何才能除掉姚琮方。 事也凑巧,正当柳霏霏无计可施时,羽林军中发生了一件事。数月前,左羽林军步兵都指挥使的老母亲过世,作为儿子应当守孝三年。这个都指挥使平时大鱼大肉、寻花问柳惯了,哪里闲的下来。有一日实在忍不了,便和小妾一番云雨。 守孝期间发生这种事情,那是犯大忌、对死者的大不敬。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已仁孝治国,楚国也不例外。这事很快就传到了左羽林军王副都指挥使耳中,让他兴奋不已。 王副都指挥使年龄大、从军时间长,都指挥使曾经还是他的下属。在他心中都指挥使的位置应该是他的,却被姚琮方无视,让他很是郁闷。这次正好有了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于是他越过姚琮方,直接写了奏折弹劾都指挥使。 这一弹劾,都指挥使就被免了职。王副都指挥使觉得只要都指挥使免职,自己就能胜任都指挥使。姚琮方得知此事后,气的七窍生烟,直接在军营里当着很多人的面训斥了王副都指挥使一番,还抽了他几鞭。 本来此时并不大,训斥一番过了也就过去了。令人没想到的是,王副都指挥使回到家后,与夫人抱怨了一通就睡觉。第二日夫人却发现他死了,尸体早已僵硬。夫人一番哭喊之后,将姚琮方告到了长沙府衙。 原来王副都指挥使一直对姚琮方不满意,早就在收集他违法犯罪的证据。刘家两兄妹的事情王副都指挥使看在眼里,知道朝廷要对他们动手,多次对王夫人提起过,所以王夫人才敢把姚琮方告到府衙。 柳霏霏一听大喜,心想还有这好事,立即带人到军营请姚琮方。姚琮方是个直性子,因为前两次的事情很讨厌柳霏霏,见了面也不见礼。 柳霏霏知道姚琮方不喜欢自己,也不生气,微笑道:“姚将军不喜欢本官,那也是没法子。今日本官不请自来,是想请将军到府衙一趟,有些事想请将军解答一二。” 姚琮方“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有何事,就在这里说,本将军没时间跟你玩。” 柳霏霏还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说道:“姚将军,此事只怕你必须跑一趟。你的下属王副都指挥使昨日被你打了几鞭,今日发现死于家中,现王氏将你告上官府,还请大人随本官回去解释一番。” 姚琮方听王副都指挥使死了,先是一惊,过了片刻道:“我只是打了他几鞭,怎么可能打死。他的死必是其他原因,与本将军无关。” 柳霏霏道:“本官也略学过几天武艺,知道一个练武之人是不会被几皮鞭抽死,所以本官相信他的死与你无关。但是王氏一口咬定是你杀死他丈夫,本官只得请将军回府,还请将军配合。”说完向姚琮方行了个礼。 姚琮方见柳霏霏相信无自己无关,心下对他的恨意倒是少了几分。又见她颇得礼仪,自己若是再固执,倒有些说不过去,说道:“本将军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跟你去就是。”然后想下属吩咐了几句,带着两个护卫,跟随柳霏霏到了府衙。 府衙的侧院有专门的停尸间,仵作验尸也在此处。此时衙役已经将王副都指挥使的尸体抬了过来,仵作已经验尸完毕。见柳霏霏回来,禀报道:“启禀大人,小人已经验过了。死者面部和胸部有七处伤痕,似是被鞭子所伤。” 柳霏霏转头看了眼姚琮方,以说笑的口吻说道:“姚将军,你也真够狠的,打身上也就算了,居然直接抽人脸。难道你不知道一个人的脸有多重要么?” 姚琮方“哼”了一声,道:“军人风吹日晒,哪里在乎脸长得啥样。”柳霏霏耸耸肩,不置可否。 仵作继续道:“头颅无外伤、胸部无外伤畸形、四肢无骨折,只有腹部有些青紫。小人用银针刺了一下,发现腹部有血,可能是失血过多而死。” 姚琮方道:“既然是失血而死,与本将军无关,我走了。”柳霏霏拦在姚琮方面前,说道:“将军且慢,还是向王氏说明了再走不迟。”姚琮方冷哼一声,大声道:“我偏要走,你奈我何!”伸手去推柳霏霏。 姚琮方长的人高马大,柳霏霏比他矮了一个头,他一掌推来,柳霏霏却不动。姚琮方见他是个女子,只想轻轻把他推开,所以并未用力。哪知刚碰到柳霏霏肩头,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震了回去,退后了两三步。 姚琮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柳霏霏,仿佛刚才发生了让他不敢相信的事。柳霏霏淡淡的道:“姚将军还是先留下来的好。王将军虽然死于失血过多,却不知道为何会失血过多。将军且先留下,将事情调查清楚再走。” 姚琮方怒道:“本将军想走就走,看你怎么留我。”说着右手一掌拍向柳霏霏面门。柳霏霏仍然站着不动,眼看姚琮方就要拍到,突然用左手去扣他脉门。脉门若是被抓住,即使再强劲的内力也使不出来。姚琮方立刻将右手回抽,同时左手化掌为刀,斩向柳霏霏手臂。 柳霏霏把手收回,姚琮方这一掌就劈了空。他立即将右手化掌为爪,以拇指和食指成弓形,抓向柳霏霏咽喉。柳霏霏还是不动,依然用左手去扣姚琮方脉门。只是这一次动作快了许多,姚琮方还未碰到柳霏霏,已经被他扣住了脉门。姚琮方大惊,立马催动内力,想要弹开柳霏霏的手。 柳霏霏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扣住脉门的手几乎脱手。他感觉姚琮方的内力虽然来得刚猛,却后劲不足。遂将手轻微一松,然后用力的按下去。就这一下,姚琮方只感全身无力,似要摔倒。 柳霏霏只按一下,立刻将手松开。他手一松,姚琮方顿时觉得身体轻松,全身力量又回来了。这几个动作兔起鹘落,速度极快,只在眨眼之间便结束。就在这片刻之间,姚琮方知道眼前这个姑娘武功远胜于自己。 柳霏霏和姚琮方动手之时,姚琮方的两个护卫看到主人动手,准备上前助战。刚迈出半步,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人影,将二人推出两丈远。二人落地后立刻起来,发现自己并未受伤,再看是谁动手时,已经完全找不到人影。 第五十九章 暗造私钱 - 幻柳 - 豆咪 姚琮方正好面对着两个护卫,这一切他也看在眼里。自己眼前这个姑娘自己都打不过,更何况还有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手,看来无论如何是走不了的。不过姚琮方自小从军,在战场上即使不敌,也不能认输。他自来就有这股豪气,不管怎样就是不服输,对柳霏霏道:“柳大人,我不是你对手,打是打不过你。不过你想要我留下,也是不能。得罪了!”说完右臂抡起来想柳霏霏砸去,用的是长拳。 长拳是外家拳法,讲究大开大合,以攻代守。姚琮方右臂向柳霏霏打去,左臂呈半圆,护在胸口,这招是为长拳中的劈拳。柳霏霏不疾不徐,待到姚琮方拳臂下落时,只是举起左臂格挡。 柳霏霏虽然年龄小,体型娇小瘦弱。却自小跟随义父学习内家武功,内力已经相当深厚。眼见姚琮方武功不如自己,又不想让对方太过难堪,便只守不攻。饶是如此,姚琮方一拳砸在柳霏霏手臂上,自己手臂却是一阵剧痛。 姚琮方心中燃起了不服输的傲气,即使疼痛也不出声,只是一招招不停的进攻。柳霏霏本想让姚琮方知难而退,自己认输。可是没想到姚琮方发起狠来就想发了疯的野牛,只进不退。长拳虽然攻势猛,却因攻强于守,导致防守减弱,中路空虚。在一交上手时柳霏霏就发现,只是他一直想让姚琮方自己认输,所以并未主动出手攻击。 此时见姚琮方不但不认输,还像个疯子一样进攻。自己虽不至于吃亏,却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只有先将他击败。待到三十多招后,柳霏霏突然出手将姚琮方双臂挡开,右手食指、中指合在一起,快速点中他的膻中穴。 膻中穴乃人体气会,宗气汇聚之地。此穴被击中,会内气漫散、心慌意乱,甚至神志不清。柳霏霏控制力度刚刚好,姚琮方一被点中后,立即胸闷气紧、全身无力,瘫软在地。 柳霏霏命衙役给姚琮方带上枷锁,押入牢房收监。 柳霏霏害怕姚琮方手中有兵权,可能被逼作乱。如今已将其收监,已无后顾之忧。左羽林军都指挥使被免职、副都指挥使身死,没有了主将,完全构不成威胁。昭若恤亲自到军营中安抚,顺势还收回了兵权。右羽林军都指挥使与王龛是好友,柳霏霏早就令王龛与其接触,也并未引起骚乱。 姚彦章数十年屹立官场不倒,多少人想要弹劾他都不能如愿,自然有过人之处。柳霏霏虽然找到了扳倒他的证据,心中仍不免有些忐忑。柳霏霏已命人严密监视姚彦章一家人动向,对他的事情想要了如指掌,否侧很容易被其反杀。 次日便是大朝之际,柳霏霏准备在次日上朝之时彻底扳倒姚彦章。楚国规定上朝分大朝和小朝。小朝五日一次,只是各部主要官员参与,多为从四品以上官员。大朝则是京城中七品以上官员全部参与,包括象征荣誉却无实权的一品官员。 翌日早朝,百官入殿,山呼万岁毕。楚王昭希惶坐于龙椅之上,身着龙袍,头戴七龙金冠,说声“免礼!”百官方才起身。太监高呼: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柳霏霏立即出班奏道:“臣有事启奏:臣要弹劾羽林军统帅姚琮方谎报人数,贪污军饷。左右羽林军人数应该是一万人,每人一年的饷银应是十两。现羽林军每军不过三千五百人左右,两军一起不到七千。而姚琮方每年依然上报一万个名额,每年贪污大约有四万两。” 姚琮方是姚彦章的次子,柳霏霏敢居然敢当着姚彦章的面弹劾姚琮方,都很是好奇,一齐朝她看去。却见她神情自若,头颈微抬,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势。有些人佩服她胆子大,有些人不免也为她担心。再看姚彦章,见他面无表情,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柳霏霏和昭若恤见他如此之时还能镇定自若,不禁暗暗佩服。 楚王眉头一皱,沉声道:“你可有证据?”姚彦章是他老丈人,自己的位置要靠姚家人来稳固。虽然他对姚家如今在朝中的势力也有些担心,却并不想现在动他们。 柳霏霏朗声道:“臣敢弹劾他,自然有证据。羽林军自有花名册,上书人员一万。而据其士兵所言,军中各都各营均无满员者。只要拿着花名册,与士兵核对,自然明白。” 楚王道:“如此多费周章,实在无益。”他有心偏袒姚琮方,吃空饷自来有之,也不是什么大事,楚王并未放在心上。 柳霏霏自然明白楚王的意思,大声道:“吃空饷原不是什么大不了之事,军中皆有吃空饷之实。若只是这一件事,臣自然不至于当庭弹劾。羽林军缺三千人,每年饷银、粮草、衣物等,一切算计下来,差不多有十万两银。姚琮方拿着这些贪污的钱,却开起赌坊造私钱。” 楚王心头一惊!历朝历代均有民间造私钱之人,这并不鲜见。但不管何朝何代,对造私钱均有严厉的律法惩戒。只要数额稍微一大,就可能处以死刑。所以听到姚琮方造私钱时,心中不免吃惊。 楚王尚未说话,姚琮远却忍不住怒道:“你血口喷人!我们姚家一直奉公守法,绝不会做这种违法之事。你肆意污蔑朝廷命官,意欲何为?”柳霏霏微微一笑,道:“是不是污蔑待下官拿出证据自然明白。姚大人急于为下官织造罪名,莫不是与造私钱也有关联?”姚琮远脸上一红,怒道:“好,那你把证据拿出来。若是拿不出证据,本官必会奏请大王,判你死罪。” 柳霏霏依然不疾不徐的道:“不着急,下官会满足大人的心愿。”转头对楚王道:“大王,数日前长沙府抓到了一名地痞恶霸。此人名叫刘爻正,大王应该听说过。”刘爻正是刘贵妃的兄长,朝中很多人都知道,均想:长沙府居然敢抓大王的大舅子,胆子是真不小。 楚王看了眼柳霏霏,却见她也正看着自己。此时楚王心里明白,有人真的要对付姚家。先是抓了刘爻正,接着后除掉刘贵妃,然后弹劾姚琮方,这一切都是柳霏霏在操作。然而令楚王不明白的是,他们为什么要对付姚家。 柳霏霏见楚王不说话,继续道:“这个刘爻正是个十足的地痞恶霸,仗着有后台,平时横行无忌,开了多家赌坊、青楼。他们在赌坊制造私钱,然后将这些私钱付于赌徒,流通于市面。这些赌坊虽然都是以刘爻正的名义所开,收入却不是他一人所得。臣这里有刘爻正名下三家最大赌坊的账本,以及制造私钱的罪状。”说着从怀里拿出几本书册,双手捧着交给太监环伦。 环伦接过,交给楚王。楚王翻开看着,越看脸色越沉。账本上记录了私钱所有的账目、如何通过赌坊洗钱、洗钱后的收入流到何处均有记录。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进入了姚氏兄弟的手中。 柳霏霏继续说道:“刘爻正不学无术,小心眼却很多。他帮着姚家造私钱,自己却只能分得小部分,心里很不痛快。他也怕哪天出事,自己难逃惩罚,遂将所有的全部记录起来。若是真的出了事,有这些账本在,姚家不得不帮他。” 楚王叹息一声,问姚琮远道:“姚爱卿,这上面记录的赌坊收入很大一部分到了你和姚琮方的手中,你如何解释?” 姚琮远慌忙跪下,道:“大王明鉴。刘爻正是臣之表兄弟,自幼不学无术。臣想他不能玩混一辈子,遂和臣弟琮方一商量,一人出些钱,让他做些生意,挣了钱就与我们分些。臣实不知他开的事赌坊,更不知他造私钱。这么大的事,就是给臣是个脑袋也不敢做。” 楚王本就不想整治他们,见他如此说,正好借坡下驴,道:“你真不知造私钱之事?”姚琮远磕头道:“臣实不知。”楚王道:“你起来罢。想必是刘爻正瞒着你们私自制造。” 柳霏霏见楚王之意是不再追究姚氏兄弟造私钱之罪,连忙道:“刘爻正开赌坊已经十多年,整个楚国各州府都有他的店,姚大人难道真的不知情?恐怕是故作不知吧?” 楚王眉头紧皱,心下很是不爽。他本欲放过姚琮远,不再追究,却不想柳霏霏紧咬不放,他又不能直接袒护,毕竟造私钱本就是重罪。若是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袒护姚琮远,那么以后大家都造私钱,完事后说不知情,那便完全乱了。 柳霏霏不待姚琮远说话,又说道:“想来也是,做贼的谁会说自己是贼?不过姚大人有没有参与造私钱,下官说了不算。造私钱的师傅尚在赌坊内,只要将他带来认认脸就行。” 姚琮远冷哼道:“谁知道是不是被你收买了,故意来指认本官。你既然要弹劾我,肯定是做了十足的准备,就算没有的事也可以伪造出来。只怕你找来的人,未必就真是赌坊的造钱师傅。” 柳霏霏道:“姚大人这么说,也是很有道理。即使我们所有人都看见你造私钱了,你只要不承认,都把你没法。既然你不承认造私钱与你无关,那么可愿意让我们搜查贵府。”姚琮远道:“有何不敢!” 第六十章 求旨建陵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似笑非笑的道:“姚大夫如此笃定,倒叫本官疑惑了。弹劾无故弹劾朝廷命官,可是要反坐的。姚大夫的表现,让本官觉得太过冒失。万一证据不足,还真不好向大王交代。” 姚琮远怒道:“哼,证据不足,就是诬陷。当着满朝文武百官,你要是没有证据,就是大王都救不了你。” 柳霏霏很认同的点了点头,道:“大夫说的不错,是该证据确凿才是。现在来看,本官还确实没有足够的证据。” 姚琮远一听,乐了。没证据还敢在大朝上弹劾,胆子真不小。之前看着气势汹汹,原来只是动动嘴皮子,那还怕你干什么。 昭希惶和昭若恤也是紧皱眉头。 昭希惶不希望姚彦章倒台,他需要姚彦章的支撑。但是也不希望柳霏霏获罪,他同样需要柳霏霏。然而事情闹到如此局面,总有一个要惩戒,不然无法向群臣交代。 昭若恤更是心惊,暗道霏儿怎的如此糊涂?没有证据就敢直接弹劾,这是不要命了么?不过转念一想,柳霏霏绝不会无的放矢,这么说肯定是有原因。 至于其他人,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不管哪一方失败,跟他们都没关系。当然,除了姚系。姚彦章若是获罪,他们也逃脱不了。听到柳霏霏自认证据不足,立刻齐齐攻击。 柳霏霏也不在意,就笑盈盈的看着他们质问。那些人说了许久,见柳霏霏依然风轻云淡,才知情况有异,识趣的闭上嘴。 柳霏霏见众人不说了,才慢条斯理的道:“若是本官所知不差,姚大夫好像有个姓侯的妾室,其父是化县县令。” 姚琮远心里一惊,面上不显,淡淡的道:“是又如何?本官难道不能纳县令之女为妾?” 柳霏霏笑道:“自是可以。只是下官不解,侯家女入你姚门时,其父是化县县令。如今已过十年,为何还是化县县令?依着你姚家的势力,要提拔他为一州刺史轻而易举。就算他只有百里之才,以朝廷的规矩,一任县令三年,最多连任一次,也就是六年。可是十年了,官职居然没有变动,真的让人很不解。” 这事昭希惶自然不知道,身为国君,不可能关注一个县令。可是朝廷的规矩他知道,一个官员最多在一个地方任职六年。这个姓侯的县令却能任十年,若是没有姚家的首肯,吏部应该早就将其调走了。 姚琮远淡淡的道:“这是吏部考核的事情,本官如何知道?或许是民心所向之故。” 虽然官员三年一考核,政绩好的上调,政绩不好的平调或下调。但是也有特殊情况,比如一个官员在某地政绩太好,当地的百姓不想他走,就会联名上书朝廷,请求将官员留下。可是这事必须有国君和宰相商议之后,由朝廷下令才行。很显然,侯姓县令连任没有通过这个程序。所以姚琮远这个解释,根本立不住。 柳霏霏道:“令岳如何十年未动,本官不想知道,想来大王和众位同僚也没兴趣。不过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却有良田千亩,庄园数座。到底是如何得来,本官倒是很感兴趣。” 官员私置田产,原是很常见的事,凡是当官的都有,姚琮远也不在意,道:“这些本官不知。大府说是有兴,自可去问他。” 柳霏霏笑道:“本官的确想问问,他是如何拿着一年不过百两的俸禄,却置办了数万银两的田产。所以,我让人把他们带来了。” 姚琮远一惊,脸色大变。 柳霏霏冷冷笑道:“令岳到了京城,大夫是否要见一面?” 姚琮远道:“这是家事,不牢大府关心。”语气明显改变,眼神中有些闪烁。 柳霏霏不再理他,对昭希惶道:“大王,这位侯县令是私钱案的重要证人,臣请大王恩准他入朝作证。” 昭希惶很想保姚琮远,只有保住他,才不会牵扯到姚彦章。所有人都很清楚,柳霏霏针对的不是姚琮远,而是姚彦章。所以昭希惶听说后,并没有急于表态,而是看向姚彦章。 姚彦章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此刻也是半闭着眼,好像此事与他无关。 想来也是,他是任职首相快十年,朝中根基稳固。一个小小的私钱案,怎么可能动的了他。 昭若恤见父王不说话,知道此刻必须自己出面,不如柳霏霏很难撑下去,道:“请父王准许!” 昭希惕只怕事情闹的不够大,也立刻站出来附和。这一来,许多大臣也附和,昭希惶抵不过压力,最终同意。 过不多时,侍卫带着两人进来,一个五十多岁,一个二十出头,进来后向昭希惶跪拜行礼。 昭希惶免了礼,问道:“有人举报你们造私钱,可有此事?”他要保姚琮远,就要先声夺人。只要侯县令坚持不说,谁也没办法。 年龄较大的忙道:“回大王,臣冤枉,臣不敢犯这杀头大罪。” 昭希惶对柳霏霏道:“柳卿,侯卿说他没做过,想来他也不敢欺骗寡人,其中多半是有误会。” 柳霏霏早知昭希惶会这么说,道:“大王,臣不曾说过侯县造私钱。” 昭希惶一怔,好像她确实不曾说过,只怪自己太心急为姚琮远开罪了。 柳霏霏继续道:“臣带他们来,是因为他们十年间强占民田千亩,害死无辜百姓一百七十二人。这般罪恶,不杀之难以平民愤。” 昭希惶等人又是一怔,不是在说私钱案么?怎么扯到别的事上了。 侯县令连忙跪下,磕头哭道:“臣冤枉,臣自入仕,兢兢业业,一日不敢忘记职责。这些年虽然鲜有政绩,却不敢做此天理不容之事。” 到底是混迹官场多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时候能保他们的,只有姚家。只要姚家不倒,他们就不会有事。 可是年轻的那人,却没有这么多心思。平时在乡里横行霸道,见到最大的官就是他父亲县令,哪里见过这么大阵势,心下先虚了,忙道:“不管我们父子的事,都是姚家让我们干的。” 这一说,就等于承认了柳霏霏所说的罪名,还勾出姚家。 侯县令大怒,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怒斥他多嘴。他哪里知道,儿子早被人吓破了胆,就连上了堂说什么,都是有人提前教好了的。 年轻人也不管老子训斥,继续道:“求大王开恩,真的和小人没关系,全都是姚家人干的。” 姚彦章眉头一皱,终于睁开了眼睛,瞪着那年轻人。 柳霏霏道:“放心,大王明辨是非,只要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大王自会留你性命。” 年轻人忙道:“我说……”侯县令怒斥:“闭嘴!”年轻人不理他,继续道:“民田是姚琮远占的,他说死了人也不怕,家父才敢那么大胆。私钱是他让我们造的,人也是他安排的。小人还知道,姚彦章要谋反……” 话一出,所有人都明白了。前面都是小打小闹,谋反才是正题。整个朝廷顿时哄闹起来,都窃窃私语、相互议论。楚王也是大吃一惊,姚彦章更是惊恐,怒喝道:“闭嘴,谁让你污蔑老夫?” 年轻人不答,只是不停的磕头,哭道:“请大王开恩,小人知道的全说了,求大王不要杀我……” 姚彦章几步踏上去,抓住年轻人衣口,喝道:“说,谁的主使?” 年轻人显然被吓倒了,只是哭泣。 柳霏霏冷冷的道:“姚相爷,不用为难一个下人,让本官来告诉你吧。” 姚彦章放开手,怒瞪着柳霏霏道:“柳大人,你必须给本相一个交代,莫要凭空污蔑本官。” 柳霏霏冷笑道:“是否污蔑,相爷心里自然清楚。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就说清楚为好。不然大王和众位同僚还真以为是本官污蔑你。” 姚彦章怒道:“本官自追随先王建立楚国,一直肝脑涂地。今日你就是说破了天,也无法改变我为大楚立下的功绩。” 柳霏霏不去理他生气,反问道:“姚大人今年尚不到七十吧?”姚彦章一怔,不明白柳霏霏为何突然问自己年龄,只是哼了一声,并不回答。柳霏霏笑道:“姚大人今年不到七十,那么八年前应该刚满六十。一个刚满六十的人,需要那么着急的为自己建造陵墓么?” 姚彦章大惊,脸色突然变的很难看,道:“你,你……什么意思?”柳霏霏道:“当年姚大人要建造陵墓,这件大事可是震惊了朝野。据说当年是大王亲自下的旨意为你修建,这可是从来没有过得事。” 楚王点头道:“确实如此。当年姚爱卿说看中了一块地,想用来修建陵墓,向寡人请旨。寡人派人去看了,确是快风水宝地,就同意他的请求。” 柳霏霏道:“如此说来,姚大人还犯有欺君之罪。”楚王不解,问道:“柳卿何意?”柳霏霏道:“回大王,姚大人所请求的那块地确是风水宝地,若是姚大人就在那里建陵,倒也是极好。然而姚大人之意,却并不是大王所见到的那块地。” 楚王奇道:“不对。寡人命人看过,确实是那里。前些年陵墓建成,姚爱卿告知寡人,寡人还专程派人去了解过,就是在当初的地方。” 第六十一章 皆为棋子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笑道:“大王,这正是姚大人的高明之处,来了一出偷梁换柱。他的陵墓依山而建,本也是极好的地方。而在山的另一侧,还有个更好风水之地,正是龙脉所在。姚大人想把自己的陵墓建在那里,却又害怕大王惩罚,自古龙脉只能建帝王陵寝。于是姚大人想出了这招偷梁换柱,将自己的陵墓选在了与龙脉对应的山的背侧,这里离龙脉尚有十几里,又有高山阻隔,一般人发现不了。他大张旗鼓的建陵,又耗时数年,不是因为他的陵墓有多豪华,而是要在陵内建一条密道。”说到这里,转头问姚彦章道:“姚大人,下官说的对么?” 姚彦章道:“本相不知你在说什么。”语气明显有些不正常。 柳霏霏接着道:“姚大人不知下官说什么,那么下官就再说清楚些,好教大人明白。姚大人修了一座规模很大的陵墓,以大人首相身份,只要不比帝王陵寝豪华就行。然而大人的陵墓虽然很大,却并不深,进入山内最多不过一里左右。陵墓四周都是壁画,就如传说中的敦煌壁画一般。当时我还很奇怪,我得到的消息是姚大人想要占据龙脉。可是这里据龙脉尚有十余里,墓室里面有没有通道继续向内,莫不是我的消息有误?正在我们疑惑不已,想要放弃之时,我注意到主墓室的棺椁。这个棺椁比普通棺椁大了许多,我想就算是姚大人喜欢大一点的棺椁,也不至于大出那么多。于是命人打开棺盖,却并无异常。我正想离开,手下有个曾经做过几天石匠的衙役,发现棺椁下面的石板可以移动。我令人将石板移开,下面还有层石板,石板上有个拉环。顺着拉环把石板王侧边拉开,下面出现了一条暗道,一条长十余里的暗道。暗道的尽头,中间摆着一只棺椁,正是龙脉的位置。姚大人,这个你作何解释?” 姚彦章长长叹息一声,伏跪在地,道:“大王,臣有负圣恩,做出大逆之事,请大王降罪。” 楚王大怒,喝问道:“姚彦章,你是寡人的岳父,没想到你真的干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说,你有没有谋反之心?”姚彦章道:“老臣自始至终都无谋反之心,请大王明鉴。” 自古以来龙脉之地都只有帝王才能将其作为陵寝,因为凡葬于龙脉之地,子孙后代中必出帝王,若是其他人葬于龙脉之地,便被帝王视其有不臣之心。姚彦章千方百计要将自己的陵墓选在龙脉之地,就算此时没有二心,也算是有了谋反之实。 若是其他事情,楚王尚可原谅。而这谋反、谋大逆之罪,就算楚王想要原谅,众大臣也不可能善罢。楚王顿了好久,才叹息道:“你还有何话说?”姚彦章摇摇头,低声道:“臣无话可说。”楚王道:“好!姚彦章私占龙脉,犯谋大逆之罪,将其并二子押入天牢,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共同审理。姚家其他人,暂时羁押在姚府。” 姚琮远本是御史大夫,为御史台最高官员。他被收押,御史台则有御史中丞主持事务。 姚彦章再次叩首谢圣恩,然后抬起头,看着柳霏霏,问道:“柳大人,此事老夫自认为做的极为隐蔽,你是如何知晓?” 柳霏霏道:“这事要从你那个爱惹事的侄子说起。他平时虽然耀武扬威,却是个软骨头,没打两下就全招了。当年给你看风水的地仙是他找来的,给你看好风水之后,你让他灭口。这刘爻正是个混人,心里小九九却很多。他也想给自己找个风水宝地,就把地仙留了下来。地仙知道若是给他看好了地方,自己就会被灭口,于是一连找了好几个地方,并对刘爻正说需要时间才能找出最好的一个。就这样每隔两三年排除一个,直到刘爻正被抓,地仙都还没给他选定,也就好好的活了这么多年。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喝着小酒,别提有多快活。他告诉了我当年的事情,并说你肯定会打龙脉的主意。于是我就带着人去搜查,结果真被我找到了。” 姚彦章苦笑道:“想不到我精明了一辈子,最后却被亲人坑了。” 姚彦章被扳倒了,袁氏高兴了、昭若恤高兴了,甚至拓跋恒、许德勋这些人也很高兴。毕竟姚彦章不倒,他们就没有晋升首相的机会。然而柳霏霏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反而内心很难受。 当天下午,柳霏霏带着酒菜到了天牢。姚氏兄弟见了她,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姚彦章倒显得很平静。 柳霏霏将酒菜摆在桌子上,对姚彦章道:“老将军,末将来看看你。” 姚彦章不到二十岁就跟着先王征战,是凭着战功一步步升迁到如今的地步。当过兵的人,就算做了文官,依然还是喜欢别人称他为一声将军。在军人眼里,只有军人才是最实诚,最值得信赖依靠。姚彦章听柳霏霏称自己为将军,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仿佛一下回到当年驰骋疆场的日子,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兵,而不是仇人。 姚彦章微微点头后坐下,让两个儿子也坐下。柳霏霏给他们斟上酒,端起酒杯,说道:“老将军,两位大人,我敬你们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姚彦章正准备端杯,被两个儿子拦下。姚彦章知道他们害怕柳霏霏在酒里下毒,笑道:“无妨。我们已经身陷囹圄,死是迟早的事。柳将军没必要现在毒死我,还背上骂名。”说完也是一饮而尽。 柳霏霏有些敬佩姚彦章了,又为他满上一杯,敬道:“老将军,晚辈再敬你一杯。”说完后干了。姚彦章道:“将军身为女子,却也豪气干云,老夫很是喜欢。”端起酒杯喝了。 柳霏霏轻叹一声,说道:“老将军一生为国,晚辈心里由衷佩服,只是……唉!”姚琮方是个军人,性子直爽,怒道:“你不要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若不是因为你,我们怎么可能在这里!” 柳霏霏苦笑道:“姚将军,你在朝廷当差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明白么?”姚琮方道:“我明白什么?我只知道是我们现在都是你害的。”柳霏霏叹道:“不是我要害你们。为了殿下能够顺利上位,你们必须死!”姚琮方怒道:“他上他的位,为什么要让我们死?” 柳霏霏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么请问姚将军,十几年后小王子长大,大王要立储君,你是支持殿下还是支持小王子?”姚琮方想也不想就回到道:“那还用说,当然是支持我侄儿。” 姚琮方是个直性子,不懂计谋,姚琮远却是明白,说道:“你是说殿下害怕我们支持小王子,危害他的地位,是故要除掉我们。” 柳霏霏道:“能除掉你们,殿下当然高兴,却不是他主意。”姚彦章道:“你是说——”柳霏霏点点头。姚彦章苦笑道:“没想到,我姚彦章为他昭家卖命了一辈子,到头来却只是他们手中的一颗棋子。” 柳霏霏叹道:“棋子何尝只有你一人,我还不与你一样,也是他们手中的棋子。” 姚琮方冷笑道:“你现在是大王和殿下身边的红人,怎么可能是棋子,你就差呼风唤雨了吧。”柳霏霏道:“你们姚家当初何尝不是大王身边的红人,如今呢?大王能保的了你们么?最是无情帝王家,只要有人不让你活,你就活不成。” 姚彦章道:“是啊,当初我与她结成亲家,又助大王登上王位,一时风光无两。如今她想让我死,就连大王也没办法。” 柳霏霏道:“其实她最担心的,还不是你们阻碍殿下上位。你们姚家权力越来越大,若是真由小王子继位,昭家天下可能就不保了。” 姚彦章一怔,道:“她担心我们会篡位?我们权力虽大,却从来没想过篡位。”柳霏霏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人心从来都是不可捉摸,尤其是帝王家,他们谁都不会相信。北周君臣,谁会想到杨坚会篡了他外孙的皇位?这些却都发生了。” 姚彦章叹息一声,道:“我懂了!” 柳霏霏道:“晚辈还有件事要告诉老将军,王后被打入冷宫了。” 姚彦章三人大吃一惊,齐声问道:“为何?” 柳霏霏道:“宫里有人告发王后诅咒太王太后、大王和殿下等人。太王太后带着东太后、西太后和鄢贵妃等人到王后宫中搜查,搜出了写有太王太后、大王、鄢贵妃、殿下等人的小草人,上面扎满了针,还搜出了许多写有咒语的符。大王雷霆大怒,故将王后打入了冷宫。” 姚琮方愤怒的道:“无道昏君。我姐姐嫁于他多年,何曾有过不对之处。今日被人诬陷,他不调查就把我姐姐打入冷宫,真是个无情无义。”突然对柳霏霏吼道:“这是不是又是你的阴谋?”柳霏霏摇头道:“不是,宫里的事我不知道。” 第六十二章 眼里是你 - 幻柳 - 豆咪 姚彦章仰天长叹,两眼留下两滴泪,哽咽道:“他是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啊!”突然站起,对着柳霏霏鞠躬,道:“柳将军,老夫有一事相求。”柳霏霏连忙回礼,道:“老将军请说。”姚彦章道:“若是我死后,请将军照顾好我的家眷。” 柳霏霏摇摇头,为难的道:“老将军,不是晚辈不愿帮你,实在是晚辈做不到。事态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住。朝中希望你们死的不止一个两个,他们肯定会借此机会打击报复。既然你已经有了谋大逆之罪,他们不在乎多给你加个谋反之罪。到时候不但是你的家眷受牵连,就是朝中与你有关的人都会受牵连。” 姚彦章长叹一声,想想却是如此,朝堂上的争斗就是这么残酷,只要有机会把对手往死里整,绝对不会让他活着。 柳霏霏道:“老将军请放心。虽然我不能保全你所有家眷,却可以保住姚氏一门香火。” 姚彦章大喜,又向柳霏霏深深的一鞠躬。柳霏霏连忙扶着姚彦章,不让他继续行礼。 柳霏霏与姚彦章,这一老一少,白间还如死敌一般,此时却又城里忘年之交。两人喝着酒,大声的谈论着世间百态。柳霏霏向姚彦章请教了许多打仗与治国的问题,姚彦章也是倾囊相授。 柳霏霏见天色已晚,便要起身告辞,姚彦章也起身相送。柳霏霏方到门口,又回身道:“老将军,晚辈还有一事想请教。”姚彦章道:“柳将军请讲!”柳霏霏问道:“我想请问老将军,若是我不先发制人,你们将要使用什么法子对付我?” 姚彦章微笑的看着柳霏霏,说道:“老夫并未想过要对付将军,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法子。”这个回答让柳霏霏很是意外,进而心头一片茫然,喃喃的道:“怎么可能?你应该知道我要对付你们,怎么会不想办法反制,于理不合。” 姚彦章道:“你要对付我,老夫在你抓走刘爻正不放,便已看透,却真没想要反制。”柳霏霏依然不解的道:“那是为何?你是觉得晚辈没有能力扳倒你,故而不屑一顾?”姚彦章道:“这也算是一方面吧!我没想到你的后面是太王太后,只以为是殿下想要对付我。若只是殿下,我至少现在是不怕他。就算你们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完全扳倒我。而且老夫也没想到,你会打探到我陵墓的事情,我始终还以为我的计谋无懈可击。”说着不觉一声苦笑。 柳霏霏道:“若没有这件事,我们确实不可能赢得了你。你在朝中的势力就不说了,就兵权而言,不但你们自己手中握有兵权,就是军队中许多将领也是你提携起来的。你的确可以不用把晚辈放在心上。” 姚彦章摇摇头,说道:“其实也不完全是。你是非常有能力之人,单是看你两次远征,上任长沙府尹后的铁血手段,就能看出你非常人能比。这也是老夫没有对付你最主要的原因!” 柳霏霏不解的问道:“老将军这又如何说?” 姚彦章抬头望着房顶出神,像是想起了好久以前的事,过了好一会才说道:“老夫不到二十岁跟着先王,我也可以说是楚国的建立者中的一位。这么多年我看着楚国起起伏伏,实力一天比一天差,心里也是很苦恼。却苦于老夫年老,年轻人中又实在没有像样的人能统帅全军。直到将军你的出现,使老夫看到了希望。只要有你在,楚国便能守得住,甚至还有机会可以逐鹿中原,一统天下。若是老夫因为一己私欲,将你驱逐,甚至陷害致死,那么我将是楚国的罪人。所以我任由你放肆,却并未想过要收拾你。”说着长叹一声,苦笑道:“可是我没想到,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直接要了老夫的命。” 柳霏霏没想到自己在姚彦章心里地位如此之重,而自己却弄的他家破人亡,心中万分愧疚,一下跪在姚彦章面前,哽咽道:“晚辈没想到老将军是这等情谊,实在该死。” 姚彦章扶起柳霏霏,说道:“将军也不必自责,说到底终究是老夫该死。为了所谓的龙脉,想出一个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策,本就已经是诛九族的大罪。而且自古以来,排除异己是帝王将相惯用的手段,只要是挡住了他们的道,不管是谁他们都不会放过。你说的没错,你我不过都是别人手中的棋子罢了。” 柳霏霏道:“话虽如此,晚辈心中却始终无法自安。我一直以为,若要举大事,必要朝中自安。若是朝中人心不一,相互倾扎,根本不可能逐鹿中原。殿下年龄虽小,却有仁心,是位仁主,故而我愿倾其所有辅佐他。也正是如此,我更要扳倒所有与他不合势力。在我看来,你们终将会辅佐小王子而对付殿下,所以我才会帮助太王太后扳倒你们。可是,我没想到老将军确是一心为国的忠臣。” 姚彦章见柳霏霏面色黯然,知道他心里非常自责,安慰道:“将军真的不必如此。你方才也说了,老夫肯定会辅佐我的外孙,对殿下来说自然是威胁,他必然会要除掉我们,所以我们是必死之人,与你却是无关。殿下有仁心,也有仁名,应该是个好君主。将军既然决定辅佐他,那就一心辅佐吧。如今我姚氏一族已经没了,但是朝中对他有威胁的还是大有人在。你过来,我写下几个人名,你以后要时刻小心他们。”说完走到桌边,用手指蘸上酒,在桌上写下昭希惕、许德勋……等人的名字。 柳霏霏看着几个人名,说道:“前面几个,我早就已经注意到了。后面两个,或许是我眼界太短,尚未发现他们有何异动。既然老将军觉得他们可疑,晚辈必当小心打探。至于最后一个……”说到这里,不由得苦笑一声,道:“在晚辈出仕之时,就已经想到了,也想了应对之法。” 姚彦章惊异的看着柳霏霏,有些佩服的说道:“将军真是深谋远虑。若是老夫能早点看透,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天色已晚,将军早些离去为好。” 柳霏霏知道此一走,再无见面之日,又跪下向姚彦章磕了头。姚彦章这次没有立即扶她起来,而是等她磕完一个头才去扶。这样算是接受了柳霏霏对自己的感激,而没有接受对自己的愧疚。 柳霏霏走出牢门,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一阵微风吹过来,感觉得有些冷,不禁打了个寒颤。柳霏霏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星星,突然觉得自己好渺小。人不过宇宙的一粒尘埃,一阵风吹过,尘埃不知道会随风飘向何处,自己根本无法选择。人也一样,一旦深处旋涡之中,不管强大的人,也无法选择自己的方向。 柳霏霏双手抱着手臂,呆呆的看着天空,想起方才与姚彦章的对话,心中五味杂陈。姚彦章是好人吗?他帮助先王建国,一生赤胆忠心,却也为私欲霸占龙脉,也因排除异己杀害忠良。姚彦章一心为国,而自己却也因为要扶助殿下上位将他铲除,自己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这世间的事情,真的能用好坏来评定么? 过了许久,柳霏霏回过神来,才发现杨沅夕站在身旁,已经给自己披上了一件外套。柳霏霏向杨沅夕嫣然一笑,道:“谢谢你,杨哥哥。”杨沅夕报以温柔一笑,问道:“你方才在想什么,那么出神?”柳霏霏边走边给杨沅夕说起在牢里的事情。 杨沅夕听后,想了好一会才道:“霏儿,对不住,我只是个大夫,想不到那么多事情,帮不了你。我作为一个大夫,只知道医治病人。不管他是仁义君子,还是江洋大盗;不管他是王侯将相,还是平民百姓;不管他是身强力壮,还是老幼妇孺。只要找我给他医病,我都会尽我全力。在医者眼里,从来就没有好人与坏人之分,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病人。” 柳霏霏取笑道:“你们医者眼里没有善恶好坏之分,那不就是瞎子么?”杨沅夕见柳霏霏心情好点,心下高兴,说道:“也可以这么说吧。医者看的是病,其他的医者也不会看,可能是真的瞎。”柳霏霏道:“那为何会有不给钱就不看病,只给有钱人看病的大夫?他们眼睛可没瞎。”杨沅夕正色道:“这种大夫确是存在,毕竟只是少数,多数大夫还是秉承医者仁心的理念。不管别人如何,在我的眼里,只有病人。” 柳霏霏嘴角一扬,哼了一声,嗔道:“是,你是圣人。既然你的眼里只有病人,在这里干嘛,我又不是病人。”杨沅夕只道自己说错话,见柳霏霏不高兴,急忙道:“不是的,我的眼里只有你。”他情急之下说出这句话,自己都觉得很轻浮,脸上一红,害怕柳霏霏更生气,低下头不再说话。柳霏霏听了心头一甜,也很不好意思,也低着头不说话。 第六十三章 营外遇袭 - 幻柳 - 豆咪 两人就这样走着,一直走到伯爵府。柳霏霏说道:“杨哥哥,谢谢你送我回家。不过现在太晚,你一个文弱书生回家,我不放心,要不我送你回家吧。”杨沅夕平时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模样,此时不知是不是想在柳霏霏面前表现的像个男子汉,胸口一挺,说道:“不用,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女孩子送我回家?霏儿你放心,我不怕,你进去吧。”柳霏霏看着他一副故作勇敢的样子,觉得又好笑又好气,摇头叹道:“真是够傻!”说完自顾回家,留下不明所以的杨沅夕呆呆的站着。 柳霏霏回到家后,一连数日未出门。这几日她一直在想着扳倒姚彦章这件事做的到底是对是错。她本来以为想要平定天下,先得安定内政,要安定内政就得扳倒反对之人。然而令她自己没想到的是,在一步步的行进中,自己也成了为排除异己不择手段的佞臣。但是若不排除这些人,如何能无后顾之忧的进取天下?这使得她陷入两难之地。 这几日中,柳霏霏通过柳默凡的汇报,得知了外面的事情。自己从天牢中回来的第二日,姚彦章父子三人被发现自缢于牢中,并留遗书承认所有罪名。柳霏霏想到姚彦章对自己挺好,却因自己而死,不觉悲从中来,痛哭了一回。想起自己对姚彦章的承诺,令王强带着薛灵均等人夜间潜入姚府,带走了几个姚家幼子,送到回峰涧山寨抚养。回峰涧是薛灵均的老巢,他走之时害怕朝廷容不得他,留下师爷等二三十人守着山寨。此时正好将姚家的几个幼子安置在此,也不至于使人发觉。 姚彦章死后,朝中的老对头不遗余力的搜罗他的罪证。俗话说: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以前依附姚彦章的人见靠山一倒,立即与他划清界限,甚至还帮着搜罗他的罪证。本来只是谋大逆的罪,硬生生的被整出了十八大罪状,条条都是诛九族的大罪。所牵扯到的官员,多大三百余人。与姚彦章有直接关系,被判死刑的就有二十余人,其他罢官、降职的不计其数。 柳霏霏本想只是扳倒姚彦章就好,如今却使得整个官场震动,官员惶惶不可终日,朝中大乱。若是继续这样下去,不用别国来打,自己就先覆灭了。柳霏霏觉得这事是自己惹出来的,自己必须要善后。于是他先找到昭若恤,希望能结束这场冤狱。昭若恤只是对他说了句:“霏儿,你放心,这件事我已经安排好了,很快就会结束。” 柳霏霏此时知道已经无能为力。她虽然位同宰相,可以参与政事,却始终不过四品府尹,在场中毫无根基,没有人会听的话。此时她只有默默在家呆着,静观事态发展结果。 不过好在事态没有进一步发展,很快就平息下来。此事之后,朝廷中死了几人,罢官了一批,降职了一批,这些空缺下来的职位需要有人顶替。姚彦章尚书左仆射的职位虽在,楚王却不想让人上位,遂将其空缺。拓跋恒是尚书右仆射,如今左仆射没人,他自然就成了首相。许德勋依然是中书令。自此以下的官职,均由吏部考核后任命。 表面上说是吏部考核,其实吏部已经有名无实。姚彦章案之所以牵扯如此之广,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各方势力想借此打压一部分人,让自己的人上位。虽说任命需要吏部考核,最终还是要中书省起草诏令,尚书省才能执行。而且这次新任命官员众多,根本忙不过来,只要有人推荐吏部都会同意。最重要的吏部在此次争斗中也损失不小,有个侍郎都被罢官,牵扯人员多达二十余人,自身都需要大量补充官员,哪里还有空管其他部分的人事安排。 这次补充官员,大部分是昭若恤的人,此时柳霏霏才知道,原来昭若恤早就在培植自己的人事力量,而自己却一直不知,可见昭若恤城府有多深。而且许德勋已经完全倒向昭若恤。本来许德勋是支持平阳王,如今平阳王已死,许德勋已经没有了靠山。益阳王曾想招揽他,被他拒绝,在他看来益阳王也不是能成事的人。这次的姚彦章案,许德勋以为是昭若恤幕后操控,知道若是再与他作对,只有死路一条,不如死心塌地的辅佐他。 姚彦章案也使得楚王对柳霏霏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楚王罢免了柳霏霏长沙府尹的职位,只是任兵部侍郎,依然可以参与政事。天雄军的事情,也还是由她管理。这说明楚王对他已经有了戒心,不想给她太多的权力,却又不得不依靠她。 对于柳霏霏来说,她不在乎官职高低。没有了府尹的事情,她可以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军队建设上面。一个国家要想不被灭,甚至想要扩张,都需要一支战斗力极其强悍的军队。柳霏霏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要建立一支能战无不胜的队伍。 平阳王南征之时,已经调集了所有武戕军的人马,西部兵力空虚。楚王趁机调集天雄军两万人,由廖光图带到都匀州等地布防,故天雄军目前人数为八万。 柳霏霏将左军中最强壮的士兵挑选出三千人,作为特殊士兵训练,由王强亲自训练。柳霏霏的目的是想将这三千人训练成以一当十,甚至以一当二十。如果战场焦灼时,他们可以左右战局的方向。 不到一个月,楚国朝堂已经恢复如常,所有的官员都各司其职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柳霏霏每日早上去军营,晚上回家陪父母,偶有闲暇时光便和杨沅夕逛街、喝茶。 这一日,柳霏霏一早到军营敦促训练。中午时分,昭若恤和杨沅夕也到了军营。原来昭若恤想来军营看看,正好在街上遇到杨沅夕。杨沅夕好久没见到柳霏霏,心中非常想念,就让昭若恤带着一起来到军营。 当日下午,昭若恤巡查完了军营,便要回城。柳霏霏见军营也没有事,便和昭若恤、杨沅夕一起回去。三人骑着马一路缓缓而行,边走边说笑,倒也欢乐。 离开军营约十余里,三人正走在路上,一边是条小溪,一边是片树林。柳霏霏正说着话,突然觉得面前一股力量袭来,定眼一看,只见一黑衣人一掌向自己劈来,已经到了眼前。柳霏霏右掌在马背上用力一按,身子借力跃起,跳开两丈远。黑衣人一掌没有劈到柳霏霏,却劈到了马头。只见那匹重有三四百斤马,硬生生的向后飞出了两三丈远,重重的摔倒在地上,马头已经脑浆迸裂。 柳霏霏眉头一皱,对黑衣人道:“大力金刚手!阁下是少林弟子?”黑衣人站着不说话,全身都被黑布包着,只留下一双眼睛。柳霏霏又道:“在下与前辈有何冤仇,为何一见面就痛下杀手。”他从黑衣人的体型和眼神中看出,此人比自己应该年长许多,所以尊其为前辈。 那黑衣人仍然不说话,只是摇摇头。突然两手在胸前交叉,手背上青筋暴露,显然实在运气。柳霏霏见他双手黝黑,手背青筋显露,知道此人功力深厚,难以对付。他右手轻轻挥动,示意昭若恤和杨沅夕赶快离开。杨沅夕担心柳霏霏安危,不愿离开。昭若恤却想柳霏霏武功高强,对上黑衣人就算不胜,自保应该可以。若是自己在此,柳霏霏还要分神照顾,反而对她不利,说道:“霏儿,你坚持住!”说完拉着杨沅夕往军营方向奔去。 眼看着昭、萧二人离去,黑衣人站在原地不动,并不追赶,柳霏霏明白黑衣人是完全冲着她而来。柳霏霏眼见黑衣人个子不高,双眼却炯炯有神,一双手掌青筋暴露、逐渐成为红色。柳霏霏知道此人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是致命杀招,心中不禁有些害怕。她自学武起,只是和义父、义兄经常对招。之后虽然也会和梁敏、薛灵均等人动手,不过都是相互切磋,不会以命相搏。此时眼前之人是冲着自己性命而来,必要性命相搏方才有一线生机。然而她对自己的武功却并无信心,内心多有恐惧。 柳霏霏知道此时异常凶险,双眼紧盯着黑衣人,暗自运气。只见黑衣人双手交叉在胸前,手掌从手指开始慢慢变红,直到手腕都变红时,突然双掌齐出,向柳霏霏劈来。黑衣人来的极快,一眨眼就到了眼前。柳霏霏明白这一掌的力度,不敢硬接,运起轻功侧身躲过。她仗着自己轻功好,想施展轻功甩脱黑衣人。 谁知黑衣人轻功也是极佳,柳霏霏虽然东跳西串,却始终无法摆脱黑衣人的攻击,只能靠着灵敏的脚步躲闪。柳霏霏眼见无法逃脱,心下焦急,暗道:“此人内力深厚,时间久了必然被他追上,到时只能任由宰割,不如主动出击。”心念已定,突然停下,聚齐丹田之气,转身拍出一掌。 第六十四章 带你回家 - 幻柳 - 豆咪 黑衣人没料到柳霏霏会突然转守为攻,想要停下已经来不及,只有硬生生接了一掌。两掌相对,各自退开几步。黑衣人不由的“咦”了一声,只见柳霏霏站在两丈开外,白裙随风摆动,面色并无异常,心下不禁更为惊奇。 他却不知,柳霏霏与他对了一掌之后,内府如翻江倒海一般,已是受了不小的内伤。只是柳霏霏心下明白,此时若是表现出来,只会让对方下手更快。若是表现如常,虽不能吓跑敌人,至少可以让他心生忌惮,故强撑出一副正常模样。 果然黑衣人见柳霏霏并无异常,站在原地呆了片刻,柳霏霏趁此机会立即运气疗伤。虽然时间短,总还是有些用处。其实柳霏霏固然已受内伤,黑衣人却也不好过,对掌之后五脏六腑也是一阵翻腾,立即运气压住才好一点。心下大是惊奇,柳霏霏不过二十不到的年轻女子,内力为何如此之深,而且内力中似乎和自己的内力有些相似,遂不自主的“咦”了一声。 柳霏霏见黑衣人不动,不知他心里的想法。但是此时已经受伤,若是再斗下去,很快就会败下来。昭杨二人返回军营,自是搬救兵,自己只要能拖延时间,救兵一来自然安全。心念至此,遂主动走上前几步,笑意盈盈的道:“前辈,你的大力金刚手固然厉害,仍有不少瑕疵。我师父告诉我,大力金刚手虽是外家功夫,却是以内功为根基。欲练掌、先练力。可是你连我一个小姑娘都伤不了,看来你根本不行。” 黑衣人一生练习大力金刚手,内功外功已经臻入化境,世上少有敌手。柳霏霏如此说,不过是想扰乱他的心神,拖延时间而已。黑衣人知道柳霏霏胡说,并不回答,将双手慢慢下垂到大腿外侧,掌心相对,掌指朝下,然后慢慢上提。 柳霏霏见黑衣人不上当,马上又要出手,心下大惊,表面上却仍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道:“这是大力金刚手第一式蹲星伏虎,需以丹田之气,上行百会、下抵涌泉……”嘴里说着话,眼中却一直观察黑衣人的动作。眼见他动作慢,便想先发制人,右手两指并掌,去点黑衣人的膻中穴。 黑衣人起手动作虽慢,却是后发先至,右掌快速的拍到柳霏霏的手腕。黑衣人的大力金刚手练了几十年,每一招都势大力沉,一般人碰到非死即伤,柳霏霏大惊,立即将右手回收。同时身子一翻,用左手点向黑衣人神阙穴。 黑衣人练的是外家功夫,看似动作缓慢,实则很快。柳霏霏连出十余招,都被他一一化解,连身都未近到。柳霏霏虽奈何不了黑衣人,而黑衣人也一时无法奈何柳霏霏,两人就如此缠斗在一起。时间一久,黑衣人心中焦躁起来。昭若恤二人去了很久,应该已经搬到救兵,若是在救兵来之前还未成功,到时自己反而身处险境。柳霏霏又很是聪明,知道黑衣人的想法,初时还是功少守多,到了后来干脆只守不攻,就是不与他正面相对。 黑衣人心下正着急,眼中余光看到远处一棵树后藏着一个人,仔细一看却是杨沅夕。原来杨沅夕心中念着柳霏霏,害怕她有事,跑出一段后又偷偷的跑回来。他眼见两人斗的凶狠,自己上前只会让柳霏霏分心,故一直远远的看着。黑衣人心生一计,打斗时故意向杨沅夕的方向慢慢移动。 在离杨沅夕还有五六丈时,黑衣人向柳霏霏虚晃一掌,转身全力击向杨沅夕。杨沅夕大惊,连忙后退。柳霏霏见到杨沅夕,大吃一惊,情知若是这一掌拍实了,杨沅夕立刻就会没命。于是急忙奔向杨沅夕,用身体护住他。 黑衣人并非要伤害杨沅夕,他的目的只是以杨沅夕为饵,诱使柳霏霏露出破绽。果然柳霏霏心念杨沅夕安危。本来她在黑衣人身后,若是直接攻击黑衣人便可解围,只因她害怕杨沅夕受到伤害,一时不及多想就抢到黑衣人前面,护住杨沅夕。 就在柳霏霏站在杨沅夕面前时,黑衣人的掌力已到,直接击打在柳霏霏后背,将两人震出一丈开外。杨沅夕被柳霏霏护着并未受伤,柳霏霏却一口鲜红喷出,躺在地上无法动弹。杨沅夕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呆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抱着柳霏霏大哭起来。 柳霏霏想让他走,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心头一阵翻腾,又是一口鲜红喷出。杨沅夕一手托着柳霏霏的背,一只手颤抖的抹去柳霏霏嘴上的血,哭道:“霏儿,你别说话。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他越抹柳霏霏嘴角的血越多,眼泪一滴滴的流到柳霏霏的脸颊,混合鲜血流到地上,最后浸入泥土。 柳霏霏此时力气全无,挣扎着抬起手给杨沅夕擦眼泪。杨沅夕抓着她的手,哭的更厉害。柳霏霏经脉受损,已经说不出话来,心中有好多好多话想给杨沅夕说,却说不出,只有冲他艰难一笑。柳霏霏的笑容早已印在杨沅夕的脑海里,最开心的就是看到柳霏霏的笑脸。然而此时面对柳霏霏的笑,杨沅夕再也开心不起来,心里只有说不尽的痛,犹如置身于冰窟之中,全身已经冰冷到极点,只能抱着柳霏霏不停的哭。 黑衣人叹了口气,说道:“柳姑娘,老夫不愿与你为敌。只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得罪了!”他说话是极力压低声音,仿佛不愿意别人听到他真正的声音。说完聚力于掌,向柳霏霏劈来。 杨沅夕想也不想,用身体挡在柳霏霏身前。柳霏霏想要将他推开,却发现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不可能推动。柳霏霏见杨沅夕用身体当着自己,甘愿为自己而死,心中一甜,心想能和他死在一起,也许是最幸福的事。若是天意难违,就顺其自然罢! 柳霏霏双眼看着天空,眼睛渐渐模糊,只见眼前一支箭快速划过。速度之快,耳畔尚能听到箭划破天空发出的响声。柳霏霏笑了,欣慰的闭上了眼睛。 昭若恤快马加鞭的奔向军营,到时才发现杨沅夕不见。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立刻找到王强和梁敏。两人正在训练士兵,听闻柳霏霏遇险,上马就走。一路急赶,到时正见黑衣人对柳霏霏下手。梁敏离黑衣人尚有十余丈,眼见不可能赶到,立即拿出弓箭射出。 离弦之箭快速射向黑衣人,黑衣人见其力道极强,不敢伸手去接,只能转身让开。箭继续向前,直到射穿一颗大树,又向前了几丈才停下来。 就在黑衣人转身脱开梁敏射出的箭时,王强已经纵马赶到,一掌攻向黑衣人。黑衣人吃了一惊,来不及避让,只有硬接一掌。黑衣人在与柳霏霏缠斗时已经消耗太多内力,王强这一掌又用尽全力,使得黑衣人对掌后连退了十几步,差点一口血吐出来。黑衣人刚刚站定,梁敏又攻了上来。黑衣人大惊,心想:“一个已经对付不了,再来一个只有命丧当场。好在柳霏霏已经中了自己一掌,中了大力金刚手能活下来的基本没有,任务也算完成,没必要与他们死拼。”转身想逃。梁敏立刻追上去。 梁敏武功虽高、力气虽大,轻功却不太擅长。追出两里多地,与黑衣人越来越远,心中又挂念柳霏霏,遂放弃追赶。 梁敏赶回时,见王强正在通过头顶百会穴给他输注真气,杨沅夕像块石头一样跪在柳霏霏面前,昭若恤焦急的来回踱步。再看柳霏霏,平躺在地上,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身上雪白的衣衫已经被血染红了大片。梁敏的心就像被雷击一般,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王强已经为柳霏霏输注了很久的真气,自己也很疲乏,摸了下柳霏霏的脉搏,虽然依旧很微弱,却比输注之前平稳了一点。王强也不说话,一把抱起柳霏霏,跃上马背,向长沙疾驰而去。昭若恤骑上马跟去。梁敏也骑上马,却见杨沅夕仍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叹息一声,将杨沅夕拉上马,快马回城。 王强一路快马加鞭回到伯爵府,抱着柳霏霏回到他住的阁楼,将他放在床上,伸手探脉搏。柳霏霏受伤本来就很重,一路上颠簸,此时已经脉微欲绝。王强大惊,立即又给他输注真气。 杨沅夕跪在床边,握着柳霏霏的手,不停的念叨:“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梁敏急道:“杨太医,你快想想办法,给霏儿医治。”杨沅夕仿佛没有听到梁敏的话,喃喃的道:“我没用,我该死……” 昭若恤一把拉起杨沅夕,怒道:“杨沅夕,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就知道哭哭啼啼。霏儿受伤了,你是大夫,你该像个男人一样去救你心爱的人。”杨沅夕冷笑道:“我是什么男人?我本来就不是男人。我连我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不如死了算了。对,死了算了。”突然抓住梁敏的胳膊,吼道:“你杀了我,你快杀了我,让我和霏儿一起死,快杀我……” 第六十五章 痴痴傻笑 - 幻柳 - 豆咪 梁敏大怒,照着脸就是一巴掌,怒道:“杨沅夕!霏儿怎么就看上你这个孬种?你是大夫,救死扶伤是你的职责,你难道要见死不救么?你看清楚,霏儿现在受伤了,需要你来医治。他不仅是你的心上人,也是你的病人。你不救治你的病人,是为不仁;不救你的心上人,是为不义。你要做不仁不义之人么?” 杨沅夕被梁敏一巴掌扇倒在地,听了梁敏的话,嘴里念叨道:“霏儿,我要救霏儿……”连滚带爬的到了床边,握着她的手,看着她那张美丽的、动人心魄的脸庞,想起平日来的一颦一笑,不由得心里一甜,低声道:“霏儿,我一定治好你。”站起身,对昭若恤道:“霏儿中气离散、宗气不聚、阴阳离决,虽有王大哥输注真气,也只能勉强维持,现在只有以附子回阳救逆、人参大补元气才有希望。殿下,太医院有长白山的千年人参,此刻只有你能拿的到,需要你去一趟,顺便抓一副四逆汤,要快!”昭若恤道:“好,我马上就去。”说完转身而去。杨沅夕又道:“我的药箱在家,我要去拿过来。”梁敏道:“你动作太慢,还是我去。”也不等杨沅夕说话便出门而去。 梁敏刚走,纤纤和另外几个丫鬟扶着柳父、柳母上楼。柳母一进门,见到满身是血的女儿,直接扑到床上哭喊起来。柳父虽然没哭,眼圈早已红了,只是强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 纤纤哭着问杨沅夕道:“杨太医,我家小姐怎么样了?”柳母没见过杨沅夕,不知道他是谁,听纤纤叫他太医,肯定就是大夫,立即跪在他面前,哭道:“太医大人,请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儿。”杨沅夕大吃一惊,赶忙扶起柳母,道:“夫人,小侄一定会把霏儿治好。” 此刻天色已暗,街上行人较少,柳府离王城较近,昭若恤很快就从太医院拿回了千年人参,附子等药。杨沅夕将人参上的须扯下几根,让纤纤拿去研磨成末。王强一把拿过参须,放在手心,用力一撮,参须顿时变为粉末。杨沅夕赞道:“好功夫。”将柳霏霏下颌托起,扳开嘴,让王强将参末放于舌头下方。 杨沅夕又让丫鬟将人参切成几片,用文火煎半个时辰。再将附子先用武火煎半个时辰,再下入干姜、甘草,同煎一刻钟,以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几个丫鬟拿着药下楼去了。 杨沅夕给柳霏霏把脉,虽然依旧脉微几不可扪、气息微弱几不可闻,至少比方才要平稳一点,心中有些欣喜。然而看着柳霏霏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脸上依然没有一点血色,不知能不能救得过来,鼻子一酸,又要哭出来。 很快人参就煎好了,丫鬟端着小碗汤药上来。杨沅夕接过,用小勺喂到柳霏霏嘴里。可是柳霏霏无法吞咽,药全都从嘴角流了出来。众人一片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过了片刻,昭若恤推了杨沅夕一把,说道:“你用嘴给他喂。” 杨沅夕大惊,忙道:“不行,霏儿冰清玉洁,我怎么能趁人之危做此禽兽之事!”昭若恤道:“有何不可?霏儿心中有你,你心中也有霏儿,待霏儿好了之后,你娶了他就是。”杨沅夕还是摇头道:“不可不可,我不能败坏了霏儿的名节。”昭若恤怒道:“我真想一拳打死你这个榆木脑袋!”夺过杨沅夕手中的药,说道:“你不喂我来喂。等霏儿好了后,我就娶了他,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此时柳霏霏父母已经在众人劝说下离开,杨沅夕虽然还是有些难为情,但是没有柳霏霏父母在场,至少不会太尴尬,于是拦住昭若恤面前,抢回药碗,瞪了他一眼,坐到床边,低声说道:“霏儿,非是我故意,实乃迫不得已。等你病好之后,我愿接受任何处罚。”喝了一小口药,包在嘴里,把嘴慢慢的向柳霏霏的嘴唇移去。 杨沅夕内心又是悸动、又是不安,既有些兴奋、又暗骂自己非君子,眼看离柳霏霏的嘴唇越来越近,全身不禁颤抖起来。就在离柳霏霏嘴唇不到两寸时,感觉脖子像是被人抓住,怎么也下不去。杨沅夕干脆把心一横,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杨沅夕继续向前,突然嘴唇碰到一物,虽是软软的,一碰到却犹如被闪电击中一般,全身酥麻、口干舌燥。他睁开眼一看,自己的嘴唇正与柳霏霏的嘴唇贴在一起。他大吃一惊,立刻后退两步,一激动把药直接喝了。 昭若恤奇道:“你怎么了?”杨沅夕脸色通红,忙道:“没事。”又做到床边,继续喂药,心里却想:“原来亲嘴是这种感觉,好奇妙!”这次他做好了准备,没有再后退,只是依然轻轻挨在一起就开始喂药,没敢用力。 但是这样依然不行,柳霏霏已经处于昏迷状态,自己是没有能力吞咽,再怎么喂药都只停留在口腔,进不到胃里面去,一切都是徒劳。昭若恤急道:“这如何是好。药煎好了,却喝不进去,难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霏儿死去?”纤纤道:“若是有什么办法能直接把药送到胃里面就好了。” 杨沅夕沉吟道:“直接把药送到胃里?怎样才能直接把药送到胃里呢?”沉吟了片刻,突然道:“我想到了。墙外好像有丛狗尾草,杆很细、中间空,用草杆插入胃内,然后将药通过草杆喂入胃内。”纤纤喜道:“太好了,我去取来。” 过了一小会,纤纤拿着一把狗尾草回来。杨沅夕挑了一根稍微粗点、坚硬一点的。杨沅夕将柳霏霏头向后仰,让她嘴巴尽量张开,然后将狗尾草慢慢插入食管。柳霏霏已经严重昏迷,身体没有任何反应,咽喉没有太大的阻碍,很轻松的就将狗尾草插入食管。只是狗尾草太脆,易折断,换了几根才进入到胃内。杨沅夕大喜,立即将药包在嘴里,然后含住狗尾草的一端,像吹气一样把药喂进去。 狗尾草很细,喂药速度非常之慢,一小碗药直喂了一顿饭的功夫才喂完。之前杨沅夕已经使用参须末提气,此时又喂了小半碗独参汤,很快柳霏霏的脉象平稳下来,也变得有力一些。然而柳霏霏受的伤毕竟太重,单凭一点独参汤是无法稳住。很快四逆汤煎好,杨沅夕为柳霏霏喂下。附子性温,是回阳救逆之要药,但是有大毒,需武火久煎半个时辰以上,祛除毒性后方可使用。柳霏霏饮下四逆汤后,身体很快开始有回暖之象,脉搏也稍微有力。 梁敏在拿到药箱之后,杨沅夕让他将里面的银针、三角针、毛巾等器物用沸水煮一个时辰。此时已经准备好,拿了过来。杨沅夕道:“霏儿有王大哥真气护体,辅以人参、附子等药物敛气回阳,情况暂时稳定。但经脉损伤,需以三角针放伤口淤血,再以银针渡穴方保无虞。纤纤,我给你说,你来做。” 纤纤惊道:“不行,我不会。”杨沅夕道:“不怕,我会告诉你怎么做,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行。”纤纤只是摇头。 王强皱眉道:“杨太医,为何你不自己动手?”杨沅夕摇头道:“使用针刺之法,必然要接触霏儿身体,有些穴位在私密之处,我实无法动手。”王强一把抓住杨沅夕胸口衣物,怒道:“你方才亲过霏儿嘴唇,身子已经被你侵犯,你如此是不想负责还是怎的?” 杨沅夕本是书生,不但身子单薄,性格也是柔弱,一般不与人争执。此时被王强抓着一通质问,反而激起了他的硬性,怒道:“我是吻了霏儿,我没说过不负责任。只要霏儿不嫌弃我,我自然会负责到底!”王强道:“霏儿钟情于你我们都知晓,只要你不始乱终弃,她自然不会拒绝你。你既已亲吻了她,自然就是你的人,又何须在乎那么多。如今霏儿命在顷刻,怎能假手他人医治?若是纤纤失手,你心能安?” 杨沅夕道:“即使霏儿钟情于我,尚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若此时触碰他的身子,那便是名不正言不顺。毕竟霏儿冰清玉洁,岂不是坏了他的名节?” 中国历来受儒家思想影响,不论男女均在乎名节,甚至为了名节可以不要性命,自古以来为保名节而死的人大有人在。昭若恤自幼熟读圣贤书,自然知晓名节之重,不知如何劝说杨沅夕。王强和梁敏虽然是学武之人,也学过孔孟之道,很看重名节,也不知如何劝说。只有纤纤出身低微,没读过书,不懂得那些大道理,说道:“杨太医,我只是个下人,不懂得你们说的那一套。在我们这些人心里,只要活着就好,什么名节不名节根本就不懂。我只知道姐姐心里有你。我经常看着她一个发呆,发着发着就莫名其妙的笑,而且笑的很灿烂。我问她笑什么,她不回答,其实我知道她是在想你。虽然我不懂他笑里的含义,却隐隐约约能感觉到,那是女孩想念心上人的开心、快乐。姐姐那么喜欢你,你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么?” 第六十六章 真的吻过 - 幻柳 - 豆咪 杨沅夕听着纤纤的话,看着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柳霏霏,眼眶不由得湿润。他想到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每个寂静的夜里,心里不由自主的想着那个甜美可人的人儿,一颦一笑都映在脑海里,想到动情处也会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而那个可人的人儿,如今却冰冷的躺在面前,等着自己去救治。杨沅夕当然想要救活柳霏霏,那可是能让他神魂颠倒的人,是能让他心里忍不住骚动的人,是让他用心想要去呵护的人。然而也正因如此,他不能救治。一个年轻女孩,身子被一个男人看了,甚至还触碰了,一旦传出去将会受万人唾弃。本来柳霏霏为官、领军已经受到一些人攻击,若是再被那些人将此事拿出来说,可想结果有多糟糕。可是难道只因为这个就不救么?本来杨沅夕想让纤纤动手,但针刺之法并非短时间能学会,何况还让一个完全不懂的人动手,更是不可能。必须要自己动手么? 动手还是不动手,杨沅夕内心异常矛盾。此时离柳霏霏受伤已经过去快两个时辰,靠着真气和参附汤暂时稳住心脉,不及时祛除淤血护住肺脉,只怕很难挨过当晚。 杨沅夕单膝跪在床前,看着本该美艳动人却毫无血色的脸庞,心中想着柳霏霏笑盈盈的站在桃花下,美丽的脸庞与桃花相映成趣,远远的向自己招手。他大喜,向柳霏霏走过去,却发现柳霏霏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越近越是模糊,直到最后消失不见,只留下盛开的桃花。突然他不再纠结,站起身大声说道:“纤纤留下帮我,其他人全部出去。” 众人心下长吁一口气。柳霏霏病情危重,杨沅夕能不能救治不知道,但是只要他出手,就有机会。昭若恤冲他点点头,先出了门。王强看了看柳霏霏,不舍的走出门。梁敏走出两步,又回到正在准备器具的杨沅夕身边,小声问道:“你……真的吻过她?”杨沅夕抬起头望着梁敏,用力的点了点头。梁敏叹息一声,眼中又泪光闪动,却努力控制不让他掉下来,故作淡定的说道:“一定要救活她!”说完也不待杨沅夕回答,转身出了门。 杨沅夕看着梁敏落寞的身影,心中不禁感慨。他知道王强、梁敏心里都念着柳霏霏,即便是昭若恤,也曾对她动过心。只是他想要的更多,才并没有继续沉溺下去。杨沅夕心下不禁问道:“他们都比我优秀,霏儿为何偏偏选了我?”这个问题他没有细想下去,因为柳霏霏的病情不允许他多想。 杨沅夕让纤纤除去柳霏霏身上的衣物,身下垫着毛巾,身上盖好被子。杨沅夕将煮过的三菱针在火上烧了片刻,再用煮过的毛巾擦拭一遍,让纤纤将柳霏霏的身子侧扶着。杨沅夕见柳霏霏的后背赫然有个黑色的手掌印,正是被那黑衣人击伤的,心下说不出的疼,叹道:“幸好是在右侧,若是击中左侧,损伤心脉,神仙都难救。” 杨沅夕右手拿着三菱针,用左手搭在柳霏霏肩上,只觉肤如凝脂、柔软细腻,顿感口干舌燥、心跳加速。他定了定神,用三菱针在手掌边缘刺下去,一股黑血流出来。他顺着手掌的边缘继续刺,每刺一针就会有黑血流出来。杨沅夕绕着手掌的边缘刺了一圈,之后任由黑血流出,直到黑血逐渐转为暗红色,才撒上金疮药,垫上沸水煮过的毛巾,将柳霏霏放平。纤纤用热水将柳霏霏身子上的血迹擦干净,将染有黑血的被褥、毛巾等交由门外的丫鬟拿去扔掉。 杨沅夕又用银针刺入柳霏霏的百会穴、血海穴、鱼际穴、尺泽穴、中府穴、三阴交穴等处,然后对纤纤说道:“纤纤,我现在需要你帮忙。我已经用银针封住了霏儿几处穴位,还有几处穴位我不方便,你来刺。”纤纤有点胆怯,道:“我害怕。”杨沅夕道:“不怕,你按我说的做就行。”纤纤不好再拒绝,只有点点头。 杨沅夕递给纤纤一根银针,背对着柳霏霏,说道:“你现在找到膻中穴的位置,在胸口正中点。找到之后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捏着针柄,用无名指指腹固定好针尖,刺入半寸即可。”纤纤照做。杨沅夕又道:“下一个关元穴,在任脉之上,肚脐眼下三寸处,刺入一寸。”纤纤又照做。 杨沅夕道:“好!霏儿伤了肺部,主要针刺肺经之穴,我已经做好。但是诸经相同,还需使用他经之穴。人身有十二正经,以手足、阴阳为名,是为手三阴、手三阳、足三阴、足三阳。十二经脉依次为: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足厥阴肝经。现在要针刺天池穴,你先找到第四、第五根肋骨中间,然后是任脉向外五寸之处,斜刺一寸。” 纤纤挠挠头,问道:“任脉在哪里?”杨沅夕一怔,道:“你怎么连任脉在哪里都不知道?”纤纤有点委屈道:“你又没告诉我。”杨沅夕恍然,一拍头顶,道:“是我没说清楚。人身除却十二正经,尚有奇经八脉。所谓奇经是指不属脏腑、无表里配合,故称奇经,八脉就是八条经脉。分别为任、督、冲、带、阴维、阳维、阴跷、阳跷。任脉就是身体前面正中的一条线,起自会阴,上行至下唇;督脉是后背正中线,也是起自会阴,自后背上行至上唇。现在知道了么?”纤纤道:“我知道了。” 接下来杨沅夕又让纤纤针刺了几处穴位,并讲解了一些经脉走形及穴位功效。如此一刻钟之后,让纤纤拔出所有银针。杨沅夕又给柳霏霏喂了些独参汤。如此每半个时辰喂一次独参汤,又半个时辰喂一次四逆汤,两个时辰行一次针刺治疗。当天晚上,柳霏霏在杨沅夕的悉心治疗下,病情基本平稳,并未继续恶化。 第二日一早,杨沅夕为柳霏霏把脉,发现脉象虽然还是比较微弱,却平稳了不少,心下稍安。见纤纤累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也不叫醒她,自己出门去煎药。打开门才发现,王强和梁敏一晚都守在门口,并未离去。杨沅夕安慰二人道:“已经好点。”二人大喜。杨沅夕继续道:“虽然好点,但病情依然很重。可能还需要麻烦二位兄长,必要时给他输注真气护住心脉。”二人点头答应。 杨沅夕让丫鬟将药煎好,又开了四君子汤和四物汤让人抓来煎煮。四君补气、四物补血,合起来则是八珍汤。柳霏霏此时气血亏虚,需大补气血,杨沅夕遂将两方合成一方。 纤纤在杨沅夕的指点下,针刺之术略有领悟,几个主要穴位的位置已经记得,每次需要针刺治疗时,杨沅夕也走出房门,交给纤纤就行。只是使用三菱针治疗背伤之时,需得他自己动手,几日之后黑血流尽,转为鲜红之后才停止三菱针医治。 这一日较为平稳,柳霏霏呼吸脉搏都要强一些、稳一些,病情逐渐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仍然处于昏迷。柳霏霏父母见女儿情况好了很多,连连感谢杨沅夕。 如此每日按时喂药、针刺、输注真气,四五日之后,柳霏霏情况基本稳定,呼吸脉搏逐渐有理,脸色也逐渐红润起来,却依然没有苏醒。杨沅夕很不解,为何病情稳定,却始终不醒。他找来父亲及太医院的一些大夫合诊,方法是说了一大堆,却没一样能有效的。最后没办法,只有针刺四神聪穴、水沟穴等,想要将柳霏霏激醒。四神聪穴本为四个穴位,位于百会穴前后左右四方各旁开一寸处。水沟穴位于鼻唇沟中点,俗称人中。此两穴均有醒脑开窍之功,在配以中冲、合谷等穴,希望能让柳霏霏醒过来。 如此几日后,杨沅夕发现柳霏霏虽然依然未醒,手指、脚趾、眼皮却在动。但也仅仅是这几个地方在动,并没有苏醒的迹象,这让原本很兴奋的众人又低落起来。 七八日后,柳霏霏的情况已基本全稳定,却依然没有苏醒。因为军营需要,梁敏被昭若恤召回军队,昭若恤本人有很多事情处理,只是每日白天过来询问一下情况。王强没有回军营,守在府内。柳父柳母每日白天过来,晚上回房。这些天基本都是杨沅夕和纤纤在照顾柳霏霏。 这日晚上,杨沅夕一人照顾柳霏霏,看着心上人一动不动的躺着,心里想着这些日子自己想尽办法要将柳霏霏治好。这些天基本没这么休息,最多休息一两个时辰,却始终无法将她唤醒。此时一种无助感由心而生,只怕柳霏霏永远无法醒过来,心下悲痛,不禁握着柳霏霏的手哭了起来。 第六十七章 高手护卫 - 幻柳 - 豆咪 也不知哭了多久,可能是这几日太累了,只觉自己迷迷糊糊中有人用手擦拭自己的眼泪。杨沅夕心头一惊,眼睛突然睁开,只见柳霏霏睁着大大的眼睛开着自己,正在用手为自己拭泪。杨沅夕大喜,激动的道:“霏儿,你终于醒了。”霏儿嫣然一笑,有气无力的叫了声“沅夕哥哥。” 杨沅夕眼见柳霏霏的笑容还是那么美,声音还是那么好听,竟然如同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般,再也顾不了那么多,扑在柳霏霏怀里大哭起来,边哭边道:“霏儿,吓死了我,我只怕你永远醒不过来了。” 柳霏霏被杨沅夕这个动作惊到了,呆了一下,才伸手抱着杨沅夕。杨沅夕哭了一会,这才想到一个大男人躲在女人怀里哭,成何体统。立即起身,红着脸擦拭眼泪,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道:“霏儿,我去告诉柳老爷和夫人,他们知道你醒了肯定非常高兴。”说着准备转身。 柳霏霏用力抬起手,拉住杨沅夕的手,指了指嘴唇。杨沅夕一拍脑袋,说道:“你看我,真是笨的要死。”将柳霏霏嘴里的狗尾草拔出来,边拔边说:“霏儿,你不要小看这根草,这几日全靠他给你喂药、喂食。” 柳霏霏冲着杨沅夕温柔一笑,道:“沅夕哥哥,谢谢你。”她刚醒来,没有多少力气,说话声音低沉,手上也无力。杨沅夕忙道:“谢我什么。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这些苦。”说到这里,心下难过,又要哭了。 柳霏霏道:“我受到威胁时,你还不是愿意舍身救我。”杨沅夕傻笑道:“我是男人嘛,保护心爱的女人那是应该的。”柳霏霏脸上一红,想要抬手去摸摸杨沅夕的脸,却因为无力抬不起来。杨沅夕连忙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柳霏霏轻轻抚摸着杨沅夕的脸,笑道:“傻子……”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气短,咳了起来。 杨沅夕急道:“霏儿,怎么了?”柳霏霏摇摇头道:“沅夕哥哥,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杨沅夕道:“霏儿,你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先休息一会吧。”柳霏霏撒娇道:“不嘛,我想多看看你。”杨沅夕心头一甜,笑道:“好吧,我就在这里,你随便看吧。霏儿,你饿不饿?我叫人给你熬完粥。”柳霏霏道:“我不想喝粥,你给我做碗糖水吧。”杨思涵道:“好,我这就去。” 很快杨沅夕就端着一碗糖水回来,用小勺喂给柳霏霏喝。柳霏霏喝了几口,赞道:“真甜!”杨沅夕道:“你要喜欢喝,以后我天天喂你。”柳霏霏笑道:“好,你可不许反悔。”杨沅夕看着柳霏霏美丽的脸庞痴痴的道:“霏儿,你真好看。” 柳霏霏脸色瞬间绯红,嗔道:“花言巧语,不理你了。”杨沅夕急道:“我没有花言巧语,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真的很好看。我第一眼看到你时,心里就在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孩,简直就是仙女下凡。”柳霏霏“哼”了一声,道:“这句话不知对多少女孩子说过。”杨沅夕道:“我从来没对别的女孩说过这些。你要不信,我可以发誓,若是有半句假话,让我不得好……”死字还没有说出口,柳霏霏却急了,忙道:“好了,我相信你,怎么动不动就发毒誓。” 杨沅夕见柳霏霏还是很在乎自己,心头一暖,柔声道:“霏儿,我第一眼看到你,真的以为看到的是仙女。我记得你当时穿的是一件鹅黄色的衣衫,站在石阶之上,阳光映射在你身上,那景象真如仙女下凡。” 柳霏霏红着脸道:“这么说,你喜欢我只是因为我长的好看?”杨沅夕道:“长的好看难道不是被人喜欢的理由么?”柳霏霏思索一下,道:“你这话说的好奇怪,却又找不到理由来反驳。”杨沅夕笑道:“找不到理由反驳就证明我说的有理。其实那时候你柳霏霏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都说你是个美女,却没想到美的那么不可方物。说实话,后宫嫔妃佳丽那么多美女,我见过的也不在少数,却都不能及你万一。” 柳霏霏笑道:“沅夕哥哥,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不苟言笑的正人君子,没想到你恭维起人来也这么厉害。”杨沅夕正色道:“这这么能说恭维呢?我说的都是心里所想的。”突然叹道:“霏儿,其实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喜欢你什么,反正第一眼见到你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心里怦怦乱跳,就如小鹿乱撞。” 柳霏霏嘻嘻一笑,道:“沅夕哥哥,其实我当时跟你有一样的感觉。我以前遇到过俊俏的男孩子,强哥、敏哥哥、殿下他们,都没有对你的那种感觉。这种感觉就是心里想着你,可是一旦见到你就说不出话来,甚至害怕看见你。” 杨沅夕忙道:“对,就是这种感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柳霏霏道:“也许是罢……”又觉胸口气短,一阵咳嗽。杨沅夕忙道:“霏儿,你身体虚弱,还是休息一会吧。”柳霏霏说了许久的话,却是很虚弱,便点了点头。杨沅夕将被子给她盖好,哄她入睡。 柳霏霏苏醒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整个京城都知道,大部分人都很高兴。既然有人高兴,自然就会有人高兴不起来,即使再不高兴也没什么办法。 柳霏霏官职不高,在朝中及民间的声誉却很高,将来定会前程无量,朝中自然少不了巴结的人,在听说柳霏霏苏醒后,便来送礼探望。柳霏霏此时身体还很虚弱,不能见客,大部分都是柳父柳母及管家待客。当然其中还也是有很多是真心高兴,过来探望的,如高郁等人。 柳霏霏醒后第三天,身体大有恢复,已经能靠床坐起。这日丫鬟突然来禀告,说桂阳王带着王妃来探望。柳霏霏很奇怪,自己平素与桂阳王并无太多交涉,若只是客套一番,大不了让人送上礼物就行,何必亲自前来?不过桂阳王毕竟是郡王,他要来看望自己,不能再让人代为接待,只有让丫鬟带进来。 柳霏霏是尚未婚配的年轻女孩,按理说是不能让男人进入闺房。不过她此时身体虚弱,无法起床到花厅待客,只能在房中接待。好在桂阳王也考虑到,带着王妃一起过来,也就不用太过避嫌。 过不多时,丫鬟带着桂阳王和王妃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侍卫。柳霏霏见那两个侍卫太阳穴高高鼓起,双眼炯炯有神,脚下有如千斤之力,却又下步轻盈如不粘尘,知道此二人武功非常之高,眉头不禁微微一皱,随即平复,说道:“下官参见王爷、王妃,请恕下官身体抱恙,不能见礼之罪。” 桂阳王哈哈一笑,说道:“柳大人此番死里逃生,不单是大人之福,更是我楚国之福。小小礼仪,大人无需放在心上。”桂阳王妃笑盈盈的坐在床边,拉着柳霏霏的手,很是亲热的说道:“霏儿,你受伤之后,王爷不知有多伤心,每日茶饭不思,终日向天祷告,望你早日痊愈。你与王爷都是大王的重臣,都是楚国的中流砥柱,无需客套。” 柳霏霏满怀感激的道:“下官让王爷忧心了!”桂阳王笑道:“大人无需客气。如今你身体无恙,本王就放心了。你安心养病,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本王定当竭力满足。”柳霏霏道:“多谢王爷厚爱,下官并无何需求。只是近几个月无法为朝廷效力,大王和王爷不要责怪才好。”桂阳王又是哈哈一笑,道:“大人哪里话,你只需把身体养好,就是为国家效力了。”柳霏霏点点头,道:“下官遵命。”看了看桂阳王身后的侍卫,问道:“王爷,这两位先生武功很高啊,是你的侍卫么?” 桂阳王道:“正是。大人眼光真是厉害,看一眼就知道他们武功高强。”突然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他们二人是本王最近花重金请来的。大人此次遇袭,说明有人已经按奈不住。大人武功本就厉害,依然被人算计,本王这三脚猫的功夫,还不轻易让人害了。所以本王才想着请几个武功高强之人带在身边,以防意外。” 柳霏霏奇道:“王府侍卫多是武功高强之人,还需另请他人么?”桂阳王笑道:“以前王府确实有些能人,但比起这二位还是差的太多。” 柳霏霏再次看了看二人,看向各自稍微高点的那人时,只见他也正看自己,眼神犹如两道寒光射出。若是普通人看了,肯定会如同坠入冰窖。柳霏霏却并不害怕,嘴角轻微上扬,随即平复。再看矮一点的那人,见他眼神深邃,仿佛看不到低。柳霏霏盯着他眼睛看了片刻,却见他眼神有一刹那躲闪,随即立刻恢复正常。 第六十八章 天下再乱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本就与桂阳王无太多交集,说了几句后便无话可说。王妃拉着柳霏霏说了会话,见柳霏霏精神不太好,就和桂阳王一起离开。柳霏霏看着桂阳王离开的背影,心中不知在想什么。过来会,杨沅夕端药进来,见柳霏霏发呆,问道:“霏儿,在想什么呢?” 柳霏霏甜甜一笑,摇了摇头。杨沅夕道:“来,喝药了。”柳霏霏眉头一皱,撒娇道:“不嘛,这药太苦了,我不想喝。”杨沅夕道:“这药苦是苦了些,但良药苦口嘛。乖,喝了药才能好的快些。”柳霏霏歪头看着杨沅夕,道:“沅夕哥哥,你给我讲个故事呗。”杨沅夕一怔:“啊?”柳霏霏道:“你讲个故事,我听的入了迷,就不知道苦了。” 杨沅夕无奈,冲柳霏霏宠溺一笑,道:“好吧。”于是讲了个虎守杏林的故事:药王孙思邈居于邱县,种杏树三棵,后郁然成林,是为杏林。此间,有虎伏跪求医,药王医之。虎有灵性,为感恩而守护杏林,并为药王坐骑。药王病逝,虎绕寺哀啸三日,不知去向。杨沅夕边讲故事边喂柳霏霏喝药,故事讲完,药也喝完。 杨沅夕道:“霏儿,我有东西要给你,你先闭上眼睛。”柳霏霏好奇的道:“什么东西?弄的神神秘秘的。”说着就闭上眼。杨沅夕又道:“张开嘴。”柳霏霏顿了一下,还是乖乖的张开了嘴。只觉嘴里一甜,原来杨沅夕放了一颗糖在她嘴里。 柳霏霏刚刚喝了苦药,嘴里正觉难受,突然吃了一颗糖,说不出的舒服,喜道:“沅夕哥哥,你真好。”杨沅夕笑道:“知道你怕苦,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刚服了药,躺下休息会。”柳霏霏道:“好。” 柳霏霏背部受伤,肺部受损严重,苏醒之后时常感到胸闷气短、剧烈咳嗽。因受伤后阴阳离决,治以回阳救逆,导致阴虚火旺,出现五心烦热、面部潮红,还时常咳血。杨沅夕给予养阴清肺汤以养阴润肺、止咳化痰。在杨沅夕 悉心治疗和调理下,柳霏霏身体恢复的很快,二十多天后便能自行下床活动。期间昭若恤、梁敏、高郁等人多次来看望。 这日,柳霏霏在纤纤的搀扶下到花园玩耍,正好昭若恤前来探望。柳霏霏也走的累了,二人便在池塘边的亭子坐下休息。 昭若恤关心的问道:“霏儿,身子好些了么?”柳霏霏道:“好多了,只是还有些咳嗽,倒也不是大问题。”昭若恤道:“如此便好。只是可惜,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凶手。不过你放心,父王已经让大理寺的人全部出动,一定会找到凶手。” 柳霏霏沉默片刻,说道:“银铃,让他们全都撤回来吧,不用找了。”昭若恤奇道:“为何?难道你不想抓住凶手?”柳霏霏叹道:“找到又如何?”昭若恤道:“当然是为你报仇!”柳霏霏道:“报了仇之后呢?” 昭若恤一怔,没想到柳霏霏会问出这个问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柳霏霏微笑道:“他既然敢暗杀我,后面自然有人指使。若是他被抓了,后面的主使有可能就会暴露。”昭若恤道:“那不是更好么?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柳霏霏摇摇头,说道:“不可以。楚国国力本就羸弱,若是再相互内斗,根本不用别人来打,自己就四分五裂了。以前我认为国家要想发展的好,必须上下一心。而要做到上下一心,必须要除掉所有的敌对势力。可是自从姚彦章之事后,我的想法变了。即使是我们的敌人,也有很多能人。为什么我们一定要他们死,而不能让他们为我所用呢?若是将他们全部除掉,伤敌一千也会自损八百,只会让国力愈发的孱弱。经过这段时间思考,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完全铲除他们,而是应该利用他们的矛盾进行分化瓦解。” 昭若恤不解的道:“分化瓦解?”柳霏霏道:“正是。就如益阳王,他手握五万兵马。我们要是与他正面冲突,就算能消灭,自己也必然损失惨重,得不偿失。若是我们能将他的人马拉拢一些,是不是就容易对付多了。”昭若恤道:“话是不错,可是这么做很困难。”柳霏霏道:“困难是很困难,但是再怎么困难也比直接消灭五万人要容易些。” 昭若恤点点头,比较认同柳霏霏的说法,却还是有些担心:“不过这些人毕竟不是我们的人,难保他们不会反叛。古人都说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柳霏霏道:“虽然非我族类,未必其心必异。整个唐代,非汉人掌权者数不胜数。哥舒翰、高仙芝、黑齿常之、仆固怀恩、晁恒等人,哪个不是赤胆忠心?所以是否有异心,看的是帝王如何驾驭。若是御下无方,即使亲兄弟都可能反目,更何况异族!” 昭若恤笑道:“然而仆固怀恩最终还是反了。” 柳霏霏也笑道:“那也是被逼反的。正是因为代宗皇帝御下无方,才硬生生将这个忠心的异族逼成异心者。代宗皇帝残杀功臣之能,自古以来无出其右,即使汉高祖与之相比也相形见绌。平定安史之乱功臣,如李光弼、来瑱等人。要么贬官流放而死、要么满门抄斩,即便是郭子仪也差点横死。如此一来,对于手握重兵的仆固怀恩自然就成了代宗皇帝的目标。他反,也不过只为自保而已。想想太宗皇帝是如何对待功臣,就知道什么叫御下有方。” 昭若恤道:“霏儿,你说臣下是否有异心,要看帝王如何驾驭,这点我是非常赞同。只是我年轻尚轻,恐怕难以驾驭那些老兵油子。”柳霏霏道:“要轻松驾驭老兵油子,确实不是容易的事。我相信只要诚心对待,他们自然能换得他们的忠心。” 这时杨沅夕已经煎好药,给柳霏霏端了过来。柳霏霏在昭若恤面前,不好意思再让杨沅夕讲故事,只得捏着鼻子将药一口喝下。杨沅夕微笑道:“今天表现很好。来,张嘴。”柳霏霏脸上一红,嗔道:“讨厌,殿下还在。”杨沅夕也觉得不好意思,把糖递给柳霏霏,端着药碗走了。 昭若恤叹息道:“真不知道你怎么就看上了这个呆子。”柳霏霏低声道:“他很好!”昭若恤道:“比他好的男人太多了,怎么就得不到你的青睐呢?” 柳霏霏望着杨沅夕走过的方向,痴痴笑道:“当我性命受到威胁时,他能用身体护着我,为我去死。这样的男人,难道不值得付出真心么?” 昭若恤道:“可是你受伤就是他害的。如果不是因为他,你根本就不会受伤。” 柳霏霏笑道:“那不一样。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生死关头愿意为我而死,说明他心里早已有我。这样一个心里早就有我,又愿意为我而死的人,自然是要真心对待。” 昭若恤叹道:“愿意为你死的人,又何只他一人!王强、梁敏、薛灵均他们谁不愿意为你而死。就算是我,也曾为你动心。这些人那个不比他强,为何你就选择了他?” 柳霏霏脸上一红,小声说道:“你和他们的心,我都懂。只是感情的事很难讲的清楚。我第一眼看到他,心里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那是一种见到其他男人没有的感觉。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他。” 昭若恤长叹一声,道:“其实我并不讨厌他,只是觉得他呆头呆脑的,根本配不上你。不过你既然这么说,我也只有祝福你。”柳霏霏嫣然一笑,道:“多谢殿下。” 昭若恤也是一笑,说道:“好了,不说这些。霏儿,你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夏与西凉在渭水对峙五年,最终西凉战败,退回凉州。可是夏也不好过,这次战争对国力损耗也很大。所以孟元之趁机称帝,大置百官,自称蜀帝。夏帝使人征讨,最终战败,只能任之。横海节度使王铎见了,遂在契丹扶植下,占领齐鲁之地建立齐国,置百官,自称齐帝。” 柳霏霏叹道:“这又是要天下大乱。”昭若恤道:“谁说不是!有了这两个例子,朝中便有人劝进,嚷着让父王称帝。”柳霏霏道:“大王是何态度?”昭若恤摇头叹道:“我不知道。我问过父王,可是他并没有告诉我他真实想法。我感觉现在有好多事情父王已经不跟我商量了。” 柳霏霏知道楚王是害怕昭若恤势力壮大的太快,会威胁到他的王位。自从姚彦章被扳倒之后,楚王在朝中真正的势力已经不多了,大部分已经是昭若恤的势力。若是在继续让他发展下去,要不了三五年,朝中所有势力都是他的,那么楚王就相当于是个傀儡。虽然楚王最终会将王位传于昭若恤,不过现在的王位却是自己的,不容别人染指,于是便有意打压昭若恤。这一切柳霏霏都看在眼里,却不好明说,否则就成了挑拨他们父子关系,只得道:“或许大王有他的想法,只是目前不方便告诉你。你对于称帝之事有何看法?” 第六十九章 拓跋玉儿 - 幻柳 - 豆咪 昭若恤道:“我还是比较倾向于保守。毕竟我们是附属大夏,若是此时贸然称帝,就是直接反叛。虽然即使称帝,大夏也拿我们无可奈何。不过现在天下纷争,我们能依附大夏,至少在危难时可以请他相助。霏儿,你以为呢?” 柳霏霏道:“如今天下大乱,各国之间相互征伐,是敌是友并无定数,也不能指望有难大夏会来相救。只是现在若是称帝就是造反,将来即使得了天下也不是正统,史书会怎么记载殿下应该清楚。” 昭若恤道:“我当然知道,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地方。毕竟大夏是正统,就算得了天下也必须要他禅让才行。此时一旦称帝,就没有正统可言。有这个例子在前,后世不论是谁都可以起来抢帝位。” 柳霏霏道:“既然你有这些顾虑,应当向大王说明,说的明白了,他自然就懂得。” 两人正聊着,纤纤过来说梁敏来了,柳霏霏大喜,忙道:“快请他进来。”纤纤回身出去。过了片刻,只见梁敏走过来,身边还有一个女子,面如桃花、肤如凝脂、腰如细柳,极是美丽。走得近了,昭若恤连忙站起身,大声道:“玉儿姐姐,你怎么来了?” 原来这个女子正是桂阳王的女儿拓跋玉儿,柳霏霏连忙行礼。四人见礼毕,分别坐下。昭若恤问道:“玉儿姐姐,你今日如何有空,还与梁将军一起。” 拓跋玉儿微笑道:“我是来看看霏儿妹妹。敏哥哥说今日要来看霏儿妹妹,我便要他带我一起。早就听说霏儿妹妹美若天仙,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也正好了了这个心愿。这不见不知道,一见真是我见犹怜,才是传言非虚。”他说话时一直笑盈盈的盯着柳霏霏。 柳霏霏见她表面虽然亲切,妹妹长妹妹短的叫着,语气中却并不友善。再看她进来时与梁敏的亲密,此时梁敏神色的不自然,大抵已经猜到了他们的关系,笑道:“郡主这话真是折煞我了。若是论美貌,我哪里及得了郡主万一。” 拓跋玉儿道:“瞧妹妹这话说的,这是让姐姐汗颜。没有见到妹妹之前,我还真觉得传言有些夸大,并不可信。见到妹妹之后,才知我的模样与妹妹比起来,真的是差远了。” 柳霏霏听他语气不但不友善,还有一丝嫉妒,心想他多半是觉得梁敏与自己的关系,使得他产生了嫉妒之心,遂道:“郡主是金枝玉叶,不论美貌、气度、举止都比我强多了。敏哥哥,你何时与郡主好上的,这么也不给妹妹说一声。”梁敏脸上一红,挠挠头不知如何回答。 昭若恤笑道:“霏儿,你还不知道吧。父王已经下旨,将玉儿姐姐许配于梁将军,明年就要完婚了。”昭若恤说话时,梁敏一直红着脸低着头,不时用眼睛瞟一眼柳霏霏的反应。拓跋玉儿也红着脸一直盯着柳霏霏,仿佛是宣示主权。 柳霏霏听了,心中大喜,说道:“真的?敏哥哥,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郡主姐姐长得漂亮,身份又尊贵,不知你是修了几世的福分才能娶到这么好的娘子。你可要好好爱护,若是你敢欺负他,看我不狠狠收拾你。” 梁敏脸色通红,忙道:“那是自然,我自当好好对待郡主。” 拓跋玉儿自从与梁敏好上之后,经常听梁敏说起柳霏霏的好,如何漂亮、如何有才能,使得她心中对柳霏霏又是妒忌、又是好奇,于是逮着今日的机会一定要过来看看。一看之下,柳霏霏长得确实比自己好看,说话又得体,还一心向着自己,心中顿时对柳霏霏有了好感。 柳霏霏对拓跋玉儿道:“郡主姐姐,若是他以后敢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拓跋玉儿道:“一定,有个将军妹妹给我撑腰,我就不怕了。”对梁敏道:“看你以后敢不敢欺负我!” 昭若恤笑道:“玉儿姐姐,就你那脾气,谁敢欺负你?我倒是担心梁将军,只怕以后日子难过。”拓跋玉儿脸色一沉,怒道:“银铃,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昭若恤伸了伸舌头,忙道:“不敢,不敢。” 四人又聊了好一会,拓跋玉儿与柳霏霏聊的挺开心,还邀请她到王爷府玩耍,柳霏霏很爽快的答应了。聊了一会后梁敏与拓跋玉儿就起身告辞,柳霏霏因身体虚弱就没有远送,让纤纤代为送至门口。 柳霏霏待梁敏与拓跋玉儿离去,不禁长长叹了口气。昭若恤笑道:“怎么,后悔了?”柳霏霏脸上一红,嗔道:“呸,我后悔什么!”昭若恤道:“那么为何叹息?”柳霏霏道:“敏哥哥能够娶到这么好的娘子,我自然是为他高兴。他们什么时候好上的?我怎么完全不知情。” 昭若恤道:“这也怪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你们征吴回来之后,桂阳王叔见梁敏一表人才,便想撮合他和玉儿姐姐。本来他还怕玉儿姐姐不同意,谁知玉儿姐姐一见梁敏,魂都被他勾去了。” 柳霏霏笑道:“没想到敏哥哥还有这么大的魅力。”昭若恤道:“那可不是。你不喜欢,有的是人喜欢。后来王叔将此事禀告给父王,父王也很高兴,还亲自给他二人赐婚。这件事情整个朝堂都知道,估计只有你不知道。”柳霏霏奇道:“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昭若恤道:“你征吴凯旋而归,民间到处都是关于你的事情,都以为你和梁敏是一对。我想他们是害怕你伤心,所以都不愿意直接告诉你。梁敏心里一直都还喜欢你,他肯定不会自己告诉你。” 柳霏霏道:“那你呢?你应该知道我只是把他当哥哥,你不用担心我受到伤害,你为何不告知我?” 昭若恤尴尬一笑,道:“我一直以为你知道,所以就没给你说起此事。”柳霏霏道:“我的义兄要成亲了,我这个做妹妹的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真是好笑。”无耐的摇摇头,又问道:“郡主为何不姓昭,却姓拓跋?” 昭若恤道:“这个事情就很久远了,那时我王爷爷还在。你应该知道拓跋恒是桂阳王的老丈人吧?”柳霏霏道:“这个我知道。”昭若恤道:“拓跋恒很早就跟着王爷爷打天下,深受王爷爷喜爱。拓跋恒很有本事,却有一点不行,那就是生儿子。娶了几个老婆,到头来却只生了五个女儿。王爷爷有些心疼一天为儿子发愁的拓跋恒,就下了一道旨意,不管谁娶了拓跋恒的女儿,生的孩子都要姓拓跋,直到生了一个儿子为止。不知拓跋恒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女儿嫁出去之后生的还是女儿,从他大女儿算起,连着生了十几个女儿。” 柳霏霏笑道:“这也太奇怪了,一半的机会他都碰不上。”昭若恤道:“谁说不是!直到五女儿才生了个儿子,让他可高兴坏了。没想到的是,之后连着几个生的都是儿子。可是后面生的儿子再多,也没法跟着他姓了。”柳霏霏笑道:“拓跋恒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老天爷要跟他开这么大的玩笑。”昭若恤也笑道:“外人也都是这么说。桂阳王妃是他四女儿,之前一直没生儿子,所以玉儿姐姐就跟着姓拓跋。”柳霏霏道:“原来如此。” 昭若恤道:“霏儿,你这次受伤不轻,需要好好休养。如今朝廷也还相对安定,虽说益阳王贼心不死,终究不会直接造反。你现在就安心养伤,朝廷中的事就不用担心。” 柳霏霏道:“好吧。我倒难得有清闲时光。我只想永远这么清闲,那才开心。” 昭若恤笑道:“那可不行,待你伤好之后还得助我席卷八荒、扫清寰宇,完成我们当初立下的誓言。”柳霏霏也笑道:“那是自然,建立太平盛世是我的夙愿,绝不会半途而废。”昭若恤道:“如此甚好。霏儿,你不但领兵打仗能,看人的眼光也真高。自从高郁主政户部,他将楚国特有的东西高价卖出去,又从其他国家低价买回一些楚国需要的东西。他还鼓励民间商贩多于国外商人做生意,使商人有利可图。他铸铁钱,他国商人的楚国赚的钱回到他们国家不能用,就只能在离开之前换成货物,这样我们赚的就更多。这几年户部在高郁的治理下,不但让老百姓日子过得非常富裕,国库更是富裕。这几年收的税,加上吴、粤两国进贡的金银珠宝,折合下来国库至少有一千多万两银子,这可是楚国自建国以来从未有过。” 国库能有一千多万两白银,对于一个没有盐铁、丝绸等重要物品,只有还算可以的茶叶为主要外售的偏远国家,已经是非常难得。柳霏霏大喜道:“我就知道他有本事,没想到能力居然这么强。” 昭若恤道:“这多亏了有你,若不是你的举荐,只怕这颗金子依然被埋没着。”柳霏霏道:“只是我运气好,遇到了而已。”昭若恤道:“也要你有眼光才行。高郁入仕十余年,辗转了几个机构,为何他们上司没有发现他的才能?”柳霏霏微微只是一笑,心想着上司若是把他举荐上去,不就是等于断了自己的仕途,怎么可能会让他出头。只是这些话不好明说,懂的自然懂。 昭若恤继续道:“虽然现在国力有很明显的提升,却始终无法与夏、吴这些强国相比,就是与蜀、越都还有差距。不过只要有你和高郁这些能臣在,我们的誓言就有实现的一天。” 柳霏霏点头道:“正是。” 第七十章 夏帝大寿 - 幻柳 - 豆咪 两人又说了会,天色渐渐暗了,昭若恤起身回宫。柳霏霏送出几步,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便让下人相送。昭若恤再次叮嘱柳霏霏好好养伤,然后才离去。 柳霏霏今日说了很久的话,身子非常疲乏。纤纤将她扶上楼,服侍他休息。 柳霏霏自小习武,身体本来恢复的就快,加之杨沅夕悉心治疗,又过了一个月后,基本已经恢复如常。只是偶尔仍会咳嗽、五心烦热,不过这些症状只需长时间调理,最终还是会好。 这日上午,杨沅夕如往常一般来给柳霏霏诊脉,到了房间后却没看到人。再问纤纤,也不知柳霏霏到了何处。杨沅夕心头着急,暗道:“霏儿该不会去军营了吧?虽说她现在身子已经大好,却也不能劳累,若是又发生意外该如何是好?”想到此处立即出门要去军营。 他心中着急,步伐很自然的加快,眼睛也没注意看前方,不经意间居然和管家黎叔撞在一起。黎叔忙道:“杨太医,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匆忙?” 杨沅夕道:“霏儿去了军营,我要去找她,她现在不能太操劳。”黎叔奇道:“你说小姐去了军营?可是小人刚刚才在厨房见过她,何时去的军营?”杨沅夕一怔,忙道:“此话当真?”黎叔道:“千真万确。也不知为何,小姐今早突然到厨房说要自己做菜,还让厨子和下人不要打扰。大人,你听谁说小姐去了军营?” 杨沅夕脸上一红,这才想到只不过是自己一时猜想,并没有人告知他,忙道:“嗯,那个,我去厨房找霏儿。黎叔,方才多有得罪,恕罪恕罪。”说完行了礼,也不待黎叔说话,急匆匆的走向厨房。 杨沅夕走进厨房,里面全都是柴烟,熏得人眼睛都无法睁开。杨沅夕环顾了一遍,并未看到柳霏霏的身影,叫道:“霏儿?”只见柳霏霏从灶台下站起来,道:“沅夕哥哥。”边咳边走了过来。 杨沅夕见她白嫩的脸上全是黑漆的草木碳灰,模样很是滑稽,笑道:“霏儿,你在干嘛?”柳霏霏脸上一红,道:“我想做几道菜。这些时日你为了照顾我,也没好好吃顿饭,都瘦了。还有爹爹妈妈、强哥他们,为了我操碎了心。我也没什么好报答的,就想做一桌感谢你们。” 杨沅夕心下感动,说道:“霏儿,你不用这样。只要你身体无恙,我们就很开心。”柳霏霏道:“不行,你们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一定要为你们做点什么。我昨天专程到凡楼请教了他们最好的大厨,让他们教我做菜。我还专门记了,你看。”说着拉着杨沅夕到案板旁,拿起几张纸给他看。 杨思涵接过纸,见上面用小楷工工整整的写着:洞庭金龟:金龟一只,猪肉五两、竹笋二两、八角一钱、葱二钱、姜二钱、酒三钱……下面还写着制作这道洞庭金龟的详细过程。杨沅夕再看第二张,记录的是冰糖湘莲。第三张是金鱼戏莲,之后每一张上都是记录着一道菜需要的材料、制作过程,记录的非常详细。杨沅夕数了数,足足有十五张。 柳霏霏道:“这些都是我们楚国非常出名的特色菜,我要做上大大的一桌,让你们尝尝我的厨艺。”杨沅夕看着柳霏霏被草木弄脏的脸,满是兴奋之色,又想到她如此用心的准备,心下大是感动,用手抹了抹他脸上灰尘,笑道:“你看你,都快成小狸猫了。忙了这么久,做好了没?” 柳霏霏脸色绯红,低头道:“在家时都是妈妈做饭,我从来没进过厨房,连这么生火都不知道。”杨沅夕哈哈一笑,道:“那你还想要做菜?”柳霏霏脸色更红,忙道:“我知道我不会做菜,所以才想要学。沅夕哥哥,你不会嫌弃我不会做饭吧?” 杨沅夕见再黑的草木灰也掩盖不了柳霏霏的美,羞涩的模样更是惹人喜爱,双手捧着她的脸,柔声道:“当然不会!霏儿做什么都是好吃的,不管做什么我都喜欢吃。”柳霏霏大喜,道:“真的?”杨沅夕道:“当然是真的。以后我陪你一起做好不好?”柳霏霏喜道:“好!” 杨沅夕眼见着柳霏霏美丽的脸庞,闻着从他身上发出来的香气,一时心潮澎湃,血往上涌,脑中一片混乱,迷迷糊糊的就想要去吻他。柳霏霏眼见杨沅夕嘴慢慢凑近,知道她想干什么,顿时心中慌乱,呼吸加快,脑中也是一片混乱。她想要推开杨沅夕,全身却犹如瘫了一般,用不上半点劲。眼看着马上就要吻到,柳霏霏又羞又急,血气冲脑,差点晕过去。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有人“嘻嘻”一笑,接着就听到纤纤的声音:“快走快走……” 这么一打岔,二人立即清醒。杨沅夕放开双手,心中懊恼,暗骂自己怎的这般轻薄。柳霏霏更是羞的满脸通红,连忙冲出厨房,回到自己的闺房。 接下来一段时间,柳霏霏每天都在厨房学习做菜。自从上次之后,她知道自己做不好,遂每日缠着府里的厨子教他。杨沅夕每日也会过来帮忙。他与柳霏霏两人虽然情投意合,却始终是未婚男女,不宜过于亲密。经过上次事情,二人在人前收敛了许多。 又一个月之后,柳霏霏终于做出了一大桌的菜。柳父柳母见女儿居然会做饭了,又是惊喜、又是高兴。杨沅夕和柳霏霏的事情,二人看在眼里。虽然觉得杨沅夕有点呆头呆脑,但是人很好,又救了女儿的命,只要女儿喜欢就好,二人心中倒也欢喜。 经过几个月的修养,柳霏霏的伤已经完全痊愈,去军营的时间也多了起来。柳霏霏已经从左军中选出三千人特殊训练,并取名为飞棹军。经过王强几个月的训练,已经初具成效,每个人的个人战力较天雄军左军的战力要强一点。 天雄军分出了两万人,现在尚有八万人,柳霏霏在昭若恤的同意下又招了两万人补充进来。同时将天雄军一分为二,将之前的左军扩充至五万人,组成武胜军,剩下的五万人为天雄军。 粤国已经将二十年前占领楚国的容州归还,当地本有宁远军,由昭若恤遥领节度使。此时成立武胜军,依然置在容州,军队却驻扎在京城,仍由昭若恤领武胜军节度使。 天雄军置所设在柳州,军队也是驻扎在京城,由楚王昭希惶领天雄军节度使,昭希悟任副节度使,而军中一切事务仍然由柳霏霏处理。 柳霏霏以武胜军为主力,只负责训练;天雄军忙时种地,保证两军的粮草。闲时训练,保证上了战场能有战斗力。柳霏霏对军队的训练要求很严格,即使天雄军不负责主要战场,也要求他们的战力比普通军队要高。 姚琮方已死,羽林军统帅一职空缺,为此人选朝中争吵了许久,最终由王龛出任。王龛本是楚王以前的老臣,本就是楚王提拔起来。后来跟随昭若恤和柳霏霏两次征战,立了许多军功,更是得到了不少好处,对昭若恤和柳霏霏也是很佩服。由他出任羽林军统帅,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王龛也很高兴,羽林军统帅毕竟是从三品高官,不但油水多,而且安全,不用上战场拼杀。 昭若恤听从了柳霏霏的意见,私下里通过官职、金钱、美色等诱使益阳王属下的一部分人归属到自己麾下。这些人都是官职不高、年龄不大的官员,益阳王对他们没有太多恩情或情义,自然也不存在背叛还是不背叛。而对于那些年龄较大,与益阳王有很多共同利益的人,昭若恤则是用计策反或是直接除掉。 益阳王眼看自己势力越来越弱,别说上位做楚王,有可能连命都没了,正准备孤注一掷起兵夺位。此时大夏使臣到来,不久之后是大夏皇帝六十寿辰,请楚国到时派遣使臣参加寿宴。 楚国一直奉大夏为正统,是其属国。此次大夏皇帝六十大寿,必须要有足够的诚意,于是楚王决定派昭若恤前往拜寿。昭若恤欣然领命,带着柳霏霏、王强、薛灵均、杨沅夕等一行百余人前往洛阳。 此时吏部尚书葛方周向益阳王进言,昭若恤前往洛阳,可使人将其暗杀。昭若恤死在洛阳,楚与夏必然结仇。到时再与大夏结盟,两边里应外合,杀了昭希惶,益阳王便是楚王。益阳王一听大喜,立即着手办理。 柳霏霏随着昭若恤出使大夏,身在异地,女儿身多有不便,遂改换男装。柳霏霏身着女装时美丽动人,犹如凤凰傲视群芳。身着男装时真正是个偏偏公子,貌若潘安。 一行人带着寿礼一路向北,经过二十余天长途跋涉,终于到了洛阳。洛阳是古都,无论大小、人口、生活、知名度都远胜于长沙。一众人进入洛阳城,就被眼前繁华的景象惊呆了。 第七十一章 春思燕玮 - 幻柳 - 豆咪 昭若恤找人问了路,找到了宾宴楼住下。这宾宴楼是大夏招待各国使臣的酒楼,就如同楚国的凡楼。但是这里比凡楼更大、更豪华、更气派。若是在平时,这宾宴楼要住下百来十人没问题。然而这次大夏皇帝寿辰,各国都会派使臣前来祝贺,这么一来总共至少几千人,肯定就住不下。于是规定每个国家使团只能有十人入住,其他的人只能自己找住处。 幸好昭若恤他们来的早,尚有半个月才是皇帝寿辰,此时他国使团还没有全部到来,周围客栈的客房还有许多。于是昭若恤、柳霏霏、王强、杨沅夕与同来的几位大臣住宾宴楼,其他的都住在别的客栈。纤纤要服侍柳霏霏,也一同入住宾宴楼。 众人都是第一次到洛阳,感觉很新鲜,稍微收拾了行礼后便出门逛街。柳霏霏和纤纤虽然女扮男装,到底是女孩子,一出来就像个孩子一样,见了喜欢的东西就买,王强和杨沅夕到成了提东西的跟班。昭若恤若不是有长沙王的身份,肯定也会成为跟班。 众人逛了一阵,又吃了些东西,眼见天色渐晚,便回到宾宴楼。一行人舟车劳顿,洗漱之后很快就睡着。第二日一早,昭若恤与随其一起来的鸿胪寺卿汪显正,及其他几位大臣,带着礼物去拜访夏国的高官,直到中午才回来。 众人吃过午饭,小憩一会,又想要去繁华的洛阳转转。王强与纤纤需要置办一些生活用品,早已出门,现在还未回来,只有柳霏霏、昭若恤和杨沅夕三人同行。 三人出了门,顺着大街才走了片刻,耳听得身后一阵吵杂,三人回头一看,却见街道尽头一匹马飞奔而来。马背上一个美貌少女,身子左摇右晃,似要掉下马背,尚在勉力支撑。那马如发疯一般狂奔,马背上少女已经吓得花容失色,大声叫着:“让开,让开……”街上民众突遇变故,尚来不及反应,已有人被马踢伤。 那匹马来的极快,眨眼间就到了柳霏霏等人面前,柳霏霏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前,跃上马背,左手搂着少女的腰,右手用力拉扯缰绳。那马在快速行驶中,突然被缰绳往后勒,前腿高高跃起,后腿站立不稳,便要摔倒。柳霏霏右手在马背上一按,借力跃起,抱着少女跳到一旁。那马摔倒之后,四肢弹了几下,立即翻身而起,却站在原地不动。 柳霏霏落地之后,将少女扶稳,问道:“姑娘,可有受伤?”那少女哪曾见过这么俊俏的少年,犹如置身于梦中,竟呆呆的看着柳霏霏。柳霏霏略显尴尬,又问了一遍。那少女这次醒悟,忽觉自己一个女孩这么看着别人,大是失礼,顿时脸色羞的通红,低下头去,却忍不住又抬头看。 杨沅夕和昭若恤走过来,问道:“霏儿,你有没有受伤?”柳霏霏摇头道:“我没事。不知这么姑娘可有受伤?”那少女忙道:“没有,没有。”突然“哎呀”一声,拉着柳霏霏的衣袖就跑。柳霏霏没想到那少女会突然就跑,被她一拉竟跟着而去,杨沅夕和昭若恤立即更上去。 那少女跑了一段,拐进一个小巷子停下来,这才发现一直拉着柳霏霏的衣袖,急忙松开,低声道:“公子,真不好意思。我是瞒着爹爹妈妈偷跑出来的,害怕被他们抓回去,才会发生这些事情。” 昭若恤奇道:“你为何偷跑出来?莫不是在逃婚?”那少女面色绯红,忙道:“没有,我尚待字闺中,又未许配与人,何须逃婚!只是爹爹妈妈整日将我困于家中,不让我出门,于是我牵了家中的马,想偷偷跑出来玩。不过我不太会骑马,一时不慎让马受了惊。若不是遇到公子,今日非死即伤,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说完向柳霏霏道了个万福。柳霏霏连忙回礼。 昭若恤叹道:“真没想到,你看上去这么温柔,居然性子这么野。”那少女脸色更红,连忙瞟了一眼柳霏霏,生怕他也会觉得自己性子野而不高兴。却见柳霏霏面色并无改变,心下稍微安心,对昭若恤嗔道:“我只是不想整日带在家里,想出来走走,哪里性子野了?你这位公子真是,怎的如此无礼!”昭若恤也觉得自己这么说一个女孩子,有失风度,遂道:“对不住,在下一时口无遮拦,姑娘莫怪。”那少女“哼”了一声,道:“看你也是无心,我不怪你。” 柳霏霏道:“既然姑娘身体并未受伤,我们就此别过。”那少女见柳霏霏要走,急道:“等一下。听公子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柳霏霏道:“我们是楚国人,来洛阳做点小生意。”少女道:“你们是外地人,对洛阳肯定不太熟悉,就让我带你们去游玩一番如何?” 柳霏霏有些为难,昭若恤却道:“如此甚好。”那少女大喜,道:“好,走罢。”说着和柳霏霏并肩而行,昭若恤和杨沅夕走在后面。 走了几步,那少女问道:“公子,我该如何称呼你?”柳霏霏尚未砍口,昭若恤道:“他叫柳非,柳树的柳、非常的非。”柳霏霏一怔,想起自己女扮男装,也没有点破,向那少女介绍了昭若恤和杨沅夕。那少女对杨沅夕微笑点头致意,对昭若恤却是狠狠瞪了一眼。昭若恤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 那少女低着头,小声说道:“柳公子,我姓赵,名叫燕玮。大人都叫我燕儿。”柳霏霏见赵燕玮满脸羞涩,知道他肯定已经钟情于自己,忙道:“赵姑娘,其实我……”尚未说完,昭若恤道:“原来你是只燕子!” 赵燕玮回头又瞪了昭若恤一眼,嗔道:“我不是燕子。我这是燕国的燕,不是燕子的燕。”昭若恤笑道:“反正也差不多嘛。燕子那么可爱,有什么不好!”赵燕玮想要反唇相讥,想了想又停了,“哼”了一声,说道:“这个名字是我妈妈起的,是取李白春思的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 柳霏霏道:“姑娘的父亲莫不是个军人?”赵燕玮怔了一下,摇头道:“不是,我爹爹就是个普通人,也没当过兵。”柳霏霏道:“那就奇了。李白这首诗写的是一个妇人思念远方当兵的丈夫,我还以为你母亲是因为思念父亲才给你起的这个名字。”赵燕玮道:“我也很奇怪,问过我妈妈几次,她总是摇头,却不说话,后来我也就不问了。” 昭若恤道:“燕子……”赵燕玮黑着脸道:“我说了,我不是燕子!”昭若恤道:“好了,我知道,燕儿对吧?你要带我们去哪里?”赵燕玮道:“洛阳牡丹名动天下,我先带你们去牡丹园吧。”转头对柳霏霏道:“柳公子,你说好不好?”柳霏霏尴尬一笑,道:“听你的。” 赵燕玮带着三人来到牡丹园,这里数十亩地种着各式各样的牡丹。此时正是牡丹盛开之时,游园的人很多。赵燕玮的心思都在柳霏霏身上,一直拉着柳霏霏四处游玩,却将昭若恤和杨沅夕二人置于一旁。 昭若恤无耐的看了眼杨沅夕,见他一脸阴沉,道:“你不高兴?”杨沅夕道:“没有。”昭若恤笑道:“霏儿是你的,她抢不走,不要苦着个脸。”杨沅夕道:“我真没有不高兴。”昭若恤道:“赏花是那些文人酸儒干的事,我没兴趣。我先回去了,你回不回?”杨沅夕看了看柳霏霏和赵燕玮,叹道:“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昭若恤快走几步,追上柳霏霏,邪魅一笑,说道:“霏儿,我和杨公子先回去,你和燕儿先玩着。”他将“燕儿”两个字说的特别重,意思不言而喻。 赵燕玮粉脸一红,心道:“这人说话虽然难听,倒也挺识趣。” 柳霏霏急道:“你们别走啊。我们一起出来,也该一起回去。”杨沅夕幽怨道:“霏儿,你们玩的很开心,我和昭公子很是无趣,还不如回了。”昭若恤道:“杨兄说的没错。小燕子,你们玩够了一定要将柳兄带回来。若是柳兄有何意外,我可饶不了你。”赵燕玮嫣然一笑,道:“放心,我定会将他安然无恙的送回。”昭若恤点点头,就和杨沅夕离开。 柳霏霏见他们真的要走,心下着慌,大声道:“杨沅夕,你给我站住,你要敢走,我就,我就……”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杨沅夕见柳霏霏不高兴,真的立刻停下。昭若恤笑道:“霏儿,你们慢慢玩,不用急着回来。”说完拽着杨沅夕大步离开。 赵燕玮道:“柳公子,别管他们,我们继续游玩。”柳霏霏无奈,心想过了今日,不再有想见的机会,心下稍安。 两人又玩了许久,才回到城中。柳霏霏要送赵燕玮回家,她却坚决不让,还将柳霏霏送到酒店门口才走。 柳霏霏进入酒楼,众人刚吃过晚饭,正在一起喝饭后茶,见她走进来,都一脸怪笑的看着他。柳霏霏被众人看的心里发毛,怒道:“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 纤纤笑道:“姐姐,那姑娘长得漂亮么?”昭若恤道:“岂止是漂亮,完全不比你们家小姐差。杨大人,是不是?”杨沅夕没想到昭若恤会问自己,脱口而出道:“啊?是!”纤纤道:“真的?可惜我没看到。” 柳霏霏冷哼一声,道:“明日她还会来,你去看就是。”纤纤喜道:“那姑娘真的还会来么?明日我要好好看看,天底下居然还有和姐姐一样美的人儿。”柳霏霏道:“你们别瞎起哄。我今日想着不过一下午,不用暴露身份,谁想她说明日还要带我游玩。明日她若真来,我便告诉她我的身份。” 昭若恤道:“霏儿,我觉得你没必要向她说明。我们在这里不过待上十余日,待皇帝寿辰一过,便会离开。以后你们不会再见面,时间一久她自然就会放下。你若现在告诉她,只会让她更伤心。”柳霏霏踌躇道:“可是,这么欺骗别人,我总觉得不好。”昭若恤对纤纤道:“纤纤,你也是女孩子,如果霏儿这么欺骗你,你会怎样?”纤纤想了想,说道:“如果换作是我,被这么俊俏的公子欺骗,也是愿意的。这就像是做了一场梦,我宁愿这个梦的时间长一些。” 柳霏霏有些怀疑的道:“真的?”纤纤点头道:“我是这样想的,既然和心爱的人终究是要分开,多待一刻也是好的。姐姐,那姑娘的梦已经开始,你就让人家梦的长一些吧。”柳霏霏听着“多待一刻也是好的”,眼睛不自主的看向杨沅夕。只见他正看着自己,心中很是甜蜜,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 第七十二章 两句谶言 - 幻柳 - 豆咪 第二日,赵燕玮果然来了,还带着自己的丫鬟。接下来几日,赵燕玮带着柳霏霏去了龙门石窟、白云山、老君山,还去看了洛水。诗经有云:华风夏韵、洛水天依。洛水以北为阳,中国以洛阳始。站在洛水之畔,柳霏霏汹涌澎湃,站在此处心想远古先民以此争霸天下,不觉神往。 之后又去了白马寺,进入山门后是天王殿,正面供奉弥勒佛,两边供奉着四大天王,分别是:东方持国天王、南方增长天王、西方广目天王、北方多闻天王。天王殿之后是韦驮像。 柳霏霏见韦驮手中金刚杵扛于肩上,心中一动,对赵燕玮道:“燕儿,这白马寺是皇家寺院,只能是皇亲国戚才进得来,普通人根本进不来。为何你能这般轻易进来?” 赵燕玮一惊,故作镇静的道:“是么?我不知道。每年我爹爹都会带我来一次,说是祈福。想来是我爹爹向来在此布施,这里的和尚便以为我们是皇家人吧。” 赵姓虽是大夏国姓,也是常见姓,民间很多人姓赵,故赵燕玮在说出自己姓赵后,柳霏霏也没太在意。此时心想他姓赵,又能自由进入皇家寺院,多半是大夏的皇室。柳霏霏见赵燕玮有意隐瞒,心中更加肯定,不过既然她不承认,自己也不说明。 赵燕玮奇道:“非哥哥,你怎么知道这是皇家寺院?”柳霏霏指着韦陀菩萨像,说道:“你看韦陀菩萨,能看出什么?”赵燕玮看了一会,摇摇头道:“没看出来。” 柳霏霏微笑道:“分辨一座寺院的规格高低,不是看寺院的大小,而是看韦陀菩萨手中的金刚杵位置。若是韦陀菩萨将金刚杵扛于肩上,说明这是皇家寺院,云游至此的僧人可免食宿三日;若将金刚杵平握于手中,说明这是中等寺院,云游僧人可免食宿一日;若将金刚杵置于地上,说明这是小寺院,云游僧人不能免食宿。这尊韦陀菩萨将金刚杵扛于肩上,自然就是皇家寺院。” 赵燕玮恍然大悟的道:“原来如此,其中还有这等玄机。今日若不是非哥哥说起,我还真不知晓。” 两人进入大雄宝殿,跪拜了释迦摩尼佛,捐了些香火钱,之后又在寺中游玩了一番。赵燕玮道:“非哥哥,听说这里的主持是得道高僧,能知过去未来。我们去让他算算如何?”柳霏霏道:“人要靠自己决定命运,何需让别人指点。”赵燕玮道:“我们就当故事随便听听就好。”说着便往方丈禅房走。柳霏霏无耐的摇摇头,跟了上去。 方丈刚打完坐,见到二人,相互见了礼。赵燕玮笑道:“主持公公,我们又见面了。”方丈道:“施主光临敝寺,老衲甚是欢迎。”赵燕玮道:“今日我和这位柳公子游玩至此,听说大师佛法高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所以想请大师指点一二。”方丈道:“施主请讲。” 赵燕玮脸上一红,低声道:“我想问,我和柳公子……”声音越来越小,脸色越来越红。方丈已然明白,道:“能嫁不能娶、能娶不能嫁;能娶亦能嫁、能嫁亦能娶!” 柳霏霏见那方丈身体瘦弱,花白的眉毛可以垂到嘴角,胡子垂到胸口,一脸慈祥,光看外貌却是得道高僧模样。一出口,也是让人满头雾水、摸不着头脑。柳霏霏倒是明白他第一句话的意思,自己本是女儿身,即使赵燕玮能嫁,自己也娶不得。后面三句是何意思,却是不明白。赵燕玮也是一脸茫然的看了看柳霏霏,又问道:“请问大师,何解?”方丈闭上眼睛,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自然应验。” 柳霏霏道:“那么请问大师,天下何时太平?”方丈也不睁眼,道:“一切泡影,如梦亦如幻。太平之时,自然太平。”柳霏霏又道:“何人定太平?”方丈微微睁开眼,说道:“老衲有两句谶语说与施主:幼妇自来少一边,天道莫言是小儿。”说完之后又闭眼入定,任凭如何询问,只是不开言。 二人无耐,只有起身告辞。 如此过了四五日,这日有一高官宴请昭若恤、柳霏霏等人,一早便去赴宴,直到午后宴席结束。柳霏霏等人准备回酒店,途中却遇到赵燕玮的丫鬟神色匆匆、一路小跑着。柳霏霏很是奇怪,将他拦住。丫鬟看到是柳霏霏,急道:“柳公子,不好了,我家小姐被强人掳走了。”柳霏霏大惊,忙问道:“何时之事?往那边去了?” 丫鬟道:“就在方才,三个强人骑着马,掳了小姐就跑,往东南门去了。”柳霏霏道:“你马上通知你家老爷,我这就去救人。”说完施展轻功回到酒店,拿了防身剑,找了匹马向东南门而去。 柳霏霏出了东南门,向着大路而去,边走便问。好在此时天色尚早,田间路边有可问。柳霏霏一路追赶,直追了三四十里路,终于追上。那三人见是一个年轻少年,哪里放在心上。柳霏霏黑着脸,喝道:“放开那姑娘,饶你们不死!” 其中一个三四十岁的壮汉哈哈大笑,说道:“大哥,这小子口气不小。我看他细皮嫩肉,味道一定不错。要不把他带回去,当个下酒菜如何?” 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捋了捋胡须,笑道:“老四,说的不错,去吧。”老四道:“好嘞。”右手挥舞着大铁锤砸向柳霏霏。 柳霏霏也不避让,催动内力用剑去挡。那壮汉老四仗着一股蛮力,一锤砸在柳霏霏的剑上,却被柳霏霏的内力荡回去。铁锤砸回老四的脸上,又将老四弹出一丈来远,落在地上,整个脑袋被砸的稀烂。 老大大吃一惊。他知道老四武功虽然不高,却有一股蛮劲。而这个少年竟然不用动手,只用内力就能反杀老四,武功必然极高,自己肯定不是对手。于是看了眼一死的老四,一勒缰绳,转身就跑。他心想对手武功就是再高,也只有一人,这里不是对手,等回到山寨所有人一起上,不信对方还有三头六臂不成。 柳霏霏立刻追赶上去。又追了二三十里,进到一座山里,跟着那二人到了山寨。 那两个山贼一进入山寨,立即将人全部召集起来,把柳霏霏团团围住。柳霏霏并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倒是赵燕玮被老大用剑架在脖子上,吓得花容失色。柳霏霏轻声安慰道:“燕儿别怕,他们不敢把你怎样。”转头狠狠的望向老大,怒道:“放开他,不然我端了你的山寨。” 老大被柳霏霏眼神犹如两道寒光,全身瞬间犹如掉入冰窟。他尚未说话,旁边一个提着大环刀的大个子怒道:“大哥,这小白脸口气这么狂,让兄弟教训他一番。”说完提起大刀砍向钟奕。 柳霏霏待大刀及至面前,脚下稍微向后一退,避开这一刀。那人见一刀不中,立即调转刀锋,向柳霏霏腹部横切。柳霏霏又是轻轻一退,避了开去。那人见一击又不中,提起刀顺势自下而上挑。柳霏霏这一次不再后退,用剑来挡。 那大汉刀与剑向撞,立即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动着后退了十余步才停下来,握刀的手被震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大汉心下震骇,喘了口大气,又提刀上前。 柳霏霏心下明白,这些人都是仗着一股蛮力,武功并不高,容易对付。心想他们敢在京城中抢人,平素不知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留他们不得。脚下晃动,眨眼间已经绕到大汉身后,拔出长剑,刺入那大汉的后脑勺。 柳霏霏这柄剑是在上次受伤之后,昭若恤找来玄铁铸就而成,能削铁如泥,何况人骨!那大汉只见眼前一晃,就到阎王爷那里去报到了。柳霏霏拔出剑,剑尖的鲜血一点一点的流到地上。 赵燕玮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直吓得面色苍白,“啊”的一声大叫。 老大一声怒吼:“一起上,把他给我砍成肉泥。”下面的喽啰拿着武器一齐攻上来。柳霏霏脚下移动,如蝴蝶穿花般在那群喽啰中穿梭。所到之处的人全部中剑,基本都为手脚,瞬间就有二三十人受伤。这些受伤之人躺在地上不停的哀嚎,其他人再也不敢上前,拿着武器远远的看着。知道很多人落草为寇不过是生活所迫,生活稳定的人谁会上山做强盗。这里面干坏事的都是带头之人,只要除掉头领就好。 老大身边一个三十多年的中年人,长的还算周正,手中握着一柄长枪,对老大说道:“大哥,这人武功太高,我们打不过他。你先走,我来拦住他。”说着提枪就向柳霏霏刺来。老大急忙叫道:“老三,别去。”却已经晚了,与柳霏霏交上了手。 老三提枪就刺,一连刺了二十余枪,就是虚招。江湖有言:一年练刀、十年练剑、百年练枪。可以想象枪法有多难练成。柳霏霏见老三枪法技巧虽有,却虚浮无力,只重招式,而不以气御枪,只是徒劳。 只见老三又一枪刺来,柳霏霏瞧准时机,长剑急出,正好对上枪尖。柳霏霏催动内力向前一送,枪头立刻折断,老三送内力推动,后退了好几步。 第七十三章 她是公主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道:“你练功不易,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们放开那姑娘,我可以不杀你们。”老三看了眼老大,说道:“大哥,要不就放了吧?”老大眼见柳霏霏武功高强,自己武功虽然比几个兄弟要高一点,也高不了太多。就算自己动起手来,在对方手下也过不了十招。不过被人踢了场子,两个兄弟也死了,若是这样放他们走,以后还怎么服众。他转念一想,以有计较,道:“只要我放了她,你保证不杀我们?” 柳霏霏道:“那是自然。”老大道:“好,我可以放她,你先把武器放下。”柳霏霏微微冷笑,将剑置于地上,剑尖插入地上数寸,双手放在腹间腰带上。老大躲在赵燕玮身后,用剑抵住她的脖子,推着她向柳霏霏走去。 在离柳霏霏还有三四步时,老大突然用力将赵燕玮推向柳霏霏,用剑刺向赵燕玮后背。 原来老大害怕柳霏霏出尔反尔,决定先下手为强。他在赵燕玮离柳霏霏还有三四步时,突然推向柳霏霏,在两人手忙脚乱之时,突然出手刺杀两人。他离两人很近,又突然出现变故,任谁都没时间反应。虽然杀死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心下有些不爽。但是现在保命要紧,美女多的是。就在他提剑要刺时,突然一颗东西从眉心透过,穿过大脑。老大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瞪着双眼躺下,他到死都没想通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霏霏早就放着老大会耍花样,放下剑后悄悄的震下腰带上的珍珠,扣在手中。老大推着赵燕玮走过来时,柳霏霏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待他用力一推时,柳霏霏将珍珠弹出。珍珠伴随着他的内力穿过老大的大脑,最后变成一颗血珍珠掉在地上。 赵燕玮如同经历过生死一般,突然被熟悉的人抱住,恐惧、委屈都能得到宣泄,一把抱住柳霏霏大声哭了起来。柳霏霏轻拍着赵燕玮的肩,柔声道:“燕儿不怕,已经没事了。” 老三见老大死了,上前抱起老大,也哭了起来。不过他哭一方面是因为老大的死,另一方面他看着老大的尸体离柳霏霏不远,且背对着,正是下手的好机会。于是他假装哭的很伤心,一边拿过老大手中的剑,悄无声息靠近柳霏霏后背。 此时赵燕玮在柳霏霏怀里哭泣,柳霏霏正在安慰,并未想到老三会突然出手,仍然站在不动。老三自以为得计,心中欢喜。待剑尖离柳霏霏仅有四五寸时,突然用力向前一送。柳霏霏感觉后背一阵剑气,要想躲开是不能够,立刻运气反手一掌拍出。 老三并未被柳霏霏手掌拍中,却被掌气推出了两丈来远,明显已经受了内伤,躺在地上喘着气。 柳霏霏怒不可遏,道:“本想饶你一命,不曾想是这般奸佞小人,留你不得。”一脚踩在老三胸口。老三一口鲜血喷出,哼都没哼一声就没了气。 柳霏霏将赵燕玮扶上马,自己坐在后面,左手搂着他的腰,右手勒着缰绳。小喽啰们见几个当家的瞬间都被杀了,眼看着凶手离开,哪里有人敢上前阻拦。 柳霏霏心想赵燕玮受到了惊吓,此时正需要安慰,自己又是她信任的人,遂紧紧搂着她的腰,让她心里能放轻松一些。而这在赵燕玮眼里,却是觉得柳霏霏喜欢自己,害怕失去自己,所以才会这样。赵燕玮想到这里,又是羞涩、又是欢喜,只希望一直这样走下去,永远不要有尽头。 柳霏霏心想赵燕玮经过这次变故,肯定心力交瘁,此时不宜策马狂奔,任由马儿自由前行。赵燕玮被抢、又眼见柳霏霏杀人,之前确实受到惊吓。但见到柳霏霏为救自己孤身犯险,已经很感动。此时又这般抱着自己,心里说不出的甜蜜,哪里还有什么害怕? 此刻太阳已经偏西,离京城尚有几十里,若不快马加鞭,恐怕今日是进不了城。柳霏霏又担心赵燕玮不能承受颠簸,还是慢慢走着,大不了在野外住一宿。对于打过仗的柳霏霏来说,野外留宿根本就不算事。 这样走了十余里,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突然,柳霏霏耳中闻得前方有数十骑向这边疾驰而来,听声音至少应该有二三十匹马。 过不多时,果然有三十几匹马驰来,马上的人身着大夏禁军铠甲,是皇城的人。那首领见赵燕玮与柳霏霏同乘一马,一个手势将队伍分开,把柳霏霏围在中间。所有士兵均拉开弓箭,对着二人。 那首领大声道:“小蟊贼,赶快放开公主!” 柳霏霏一怔,心想:“他是将自己当成山贼了。他说‘放开公主’,燕儿莫不是当朝皇帝的女儿?我只道她是皇亲,没想到居然是公主。”抱着赵燕玮的手慢慢松开。 赵燕玮感觉到了柳霏霏的心思,一把抓住手不让她松开,对那首领道:“吴将军,你误会了,是这位柳公子救了我。”那首领只道赵燕玮受到威胁,不敢说真话,忙道:“公主莫怕,这小蟊贼再强也只有一人,属下一定会将公主平安救下。” 柳霏霏被人误会,心下又是好奇又是好笑,下马向赵燕玮行礼道:“草民参见公主。”赵燕玮也连忙下马,拉着柳霏霏的手,黯然道:“非哥哥,你是不是怪我欺骗了你,生的我气?”柳霏霏笑道:“你是公主,我哪敢生你的气?倒是你一不高兴,砍了我的脑袋咋办?” 赵燕玮忙道:“不会,我怎么舍得砍你的头。”转头对首领怒道:“我说了是柳公子救了我,你要待怎样?等你们来就我,只怕我早就身首异处了。” 那首领见公主发怒,心下大骇,连忙下马跪下,道:“小人一时无状,请公主息怒。”赵燕玮正在享受着甜蜜,却被这群士兵打扰,心中无名大火直冒,本想大骂他们一顿,又想他们为救自己奔波也很辛苦,遂作罢,只是幽怨的瞪了眼首领。 柳霏霏将赵燕玮扶上马,赵燕玮道:“非哥哥,你还和我同乘吧。”柳霏霏已经知道赵燕玮是公主,当要远离,毕竟将来是敌国。又这么多人在,更不能和公主同乘一匹马。 那首领眼见赵燕玮对柳霏霏的种种表现,知道公主已经对这么草民动了情。堂堂一个公主,怎么能对草民动情?他本待将柳霏霏驱逐,毕竟又救了公主,还会惹得公主生气,只得让一个士兵将马送与柳霏霏骑。 赵燕玮叹息一声,问道:“非哥哥,你现在知道了我的身份,以后还会见我么?”柳霏霏看到他充满期待的眼神,心中有些不忍。但自己是女儿身,与她本无结果,就这样而是最好,便不置可否。 赵燕玮苦笑道:“我就知道,一旦你知道我的身份,肯定会嫌弃我。”柳霏霏道:“草民不敢!公主身份尊贵,只有你嫌弃草民,没有草民嫌弃公主的道理。”赵燕玮道:“公主是金枝玉叶,就不会被嫌弃么?若是你不嫌弃我,又怎会疏远我?” 柳霏霏看着她伤心的样子,知道她用情已深,心中很是后悔。若是当日就将身份表明,她自在皇宫待着,不会有今日之祸,更不会有今日之伤。 柳霏霏沉吟片刻,说道:“燕儿,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你高高在上,不是我等草民能触及的了。而且我也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其实我……” 赵燕玮摇摇手,打断柳霏霏的话,道:“非哥哥,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武功这么好,不如去考武状元罢。只要有了战功,你就可以娶我了。” 柳霏霏没想到赵燕玮突然提出这个,一时间呆住了,过来片刻才道:“这个——我尽量……”赵燕玮大喜,说道:“非哥哥,你要考了武状元,我就向父皇推荐你。我们对西凉刚打了一仗,你只要能灭了西凉,父皇就会给你升官,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柳霏霏看着这个刚才还很伤心,此时又很高兴的小女孩,无耐的摇摇头。 第七十四章 容妃娘娘 - 幻柳 - 豆咪 一行人回到京城,已经是亥时。好在首领有令牌,很轻松的就进了城。赵燕玮有禁军护送,柳霏霏并不担心,自回住处。 第二日,柳霏霏睡了个懒觉,直到辰时才起床。此时离还有八日,而这几日在赵燕玮的导引下,基本已经把洛阳附近好玩的地方都玩了个遍。现在已经没有刚来时的新鲜,也不想上街,只有待在房间。这几日因为赵燕玮,柳霏霏很少时间和杨沅夕在一起,心中不免有些愧疚。今日反正闲来无事,心想着找他玩耍。不料听纤纤说杨沅夕一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柳霏霏心中有点落寞,只有看书打发时间。 柳霏霏正在看着,外面传来一阵吵杂声,过不多时有人过来敲门。纤纤打开门,见门外当首站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夫人,后面跟着两个丫鬟,再后面是十几个官兵。其中一个丫鬟道:“这位是容妃娘娘。哪位是柳非,可让他接驾。” 柳霏霏知道容妃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不明白她为何来找自己,起身跪拜。容妃将柳霏霏扶起,微笑道:“柳大人好啊。”吩咐下人在外面等着,房间只留下柳霏霏。 柳霏霏为容妃沏了茶,问道:“不知容妃娘娘今日到访,所谓何事?”容妃愍了小口茶,笑道:“本宫今日是为致谢而来。昨日你救了燕儿,做母亲的自然要登门致谢。” 柳霏霏道:“原来公主是娘娘的女儿,多次听公主提及母亲,却不知就是娘娘。若是娘娘不说起,我还以为娘娘是公主姐姐。”容妃呵呵一笑,道:“柳大人真是会说话。我那女儿,自小被我娇惯坏了。这些日子给柳姑娘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柳霏霏脸上一红,有些心虚的道:“原来娘娘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容妃微笑道:“你柳霏霏的大名,天下几人不知。恐怕也只有燕儿这种不谙世事的人,才没听说过。”柳霏霏脸上又是一红,道:“娘娘这是在责怪我?”容妃摇摇头,道:“你一个女孩子在外行走,身着男儿装并无不妥。只是燕儿那个傻孩子,却当了真。” 柳霏霏道:“娘娘请放心,待皇上寿辰一过,我便会离开,自此再不相见。公主是个小孩性子,过不多时就会忘却。公主冰雪聪明,长的又好看,将来一定能找到如意郎君。”容妃道:“如此甚好。听说柳姑娘是楚国第一美人,真想看看你身着女装的模样。” 柳霏霏害羞的道:“这些都是传言,不可信。与娘娘相比,我真是差的远。”容妃叹道:“我们老了,哪里有你们小姑娘水灵。柳姑娘可曾婚配?”柳霏霏摇摇头道:“尚未婚配。”容妃又道:“可有意中人?”柳霏霏低下头,红着脸点点头。 容妃看着柳霏霏害羞的模样,想到自己第一次与他相遇,他虽然是个叱咤风云的将军,见到我却害羞的像个女孩子。那时候我和这个柳姑娘年龄差不多,他意气风发,他说打完这一仗就回来娶我。他信守承诺,没过两年,果然回来娶我。那时候我觉得好幸福,只想永远守在他身边。可是…… 柳霏霏见容妃许久不说话,像是在想事情,叫了声:“容妃娘娘?”容妃方才醒悟过来,脸上微微发红,说道:“柳大人这么优秀,不知哪位大才子如此幸运?”柳霏霏低声道:“他不是什么才子,只是一个小小的大夫。”容妃大感惊讶,道:“柳大人这般优秀之人,本宫以为必要王公贵族才能相配,怎的看上了一个大夫?” 柳霏霏淡淡一笑,道:“感情之事,如何能用身份衡量?而且医者治病救人,我觉得比所谓的才子要高尚许多。”容妃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笑道:“你看我这嘴,又乱说话。其实大夫也是极好,古语有云:才不近仙者不可为医、德不近佛者不可为医。又言: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能为医者,需有良相之才、佛祖之德,确实不是一般才子可比。”柳霏霏听他夸奖医生,就如夸奖杨沅夕一般,心中很是高兴。 容妃又道:“昨日本宫还与皇上说起,不知柳姑娘是否婚配。若是尚未婚配,还想着能为你与七皇子做媒。如今看来,也只有作罢。” 柳霏霏眉头一皱,道:“七皇子是谁?”容妃道:“这七皇子是皇上几个皇子中最有能力的一个。年纪轻轻、文武双全,做事干练,深得皇上喜欢。要不给你引荐引荐?”柳霏霏连忙摇手,道:“多谢娘娘美意。大夫虽然地位不高,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容妃呵呵一笑,道:“柳大人也是个痴情人儿。” 正在此时,房外一阵吵杂,有打斗之声。柳霏霏打开门一看,却是王强与士兵发生冲突,打了起来。柳霏霏道:“娘娘,那位是我义兄,我去制止他们。”容妃道:“等等。”柳霏霏看了眼容妃,见他脸上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又像是喜、又像是悲、又像是害怕。 容妃看着王强和士兵的打斗,耳边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如今天下不太平,盗贼四起。我走之后,万一有盗贼至,你们抵御不了。趁着这几日功夫,我教你一些防身术吧。”我拍着巴掌,喜道:“好啊。” 他拿着一把刀,让我砍他。我自小连菜刀都没拿过,更何况是杀人的刀。他把刀塞在我的手里,让我放心砍,他说他不会受伤。可是我还是不敢,他大叫一声:“快砍!”我心头一惊,闭着眼睛就砍了下去。 过了好半天,我才慢慢睁开眼睛,却见他拿着刀笑嘻嘻的看着我。手里的刀不知好久到了他手里,我竟一点感觉都没有。他问我,你看清楚了么?我摇头,我根本就不敢看,还说什么看清楚! 他又把刀递给我,说你伤不到我,只管砍就是。这次我相信了,我的确伤不到他,就直接砍了下去。我才刚往下砍,他已经欺身上前,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腕,一只手夺过刀柄。 他拿着刀要砍我,让我像刚才他夺刀的方法去夺他的刀。我看到明晃晃的刀看过来,吓得大叫一声,瘫倒在地。他连忙扔下刀,把我扶起来,说道:“是我太勉强你了,还是算了吧。” 我不想让他打仗的时候还担心我,于是硬着头皮说我能行。接下来几天,他教了我一些擒拿手。他说他们家的武功源自少林寺,这几招擒拿手虽然和少林擒拿手相似,却有不同之处。而这几招擒拿手,只有他一个人会使。 “为什么?为什么他也会这个擒拿手?” 柳霏霏见容妃自言自语的说着话,奇道:“娘娘,你还好么?”容妃眼睛看着王强,道:“太像了。” 那些士兵虽是禁军精英,但王强武功比他们高多了,没几下就将他们打趴。王强走到柳霏霏面前,说道:“霏儿,出……”柳霏霏道:“强哥,这位是容妃娘娘,先给娘娘请安。”王强转头看了眼容妃,只觉得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思索了一下,然后跪下请安。 容妃道:“起来罢。这位公子贵姓?”柳霏霏道:“我义兄姓王。”容妃“哦”了一声,语气中有点失望,又问道:“令尊是否安康?”王强很奇怪容妃娘娘为何一见面就问自己父亲,说道:“家父身体安康。”容妃道:“令尊是楚国人么?” 王强很是奇怪,不知如何回答,看了看柳霏霏。柳霏霏道:“我义父不是楚国人。”容妃奇道:“你义父?哦,王公子是你义兄,他父亲自然就是你义父。他不是楚国人么?”柳霏霏道:“是的。义父祖籍哪里,我们都不知晓,他也从来不说。”容妃点点头,说道:“时候不早了,哀家也该回宫了。柳大人,有缘再见。”柳霏霏跪下道:“外臣恭送容妃娘娘。” 待容妃走后,王强嘟囔道:“这个容妃娘娘好奇怪。”柳霏霏笑道:“我也觉得他很奇怪。不管他,发生了何事?”王强道:“近日发现有人跟踪我们,有可能对我们不利。”柳霏霏皱眉道:“有没有抓到人?”王强道:“还没有。薛灵均正带着人调查。”柳霏霏道:“先不要打草惊蛇,暗中调查即可。” 第七十五章 移情别恋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吃过午饭,躺在床上准备休息一下,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做起来看书,却越看越焦躁。不知为何总是静不下心,整个人坐立不安,心情莫名烦躁。最后实在没办法,便想出去走走。刚走到门口,正好撞见昭若恤。 昭若恤道:“霏儿,你要去哪里?”柳霏霏道:“出去随便转转。”昭若恤道:“我陪你吧,左近也是无事。”柳霏霏心情烦躁,随便点了下头。 昭若恤见她神不守舍的样子,奇道:“霏儿,你今日怎么回事,好似有心事?”柳霏霏道:“没有,我很好。”昭若恤见她今日一反常态,心中大感奇怪。平日柳霏霏上街,总是精心挑选喜欢的饰物,看到好看的东西必然会买。而今日只是四处瞎逛,更像是随意走动。昭若恤知道柳霏霏心中必然有事,只是她不开口,又不好胡乱猜测,便一直跟着瞎逛。 如此漫无目的的走了几条街,柳霏霏突然停下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昭若恤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却见杨沅夕正好一个美丽的少女牵着手,笑意盈盈的挑选饰品。昭若恤回头看柳霏霏,见她面色痛苦,双眼泛红,眼泪就要流出来,怒道:“我就知道这个男人靠不住,我去揭穿他虚伪的面具。”说着就准备冲上去。 柳霏霏一把拉住他,强忍泪水,摇摇头,转身往回走。昭若恤不知如何是好,看了眼杨沅夕,一跺脚,回身追上柳霏霏。 昭若恤急忙安慰道:“霏儿,这种男人不要也吧。你这么漂亮、优秀,肯定会遇到更优秀的男人。”本来柳霏霏强忍着不哭,听昭若恤这么一说,眼里顿时夺眶而出。昭若恤见此,只有闭上嘴,不敢再说。 柳霏霏快步回到住所,把自己关在房间,盖上被子躲在床上偷偷哭泣。她一生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小时候有长辈宠着,长大后做了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更是成为全民楷模。也正因如此,今日遇到伤心之事,竟只有一个人偷偷的哭。 她不明白杨沅夕为何会在短短几日移情别恋。自己与他经历过生死,感情是由心而起,他为何会恋上别的女人?难道是因为跟赵燕玮走的太近,他心灰意冷,所以才移情别恋?可是他明明知道赵燕玮是女孩子,跟她绝对不可能。 柳霏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谁敲门都不理。她哭了很久,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睡梦中又见到杨沅夕和那个女孩,两人对他指指点点,不停的嘲笑,瞬间惊醒。醒后发现出了一身冷汗,枕头已经被泪水打湿了大片。 柳霏霏醒来之后,想起白天见到的,又想起梦里的情形,心里说不出的痛楚。她不敢点灯,将身子蜷缩起来,躲在黑暗之中,生怕被人发现。她在战场上挥斥方遒、指挥若定,再厉害的男人都对他避而远之。此时她才是个小女人,为了情将自己藏起来。 黑夜是如此之长、静的如此可怕。眼前浮现在杨沅夕俊俏的脸庞、呆呆的模样,他为自己抵挡大力金刚手时的决然,照顾自己时的温柔。这些事情一幕幕的在脑海中不停的浮现,心中的痛也一点点的增加。 天渐渐的亮了,柳霏霏不愿别人看到他软弱的样子。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不能只顾儿女情长。洗漱完毕,整理好着装,准备去找薛灵均,了解跟踪他们的人。 柳霏霏刚出房门,只见杨沅夕也从房间出来。杨沅夕好几日未见到柳霏霏,此时见到顿时大喜,却见她双眼红肿,连忙问道:“霏儿,你眼睛怎么回事?” 柳霏霏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没事”,便快步走开,心道:“你既已经移情别恋,又何需在乎我的好坏!” 薛灵均和其他士兵住在隔壁街的客栈,柳霏霏很快就找到了他们。薛灵均道:“我们虽然发现有人跟踪,但这些人很机敏,暂时还无法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并询问柳霏霏是否要抓几个回来审问。 柳霏霏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薛灵均见他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关心的问道:“霏儿,你身体不适么?”柳霏霏此时满脑都是杨沅夕和那姑娘,她知道此时无法做决定,遂道:“薛大哥,这件事你来处理。先不要打草惊蛇,暗中弄清他们的身份再行定夺。” 这一日柳霏霏又在外面闲逛。她不想见到杨沅夕,也不想听到他的声音及有关他的一切。而且这几日他国贺寿的使团越来越多,她不愿以现在的状态去应酬那些人,遂故意逗留到很晚才回去。回到房间后纤纤已经为他整理好了床铺,并告诉她容妃请她明日上午到白马寺一叙,还邀请了昭若恤、王强、杨沅夕等人。柳霏霏不知道容妃是何用意,人家毕竟是皇帝妃子,不管何事都要奉诏。 次日巳时,便有侍卫前来恭请。柳霏霏等人准备好,便要出门。昭若恤突然道:“霏儿,有件事我想给你说,是有关杨沅夕。”柳霏霏一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便觉难受,忙道:“银铃,容妃娘娘还等着,有事以后再说吧。”昭若恤想想也是,便不再说话。 众人刚到酒楼门口,只见杨沅夕和那日见到的姑娘手牵着手兴冲冲进门。杨沅夕奇道:“霏儿,你们要出门么?”柳霏霏见到杨沅夕又和那个姑娘一起,心中一阵疼痛,眼圈一红。她强忍泪水,淡淡的道:“你也一起去吧。”说完也不待杨沅夕说话,便进入容妃为她准备好的马车。 一行人到了白马寺,赵燕玮早已等在门口。赵燕玮一见到柳霏霏,上前牵着她的手,道:“霏儿姐姐,你来了。”柳霏霏不好意思的道:“燕儿,你都知道了?”赵燕玮点点头,道:“母妃昨晚已经全都告诉了我。”柳霏霏见赵燕玮双眼红肿,肯定是哭过了,自觉很是对不住她,说道:“燕儿,对不住,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赵燕玮嫣然一笑,道:“你不用说,我都知道。我们做不成夫妻,也可以做好姐妹。”柳霏霏见她本很难受,却故作笑脸,心下不禁很是心疼。又看了看杨沅夕,轻叹一声。 赵燕玮对昭若恤道:“长沙王殿下,以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昭若恤道:“公主哪里的话,臣曾称公主为小燕子,实在是冒犯,应当臣向公主赔罪才是。”赵燕玮微笑道:“无妨,其实燕子也没什么不好。能自由自在的飞翔,好过人间束缚。殿下、霏儿姐姐,各位大人,母妃已经在里面等候,请跟我来。” 赵燕玮带着柳霏霏等人到了白马寺后院,周围种着花草,中间有个凉亭,容妃早已在凉亭中等候。众人行礼毕,分别坐下。赵燕玮虽然已经知道柳霏霏的身份,还是很自然的坐在她身边。昭若恤和王强别分坐在两侧,杨沅夕和他带的少女坐在一起。容妃令所有侍卫、丫鬟、僧人全部离开,只留下柳霏霏等人。 容妃分别为众人斟上茶,笑盈盈的道:“殿下,柳大人,你们尝尝哀家泡的茶可还行?”昭若恤告了罪,端起茶杯闻了闻,尝了一小口,惊道:“这是我们楚国的古丈毛尖?”容妃笑道:“正是。你们楚国这几年已经将茶叶卖的四处皆是,不但朝中贡品,就是寻常百姓也能喝道正宗的楚茶,真是厉害。” 昭若恤道:“这都是霏儿的功劳。”容妃惊叹道:“想不到柳大人不但打仗厉害,赚钱的本事也是一绝。”柳霏霏脸上一红,道:“娘娘缪赞了。我也只不过向殿下推荐了一个人而已。”容妃笑道:“那也是大人慧眼识珠,若是换作有眼无珠之人,这般人才岂不是被埋没。”昭若恤道:“娘娘说的是。” 容妃饮了口茶,轻声道:“殿下、柳大人,你们是不是很奇怪哀家今日为何要召见你们?”昭若恤道:“娘娘召见,自有道理,臣等愿听差遣。”容妃道:“殿下言重了,差遣谈不上。哀家想讲个故事,不知各位是否感兴趣?” 杨沅夕身旁的少女拍手喜道:“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杨沅夕沉声道:“芷汐,不得无礼。”那少女伸伸舌头,调皮的“哦”了一声。 柳霏霏这才知道,那少女叫芷汐。柳霏霏仔细打量了芷汐一番,见她眉若杨柳、眼似弯月、眼眸清澈、嘴似樱桃、面如桃花,确是个美女,难怪杨沅夕会喜欢。 容妃微微一笑,并不生气,说道:“那应该是五十年前的事了。”说着长叹一声。众人见她如此表现,知道这个故事肯定很悲情。 第七十六章 因鸢结缘 - 幻柳 - 豆咪 容妃望着远方出了会神,才继续说道:“那还是成帝在位之时。当时成帝身边有个姓宋年轻侍卫,虽然年纪轻轻,武功却是所有侍卫中最高。他不但武功高,还非常忠心,深得成帝信任,还将最宠爱妃子的亲妹妹嫁于宋侍卫。 “二人婚后一年,便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宋建隆。宋家是武学世家,祖上出身于少林,深得少林武学精髓。后来有一辈中出了个武学奇才,在少林武功的基础上改良了许多,成为宋氏家学武功。这孩子出生在武学世家,自然免不了会继承家学。在其三岁之时,他父亲就开始教他练功。这孩子不愧出生在武学之家,几年时间就将基本功练得非常扎实。 “这孩子的父亲是皇帝的宠臣,能自由出入宫中。他姑姑又是皇帝宠妃,他自然也能自由出入于后宫。在他七岁那年,在宫中玩耍之时,见一群宫女、太监围着一个小女孩放纸鸢。不想绳线断裂,纸鸢掉在大树上,取不下来。宋建隆见状,施展轻功跃上树枝,将纸鸢取下,还于小女孩。 “那小女孩是成帝与皇后的女儿,被封为虢国公主。因其小名唤作钦儿,宫中又称其为钦公主。那钦公主见宋建隆居然能飞到树上,大感惊讶,又甚是羡慕,于是缠着宋建隆教他。宋建隆起初并不想教他,但是被他缠的实在没办法,便答应。”说到这里,哑然笑道:“这男人呐,都是这样。不管年龄多大、多小,只要女人一撒娇,他们都会乖乖顺从。” 柳霏霏心下一怔,暗道:“难道他是嫌我不会撒娇么?”眼睛情不自禁看向杨沅夕,见他也正看着自己,立刻将头转开。 只听容妃继续说道:“钦公主生长着宫中,自出生起就没有吃过苦,她哪里知道练功会有多苦。宋建隆只道钦公主只是一时兴起,知道练武的辛苦后自然就会放弃。哪知钦公主不但天资聪颖,而且毅力极强。别看他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练功时却是一丝不苟,从不懈怠。真是个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皇后看着都心疼。可是钦公主居然一点都不觉得苦,还乐在其中。钦公主也算是武学天才,任何招式只需学上一遍就能领悟。就这样,宋建武每日从父亲那里学来的武功,练习熟练后就教给钦公主。两个孩子一天天成长,武功也是一天天精进。 “当宋建隆长到十三四岁时,已经不能自由进出后宫。于是钦公主求了皇后好久,终于同意在宫中找出一块空地,让宋建隆继续教公主练武。但是宋建隆只能在这片空地行走,每日只有两个时辰。 “这样又过了几年,钦公主长到了十三四岁,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宋建隆此时已经长成翩翩俏公子,绝对不可能再进出宫门。在长年累月的相处中,两个孩子已经互生情愫。虽然他们那时候还不知情为何物,却总是时时刻刻想着对方。如今再也见不到面,心中总是有不尽的牵挂。钦公主又去求皇后,希望能继续让宋建隆进宫,教他武功。皇后虽是很宠溺这个孩子,却不能坏了规矩。最终皇后同意钦公主出宫,在宫女、侍卫的陪同下在宋建隆家中练武,每月只有五天时间。 “虽然每月只有五天可以见面,两人却也很开心,总比见不上面要强上许多。又过了几年,钦公主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两人的武功也是很高强,很少有人是他们敌手。所以到了后来,两人练武的时间少了,谈情说爱倒是多了。两人十多年的相处,早已占据了对方的心。若是单从长相来看,俊男靓女当是绝配。然而宋建隆不过是一个五品侍卫的儿子,与公主之间简直是天差地别,世上不可能有一个人会同意他们在一起。” 赵燕玮奇道:“为何?他们既然情投意合,自然就应该在一起。”芷汐也道:“对呀,他们本是有情人。若是将他们拆散,岂不是太残忍?”容妃叹息道:“公主是金枝玉叶,只有王公贵族、朝中重臣的子弟才有资格迎娶。那个侍卫虽是皇帝的心腹侍卫,到底不过是个五品官,地位低下,哪里有资格让公主做儿媳!”赵燕玮生气的道:“怎么会这样!难道为了维护地位,就要让有情人分开,不管他们过得是否幸福么?” 容妃道:“帝王家的子女哪有资格选择幸福?燕儿,你还小,将来你会明白。这件事很快传到了成帝和皇后的耳朵里,他们自然不会同意钦公主和宋建隆在一起,于是不再让公主出宫,让宋侍卫好好管教宋建隆。两人就这样被一堵宫墙阻隔着,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宋建隆每日都会呆呆的看着宫墙,想象着墙内钦公主过得是否安好,墙内的钦公主则是躲在房间里哭泣。明明他们只是相隔几步之遥,却始终看不见对方、也听不见对方的声音。” 赵燕玮叹道:“他们好可怜。”不由自主的竟握住柳霏霏的手。柳霏霏一惊,想要挣脱,却见赵燕玮眼神中充满哀怨,竟不忍心。 容妃继续道:“他们确实可怜,谁让钦公主生在了帝王家!就这样过了有半个月,钦公主再也忍受不了相思的煎熬,一天夜里趁着守卫不备,偷偷溜出了宫。钦公主轻功本来就很好,再用绳子固定在墙上,顺着绳子很轻松就出了去。两人一见面就拥抱在一起,相互诉说衷肠。虽然今日一时能够想见,总不是长久之计,正不知二人该如何时,朝中发生了一件事。 “我们大夏常年与西凉交战。彼时西凉国力强盛,经常骚扰我国边界。那时大夏军力不济,每次都是战败,使得国人都很惧怕西凉国,所以便有人提出和议。于是西凉国派遣太子出使我朝,商谈和议之事。一般和议谈判,无非就是钱、粮、城、名之类。偏偏西凉太子在到达洛阳之后,另外加上了一条,就是要娶钦公主为妻。” 赵燕玮惊道:“啊?怎么会这样,那西凉太子认识公主么?”容妃摇摇头道:“西凉太子不认识公主,却听过公主的大名。这也怪钦公主长的太美了,名声早已传遍天下,即使远在西凉也知道钦公主是天下少有的美人。西凉皇帝已经是个老人,对美色倒不是很沉迷,所以在盟书上并未有要太子迎亲一条。那西凉太子却是好色之徒,想要霸占钦公主,遂私自加上这一条。 “其实和亲之事自来就有,汉高祖、唐太宗这些名君都做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自古和亲都是宗室之女,或是民女认帝为父,代为和亲。而真正由皇帝之女和亲者,基本没有。成帝听了西凉太子无礼要求,心中非常愤怒,却不敢发作,只是不答应。这却惹怒了西凉太子,向西凉皇帝上书说我朝并无诚意和议。西凉皇帝一怒之下,派出大军攻占了我朝十余座城池,一直打到凤翔城下。这让成帝不得不忍痛,将公主配于太子。钦公主本是性烈之人,听闻要将自己嫁于西凉太子,不但与成帝、皇后大吵一架,还将西凉太子打了一顿,并告诉他自己又心仪之人,让他赶快滚回凉州。西凉人虽然勇猛,那太子却非公主对手,被打的鼻青脸肿。” 赵燕玮和芷汐同时拍手,大声道:“打得好,就应该打死那个坏蛋。” 容妃道:“西凉太子是该死,然而人家毕竟是强者,就算打他一顿暂时出了气,以后又该如何?钦公主事后细想,虽然一时出了恶气,远嫁西凉却已成定局,遂找宋建隆诉说衷肠。两人心中悲戚,只有借酒消愁。两个年轻人本就是干柴烈火,再加上喝了些酒,然后就……唉!” 赵燕玮奇道:“就怎么了?”容妃不回答,又长长叹了口气。赵燕玮不明白什么意思,转头看着柳霏霏,像是在询问。柳霏霏也是似懂非懂,却知道肯定是羞耻之人,遂让他别问。赵燕玮不明所以的“哦”了一声。 容妃又道:“两人做下这事,知道闯了大祸,然而事情已经做下,需得想好后路。钦公主不敢告诉皇后,只能告诉他的奶娘。这奶娘看着钦公主长大,自然也不愿意他远嫁西凉。现在钦公主既然已经与宋建隆共赴巫山,做下这等有损皇室清誉之事,不如干脆做事做到底,和宋建隆私奔。钦公主虽然不舍得皇后,却也舍不得宋建隆,更不想嫁到西凉。于是心一横,听了奶娘的话。次日奶娘借口有事出宫,向宋建隆说明,三日后夜间丑时,公主前来与他会合。 “三日后子时,钦公主和奶娘趁着夜色,悄悄的溜到宫门旁边。守卫皇宫的士兵都是禁军中精锐,战斗力强、警觉性高。若是钦公主一人,很容易能躲开这些士兵,悄无声息的出城。可是奶娘不会武功,稍有不慎就会被发觉。此时天色黑暗,只有几名士兵来回巡视。钦公主边走边躲开士兵的巡视,好不容易跃上城墙,悄悄的在城头上套上绳子,顺利的下了城墙。” 第七十七章 白骨玉佩 - 幻柳 - 豆咪 “此刻街上早无行人,钦公主和奶娘很快便到了宋府。奶娘早已与宋建隆约定好,在宋府的后面等候,只要连着三次敲三下门,就说明已经到了,可以开门。奶娘敲了三次之后,里面并无动静,周围静的可怕,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见。 “钦公主平时艺高人胆大,从来没怕过事。然而此刻如同小偷一般,心中却有些害怕起来。过了片刻,奶娘又敲了一次门,里面还是毫无动静。钦公主心里一紧,说道:‘奶娘,他是不是不想和我走?’说到后面,差点哭出来。奶娘安慰道:‘宋公子不是这样的人,公主不必胡思乱想。’钦公主道:‘可是我们约定好的,他为何不开门?’奶娘道:‘想来是没听到,我再去敲敲门。’又敲了几声,这次比前两次声音要大了许多,却依旧没有反应。 “夜间天气冷,还有阵阵微风吹过。一阵风吹过之后,钦公主闻到一股血腥味,心头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钦公主不再等待,施展轻功越过墙头,进入院内。里面一片漆黑,没有半点灯光。钦公主打开后门,将奶娘接进来。进入院内,血腥味更浓。奶娘取出火折子吹燃,两人接着火折的微光前行。钦公主突然看到有个人影闪过,不禁‘啊’的一声叫出来。” 众人正听的入迷,却听到有人叫道:“啊……”,认真看时,却是赵燕玮和芷汐抱着头大叫,想是被吓到了。此时大白天,听着容妃将着夜间的故事,都不自觉的感到后背一阵发凉。柳霏霏和杨沅夕分别安慰了赵燕玮和芷汐。 容妃停了很久,才又说道:“钦公主多半是眼花了,那时的宋府,已经没有人。两人在府上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一个人,甚至连条猫狗都没有。但是钦公主发现房屋中有打斗的痕迹,而且打斗的还非常剧烈。地下很多地方有血迹,虽然已经被清洗过,却依然能看到。钦公主虽不知道宋府发生了何事,从种种迹象来看,绝对不是好事情。宋建隆没了踪影,钦公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但是他宁愿在外流浪,也不想回到皇宫。他与奶娘商量了一下,决定等天亮后出城,先在外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再回来寻找宋建隆。 “天亮之后,两人匆匆出了城,一路往白云山而去。若是天亮后宫中有人发现他们跑了,肯定会派人追赶,于是他们一直循小路而行。走了大半日,终于到了白云山上的一座尼姑庵。两人又累又渴,于是到庵中借脚休息。庵中的尼姑倒是好心人,不但给他们食物,还打扫禅房让你们暂时住下。钦公主出宫之时,别的东西没带,金银首饰倒是带了一大包。他拿出一些,交给尼姑算是香火钱。就这样两人暂时住在尼姑庵,暗中打探宋建隆的下落。” 赵燕玮道:“娘亲,后来找到他们了么?”容妃长叹一声,点了点头,过来片刻才道:“找到了。”赵燕玮大喜,拍手道:“真的?太好了,他们应该会很幸福。”容妃道:“那也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而且……唉!住在尼姑庵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来往人多,有可能被皇宫中的人发现。于是钦公主让奶娘请了些工人,在深山里面修了个房子,住在深山里就不会别人发现。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钦公主发现天葵未至,而腹部逐渐长大,原是怀了身孕。钦公主又惊又喜,让奶娘准备了许多孕时和产后需要的东西。这是她与宋建隆的孩子,是宋家的血脉,她心想着若是宋建隆知道有了孩子,该是多么高兴。可惜的是,几个月过去了,依然没有半点消息。 “怀胎十月后,顺利诞下一名男婴,钦公主给他起名叫宋缘钦。缘与鸢同音,说明他们因鸢结缘。以宋建隆之姓、结钦公主之名为缘之意。” 赵燕玮道:“哇,钦公主好会起名,这个名字真是太有深意。非哥……”他还把柳霏霏当成男子,习惯的称呼遂脱口而出。说出口之后才想到,柳霏霏原是女子,心中不禁一痛,改口道:“霏儿姐姐,你说是不是?” 柳霏霏不好多说,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容妃见赵燕玮神情,知道她还未放下,心中有些难过,叹息一声,继续说道:“转眼过了五年,宋缘钦也已经五岁,钦公主早已教他识文、习武。这孩子继承了他父母的优点,聪颖、刻苦,年纪虽小,学习却是一学就会。这五年中钦公主在家带孩子,奶娘大多时间打探宋建隆的下落。可是五年过去了,依然没有半点消息,钦公主都快要绝望了。 “这年夏天,洛阳周边连下了十几天暴雨,山上的泥沙冲垮了,河里涨水了。在家呆了十几日,宋缘钦早已不耐烦,雨停后不久就吵着让钦公主待他出去玩。钦公主在家也呆的腻了,正好想出去透透气,便带着孩子到山上玩。 “小孩子精力充沛,在泥泞的山路中走了十多里,居然一点不觉得累。钦公主看着孩子开心的笑脸,自己也开心的笑了,心中笑道:‘如果他在我身旁,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到这么大,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正在此时,突然听到宋缘钦大叫了一声,向他跑过来。钦公主一惊,连忙抱起孩子,问道:‘怎么了?’宋缘钦指着前面山坡上,颤声道:‘那里有好多死人。’钦公主顺着他指的地方过去,只见山坡上横七竖八的趟着一大堆白骨。 “钦公主急忙抱着孩子准备离开,突然眼睛一瞟,却见有具白骨上面挂着一块玉鸢。玉象征高洁,自来就被人喜爱,多有作为饰品佩戴于身。正是钦公主眼睛一瞟,眼睛竟然定在那玉鸢上面,因为她认得那是她送给宋建隆的。钦公主脑中轰隆一声,发了疯似的跑过去,拿起玉鸢一看,见上面明明白白刻着一个‘钦’字。那是他自己亲手雕刻的玉鸢,纪念他们第一次相遇。还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名字,让宋建隆带在身上,见到玉鸢就如见到本人。而白骨周围尚未完全腐烂的衣服,也正是宋建隆平素常穿的面料。钦公主知道,眼前这具白骨,就是他找寻多年的夫君。” 赵燕玮大吃一惊,问道:“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他们武功很高么?会不会是认错了?” 容妃摇摇头,继续说道:“钦公主一时也不敢相信,然而玉鸢却实实在在就在那具白骨之上,让她不得不相信。那块玉鸢是她亲手雕刻的,这世上或许只有一枚,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钦公主强忍悲痛,将尸骨全部收集起来。除了宋建隆的骸骨尚有玉鸢可识得,可单独放置。其他人的骸骨早已分辨不清身份,只能合在一起。 “宋缘钦虽然心中害怕,见母亲一根一根的收集尸骨,也很懂事的上前帮助。钦公主费了好大劲才将所有尸骨收好,无力的坐在地上。她心中悲切,日盼夜盼的重逢,见到的却是一具白骨。孩子第一次见到父亲,见到的也是一具白骨。钦公主看着一脸无邪的宋缘钦,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抱住他大声痛哭。宋缘钦不知道母亲为何哭泣,他并没有抗拒,任凭母亲抱着自己大哭。钦公主哭了很久,终于停下来,慢慢的松开宋缘钦。小孩眼见母亲满脸泪水,也不说话,只是用他稚嫩的小手去为母亲擦拭眼泪。钦公主看着懂事的孩子,心中稍感欣慰。 “钦公主将所有骸骨带了回去,把奶娘吓了一大跳,忙问是怎么回事。钦公主有气无力的说了,奶娘大惊,低声道:‘难道传言是真的?’钦公主问是何传言,奶娘刚开始不说,在钦公主不停追问下,终于说出了实情。 “原来当年在钦公主去找宋建隆的前一晚,成帝暗中下令将宋家灭门,尸体被丢弃荒野。所以钦公主去的时候,宋府早已没了人。奶娘其实早已探听清楚,因怕公主伤心,故一直未告诉她。谁知事有凑巧,居然被她发现了宋家人的尸骨。” 赵燕玮道:“成帝为何要灭宋家满门?”容妃冷哼一声,道:“帝王无情,哪里什么为何!要想杀人,随意罗织个罪名就杀了,还需要说那么许多?” 第七十八章 要问清楚 - 幻柳 - 豆咪 昭若恤一直未开言,此时听容妃说帝王会无故杀人,心中有些不忿,说道:“娘娘此言太过了吧。虽说自古帝王杀人者多,也并不是所有帝王都是如此。”容妃笑道:“是哀家失言了,忘了殿下将来也会成为帝王,多有得罪!”昭若恤忙道:“不敢,臣只是就是论事。” 容妃一笑,不再理会,继续说道:“钦公主一日间遭受几次打击,差点晕了过去。自己的父亲灭了夫君全家,让他一个女子如何承受的了。她勉力将宋建隆和其他人安葬好,让宋缘钦在坟前磕了头。 “这一夜,钦公主思绪万千,无法入睡。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浮现出宋建隆英俊的容颜,冲着他微笑,心下说不出的甜蜜。可是一转眼,又看到宋建隆满脸鲜血的看着他,满目狰狞,似是向她索命,吓得她立刻睁开眼睛。 “天渐渐亮了,钦公主洗漱完毕,拿着一柄长剑,亲吻一下还在睡梦中的宋缘钦,留下一封信后直扑京城。她这日穿了一件大红衣裳,哪个女孩不想身着红色嫁衣,坐着八抬大轿,被心爱的人牵入洞房!可是钦公主再也没机会,只有身着红衣,权当满足自己的心意。她手中宝剑是宋建隆送与她的,这么多年他一直带在身边。她不明白皇上为何要杀宋建隆一家,她要回皇宫问清楚。 “钦公主施展轻功,很快就进了京城。她来到皇宫正阳门,这里是她的家,出生长大的地方,却从来没像今日这般陌生。钦公主直接往里走,却被守卫拦住,不让她进去。钦公主也不说话,仍然继续往前走。那守卫挡在她面前,也不知她如何出手,已经将那守卫的手腕捏碎,守卫痛的大声呼叫。 “其他守卫一听大叫,全都围了上来,拔刀在手。钦公主并不畏惧,就如当他们不存在,只顾自己前行。其中一个守卫喝道:‘站住,皇宫重地不得擅闯。’举刀便砍。钦公主看都不看一眼,手臂轻轻一动,已经用剑鞘将那人挡开一丈多远。 “有个年长的守卫,约三十来岁,惊道:‘钦公主!’钦公主本来面无表情,时隔五年之后再一次听到有人叫自己公主,心中一动,不禁有点恍惚,抬头看了眼那名守卫。那名守卫应该是守卫皇城的时间久了,以前见过钦公主,所以才识得。他自然也知道钦公主武功高强,这些人肯定拦不住,又不能放任他进去,只得硬着头皮道:‘小人参见钦公主!此时皇上与众大臣正在泰阳殿议事,所有人不能进出正阳门。公主若是要回宫,请绕行坤和门。’ “钦公主瞟了那人一眼,仿佛没听到他的话,继续前行。那人手里拿着刀,做劈砍状,脚步却往后退。钦公主向前走一步,那人就退一步,直到通过城门。就这么一会,城门上的守卫已经知道有人闯宫,并来了几十人抵御。那名守卫低声道:‘公主,职责所在,得罪了。’说着就提刀劈砍。 “他虽然劈砍,准头却极差,在离公主还有两尺的地方刀就下沉,身子顺势向侧方跑。钦公主知道他无意与自己为敌,只是做做样子,也就用剑柄顺势在他背上打了一下。饶是他并未用力,那人依然被打的趴在地上,眼冒金星,良久才缓过气来。 “就在此时,已经有几十名禁卫军围攻上来。钦公主不欲与这些人纠缠,几脚踢开挡在面前的人,施展轻功甩开那些士兵。正阳门到泰和门有两百步,钦公主到泰和门时已经将那些士兵远远的甩在身后,而泰和门的禁军守卫却围攻上来。这些士兵虽然是经过严格训练,战力强悍,在钦公主这种武功高强的面前,也不过小喽啰。钦公主很快就打倒他们,直奔太阳殿。 “此时皇帝正在与大臣议事,钦公主来的又太快,泰阳殿中的人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何事。直到钦公主将守卫太阳殿的守卫踢进殿内,众人才知道出了事。 “钦公主依然面无表情的走近殿内,双眼恨恨的瞪着成帝。年长的大臣都认得公主,有些年轻或外地调入的官员,却不识得。有个年轻武将,仗着自己有些本事,上前喝道:‘大胆,竟敢擅闯……’话未说完,钦公主已经欺身上前,抓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举起来。钦公主提着那人,边走便说道:‘今日我来只为与皇帝个人恩怨,与他人无关。若有人多管闲事,休怪我不客气。’说完将那人扔出去三四丈远,摔的半天起不来。大多官员都知道钦公主武功高强,哪里还敢出声。 “成帝看着这个曾经很疼爱的女儿,如今却要兵戎想见,心中也不免难过。他自然知道钦公主所谓的恩怨是什么,他也知道钦公主武功有多高,一旦出手,很少有人能拦得住。成帝虽惧不乱,沉声道:‘你要干什么?’钦公主道:‘我只想知道,宋建隆一家灭门,是不是你下的令?’ “当年皇帝贴身侍卫一夜被灭门的事情在京城中传的沸沸扬扬,各种流言层出不穷,却并无定论。此时钦公主问出来,这些大臣不禁也看向皇上,想知道一个结果。成帝默然很久,最后说道:‘不错,是朕下的令。’钦公主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听皇上亲口说出来,依然如五雷轰顶,呆了片刻,才怒吼道:‘他们何错之有?’成帝道:‘抗旨不遵,自然该杀!’ “钦公主心中愤怒,大喝一声,拔剑刺向成帝。她速度极快,眨眼就要到成帝面前。突然右边一物击向钦公主,定眼一看,原来是只铁爪。钦公主用剑格挡,两物相交,迸出一阵火花。就在挡开铁爪同时,左边一只铁扇袭来。钦公主眼看已经来不及抵挡,只有向后跃起,退出几步,避开了铁扇。 “钦公主站定看时,只见成帝身边已经站了两个人。一个是书生模样,手执铁扇,尚在扇动;一边是个胖子,就如菜市场杀猪屠夫。钦公主也不管他们是谁,提剑又要上前。突然后出现四人,将他团团围住。钦公主艺高人胆大,哪里将这些人放在眼里,提剑便刺。那四人均是右手执刀、左手执盾,防御时用盾抵挡,进攻时用刀劈砍。且四人间相互配合,两人进攻时、另外两人就防守,有人遇险时、旁边的人就帮忙。这四人武功虽然不高,却因相互配合的好,钦公主一时间居然无法将其击退。 “转眼斗了百来招,钦公主依然无法找到他们的破绽,心下不免焦急,提剑猛地向其中一人劈砍。那人大惊,赶忙用盾来挡。那柄剑本就是用上好乌金铸就,又兼钦公主内力深厚,这一剑劈的势大力沉,竟然将盾牌劈开。旁边那人眼见钦公主劈砍,急忙过来帮忙,却不想之前那人因盾牌被劈开,心中着慌退了两步,使得来帮助他的人完全暴露。钦公主看准时机,用剑斜挑,将那人的脑袋削去了一半。 “此人一死,阵法就破了。若论单打独斗,这些人哪里是钦公主对手。很快,钦公主就将剩下的三人解决。经过这番血战,大殿上四处血迹,吓得那些文臣都躲到角落,生怕伤到自己。 “钦公主杀死四人虽然费了些时候,倒也没伤到真元。没想到那四人刚死,又冲出四人,同样的右手执刀、左手执盾。这阵法只能四人使用,若是人多了,中间空位太多,反而使对手突破。钦公主与这四人又斗了一百多招,才将四人杀死。接着又来了四人,直到第四队被破后才停止。而此时钦公主也损害了许多真气,站着直喘大气。 “可是那些侍卫并不会因为钦公主需要休息而停下来,那个矮胖子一个纵跳就到了钦公主身前。这矮胖子虽然又矮又胖,长的极为难看,武功却是真的高。他使用一根铁爪,专攻对手手脚。只要被铁爪抓一下,伤口就会深入骨髓。两人斗了几十招,钦公主发现这矮胖子武功虽高,却远不是自己对手,只需抓住他的破绽就可以将他收拾。 “钦公主自小生活在宫中,知道皇帝身边武功高的侍卫极多。此时若不快速解决这胖子,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正当她要下杀手时,突然又冲出几人。钦公主与这些人一交手,便知他们内力深厚,武功高强,心下不免焦躁起来。最重要的事这些人仿佛越来越多,钦公主手中的剑杀了一人又来一人,整支剑已经完全被血染红。而公主此时身上也受了几处伤,本来美丽的脸庞上全是血痕,看上去异常恐怖。他身上本来红色的衣裳,被鲜红侵染后显得更加鲜红。 “钦公主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而这些侍卫犹如杀不完一般,总是有不少人将她围在中间。那个手执铁扇的书生,也加入战团。就在此时,皇后得到消息后赶来,眼见钦公主如此模样,心中疼痛万分,哭叫道:‘钦儿!’” 第七十九章 假称姓王 - 幻柳 - 豆咪 “钦公主已经多少年没有人叫过她‘钦儿’,此时听到母亲那熟悉的声音,心中一怔,手中就慢了。正好此时那书生从来背后 进攻,将铁扇刺向她。原来那铁扇中藏有匕首,这些下正刺中钦公主后腰。钦公主大怒,反手就是一剑劈下,将那书生劈成两片。 “皇后大惊,急忙推开众人,抱住钦公主,哭道:‘钦儿,我的孩儿!’钦公主此时失血过多,身体非常虚弱,低声道:‘母后?’皇后点头道:‘是我,我是母后。孩子,你怎么就成了这样?’钦公主转头狠狠看了眼成帝,冷笑道:‘我为何会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他!’ “皇后大声道:‘不,钦儿,你误会你父皇了。当初你父皇和我舍不得你嫁到西凉,寻思着西凉太子也没见过你,不如找个民间女子,认她为义女,封为公主嫁过去。却不曾想,你一时不忿,打了太子一番,使得我们的计策失效。不但如此,西凉太子还知道了你与宋建隆的关系,于是逼着你父皇杀掉他。其时西凉大军已经围困凤翔,只要继续前行,就会进攻长安。若是长安一失,洛阳也不可保。你父皇无耐,才下的令。’ “钦公主突然仰天长啸,声震凌霄,声音中有悲情、有苦涩、有无耐、有悔恨,良久方止,苦笑道:‘原来是我害了他!’皇后擦拭着公主的脸,喜道:‘孩子,回来就好。’钦公主摇头道:‘母后,孩儿让你忧心了。可是孩儿回不来了!’皇后道:‘为何?’钦公主道:‘儿臣今日闯泰阳殿,杀了这许多人,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必然会受到责罚。’皇后大怒,道:‘你是我儿,本宫看谁敢罚你?’ “钦公主道:‘母后,儿臣知道你心疼我。可是儿臣已经长大了,犯下的错就应该自己承担。’然后对着成帝道:‘父皇,当年之事真相如何,儿臣已不想知道。但是宋家灭门的命令是你下的,儿臣今日要为宋家讨个说法。’ “成帝怒道:‘你真想弑君弑父不成?’钦公主大声道:‘我已是宋建隆的人,我生是宋家人、死是宋家鬼。宋家一夜被灭,我身为宋家人,自然要为他们讨个说法,即使背上弑君弑父也在所不惜!’ “当年钦公主和宋建隆两情相悦之事,朝中也有不少官员知晓。但是两人云雨之事,却无人知晓,就是皇帝、皇后也不知道。当时钦公主失踪,宫里都以为她知道了宋建隆死的事,接受不了打击,或是因为想逃婚。并不知道公主已经与宋建隆行周公之礼,且怀上了宋家香火。钦公主自然知道未婚与男子行周公之礼,便是媾和,会受天下人耻笑。而且她身为公主,更是关系的皇室声誉。然而她选择在这时候说出来,只是想告诉世人,我不怕你们笑,我能作为宋家人是最幸福的事。 “可是皇帝却不这样想。成帝顿感脸上无光,霍地站起来,指着钦公主,怒道:‘你……你个逆……逆子!’扶着龙椅喘了会气,大声道:‘你要朕给你个说法?好,朕告诉你,那是他该死!’钦公主大怒,双眼突然瞪着成帝。成帝见他双眼犹如两支箭射过来,眼神非常恐怖,不禁心中一颤,居然后退了一步。 “成帝避开钦公主的眼睛,说道:‘当时西凉要朕杀他们,朕自然是不肯,毕竟他们父子保护朕多年。但是又不能违背西凉的要求。朕想了很久,于是决定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赶快离开京城,待此事过后再回来。谁知那个宋建隆,不但不感谢朕,还骂朕无能。他骂朕不该将你远嫁,还说要与你同生共死,只要将你远嫁,他就会去劫婚。朕好意救他们,居然不领情,那就休怪朕不念旧情!’ “钦公主恨恨的道:‘所以你就下令灭了他全家?’成帝怒道:‘不尊朕的旨意,就是该死,他们死有余辜。’钦公主大怒,心中燃起无名之火,剑尖一颤,忽的刺向成帝。眼见就要刺到,两边突然又冲出两人。钦公主用剑去挡右边之人,两人刀剑相交,将那人震开。左边之人的刀已经到了眼前,无法避开。钦公主本也未曾想要避开,左边腹部被伤了一条大口,鲜红直流。 “钦公主受了这一刀,眼前已经无人挡路,直接跳上龙椅,抓住了成帝的脖子。成帝被抓住,下面大臣大声惊呼。皇后大叫:‘钦儿,你疯了?快放开你父皇!’钦公主左手用力掐着成帝脖子,使得他通不过气,满面通红,快要背过气,叫道:‘钦……钦……儿……’钦公主耳听着成帝呼唤他的小名,心中一动,从前被父皇疼爱的往事在脑海里闪过,手上的劲小了许多。 “钦公主一声苦笑,道:‘我不能随夫而去,是为不义;今日残杀这么多义士,是为不仁;为夫君而要弑父,是为不孝。似这般不仁不义不孝,无君无父无情之人,有何面目生于天地之间!’说完一把推开成帝,挽起长剑划过自己脖子。钦公主的鲜血随着剑划过的方向,溅在成帝的脸上、龙椅上、大殿柱子上,还溅洒在当场所有人的心上。 “钦公主倒在龙椅上,眼睛闭上之前,看到了发了疯似的向自己奔来的母亲。还有那个身在空中,向自己微笑,并伸手来牵她的那个男人。钦公主闭上了双眼,嘴角微微上扬。” 容妃说完,长长叹息一声,只见赵燕玮和芷汐已经哭成了泪人儿。柳霏霏眼圈发红,泪水快要夺眶而出,却强忍着不掉下来。昭若恤、杨沅夕、王强三人也是相顾黯然。 赵燕玮道:“钦公主真的死了么?”容妃点头道:“确实死了!这下她可以永远和夫君一起,再也没人能分开。”昭若恤叹道:“本来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没想到最终命运如此悲惨。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容妃道:“谁说不是呢?要怪也只能怪钦公主错生在帝王家。帝王、权贵家的女子,哪里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他们只能接受安排。” 柳霏霏道:“至少他们心里一直都只有对方,即使面对死亡,也要和对方在一起。如此,我们又何尝不该羡慕他们?”赵燕玮道:“霏儿姐姐说的没错。若是遇到一个排除千难万险也只想和自己在一起的人,即使死了,也是值得。”柳霏霏瞟了杨沅夕一眼,心中一声叹息。 容妃道:“天下之事,又岂会遂人所愿。今日我们谈论钦公主,为她叹息、不平,然而人世间这般遭遇之人,又是何其之多。皇后亲眼看着女儿于自己面前自刎而死,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之后就变得疯疯癫癫,神志不清。成帝因受到惊吓,生了一场大病,不久之后也驾崩了。 “成帝死后,太子继位,是为仁帝。仁帝对内休养生息、富国强兵,对外偃旗息鼓、与各国合盟。这样一来,国家很快富强,人民安居乐业。仁帝在位十几年,未对外动过一兵一卒,故得庙号:仁!仁帝驾崩后,太子继位,就是当今皇上。 “仁帝在位是,声望颇高,他国也不敢轻易攻打。如今仁帝死了,新君方才继位,西凉趁着朝政不稳之机,悍然挑起战乱,攻打长安。皇上虽然年轻,皇位也不稳,却依然不能任由外敌肆掠。他派出五万人前去抵御。 “本来皇上和众大臣只希望保住长安就行,没有别的想法。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此战不但击退来犯之敌,还将西凉赶出了关中,直到萧关才停下来。被西凉占领了十余年的关中数十州县,全部收复。皇上非常高兴,这一战不但收复了关中,还巩固了他的皇位,于是大封功臣。 “其中有个年轻将领脱颖而出,他不但作战勇敢,谋略也是胜人一筹。正是在他的帮助下,才能很轻易的收复凤翔以西的地方。皇上亲自接见,一说起才知,原来这少年正是宋建隆与钦公主的孩子宋缘钦。” 赵燕玮道:“那个孩子都长那么大了?”柳霏霏笑道:“他都年龄都可以做你叔叔,你还叫人家孩子。”赵燕玮脸上一红,羞道:“人家一时忘了嘛。”众人都是哈哈一笑,悲伤的气愤才稍有改善。 容妃继续道:“宋缘钦是钦公主孩子,本就有皇室血脉,又立下战功。于是皇上称其为弟,封为郡王,并让他将父母骸骨迁回合葬。皇上虽未直接为钦公主平冤,这些举措也算是有了平冤之实,宋缘钦很是感激,发誓穷毕生所学效忠皇上。 “当年钦公主走时只留下一封信,要奶娘照顾好孩子。后来奶娘打探到公主自刎之事,心中虽悲痛,却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现。每次宋缘钦问起妈妈,奶娘总是说他去找爹爹,很快就会回来。 “钦公主在宋缘钦很小时就开始教他练武,已经有了一些根基。公主在那几年中,将宋建隆教他的武功全部默写出来。宋缘钦后来照着公主留下的草笔练习,基本将宋家武学全部传承。 “当时在白云山上有个隐士,见宋缘钦天资聪颖,就教他学问,还将他介绍给当地驻守的将军。奶娘因他父母的事情不能暴露身份,奶娘原本又姓王,于是对外都声称姓王。” 第八十章 溪边浣足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心中一动,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 容妃并未发现柳霏霏的异常,继续说道:“宋缘钦一边跟着隐士学文,一边跟着将军学习韬略,十几年后终于文武双全。后来仁帝驾崩,西凉进犯。奶娘此时才将有关于他身世的一切事情全部告诉他。可以说他父母的死、宋家的灭门,都与西凉有着莫大的关系。宋缘钦听说后,立刻投军,要为父母及家族报仇。 “西凉一直是大夏的心腹大患,多年来征伐不断,皇上也想彻底消灭这个大患。在元朔三年,也是皇帝继位后第四年个年头,兵分三路讨伐西凉。一路出山西,渡过黄河龙门关,进入河套地区;一路由蜀郡自白龙河北上,进入陇南;一路由关中西进,破萧关后 进入天水。宋缘钦所带领的,正是五万中路军。 “当宋缘钦的队伍走到凤翔时,听说当地盗贼横行,便顺道灭了这些盗贼。凤翔十余年间虽属大夏,却常年被西凉劫掠。前年西凉军跑了,有些没有跟上的就留下来做了盗贼。这两年凤翔老百姓深受其害,宋缘钦一来就将他们全部剿灭。于是城中有名望的人就组织了一些人,带着礼物前去犒劳。 “中间有一支姓家族,势力虽不算很大,在凤翔也算有些名望,家主也被推选其中。这支家有一女儿,名叫支香儿,年芳十七岁。听人说起宋将军如何神威,便也想去看看。可是她一个女孩子,大人肯定是不会同意。于是她趁家人不备,偷偷的跑出去,跟在队伍后面,远远的看了眼宋缘钦。 “宋缘钦身着盔甲,果然是高大威武。只因隔得太远,看不太清楚脸,有些遗憾。不过饶是如此,支香儿心下竟有些悸动。待宋缘钦送走犒劳的队伍,回到营帐后,支香儿也慢慢的往回走。 “不知为何,自从支香儿远远看了宋缘钦一眼后,心中始终砰砰乱跳,脸颊感觉有效发烫。此时天气尚有些炎热,支香儿只道是天气炎热又走了很久的路所知。她走了一会,听着山中有水声,便寻声而去。不远处有条小溪,两边都是茂密树木石头。此时走的累了,正好在此歇息片刻。 “支香儿走到河边,在一块大石旁边坐下,除下鞋袜,将脚放在水中荡漾。脚在水中一放,说不出的舒服,竟闭上眼睛享受,脑中却不由得又出现了宋缘钦模糊的模样,心跳又开始加速。她猛地睁开眼,不明白怎么回事,怎的满心想的都是那个男人? “就这样,支香儿一直将脚放在水中荡漾,呆呆的出着神。也不知过来多久,突然背后不远处传来一阵声响。因她背后有块大石,挡着了视线,看不到发生了什么。过了片刻,只听了下游不远处有人喝水的声音,喝了几下便没了声音。支香儿心中有些害怕,不知道是人还是猛兽再喝水,遂慢慢的探出头。 “只见大约五丈开外的地方蹲着一个男儿,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一双脚看。支香儿想是被吓到了,‘啊’的一声大叫,跳了起来。那男人这才回过神,满面通红,连道:‘对不住、对不住……’然后落荒而逃。支香儿这才注意,那个男人不正是在军营外看到,方才心里还在想着的宋缘钦么?看到他落荒而逃的狼狈样,支香儿不觉有些好笑,心道:‘威武的大将军,居然喜欢看人洗脚!’突然她心中有个可耻的想法:‘他若是真愿意看,我也愿意让他一直看,就算是……’”容妃本想说“就算是脱光了让他看也无妨”,但是这里都是尚未婚配的少年男女,而且自己又是贵妃,实不适合说出这种话来,遂止住了口。 赵燕玮好奇的问就算是什么,容妃有些心虚的脸色一红,不去理他,继续道:“支香儿将脚晾干,穿上鞋袜,继续赶路。她一个人走在大路上,并无其他人。然而她始终觉得好像有人跟着他,当他回头看时,又并不人影。支香儿心下害怕,心想该不是遇到鬼了吧。她越想越怕,脚下不自主的快了起来。即使如此,依然觉得有人跟着她,于是便跑了起来。她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平时哪里这么走过路,心中又惊慌,一不小心居然崴了脚。这一下疼痛直入骨髓,顿时眼泪夺眶而出。 “蓦地里一个男人窜出,捧着支香儿的脚,轻轻摸了一下,说道:‘不用怕,只是崴到了,我帮你复位了就好。’他说话好温柔,就想冬天里一股暖阳照在身上,只觉全身通体舒泰。支香儿怔怔看着那个男人,忘记了脚下的疼痛。这么近的看着他,比在军营外看的真多了,才知道原来他是那么俊俏,说他貌若潘安都不会过。 “就在此时,脚下又是一阵剧痛。原来宋缘钦已经趁她不注意,将脱臼的关节接上。支香儿眼泪又痛了出来,一拳打在宋缘钦胸口,嗔道:‘他干嘛不给我说一声,痛死了。’宋缘钦微笑道:‘我要让你准备,你心中惧怕,会更加疼痛。这样出其不意,虽感疼痛,却不会害怕。你试试还痛不痛?’支香儿伸了伸脚,站起来走了两步,真的不痛了,笑道:‘多谢了。’突然想到方才这个男人摸了自己的脚,顿时脸上羞的通红,转过身去。 “宋缘钦道:‘姑娘,你脚脱臼过,不宜长时间走动。看你穿着应该是大户人家,这里离城尚有一段距离,要不我背你回去吧?’不知为何,支香儿心里居然非常高兴,心中忙道‘好啊,好啊!’可是淑女必须矜持,低声道:‘公子好意小女子心领了。然而你我素不相识,且男女授受不亲,若是你背了回去,有伤礼仪。’宋缘钦‘嗯’了一声,点头道:‘姑娘说的不错,是在下疏忽了。不过姑娘今日若是自己走回城,明日你的脚一定会肿成大象腿,永远也好不了。’支香儿大惊道:‘啊?那怎么办?’” 赵燕玮嘻嘻一笑,道:“娘亲,这是宋缘钦骗那姑娘的吧?人的脚怎么会肿成大象腿!”柳霏霏也笑道:“当然是骗他的。看来宋将军虽也读圣贤书,却并未读成傻子。不像有些人,读书读的傻乎乎。”昭若恤和王强都知道他说的是杨沅夕,一齐看向杨沅夕。杨沅夕也知道柳霏霏在说自己,面色绯红。柳霏霏看他脸红,有些想笑,然而见旁边一个女孩挽着他,想起过往的甜蜜,心中不仅又是一痛。 容妃笑道:“他自然是骗她的。可是哪个女孩子不爱美?支香儿一听要成大象腿,心中顿时慌了,忙道:‘那便如何是好?’宋缘钦道:‘现在我不能背你走,那就只有留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再走。不过我有事要办,不能陪你。这荒郊野岭的,多半有豺狼猛兽,你一个人可以么?’支香儿急道:‘当然不行。’要一个人留下,说不定半夜就会被老虎给吃了。支香儿越想越怕,只得说道:‘公子,你行行好,背我回去吧!’宋缘钦得意一笑,道:‘好吧,我就勉为其难,送你一程。’支香儿此时已经看出他是故意吓唬自己,大声道:‘我可以让你背,你却不能说出去。若是你泄露出去,我跟你同归于尽。’ “宋缘钦蹲下,好让支香儿靠到自己背上。支香儿从来没有和男人有过身体接触,想到马上要趴在一个男人背上,心中又是一阵悸动,呼吸也快了起来。她慢慢趴在宋缘钦背上,顿时感到一阵男子汉的气息,只觉说不出的喜欢,气血冲脑,差点要昏过去。她双手紧紧的抱着宋缘钦的脖子,生怕会失去一般。 “宋缘钦也是第一次和女孩子这样接触,一股香气扑鼻,脑中一阵眩晕,居然呆呆的蹲在地上不动。过来许久,支香儿见他不动,问道:‘你干嘛不动?’宋缘钦这才醒悟过来,连忙起身行走。 “走了一阵后,支香儿轻笑道:‘宋将军,都说你是大英雄,原来也是个好色之徒!’宋缘钦脸上一红,急道:‘我不是好色之徒!咦,你怎么知道我姓宋?’支香儿道:‘你宋缘钦的大名,谁不知道。唉!我是真没想到,堂堂大将军,居然如此好色。’宋缘钦听他语气有调侃之意,知道他是说笑,遂道:‘你说说我哪里好色?’支香儿笑道:‘我方才我洗脚之时,是你在偷看吧?还说你不好色。’ “宋缘钦道:‘这不能怪我。我口渴了去溪边喝水,并未注意到旁边还有人。谁叫你不藏好!’支香儿道:‘这么说还是我的不是了?你这个色狼,我要抓你去报官。’宋缘钦笑道:‘你说官府会因为我看了你的脚收押我么?而且我还喝了你的洗脚水,要报官也是我报才是。’支香儿噗嗤一笑,道:‘谁叫你不看清楚,活该!我的洗脚水好不好喝?’宋缘钦道:‘好喝。’支香儿道:‘还想不想喝?’宋缘钦想都不想,脱口而出道:‘想啊!’” 第八十一章 名为宋岐 - 幻柳 - 豆咪 “支香儿脸上又是一红,低头不再说话。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谁知宋缘钦居然回答的那么肯定,感觉却好像是山盟海誓的誓言。 “支香儿头靠在宋缘钦肩上,宋缘钦只觉他吹气如兰,弄的心猿意马、血脉喷张,遂想着与她说说话,道:‘你可知我看到你时在想什么?’支香儿摇了摇头,问道:‘你在想什么?’宋缘钦笑道:‘我当时在想,这肯定是天上下凡的仙女。’支香儿奇道:‘你为何会这般想?’宋缘钦道:‘董永不就是在河边看到了七仙女的么?你这么好看,当然就是仙女。’ “女孩子哪里有不爱美的,而且支香儿对自己的美貌颇为自负,听宋缘钦夸她,心里一阵甜蜜,道:‘那可不一定,万一我跟仙女比起来就是个丑八怪呢?’宋缘钦斩钉截铁的道:‘不可能,你比仙女还美!’支香儿笑道:‘宋将军,你真会说话。’宋缘钦道:‘不是,我真的觉得你很美。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妈妈,没有比你更美的人。’支香儿道:‘你妈妈很美么?’宋缘钦‘嗯’了一声,道:‘我听奶奶说,我妈妈是天下第一美人。’支香儿奇道:‘你奶奶说的?你没见过你妈妈么?’宋缘钦摇摇头,伤心的说道:‘我五岁之前见过她,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记忆中我妈妈真的很美。后来我才知道,妈妈在我五岁那年,就已经死了。’支香儿黯然道:‘对不住,我不知道你妈妈已经……’一时不知说什么,干脆就不说。宋缘钦勉强一笑,道:‘没事。’支香儿想要转移宋缘钦的注意力,笑道:‘你方才一直跟着我,不会是看我长得好看吧?’ “宋缘钦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这么美的女孩,哪个男人不动心?我见你一个人行路,害怕会遇到坏人,就想在暗中护送你。’支香儿调侃道:‘我看你才是坏人罢!’宋缘钦笑道:‘我要是坏人,早就把你抢回去做压寨夫人了。’支香儿嘻嘻一笑,道:‘万一你是装的呢?’宋缘钦道:‘我要真把你抢了,你愿意做我的压寨夫人么?’ “支香儿没想到宋缘钦会突然问这个,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有趴在他背上装睡,心中却砰砰砰的跳个不停。宋缘钦也知道自己问的太唐突,轻声道:‘你好好睡,进了城叫你。’” 柳霏霏一直注意着容妃,见他说起这段时,浮现出一脸甜蜜的表情,心中估摸着容妃说的可能是她本人。 只听容妃继续说道:“宋缘钦轻功很好,很快就到了凤翔城,在离城门半里左右停下来。支香儿今日走了很久路,想是累着了,居然真的在宋缘钦背上睡着了。宋缘钦轻轻叫醒她,将她放下来。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城门快要关闭,周围并无多少人。但是支家在凤翔城也算是大户人家,若是被人看到支香儿和一个陌生男人一起,肯定会有很多流言蜚语。所以宋缘钦目送支香儿进城,自己却躲在很远的地方。 “虽然两人相识不过半天,分别之时却都有些不舍。支香儿低声道:‘我们还能在见面么?’宋缘钦肯定的道:‘当然会。’支香儿忽然脸色红润,羞羞答答的道:‘我叫支香儿。’说完转身蹦蹦跶跶的进了城。当他进城后回头一看,宋缘钦还在站在原地看着他。 “原本支香儿以为两人再相见需要等很久,却没想到第二日一早,宋缘钦就带着几箱聘礼,上门来提亲。这下不但整个支府的人懵了,就连支香儿本人也有点发懵。虽然两人互生情愫,不过到底只是相识半日,这么快就来提亲,来的也太快了些。支香儿父亲在正厅接待宋缘钦,她躲在屏风后面偷听。 “按理说宋缘钦是郡王,又是朝廷大将军,身份尊贵。作为地方上小小的氏族,能够攀上这么好的一座靠山应该是很高兴的事。可是支父并未一口答应,而是说要好好想一想。宋缘钦倒是爽快,道:‘联姻是大事,伯父是该慎重考虑。只是小侄还要出兵打仗,等不了多久。明日小侄再来,到时不管伯父是否考虑,请给一个准确答复。’说完便行礼走了。 “支香儿待宋缘钦走后,从屏风后走出来。支父道:‘你都听到了?’支香儿点点头。支父又道:‘你有何想法?’支香儿以为父亲会同意,羞涩的道:‘婚姻大事,自当由父母做主。’支父道:‘好,既然你原听从为父的话,我下午就去军营与宋将军说清楚,我们配不上他。’ “支香儿大惊,急道:‘父亲,你不同意?’支父道:‘他是郡王,身份尊贵。我们只是平头百姓,高攀不起。’支香儿急道:‘可是……我不管他是郡王也好,平头百姓也罢,女儿此生非他不嫁!’ “支父不知女儿何时与宋缘钦相识,居然感情如此之深,叹道:‘女儿,你可想清楚。他是王爷,将来妻妾成群,可会真心对你?’支香儿坚定的道:‘他不是那样的人!’支父又道:‘他是军人,保不齐那天就战死,你嫁过去不是遭罪么?’支香儿望了父亲片刻,一字一句的道:‘如果他真的不幸战死,我会为他守一辈子名节。’ “次日,支父请来了凤翔城中一些名门望族,当着支家祖宗牌位的面,给宋缘钦和支香儿定了亲。又过了三天,宋缘钦便带着队伍离开。这一去就是两年,宋缘钦在其他两路人马的配合下,攻入凉州武都府,生擒凉帝。这个凉帝就是当初面对成帝是趾高气扬,逼着成帝将宋家灭门的太子。宋缘钦见到仇人,本想杀了为父母家族报仇。然而他心胸宽广,此时凉帝已经是俘虏,且生死自有皇上决定,将领不可善专。于是他将凉帝、太子、大臣等数千人押回洛阳,听从皇上发落。 “凉帝有几个儿子在城破之前已经逃跑,宋缘钦带着队伍继续追赶,一直将他们追到祁连山下才回师。回到京城后,宋缘钦因功封为平凉王,镇国大将军。西凉残存势力已经掀不起多大的浪,凉帝已经无用,于是将他千刀万剐为宋家报仇。” 众人听说将凉帝千刀万剐,都觉得很解恨,都说杀的好,赵燕玮和芷汐的声音最大。柳霏霏叹道:“今日我们都说凉帝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可是在他及西凉人民看来,他何错之有?人不过都是为了自己利益,才分出对与错。” 容妃道:“柳大人言之有理。所谓的对错,不过是否对自己有利。与己有利这就是对,反之则为错,世人都是如此。宋缘钦向皇上禀告了定亲一事,希望能将支香儿接回京城完婚。皇上也很高兴,并要求做他的主婚人。宋缘钦立即带着一万人,一路敲锣打鼓、浩浩汤汤的前去凤翔接亲。这场婚礼之大,世所罕见。不但皇帝及后宫来了,文武百官也来,城中望族来了,就连其他国家也派了使臣前来道贺。” 昭若恤道:“这个我听说过,当时王爷爷还在,他还亲自来洛阳参加了婚礼。”容妃道:“是么?这个哀家到没有听说。”昭若恤叹道:“不过我听说,这个故事的结局不大美好。”容妃望着天空,过来许久,才叹息道:“不是不太美好,是非常悲惨!”赵燕玮伤心的道:“为何这些美好的故事都是悲惨的结局?难道就不能一直那么美好么?” 容妃道:“孩子,你还理解不了。人生百态,永远是悲大于喜!等你长大些自然就懂了。支香儿在凤翔虽是有头有脸,可是又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仿佛身处幻境,感觉那么的不真实。直到他与宋缘钦拜过堂,进入洞房,才相信这一些都是真实的。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再也没有哪个女人比他更幸福。 “婚后,宋缘钦依然对支香儿很好,每日变着花样逗她玩,给她买各种喜欢的东西,甚至还会帮她洗脚。宋缘钦每日都宠着她,简直要将她宠上天。这完全就是所有女人想要的幸福,支香儿得到了其他女人都未得到的。婚后一年,支香儿为宋家生下一名男孩,为他取名宋岐。是为纪念两人在凤翔府岐山大营相遇。自此宋缘钦对她更是宠爱。” 柳霏霏听到“宋岐”这个名字,不禁又看了眼容妃,见她脸色虽无变化,眼珠却瞟了一眼王强。再看王强时,见他一脸漠然,只是认真的听故事,并未注视到有谁看他。 第八十二章 母子兄妹 - 幻柳 - 豆咪 容妃继续说道:“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支香儿或许真的就是把故事活成现实的女人。然而所有一切的美好,只存在于故事里。惊动天下的那场婚礼,让支香儿收获了幸福,也为后来的悲哀埋下了伏笔。 “在支香儿还未嫁入宋家时,宋缘钦的亲人可能只有皇上和钦公主的奶娘,也就是他‘奶奶’。婚后不久,宋缘钦就带着支香儿进宫面圣,感谢皇上的主婚。本来这是在正常的不过的事情,可就是因为如此,危险开始降临。 “皇帝拥有三宫六院,后宫佳丽三千,然而要和支香儿比起来,都成了庸脂俗粉。皇帝悔恨,为何早些认识支香儿,那样就可以直接收入宫中。而现在他作为皇帝,却让天下最美的女人去了别人的怀抱。皇帝虽然想不通,不过木已成舟,他也只能想想而已。” 赵燕玮道:“不可能,父皇怎么会是这种人。娘亲,你肯定是记错了。”柳霏霏牵着赵燕玮的手,安慰道:“燕儿,你别急。先听娘娘说完,可能是有其他原因。” 容妃向柳霏霏点了点头,示意感谢,说道:“燕儿,后面的事你且细细听来。这样过了几年,倒也相安无事。直到那年契丹攻破雁门关,进逼太原,守将擅离职守逃回京城。宋缘钦临危受命,领兵出征。可是出了城不到五十里,大军又掉头回来。于是皇帝以宋缘钦要造反为由,将一家人下入天牢。 “在天牢里,其他人关一间房,支香儿单独关一间房,在牢房里并未见到宋缘钦。过了几天,皇帝进了天牢,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他告诉支香儿只要愿做他的妃子,就可以饶过宋缘钦及他家人。起初支香儿誓死不从,过了一个多月后,不知为何突然同意了。皇帝倒也有信,立刻放了他家人,并且依然锦衣玉食的供着。支香儿出了天牢,却发现所有人都没见过宋缘钦,而且他们的孩子宋岐也不见了。 “支香儿被皇帝纳入后宫,封为贵妃,不久之后生了个女儿。自古皇帝都是喜新厌旧,时间久了,新鲜一过,也就淡了。” 赵燕玮奇道:“娘亲,你说的事哪位贵妃?为何我从来没听说过后宫中有个姓支的贵妃。”容妃只是看着远方,却不回答。 柳霏霏道:“娘娘为何要将此事告诉我们?”容妃道:“也没有为何,只是觉得与你们有缘,想跟你们多说说话。”柳霏霏笑道:“娘娘想是在深宫中呆的太久,没有可以说话的人。”转头对王强道:“强哥,你昨日不是给我说你觉得娘娘很眼熟么?记得在哪里见过没?” 王强摇摇头,茫然道:“我看着娘娘真的觉得很眼熟,而且感觉很亲切,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不过娘娘一直在深宫,我又在楚国长大,应该是没见过。” 柳霏霏道:“强哥,我记得我小时候问过你,你妈妈在哪里?你给我说你好久没见过你妈妈,也不知道她在哪里。还说你很想你妈妈,对不对?”王强道:“你好像是这么问过我。”柳霏霏又问道:“你现在想你妈妈么?”王强叹道:“当然想,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想他。” 柳霏霏在和王强说话时,眼神一直注视着容妃。当王强说道非常想念妈妈时,明显感觉他全身颤抖。柳霏霏笑道:“强哥,既然这么想念妈妈,今日见到,为何不去相认?”王强一脸惊奇的看着柳霏霏,不明白他的意思。柳霏霏站起身,拉起王强,走到容妃面前跪下,说道:“母亲大人在上,孩儿给你磕头。”说完磕了个头。容妃急忙把她扶起来,笑道:“好孩子。” 此时众人基本都已猜到这个结果,王强也明白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的日日思念的母亲。然而事情突然发生之时,却仿佛被惊呆了,一时间不敢相信,跪在地上直直的看着容妃,眼睛却已经红润。容妃想要去扶他,却被柳霏霏挡住,道:“此地人多眼杂,小心为是。”容妃明白柳霏霏的顾虑,点点头,强忍着喜悦。 柳霏霏扶起王强做回位置上,王强眼睛却一直未曾离开过容妃。过了好久,才轻轻的叫了一声“妈妈”。容妃听他终于肯忍自己,心中激动,再也忍不住,泪水如决堤般留下来,道:“孩子,你终于肯叫我了!”王强也哭了,道:“这么多年了,你为何没有找过我们?你为何要跟了那个坏人?是贪恋荣华富贵么?” 容妃没想到他对自己误解这么深,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心中悲苦,低声抽泣起来。赵燕玮连忙过去安慰。 柳霏霏道:“强哥,不,应该叫你岐哥。你不要激动,母亲有他自己的原因。”宋岐自来听柳霏霏的话,遂不再说话。柳霏霏问道:“母亲,若是孩儿没猜错,燕儿应该不是公主吧?”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只有容妃一脸镇静。容妃叹息一声,握着赵燕玮的手,见她满脸疑惑的看着自己,想要自己给她个结果。容妃道:“霏儿,你真聪明,你是如何得知?” 柳霏霏道:“燕儿第一次给我说她名字时,我就猜想她父亲应该是名军人。李白的春思讲的就是在家的夫人,思念在外征战的丈夫。你给燕儿起这个名字,其实就是因为思念我义父。你在天牢中起初誓死不从,没过多久却又同意了,只因你发现已经怀上了宋家骨肉。你要将她生下来,好好养大,就只能答应皇帝的要求。你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只是为了保住宋家血脉。” 容妃两行清泪如珠般掉落,说道:“这么多年,我承受的委屈终于有人懂得!”若不是此处人多眼杂,她必然仰天长啸,释放心中悲苦。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当年钦哥离开京城不过三日,我们就被抓入天牢。一个多月后,我发现天葵未至,且有昏睡、易饥,食欲增加等症状,知道肯定有了身孕。当时外面传得沸沸扬扬,钦哥因为谋反,已经被杀死。岐儿在进入天牢后不久,也失踪了。我害怕宋家绝后,为了保住宋家血脉,只得答应皇帝的要求。后来生下燕儿,我为其取名燕玮,正如霏儿所说,是思念钦哥。当时我还得皇帝宠幸,他倒也没生气,还将燕儿封为燕国公主。我想他应该知道燕儿不是他的孩子,只因是女孩,对皇室造不成威胁,也就并未在意。后来我慢慢得知,钦哥谋反都是阴谋诬陷,契丹也并没有南下,这一切都是皇帝的算计。”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生世变故,赵燕玮心下毫无准备,一时间难以接受,过了许多才怔怔的道:“娘亲,我真的不是公主?我原本应该姓宋?”容妃看着赵燕玮稚嫩的脸庞充满疑惑,心下歉然,叹道:“燕儿,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太过残忍。可是你真的不是公主。” 容妃本以为赵燕玮会很伤心,没想到她却微微一笑,坦然道:“不是就不是吧。白白做了近十八年的公主,已经非常好了,还有何不知足?你不是说我亲生爹爹是郡王么?就算不是公主,也还是郡主吧!” 容妃没想到赵燕玮会如此坦然接受,心下大喜,忙道:“燕儿,你真的这么想?你不怪我么?”赵燕玮抱住容妃,微笑道:“我也决定不了父母是谁,我能做的就是好好孝顺你们。娘亲为了我能活下来,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当感激不尽,如何还能责怪你呢?”容妃紧紧抱住懂事的女儿,心中大感欣慰。 昭若恤道:“如此说来,小燕子和王强就是亲兄妹?”他叫“王强”叫习惯了,虽然知道本名叫宋岐,一时难以改过口来。 赵燕玮本来不喜欢昭若恤叫他“小燕子”,若是以往又要出言反驳。然而此刻却并不在意,只是转头看着宋岐。正好宋岐也看着他,仿佛在问:你真的是我妹妹? 两人对望了片刻,就这片刻时间,好像已经认定。赵燕玮突然跑过去抱着宋岐,高兴的叫道:“哥哥!”宋岐也喜道:“妹妹!”众人见他们相认,都很是开心。 柳霏霏更是高兴,她从小就知道宋岐和父亲两人相依为命。虽有他们和柳家关系甚好,却终究不如亲人来的亲切。而今日宋岐终于找到了母亲和妹妹,只差父亲就可以一家团圆了,自然为他们感到高兴。柳霏霏看着一脸兴奋的赵燕玮,如同小孩一般,笑着摇摇头,突然心念一动:“兄妹间无需避嫌,自可亲密,难道他们……”他转头看向杨沅夕。只见芷汐挽着杨沅夕的手臂,头靠在他肩上,微笑着看着宋氏兄妹二人。柳霏霏心头又是一痛,暗道:“即便是兄妹,又怎会如此亲昵!” 容妃笑道:“好了,你们别闹了。让人看到,传出去不好。”宋燕玮这才松开,回到母亲旁边。 第八十三章 想见齐王 - 幻柳 - 豆咪 昭若恤向容妃行了个礼,说道:“容妃娘娘,你们母子相认,实在是大喜事,外臣恭喜娘娘。”容妃道:“多谢长沙王殿下。”昭若恤又道:“只是我有些不太明白,你和霏儿是如何确定彼此身份?” 柳霏霏道:“这也并不难。昨日母亲来找我,见到岐哥时表情的有些古怪。我当时只是有些奇怪,并未在意。今日母亲约我等前来,知道必有深意。方才听母亲说起,义父曾假姓王,心中便有了猜想。直到说出他们的孩子名叫宋岐,我便确定。义父曾无意中在我面前称强哥为‘岐儿’,我当时并未理解何意,直到方才母亲说出‘宋岐’二子,才明白其中含义。” 容妃道:“原来如此!昨日我见到岐儿,面容、身形与钦哥相似至极,竟一时失了态。回到宫中,一整夜都是想着那个身影。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究竟知晓多少,还是想从你们身上窥探一二。我想着若是你们知晓其中缘由,我们自然能相认。若是不知,我也就当是倾吐心中郁闷。我真没想到,居然能够如此顺利。” 芷汐拍手笑道:“这说明老天爷注定今日让你们重逢。”容妃笑道:“姑娘说的没错,看来确实是老天垂怜,让我这辈子还能见到我的孩子,知道他还在世。”他虽然不认识芷汐,见是与柳霏霏一起来的,心想应该是熟人,却并不知这里除了杨沅夕,其他人与她都不认识。 昭若恤道:“或许是老天爷为你们感到悲伤,才安排在此地想见。只是容妃娘娘请外臣一同前来,想必是有缘由吧?” 容妃微笑道:“殿下果然聪明。我忍辱皇宫这么多年,为的是将燕儿抚养长大。如今她已然长大,也知道亲身父亲尚在人间。我想请你们带他离开这里,回到他父亲身边。” 昭若恤道:“娘娘让我们带小燕子离开,你不一起走么?”容妃摇头道:“我身份特殊,走不了。皇帝应该知道燕儿非他亲身,即使走了也无妨。我是他亲自册封的贵妃,若是到了楚国,会给楚国带来灾难。”昭若恤不置可否,皇帝的贵妃私逃,谁要收留就是与皇帝为敌。楚国目前还不能与夏朝正面为敌,自然不敢收留他们一家人。 柳霏霏却道:“不!我不但要带燕儿走,还要连你一起带走。你和义父分开这么多年,也该重逢了。我若是不知其中缘由倒也罢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袖手旁观。” 容妃叹道:“霏儿,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可以指挥千军万马。可是楚国毕竟不能和大夏比,我若是到了楚国,会让你为难。我知道你义父尚在人间,今日还能见到我的孩儿,已经心满意足了。你真的不用为我与夏为敌。” 柳霏霏道:“母亲这是说哪里话?若无义父,我就无法顺利出生,今日更不能坐在这里与你说话。若无义父教我武功,教我排兵布阵,我也无法取得今日之名声。义父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必要带你回去与他想见,以报答他的恩情。” 容妃道:“霏儿,你真不必如此。即使你带我离开,我也无脸面再见他。”柳霏霏道:“为何?”容妃长长叹息一声,苦笑道:“我是失贞之人,哪里还有面目再去见他。”自古以来人们对贞节看的极重,所谓生死事小、失节事大。不论男女,因为失节自杀的比比皆是。容妃说起此事,柳霏霏一时也不知如何反驳。 一时间众人均不言语。却听芷汐说道:“容妃娘娘,你虽然失节,却是迫不得已。你为了宋家血脉忍辱负重,这是大义!与大义相比,你的失节就是小事。你方才说宋伯伯曾经那么宠爱你,他肯定会包容你。” 柳霏霏自从见到杨沅夕和芷汐在一起,心中虽然难过,对这个小姑娘却恨不起来。此时听她劝说容妃,还搬出大义,有礼有节,不禁有些惊讶,并向她点头致谢。 容妃道:“他就是再宠爱我,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再也回不去了。” 宋岐之前一直不说话,突然开言道:“妈,十几年前你离开我,那时你无能为力,我不怪你。现在,你还要抛弃我么?”说着声音已经哽咽,快要哭出来。 容妃心头一震,看着要快哭的宋岐,心中说不出的痛,哭道:“孩子,妈妈不离开你,从今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众人大喜。 昭若恤道:“若要离开洛阳,还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必须要想一个万全之策。霏儿,你有没有想到好的计策?” 柳霏霏道:“我的想法是在皇帝寿辰当晚,趁其不备偷偷溜出城。在寿辰当晚,皇上肯定很高兴,必然会多饮几杯。寿辰结束时多半已经在子时以后,那时所有人喝的应该都已经醉醺醺。燕儿和岐哥在寿辰快要结束前在宫中放火,皇上平时最喜欢哪里就在哪里放火,烧的越大越好。如此宫中就会大乱,我们就趁机离开皇宫。” 宋岐喜道:“此计大妙!若是皇宫着火,皇帝就没有心思管我们。而宫中守卫大多回去灭火,宫门守卫也不会森严,要想出去就容易多了。” 柳霏霏道:“你和燕儿放完火就在宫门附近藏起来,待我们到来时你们就趁机混进来。为了防止守卫不让我们出门,母亲可在刚发现起火时想皇上讨令,由你引领各国使臣出宫,如此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皇宫。为了不让皇帝起疑,你们先行离开。我和殿下留下,次日向鸿胪寺辞了行再追赶你们。” 容妃道:“不行,你们留下太危险。若是皇帝发现不对,会把你们抓起来。要么一起走,要么我就不走,绝不能让你们冒险。”柳霏霏想了想,道:“好,那就一起走,只是有个环节不好处理。离开皇宫很容易,要离开洛阳城就难了。皇宫虽然失火,也殃及不到外城门。夜间城门关闭,没有令牌就出不了城,这里我还没想到怎么解决。” 众人都觉得柳霏霏的计策很好,很是高兴。突然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失望起来。却听芷汐嘻嘻一笑,说道:“这有何难?”杨沅夕喜道:“芷汐,你有办法?”芷汐调皮的笑道:“只要你们能画出令牌的模样,我就能给你们做一个令牌出来。”杨沅夕奇道:“你居然会做这个?” 芷汐道:“那有什么!小时候我家隔壁住着一个专门做雕刻手艺人,他雕的花儿、鸟儿、虫儿都如真的一般,可好看了。我每天就会去看,后来他教了我一些方法。可能雕的没他那么好,却比一般的雕刻师傅要好些。”杨沅夕有些失望的道:“我们要的是钢铁铸成的令牌,不是木头雕刻。” 芷汐道:“待我刻好之后,做成一个令牌的蜂蜡模具,在外面涂上几层泥土,用火烘烤,让里面的蜂蜡融化。之后在灌上钢铁溶液,冷却之后砸开外面的泥土,令牌不就做成了!”昭若恤道:“不管怎样,要将钢铁练成溶液,必要要专门的铁匠铺才行。我们做的事需要保密,若是拿到铁匠铺去不就暴露了痕迹?”芷汐道:“你们放心,我既然说能做好久绝对能做好,而且不会放任何人发现。” 众人只有杨沅夕和芷汐比较熟,都不太相信,害怕她会露馅,甚至害怕会被她出卖。众人心下狐疑,都把目光看向柳霏霏。柳霏霏看了眼芷汐,又  看了看杨沅夕,见他眼神中对芷汐充满信任。柳霏霏心中虽然难过,却不知为何依然非常相信他,也相信芷汐,说道:“好,令牌的事就拜托你。”芷汐大喜,说道:“没问题。只是我需要令牌的模样。”容妃道:“这个我来想办法。” 商议好之后,众人紧张的心中为之一松。 柳霏霏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母亲,你昨日对我说要撮合我和七皇子,是何用意?”杨沅夕听说容妃要撮合柳霏霏和七皇子,顿时皱起眉头,满脸不高兴。 却听容妃笑道:“不过是皇帝一厢情愿。他听说你的能耐,希望能为大夏效力。他心想你终究不过一女子,只要嫁入皇室,自然就会为他效命,昨日不过是让我来试探你的口风。霏儿,昨日我尚不知我们之间的关系,才冒昧的提出。你这是要怪我么?” 柳霏霏连忙摇头,道:“母亲误会了。我是想要见见这个七皇子。”芷汐一听,忽地站起来,急道:“霏儿姐姐,你见七皇子干嘛?你不会是想嫁给他吧?不行不行,你绝对不能嫁给他。你要是嫁了七皇子,那我……” 柳霏霏很是奇怪芷汐反应为何如此激烈,不待她说完,摆摆手道:“我又没说要嫁给他。”芷汐一怔,拍拍胸脯道:“那就好,吓死我了。” 柳霏霏心中虽不恨芷汐,到底是他抢走了杨沅夕,对她也没好感,遂不去理她,问容妃道:“母亲,我昨日让人调查了七皇子,据说他文武双全,很有才干?” 容妃道:“确实如此。若说他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也不为过。他七岁能作诗,十岁能狩猎,十八岁领兵上战场,深得皇上喜爱。曾封为襄王,前年改封为齐王。” 第八十四章 二王改封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道:“改封齐王?”容妃点头道:“是,和他一起受封的还有二皇子,改封晋王。”柳霏霏奇道:“也是改封?”容妃道:“正是。霏儿,你有何想法?” 柳霏霏不答,对昭若恤道:“殿下,我们来到洛阳,岂能不去拜会两位储君!”宋燕玮道:“霏儿姐姐,你弄错了,太子殿下才是储君。”昭若恤此时已经明白了柳霏霏的意思,笑道:“霏儿说的没错,确实应该拜会两位储君。” 众人被他们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宋燕玮道:“你们什么意思?”柳霏霏笑道:“燕儿,你别着急,坐下来听我慢慢说。”宋燕玮“哦”了一声,乖乖的坐下。 柳霏霏道:“二皇子和七皇子都是文武全才,且战功卓著,在所有皇子中出类拔萃。太子是皇后所生,以嫡长子身份被立为太子。然而太子能力暗弱,并无功绩,完全无法与另两位皇子相比。皇上也看到了太子无能,便想要改立太子。二皇子与七皇子都很优秀,不知到底该选择谁。且太子虽无能,并无大过错,不能随意兴废。为了探知各方反应,于是将两位皇子改封晋王、齐王。” 宋燕玮道:“这有何不对么?” 柳霏霏道:“晋楚齐秦,这四个封号是王爵中分量最重的,一旦被受封这些封号,就意味着可能成为皇帝。在改封之时,皇上应该已经想要废太子。然而到现在太子仍然未废,不过因为太子名正言顺,有大批朝臣支持,皇上不敢轻易开口。晋王为人宽厚,能与士卒同甘共苦,却无主断,容易被部下影响决定;齐王为人残暴,能很好的统领部下,却也容易激起变乱。皇上尚未想好到底谁更合适继承皇位。晋王和齐王肯定明白皇上的意思,必然暗中较劲。击败西凉的战争,二王均有参与,且立有战功。这样一比较,太子的声望就更低。如今皇上还管得了他们,若是哪天管不了,那我们就有好戏看了。” 昭若恤道:“霏儿,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柳霏霏道:“等好戏开始后,我们只管看戏。不过现在我们需要尽快让这场戏开始。”昭若恤沉吟道:“你是说你要去点燃引线?”柳霏霏点头道:“从目前来看,他们至少看上去还是父慈子孝、兄弟和睦,不过炸裂是迟早的事。既然迟早都会发生,何不让他早些发生!”昭若恤道:“你想见齐王,就是为了挑拨他们关系?”柳霏霏道:“我去见齐王,你去见晋王,然后我们一起见太子。”昭若恤道:“好!” 商议已闭,已经到了未时。寺中和尚已经备好了素食,众人一起用过午饭后,在禅房中小憩了一会。 下午一行人游了一会,准备回城。刚出了山门,只见一个官员带着一行人准备进入白马寺。白马寺是千年古刹,久负盛名,到了洛阳没有不去的道理。凡是有外地使臣到来,鸿胪寺都会安排人带着使臣到寺内游玩一番。昭若恤等人也曾在官员的带领下来过,柳霏霏却是宋燕玮陪着来的。 那官员身后是一个青年人,长的浓眉大眼、个子挺高,看上去精气神很足。在他身后是一个女孩,年纪看上去和柳霏霏差不多。杏眼柳眉、面共桃而竞红,俏目微盼、若轻云蔽月,盈盈一握、披罗衣而璀璨。真是个美的不可方物,不仅昭若恤等男人看的入了迷,就是宋燕玮也不由的看的呆了,喃喃的道:“世上竟有如此美丽之女子?” 宋岐不屑的道:“这有什么,霏儿身着女儿装,比她美多了。”宋燕玮道:“真的?姐姐,认识你这么久,还真没见过你身着女装,我猜也一定很好看。”柳霏霏脸上一红,道:“别听你哥哥瞎说。”宋岐道:“我可没瞎说,不信你问问杨太医,他最清楚。”杨沅夕道:“当然,天下没有比霏儿更美的人儿。” 若是在以前,柳霏霏听到杨沅夕这么夸她,心里不知道有多甜。可是现在他陪着别的女人,再听他这么说,只觉说不出的难受。 宋燕玮挽着柳霏霏,道:“姐姐,你什么时候恢复女儿身,让妹妹看看你到底有多美。”柳霏霏微笑道:“好。”宋岐道:“妹妹,你也一点不比那个姑娘差。”宋燕玮歪着脑袋看着宋岐,道:“真的?你不是在安慰我?”宋岐道:“真的。” 就这么说话的功夫,那个官员已经看到了容妃,并带着那一行人上前行礼。原来他们是越国的使臣,青年人是当朝越王长子,后面的是越国公主,名叫缪希。 两边相互见礼。缪希与柳霏霏见礼时,脸上不由的一红。待见有个美女挽着他时,脸上有不禁有些失望。 回到客栈,薛灵均已经等候多时,见到柳霏霏,立刻上前说道:“霏儿,我们发现跟踪的人有两批。其中一批隐藏的很好,即使跟踪时也是躲得远远的,生怕被我们发现。另一批并不太在意我们会不会发现,好像只想知道我们每日在做些什么就好。”柳霏霏沉吟片刻,说道:“如此说来,这队人马对我们应该没有恶意。我想应该是夏帝派遣的人,目的只是为了了解我们的行踪,有没有做有损夏的事情。薛大哥,你去查查别的使团有没有人跟踪。若是所有使团都有人跟踪,就必然是夏帝所为。至于另一队人,需要快点查清楚他们的目的及行踪。”薛灵均答应离去。 柳霏霏累了一天,送走薛司定后,正想回房洗漱,早些休息。却听身后杨沅夕道:“霏儿……”柳霏霏听到他声音心中都是一痛,本不想理他,却不自主的停下脚步。 杨沅夕走到柳霏霏面前,挠了挠头,轻声问道:“霏儿,你真的要去见齐王么?”柳霏霏淡淡的道:“当然!”杨沅夕一怔,本来心中想了很多话要说,此时却不知从何说起,呆了一呆,喃喃的道:“齐王文武双全,身份尊贵,女孩子应该都会喜欢吧!” 柳霏霏对杨沅夕这句话说不出的厌恶,怒道:“我就是喜欢他,怎么啦?我喜欢谁是我的权利,你管不着!”说着就要离开。杨沅夕急忙拉着她的说,不让她走。原本杨沅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柳霏霏想要摆脱他再容易不过,然而心里始终放不下,任凭他牵拉着。柳霏霏怒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杨沅夕性格本就比较软弱,平时就不太会说话,深吸了一口气,才轻声说道:“霏儿,今日你对我很冷漠,我知道是为什么。其实你误会我了,我的心里只有你……” 柳霏霏挣脱杨沅夕的手,说道:“你心里有谁没有谁与我无关,我不想知道。你选择谁是你的权利,不用与我说。”说完快步回到房间,留下一脸痛苦的杨沅夕。 柳霏霏回到房间,眼泪再也忍不住,瞬间如决堤般流下来。纤纤一脸茫然,连问她为何哭泣,却只是摇头不说话。 第八十五章 面见齐王 - 幻柳 - 豆咪 次日早上,柳霏霏睡到天亮了许久才懒洋洋的起床。用过早饭后不久,宋燕玮就过来。柳霏霏这两日哭的多了,没有休息好,双眼浮肿的厉害,宋燕玮奇道:“姐姐,你眼睛怎么回事?”柳霏霏苦笑一声,道:“昨夜看书看得久了些,不碍事。”宋燕玮“哦”了一声,说道:“姐姐,昨日回来后,娘亲已经召见过齐王,并向他说了你想见他。” 柳霏霏道:“齐王是何反应?”宋燕玮笑道:“他当然高兴的不得了。本来他是想过来见你,被娘亲劝住了,约定今日到王府相见。娘亲一早就催促我来通知你。”柳霏霏道:“娘娘想的倒是周到。此处人多眼杂,许多话不方便说。我以楚国使臣之名拜访齐王,名正言顺。既然已有约定,我们赶快去吧。” 正好薛灵均过来找柳霏霏,便让他一同前去。薛灵均之前听说过宋燕玮之名,从未见过面,此刻一见到,就被她吸住了双眼。宋燕玮发现薛灵均看着自己,脸上一红,躲在柳霏霏身后。柳霏霏心下一笑,一声轻咳,道:“走了。”和宋燕玮、纤纤出了门。薛灵均这才反应过来,暗道一声“惭愧”,跟了上去。 马车在城中绕了大半圈,才到了齐王府。管家见燕公主到访,立刻将宋燕玮和柳霏霏带到后苑,并让下人将薛灵均和纤纤带到偏厅用茶。管家将柳霏霏带到花园,齐王已经在内等候,见他们进来,立刻起身相迎。 宋燕玮分别为柳霏霏和齐王做了介绍,两人相互行礼。宋燕玮笑道:“七皇兄,你这一大早就在此等候,心中肯定欢喜的紧。”齐王也笑道:“皇妹难得到我府上,为兄当然要一尽地主之谊。”宋燕玮道:“皇兄等的未必是小妹,是柳大人才对吧。”齐王也不避讳,哈哈一笑,说道:“皇妹还是这么善解人意。皇妹、柳大人,请坐。” 三人分别坐下。 柳霏霏道:“齐王真是风雅之人,贵府中奇花异草甚多,想是费了不少功夫?”齐王微笑道:“倒也不难。有些是他国进贡之品,父皇赏赐得来。有些是小王征战时寻得。不知柳大人可否喜欢?”柳霏霏道:“喜欢是喜欢,却不是我所有。”齐王道:“这有何难!大人若是喜欢,小王府上一切,均可是大人所有。”柳霏霏微微一笑,喝了小口茶,却不说话。 齐王一句试探之言,却见柳霏霏并无不喜,只道她对自己有意,心下大喜,笑道:“我大夏威加四海,他日终将一统天下。到时只要柳姑娘喜欢之物,小王都可以为你寻来。”柳霏霏听齐王不再称呼自己“大人”,而是称“姑娘”,知道他以为自己对他动了心,心中一声冷笑,面上却道:“小女子何德何能,得齐王殿下如此垂爱。”齐王道:“姑娘不但长的漂亮,文韬武略更是精通。若是能得姑娘青睐,实是小王平生最大之幸事。” 柳霏霏笑道:“大夏国力昌盛,早晚必将一统天下。只是平定天下之后,殿下真的能为我找寻喜欢之物么?”齐王道:“那是自然。到时整个天下都是赵家的,找点东西又有何难?”柳霏霏喝了口茶,把玩着茶杯,淡淡的道:“若是太子不许呢?” 齐王脸色一变,道:“姑娘何意?”柳霏霏依然不疾不徐的道:“皇上年满六十,就算还能活上十年,殿下能在十年内扫清寰宇么?皇帝驾崩,太子继位,他会容得下一个比自己年轻、能力比自己强、功劳比自己高的兄弟么?” 这正是齐王的痛处,自己能力功劳都比那个无能的太子强太多。只因他年长就是太子,将来还要继承皇位。而自己这个齐王是靠战功打出来的,到头来还是只有听从别人的话。齐王到底是聪明之人,柳霏霏这么一说,便知道她今日另有深意。 柳霏霏看了齐王一眼,说道:“是我无礼了。听说殿下与太子兄弟情深,太子也需要殿下平定天下,他自然不会为难殿下。”齐王笑道:“那是自然!我与太子虽非同母所生,却亲如一母同胞。他将来继承皇位,我必当全力支持。”柳霏霏点头,似有意似无意的说道:“建成太子和秦王也是一母同胞!” 齐王脸色大变,道:“大人到底何意?请明言!”柳霏霏也不兜圈子,说道:“我楚国虽说地处偏远,到底还是手握三十万军队。自楚国建国伊始,便尊大夏为正统,这个永远不会变。如今太子无能,将来必不能治理好国家。与其等到将来国家分崩离析,不若现在换个有能者。楚国愿意全力支持殿下,三十万军队凭殿下驱使。” 齐王霍的一下站起,怒道:“你是要我谋反?大人高才,本王以为必有高论,谁知竟是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们走吧,今日之事本王就当未曾发生过。” 柳霏霏慢慢站起,向齐王行了礼,说道:“殿下既然无意,下官不再多言。燕公主,我们走罢。”宋燕玮道:“真的要走么?”柳霏霏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齐王殿下已经下了逐客令,不走还等着吃饭么?”又向齐王行了个礼,迈步向外走。 宋燕玮跟上,低声问道:“姐姐,我们真的就这么走了?”柳霏霏微微一笑道:“不着急,他不会让我们走。”宋燕玮回头看了一眼齐王,见他依然满面怒容的站着,奇道:“可是他不像要留我们的意思。”柳霏霏道:“他不过是在试探。我说出了犯上作乱的话,他若真的无心皇位,就该扣下我们向皇上告发,而不是让我走。”宋燕玮道:“也许他是只是单纯的不想与你为难,或是不想让我为难呢?” 柳霏霏道:“我与他并无交情,他自然不许在意我的生死。他明知若不扣下我,出了门之后我还会找别的皇子。若是到时泄密,他明知有人谋反而不告发,有包庇之罪,同样会受到牵连。他那么聪明一人,岂会不知其中利害!你信不信,我们还没有走出大门,他便会让我们回去。” 第八十六章 夺嫡三策 - 幻柳 - 豆咪 果然刚走出花园,齐王便追上来,说道:“柳大人,小王冒昧,请借一步说话。”柳霏霏微微一笑,道:“齐王请。”齐王带着二人走过花园,来到一座三层楼阁。三人进入楼阁,柳霏霏见里面全都是书,想来是齐王家的藏书阁。 齐王走到最里面的一扇书柜,按动开关,书柜随即向两侧平移开去,露出一扇门。齐王打开门,带着柳霏霏和宋燕玮进去。里面是一条狭小的通道,约有两丈长,尽头又是一扇门。齐王打开那扇门后,里面豁然开朗,是一间很大的密室。 齐王道:“这间密室很隔音,里面说话外面丝毫声音都听不见。”说着向柳霏霏鞠躬道:“请先生教我?”他为了得到柳霏霏和楚国的力量,已经尊称柳霏霏为“先生”。 柳霏霏也不墨迹,直接道:“我有上中下三策,可供殿下挑选。上策学杨广,得皇帝开心,让他将你改立太子,将来名正言顺继承皇位;中策学李世民,发动兵变,直接杀了太子,逼迫皇上逊位。此举虽有失伦理纲常,然历史从来都是成王败寇,谁会记得你用过何种手段?下策学李亨,带着你的军队远离京城,先成为一方霸主,再徐图天下。此举最为稳妥,然耗时耗力,成功的几率却是最小。不知殿下倾向何策?” 齐王沉吟片刻,道:“下策如先生所言,虽最为稳妥,却成功几率最小,不可取;中策就是孤注一掷,要么成功当皇帝,要么失败成乱臣贼子,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取;上策较为稳妥,却将命运放置于他人之手,变数太多、结果难料。若是三策中选一策,我想还是上策为好。” 柳霏霏道:“若是殿下选择上策,需要做到三点。其一,立刻上缴兵权。除了府兵和少量的城防军队,最多不超过五百人,余下兵权全部交还给皇上。” 齐王不解的道:“这是为何?我若是没了兵权,拿什么与太子和晋王争?” 柳霏霏笑道:“殿下莫急,此举目的有二。交还兵权,是告诉皇上:天下永远都是你的天下,你不给我不会抢。即使你给了,对你有威胁的我还是不要。如此一来,你手里没了兵权,皇上就不会猜忌你,就算别人诬陷你,皇上也不会相信。太子得知你交还了兵权,肯定以为你没有与他争位之心,便会对你放松警惕。这样既安了皇上的心,又麻痹了太子,一举两得。” 齐王点头道:“先生言之有理!只是我若没了兵权,将来如何与他们抗衡?”柳霏霏道:“你虽交出兵权,你的人却还是那些人,你提拔培养的人只会听从你的将领,有何担心?当你得到皇上的认可,他自然会护着你,兵权必定会慢慢还给你。”齐王道:“有理!交了兵权之后呢?” 柳霏霏道:“天下没有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孝顺、兄弟和睦。从今日起,你每日进宫给皇上和皇后请安,变着法子让他们开心。对皇后要如亲母一般,对太子和晋王要比同胞兄弟还要亲。只要皇上感受到你的孝,你离成功就不远。不过这还不够,让皇上知道你的孝容易,让他知道太子和晋王的不孝才是关键。这个就要看你平时怎么处理。” 齐王道:“这个其实也不难。要想让父王知道他们不孝,自然不能由我说出口,由他最亲近的人说最好。这一点燕妹倒是可以帮我。”宋燕玮一笑,道:“我自然可以帮你。不但是我,母妃也可以帮你。”齐王大喜,向宋燕玮行礼道:“多谢燕妹。” 柳霏霏继续道:“第三,远离朝堂。要争夺天下,必然要民心向背。你要告诉皇上,我不在乎权力,只在乎百姓安危。你也要告诉天下百姓,你齐王是真心为百姓谋福利。你在春耕秋收之时,都可以举行祭天典礼,与百姓一起劳作,如此一来你的贤明自然会在百姓中传开。有了民心做后盾,当你在朝中做事也会容易一些。有了这些贤明,有能之士会主动投入你的门下。” 齐王道:“做好了这三点父皇就会立我为太子么?”柳霏霏摇头道:“不一定!做好这三点只能说明你在皇上心中地位很高,却不会直接立你为太子。从改封你为齐王,改封二皇子为晋王来看,皇上已经有了废太子之心。只是太子无过,不能随意废立。而你与晋王两人,到底立谁也尚未选定。所以你不但要做好这三点,还要让皇上对太子和晋王不满才行。” 齐王道:“如何才能让父皇对他们不满呢?”柳霏霏笑道:“殿下是聪明之人,一定会有办法。楚国虽然势小力微,到底还是有几十万人马,定当助殿下完成霸业!”齐王奇道:“你们为何会选择我?”柳霏霏道:“因为殿下是最能平定天下之人。楚王自知无力平天下,又不希望百姓继续遭受战乱之苦,故希望殿下能还天下以太平。” 齐王冷笑道:“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吧?楚王到底何意?”柳霏霏微笑道:“殿下果然聪明。楚王希望到时候不除封国,且能世袭罔替,别无他求。”齐王哈哈一笑,道:“你们楚王还真是老狐狸。也罢,若是他能助我平定天下,让他做个逍遥国王又有何难。”转头看了眼宋燕玮,眉头一皱,道:“燕儿为何会参与其中?” 宋燕玮含情脉脉的看着柳霏霏,说道:“霏儿姐姐帮谁,我就帮谁。你们谁做皇帝我不管,我只要霏儿姐姐平安就行。” 柳霏霏救过宋燕玮的事齐王知道,也听说宋燕玮喜欢上了身着男装的柳霏霏。此时见他看柳霏霏的眼神,知道她说的是真话。齐王心想不但得到楚国的势力,还能在宫中多安排一个眼线,反正对自己无害,也不再多问。 柳霏霏又道:“大夏以外,只有吴国实力最强,只要吴国一灭,别国不足为道。殿下即位之后,可兵分两路灭吴。一路出淮河直攻金陵;一路出南阳攻鄂州,我会率领楚国士兵一同合围。待攻下鄂州后我们顺长江拿下南昌,然后北上,两路夹击金陵,吴国必然灭亡。之后一路南下,江南则尽归殿下。” 齐王哈哈大笑道:“好,好!有先生相助,本王无忧。” 三人又在密室商量了很久才出来。齐王亲自将柳霏霏送到门口,柳霏霏一脚踏出大门,突然又回身对齐王道:“皇上大寿之后,可能要离开洛阳几日。”说完也不管齐王有何反应,自顾离开。齐王呆了片刻,心想父皇为何要离开京城?而且自己都不知道,柳霏霏又是如何得知?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要离开京城。 第八十七章 久别重逢 - 幻柳 - 豆咪 回来的路上,宋燕玮问道:“姐姐,齐王会听你的么?”柳霏霏道:“他自然不会。齐王很精明,属下谋士也有很多,我说的这些他自然早就想到。”宋燕玮奇道:“你为何还要给他说那么多?他居然还装作不明白,听的津津有味。” 柳霏霏微笑道:“燕儿,你还太小,不懂人心险恶。”宋燕玮小嘴一撅,嗔道:“你也就比我大半岁,说的好像你懂得很多似的。”柳霏霏摸摸宋燕玮的头,笑道:“齐王要战功有战功、要声望有声望,为何不敢明明白白的争夺皇位?那是因为他太年轻,朝中无人支持他,手中军队也不多。若是他真如李世民那样能控制大半个朝廷,他早就动手了。” 宋燕玮道:“我听说太子虽然软弱无能,朝中却有很多大臣支持他。”柳霏霏道:“因为太子是嫡长子,符合儒家礼法,文人自然愿意支持他。我来是想给齐王吃颗定心丸,让他知道楚国会支持他。这样他心里有了底,做事情就更有底气。最重要的还是离开时那句话。齐王聪明倒是聪明,却刚愎自用,且嗜血好杀。我料定他必然不会上缴兵权,还会疯狂的诬陷太子和晋王。晋王自不必说,定不会让他得逞。太子虽然软弱,却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如此一来,他们三方势力相互攻伐,我们就坐山观虎斗。” 宋燕玮道:“齐王会相信你?”柳霏霏道:“他自然是不会完全相信。不过他即使不会相信,也会心动。楚国好歹有三十万人马,他不把握住,定会被太子或是晋王把握。齐王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他宁可选择相信。”宋燕玮突然叹道:“姐姐,我觉得你好深奥,好难懂!”柳霏霏笑道:“怎么,你怕我会害你?”宋燕玮摇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你这么漂亮的女孩,这么会有那么深沉的心机。” 柳霏霏长长叹了口气,许多才道:“我也不知道,我也想是个笨笨的女孩,什么都不用操心,被骗了还傻兮兮的冲人笑。可是我从明事开始好像就比别人懂得要多,有些事情不用说就能明白。而且身处乱世,不算计别人就会被别人算计,那也没法子。” 宋燕玮听柳霏霏语气中尽显无耐,心想她表面风光,内心还是柔弱无助,不禁有些心疼。握着她的手,将头靠在她肩上。 柳霏霏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燕儿,你对他感情有多深?”宋燕玮知道他问的是皇帝,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对我很好,就如亲生一般好。然而我知道,他不过是因为母亲的缘故。不过若是你们一定要杀他,我想我还是会阻止。”柳霏霏微笑道:“放心,眼下我还不想杀他。”宋燕玮明白他是不想让自己难过,也不说话,只是依偎在他身边。 此后数日,柳霏霏既要忙着准备逃离的事情,又要忙着应付与各国使臣的见面,每日都很繁忙。别国使臣基本都是第一次见到,只有蜀国的赵季良是熟人,见面后倒也很热络。 十月初三,大夏皇帝六十寿辰的头一天,整个洛阳城已经张灯结彩,充满喜庆之气。皇帝六十大寿,全国庆祝三天,洛阳城来来往往的人也多了许多。自从容妃回禀皇帝,说柳霏霏愿意和齐王见面后,皇帝便允许容妃自由出入宫门。也许是因为觉得需要和柳霏霏多谢联系,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嫁入赵家。不过这也正好给了容妃机会,可以和柳霏霏商量逃跑的路线。 这日上午,薛灵均让人来请柳霏霏到他们住的客栈。柳霏霏以为是探子的事,没有多想就带着纤纤去了。到了才知道,竟是他义父宋缘钦来了。原来宋岐与容妃相认,心想父亲若是知道母亲还活着,肯定很高兴。于是便派人快马加鞭的回到老家,将宋缘钦接了过来。柳霏霏大吃一惊,心想洛阳城到处都是皇帝的眼线,若是被他发现,又要横生枝节。本想埋怨宋岐,又想到他也是一番孝心,不好多说什么,便未说出口。 柳霏霏心想既然来了,就想办法让他们夫妻二人先见上一面。当天下午,容妃和宋燕玮来到柳霏霏住的迎宾楼。为了防止被人跟踪,容妃和宋燕玮换上男装,柳霏霏反倒是换回了女装。迎宾楼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他们混迹在人群中,走到宋缘钦所在的客栈。 两人分别了十八年,再次相见时,两鬓已经有了白发。两人对视着,仿佛一切在梦中,那么的不真实。两双眼睛彼此注视的对方,慢慢的湿润,直到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两人再也忍不住,不管身边是否还有别人,紧紧地抱着对方,生怕再分开。 柳霏霏看着他们相见,又是高兴,又是唏嘘,拉着宋氏兄妹出了门,让他们两人单独呆着。这是宋燕玮第一次和亲身父亲见面,而父亲的眼里只有母亲,让她有些失落。不过看到父母重逢,还是非常高兴。 过了一个多时辰,宋缘钦才出来找到柳霏霏等人,三人又才重新进入房间。这次宋燕玮终于和父亲相见,心中很是激动。这种血脉相承的情,不会因为时间而改变,相反还会深深的融入的心灵的最深处。 宋缘钦向大家说起,当年朝廷污蔑他造反,将他抓了起来。他的一个部下,冒着生命危险将他救出来,还想办法把宋岐也带了出来。当时宋缘钦本着清者自清之念,想要回朝廷为自己申辩,被部下拦住。后来听到妻子心甘情愿的跟了皇帝,顿时万念俱灰,若不是孩子在身边,只怕当时就自杀了。 后来宋缘钦一路南下,在洞庭湖边遇到了柳霏霏父亲,这才安定下来。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妻子,曾有几次偷偷回到洛阳,潜入皇宫远远看着妻子。他本想带着她走,却发现她身边有个小孩。宋缘钦只道那个孩子是皇帝的,心想她与皇帝都已经有了孩子,哪里还会记得我,遂黯然离开。 容妃支香儿哭泣道:“你当时为何不来问问我?你若是要带我走,我就是拼了命也要跟着你。”宋缘钦抱着支香儿,愧疚的道:“造物弄人啊!我当时以为你变了心,所以……都怪我不好。”支香儿突然狠狠的咬着宋缘钦脖子,哭的更厉害,薄怒道:“我们对天起过誓,生生世世心中只有对方一人,难道你忘了么?我为你宋家忍辱偷生,你居然怀疑我的心!” 宋缘钦紧紧抱着支香儿,歉然道:“香儿,对不起,是我不好。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众人又聚了一会,直到天色渐晚,才起身离开。宋缘钦和支香儿分别十八年,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又要离开,都是依依不舍。 第八十八章 以小欺大 - 幻柳 - 豆咪 十月初四,大夏皇帝六十寿辰。一大早皇帝就带着皇室人员及文武百官在郊外祭天,然后回到城里游城,让百姓目睹天子威严。游完城后已是中午,匆匆吃过午饭,来到御花园接受大臣及各国使臣朝拜。 皇帝和皇后坐在上首高台上,下一台是贵妃。贵妃以下无座次。下首左侧第一列分别是太子及各皇子座次,第二列是大臣及皇亲国戚,以职位高低分坐。右侧是各国使臣座次,第一列为称帝之国,依次为吴国、契丹、蜀国、齐国、粤国等;第二列为称王之国,分别为楚国、越国、西凉国等。 原本西凉国力强劲,是唯一能与夏抗衡的国家,也曾称帝。但是大半年前被大夏打的差点灭国,如今躲在祁连山下苟活。国主只能自削帝号,改称西凉国主。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大夏国力受损,致使蜀齐两地建国称帝。 其余还有琉球、朝鲜、大宛、月氏等异域国家派出使臣,前来道贺。 先是侍臣朗读了一篇祝寿词,无非就是赞美皇帝的功绩之类。之后是皇子大臣及各国使臣入席。 柳霏霏自离开楚国便身着男装,只是为了路上方便。今日皇帝寿辰,不能再着男装入场,否则就是欺君,于是换上女装。今日换了身齐腰襦裙,但见他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发如青丝、若流风回雪,明目善睐、若皓月当空,靥辅桃芳、如明珠耀华,腰如约素、盈盈一握。行于人中如凤凰栖枝,耀世绝艳。 楚国此番入场除了昭若恤和柳霏霏外,尚有鸿胪寺卿汪显正、现已升迁为都指挥使的李衮,以及作为昭若恤和柳霏霏侍从的薛灵均。 所有人入席后,开始贺寿及进贡寿礼。各地特产不一,进贡寿礼也是千奇百怪。这样一番之后,已过了申时。宫女太监上酒菜,寿宴正是开始。 酒过三巡之后,越国王子说道:“皇上,今日皇上大寿,臣有一小妹,闹着要来开开眼界,还想要为皇上献舞一曲,请皇上恩准。”皇帝喜道:“爱卿有心了,快快跳来。” 只见越国座次上走出一美女,正是那日柳霏霏等人在白马寺见到的越国公主缪希。楚国和越国的座次本就是挨着,两大美女做的也比较近。在场的男人都是时不时的看着这边,欣赏两个少女的美。因为两人坐的比较近,自不免会被人比较。于是男人们在心里比较,到底哪个更美。 缪希缓缓走到中央,慢慢舞动曼妙身姿,引得在场所有男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一曲舞毕,向皇帝盈盈下拜,然后走回坐位。也许是太美了,缪希回到坐位上,居然所有人都还沉浸于他的舞姿中。直到皇后猛然一声咳嗽,众人才回过神来,称赞缪希舞跳的好。 皇帝觉得失态,轻咳一声,说道:“公主跳的好,有赏!朕今日开心,大家喝酒,不醉不归。”众人举杯饮酒。 皇后道:“越国公主为皇上献舞,大家都夸跳的好。不知楚国这位公主,是否也该献舞?”她不认识柳霏霏,只道她是楚国公主。这正是在座所有男人想说的话,此言一出立即有人附和。 柳霏霏缓缓站起,依然面带微笑道:“回皇后,小女子不是公主,并不会跳舞,可能要让皇后失望了。”她不是不会跳舞,只是不想跳。她觉得女人就像是这些男人的一件玩物,供这些男人把玩、围观、谈论,她不想成为这些人谈论的对象。她这么一说,男人们都很失望,甚至还发出叹息。 皇帝哈哈一笑,说道:“朕倒是忘了,柳卿是行伍之人,跳舞原非擅长,倒是难为爱卿。不过朕听说你不但能领兵打仗,自身武功也很强。不知今日朕是否有幸,让朕及在座各位臣工开开眼界?” 柳霏霏向皇帝行了个礼,说道:“不过是外界传言罢了,臣乃一介女流,武功能有多高?皇上切莫相信。” 柳霏霏一再拂了圣意,皇帝心下有些不悦,只因她是女人,不好动怒,说道:“柳卿太过谦逊!”语气变的有些不善。柳霏霏却不在意,道:“非臣谦逊,实是臣的武艺拿不出手。只怕连皇宫门口的守卫都打不过,还是不要献丑的好。”皇帝眉头一皱,道:“无妨。今日朕的寿辰,不过想开心罢了,无论爱卿武功如何,就当是博朕一笑。” 柳霏霏本就不想为博其开心,才不愿跳舞。听皇帝说就当博他一笑,心下更是厌恶,仍然不疾不徐的说道:“皇上乃九五至尊,天下已在皇上之手,还有什么比拥有天下更开心之事?” 左边大臣之中有一将军,见柳霏霏言语对皇帝无礼,心中不忿,怒道:“柳大人,我们都听说了你的战功,确实很不错,却不是你违背圣意的资本。圣上说你武功高强,本将军不服,要向你挑战一番,可敢应战?” 柳霏霏微微一笑,说道:“小女子不敢应战。” 那将军一怔,他没想到柳霏霏居然直接说不敢应战,不由得呆了片刻,才哈哈大笑道:“都说柳将军如何了不起,我道有三头六臂,却是个缩头乌龟。还没打就认输,还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柳霏霏并不在意,依然微笑道:“我本来就不是男子汉,何来大丈夫之说?”那将军又是一怔,心想他确实不是男子汉,脸顿时涨得通红。其他人眼见将军窘态,都是哈哈大笑,以此为乐。 那将军见被人嘲笑,心下大怒,大声道:“你到底战还是不战?”柳霏霏摇头道:“不战。”那将军又是哈哈一笑,道:“你好歹也是带兵打仗之人,怎的不战而降?大楚让你做将军,也是国中无人,将来只怕要平白无故葬送数十万人马。” 昭若恤和柳霏霏对望一眼,微笑着摇摇头,心想那将军的激将法也太拙劣。柳霏霏并不想理他,不管他说什么只是不回答。那将军见柳霏霏不说话,只道他怕了自己,很是得意的道:“楚国的将领如此怕是,也只有偷安一隅。” 蜀国尚书赵季良道:“将军,我若是你就闭嘴,乖乖的坐下吃饭喝酒。”那将军大怒,道:“你一个逆臣贼子,有何颜面说三道四!”赵季良不怒,微笑道:“将军今日能进入皇宫赴宴,至少应该也是正四品武将吧?你向一个小姑娘挑战,若是赢了都会说你以大欺小,也不光彩;若是输了,更是会被笑掉大牙。做出如此不智之举,真不知你这将军之位是如何得来!” 柳霏霏知赵季良在帮助自己,向他微笑致意。 那将军脸上通红,心想确实不错。若是赢了,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女孩有何光彩?若是输了,更是丢不起那人。柳霏霏不应战已经是给了他台阶下,他不但没领会到,还说出大话,沦为笑柄。不过话已出口,不可能收回,只有硬着头皮道:“她虽是年轻女子,却手握一国兵马,想来必有过人之处。本将军若是胜了,并不能说我以大欺小;若是输了,也不能说我无能。” 第八十九章 锋芒毕露 - 幻柳 - 豆咪 众人都知他这么说也不过是要挽回点颜面,所以故意抬高柳霏霏,说她手握楚国一国兵马。不过在座所有人都暗自摇头,心想你不管怎么说,对方始终是女孩,还是摆脱不了以大欺小、以男欺女的事实。就连皇帝都觉得他有些过分。 薛灵均恼他出言无状,站起身道:“小人愿向将军讨教!”那将军看了薛灵均一眼,见他除了身强体壮之外,没有什么特别,不屑的道:“你是何人?敢来挑战本将军!”薛灵均道:“小人是柳大人的随从,原是个不入流之人。若论武功,小人是柳大人手下败将。将军若是胜得了小人,柳大人自会迎接大人挑战。”说着斜眼看了看柳霏霏,见她并无异样,知她并不反对。 那将军心想一个随从能有多大本事,自己可是在战场上拼杀过得人,哪里惧你,道:“若是胜了你,你家主人就会下场应战?”薛灵均道:“这我不知。你若胜了我,自然会有人来向你挑战。你若是不敢应战,向我家主人磕三个响头也就是了。”那将军大怒,狠狠的瞪了薛灵均一眼。 这一眼瞪过去,只见薛灵均眼光一动,一股寒意袭来,不由得心下一颤,如坠入冰窖。不过他毕竟是打过仗的将军,一颤之后,立马稳定下来,道:“好,我接受你的挑战。”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薛灵均肯定不止是柳霏霏的下人,而且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胸有成竹,均知肯定有好戏看,都盯着场上的两人。此时有太监拿过来两柄木剑,分别交于二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比武,非性命相博,又是当着皇帝的面,自然不能用真剑。 薛灵均左手背在背后,右手执剑,剑尖向下,对那将军到:“请!”那将军也不客气,怒“哼”了一声,举剑便刺。那将军能靠着战功晋升为正四品将军,绝非庸手,一出手便知功力深厚,眨眼便到了薛灵均身前。在场之人大部分是文官,平素本来对习武之人颇为看不上,此时不过也是看个热闹。不过眼见那将军出手极快,马上就要刺到薛灵均。虽说只是木剑,但是在高手手中,飞花都能伤人,何况是木剑。若是一剑刺的实了,只怕薛灵均会被刺出个窟窿,不禁都为他担心。 就在那将军的剑离薛灵均还有不到三寸时,只见他出手如风,也不知怎的剑尖已经刺到了那将军握剑的手腕。那将军大惊,连忙回撤。就在此时,薛灵均又一剑刺向将军心口。那将军连忙后退几步,避了开去。那将军尚未站稳,薛灵均的剑又已刺到。将军急忙用剑格挡,不待他剑到,薛灵均又刺向他的喉咙。 薛灵均连刺十余剑,每剑均是在将军的剑快要格挡开时,又已经刺向另一个地方。就这十余剑,逼的那将军手忙脚乱,连退了十余步,若是再退就要退到皇帝的座位之下。 那将军毕竟是经历过生死之人,虽然一时间被逼的惊慌失措,待心境稳定下来之后,便沉着应战,倒也有模有样。薛灵均嘴角微微一笑,想要逗他一番,手中便放慢了一些。他手中一慢,那将军顿时有了喘息之机,心神一定,立刻执剑反击。 剑法不过刺、挑、劈、撩、钩、挂、点等法,那将军虽然对剑法不精,却也不弱,将一套剑法全都使出来。然而不管用何法,始终无法近薛灵均分毫,每次眼看就要伤到他时,手中的剑就如碰到石壁一般,再也进入去。 如此斗到百余招后,那将军如狂风暴雨般的进攻,薛灵均却总是能悠闲的避过。在场所有的人都已经看出来,那将军远非薛灵均可比,若是要下狠手,不过二三十招就能胜得了。 那将军久攻不下,心下也焦急起来,手中便乱了。薛灵均不想再陪他玩,突然如鬼魅般从将军身前绕到背后。那将军只见人影闪动,眼前的对手不见,背上已经被劈了一剑。将军大骇,急忙转身,却见薛灵均站在离自己十步远的地方,剑已收好。正当那将军不明所以时,却听有人发出惊奇的叫声。原来将军身后的盔甲,已经被薛灵均的木剑劈开一条裂口。那盔甲就是一般的铁剑都无法砍破,却被薛灵均用木剑砍破,可想而知他的内力有多深厚。 那将军虽然笨,却是率性之人,佩服勇士,向薛灵均抱拳道:“多谢手下留情,在下心服口服。”薛灵均也抱拳道:“承让!小人是柳大人手下败将,承蒙她不弃,被收为仆人。不知将军是否还要向我家主人挑战?”那将军脸上一红,尴尬的道:“不敢!”转身向柳霏霏鞠了一躬,道:“在下有眼无珠,得罪大人,还请见谅。”柳霏霏站起身还了礼,微微一笑,却不说话。薛灵均放回木剑,默默的走回柳霏霏身边。 皇帝哈哈一笑,拍手道:“精彩精彩!两位将军的比试真是非常精彩,有赏!”皇帝都拍手称好了,做臣子的岂能不说好,顿时掌声雷动。皇帝表面虽说好,心下却很不爽:“他们一个下人的武功都这么好,对朕的武将肆意戏耍,若是真的战场相见,如何胜得了?为何这般人才却归了楚国?”心下如此想,嘴上说道:“长沙王,想不到你属下不但有统领千军万马的帅才,还有能征善战的将才,将来不可限量!” 昭若恤自然听的出来皇帝的弦外之音,心想夏楚早晚会有一战,不若让他知道楚国早已今非昔比,遂起身行礼道:“臣属下的帅才将才哪里能与皇上相提并论!方才这位真的不过是柳将军的仆人,并非将军。若说到将领,比起这位仆人强的确是有一些。” 在场所有人听后都是大吃一惊。 楚国这几年国力确是比前些年要强了许多,与大夏相比依然不可同日而语。而昭若恤居然当着各国使臣的面挑衅大夏皇帝,胆子大的不是一般,均想到底是年轻气盛,说话做事不考虑后果。他们哪里知道,昭若恤和柳霏霏虽然年轻,却胸怀大志,而且都是那种锋芒毕露之人。若不是因为楚国之前国力实在太差,若是楚国有当初吴国的实力,估计早就已经向各国开战了。 皇帝心下也很吃惊,不禁脸色一沉,却听昭若恤接着说道:“不管臣的下属有多少能人,都是皇上的将领。只要皇上一声令下,臣必当率下属听从调令。”皇帝听他这么一说,脸色稍微好看一点。皇帝当然知道昭若恤这话不过一句逊言,不过至少在各国使臣面子给了他面子,心中虽然不爽,面子上到底还是过得去,不然会有人说他没有皇帝该有的气度。皇帝笑道:“长沙王真乃忠臣!朕要敬你一杯酒,他日若真有战事,可不要忘了今日之言。”昭若恤连忙跪下谢恩。他固然心中早已盯着皇帝的位置,如今实力却不够,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到。 第九十章 揭人伤疤 - 幻柳 - 豆咪 皇帝倒不是太在意昭若恤,就算他再有能耐,手下没有人才却是不行。容妃告诉他,柳霏霏已经与齐王见过面,而且似乎结果不错。若真是如此,柳霏霏这个帅才不过旬日便是大夏之人,也不怕昭若恤掀起多大的浪,毕竟大夏依然是天下势力最强的国家。所以皇帝的心思都在柳霏霏身上,只要能让她能归顺,大夏的势力将会更强。想到此处,心下不禁有些开心,微笑道:“柳将军以弱旅击败强吴之事,朕早已知晓。只是柳将军是如何击败吴国,朕却不是很清楚,今日可否相告,也让朕与在座各位感受一下将军的辉煌?” 昭若恤道:“此时已经过去甚久,说之无益。柳将军也非炫耀之人,只怕她不愿再提及。”皇帝问柳霏霏道:“柳将军可否满足一下朕的好奇心?”柳霏霏道:“臣这点事与皇上的文治武功相比,实在不值一哂,还是不说为好。何况在吴使面前揭人伤疤,只怕不好!”皇帝想想也是,当着别人的面揭人伤疤是不好,遂对吴国使臣道:“吴使,朕想听听柳将军的事迹,你们不反对罢!” 本次吴国派出的使臣是四皇子和吏部尚书。四皇子曾被柳霏霏作为俘虏带到楚国,吏部尚书的儿子也在其中,这件事对他们本就是奇耻大辱,皇帝居然当着各国使臣的面要听他们的耻辱之事,对他们本就是一种羞辱。他们当然知道,皇帝是故意这么做。 吴国本是除了大夏以外国力最强的国家,曾经甚至可以和大夏一争长短。只是后来久未打仗,军队战力慢慢减弱。而大夏周围群敌环伺,多年来战乱不止,军队战力一直很强,这才使两国实力逐渐拉开。然而吴国地处江南富庶之地,经济实力远比大夏强的多。大夏多年打仗,国库的收入越来越少,所以一直盯着这块肥肉。以前有西凉牵制,一直无力对付吴国。如今西凉一定,下一个肯定要消灭的国家肯定是吴国。所以皇帝并未给吴国面子,想要存心激怒他们,省得再去找理由开战。 吴国吏部尚书是明白人,知道皇帝的诡计。他心中固然恨极了夏楚两国,却也没办法。若是两国联手攻吴,灭国也只在眼前。俗话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遂说道:“皇上要听故事,外臣自然没意见。” 皇帝哈哈一笑,道:“柳卿,吴国使臣不反对,你可以不用顾忌。”柳霏霏依然面露微笑,却不说话。 李衮站起身,向皇帝行了礼,说道:“皇上,臣名叫李衮,现任楚国都指挥使、宁远将军。伐吴之战臣自一开始便跟着将军,亲身经历了所有战斗。我家将军终究是女孩子,比较面浅,可能说不太清楚。不如让臣说说整个伐吴过程!”他用的是“伐吴”而非“攻吴”,是将楚国置于吴国之上,明显对吴国充满了鄙视。吴国使臣的脸色已经如猪肝一般。皇帝心中巴不得两个敌对,心中很是高兴,道:“好,就由李将军说说看。” 李衮看了眼昭若恤和柳霏霏,见他们还是面露微笑,并不反对,遂大胆的说道:“这要从吴国无故进攻楚国开始说起。当时我只是武安军驻守沙咀寨的一名都头,吴国进攻楚国之后,三日间攻占了十余城,使得整个楚国为之震动。眼见吴军就要逼近沙咀寨,我们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死守,肯定只有死路一条,毕竟一千人如何抵得住数万人马;若是逃离,又没有的军人的血性,只会让人耻笑。正在两难之际,柳将军犹如天神下凡一般降临军营,劝说我们一定要抵抗到底。 “我们看着当时还不满十六岁的柳将军,心中满是羞愧。一个小姑娘尚能不顾生死为保家卫国而战,我等军人却没了那份气节。柳将军让我们连夜带着桐油、硫磺、硝石、烈酒等物品,埋伏在羊肠道上。第二日吴军先头部队果然从羊肠道经过,或许是他们先前进攻的太顺利,一个个懒懒散散的,丝毫没想到我们会伏击。将军一声令下,我们将所有能燃烧的物品全部抛下。吴军哪料到我们会伏击,顿时一片混乱,烧死的不计其数。没被烧的也相互践踏,或是被我军击杀,先锋五千人死伤至少九成。 “这一仗赢得太漂亮,我们顿时对这个不但长得好看,计谋还厉害的姑娘佩服至极。当天夜里,柳将军找到我,说是有件大事要我去办。当我得知次日还要在同样的位置伏击吴军时,呆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不只是我,整个寨子里的人都是懵的。我们没读过兵书,不知道兵法有何讲究,却知道在同样的地方伏击敌人两次,肯定不行。吴军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上了一回当后还在同样的位置再吃一次亏?可是偏偏吴军还真就是傻子,不但又吃了一回亏,这次比上次吃的亏还大。” 皇帝奇道:“用兵之人都知道用兵不复,柳将军为何敢在同样的地方设伏两次?还真的成功了。” 李衮笑道:“这就是我们将军的高明之处。我想在座的很多人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恕臣斗胆,想请问陛下,若是你带兵,你会在同样的地方再次设伏么?”皇帝想了想,摇头道:“应该不会。”李衮道:“正是。吴将孙羽也这样想。都是带兵打仗的人,都知道用兵不复的道理,所有人都知道肯定不会有人在同样的地方设伏。所以将军便反其道而行之,偏就在羊肠道再次设伏。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方式、同样的大败,吴军再次损失大半人马。” 皇帝大笑道:“秒啊,这才真是出其不意。柳将军真帅才!”皇帝都这么说了,在座的王公大臣、各国使臣自然争相附和,称赞柳霏霏。只有吴国使臣面色黑暗,非常尴尬。柳霏霏和昭若恤等人则是笑而不语。 第九十一章 皇上缪赞 - 幻柳 - 豆咪 李衮继续说道:“原本吴军损失应该更大,只因我们为了挣功,放跑了不少敌人。敌军的人头就是军人晋升的标准,在吴军死伤众多的时候,我们只管砍头,却没能继续追击吴军。我为了争抢俘虏,甚至和同为都头的林业打了起来。后来柳将军和梁镇将军得知此事,很是老火,将我二人杖责五十军棍。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不过是我演的一出戏。头天晚间柳将军找到我,让我想办法违反军规,才有机会受到责罚。违反军规最好的理由就是争军功,也只有因挣功被责罚后才能名正言顺的向敌军投诚。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柳将军、梁镇将军和我,即使与我争抢俘虏的林业也不知情。 “孙羽再次大败而归,两万人马损失大半。当日晚些时候,武昌节度使刘仁瞻率领五万大军抵达岳州,使得我们本来因打了胜仗的兴奋荡然无存。一千对五万,估计神仙都得跑。也许是上天不绝我大楚,刘仁瞻出师时突然中风,军队指挥权交于孙羽。 “孙羽将刘仁瞻送回鄂州之后,便率领手下五万人马浩浩汤汤向沙咀寨进发。他很愤怒,因为前两次的失败使得他颜面无存,自然要报仇。然而他还是低估了柳将军,低估了我楚军的战力。第一次攻寨,又是无功而返。就在全寨上下庆祝击败吴军之时,我带着手下一百人投降了孙羽。 “我到了吴军营寨之后,将沙咀寨的所有一切全部告诉孙羽,包括人数、寨子的结构以及各部的防御,并告诉他从哪里进攻才是最佳选择。孙羽很高兴,却并未听从我的计策。他没听,最高兴的自然是我,我告诉他的全是真的,若他真的听了只怕后果难料。当然我本就知道他不会听,谁会相信一个刚投降过来的人,万一是诈降呢?若是贸然采纳,只怕会中计。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敢将真的告诉他。 “之后孙羽要我带着我的人进攻沙咀寨,我自然是不肯,对他说:‘我投降过来是因为楚将赏罚不明,没有晋升的机会,过来是为了能升官发财,不是来送死。我很清楚柳将军的能力,更知道沙咀寨有多难攻,自然不会做无谓的牺牲。’不管孙羽如何说,我只是不肯,他也没法。他又不能直接杀我,若是如此就断了其他楚将投降的路,只能任之。 “连着几日进攻,都是无功而返,这让孙羽更是光火。直到那晚,柳将军带着沙咀寨的兄弟主动进攻吴军营寨,并被吴军团团围住。孙羽那个高兴,说道你们死守寨子拿你们没办法,主动进攻就是找死。我眼看着兄弟们一个个死去,抵抗越来越艰难,真的很想出手帮忙。然而之前和柳将军有约,不管如何都不能暴露。我想柳将军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只有强忍住。 “很快战局就发生了变化,殿下带着禁军杀了过来。这下变故来的太突然,吴军以为楚军大军已到,军心顿时就乱了。不管孙羽如何指挥,吴军死的越来越多,逃跑的更多。孙羽见无力回天,只有弃了营寨逃回岳州。 “我也跟着吴军逃到岳州,此时军队已经大乱,谁还会记得我。到了岳州之后,我趁着天黑立即躲起来。孙羽收拢残部,跟着回来的人不到两万,剩余的不是被杀就是不知逃到何处,自然也不会想起我到了哪里。这一战吴军锐气尽挫,士气低落到了极点,到处都是唉声叹气的士兵。深夜我带着手下士兵悄悄摸到城门时,发现守门的人很少,而且基本都睡着了。 “这么好的机会,我自然不会客气,让这些士兵在梦中死掉,至少没有痛苦。解决了守门的士兵,打开城门,在城墙上放起火,殿下和柳将军带着人马冲进来,很快就控制了整个岳州。 “孙羽因打了败仗心中气愤,想着天亮之后收拢城外的残部,再次围攻沙咀寨。孙羽这人打仗不怎样,逃跑倒是挺有水平。知道城破之后,立即带着亲信从北门逃出,一口气逃到长江岸边。当我带着人冲进孙羽临时办公的州衙,他已经跑了,我悔恨不已。柳将军却微笑着告诉我,孙羽跑不掉,很快就会回来。这时我才发现,沙咀寨的将军、校尉都在,唯独少了少将军梁敏。从柳将军云淡风轻的表情来看,我知道孙羽真的跑不了。 “果然,天刚蒙蒙亮,少将军回来了,还带着一群俘虏,当先一人便是孙羽,还有张全约等副将、行军司马等人。原来柳霏霏将军料定孙羽会逃,早已令少将军带着人在长江渡口等着他们。果不出所料,孙羽到达渡口时少将军早已将渡船藏起来,并埋伏在附近。孙羽当时身边只有数十人,且已是惊弓之鸟,哪里是少将军的对手,全部被抓了回来。 “此一战俘虏包括孙羽在内的将领十余人,士兵一万多人,死伤两万多,还有一些逃在城外不知去向,基本可以说吴军全军覆没。几天前我们还在想着是要以身殉国,还是逃回京城。没想到几日之后我们居然成了英雄,真正的做到了保家卫国,这都是柳将军的功劳。” 皇帝鼓掌道:“好好好!柳将军时机把握的真好,早就知道援军要到,便主动出击,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知道敌军失败后一定军心散漫,便趁势攻城。而且早已想到敌军必败,令人向孙羽诈降。也料到了孙羽不敢杀降,李将军才能趁乱进入岳州城。孙羽自然也不会料到你会穷追不舍,当晚就会攻城,而你却偏偏做了,还断了他的退路。这一系列今日听起来似是容易,却需要千百遍的在脑子里反复思索,只要有一处差错,满盘皆输。柳卿真不愧为帅才,不但心思缜密,更是敢于行动,朕不得不佩服。” 皇帝都鼓掌说佩服了,臣下自然也是紧跟着鼓掌称赞。柳霏霏被这么多人称赞,绕是她再镇定,脸上也有些红晕,起身说道:“皇上缪赞了,非是臣有多强,只是孙羽太弱而已。” 吴使人人愤怒,却无可奈何,谁让他们仗打输了。赞誉永远都只属于胜者,败者只会成为胜者的笑料。 第九十二章 你是魔鬼 - 幻柳 - 豆咪 李衮待众人稍微平静后,继续说道:“孙羽败了,却并不服气,用他的话说只是我们运气好而已。所以当他被带到殿下和柳将军面前时,依然一副很高傲、桀骜不驯的模样。柳将军自然不会与他做口舌之争,那样毫无意义,只是问他投不偷袭。孙羽冷笑道:‘我自上阵一来,从来都不知投降为何物。你以为你们胜了?告诉你,楚国灭国只在朝夕。聪明的就赶快放了我,投降吴国,说不定还能留你一命,要不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柳将军笑着摇摇头,看着殿下。殿下也笑了,说道:‘杀了吧,以振军威。’孙羽虽说打仗不行,到也是条汉子,叫道:‘你们砍下我的头,一定要挂在长沙城头上,让我看着吴军是怎样灭了你们楚国。’说完就是一声冷笑。他身后有两个将军,也跟着一声冷笑,看着殿下和柳将军,眼神中满是愤怒,还有一种轻蔑。 “就是这样一个轻蔑的眼神,让柳将军感觉有些异常。她眉头紧皱,抬头看着眼前的那些吴将。除了两三人一脸高傲,眼神充满蔑视以外,剩余的将领都是垂头丧气。只过了片刻,柳将军笑道:‘你放心,我们不会杀你,会让你站在长沙城门上,看着你们怎么失败。’然后对殿下说道:‘殿下,你要立刻回到京城,将醴陵、浏阳附近的百姓迁到长沙,并在浏阳河与渌水之间驻军防御。’ “柳将军说出这句话,我们都不明白何意,却见孙羽等人大惊失色,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将军,仿佛在问你怎么知道?柳霏霏军笑道:‘这有何难!你有恃无恐,不过就是因为你知道吴军是两路进犯。你们这一路先犯,是因为北路只是佯攻,目的是为了吸引楚军北上。一旦楚军主力北上,武昌军七万人就可以缠住楚军所有主力,此时主攻的吴军就会从洪州直接进攻长沙。虽然这段路多是山区,道路难行。也正因如此,楚国肯定不会想到这路人马才是主攻。然而楚国精锐部队已经全部北上,留下来的人根本不足以抵御,很快就能攻下长沙,达到你们灭亡楚国的目的。’” 皇帝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道:“这计策不错,有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意思。这计划是谁想出了的,有点本事。”李衮道:“回陛下,是景王杨煜隆。”皇帝道:“原来是他。听说景王是吴国唯一有帅才之人,想出这个计策倒也合理。只可惜他没当上吴国之主,才能被埋没了。” 吴国四皇子闻言,眉头一皱。 李衮继续道:“孙羽一听,顿时如泄了气一般,再也没了方才的傲气,垂头丧气的问道:‘景王制定此计策时,为了不外泄,知晓的人很少。整个武昌军中知晓的不到五人,你是如何得知?’ 柳将军笑道:‘这并不难猜。你方才的底气就是来源于此。明明你已经败了,而且败的很惨,却依然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好像败的并不是你,而是我。你这样的底气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吴国不止你这一路人马犯楚。要想灭楚,只有两条路。一个是逆江而上,自岳州南下;一个是走洪州,过萍乡入醴陵北上。你这一路已经败了,而你却一点都不似失败的模样,那就只能说明还有另一路犯楚,而那一路就是醴陵。’ “孙羽叹道:‘就因为我不投降,你就猜到我们的计划?’柳将军点头道:‘当然!’孙羽怔怔的看了着柳将军,突然叫道:‘你不是人,你是魔鬼!’声音中充满恐惧。殿下哈哈一笑,问道:‘你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魔鬼么?’” 李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句当时昭若恤说的原话,柳霏霏脸上一红,狠狠的瞪了李衮一眼。李衮只觉身子一颤,感受到来自将军的嗔怒,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柳将军道:‘我当然是人,魔鬼只会生活在黑暗之中,而我是活在阳光之下。不过我现在倒有了好主意,或许你会感兴趣。你们三天时间攻下楚国十余座城池,肯定会觉得楚国不过如此,以你们武昌军的人马就可以灭了楚国。灭一国的功劳有多大,你心里肯定清楚,到时候你不但是武昌军节度使,还会封公,成为封疆大吏,这么好的事情你肯定不会让给别人。所以我猜你早就上书吴皇,希望他能改变计划,让你作为主攻。当皇帝看到你的奏章,自然也会很高兴。对他来说谁灭了楚国无所谓,他只要个结果,我估计他会同意你的意见。但是为了万无一失,他会给你们两路都增加人马,以图尽快灭楚。 “‘这时你的奏章应该还在路上,尚未送到你们皇帝的手中,自然更不会知晓你已经失败。我若是在你们皇帝在给你们增兵之后,而你失败的消息又尚未传到他耳朵之前,带着人走小路进攻金陵,你说结果会怎样?’孙羽本来无神的眼睛,突然直勾勾的盯着柳将军,喃喃的道:‘你不是魔鬼,你比魔鬼还可怕。你不会成功,水路不能走,小路要翻过大别山,还要过庐州。那里有保信军驻守,你绕不过,根本不可能成功。’ “柳将军笑道:‘若是你当然不可能成功,我就不一定。让我算算吴国有多少兵力,禁军五万驻京城、镇海军八万驻京畿地区、武昌军七万驻鄂州、奉化军五万驻江州、镇南军五万驻洪州、清淮军五万驻寿州、保信军三万驻庐州、宁国军三万驻宣州,南方还有百胜军、永安军昭武军等七万左右驻守粤闽边界,这么算下来总数不会超过五十万。楚国总兵力在二十万左右,若是要彻底灭楚,还要占据楚国所有地盘,最少需要三十万兵力。北方有大夏虎视眈眈,清淮军和镇海军动不了;南方要防止粤闽作乱,边界兵马不能动;东南方紧邻越国,也需要宁国军镇守。如此看来,能调动的兵力也就武昌军、保信军、奉化军、镇南军,总兵力也就二十万。若是用二十万攻楚,根本没有彻底灭楚的可能。 “‘能一劳永逸解决,吴皇除了调上述四军之外,还要调动禁军及部分镇海军部队。如此一来庐州兵力空虚,我完全不需要担心途中会不会发生意外。吴皇在接到你的上书之后,为保万无一失,甚至还会从别的军队中抽调人马,以图快速解决战争。此时京城防卫必然空虚,你想我若是带领一万人马出现在京城,还是一万吴国军队,结果会怎样?’孙羽还是不服,道:‘你又怎知京城一定会空虚?皇上肯定不会抽调禁军参战,他必然会防着偷袭。’” 第九十三章 一定回来 - 幻柳 - 豆咪 “柳将军叹息一声,不知是感叹孙羽有多笨,还是感叹吴国无人,这样的人都能当上大将军:‘清淮军和镇海军是十余万人分别驻守寿州、泗州、楚州,大夏根本过不了淮河,就算过得了还不是一两月的事,南下大军可以及时回防,所以吴皇并不担心北方。’” 李衮说到这里,眼神瞟了皇帝一眼。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吴国皇帝不担心北方的真正原因是大夏在过去十几年时间内几次攻打吴国,始终未能越过淮河一步。这也正是他敢于在南方大胆用兵,而不担心北方进攻的原因。李衮是在大夏的皇宫对着大夏的皇帝说此事,自然不能提这些让夏人没面子的事。 李衮顿了顿,继续说道:“柳将军又对孙羽道:‘南方的越国和南粤国就算有胆北上,也没能力攻破边界防均,自然不需担心。西边有武昌军和保信军守着,也没有人能共进京城。所以就算把京城的队伍全部调出去,金陵依然是安如磐石。在这种情况下只需留下两万禁军守城,防止京城内部发生叛乱就行,剩下的兵力都可以支援前线。在京城本来就很空虚的情况下,我带着一万吴军回到金陵,你说胜算有几成?’ “孙羽冷笑道:‘对付楚国,二十万人马足够了,根本不需要调动禁军。’柳将军点点头,依然微笑的看着孙羽,眼神中充满了嘲笑和蔑视,淡淡的道:‘若是仅针对楚国,二十万人或许也够了。吴皇真的只想要灭楚?他不但要占据灭楚,还要灭南粤、灭闽、灭越。只待占据楚国之后,继续挥师南下,同百胜军和永安军多路灭粤。灭了粤闽之后,又调转军队北上,和宁国军南北夹击灭粤,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结果。如此一来,占据整个江南地区的吴国,才能真的与大夏一争长短。’ “孙羽此时已经完全颓废,颤抖着问道:‘你是如何知晓这些?这是国家的机密,整个武昌军中只有节度使和我知道,你难道真的不是人?’柳将军呵呵一笑,说道:‘跟你说了我是人,不是魔鬼。怎的还没说要砍你头,就开始说起糊话来。’孙羽道:‘那么你是如何得知?又是因为我不投降,你猜到了?’ “柳将军冷笑道:‘一个统帅三军的将领,若是只靠猜来打仗,国家里灭亡也就不远。自我进入军营起,便令数十人分别探听你们各部动向。我不但得到大量吴军在江州、洪州集结的消息,还发现有少量部队向南粤边界行进。这些不但说明吴皇要一举灭楚,更要统一江南。所以我想如今庐州只有两三千人,京城最多两万人,正是偷袭的最佳时机。’孙羽仰天长叹道:‘我们只道这个计划天衣无缝,重兵灭楚之后,南粤必然害怕,顺道就可灭之。没想到我们自以为的良策居然这么容易就被识破,看来失败不过迟早。’ “柳将军道:‘你在长沙好好等着,会看到失败的那一天。’然后让人把他们关起来,只留下张全约。张全约是孙羽的副将、都虞侯,吴军第一次造伏就是他带的先锋部队。自从第一次造伏后他就被将军吓破了胆,柳将军的一个眼神就让他心惊胆战,直想跪下求饶。柳将军问道:‘你降不降?’张全约点头如捣蒜,忙道:‘我降。’柳将军道:‘好,你还算识时务。既然你投降,就是楚国人,只要你听话,楚国不会亏待你,从现在起你就是吴军统帅。带我们攻下鄂州,你就是鄂州刺史、武昌军节度使!’ “张全约因害怕投降,只要不杀他就满足了,哪里想到柳将军居然还让他做武昌军节度使。满脸疑惑的看着柳将军,问道:‘真的?’柳将军笑道:‘我自然无权给你封赏,但殿下在此,他说可以就可以,你问他吧。’张全约又看向殿下,殿下自然知晓将军的意图,说道:‘只要你听从柳将军的吩咐,攻下鄂州之后你就是节度使。’张全约大喜。他从军二十余年才做到都虞侯,节度使他这辈子想都没想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在吴国一个小小的都虞侯,投降楚国之后居然一下子就是节度使,做梦都梦不到这么好的事,哪里还会拒绝,立即道:‘一切听从殿下和将军吩咐。’柳将军道:‘好,你立刻去将你的部队全部召集起来,明日我们就出发。’张全约领命而去。 “殿下问道:‘你真的要进攻金陵?’柳将军叹道:‘这也是没办法之举。虽然我们击败了孙羽,对吴国来说损失并不大,他们还会派更多的人来,我们根本抵挡不住。若是任凭这样下去,楚国灭亡只是迟早。若是如我预料,金陵周围可调动的兵马很少,只要攻下金陵楚国之危才能解决。’殿下低头沉吟了片刻,好像是下定了决心,道:‘好,我明日就回京城……不,我即刻动身,再给你调动一万人支援。’ “柳将军没多说,只是点点头。过来会才说道:‘将醴陵附近的百姓迁入京城,实施坚壁清野,在两河周围袭扰吴军前行,尽量拖延时间。在长沙周围设伏,成关门打狗之势,长沙之危应该暂时能解。若我回不来,将所有军队回防长沙。我此去就算不成功,也会吓破吴国的胆,必然会调出一部军队守金陵,到时进攻长沙的军力就会减弱。那时只需固守,以待时变。’ “殿下静静的听着,一直未说话,即使将军说完之后,也只是点点头。就这样沉默着,周围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冷。过了好久,殿下才站起身,走出两步,又停下,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你必须回来!’说完之后大步而去。柳将军望着殿下远去的背影,轻声说道:‘我一定回来!’ “他们当时尚不满十六岁,看着他们稚嫩却又坚决的眼神,我的眼眶居然模糊起来。他们还是孩子啊!楚国的存亡却要落在两个孩子的肩上,而他们竟义无反顾的将国家命运担在自己弱小的肩上。若说之前只是佩服将军的军事才能,那一刻起我被他们的胸襟和气度所折服,发誓一定要保护他们周全。” 说到这里,李衮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里闪动着泪水。此时周围没有一点声音,或是被他的情谊感动,或许更多是对昭若恤和柳霏霏的恐惧。两个不满十六岁的年轻人就敢于承担国家命运,而且他们真的扛住了,等他们长大之后是多么的可怕! 第九十四章 听话就好 - 幻柳 - 豆咪 李衮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殿下带走了孙羽的俘虏,将带来的一万禁军交由柳霏霏军带领。大军修整一日,坐船渡过长江向鄂州进发。这些船只是之前吴军留下的,此时正好使用。张全约收拢了残余的吴军,约有两万人,加上楚军一万人,总共三万。武昌军本来有七万人,基本全数南下,此时留下鄂州的只有三千,而且尚不知吴军战败的消息。 “柳将军令所有楚军士兵全部换上吴军服饰,由张全约带领顺江而下。柳将军带着一千楚军和张全约先行,剩余的有禁军统领王龛将军率领。因害怕逃跑的士兵先回到鄂州,将战败的消息泄露,柳将军带着一千人快速前行,不数日就到了鄂州。驻守鄂州的事武昌军副节度使,听说张全约回来,便在元帅府接见。 “进城之后柳将军只带着十余人跟着张全约,余下的都在元帅府周围等候,毕竟不可能带着一千人进入元帅府。副节度使正想问张全约为何回来,柳将军一个眼神,趁着副节度使不注意,将他杀了,然后又把元帅府里的人杀了个干净。张全约假借副节度使之名,邀请军中比张全约职位高的人来元帅府议事。而此时我们的人都埋伏在府内,只要有人来就杀死。这样比张全约职位高的人全都死了,武昌军就由他统领,于是兵不血刃的拿下鄂州。 “次日下午,王龛将军率领余下的队伍抵达鄂州。到了鄂州之后,柳将军就交给他和我一件任务,邀请当地的士族豪绅富商等人吃饭。我当时不明白柳将军是何用意,他只是神秘一笑,说是明日就知道为何。将军下了令,我们自然不敢怠慢,立即让人通知那群人到鄂州最大的酒楼。军队要请他们吃饭,他们不敢不来,虽然知道肯定是鸿门宴。 “宴席刚开始气氛有些紧张,但是还算顺利,并无太多异常。后来不知是不是王龛将军喝多了,突然拿起佩刀拍在桌子上,大声说道:‘你们这些人,能活的这么滋润,全靠我们当兵的在外面拼命。以前你们是吴国管着,我不管他们是怎么个管法,现在得按我们楚国的规矩来。’那群人本来吃喝好好的,见王将军突然拿出刀来,吓得话都不敢说,气都不敢大声喘。 “王将军等着眼睛扫了一圈,道:‘你们不用怕,我不会杀人,我就拿着好玩。’说着抽出刀挥舞了几下,又把刀还回鞘,抱在怀里,就像是抱着个宝贝,说道:‘这是个好东西,千万不能弄丢了。我给你们说,我有个怪脾气,谁要不听我的话,我就一刀砍了他的脑袋。’说着又突然拔出刀对着空地一砍。这下那些富绅官商吓得满头大汗,有些人甚至发抖。 “王将军坐回位置上,呆了一下,突然大声喝道:‘你们听不听话?’那些人都快被吓傻了,哪里还敢说话,只有几个胆子大的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听话,听话……’王将军喃喃的道:‘听话就好……’然后一头栽在桌子上睡着了。我虽然不知道柳将军是何用意,看到王将军的表现,大致也猜到了一些。见他装睡,知道该结束了,便起身对豪绅官商道:‘众位勿怪,将军喝多了就耍酒疯,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你就当他什么都没说。众位先行回去,明日再前往……’我还没说完,王将军突然又坐起,大声道:‘钱?什么钱?谁都不准给我拿钱,本将军最讨厌钱,最讨厌钱……’说着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此时将军的意图我完全明了,想来参宴的人也明了,只见他们有的人害怕、有的人愤怒、有的人鄙视。我也不多说,只让他们赶快走。待那些人走后,王将军缓缓坐起,一声冷笑。 “这些人平时鱼肉乡里,面对当兵的却害怕至极。次日下午便送来了四十万两银子,还有一些古玩、字画、金银首饰等东西,一脸媚笑的请求将军以后多照顾。王将军只是‘嗯’了一声,便让他们走了。 “柳将军从内堂走出来,笑道:‘收获挺丰。’我们笑道:‘还是将军计策高明。’柳将军道:‘王将军自留五万两,李衮自留二万两,十万两分于士兵,余下的送回朝廷。’我和王将军顿时傻眼了,这么多银子我可从来没见过。我按每个月的俸禄来算,只怕一辈子也没有两万两。王将军是禁军将军,虽说职务之便可以多拿一些,五万两却依然是个难以企及的数字。我们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谢过柳将军,发现她并没有,道:‘将军,你拿多少?’柳将军一怔,道:‘我要这干什么?’ “我们又愣了。这可是银子,是钱!有钱能使鬼推磨,谁会不喜欢钱?我当时心想,这小姑娘是真的视金钱如粪土,还是不知道钱有多重要。不管怎样,柳将军不要,我们也不能要。柳将军脸色一黑,怒道:‘给你们就拿着!’我们这才敢收下。 “柳将军说道:‘王将军,你今日将这些处理好,然后令将士们备好十五天的干粮,我们明早出发。’王龛问道:‘将军,你真的要去偷袭金陵?’柳将军道:‘当然,否则我们为何会在这里。’王龛道:‘太冒险了,将军三思。且不说路途艰险,我们一万人就能拿下金陵么?’柳将军道:‘我们的目的不是攻下金陵城,而是迫使吴军回兵救援,解长沙之危。’ “王龛道:‘我知道将军是想用围魏救赵之计,可是我们根本没那个能力,去了只会是送死,而且还不一定能救得了长沙。’王龛是禁军将领,之前没有一起并肩作战,只因殿下要他听从柳将军命令,心里不一定服。柳将军也知道不能直接命令他,遂叹了口气,道:‘你将这些东西送回京城。’说完就要走。 “王龛拦着柳将军面前,问道:‘你呢?’柳将军道:‘做好你自己的事!回去后好好保护殿下,保护大王。’说完继续往前走。王龛在后朗声说道:‘我十几岁从军,大小数十战。我不怕死,只是不想做无谓的牺牲。你是大王封的大将军,你说的话就是军令。将军要去,末将必然尊令。直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柳将军突然停下脚步,呆了片刻,大声说道:‘执行军令!’我和王将军立刻站直道:‘尊令!’就在此刻,我分明看到柳将军抽动了一下,她应该是哭了吧,为国家有这么好的将军哭了。” 第九十五章 千里奔袭 - 幻柳 - 豆咪 李衮停了一会,这期间没有人说话,都静静的听着,每个人心中却都有想法。一个国家即使再弱小,都会有一些人会倾其所有来保护。正是因为有这样一群人,这样的国家就难以灭亡。如今楚国就有这样一群人,为了国家不惜身死,甚至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过来片刻,李衮又才继续说道:“尚未等到殿下调动的三千人马,柳将军就令我们行动。她说时间紧迫,动作越快越好。将军从投降的吴军中挑选五百人同行,并给他们每人五十两银子,指挥一千两。虽说吴国非常富庶,当兵的军饷却不是很高,就算当兵五六年也未必挣得了那么多钱,遂都愿意跟从将军。那个指挥一下子得了一千两,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武昌军的副节度使已经死了,但是官府和令信还在,于是柳将军让王龛冒充副节度使。一路上果然和将军说的一样,庐州附近的保信军全部调集到洪州,只剩下三千人守城。因为我们穿的是吴军军服,留下守城的将领也没有见过武昌军副节度使,当我们到了庐州后居然还盛情款待了我们。不但吃了,走的时候还拿了许多军用物资。 “从鄂州翻越大别山,然后又穿过江淮平原,正常情况下这两千多里路至少要二十多天才能到。自从我见到我们这个小将军后,就发现她从来没正常过。两千多里地,只靠步行,居然只用了十三天就到了。 “一路上并未遇到阻碍,行进非常顺利。快要到达江宁府时,探听到吴皇并不在金陵,而是到了东都江都府。于是我们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的到了江都府。此时的情况和当初将军分析的差不多,一万禁军驻守西都金陵,一万禁军驻守江都。加上皇上身边的两千御林军,此时东都的军队也就一万二。 “我们是轻装行军,并未携带重物资,无法直接攻城,遂先到了樊良湖。这里有个吴国的战船制造署,专门制造大型战船。平素这里有两千人驻守,如今因要大量调动战船,有大部分兵力护送战船南下,余下不过四五百人。他们自然不会想到我们会冒充吴军来抢夺船只,很快就被全部消灭,于是我们抢了十几艘大战船顺着运河开往江都。 “就在队伍离江都还有十余里时,江都城中突然发生大火,火光冲天,北门附近的房屋全部燃烧起来。江南地方虽然多水,不过火势太大,光是城中的水根本就不了,于是士兵只有把城门打开,引用江水灭火。这是江都城中已经完全乱套,不管是士兵还是百姓,都只想着灭火。此时城门洞开,正是进攻的最佳时机,将军一声令下,全部杀入城中。 “吴军哪里料到会有敌军杀入,措手不及被杀者不计其数,根本抵挡不了。其实这是将军早就安排好的计策,先让人扮作普通百姓进入城中,然后在约定的时间开始放火。上百人在不同的地方放火,任谁都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势越少越大。 “吴军调动了大批兵力救火,这些士兵救火时又未带兵器,我们冲杀进去是他们根本无力抵抗,要么被杀、要么逃跑。我们一路追杀到皇城,却发现皇帝已经没有在皇宫里面。原来火势刚烧起时,就有人觉得事情不对,以为是有人造反,遂护着吴皇从西门跑了。 “吴皇自东门出城,绕到江边乘船西行,想要回金陵。然而刚走没多久就被一直队伍拦下,并将吴皇及后宫嫔妃、随行的文武大臣捉住。柳将军早就预料到如果吴皇要离开江都,就要出西门,方便回金陵,于是令少将军梁敏率领一千人埋伏在城外。吴皇身边虽有两千御林军,要在乱阵中保住皇帝并不容易,且将军发现皇帝出西门后立即追赶,很快就将他们围困起来。 “有了吴皇这个筹码,自然不用担心遇到吴军。将军带着吴皇进入金陵城,又抓了太后、太子以为文武大臣的家眷出城,逼着皇帝写下降表,然后放回皇帝和大臣。我们带着太后、太子及大臣的家眷约三百多人,逆江而上回到楚国。” 听完李衮的叙述,皇帝感叹道:“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只带一万人就敢长途奔袭两千多里,深入敌国腹地,还抓了敌国皇帝,真是了不起。柳将军,朕敬你一杯。”柳霏霏忙起身谢恩。皇帝笑道:“幸好当初不是朕,不然只怕朕也要被你生擒活捉。”柳霏霏道:“臣不敢。” 皇帝哈哈一笑,道:“朕很奇怪,你既然已经捉了吴皇帝,为何又要放还,只是捉了太后、太子及家眷?直接捉了皇帝不是更好?” 柳霏霏道:“带回吴皇,大臣只需奉太子即位,吴国便有了新主。有了新皇,谁还会记得旧主,不但吴皇答应我们的赔偿拿不到,吴皇在楚国甚至还会成为烫手山芋,这样就完全没有意义。臣带走太后、太子、吴皇的宠妃及重臣的家眷,这样他们心中便有了顾忌。即使吴皇不在乎太后太子妃子,大臣也会在乎自己的家眷。为了能迎回家眷,他们会不遗余力的劝说吴皇遵守当时的约定,这样才能得到楚国想要的东西。” 吴国的使臣除了四皇子还有礼部尚书,当年他的儿子也在俘获之中。当时吴国上下都以这件事为耻,虽不愿多提及,所有人心中却都只道柳霏霏不过运气好,一个愣头青做了一件大胆的事而已。此时听说整个过程,才知道柳霏霏心思有多敏锐,而吴国当时的决定有多傻,叹息道:“天不欲亡大楚!若没有柳将军的出现,楚国此时灭国多时。” 他这句话表面是对失败的不甘,实际是挑拨离间。意思是告诉昭若恤,你们楚国只有这个能人,其余人都无用,迟早会控制不住她,到时楚国一样会灭。 柳霏霏如何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笑道:“尚书大人无需挑拨,我是人臣,必不会做出犯上作乱之事。即使当时没有我,你们也无法尽灭楚国。因为有殿下在,他或许会让你们输的更惨。” 当年吴国分两路进攻楚国,北路军由武昌军节度使刘仁瞻率领,但突然中风后该由孙羽率领,结果惨败。南路军十二万由大将军边镐率领,自萍乡进入醴陵。当他刚进入醴陵时就发现了异常,一路上根本就没有人家,更没有一颗粮食。 第九十六章 后宫起火 - 幻柳 - 豆咪 原来昭若恤听了柳霏霏的话,一回到长沙后就令人将醴陵附近的百姓全部迁入长沙,施行坚壁清野。边镐知道楚国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计谋,不过他并不在乎,只道楚国不堪一击,即使知道了也无所谓。只是这样一来,粮草必须要后方支援,行军速度就会变慢,而且还会受到楚军小股部队的骚扰。 一路缓慢行进到长沙城下,城中军士并不出城迎战,而且他发现城上防御工事做的非常好,几次攻城无果,自身损失还很大。最终要的是他发现后路被切断,后方的粮草无法运送上来。半个月后,军中粮食用了大半,军心开始浮动起来。昭若恤眼见时机一到,率领城中将士出城决战,早就埋伏在昭山附近的大军也赶了过来。两面夹击将吴军击退,败退是在醴陵又被截杀一阵,人马损失过半。 边镐失败时,正好柳霏霏俘获着吴国太后等人经过江州。虽然当时江州有数万吴国将士,只因太后太子等人在他手上,又有皇帝的降表,自然不敢拦着他。此战过后,柳霏霏天下闻名,昭若恤击退边镐的事却没多少提及。若是换了别人,心中肯定不忿。然而昭若恤心怀的是天下,哪里会在乎这些。此时吴国吏部尚书想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两人彼此对望一眼,露出了对吏部尚书不屑的微笑。 此时天色已晚,有些人喝的高了,兴致起来后也就放开。皇帝喝了很多,已经快撑不住,却依然强撑着。毕竟他是皇帝,关系到他自己和国家的颜面,岂能轻易倒下。柳霏霏基本没喝,敬酒的人倒是多,她只是不喝。她连皇帝的面子都可以不给,更何况其他人。昭若恤酒量倒是挺好,一直喝酒也没见他有何异常。 另一边薛灵均不但自己喝,还偷偷的藏了几个酒壶在身上。柳霏霏皱眉道:“你干什么?”薛灵均道:“这可是宫廷酒,我可从来没喝过。这比大街上几十文一大缸的酒好了不知多少,自然要多喝些。”柳霏霏道:“你喝就喝,带那么多酒壶干什么?”薛灵均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道:“我这是给宋兄拿的,让他也尝尝。” 柳霏霏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 时辰越来越晚,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柳霏霏不免有些不安起来。她面对事情时固然沉着冷静,毕竟是在对方的地盘抢人,终不免有些担心。不过她不能表现出来,只要被人看出破绽,可能就会功亏一篑。好在今晚心思都在贺寿上面,也没人会仔细观察她有何异常。 眼见到了子时,皇宫中并未有任何异常,柳霏霏更加不安起来。正在此时,只见一个侍卫跑过来,向皇帝身边的太监悄悄说了几句话。那太监脸色大变,向侍卫吩咐了几句,侍卫转身离开。太监又装作会轻松的样子走到皇帝身边,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话。皇帝眉头微皱,随即正常,不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这一切柳霏霏都看在眼里,知道宋岐兄妹已经开始动手,心下大喜,只待火势燃烧。容妃、昭若恤等人心中激动,却都未看向彼此,都是强装镇定。 此刻入夜已深,一阵微风吹来,竟有些许寒冷。然而这股寒冷并未维持多久,在场所有人都开始躁动起来。原来火势依然烧的很大,远处黑色的天空变得通红起来。一个侍卫快步跑过来,已经顾不得礼节,大声道:“陛下,不好了,后宫失火,已经烧向这边。” 御花园紧邻后宫,虽没有太多木制建筑,若真是烧过来难免会有人烧伤,甚至烧死。无论大夏官员还是他国使臣,都慌乱起来。皇帝眉头紧锁,道:“赶快调集羽林军救火。”侍卫说了声“是”,快步离去。 容妃见时机已到,对皇帝道:“陛下,皇宫失火非同小可,还需陛下亲自指挥。”皇帝看了看容妃,说道:“爱妃所言甚是,只是……”容妃道:“陛下尽管去就是,臣妾会将各国使臣安全送出宫外。”皇帝道:“还是爱妃懂朕,那就代朕送客。” 皇帝亲自指挥灭火,下面大臣侍卫哪里敢走,也都跟了上去。太子执掌东宫,灭火也是他的责任,第一个随着皇帝。柳霏霏和昭若恤分别向齐王和晋王使了眼色,二人会意,吩咐属下调集军队过来灭火。这种在皇帝面前表现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弃。太子虽然执掌东宫,却没有兵权,手下能用的人少。而齐王和晋王在京城中至少都有几千人马。如今三人之间的关系,只要一点小事做的好了,在皇帝心中的印象肯定更增加,就会争夺皇位加了砝码,更何况扑灭皇宫大火这样的大事。 容妃让各国使臣跟着他向坤阳门走,这些使臣大多是文官,心中害怕,早就想赶快离开。只是使臣较多,一时间比较混乱。 今日皇帝大寿,宫中上下都在庆祝。虽说已经加强了防卫,也正是因为加强防卫,均想着有谁会在这是生事,防卫反倒有些松散。当宋岐等人身着宋燕玮为他们找来的侍卫衣服在皇宫中巡视时,根本就没人在意他们的身份。为了能把火烧大,宋岐还找来了几大缸酒洒在建筑上。本来木制建筑就容易着火,再加上酒火燃烧的就更快。 宋家兄妹等人放火之后,便趁乱绕到坤阳门附近藏起来。待见到一群混乱的使臣到来时,便趁乱混入其中,倒像是护送使臣的人。 使臣来之时就是自坤阳门进入皇宫,各国的马车都在外等候,出门之后立即上了马车离开。柳霏霏等人也上了楚国的马车,向洛阳东门而去。 皇帝六十大寿,为了与民同乐早就说了要大庆三天,这三日中取消宵禁,所有人晚上可以在城中肆意走动。不过此时已经太晚,城中除了少数人还在溜达,大部分都已经回家。柳霏霏等人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很快就到了东门。 东门守卫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将军,拦下马车询问。芷汐早就把令牌做好,并且交给了柳霏霏。此时容妃拿着令牌对将军道:“奉皇上之命,送出国使臣出城。” 那将军隶属禁军,也曾守卫过宫门,见过容妃,所以识得。他向容妃行了礼,又见有令牌,并未怀疑,只是很好奇的问道:“为何半夜出城?” 容妃秀眉一扬,怒道:“陛下旨意,我等岂知?你这般啰嗦,难不成是想抗旨!”那将军大惊,他在禁军多年,当然也知道皇帝宠爱容妃。若是得罪了容妃,回头在皇帝耳旁吹吹风,说不定自己命都没了,连忙道:“臣不敢!开门放行。” 众人有惊无险的出了城门,驾车快速狂奔,生怕后面有追兵追上来。跑了一阵,来到提前约定的地点,宋缘钦、杨沅夕等人早已在此等候。 第九十七章 逃离洛阳 - 幻柳 - 豆咪 容妃支香儿一见到宋缘钦,不顾别人的眼光,跳下车紧紧的抱住宋缘钦。杨沅夕跑到柳霏霏身边,高兴的道:“霏儿,你们终于来了,担心死我了。”柳霏霏心下一暖,向他微笑,却见芷汐也在他身后,眉头一皱,道:“她怎么也来了?” 杨沅夕道:“我原是不想让她来,可是她硬是要来,我也劝不住。”柳霏霏韫道:“你该知道我们这一路会很危险,她跟着万一有何不测,你如何向她父母交代?”杨沅夕当然知道凶险,不过他本就是心软之人,经不住芷汐软磨硬泡,便答应了。 柳霏霏这么一问,他也不知如何回答,只有低头不语。芷汐却笑道:“霏儿姐姐,我不怕危险。反正我在这里过得也不顺心,不如跟着你们回楚国。”柳霏霏“哼”了一声,说了句“随你们”便不再理他们,让所有文官和不会武功的走上马车。 柳霏霏本欲让宋缘钦带着一部分士兵护送文官和昭若恤、支香儿他们先行,她和余下的将士断后。宋缘钦却说他本就是武将,而且此事又是因他而起,不能让别人为他断后。 宋缘钦虽然沉寂多年,那份武将天生该有的气度却不曾消磨一分。柳霏霏看着义父,那种不愿丢下一人的信念和自己何其相似,而这份信念正是他教给了自己。 支香儿因宋缘钦不愿先行,她也不愿先行。苦熬了近二十年,终于再次重逢,他们真的不想再分开,哪怕只是一小会。支香儿不走,宋燕玮自然也不会走。柳霏霏不走,杨沅夕也不会走,他不走芷汐也不走。 他们这样让柳霏霏感到头痛,而看着他们的执念,心下却说不出感动。既然他们不愿先走,那就一起走吧。不过昭若恤毕竟是殿下,他不能有一丝丝的危险,遂想着让他先走。谁知柳霏霏刚看向昭若恤,他便说道:“你别看我,我是楚国殿下,将来要平定天下,打仗就犹如家常便饭,危险处处存在。说起来你是我臣子,你都不愿丢下你的士兵,我难道会丢下我的臣子?” 柳霏霏无耐的摇摇头,不过她笑了,所有人都笑了,笑的很开心。患难见真情,只有在危险时体现出来的感情,才值得珍惜。她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好,一起走!” 此次来洛阳,除了柳霏霏、昭若恤和几名文官,还有八十名士兵。他们的任务有二,其一是保护昭若恤等人的安全,其二是为了护送寿礼。当然,护送的还有与夏大臣的礼物。本来楚国的马就不多,来时只有十几匹运送货物。后来薛灵均陆陆续续的弄到了几匹,不过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匹左右,算起来至少还有六十多人需要步行。 柳霏霏让支香儿、宋燕玮、芷汐的女性坐一辆马车,另外文官坐一辆马车。让昭若恤、宋缘钦、薛灵均等人骑马,带着六十人保护着两辆马车走在前面。柳霏霏自己和李衮带着二十人走在后面。此番随柳霏霏一同前来的将军还有林业,他本想让柳霏霏走在前面,他走后面。柳霏霏眉头一皱,只一句“执行军令”,林业便不再说话,乖乖的走在前面。 柳霏霏知道天一亮,皇帝便会发现容妃不见,楚国使团不在,必然会派人追击。即使此刻天黑,打着火把也要快速前行。这八十名士兵都是钟奕从三千精锐部队中挑选出来的,体力及战斗能力都是楚国最好,在黑夜之中一口气跑了六十里才停下休息。 柳霏霏让众人就地休息,吃饭喝水睡觉,养足精神。过了约不到一个时辰,天边泛起鱼肚白。柳霏霏叫起大家,继续一路向南疾行。洛阳周边地势平坦,一日疾行了约有一百里,眼看天色暗了下来,才停下来休息。 这一日急行军,所有人都已经很累,一旦停下来就不想起来。不过柳霏霏知道现在还不能休息太久,夏军若是骑马追击,很快就能追上。而且这一路地势平坦,两军相遇根本无险可守,只能被夏军当成箭靶。 休息了两个时辰后,柳霏霏再次让大家赶路。这些士兵虽说都是楚国精锐,但是这么高强度的急行军,体能上也是支撑不了。柳霏霏心下虽不忍,却知道眼下不能妇人之仁,只能强迫他们继续行军,不过这一晚速度慢了许多。 一天两夜,一行人跑了两百多里,还有一百多里才到南阳。而这段路都是平原,随时都有可能被夏军追下。若说柳霏霏、宋缘钦、宋岐等人倒不在乎,他们还可以再快。而士兵却不能,他们已经很累很累,只盼望能多休息。柳霏霏不是不体贴士兵,而是不敢停。这里离楚国的国界还很远,只要没有踏上楚国的土地,所有人都不安全,只能强迫着继续进行。 这一路不但要防止被追兵追上,还要绕过途中夏军的营寨,使得路途又要增加。这一日又行进了八十里,直到天黑之后才停。他听留的地方叫五朵山,旁边有条小溪。柳霏霏令士兵取水,然后上到半山休息。一路跑来实在困顿不堪,士兵稍微吃了些干粮后便睡着了。柳霏霏看着他们,很是心疼,便亲自给他们守夜。 宋缘钦和支香儿自从重逢之后,因为一直赶路,两人交流甚少,只是偶尔休息时说说话。今夜看样子应该不会再赶路,二人遂慢悠悠的散步,互诉衷肠。他们在离营地约半里的地方停下来,坐在地上,支香儿的头靠在宋缘钦的肩上。 二人不曾想过还能这样依靠在心爱的人身边,均是非常开心,说了很久的话,直到支香儿有些困意。宋缘钦让她躺在自己怀里,然后轻轻的吻了一下他嘴唇。支香儿又喜又羞,如同小女孩般一头扎进宋缘钦怀里。 这一夜所有人谁的都很舒服,仿佛世上的种种纷扰均与自己无关。可是就算再美的梦也有醒的时候,就在天快要亮时,宋缘钦突然一惊,叫醒支香儿,背着她快步回到营地。 第九十八章 她死,我陪 - 幻柳 - 豆咪 只见柳霏霏已经叫醒所有人,并将士兵分成两队,手执弓弩分别散开,躲在树丛中。宋缘钦看着柳霏霏有条不紊的布防,心中很是欣慰。柳霏霏走过来道:“义父,应该有三十多骑,还有三里多就到。若是能全灭他们,加上我们的马,有五十多骑。就算两个人骑一匹,也会比不行快很多。” 宋缘钦道:“这些应该是先头部队,大部分还在后面。”柳霏霏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眼下管不了那么多,若是放任他们过去,到时他们杀个回马枪,和后面大部分两面夹击我们,我们的处境会更难。”宋缘钦道:“要一击必中才行。”柳霏霏道:“不过三十多人,一盏茶功夫就能解决。” 宋缘钦笑了,看着柳霏霏那一脸自信的模样,和自己当年在战场上何其相似。这是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才,是一个可以荡平天下的人才,叫他如何不开心。 转眼间夏军骑兵就到了山脚。他们一夜疾行,应该也是累了,在小溪旁边停下休息,给马喂食。 柳霏霏带领一队在左侧,李衮带领一队在右侧,慢慢的向夏军靠近。在离夏军还有两百步左右时,柳霏霏引弓满月,一箭射向一名夏军士兵。只见箭在空中发出一阵声响,刺穿那人的头颅,那人随即倒地。 夏军一见有人倒地,知道有人偷袭,立刻起身迎敌。却不防一阵箭羽过来,夏军士兵纷纷中箭。一阵箭雨之后,夏军有数名士兵倒地死亡,有几人受伤。楚军一箭射完,紧接着又是一箭射出,夏军又有几人死亡。 夏军剩余的人立刻躲到马后,以马为盾。柳霏霏原意是为了夺马,眼见夏军士兵躲在马后面,若是继续射箭肯定会伤到马。他收起弓箭,带着队伍冲杀过去。 夏军已经死了十余人,还有多人受伤,见几十名楚军冲杀过来,哪里还有心气抵抗,翻身上马准备逃跑。柳霏霏引弓搭箭,又射死一人。薛灵均和宋岐等人也不甘落后,只要射出一箭就能杀死一名夏军。三人抢了马对逃跑的夏军紧追不舍,很快就将那些人全部消灭,夺下战马。 这场战斗从发起到结束非常快,尚未到一盏茶的功夫。柳霏霏令士兵将马聚到一起,捡回射出去的箭矢,还收了夏军的武器。这下有了五十几匹马,可以两人骑一匹,肯定比人跑的快,还能节省一些体力。柳霏霏弃了马车,让所有人都骑马。 一路狂奔,天黑之前离邓州已经不远。柳霏霏找了个有山的地方才停下,让士兵休息。为了尽快离开夏境,准备休息两个时辰后继续赶路。 自从离开洛阳,柳霏霏这几日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她固然年轻,精力旺盛、内力充沛,毕竟是人,也会有疲惫之时。她知道需要休息,于是将指挥交于李衮,自己吃了些干粮后找了个较为舒适的地方睡觉。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一阵声响吵醒,他翻身而起,叫醒所有士兵,令士兵做好战斗准备。 那声音是马奔驰的响声,听起来至少有两百多骑,而且来的极快,只有两三里远。那对骑兵来的真的很快,眨眼之间已经到了山脚。这座山不是很高,也并不陡峭,攻起来相对容易。柳霏霏自然不会让他们很轻易的攻上山,就在夏军刚到山脚时,便令所有人射箭。 此刻虽是晚上,借着暗淡的月光还是能模模糊糊的看到夏军。一阵箭雨过后,夏军死伤十余人。这并没有让他们后退,因为他们人多,死十几人影响并不大。不过他们也知道不能再骑马,否则就会被楚军当成箭靶,于是所有人下马前行,同时射箭反击。 柳霏霏命人继续射箭,一阵一阵的射过去,夏军死伤人数在增加,然而离楚军却越来越近。夏军主将看准了楚军人数没有他多,遂将队伍分散,分别由左中右三路进攻。 眼看箭矢快要射完,之后便是短兵相接。柳霏霏回头对宋缘钦道:“义父,请你保护好母亲和燕儿。”又对宋岐道:“岐哥,请你保护好汪大人、杨太医他们。”顿了顿又道:“还有芷汐姑娘。” 宋缘钦和宋岐想要说什么,被柳霏霏大声阻止道:“听我将令!”宋缘钦一怔,这句话是多么的熟悉。多少年前,在他征战西凉时,因轻敌冒进,被西凉打败,他要自己留下断后。有部下想要替他留下断下,他也是这么大喝一声:听我将令!这是一个将领对部下最后的保护。他当年是这么做,现在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也是这么做,只因他们都是一军之帅。 宋缘钦道:“霏儿,我虽不是你的兵,但我听你的令。这里就交给我,就算是死也要护他们周全。”柳霏霏点点头,没有在多说什么。她本想说如果我死了,请照顾好我爹娘。不过她知道不用说出口,因为他们都懂。她最后看了眼杨沅夕,眼神中没有恨、没有情,只有不舍,他对杨沅夕是真的不舍。杨沅夕也正看着她,从他的焦虑眼神中她看到关心,柳霏霏心下一暖:他终究还是在乎我! 柳霏霏转身,大声道:“李衮领二十人冲左路,薛灵均领二十人冲右路。”李衮和薛灵均同时道:“尊令!”柳霏霏又道:“留下二十人保护殿下,剩下二十人跟我冲!”说完举刀冲下山,和夏军厮杀在一起。 宋缘钦看着柳霏霏的背影,眼睛变得有些模糊,叹息一声,对昭若恤道:“殿下,走吧。”昭若恤面无表情的摇摇头道:“我不走。”宋缘钦喝道:“你必须走!霏儿是在用生命给你争取时间,这里所有人都可以死,就你不能死。”昭若恤看着眼前这个并不是很熟悉的人,却觉得他有一股自己无法对抗的威严。他知道宋缘钦说的没错,柳霏霏是在为他争取时间。若是他最终被擒或是被杀,那么柳霏霏的付出将毫无意义。他看着山脚下奋战的柳霏霏及所有将士,含泪点头。 二十名士兵护着昭若恤等人继续向山顶爬,他们需要爬过山顶,然后下山向南。所有人都在走,杨沅夕却呆在原地不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柳霏霏离开的方向。宋岐道:“杨太医,走吧,霏儿肯定会没事。”杨沅夕摇头道:“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霏儿。她若死,我便死!”宋燕玮也道:“我也不走,若是姐姐死了,她肯定会孤单,我就去陪她。” 她说的很轻,很淡然,在以命相搏的战争面前却不见任何情绪波动。支香儿脸色苍白,心想女儿为何陷得如此之深?一双手紧紧的握着宋缘钦的手。那个义女虽说接触的时间短,看她做事的态度就知道她是个好人。正是如此,她明白丈夫一定会去相救。他们才重逢不久,她不想失去他,然而她阻止不了。 第九十九章 到底是谁? - 幻柳 - 豆咪 宋缘钦看向柳霏霏,此处离山脚不远,月光再暗淡,也能看清那一袭红衫。那个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女孩,那个自己倾尽全部心血教导的女孩,那个带自己如生父的女孩,怎么能抛下她不管?宋缘钦轻轻拿开支香儿的手,柔声道:“等我回来。”说完向宋岐一个对视,两人急奔下山。 夏军骑兵有两百多人,从山脚向上仰攻,马便失去了作用,只能徒步攀登。与柳霏霏等楚兵遭遇时,已经爬至小山腰。夏兵分成三路攻击,每队至少有七十人,他们仗着人数占优,根本没想到楚兵会主动出击。 很快柳霏霏等二十名楚兵就被夏兵围住,柳霏霏知道战场厮杀不似江湖对决,需要的是一击致命。她手执长剑,出招如风,每一剑都直击夏兵要害,要么心口、要么咽喉,很快就杀了好几人。 然而夏兵终究要多出许多,夏兵的指挥身着校尉军服,指挥五十人将楚兵围住,剩余二十人继续攀登,他们的目标是支香儿及昭若恤,而非与楚兵厮杀。 柳霏霏当然知道夏兵的想法,只有他们守得住,山上的人才能安全撤离。她守在山路当中,发现有人上山时,便以最快速度击杀。不过夏兵实在太多,仅凭他们二十人根本抵挡不住,就在他被几人围攻时,已有数名夏兵爬了上去。 柳霏霏心下着急,想要脱身去拦截,却被缠住脱身不得。就在此时,宋缘钦和宋岐已经赶到,只见宋缘钦一刀砍在冲在最前面的夏兵身上,从左肩至右腰部被刀分开,成了两截。杀一人后,又一刀将第二人的脖子砍断,整个头颅飞开一丈多远。片刻之间,宋家父子便将冲上来的几名夏兵杀死,然后冲入阵中。 柳霏霏见他们过来帮忙,心下一暖,叫道:“强哥,这里我们挡得住,你去帮助李衮将军。”右路有薛灵均守着,他知道薛灵均一定守得住,就算守不住能上山的夏兵也不会很多。李衮武功相对差一些,左路是最有可能被突破,故让宋岐去帮着李衮。宋岐也不多说,一声“好”之后人已经在数丈之外。 宋缘钦出现后,片刻之间就杀了四五个夏兵,领兵校尉大怒,举刀就往宋缘钦身上砍。宋缘钦隐居这么多年,武功却没有落下,甚至比年轻时更加精进。那校尉一刀看过来,宋缘钦举刀一档,校尉只觉手臂震颤,刀差点脱手。 宋缘钦哪里会给他惊叹的时间,立马提刀攻击。那校尉大惊,只能举刀格挡,宋缘钦刀看到一半,见他格挡,臂下空虚,遂手腕一转,将刀势由下砍转为上提,刀锋自校尉腋下将手臂削断。 那校尉退后两步,面色惨白,还没来得及反应,宋缘钦的刀又已经到了眼前,将脑袋削掉了一半。 宋缘钦是武将,当年领兵大战西凉,曾杀西凉将兵数十万,很明白在战场上应该怎么杀人。柳霏霏武功虽高,基本能够做到一击致命。然而她杀人却不残忍,人死后血都没有多少,对敌军造不成心理震慑。毕竟都知道打仗就会死人,杀了一个还会有人继续攻击。而宋缘钦不一样,他杀人不但一招致命,最主要的是被杀之人没有一个能够完整,不是砍头就是砍腰,要么把人劈成两片。这样很残忍,却能给敌军心里上造成巨大的伤害,谁在残忍血腥面前能面不改色?自然是没有人。 中路有柳霏霏和宋缘钦等人挡着,没有人能上的了山,左右两路却没能全部拦住,已经有十余人攻了上来。余下的二十名楚兵围成一个圈,将昭若恤及其他人围在中间。他们并不主动迎战,因为他们很清楚他们的职责,只需要保护好昭若恤等人就行。只要夏兵没有源源不断的冲上来,他们就能够保护这些人的安全。至少可以保护昭若恤一人的安全! 夏兵找到了他们,杀了过来,离他们还有三十步。然而就是这三十步,这些夏兵永远走不过去。被围在圈中的楚人动了,五个人在很快的时间杀死了那十几名夏兵,然后一脸平静的回到原来的地方,仿佛方才击杀夏兵的事没有发生过。 这五人是昭若恤的贴身侍卫,混在人群之中,目的只是为了保护昭若恤。他们有人是马夫、有人是文官、有人是昭若恤的侍女。 宋缘钦以残忍的方式连杀十余人,夏兵的心态开始崩溃。虽说打仗就会死人,可是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难免会害怕,谁都不希望自己死无全尸。而楚兵看到这些,居然有了嗜血的兴奋,士气瞬间燃烧起来。 夏兵怕了,不知是谁大叫一声,逃下山去。其余的夏兵见有人跑了,也就跟着跑。人就是这样,没有人带头时,谁也不愿意做第一个。若是有了第一个,剩余的人就会跟上,于是溃败就这样形成了。中路夏军跑了,左右两路就算坚持也没有任何意义,也跟着跑了。 楚军追击至山脚,缴获了一些食物和武器,然后才回到山腰。柳霏霏身着红衣,看不出身上血液的侵袭,娇嫩的脸上却沾满了鲜血,也不知是她受伤流的血还是敌人的血。杨沅夕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本来腼腆的他不知为何,突然冲上前紧紧的抱住柳霏霏。他是真的害怕,害怕她受伤、害怕她身死,只有真正在乎的人才会这样。 柳霏霏不喜欢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样抱着自己,想要将他推开。可是他抱的太紧,推了一下没推开,也就放弃了。杨沅夕哭了,像个女人一样哭了,哭的却很开心,因为柳霏霏平安回来了。柳霏霏皱眉道:“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想什么样?也不怕人笑话。”杨沅夕道:“谁爱笑谁笑,我才不在乎他们怎么笑。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比你活着更让我在意的事!”柳霏霏心头一暖,安慰道:“我没事!”抬起头正好看到不远处芷汐笑盈盈的看着他们,眼睛很清楚,看不出有一丝羡慕或是嫉妒。柳霏霏心下一震:她到底是谁? 第一百章 她会撒娇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命人将战死的士兵尸体抬上来,挖了个土坑草草埋葬。柳霏霏对着阵亡士兵深深鞠了一躬,朗声道:“眼下无法将你们带回故土,他日扫平大夏,带你们回家!”所有将士高举右臂,喊道:“回家!”深夜之中,几十人的喊声却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一向看不起武将的文官,此时也被感染,跟着大喊“回家”! 杨沅夕此刻忙着给受伤的士兵包扎伤口。他此行本是负责昭若恤等人的健康,若是生病了可及时医治,并没想过此刻会救治伤员。好在他之前跟随南征,对于刀伤的医治已经很熟悉。不过让柳霏霏很奇怪的是芷汐在一旁帮忙,动作却非常熟练,就好像很早以前就已经会救治伤员。 此战楚军死八人,伤二十来人,能够继续参战的不到六十人。夏军虽然死伤五六十人,尚有一百多人,若是卷土重来胜算依然很大。柳霏霏害怕他们半夜偷袭,让人整理好武器辎重和粮食,继续南行。 为了赶快离开夏境,柳霏霏拟过襄阳自峡州渡江。只要过了长江就是楚国境内,虽然是益阳王的地盘,总不会比在夏国境内凶险。襄阳是夏国重镇,驻有重兵,不能直接走襄阳。过了邓州之后,向西南方向行进,渡过汉水、绕过襄阳往峡州。这一路上与夏军边战边逃,所有人都疲惫不堪。 渡过汉水不久,天色已暗,人马都很疲乏,柳霏霏令众人休息。这里是平原,只有一些土丘,最高也不超过四五丈,多数不过一丈左右。这种地方易攻难守,不宜修整。柳霏霏本不想休息,然而不论士兵还是其他人,经过连日疾行,都已经太过疲劳,实在不能行走,只能停下休息。 吃过干粮,众人很快就睡着,连日高强度急行军使得他们没有片刻的时间可以耽误。所有人都睡了,只有柳霏霏没睡,她心里始终不踏实。在这种地方停留,一旦被敌军包围,必然全军覆没。虽然她也很累,但是她不能睡,因为她是这支队伍的主将。士兵不用思考,他们只需听从主将命令,主将却不能有丝毫松懈,因为她掌握队伍所有人的命。 芷汐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只金灿灿的小狗挂件,递到柳霏霏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姐姐,这个送给你。”柳霏霏接过,看那只小狗半眨的眼睛,托着舌头,栩栩如生,很是可爱,微笑道:“做的真好。”芷汐道:“姐姐喜欢就好。我听说你属狗,在做令牌的时候就做了一个,我还怕你不喜欢呢。”柳霏霏看着芷汐一脸兴奋的样子,心下说不出的一种感觉,想恨她却恨不起来,甚至还觉得她很可爱,笑道:“这么好看,怎么会不喜欢!” 柳霏霏站在最高的土丘上,眼睛死死的盯着东北方向,如果有危险一定就是来自那里。这里离襄阳不远,最多也就七八十里。若是夏帝要在襄阳调兵,最多三四个时辰就能赶到。经过一路的厮杀,如今队伍中还能参战的不过四十人,只需调集两都人就能把楚兵灭了。 入夜后一阵微风吹过,柳霏霏觉得有一丝冷,不禁打了个寒战。这时一件披风从两肩披上,柳霏霏回头一看,却是杨沅夕。柳霏霏向他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杨沅夕递给他一袋干粮,自从离开洛阳后所有人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都是以干粮果腹。柳霏霏守了半夜,确实有些饥饿,接过之后吃了几口。 两人并肩坐下,都没说话。过了好久,杨沅夕才道:“我们好久没有这样单独在一起了。”柳霏霏“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说什么,也知道不用说话。杨沅夕道:“我以为你会恨我。”柳霏霏淡淡的道:“我为何要恨你。”杨沅夕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看了眼。这里离大队休息的地方至少有半里,又是黑夜之中,根本看不到什么。 柳霏霏顺着他的眼睛看了看,道:“那姑娘不错,很美,眼睛很清澈,还会撒娇,她会照顾好你。”她说的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正是因为很平静,杨沅夕觉得心很痛。他知道柳霏霏还在误会,说道:“霏儿,其实她……” 柳霏霏突然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片刻之后,一只很大的弩箭划破长空,出现在两人面前。那只箭很大,有酒杯粗细,足有七八尺长,划破长空的声音清晰可闻。柳霏霏急忙按下杨沅夕身体,两人顺势滚下土丘,起身后一声清哮。柳霏霏这声清哮在黑夜中能传出数里之外,楚兵听到了立即起身准备迎敌。 柳霏霏和杨沅夕滚下山丘,一直弩箭射在他们面前,插入地下足有一寸。柳霏霏大惊道:“重机弩!” 重机弩是弓弩的一种,体型巨大,需要用机车运送。每只重机弩可同时发射五支弩箭,每支弩箭都犹如一支长枪,而且射程在一公里左右,杀伤力巨大。柳霏霏从弩箭发射的箭数和间隔时间推算,夏军应该有两只重机弩,即便只有两只,对于楚军现在的人数来说,已经是非常大的威胁。 柳霏霏一手拉着杨沅夕,施展轻功快速回到阵地。此时所有人都已醒来,做好迎战准备。好在人数比较分散,几番重机弩之后,尚无人员伤亡。所有人躲在土丘背后,任由重机弩肆掠。此时躲在土丘后面最为安全,若是奔跑起来,反倒是成为弩箭的箭靶。 又是几番箭弩之后,便没了声响。柳霏霏知道夏军箭弩用完,该步兵进攻,对昭若恤道:“殿下,夏军马上就会上来,你先带着汪大人他们先走。此去向南三四十里就是高山密林,我抵挡一阵之后去找你们会合。”昭若恤不多说,只是一句:“小心,平安回来。”然后带着文官和女眷先走。 昭若恤才走片刻,夏军就冲了上来,楚兵立刻迎战。军人都有种天生的骄傲,宁愿站着死也不跪着生,相较于当了军官的普通士兵而言,他们的内心更加纯粹,只想要维护做军人的荣誉。此时的楚兵就是这样,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体力已经快到能达到的极限,他们此刻就是守着那份荣誉而战。 然而夏军太多,比他们精力充沛,比他们士气更旺。柳霏霏知道不能硬拼,只能且战且走,最大限度的为昭若恤他们争取更多时间。夏军还是太多,除了与楚兵纠缠之外,已经有一部分人去追击昭若恤等人。 柳霏霏将队伍聚在一起,不至于被夏军冲散,边战边退。此刻昭若恤等人已经被追上,昭若恤的五名侍卫和十名负责保护他们的士兵围在一个圈,将夏军挡在外面。 柳霏霏分出十人让宋缘钦回去增援,自己带着二十人缓慢后撤。黑暗中看不清夏军有多少人,粗略估算已经有二三百,大部分是步兵,应该是从襄阳调集而来。柳霏霏且战且走,半柱香之后已经退到昭若恤所在的地方。 第一百零一章 你赶我走? - 幻柳 - 豆咪 这些士兵不是夏军的精锐,却胜在人多,不管怎么杀都杀不完。此时楚兵又已死了三人,伤了八人,队伍已经完全冲散。柳霏霏知道夏帝是要让容妃回去,所以不会伤害她和宋燕玮。昭若恤是楚国世子,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也不会杀害他和文官,宋缘钦和宋岐武功高强,完全可以自保。柳霏霏担心的是杨沅夕和芷汐,他们一个八品医官、一个完全不相干,死了对楚王和夏帝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所以她一直护在两人身边,不让夏兵有任何机会接近两人。 柳霏霏已经三日三夜未曾合眼,因为她是主将,没有将队伍带回楚国之前,她不能有丝毫松懈。这一阵厮杀使得体力严重下降,出手的速度已经慢了许多。柳霏霏有些眩晕,握剑的手感觉有些无力,快要握不住。一个夏兵从她背后砍过来,耳听着后面刀破空气的声音,转身一剑劈下,将夏兵杀死,而她的肩背已经被夏兵划伤。虽然只是划破了一点,但是说明他的动作真的慢了,若是以前,岂会受伤! 柳霏霏身体有些发颤,在外人看来并无异常,她却知道自己已经非常困难。就在此时,一支箭向她射过来,她下意识的准备躲开,却发现身体有些沉重。既然躲不开,就只有硬接。正当她准备用剑劈开时,身体被撞了一下,跌倒在一旁。仔细看时,只见芷汐已经胸口中箭。 原来芷汐当时离柳霏霏很近,眼见她行动有些迟缓,知道她体能已经很差,可能会伤到。芷汐不及细想,一头将柳霏霏撞开,那支箭就身在了她身上。两个士兵眼睛柳霏霏倒地,立即上前护在她前面。 柳霏霏呆了一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上去抱起芷汐,含泪道:“你真傻!”芷汐惨然一笑,道:“霏儿姐姐,我不傻,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欢我,可是我一直都把你当成姐姐。我就要死了,最大的遗憾是还没有看到爹爹娘亲,还没有看到霏儿姐姐的婚礼。”柳霏霏哭道:“你别说话,你不会死。” 柳霏霏将箭的一段斩断,从另一端把出来,用布将伤口包住,不让血继续流出。 杨沅夕抱着芷汐不住的哭,已经说不出话来。芷汐道:“别哭,会不好看。你和霏儿姐姐真配,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哥……啊……好痛——”紧紧的抓着杨沅夕的手,慢慢的没了声音。 柳霏霏满腔愤怒,握剑的手不停的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杀气。她抬头望向箭矢射过来的方向,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将军,正抱着弓冷笑的看着他们。愤怒已经让柳霏霏忘记了疲惫,站起身来直直的向那将军走去。有夏兵过来拦截,柳霏霏眼神自始至终都未离开过那将军,而过来拦截他的夏兵都已经躺在地上没了气。 那将军看着柳霏霏愤怒的眼神,心中不禁一寒,那是他当兵十余年从来没有见过的。不过他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哪里会被一个眼神吓到,挽起弓搭上剑向柳霏霏射来。柳霏霏不避不闪,待箭快到眼前时,一把抓住。愤怒不但让他忘记了疲惫,更让他忘记了害怕,心中只剩下仇恨。 柳霏霏抓住箭,拇指用力一折,箭断为两截。正好有个夏兵杀过来,柳霏霏侧身避开刀,顺势将手中的断箭自太阳穴插入他颅内,再在箭末往里一拍,断箭从另一侧太阳穴穿出。柳霏霏深吸一口气,施展轻功高高跃起,一剑劈向那将军。 那将军没想到柳霏霏在久战之后动作还是那么快,仓皇间拔刀迎战。剑砍在刀上,那将军只觉有千斤之重,身下的马都承受不了,两腿弯膝跪下。那将军从马上跌下,顺势打了个滚才站起来。 柳霏霏愤怒的眼神中仿佛要冒出火,依然恶狠狠的盯着那将军。此时她已经完全忘了义父教他心境沉稳,一剑接着一剑的砍向那将军。那将军心下害怕,心想这女人已经疯了,他好想逃,可是柳霏霏哪里会让他有机会逃,又一剑砍过去。 那将军用刀挡住,柳霏霏手腕一番,将剑绕向刀柄,一用力将刀振飞,再回手斩下将军右手。那将军大惊,转身就跑。柳霏霏赶上去又将他左臂斩下,一脚踢在他后背。那将军向前跌倒在地,柳霏霏上前抓住他头发,将头抬起,把剑从他脖子上刺进去,从后脖子刺出。柳霏霏手腕一番,剑从中间向两边划过,把头颅切了下来。 周围的夏兵都看到了这场时间不长,却非常惊心动魄的一场打斗。当柳霏霏提着将军的头颅走过他们身边时,居然没有一人敢上前,甚至还让开一条路。也不知是不是被这个场景吓到了,有个夏兵大叫一声就跑,紧跟着有好多士兵跟着一起跑。 柳霏霏将那将军的头放在芷汐身边,伤心的道:“妹妹,姐姐为你报了仇,你安心去罢。” 这场战斗持续了约一个多时辰,夏兵跑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和出兵僵持着。不过夏军主将死了,没有统一指挥,楚兵在突围时就没有那么大压力。柳霏霏一直抱着芷汐的尸体,不过因为太过混乱,在突围过程中掉了。 一行人逃入附近的深山之中才安定下来。这一战死伤较大,芷汐为救柳霏霏死了,士兵也只剩下二十来人。柳霏霏为芷汐的死伤心,更为弄丢了尸体而自责,一个人呆呆的坐着,眼睛没有一点光亮。 这一战太过惨烈,杀伤大不说,剩下的士兵基本都受了伤,就连宋缘钦、宋岐、薛灵均这些人都有不同程度受伤。此时若是再有大队夏兵攻击,只怕无法抵挡。好在已经进入深山,就算夏兵追至,也不可能有大队人马。在大山中容易躲避,只要不与他们正面交战,就不会有大损伤。 柳霏霏看着伤心的杨沅夕,心下一阵疼痛。她走到杨沅夕身边坐下,递给他一壶水。杨沅夕转头呆滞的看了她一眼,转了回去,柳霏霏心下又是一疼。过了片刻,柳霏霏眼角流下一滴眼泪,哽咽的说道:“沅夕哥哥,芷汐是因我而死,你打我骂我都行,别这样好不好。” 杨沅夕还是面无表情的道:“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不好,我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一点用都没有。”柳霏霏道:“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杨沅夕惨然一笑,道:“一个大男人要女人来保护,这种男人有何用?”柳霏霏道:“沅夕哥哥,你怎会无用。你可以救很多很多人,你做的事我们任何人都比不上。” 杨沅夕摇摇头,叹道:“霏儿,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自己没什么本事。你去忙你的事,不用管我。”柳霏霏眉头一紧,道:“你是要赶我走?”杨沅夕一脸奇怪的看着柳霏霏,仿佛在说你怎么会这样想?他看了片刻,却没有说话,只是长长叹息一声。 第一百零二章 亲生妹妹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咬着嘴唇,有些颤抖,过来很久,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突然转身跑开。柳霏霏心下难受至极,然而不能在部下面前哭泣,她不能让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她也不知道跑了好久,到了哪里,只知道没有人在,靠着一颗树上慢慢蹲下,把头埋在手臂上轻声哭泣。 哭了很久,柳霏霏发现面前有个人,抬头一看,却是昭若恤蹲在面前,连忙将眼泪擦拭干净。七情六欲果然能干扰人的心境,以柳霏霏的能力,在吵杂的周围掉一根针都能听到,此时却听不到昭若恤过来是的脚步声,柳霏霏心想:若是敌人来袭,我只怕已经死了。 昭若恤微笑道:“你哭的样子也很美。”柳霏霏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昭若恤很欠揍的道:“都用梨花带雨来形容女孩子哭泣时的美,我觉得梨花带雨都不能形容你的美。”柳霏霏“哼”了一声,道:“你是专程来看我笑话?”昭若恤嘿嘿一笑,道:“我岂会看你笑话!我来是想说,要不放弃那呆子,考虑一下我。” 柳霏霏没好气的道:“一边去,没心思和你说笑。”昭若恤依旧一副欠打的样子道:“我觉得纤纤很不错,配那呆子绰绰有余,本王做主把纤纤许配给他,如何?”柳霏霏皱眉道:“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昭若恤听柳霏霏语气中有些怒意,不再说笑,正色道:“我来是想告诉你,那呆子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人。”柳霏霏抬头看着昭若恤,像是在问你如何得知?眼眶中还眨着泪水,仿佛是星星闪动。昭若恤叹息一声,道:“我不管怎样逗你,都不及方才那句话让你开心。‘他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人’,多么美好的句子!虽然我一直觉得他很呆板,却不得不承认他对你的是真心。这件事是我的错,我应该早些告诉你。只是当时事情太多,一直没机会对你说。芷汐,是他亲妹妹。” 柳霏霏大惊,噌的一下站起来,颤声道:“怎么可能?”昭若恤道:“千真万确!当时我们在街上看到他们,我也以为他移情别恋。后来他来找我,问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为何突然对他冷漠,我还骂了他一番。然后他才告诉我,芷汐是他妹妹。他有个大伯,年纪很大了却没有子女。后来他有了妹妹,他大伯就想着把他妹妹过继过去,以后才有人养老送终。起初他父母不答应,经不住大伯一家软磨硬泡,最后只得同意。 “过继之后没几年,他大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带着一家人去了洛阳。刚开始还有书信来往,后来慢慢就断了。这件事那呆子也不是很清楚,直到他父母知道他要来洛阳,才把实情告诉他,希望他能找到妹妹,看他过的好不好。到了洛阳之后,没几天就找到了。他大伯在城中开了间药铺,十几年来也有了点小名声,所以并不难找。 “前十年芷汐应该过的还挺好,一家人也是把她当成亲女儿对待。可是后来他大姨居然怀上了,还生了对双胞胎儿子。过继的哪有亲生的亲,芷汐的地位就急转直下。继母对他冷言冷语就算了,还想把她嫁给有钱人来攀高枝。还好她大伯念在芷汐毕竟是杨家人,多有照顾,不然日子更难过。正因为在洛阳过的不好,芷汐才会义无反顾的跟着我们要回自己的家。” 柳霏霏哭道:“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为何他不自己告诉我?芷汐那么好,我却连一句话都不愿跟她说。”想起芷汐之前送她的小狗挂件,拿出来捧在手上怔怔的看着,眼泪又不自主的往下流。 昭若恤道:“我其实早就想告诉你,那日宋夫人令人来找你,我本是要说,被你拦住了。后来因为事情太多,就忘记了。那呆子不说,只是因为他在你面前从来都不自信,他觉得他配不上你。而且他本就是不善言辞,关键是胆子还小,你一个不高兴的眼神都能让他想了好久要说的话说不出口。” 柳霏霏颓然的坐在地上,喃喃的道:“为何会这样?”昭若恤叹道:“事情我告诉你了,该怎样决定还得你自己来。”柳霏霏呆了片刻,突然站起身,大步往回走,昭若恤在后面欣然一笑。 柳霏霏快步走到杨沅夕面前,说道:“沅夕哥哥,芷汐虽然死了,但是不能曝尸荒野,我这就去带她回来。”然后对昭若恤道:“殿下,我们已经进入大山,马失去作用,你可将马全部向荆州大路赶,造成所有人走大路往荆州的假象。天亮后你带着所有人走小路赶往峡州,顺江而下有个饮马渡,我在那里安排了人接应。这里离峡州不过一百多里,最多两日就可到达,你们不用管我,我会去找你们会合。” 杨沅夕拉住柳霏霏道:“霏儿,不要去,我已经失去了芷汐,不能再失去你。”柳霏霏拿开杨沅夕的手,坚定的道:“芷汐是你妹妹,也是我妹妹,我一定要带她回来。我若不去,你一生不会安心,我一生更不会安心。岐哥,跟我走。”说完上马往回走,宋岐跟在他后面。 柳霏霏和宋岐策马疾行,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昨日战场。此时天色已亮,地上除了大量血迹之外,只有十几具被割了头的楚兵尸体。想是夏军昨夜将战死的士兵尸体抬回,并把楚军尸体头颅割下回去领功。柳霏霏看着无头的楚军尸体,面色黑沉,紧握双拳,指甲快要嵌入肉里,全身不停颤抖。 宋岐在附近找了一圈,说道:“霏儿,没有发现芷汐姑娘的尸体。”柳霏霏道:“先把这些兄弟的尸首火化,不能带他们回家,只能把骨灰带回去,不能让他们在外漂泊。”两人把十几具尸体合在一处,找了些柴火踮起,把尸体焚烧之后,将骨灰包起来放好。这些尸体头颅已经被割,分不清谁是谁,骨灰也只能放在一起。 两人又在附近找了几遍,仍然没有找到芷汐的尸体。柳霏霏不死心,又扩大范围的找了几遍,直到天色暗下来,才不得不离开。两人进入山林前把在马屁股上刺了一剑,让他们顺着大路向荆州方向跑。两人顺着昭若恤留下的记号前行,在第二日下午追赶上。 柳霏霏见到杨沅夕,冲上去抱住他,哭道:“沅夕哥哥,对不起,我没用,没有找到芷汐。”杨沅夕轻轻抚摸着柳霏霏头,不停的安慰,柳霏霏却越哭越伤心。 宋岐把寻找过程向大家说了一遍,昭若恤道:“这样或许是好事,芷汐可能没死。”柳霏霏眼神一亮,道:“真的?”昭若恤道:“当然,有可能芷汐醒来后自己走了。”杨沅夕心想就算真的没死,被夏军发现后不知道会受多大折磨,还不如死了干净。为了不让柳霏霏再伤心,硬挤出一丝笑容来安慰。 第一百零三章 一出好戏 - 幻柳 - 豆咪 进入山林后一路平安,未再发现有追兵,当晚大家都睡了个好觉。次日下午,众人到了饮马渡。这是长江北岸的一个小渡口,只是普通行人的渡口,不适合军队及商队渡江,所以夏军未在这里设置军队驻守。当众人到了之后,却发现根本没有船,连一叶扁舟都没有,顿时都傻了眼。 正当众人傻眼时,周围突然出现一支夏军军队,当先一人骑着大马,正是夏国皇帝。只见他冷笑道:“让马跑大路,将朕引向荆州,你们却走小路到这里,好一个瞒天过海之计。若不是中途有人向朕报告,还真被你们给骗了。” 柳霏霏没说话,只是盯着皇帝的马。那匹马体型高大雄健,只马背到处就有一人来高。薛灵均低声道:“这是大宛马,又叫汗血宝马,能日行千里。”柳霏霏点点头。 皇帝下了马,对支香儿道:“香儿,这么多年朕对你那么好,这么就换不到你的心?”支香儿冷哼一声,道:“你对我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害的我夫离子散,受尽万般痛苦。我对你没有情,只有恨。” 皇帝有些难过,叹道:“朕不顾所有人反对封你为贵妃,你想要让什么朕都满足你,明知燕儿不是朕的孩子,依然封他为公主。整整十八年,你就没有一点动心?”支香儿摇头道:“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这些并不是我所想要。虽然过了十八年,我心中只有我的钦哥,容不下别的任何人。” 皇帝很愤怒,毕竟作为帝王享有天下,认为想要的应该很轻易就能得到。认为支香儿应该很庆幸自己看上了她,她应该要感恩才对。然而对这个女人真心付出了十八年,却得不到相应的回报,他很愤怒的道:“为什么?他能给你的朕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朕也能给你,朕哪里不如这个野种?” 支香儿淡淡的道:“他能给的你永远也给不了!”皇帝一怔,道:“这世界上什么东西是朕给不了的?”支香儿握着宋缘钦的手,深情脉脉的看着宋缘钦,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说道:“他能给我真心,让我开心,这份真心除了他谁也给不了。”她声音很轻,语气中充满了幸福感。宋缘钦也紧握着他的手,向她会心一笑。 皇帝很嫉妒,这么多年支香儿从未在他面前笑过。虽然他如愿以偿的得到了支香儿的人,也只是冰冷的人,即使自己热情如火,却从未将他融化。这时两人对视的眼神,是那么的幸福,这让皇帝更加愤怒。他是皇帝,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却为何连一个微笑都得不到,他不能理解,喃喃的道:“真心?朕对你也是真心,为何却换不回你的真心?” 支香儿冷笑道:“你何时对我付出过真心?你不过是用你皇帝的身份得到想要的东西罢了,你从未明白何为真心!我与钦哥情投意合、夫妻恩爱,而你却为了一己私欲拆散我们,害得我家破人亡。你若对我是真心,怎会忍心让我难过。” 皇帝大声道:“我心中喜欢你,就要得到你,这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压抑自己的情欲来成全他人,那是懦夫所为。” 柳霏霏怒道:“所以你就拆散别人家庭,来满足你男人的野望,岂是帝王所为!当年我义父打残西凉,为你保疆卫土、顾卫江山,你却让他妻离子散,这便是一个男人、一个帝王对待功臣该做的事?” 皇帝道:“这天下都是朕的,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容不得任何人质疑!” 柳霏霏冷笑道:“你是皇帝,觉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就有更多的人想要做皇帝。此时在洛阳正在上演一出好戏,只可惜我们已经离开洛阳,看不到这出戏。” 皇帝心头一紧,知道柳霏霏话中有话,道:“此言何意?”柳霏霏冷哼一声,道:“没什么,你不是皇帝么?上天之子,岂会不懂,自己想吧。”皇帝自然知道柳霏霏话外之音,不过他并不相信会有人谋反,这只是柳霏霏想要扰乱他心神,无中生有罢了。 柳霏霏不待他说话,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不过你也看不到了,你回不了洛阳。”她虽是叹息,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皇帝道:“就凭你这些残兵败将就能杀的了朕?痴心妄想。”在皇帝看来柳霏霏所说的他回不去,是指他们在这里杀他。柳霏霏知道皇帝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不置可否的道:“要不试试!” 皇帝冷笑道:“朕才懒得跟你废话。”对支香儿道:“只要你跟朕回去,朕可以既往不咎,也可以放过其他人。”皇帝身边的个将军急道:“陛下不可,他们是我国大患,不能轻易放过。”皇帝道:“朕知道,不必多说。” 支香儿对皇帝的态度依然冷淡,说道:“我与钦哥分别了十八年,好不容易重逢,怎会再次离他而去。皇宫是你的天堂,在我看来却比地狱还阴暗。我就是死也不会回去,你那副虚伪的嘴脸,想想都觉得恶心。” 皇帝怒极,一直以来所有人多对他卑躬屈膝,何时有人让他这么难堪,气的连说了三个“好”字,喝道:“除了容妃,全部杀了。” 一百多士兵早就搭好弓箭,皇帝一声令下,箭矢离弦而出。柳霏霏等人一边挡箭,一边找地方躲避。楚兵只剩下二三十人,而且没人都有不同程度受伤,又要保护文官和女眷。一阵箭雨之后,又有两三人再次受伤。 夏兵放下弓箭,抽出军刀上前近战。之前皇帝顾忌与楚国的关系,下令不得伤害楚国殿下和官员,所以投鼠忌器,不管文官还是女眷都没有受到伤害。而此时皇帝发怒,只要不伤害容妃,其他人都可以死。于是夏兵便放开了手脚,不再有所顾忌。 楚兵依然围成一圈,把文官、女眷围在中间。一个士兵左腿受了伤,行动迟缓一些。一个夏兵举刀向他砍来,他退的慢了,刀尖从他肩上划过,划出了一个大口,鲜血顿时流了出来。楚兵并不畏惧,趁夏兵刀尚未回收之际,一刀砍在对方脖子上,鲜血喷洒而出。 这个夏兵倒下,又上来两个,在那个楚兵两侧,一左一右,同时向他砍去。楚兵身子一侧,避过右侧夏兵的刀,自己的刀已经扎入对方腹部。但是这样一来,左侧夏兵的刀就避不开,左臂被硬生生砍断。 楚兵很痛,可是他来不及多想,将刀从右侧夏兵的身上拔出,横着劈向左边的夏兵,半个脑袋被砍掉。片刻间这名楚兵杀了三个夏兵,却不堤防前面又来一个夏兵,一刀砍在他左肩,刀背都没入身体里。 他知道他已经活不成,他不但没有后退,反而张开右臂向前,拦住前面的敌人。几个夏兵被他扑倒,另外几个夏兵同时砍在他后背,很快这个楚兵就没了气息。然而当被他扑倒的士兵站起来时,发现他临死前紧紧的咬着他正前方夏兵的喉咙,已经分不开,那名夏兵也因为窒息而死。 这不过片刻之间的事,支香儿看的却惊心动魄。她看到自己的夫君受了伤、满身是血,儿子受了伤、满身是血,义女受了伤、满身是血,所有的楚国将士都受了伤,夏兵却源源不断的上来。过不了多久楚兵就会低挡不住,最终全军覆没。 第一百零四章 死亦同穴 - 幻柳 - 豆咪 支香儿心下疼痛,与丈夫重逢很是欢喜,可一路上为了她能逃离夏国而无辜死亡的人太多。楚兵死了五十多人,而夏兵死了至少有五百人。这些人都有父母妻儿,不该为她而死。若是继续下去,会死更多人。 支香儿害怕,这些死亡士兵的父母妻儿该有多难受,这些士兵的魂魄会不会来找她索命?她不敢多想,不想再有更多的人为她而死,大声向皇帝道:“让他们停手!” 皇帝一摆手,身边的将军下令停手撤军。战场上慢慢的平息下来,楚兵体力已经到达极限,停下后不听的大口呼吸。 支香儿走出楚兵围成的圈,宋缘钦抓住他的手不让她出去,他当然知道她要干什么。支香儿推开他的手,向他温柔一笑,笑容中充满了苦涩。宋缘钦跟着后面。 支香儿对皇帝道:“我跟你回去,你马上派遣一艘船送他们过江,我要看着他们离开。”皇帝大喜,道:“好,朕答应你的要求。” 柳霏霏、宋岐等人都不同意支香儿的选择,劝她不要回去。支香儿苦笑着摇摇头,道:“我若不跟他回去,你们都会死在这里。为了我已经死了很多人,我不能这么自私。”柳霏霏急道:“你知道他不是真心对你,他要你回去不过是护着他皇帝的面子。回去之后他会将你软禁,甚至随便找个理由将你赐死。”支香儿轻轻抚摸着柳霏霏的头,道:“霏儿,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可惜和你一起的时间太短。你说的这些我当然明白。若是以我之死换你们之生,我很愿意。你和殿下是楚国的希望,不能死在这里,必须回到楚国去完成你们的使命。” 柳霏霏眼角含泪,抱住支香儿,叫了声“母亲”。支香儿露出慈母般的微笑,道:“好孩子。”柳霏霏道:“母亲,相信我,我们能杀出去。”支香儿摇摇头道:“我意已决,今日我不跟他回去,只能全部死。”她放开柳霏霏,对宋缘钦道:“钦哥,原谅我又要离开你,此生最幸福的事就是遇到你。” 宋缘钦心如刀割,十多年来从没停止过对支香儿的想念,好不容易重逢,却又要分开,他当然不会同意,道:“我不会让你在离开我,即使死也不会!”支香儿笑了,笑的很开心,只要有宋缘钦这句话,就够了。笑着笑着,又哭了,道:“我们年近半百,活的也够了,即使死了也没关系。孩子们还小,你忍心让他们陪着我们一起死?” 宋缘钦怔住了,确实他们死就死了,能死在一起便是最幸福的事。可是孩子呢?他恨自己无能,保护不了爱人,保护不了孩子,反倒要女人和孩子来保护。 支香儿不敢看宋岐的眼睛,因为她失信了。不久之前,她曾对宋岐说:娘亲再也不会离开你。然而声音还在耳畔回响,她却不得不离开。宋岐没有哭着让她留下,只是平淡的道:“娘,孩儿不怕死。”支香儿身子一颤,没有看着他长大,好想看着他娶妻生子,给他带孩子。可是终究是不可能了,只要他活下去就好,沉声道:“娘要你好好活着,照顾好父亲,保护好妹妹!”宋岐好像说“不,我只要娘亲!”可是他从小很懂事,长辈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此刻也不例外,只是眼泪停不住。 支香儿最放心不下的是宋燕玮,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没有经历过风浪,离开自己之后她会怎么样?以后婆家对她好不好?不过此时已经没心思想这些。以后她跟着父亲、兄长,还有姐姐,过的应该不会比在皇宫差罢!不过这么多年朝夕相处,怎么可能真放心的下。宋燕玮紧紧抱住母亲,不让她走。支香儿当然不想走,她真的放不下夫君、孩子。可是不走只能死,所以必须要走。她怕自己心软,一把推开宋燕玮,转身向皇帝走去。 就在此时,一支箭从皇帝身后射出,直奔支香儿咽喉。这支箭来的很快,眨眼就到了面前。宋缘钦一直在她身边,离他最近,眼见无法躲开,只有用身体将她撞开。支香儿身体本就瘦弱,宋缘钦这一撞力道有些大,直接将她撞到在地,抬头看时,那支箭已经射入宋缘钦胸口。 宋缘钦本就已经受了伤,这一箭中的地方离心口不到半寸,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杨沅夕医术虽好,对于这种伤及心脏的外伤,他也只有叹气,无能为力。 支香儿慢慢站起身,看向皇帝,那眼神中充满了杀气。皇帝经历过多少大事,就算面前有人要杀他,也不会表现出害怕。然而看到支香儿此刻的眼神,居然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道:“不是我下的令。”他居然用的是“我”而非“朕”。 支香儿面无表情的蹲到宋缘钦面前,说道:“钦哥,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么?那时你在偷看我洗脚,后来你说我的脚真好看。”她在笑,笑的很幸福,仿佛周围无人,宋缘钦也没有受伤一般。只听她继续说道:“若是换作别人,我一定把他当做淫贼。不知为何,知道是你偷看后,我非但不生气,甚至希望你继续偷看。钦哥,你说人死后会有魂魄么?还有来世么?”他边说边将头靠在宋缘钦怀里,右手靠近箭矢。 支香儿继续说道:“钦哥,如果有来世,我们还在一起好不好?过奈何桥时我们不喝孟婆汤,记住今生的快乐,来生将快乐继续延续下去,好不好。”宋缘钦气力不加,已经不能大声说话,脸上却笑的很开心,轻轻的道:“好!” 就在此时,支香儿突然将刺入宋缘钦体内的箭拔出来,快速站起身,恶狠狠的盯着皇帝,大声道:“你从未对我动过真心,我自然也从未对你动过真心。若不是要将宋家血脉抚养长大,我岂会让你污我清白!我生不能啖你之肉、死后必当化作厉鬼索你之命!”说完将手中的箭插入自己心口。 就在支香儿将头靠在宋缘钦怀里之时,他就已经知道她要干什么。他想阻止,他发现自己阻止不了,也不想阻止。他知道此时就算救下支香儿,自己一死她也会殉情,不若就死在一起。眼看着支香儿挥箭往心口插,宋缘钦突然爆发出一股精力,高高跃到支香儿身后,双手握住箭柄,用力向后送入。 箭镞穿过支香儿心口,从背后传出,又继续穿入宋缘钦心口,再从背后传出。宋缘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抱住支香儿。箭穿过两人心口,心跳立即停住。支香儿在意识丧失之前,将头靠在宋缘钦右肩上,嘴角露出幸福的笑容,说道:“钦哥,香儿从未负你!”宋缘钦也笑了:“生不同衾死同穴!”说完头向前靠在支香儿左肩上,双双气绝。 第一百零五章 黄雀在后 - 幻柳 - 豆咪 这变故来的太突然,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想要救时已来不及。柳霏霏、宋岐、宋燕玮三人同时叫道:“不!”冲上前抱着两人尸首大哭。 皇帝没想到两人会自杀殉情,呆呆的看着他们,想到了二十多年前,第一次在两人婚礼上见到支香儿。她当时披着盖头,看不清脸,却能看到她婀娜多姿的窈窕身段。那是一种美到至极的身体,即使看不到脸,也能知道她有多美。 再次见到支香儿,是在皇宫。宋缘钦算是皇帝的表弟,算是一家人,成亲后自然要带着妻子到皇宫见家人。那是皇帝第一次真正见到支香儿,美的令人窒息,只一眼便再也无法将眼睛从她身上离开。皇帝开始妒忌宋缘钦,这么美的人儿为什么不是自己的?皇帝富有天下,而天下最美的女人却归是别人,这让他很不爽。此后脑海里想的都是支香儿,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 皇帝的心思被近侍看透,便设计了宋缘钦谋反的阴谋,最终顺利得到支香儿。皇帝以为得到了她的人,也会得到她的心。可是这么多年他从未对自己笑过,他只道支香儿本就是冰美人。然而皇帝没想到,支香儿不对他笑,是因为心中有恨。 皇帝很愤怒。他自认为对支香儿付出真心,甚至放下皇帝的身段也要博其一笑,却始终不能如愿。在宋缘钦面前,她笑的那么开心、那么幸福,甚至为他而死。皇帝真的很愤怒:“为何你连笑都不愿为朕笑一次?就算死了,朕也不能让你们如愿。”他红着眼怒吼道:“杀光他们!” 夏兵再次提起军刀杀向楚兵,在他们身后却突然出现一支队伍向他们杀来。那些人身着黑衣,连脸都是蒙住,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这些人数量不多,大约也就五六十人,速度却很快,战力也比夏兵要强一些。于是夏兵和黑衣人战在一起,无暇在顾楚兵。 皇帝发现背后有人偷袭,眉头一皱,见对方人数不多,又眉头又立即舒展。楚兵都受了伤,在原地休息,也无能去帮助黑衣人。 昭若恤奇道:“这些是什么人?”柳霏霏擦了擦眼泪,道:“应该是齐王的人。夏国争夺皇位三王,都等着这个机会。太子自不必说,只要皇帝一死,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继承皇位,最想皇帝死的就是他。不过太子自来胆小,害怕事情不密,之后反受其害,我断定他肯定会派人来,却不会首先动手,只会在最有机会的时候给皇帝致命一击。晋王也希望皇帝死在外面,趁着消息还没传到京城时夺了太子的权,他就可以上位。不过他希望皇帝死的愿望不是很强烈,所以也不会首先动手。齐王和晋王的心思一样,他却是个急性子,能早一刻杀死皇帝绝不对多等一刻,这些人最有可能就是齐王的人。” 昭若恤道:“确是如此,齐王年轻,做事情肯定比另外两个要冲动一些。不过他只派遣这么些人,如何成得了事。”柳霏霏道:“人虽少,战力却不一般。我估计这些人应该是齐王养的死士,他们出手毫不留情,基本都是一击致命,能一招解决绝不用第二招。所以人数虽少,对付一两百普通士兵完全没问题。” 战场情况却如柳霏霏所说,不过才过了一顿饭的时间,夏兵已经死伤过半,而黑衣人死了不到十人。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夏兵已经剩下不到三十人,收缩成一个小圈,将皇帝保护在中间。黑衣人进攻愈发疯狂,只待对皇帝最后一击。 正在此时,四周山林中突然又出现一支军队,将楚兵、夏兵和黑衣人都围在中间,足足有三百人。这下所有人都呆了,夏兵和黑衣人也停止了战斗。 这支军队是楚兵,他们身着楚国军服,手执楚国弓箭。一个四十来岁的将军走出来,看他服饰,应该是个四品将军。只见他哈哈大笑道:“王爷只让我带回殿下和柳大人的人头,没想到居然还能带回大夏的皇帝,这功劳来了挡都挡不住,哈哈哈……” 昭若恤皱眉道:“你是益阳王的人?”那将军笑道:“臣武平军节度使座下都虞侯、宣威将军莫轻怀参见殿下。”他虽然是在行礼,却没有半分敬意,更多的飞扬跋扈。昭若恤道:“你想干什么?”莫轻怀笑道:“奉益阳王之令,带殿下和柳大人的头回去。”昭若恤哼了一声,道:“就凭你?”莫轻怀依然满脸堆笑,说道:“臣可以试试。”说完不再理昭若恤,走到皇帝面前,行了礼,道:“臣请陛下随臣到朗州走走。” 皇帝毕竟是一国之君,若是这样去了,就是楚军的俘虏,将来即使回到京城,也没了脸面,冷哼道:“不去!”莫轻怀也不生气,道:“那就由不得陛下。来人,请陛下起驾。”几个楚兵过来,要带皇帝走。皇帝身边几个侍卫一起出手,眨眼间就将几个楚兵杀死。 莫轻怀眉头一皱,有些生气的道:“陛下还是不要反抗的好,就你剩下的这二三十人,怎么可能杀的完三百人。陛下若是不走,待会刀剑无眼,伤着了或是不小心杀死了,可不太好看。” 皇帝哼了一声,道:“你要敢杀朕,夏军不日便会南下,灭了楚国。”莫轻怀若有所思的道:“对哦,我是该问问他们会不会给你报仇。不过我该问谁呢?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胜了,真该留在洛阳看看这出好戏。不过不管谁胜了,应该都无暇为你报仇罢。” 皇帝心下一惊,想起方才柳霏霏也说过京城中有事情发生,当时只道他是信口胡说。此时这个楚将也这么说,难道是真的是三个儿子趁自己不再争斗皇位。想到这里,心下大怒:“朕还没死,都开始抢起来了,看朕回去这么收拾你们。”不过想归想,怎么回去却是个大问题。楚将有恃无恐,看来不遂他去楚国,是不会放自己回洛阳。若是跟着去了,自己和夏国的颜面将荡然无存。此次出来的匆忙,身边只带了四个侍卫,剩下的士兵都是从荆州水师调过来的。若是靠四名侍卫护着,能冲出楚将包围么?恐怕很难!难道真的要跟他去楚国?肯定不行!说不得只能拼一把。 莫轻怀待皇帝想了一会,道:“陛下想清楚了么?”皇帝将双手背在背后,右手四指向上动了一下,示意侍卫捉住莫轻怀。后面侍卫会意,有人同时从皇帝身后两侧奔向莫轻怀,不知何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剑。 莫轻怀离皇帝不远,两名侍卫动作极快,刹那间已经到了面前,眼看就要刺中心口。莫轻怀却并不慌乱,向后退了两步,躲开左手边的那人,右手用刀鞘拨开右手那人的剑。就这片刻之间,几支箭已经射向两名侍卫。两人见一击不能得手,立刻退回皇帝身边护卫。 莫轻怀叹道:“陛下,你这是何必?原本臣是好好邀请你去朗州,你这般行事,臣实在难办。”一挥手,士兵开始放箭,只是都避开了皇帝。 第一百零六章 成王败寇 - 幻柳 - 豆咪 黑衣人的任务是杀皇帝,此时出现变故,他们已经无力杀死皇帝,也不能帮着皇帝杀楚兵,遂边战边退出战场。以柳霏霏带的二十多楚兵和剩余的三十多名夏兵,根本挡不住武平军的攻击,只有占据有利地形苦苦支撑。 此时天色已暗,柳霏霏等人背靠着一块大石抵抗。柳霏霏对昭若恤道:“殿下,是我害了你。”昭若恤微笑道:“霏儿,别这么说,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柳霏霏一笑,她与昭若恤的情谊不用过多语言。她大声道:“宋岐、薛灵均听令,拼死护送殿下离开。”昭若恤心头一颤,道:“霏儿……”柳霏霏道:“我可以死,你不能死!楚国可以没有我,不能没有你!我率队拖住他们,他们快走。” 宋岐和薛灵均不愿离开柳霏霏,却知道形势凶险,必须要保护昭若恤安全,也不多说,含泪说了声“是”,架着昭若恤朝着人少的地方冲。 就在此时,江边出现了三艘军舰,上面挂着楚国水师的战旗。莫轻怀微微一笑,只道是武安军的水师。军舰靠岸后下来一千人的军队,冲入战场,对着武平军一顿砍杀。莫轻怀此时才回过神,那不是武平军的水师,率队的少年将军是梁敏。 梁敏带来的是他属下最精锐的部队,很快就将战场控制住。武平军的士兵跑了大半,莫轻怀却被擒获。队伍中跑出一个少女,一把抱住柳霏霏,哭道:“姐姐,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却是纤纤。 原来柳霏霏早就安排好了南下路线,她明知手下人数太少,途中肯定会出现意外,在皇帝寿辰当天入宫之前,就令两名士兵护送纤纤回到楚国,调梁敏前来接应。纤纤一路急赶,休息的时间都很少,却依然到此刻方才赶到。 柳霏霏抚摸着纤纤的头,安慰道:“你终究还是赶来了,我要感谢你才是。”梁敏看着柳霏霏一身的伤,心疼不已,暗暗责怪自己来的太慢。 莫轻怀见对方突然出现一大队人马,知道此时要想完成任务,杀死昭若恤和柳霏霏已无可能,甚至会被反杀,当下命令撤退。然而昭若恤怎么可能让他跑掉,吩咐梁敏一定要将他生擒。这莫轻怀能一招挡住皇帝身边两大侍卫的进攻,武功自然不会弱到哪里。不过梁敏带着数十人将他围住,即使武功在高强也逃脱不得,只得束手就擒,被梁敏挑断了脚筋。 武平军士兵眼见对方那么多人,又见主帅被擒,哪里还有斗志继续打下去,跑了大半,剩下的投降。 夏皇帝和属下向趁乱逃跑,只是人数太少,根本冲不开楚军的包围,全部被生擒,带到昭若恤和柳霏霏面前。昭若恤知道柳霏霏和皇帝之间的仇恨需要解决,也知道她不会乱来,不担心她一冲动而杀了皇帝,遂稍微退后一步。 柳霏霏明白昭若恤的意思,感激的向他点了点头,然后步履蹒跚的向皇帝走过去。经过几场大战,柳霏霏体能已经到了极致,现在仅凭一口气强撑着。她走到皇帝面前,双眼直直的盯着皇帝。她比皇帝要矮半个头,看时只能仰视。 皇帝被她看的头皮发麻,眼神不自觉飘忽,头微微偏向一边。皇帝心下不解,自己是皇帝、九五之尊,平素所有人在自己面前都是唯唯诺诺,不敢正眼相看。而此时在这个小姑娘面前,居然没有了一点皇帝该有的气场,甚至还被对方的气场压制。 柳霏霏就这么看着皇帝,看了许久。皇帝能从她眼神中看到强烈的杀意,不禁重重的咽了口唾沫,轻声道:“不……不是我!”柳霏霏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不是你。你的贵妃和人跑了,丢了你和皇家的颜面。所以你要的是把他平安的带回去,才能挽回颜面。至于回去之后会怎么折磨她,我相信你心中已经有了几百种方法,不仅仅是要惩罚她的背叛,更要做给后宫其他人看。方才那一箭是直接冲着我义母而去,只是被我义父挡了。你口口声声说你对我义母是真心,为他付出了很多。在她生命受到威胁时,我义父会义无反顾的代他而死,你会么?到底何为真心,明白了么?” 皇帝心头一震。他从未想过代谁而死,因为他是皇帝,在他的意识中从来都是只有天下人为他而死,他不可能为任何人而死。难道为一个人付出真心就一定要为对方去死?他自然不会理解,为对方付出真心不一定要为其而死。若是连为对方去死的勇气都没有,又何谈真心付出! 皇帝还在思考着柳霏霏所说的话,却见她突然身形闪动,已经抓住皇帝身旁将军手上的脉门。柳霏霏的目的就是为了制服那个将军,她知道对方既然能做到将军,武功自然不弱。此时自己受了伤,未必能做到一击必中,遂先和皇帝对视,让那将军放松警惕,然后突然出手将其制服。 那将军命门被柳霏霏扣住,全身顿感无力,功夫也使不出来。柳霏霏将他拖至宋缘钦和支香儿尸首前,一脚踢在他膝盖窝上。那将军膝盖一软,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柳霏霏将那将军手臂向后扭,上半身就不自主的向前,成磕头的姿势。柳霏霏一脚踩在那将军后脑勺上,道:“方才是你劝皇帝对我们赶尽杀绝,最有可能下令的是你。说,动手的是谁?” 那将军双膝跪地,头被踩在,手臂被控制着,完全不能动弹,只能听到他闷声道:“不知道。” 柳霏霏大怒,抓住那将军的手用力一扭,手臂骨头顿时折断,刺透皮肤而去。柳霏霏再用力拉扯,将整个手臂从肘部硬生生的扯断,鲜血喷了一地。那将军痛极,苦于头被踩着,只能双腿乱蹬,身子不停的扭曲,喉咙中发出沉闷的惨叫声。 这一幕太过血腥,那将军的惨叫声在本该寂静黑夜中传出,在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寒意,比身处阴曹地府还令人恐惧。然而这就是战争,自来成王败寇。若不是梁敏及时赶到,此刻发出惨叫的可能就是昭若恤、柳霏霏,或是任何一名楚国人。 那将军扭曲了很许久,将身下大块地方泥土磨平,才慢慢停下来。柳霏霏厉声问道:“是谁?”那将军已经痛的快神志不清,不敢不说,道:“是岳涛。” 柳霏霏收回踩头的脚,转身面对夏国兵将,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视了一遍,寒声道:“谁是岳涛?”夏国士兵被柳霏霏看的后背发凉,不自觉的向其中一人看去。那名叫岳涛的士兵知道今日在劫难逃,不如死的慷慨一些,昂首道:“是我!”虽然故作镇定,说话时依然能感受到心中的恐惧。 第一百零七章 心门已闭 - 幻柳 - 豆咪 宋岐将岳涛带到宋缘钦夫妇尸首前,让他跪下。岳涛昂首不跪,宋岐用力一脚踢在他膝盖窝,膝盖重重的跪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骨折声。岳涛一只膝盖骨折,仍然并不愿跪下,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宋岐又一脚踢在另一只腿上,再也起不来。 岳涛虽然跪下,却不服气,大声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我只是个当兵的,上头让我杀谁就杀谁,这是我的职责。被你们捉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却不能肆意践踏兵者尊严!” 柳霏霏冷笑道:“你还挺有骨气!我佩服你,可以给你个痛快。你还有何心愿未了?”岳涛道:“家中尚有父母妻儿。”柳霏霏道:“地址!”说话简洁明了,岳涛却一怔,过了片刻才说出住址。柳霏霏又道:“我若贸然前去,只怕他们不信,可留件信物。”岳涛又是一怔,取出钱袋交给柳霏霏,说道:“家里穷,买不起好的钱袋,老婆子给我做了一个。”柳霏霏收下,面无表情说了声“知道了。” 岳涛怔怔的看了柳霏霏片刻,突然哈哈大笑,道:“我当兵十几年,战场上也算杀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哪个将领为对方兵将安排后事。若将军不弃,十八年后愿在将军帐前效力。”说完向柳霏霏磕了个头,又挣扎着向北边家的方向磕了个头,又面对宋缘钦夫妇尸首磕了个头,然后闭目待死。 那个夏国将军手臂被折断,痛了好久才好一些,挣扎着想要做起来。正当他抬起头时,只见岳涛的头掉在地上,嘴角上还挂着一丝微笑,吓得又是双脚乱蹬,想要往后逃。正在这时,宋岐抓起他的头发,一刀将他头砍下来。 宋岐将岳涛和那将军的人头放在宋缘钦夫妇尸首面前,和柳霏霏、宋燕玮三人跪下磕了三个头,算是为他们报了仇,草草祭奠一下。 昭若恤见柳霏霏的事情处理完毕,该自己出现,遂向皇帝道:“陛下,今日之事臣等本意,实乃事出无奈。楚国自建国以来一直臣服于大夏,以后依然会一直臣服于陛下。还望陛下大度,莫要记恨微臣。” 皇帝此刻命运都掌握着昭若恤手中,虽说他不可能直接杀了自己,但是带回楚国后免不了要受到侮辱。又见昭若恤表明上一副做臣子的样子,语气却没有一点敬畏,心中即使再生气,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忍气吞声的道:“长沙王言重了,夏楚两国自来交好,此事都是误会,朕也非量小之君。” 昭若恤嘴角微微上扬,道:“如此臣就放心了。陛下出来的久了,还是早些回京的好。据说你的汗血宝马可以日行千里,快些回去,说不定还能看上好戏。臣就不送了!” 皇帝一惊,不到半日时间已经听到几次看戏,难不成京城真的出了事?皇帝心下着慌,又见昭若恤的意思是让自己走,哪里还有片刻停留,自然要赶快离开。 宋岐不甘心,怒道:“就这么让他走?”柳霏霏道:“此刻不能杀他,若是我们杀了他,将会成为天下之敌。岐哥,你放心,他活不了多久,他日我们荡平夏土,自然会以他的血来祭奠义父义母。”宋岐虽然不愿意放皇帝走,不过他自来听柳霏霏的话,只是哼了一声,也就不再说什么。皇帝如释重负,赶紧骑上马一溜烟跑了。 柳霏霏数日来精神紧张,又力战过猛,体能早已透支。眼见皇帝走了,身边都是自己人,精神放松,顿时只觉天旋地转,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霏霏慢慢转醒,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处一间房屋当中,宋燕玮正守在身边。宋燕玮见柳霏霏醒来,大喜道:“姐姐,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们了。”柳霏霏勉强一笑,道:“这是哪里?”宋燕玮道:“我们在楚国水师的战船上,你已经晕了一天两夜。” 柳霏霏用力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只记得在饮马渡口晕倒了,之后发生的事就不知道。宋燕玮心疼的道:“姐姐,你身子虚弱,还是不要起来,多休息。”柳霏霏安慰道:“燕儿,我没事,不用担心。义父义母呢?” 宋燕玮眼圈一红,道:“他们在隔壁房间。事发突然,找不到棺材,尚未入殓。身上的箭是拔出来了,爹爹抱的太紧,身体已经僵硬,分不开。”柳霏霏长叹一声,眼角含泪,说道:“分不开就不分了吧!他们生前没能相守,死后就不要在让他们分离。”宋燕玮点点头。 柳霏霏道:“莫轻怀呢?”宋燕玮道:“殿下把他关了起来。我听殿下说什么现在还不是和他撕破脸皮的时候,先把那个莫轻怀关起来,以后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用。”宋燕玮挠挠头,不解的道:“不知道殿下说的什么意思。” 柳霏霏当然知道昭若恤的意思,道:“殿下考虑的很周到。”宋燕玮道:“投降的士兵,殿下也没有惩罚。他说都是楚国的兵,没必要自相残杀。他让那些士兵愿意留下的以后跟着他,不愿留下的自己走,他不干涉。他还说你醒了之后,也会同意他这么做。”柳霏霏微微一笑,道:“殿下懂我。” 宋燕玮道:“姐姐,你几天没有好好吃饭,我去给你熬点粥。”柳霏霏一笑,道:“好。”说话时眼睛不由自主的看了看门口,眼神中有一丝失落。这个动作虽然细微,还是被宋燕玮看在眼里,笑道:“姐姐,你晕倒之后,杨大哥可担心了,一直守在你身边。我方才见他太累了,才让他去休息会。没想到你这会醒来,早知道就不让他走了,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他,心里肯定高兴坏了。” 柳霏霏啐了一声,道:“小丫头片子,没事就来寻姐姐开心。”宋燕玮笑道:“哪里有,我是真替姐姐高兴,能有那么好个男人为你担心。”柳霏霏道:“不用羡慕,你也会找到一个对你非常好的人。”宋燕玮勉强一笑,悠悠的道:“世上好男人或许有很多,却再也进不来我的心。” 柳霏霏无言,她没有想过伤害宋燕玮,只是没想到她会陷得如此之深。两人沉默片刻,宋燕玮道:“我去给你熬粥,顺便告诉杨大哥你醒了,让你早一刻见到你的情郎。”说完嘻嘻一笑,出了门。柳霏霏心中感慨,不知以后该如何面对。 第一百零八章 被吓吐了 - 幻柳 - 豆咪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柳霏霏已经醒来,都过来看她。这些人中却没有杨沅夕,他此刻正在熬鱼汤。杨沅夕得知柳霏霏醒来之后非常高兴,很想立刻过去看她。不过他知道柳霏霏此时身体非常虚弱,需要补气血。长江的鱼很多,他请几个士兵抓了几条鱼,然后加上水师常备药物中的人参、黄芪、当归一起熬。待熬好之后,将鱼身上的刺一根一根的剔除,只剩下鱼肉,这才端到柳霏霏房间。 柳霏霏本来还在因为杨沅夕没有早点来看自己而难过,得知他为自己辛苦熬了鱼汤,感动的差点哭了出来。杨沅夕用汤匙喂了柳霏霏一口,不过柳霏霏的神情有些奇怪,想咽感觉咽不下去,想吐又不好意思,很是难受。 当归味苦,经过熬煮之后的汤会有苦味,杨沅夕又想着多补点,量就加大了,再加上杨沅夕本就不会熬汤,所以熬出来的鱼汤味道就非常奇怪。杨沅夕看着柳霏霏的脸神色,知道汤肯定不好喝,自己尝了一口,立刻被那味道吓吐了,黯然道:“霏儿,对不住,我没想到这么难喝,我还是去倒掉吧。” 柳霏霏拉住他,嘴唇微张,发出“啊”的声音,那意思是喂我。杨沅夕有些迟疑,道:“太难喝了,还是换一碗吧。”柳霏霏道:“我不管,我受了伤不能动,反正你要喂我。”说完又把嘴唇微张。杨沅夕笑道:“那好,中毒了可被怪我。”然后轻轻喂了一勺。 在场的人默默退出房间,还顺手把门关上。 柳霏霏喝过鱼汤,出了些微汗,精神好了很多。在宋燕玮和纤纤的帮助下,柳霏霏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在到甲板上走了一圈。柳霏霏站在船头看着平静的江面,水下却不知有多少暗流涌动,稍不注意就可能触到暗礁,船毁人亡。这和天下大势何其相似,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危机四伏,心中很是感慨。又看着长江两岸风景如画,心想天下如此瑰丽,难怪古往今来多少人为之倾倒,甚至搭上性命。 在江上又行了两日,终于到了岳州。柳霏霏为宋缘钦夫妇购置了棺材,却因已有的成品无法入殓两人,只有临时制作。不过只要有钱,临时制作倒也很快,不到三天就完成,比平时用的大了一倍。宋岐将父母尸首入殓后,一路披麻戴孝回到凤营镇。 当年宋缘钦带着宋岐来到凤营镇,恰好遇到柳霏霏出生,还救了因难产失血过多的柳霏霏母亲。于是柳霏霏父亲就留宋缘钦住下,宋缘钦也不想让宋岐继续漂泊,就在柳家隔壁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十八年。 若是柳霏霏没有北上,或许宋缘钦会在这里一直住下去,直到死去。然而老天爷总是喜欢捉弄人,安排他们再次相见。老天爷说:你们分离这么久,是该见上一面了。于是他们相见了。老天爷又说了:既然相见了,总要付出代价,就用生命为代价罢。于是他们死了。死并不可怕,能够死在一起也是幸事。或许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凤营镇柳家和李家是两家大户,柳霏霏就是两家人结合的延续。宋缘钦平素就很低调,时间久了镇上的人也就接受了他。后来柳霏霏名声大噪,这得益于宋缘钦的教导,于是柳、李两家更是把他当自家人。 柳霏霏以义女的身份将宋缘钦风光大葬,不但地方上富豪乡绅来了,就连朝中也有人前来吊唁。楚王也派了人来。前前后后总共用了一个月才结束。 葬礼结束后不久,柳霏霏就回到长沙。宋岐是男子,需要守孝三年,没有同行。宋燕玮是女儿,无需守孝,和柳霏霏一同返回长沙,之后每个月会回来祭奠。 昭若恤和杨沅夕在到达岳州后就和柳霏霏分开,先行回朝。这次惹出了这么大的事,御史台那帮人肯定会抓着不放。本来女人当官他们就觉得不妥,有违先例,这次又得罪了夏国,那还不趁机弹劾才怪。御史台一闹起来,益阳王看到机会,也撺掇吏部和礼部弹劾。楚王虽说因为姚彦章事件使他对柳霏霏的态度有些变化,却还必须要用她,所以对于朝中弹劾也很是头大。最终只有免了柳霏霏的职,不让她参与朝政。柳霏霏本来就不过是兵部从四品品官员,平时基本就没有参与兵部的事情,免不免他的官到无所谓。 她在军中没有正式官职,营内巡察是楚王方便她在军中行走临时给的头衔,并不是正式官职,不受吏部考核。楚王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告诉群臣:我是军队的统帅,但是我没时间管,让柳霏霏在军队里帮我看着。她也仅仅是帮我看着,朝廷没有看她一官半职,你们这些反对他统军的人可以歇着了。 虽然没有正式官职,军队却是柳霏霏一手建立起来,担任中基层官员的都是他旧部,所以军队实际权力还是在她手中。朝廷免了柳霏霏兵部的官职,御史台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毕竟他们都是只认规矩的人,按照规矩执行之后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益阳王的人可不会轻易放掉这么好的机会,他们要的是柳霏霏彻底脱离军队,甚至死了更好,于是不停的弹劾。 半个月之后,从洛阳传来消息,皇帝死了。皇帝在渡汉水时遭遇埋伏,部下不敌,最终全军覆没。洛阳城中三王相互攻伐,哪里还有时间理楚国。这么一来,益阳王也没了理由,不好再继续说下去,只能作罢。 柳霏霏回到长沙后便没有出过门。这段时间朝中很多声音对她不利,又看着义父义母惨死,还时时会想起那个为她而死的姑娘,使得她心力交瘁,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 第一百零九章 一生一人 - 幻柳 - 豆咪 如此又过了两月,这日柳霏霏正在书房看书,宋燕玮进来朝着让柳霏霏带他出去玩。柳霏霏一笑,道:“让纤纤带你去把,我不想出门。”宋燕玮把他手中书夺过来,放回书架,故作生气的样子,道:“你回来之后就没出去过,这么下去都要发霉,总要出去见见阳光吧。” 柳霏霏抬起头想着门外道:“阳光一抬头就能看到,何必去外面看。”宋燕玮一怔,心想确实是一抬头就能看到阳光。她轻轻扯着柳霏霏的衣袖,像个小孩子求着大人要东西一般,道:“好姐姐,你就陪我去嘛。我来长沙都两个月了,你就没有好好陪我逛过,始终把我一个人扔在一边。” 柳霏霏道:“我看到薛大哥来过几次,他没有带你出去玩?”宋燕玮脸上一红,道:“他说过带我去玩,我拒绝了。”柳霏霏奇道:“为何?薛大哥挺好的,为何要拒绝他?” 宋燕玮道:“也没什么原因,就是不想单独和他一起。我知道薛大哥人很好,在路上他救过我,为我受过伤,我很感激他。可是我始终只是把他当兄长一般,对他没有别的情感。” 柳霏霏笑道:“看来薛大哥是没这个福分!燕儿,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给姐姐说说,帮你留意一番。”宋燕玮粉脸一红,低声道:“我心里有人了。”柳霏霏大喜,急忙问道:“谁?我认识么?”宋燕玮脸色更红,微微抬起头,一双杏眼直直的看着柳霏霏。柳霏霏本来满脸的笑容慢慢凝固,长长叹了口气,道:“燕儿,你这是何苦,明知我……”后面的话说不下去。 宋燕玮道:“我知道我们不可能。从第一眼看到你,我的心里就只有你,不管你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我这一生心里只会是你。我爹爹妈妈已经没了,你就是我的亲人,你要照顾我一辈子。”柳霏霏道:“你是我妹妹,照顾你是肯定的。可是这种照顾和两个人的照顾不一样。” 宋燕玮道:“对我来说就是一样,只要每日都能见到你,我的开心满足,不再奢求更多。”柳霏霏道:“可是我终究是要嫁人,以后你该怎么办?”宋燕玮眼珠一转,调皮的道:“要不让杨太医把我也娶了吧,我就能日日都见到你了。” 柳霏霏怒道:“胡闹!”她自然知道宋燕玮是在说笑,过了片刻,板着的脸实在绷不住,想笑又不能笑的道:“他想的挺美,有我一个不够,还想姐妹兼收。”说道这里,柳霏霏突然呆住,眼睛怔怔的盯着前方,没有一点神采。 宋燕玮看着柳霏霏这般模样,奇道:“姐姐,你怎么了?”柳霏霏只是怔怔的出神,却不说话。宋燕玮想了想,道:“对哦,从回来之后两个月,你没有出过门,他也没来找过你。姐姐,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柳霏霏一声苦笑,道:“那是他亲妹妹,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宋燕玮道:“那也不是你的错,而且他不是释然了么?在船上他还给你熬鱼汤,你们卿卿我我的样子令人好生羡慕。”柳霏霏道:“虽然不是我的错,到底是因我而死,怎么可能那么容易释然。他在我面前表现的不在乎,那是因为他不想让我难过。从他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出,他还是非常在乎。” 宋燕玮道:“他不想让你难过,正是说明他很在意你。”柳霏霏道:“他在意有能怎样,就能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父母知道女儿是因我而死,他们又会怎么看我,还会让我们在一起?都两个月了,他始终未来找过我,说明他心里根本就没有释然。这样在一起的两个人,心中始终扎着一根刺,最终也不会有好结果。”宋燕玮道:“那该如何是好?” 柳霏霏叹道:“就这样吧,时间总能抚平创伤。”宋燕玮道:“可是这么下去,你们的感情就会没了。”柳霏霏道:“没了就没了吧。”宋燕玮道:“你是准备放弃杨大哥?也好,姐姐你这么棒,随随便便找个王侯公子不在话下。”柳霏霏苦笑道:“一生只为一人!就算放弃了他,这一生也再容不下他人。” 宋燕玮叹道:“是啊,一生只为一人。你也是这般,却来说我不该!”柳霏霏笑笑,道:“我们本是一样的人。”宋燕玮道:“也罢,若是你终究与杨大哥无缘,我们俩姐妹都不嫁人,一生相依为命。” 柳霏霏微微一笑,说道:“你还要出去玩么?”宋燕玮道:“要,当然要。姐姐,既然你不高兴,要不出去喝点酒,解解闷如何?”柳霏霏道:“也好。” 两人换了衣着出门,因太过漂亮,成了路人谈论的焦点。才没走上几步,只见昭若恤迎头而来,见到二人,笑道:“霏儿,都两个月了,你终于舍得出门了?”宋燕玮头一抬,傲然道:“也不看看谁劝的。”昭若恤笑道:“那是,还是我们的小燕子有本事。”宋燕玮嘻嘻一笑。 柳霏霏道:“殿下要去哪里?”昭若恤道:“去军营看看。这两个月你把自己关在家里,朝中、军队的事我都要亲自去过问,很是辛苦。”柳霏霏道:“殿下这是在怪我没有早点帮你?”昭若恤笑道:“没有。我知道你近期心情不好,需要时间休息。我更知道你很快就会回来,因为你不会弃天下苍生不顾。”柳霏霏道:“别把我说的这么伟岸,你这么一说我不得不和你一起去。”昭若恤哈哈一笑。 一行人骑了马很快到了军营,在军营内巡视了一圈,发现一切井井有条。昭若恤见柳霏霏始终还是有些郁闷,又托着他去庄稼地看了一圈。这几年军队陆陆续续的将岳麓山后面的地又开垦了一些,总数至少有几万多亩,一年生产的粮食够整个军队吃几年。 看完之后,昭若恤又拖着柳霏霏和宋燕玮去爬岳麓山。宋燕玮是第一次爬这座山,很有幸福劲。柳霏霏爬过几次,没太大兴趣,不过看宋燕玮那么开心,也就很开心。 第一百一十章 岳麓书院 - 幻柳 - 豆咪 到了半山腰,一处山坳里有一间寺庙,破破烂烂,却从里面传来读书声。正好三人渴了,想着进去讨口水喝。三人走到门口,见正梁上书“麓山寺”三字。进入山门后第一殿贡的是四大天王、弥勒佛,第二殿供奉如来佛,再往里是一间书堂。里面有七八个小孩,年龄小的六七岁、大的十一二岁,读的却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大学之道,在明明德;道可道、非常道”等。昭若恤等人不觉有些奇怪,寺院之中,不读佛语,却学儒道之言。 年龄比较大的小孩见有人进来,站起身走过来,施礼道:“三位施主到此,有何贵干?”三人见小孩有礼,心下喜欢,也回礼。昭若恤道:“我们三人游玩至此,有些渴了,想讨碗水喝。请问小师傅,住持可在?” 小孩笑道:“我不是和尚,只是再次读书罢了。师尊在后院,我带你们去找他。”昭若恤道:“有劳小兄弟。”三人跟着小孩到了后院,见一个四十左右的和尚正在浇菜。三人与那和尚见过礼,说明来意。那和尚回房间拿出一套茶具,在院中一处石桌上煮起茶。 昭若恤问道:“敢问大师法号如何称呼?”那和尚道:“阿弥陀佛,老衲法号智璇。”昭若恤道:“有劳大师。”智璇道:“施主无需客气,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柳霏霏见智璇一声僧人打扮,头上还有戒疤,应该是真正的僧人,却教授小孩儒道之学,不免好奇的问道:“大师身为佛门弟子,为何不是教授佛学,而是教授儒道之学?” 智璇微笑道:“阿弥陀佛,一切受相皆无本相,佛本是道,有何分别!”柳霏霏自小跟随父亲学习儒家学问,三教九流也多有涉及,知道佛家讲究虚无,即有就是无。智璇说一切皆无本相,正是有即是无。柳霏霏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道:“大师此言,如当头棒喝,令我茅塞顿开。”智璇道:“施主有慧根。” 宋燕玮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但是知道凡是老和尚跟谁说有慧根,就是想让他剃度当和尚。此刻智璇说柳霏霏有慧根,莫不是让她当尼姑,连忙说道:“不行不行,我姐姐有心上人,不能当尼姑。”昭若恤和智璇一怔,随即明白,不禁哈哈大笑。柳霏霏则是羞红了连,瞪了宋燕玮一眼。宋燕玮被弄的莫名其妙,脸上也是一阵发红。 智璇和尚笑了几声,然后眼睛看着远方,眼神中闪过一丝忧伤,转瞬即逝,说道:“这座麓山寺建于西晋年间,多年来就是起起伏伏,总有热络、也有萧条。自唐朝将军马遂在此建起道林精舍,此间儒释道三教学子络绎不绝,相互学习。时间一久,这岳麓山的学子便是积儒释道三家于一身。自从百年前天下大乱,这里就没有了往昔三教归一的盛景。不过三教相互包容、相互融合的氛围一直保持着。老衲在此也快二十年,前些年国家疲弱,学习的人就少。近几年富裕了一些,学子才多了起来。” 柳霏霏道:“大师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教授学子学业?”智璇道:“是。”柳霏霏道:“大师这么做可有成效?”智璇道:“成效不是没有,却也不大。我所教授的学子中,如今官职最大的也不过一个五品郎中。不过凡是我教的学子,都不用再回家种地,这便是最大的成就。我始终认为,一个人不管最终成就如何,只要他能用学习的知识养活自己,也就是为国家做了贡献。” 昭若恤点头道:“大师所言极是。国家要想变得富强,就必须要有更多的读书人来治理。大师为国家培养人才,称得上真正的大师。”智璇道:“阿弥陀佛,老衲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惜老衲自身水平浅薄,又请不到真正有知识的人,平白的耽误了学子们的前程。” 柳霏霏笑道:“这有何难。我看着麓山寺庙门也破了,不若拆掉之后建一书院。我用十万两白银,想来建座书院应该够了。”智璇大惊道:“施主好意,老衲代学子们心领了。只是十万两不是小数目,施主还是与家人商量的好。”柳霏霏呵呵一笑,道:“大师是看我们年龄小,家中的事做不了主,拿不出那么多钱吧?”智璇脸上一红,心中确实这般想。 柳霏霏道:“大师无需担心,我家的钱都是我挣来的,我自然可以自由支配。大师说的没错,教书育人才是国家富强、长治久安的源泉。我为国家发展人才出钱,即使倾家荡产又有何妨。”昭若恤笑道:“霏儿,你出了钱,我若不出点什么,岂不被你看不起。这样罢,麓山寺方圆五里之地,皆为大师所有,无需交税。若是十万两建院不够,剩余的钱我来出。” 智璇眼见三人年纪轻轻,说话口气却这般大,随口就是十万两银子,还将方圆五里的土地交与他。能将土地随意交与他人的只有帝王,楚国的国王如今四十多岁,肯定不可能是他们,难道…… 宋燕玮看智璇脸色阴晴变化,知道他在猜测,笑道:“不用猜了。”指着昭若恤道:“他就是楚王世子,长沙王殿下。我姐姐是大将军柳霏霏。”智璇自然听过昭若恤和柳霏霏的大名,心想难怪他们能有这么大口气,却是能力非凡才能说大话。连忙起身下拜。 昭若恤将他扶起,道:“大师无须多礼。我们正愁没办法网络人才,大师正好为我们解决了一件大事。”智璇道:“既然殿下要建书院,就不能再用麓山寺之名,还请殿下赐名。”昭若恤道:“霏儿,书院是你出资修建,还是你来命名。”柳霏霏想了想,说道:“既然书院在岳麓山上,就叫岳麓书院,如何?”昭若恤和智璇同时道:“好!”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生一对 - 幻柳 - 豆咪 此刻天色已晚,回不了城,只能在寺中借宿。三人走了一日,早早就上床休息。第二日一早,柳霏霏首先醒来,想着在外面走走。也不知为何,脚下不自主的走,脑中却不知再想什么。这么走了约三四里,来到一处小溪旁,抬头一看,小溪对面是一处平地,后面是一块高约十来丈的大石,上面没有任何草木。大石前面有间木房,下面靠着几根柱子支撑着,离地约半丈高。木房不大,看上去却很精致,前面有木板做的台阶,直接上到门口。门是由斑竹做的,有门扣却没有门锁。 柳霏霏觉得这座小木屋很美,不自觉的走了上去,轻轻打开房门,进入房间。一进门是间客厅,中间摆着茶桌,上面还有茶具。客厅里面还有一扇小门,柳霏霏打开小门进去,像是间书房,又像是卧室的样子。墙边摆着一个书桌,上面有笔墨纸砚。墙上挂着几幅画,第一张画的是个小女孩身着鹅黄色衣衫,背后是高高的宫殿。柳霏霏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那幅画的内容,正是他与杨沅夕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那时候她刚满十六岁,确实还是个小女孩。她和昭若恤站在承德殿前,杨沅夕跟在父亲身后入宫,一抬头就看着身着鹅黄色衣衫的柳霏霏就如同仙女般的模样,从此深深的印在脑海。 第二幅是河边遇险,画中一个黑衣人要杀一个男子,一个妙龄少女挡在男子身前,替他挡了一掌。柳霏霏会心一笑,心说:“傻子!” 看到第三幅时,柳霏霏心下一疼,眼泪夺眶而出。原来第三幅画的是两个少女手牵手,在花丛中飞舞,那两个少女,一个是柳霏霏,另一个是芷汐。 柳霏霏看着画里芷汐天真的笑容,心下说不出的悔恨、遗憾,还有自责,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落下来。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霏儿?”柳霏霏猛然转头,却见杨沅夕站在门口。 杨沅夕看到柳霏霏哭泣,很是心疼,几步上前抱住。柳霏霏被他抱住怀里,放下了所有防备,哭的更是厉害。杨沅夕摸着柳霏霏的秀发,不住的安慰。柳霏霏边哭边道:“沅夕哥哥,对不起!”杨沅夕眼角含泪,哽咽道:“不管你的事,是我不好,我不该让芷汐跟着我。” 杨沅夕扶着柳霏霏坐在椅子上,他蹲在柳霏霏面前,紧紧握着柳霏霏的手,柔声道:“霏儿,你真的不用自责,这都是芷汐的命。我想他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样。”柳霏霏摇头道:“芷汐那么好的姑娘,就这么没了,是我不好。可是我却那么小心眼,连好好的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过,她心里肯定恨死我了。”杨沅夕道:“霏儿,别多想了。芷汐的死我们都很难过,这并不是哪一个人的错,我们活着的人更应该好好活下去才是。” 柳霏霏抽泣道:“你不怨我么?”杨沅夕奇道:“我为何要怨你?芷汐又不是你害死的。”柳霏霏心头稍微释然,叹道:“即使你不怨我,你父亲母亲呢?他们知道芷汐是因就我而死,心里肯定会怨我,不可能会让我们在一起罢。” 杨沅夕微笑道:“你又多想了。虽然爹爹娘亲因为芷汐的死很伤心,却并未怪你。爹爹甚至说,芷汐舍己为人的行为,才是杨家儿女应有的气度。”柳霏霏一双妙目盯着杨沅夕,道:“真的?你不是在哄我开心?”杨沅夕道:“当然是真的,这是我爹爹的原话。” 柳霏霏道:“若是这样,我更觉得对他们不住。”杨沅夕突然扭捏道:“其实我爹爹和娘亲早已把你当成自家人,他们还让我安慰你,让你不要太过自责。”柳霏霏脸上一红,嗔道:“那你这两月为何不来找我?” 杨沅夕低下头,扭扭捏捏的道:“我不敢。”柳霏霏瞪大眼睛奇怪的看着杨沅夕,仿佛再问你为何不敢。杨沅夕脸上一红,道:“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我想你肯定很难过。原本我是想去看你,逗你开心,却害怕你看到我后想起芷汐,会更加伤心难过。你知道我本就胆小,又不善言辞,不知道见到你后该说些什么,就只能逃避。每次走到你家门口时,只能远远的看着,希望你能从里面出来,而我却始终不敢走进去。” 杨沅夕性子柔弱内向,不善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想法,很多事情想做却又不敢做。他心心念念的想着柳霏霏,想见到柳霏霏,却始终不敢踏进柳霏霏的家门。就如他第一眼看到柳霏霏就心生情愫,却觉得自己身轻位低,陪不上柳霏霏。而柳霏霏那么优秀的姑娘,肯定也看不上自己,即使内心有强烈的渴望,却始终不敢有任何行动。直到后来从昭若恤那里得知,柳霏霏可能对自己动心,才壮着胆子慢慢靠近。 柳霏霏自然知道杨沅夕的性情,有时候甚至很喜欢他那憨憨的样子。听他这么说,不禁一笑,道:“傻子!”杨沅夕挠挠头,嘻笑道:“你不就喜欢我傻么!”柳霏霏啐了一声,道:“跟谁学的,越发的不要脸。” 杨沅夕扶起柳霏霏,自己坐在凳子上,让柳霏霏坐在自己腿上。柳霏霏有些害羞,本不愿意,被杨沅夕一把搂住腰,不由自主的就坐了上去。柳霏霏脸色绯红,双臂搂着杨沅夕的脖子,却把头偏向一边。杨沅夕怀中抱着软玉金香,鼻中闻着柳霏霏的体香,心神荡漾,真想永远就这样,不再分开。 过了片刻,柳霏霏轻轻问道:“沅夕哥哥,这座小木房是你做的?”杨沅夕点头道:“是我亲手做的。不过不是我一个人,我一个人也做不了。我请了几个木匠,让他们教我怎么做,顺便帮我做一些我做不了的事。怎么样,做的还行吧?”柳霏霏赞道:“做的非常好,有花有草有水,环境悠然,真是个好地方。你何时开始做,为何我一点都不知道?” 杨沅夕又是挠挠头,憨憨一笑,说道:“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想着若是能永远和你在一起,那该多好。虽然我当时觉得我的想法就如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过还是忍不住去想。我寻思着,若是我们在一起,我一定要给你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过着神仙般的生活。我没有能力找到世外桃源,只能在这里修一座小房子,算是完成了我那不切实际的想法。只是我做梦也没想到,我的梦想成真了,癞蛤蟆真的拥有了天鹅。”说到后面,已经完全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柳霏霏不知杨沅夕竟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心下感动,笑道:“我的沅夕哥哥不是癞蛤蟆。我若是玉女,你便是金童……”她本想说两人是天生一对,突然发现女孩子说出这种话,还是非常害羞,不由得涨红了脸。 杨沅夕是憨,并不是傻,柳霏霏的意思他当然明白,居然脱口而出:“天生一对!”柳霏霏害羞的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杨沅夕大喜,搂腰的双手又紧了一些。 第一百一十二章 死了算了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道:“你做了这么多准备,若是我没有和你一起,这些岂不白费?”杨沅夕道:“不会,我做这座小屋之初,并未想到我们会在一起。若是你看不上我,能在这里看着你的画,也是件幸福的事。”柳霏霏道:“若是我没和你一起,你会不会在房间里挂上别的女孩子的画?”杨沅夕摇摇头,道:“我的心已经交给了你,再也不会对别的女孩子付出真心。或许我依然会结婚生子,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却不会再有真感情。” 柳霏霏眉头微皱,顿了一下,说道:“你若是这样,对她岂不是很不公平?”杨沅夕不答,反问道:“霏儿,若是因为芷汐的缘故,我恨了你,你会如何?”柳霏霏道:“我……若真如此,我不会嫁人。我可以不嫁人,你却不能不娶妻。即使你不愿负了别人,你家人也会催促,因为不能让杨家断了香火。以你的性情,即使你不会动真心,也依然会对他好,平平稳稳的过完一生。” 杨沅夕笑道:“不过这些事情我们都不需要考虑,我们都是彼此的唯一。”柳霏霏微笑着点点头。能和自己心爱的在一起,是多么幸福的事。自己心爱的人还能同样心爱着自己,那就是世上最完美的事! 杨沅夕道:“霏儿,既然你喜欢这里,将来我们成亲之事,就在这里洞房如何?” 柳霏霏心下怦然一跳。她很喜欢杨沅夕,觉得两人在一起天经地义,对于男女情爱之事却从未想过。此时杨沅夕陡然提及此事,不禁大窘,一下跳了起来,嗔道:“谁要嫁你!”跑了出去。 杨沅夕紧跟了出去,只见柳霏霏背对着他站在花丛前面,那背影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迷人。杨沅夕慢慢走过去,从后面抱着柳霏霏的腰。柳霏霏身子一颤,却并未拒绝。杨沅夕在他耳畔轻声说道:“我都吻过你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不嫁我还能嫁谁。” 柳霏霏心下大惊,急忙挣脱杨沅夕的怀抱,颤声道:“你……你何时吻过我?”杨沅夕见柳霏霏面色惨白,身子颤抖,怕是真的被吓到了,急忙道:“霏儿,你别急,我……我慢慢给你说。”他一急,说话便不顺畅。 杨沅夕不明白柳霏霏的反应为何如此过激,那是因为他还不明白女孩子对自己的名节看的有多重。被男人吻过,就不再是清白之身,尤其是未婚女子,别人会如何看待?虽然在柳霏霏心中,自己早晚是杨沅夕的人,突然听闻已被他吻过,也是难以接受。 杨沅夕顿了片刻,继续说道:“当时你昏迷不醒,我想给你喂药,你却无法下咽。没办法,只能用嘴给你喂。我真不是故意,别生气了好么?”柳霏霏听他说是为了给自己治病,情急之下才那么做,心下也就觉得没有那么难为情,薄怒道:“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杨沅夕脸上一红,道:“我不好意思开口。”柳霏霏韫道:“哼,你吻我的时候怎么没有不好意思。” 杨沅夕听柳霏霏声音还有些生气,一时情急便脱口而出道:“是他们逼我的。”柳霏霏又是一惊,道:“他们?是谁?”杨沅夕才反应过来有说错了话,只得道:“殿下、纤纤,还有……还有宋大哥、杨兄弟。” 柳霏霏险些背过气,紧握双拳,身子颤抖,心下一急,眼泪差点掉下来,怒道:“你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吻我,你……我哪里还有脸活着,死了算了。” 杨沅夕真怕柳霏霏想不开,急忙抱住他双腿,哭道:“霏儿,是我不好,你千万别做傻事。殿下说若我不喂你,他就会喂你。若是他喂了你药,你就是他的人,我自然是不愿意,这才做了错事。” 柳霏霏见杨沅夕抱着自己双腿趴在地上哭闹,一副耍无赖的样子,不由得噗嗤一笑。随即发现自己还在生气,立刻又板起脸,趁杨沅夕不注意时挣脱开他双手,怒冲冲的坐到溪边的秋千上。杨沅夕听到她笑时,就知道她怒气已经消了大半,也挨着坐在秋千上,只是坐的方向相反。 杨沅夕坐下后,长长叹息一声,道:“我真是后悔!”柳霏霏脸色一沉,怒道:“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杨沅夕忙道:“不是,我是在后悔怎么就那么笨。那么好的机会,居然只是蜻蜓点水的过了一下,我应该很用力,吻的久一些才对嘛。” 柳霏霏反手揪住杨沅夕耳朵,怒道:“你要死啊,还敢说风凉话!”杨沅夕耳朵吃痛,急忙挣脱开,跑过小溪,边跑边道:“救命啊,谋杀亲夫啦。”柳霏霏一怔,随即明白他又占自己便宜,喝道:“别跑,看我不打死你。” 清晨阳光照射在溪水上,映射出五彩光芒,闪耀在花草树木之上,那么的美丽,令人沉醉! 两人手牵手回到麓山寺,昭若恤和宋燕玮看到他们一起,都是一怔。杨沅夕在昭若恤面前,不但将柳霏霏的手握的更紧,还一只手搂着肩,像是在说:看,霏儿是我的,谁也抢不走。昭若恤冷笑道:“呵,终于有个男人样了。” 昭若恤对杨沅夕本身没什么意见,只是因为柳霏霏那么优秀的男人不选,却偏偏选了个没本事的呆子,让他有些不忿。不过后来听说他义无反顾的愿意为柳霏霏承受黑衣刺客一掌,对他才有了些改观,不过偶尔还是会冷嘲热讽。杨沅夕自然知道昭若恤不喜欢他,偏偏他又和柳霏霏走的很近,这让杨沅夕潜意识中将他视为情敌。如今柳霏霏对他的感情已然明朗,自然就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柳霏霏有些尴尬,想要挣脱,杨沅夕却越搂越紧。柳霏霏知道他在乎自己,知道他甚至想告诉世上所有人我柳霏霏是他杨沅夕的女人,心下也很高兴,便由着他。 第一百一十三章 筹建水师 - 幻柳 - 豆咪 几人离开麓山寺往回走,这里离长沙城并不远,不过数里路。一路上杨沅夕都握着柳霏霏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宋燕玮问起二人怎会遇到一起,柳霏霏遂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杨沅夕道:“我自从将小屋修好之后,每隔几天都会来看看,给花儿浇水。今日进门之后,没想到就看到了霏儿,看来老天爷都想让我们相遇。” 宋燕玮道:“咦,殿下不是说你是呆子么?原来你还这么有心。”杨沅夕“哼”了一声,道:“他那是嫉妒我。”柳霏霏眉头一皱,用力的捏了一下杨沅夕的手。杨沅夕立刻反应过来,虽说私下关系不错,昭若恤毕竟是君,有些话做臣子的不是可以随便说。他轻咳了一声,又道:“霏儿在我心中就是仙女,仙女就应该住在仙境。我找不到仙境在哪里,只能模仿着做一个。”宋燕玮道:“我是仙女的妹妹,那么也是仙女咯,我能不能也住住你的仙境呢?”杨沅夕道:“当然没问题。霏儿是大仙女,你是小仙女。” 宋燕玮咯咯一笑,道:“殿下,这就是你说的呆子,说话还蛮中听的嘛。”昭若恤也笑道:“我也没想到,曾经那个看一眼女孩就会脸红的人,居然变的这么不要脸起来。”杨沅夕道:“我只是呆,又不是傻。霏儿平时为了国家本就很累,我自然要变着法儿让他开心。”柳霏霏道:“好了,知道你不傻,你最聪明了。”杨沅夕脖子一扬,说道:“霏儿,你本领强,以后用不着我挣钱养家,所以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没有烦恼。” 柳霏霏脸色微笑,笑的很幸福,心中很甜蜜。昭若恤嘘了一声,看到杨沅夕这么宠着柳霏霏,也着实为她感到开心。宋燕玮也替柳霏霏开心,其实她又何尝不想有这样的感情,只是心中那个人永远无法像男人一样给她真情。她想过放弃,可是一闭上眼脑海里全都是柳霏霏的身影,哪怕已经换上女装,依然抛之不去。最终只能是,只要陪在她身边,此生无憾,如此而已! 柳霏霏正色道:“好了,说正事。如今中原已经大乱,我们也该做好准备。”昭若恤点头道:“正是。原本我早就想找你商量,你却一直未曾出门,我也不好打搅。霏儿,既然你已说到,必然有想法。” 柳霏霏道:“上次我们带去洛阳的人都是楚国最精锐的士兵,回来的却不到二十人,说明我们士兵的战力还是很差,需要更严苛的训练。”昭若恤道:“虽然我们伤亡有六十多人,却至少杀伤敌人三百多人,已经很不错。” 柳霏霏摇头道:“不行,我在乎的不是伤敌多少,而是在大量伤敌的同时还要自保。我们的士兵本来就很少,多死伤一个就会少一份力量,作为主帅想要的事这样减少手下士兵的伤亡。” 昭若恤觉得柳霏霏说的有道理,“嗯”了一声,问道:“你想怎么做?”柳霏霏道:“如今岐哥要守孝,飞棹军的三千人我会亲自训练。武胜军和天雄军我会重新制定训练方案,会比之前更加严苛。在我看来,一日一夜急行军两百里只是普通士兵。若是精锐,一日一夜至少要行军三百里。”昭若恤有些担心的道:“霏儿,你想过没有,他们都是普通人,一日一夜行军两百里已经是极限。你是武学天才,经过十几年的练习才有了今日的成就。他们不过几个月,或是一两年的时间,怎么可能做得到。” 柳霏霏微笑道:“银铃,这你不用担心,我会将他们训练好。这不单是为了他们战力增强,更是为了再战场上救他们的命。只有战力比别人强,我们士兵活下来的几率才会更大。我会在每三个月举行一次士兵比赛,合格的人才能进入飞棹军或武胜军,不合格的只能淘汰。”昭若恤道:“若是你训练的太过严苛,士兵们受不了,我担心会引起哗变。”柳霏霏道:“我会根据他们的适应能力增加训练强度,在他们无法继续训练时主动降低强度,不会有兵变,放心就是。” 昭若恤还是有些担心,不过他既然把军队交给柳霏霏打理,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他也知道柳霏霏有能力处理好,不会出现意外。 柳霏霏继续道:“江南水系众多,各国都有精锐水师,吴国水师更是精锐。曾在淮河流域多次挫败夏军进攻,才能保证吴国不背夏灭亡。楚国虽然也有水师,但是战力很差,战船也很差。若是与吴国正面水战,只怕走不上两三会合就会大败。我认为必须要加强水师力量才行。” 昭若恤道:“自从你上次从吴国带了几艘战船回来,并告诉我水军的重要性之后,我便开始让人着手此事。不过当时国库空虚,没有多余的钱造战船。而且国中并无懂水站之人,唯一水师出身的许德勋也不是我们的人。” 柳霏霏道:“我要负责步兵训练,水师方面真的分身乏术,需要殿下亲自负责。许德勋年龄虽大,到底是水师出身。他曾率领七千水军攻下朗州,是有真本事的,可以让他协助你。如今水师只有三万,还是归属于武安军,并不是独立的军队。我觉得还是要将水师单独分离出来,扩大规模才行。吴国光是水师至少都有二十万,我们最少也要有五万,在配合步兵,才能与其抗衡。” 昭若恤道:“你说的不错,许德勋在水师中威望还是比较高,可以让他辅佐我训练水师。自从高郁主政户部之后,这些年国库充盈起来,建造战船应该没问题。到时候我将水军训练好,和你的步兵来场比赛如何?” 柳霏霏笑道:“那敢情好,若是步兵输了,让他们全都到你水师去。”昭若恤哈哈大笑,道:“霏儿,你可真会偷懒。步兵全到了水师,所有的开销、训练都是水师负责,你就乐的清闲。”柳霏霏道:“反正都是你的兵,哪里训练不都一样。”这句话昭若恤听的很舒服,楚王迟早是他的,楚国的兵自然也都是他的。他不但要楚国,更是要整个天下,如今这些士兵就是他以后角逐天下的本钱。 柳霏霏道:“步兵除了军饷,别的花不了多少钱,不似水师需要招兵、造战船,要花很多的钱。高郁挣钱很厉害,花钱却太抠门。我原本还想着在他那里拿点钱,去西域购买战马。这两步都要钱,不知他舍不舍得给。” 昭若恤笑道:“这个高郁也真是奇人,用自己的钱大手大脚,用国家的钱却扣扣索索。”柳霏霏心头一惊,脸上却无表情。只听昭若恤继续说道:“你说的没错,战马也必须要。我们还没有真正的骑兵,以后争夺中原时将会处于劣势,所以必须尽快建立一支强大的骑兵。” 柳霏霏道:“是啊,需尽快建立。只是这样一来,高郁辛辛苦苦挣得钱,立马就没了。不要说他心疼,就是朝中其他大臣也不会同意。”昭若恤眉毛一扬,“哼”了一声,道:“那就不需要他们同意,先做了再说。那些人毫无进取之心,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乱世迟早会终结,若是我们不来终结,就会被别人终结。这些事你不用管,我来想办法让他们同意。你只需要告诉我,要多少匹马?” 柳霏霏一笑,道:“韩信将兵、多多益善。”昭若恤一怔,随即大笑道:“哈哈,霏儿,你还真敢说,你是要吓死高郁。这个要求我现在无法满足,先购买五千匹如何?”柳霏霏道:“可以。我命人打探过,祁连山下的山丹马场,最好的马是三百两白银一匹,若是五千匹则需要一百五十万两,算上人工及路上所需粮草,还有马匹折损,大概要两百万。这并不算什么,这点钱高郁还是给的起。我想要一千匹汗血宝马,这就贵的多,大概需要几百万两,估计他会很心痛。” 昭若恤沉吟道:“自上次看到夏帝骑的汗血宝马,我也是很喜欢。只是大宛国离这里万里之遥,我们又不清楚那边的情况,若是贸然前去购买,我怕会发生意外。” 柳霏霏道:“我本想先派些人过去看看,却又想到来回万里,中间不知会发生什么。我想还是我亲自去一趟,能一次购买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昭若恤道:“不行,你不能去。这一路万里迢迢,中间还要穿越大片沙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你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杨沅夕和宋燕玮也不同意,柳霏霏只能作罢。 几人沉默了片刻,昭若恤为了打破尴尬,问道:“霏儿,如今中原已然大乱,我们应该把目标放在何处?”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先南后北 - 幻柳 - 豆咪 夏朝皇帝即位后几年就册立了太子,二十多年来太子一直战战兢兢,生怕犯了错惹怒皇帝,废了他的太子位。于是他一直都是只求无过、不求有功,时间长久之后,所有人都以为太子无能。以至于近几年无论皇帝还是朝臣,废长立幼之声此起彼伏,这让太子很焦虑。 皇帝在京城中,太子毫无办法。一旦皇帝离京,便是最佳时机。在皇帝离开皇宫那一刻,太子便派出他的贴身禁军,以及数十名武林高手,誓要对皇帝一击必杀,因为他不想再这么担惊受怕下去。本来皇帝就想换太子,而皇帝自己身体状态很好,再活个十年不成问题。谁知道这十年中会发生什么,可能再怎么隐忍都会被换掉。就算不换太子,十年之后再继位,也都是五十好几的人,还能当几年皇帝?所以太子这次是破釜沉舟,下定决心一定要杀死皇帝。只要皇帝一死,他就可以太子的身份名正言顺继承帝位,也不用怕兄弟们跟他争抢。 在饮马渡时,太子的人一直埋伏着,最后见没有机会,便撤离了。后来在汉水中,终于偷袭成功,将皇帝杀死。 皇帝驾崩的消息很快传到京城,太子终于放肆的笑了。他忍了二十多年,终于不用再忍,于是迫不及待的宣布登基称帝。 这是他犯的第一个错误,也是最大的错误。汉水到洛阳不过数百里路程,最慢也就十余天,皇帝的遗体就能回宫。待到皇帝遗体回到宫中,礼数周到之后,再登基称帝,将是顺理成章之事。 太子不待皇帝遗体回宫就称帝,则是犯了大忌。华夏自古以来以仁孝治国,父亲身死不安排后事就急于称帝,就是失了孝道。对于读圣贤书的大臣来说,这是很难接受的事情。本来依附于太子的一些人,心中便开始疏远起来。本来就不是太子党的大臣,则开始攻击太子。而那些忠于老皇帝的文臣武将,更是看不起太子,都不愿听从他的调任。 晋王和齐王也想皇帝死,因为他们也不想再等下去,只有皇帝死了,他们才有机会争夺地位。齐王是个急脾气,他派出的人也是最先动手。晋王则老成持重,他更希望是太子或是齐王的人杀死皇帝。所以很多人都希望皇帝死,儿子希望他死是因为可以继承地位。臣子也希望他死,因为皇帝死了就可以扶持新皇帝,就有可能升官掌权,摆布天下。这个皇帝当得真是悲哀! 原本皇帝不死,晋王和齐王不敢动。皇帝死后,太子居然自己找死似的立刻称帝,这就给二王一个很长好的借口:太子趁皇帝外出将皇帝杀死后谋朝篡位!二王打着给先帝报仇的旗号,大肆进攻皇城。 太子手中的兵力本就不多,加上皇城的禁军也不过三五千人。晋王和齐王却是手握兵权,有数万人集结在京城附近。两边一打起来,太子在皇城坚持了不到半个月就失败了,只有带着玉玺、后宫和部分大臣逃往长安。太子在被册立太子之前,被封为秦王,封地就在关中,经过二十多年的经营,在关中很有根基。太子逃到长安之后,改元平和,下诏称晋王和齐王谋反,召天下兵马共击之。 二王在太子逃跑后,一路追赶至潼关,一时难以攻克,便率军返回洛阳。二王驱逐了太子,没有了对手,便相互内讧。最后晋王占据洛阳,齐王占据徐州,两相对峙。就实力来说,晋王比齐王要高一些,却也一时无法将其彻底击败。 夏朝原有两府八道,两府是东京洛阳府、西京长安府。八道分别是:以并州为主的河东道、以冀州为主的河北道、以齐州为主的齐鲁道、以徐州为主的河南道、以荆州为主的荆襄道、以巴州为主的剑南东道、以益州为主的剑南西道、以长安为主的关中道。后来大夏击败西凉,将其赶到祁连山下,遂在陇右地区设置陇右道。 之后坐拥剑南两道的孟元之自立,还占据了陇右道的武威郡。身兼横海、平卢、泰宁三镇节度使的王铎占领齐鲁道,自立为齐帝。如此一来大夏如今之后两府六道。 晋王封地在太原,河东道、河北道均在晋王控制。齐王封地在济南,王铎就是他曾经的下属。不过现在王铎既然称帝,自然不受他控制。好在他占据徐州后,立即联系武宁军节度使、归德军节度使,将河南道控制在自己手里。 这么一来,三王相互攻伐,各地节度使也动起了小心思,数月间整个大夏国土上战争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夏朝内部的人各怀鬼胎,外部各国也开始不甘寂寞起来。 柳霏霏早料到昭若恤会问及他此事,说道:“大夏虽然乱了,急切不可促攻。若是要攻取中原,只能先取鄂州,再北上。自北向南易、自南向北难。以我之意,莫不如向东先取吴,再北上取徐州,方可成事。” 昭若恤一拍手,笑道:“霏儿此言,与我不谋而合。近来我私下问过一些人,多是先取南粤,少有取东吴者。他们都说东吴国力强盛,兵力众多,取胜可能很小。其实我知道,他们是安生日子过得久了,害怕失去现在的富贵,只想做些简单易行的事情。” 柳霏霏笑道:“这也不难理解。自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所以我之前曾劝你多任用年轻官吏,他们很想做番事业,会用全力拼搏。不似那些官场老人,都只会为自己的利益考虑,不顾及国家兴亡。” 昭若恤道:“你说的没错,近年来我安置了一批有才能,却受上级压制的年轻官员,他们做事情却是非常有干劲。他们基本上也都同意先取东吴。” 柳霏霏道:“取东吴理由有三:其一,东吴富庶,一旦占有之后,可以使国力大增,为将来争夺天下打好基础;其二,拿下东吴,顺势拿下东越,加上已经被我们控制的南粤,江南之地尽归楚国,进则可夺取天下,退则可划江而治;其三,东吴势大,若是成功拿下,可以为国人增强信心,更可以对中原形成威慑。” 昭若恤点头道:“何时可行?”柳霏霏思量片刻,道:“最少也的一年之后,可能更久。我们的军队,除了武胜军和天雄军的战力尚可与吴军正面交锋,余下的军队都不是吴军对手,水师更是差距明显。若要与吴开战,至少水师要与吴国水师差距不大,不然最终只会失败。训练水师非一朝一夕可成,且多忍耐罢。” 昭若恤心下稍有失落,不过随即平复。他自然希望尽快开战,尽快统一天下,毕竟皇位的诱惑实在太大。他也知道眼下楚国军力较弱,只能继续忍耐,待到实力增强时,便会扶摇直上。 第一百一十五章 水陆码头 - 幻柳 - 豆咪 一行人边走边说,很快就下了山,过了桥。为了方便山后粮食运送,昭若恤令工部在之前修的简易桥基础上加长加宽。湘水江面宽阔,要在上面修座石桥并不容易,工部整整耗时一年,动用了数千人才修好。 长沙位于湘水河畔,基本所有的东西都会走水路运送,在河边便有了楚国最大的水陆码头。这里每日来来往往的人货络绎不绝,仅是专门搬运货物的人就有上百。 柳霏霏等人缓慢的走在桥上,眼中看着码头上繁忙的场景,心下很是高兴。只有货物多了,钱才会多,钱多了国家才会富裕,人民才能过上好日子。 杨沅夕不禁感慨道:“我记得以前码头虽然也很忙碌,码头却比现在小了很多,哪里有如此盛景!”昭若恤笑道:“这还不是你心上人的功劳。”柳霏霏脸上一红,啐道:“说事就说事,扯上我干嘛。”昭若恤道:“高郁这几年放开通商的约束,不管是官家还是个人,都可以自由经商。若是个人经商亏损了,国家还能借钱,让他继续经商。正是这样才让这个码头越来越热络,让国家越来越富有。若没有你的推荐,如今高郁还是兵部一个小小主事,哪里能有今日之盛景,你说是不是你的功劳。” 宋燕玮道:“这么说来,还真是姐姐的功劳。”柳霏霏道:“你别听他的,我只是在他面前说了句高郁可用。高郁所做的一切,又不是我安排的,算的什么功劳!” 正说间,听的码头上一人扯着嗓子喊:“你他妈快点,不是看到你残了,早就大鞭子的抽你。” 四人停下脚步,从桥上看下去,正好看见一个个头有些壮实的中年人,朝着一个身体瘦弱的人大吼。那瘦子只有一只右臂,扛着两个大麻袋缓慢前行。柳霏霏见那瘦子虽然行走缓慢,脚步却很沉稳。可能是走的慢了些,那壮汉一鞭子抽在瘦子的背上。瘦子猛然直起身子,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壮汉。那壮汉居然被瘦子的眼神吓到,不自主的后退两步。瘦子看了一眼之后,又佝偻这身子继续前行。就在那一刻,柳霏霏觉得瘦子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宋燕玮看到那壮汉用鞭子抽打瘦子,心中不忿,皱眉道:“这人好生可恶!”却听旁边有人道:“呵呵,这已经很好了,遇到他心情不好时,能将人打的不成人形。” 众人转头一眼,却见说话的是一个六十岁的老年人,手中拿着一支长烟斗。宋燕玮奇道:“老伯伯,你怎么会知晓?”老人道:“老朽本是住在这里,后来码头扩大,占了我的房屋,陪了些钱,就住到江对面去了,那里修套房子花费小一些。平日里无事,我就和几个老头四处转转,这时间一久,码头上的大事小情了解的也就八九不离十。那人叫张老七,是张员外家的狗腿子。” 宋燕玮不解的道:“什么叫狗腿子?”柳霏霏等人一怔,平时都知道说“狗腿子”,也能理解其意。突然让说出来是何意,居然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话来解释。柳霏霏顿了顿,只得道:“就是像狗一样给别人跑腿做事的人。”宋燕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哦”了一声。 老人继续道:“那张员外是出了名的地主老财,家里有很多产业,京城附近的几处码头都归他管。”昭若恤奇道:“码头不是官府管么?这么成了张员外的?”老人道:“年轻人,这就不懂了吧。”老人一副天上地下无所不知的样子道:“官商自来就是一家,官家的东西,只要变个法子就成了私人东西。张员外有个亲戚在朝廷里当官,听说官还很大,仗着有权势,将码头全部控制了。” 柳霏霏眉头一皱,问道:“老伯,你可知张员外的亲戚是谁?”老人摇头道:“那老朽哪里得知?不过整个京城都知道,也不敢有人去惹张员外,若是不小心惹了,轻则倾家荡产、重则性命不保。” 昭若恤大怒道:“岂有此理,天子脚下居然敢如此蛮横,还有没有王法?”老人连忙道:“年轻人小声点,若是被人听到,传到张员外耳朵里,可是要倒大霉。”昭若恤怒气未消,“哼”了一声,道:“我倒要看看他敢把我怎么样!”柳霏霏道:“算了,这些事交给长沙府去办就是。” 昭若恤道:“我只是气不过,明明是国家的东西,却成了私人产业。我一定要将那个当官的揪出来明正典刑,让其他人不敢再将管家东西占位私有。” 宋燕玮拍手笑道:“那敢情好。不如先将那个张老七抓起来,狠狠打一顿。”昭若恤心想那样肯定很好玩,附和道:“好,到时候让你先动手。”宋燕玮大喜,双手拍的更欢。柳霏霏看着两人无耐的摇摇头,不过想想将那壮汉套在麻袋里,狠狠地打上一顿,也挺有意思,不禁微微一笑。 那老汉忙道:“可使不得。年轻人,你们可不知道那张员外有多强横,你们惹他不起。”昭若恤笑道:“老伯,你放心,这天底下就没有我们不敢惹的人。”老人看着几人叹了口气,心想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昭若恤若有所思的道:“张员外的亲戚?莫不是张万中?”柳霏霏立即反应过来,说道:“吏部左侍郎?可是一个侍郎就能控制整个京城的水陆码头,这恐怕很难。”他说话时,眼睛却始终看着那个残疾的瘦子。 杨沅夕低声问道:“霏儿,你看什么呢?”柳霏霏只道杨沅夕不高兴,向他温柔一笑,道:“我只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宋燕玮道:“这有何难,去问问他不就知道。姐姐,你不好意思,我帮你问。”说完向着张老七走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做女红 - 幻柳 - 豆咪 过了很久,只见宋燕玮笑盈盈,蹦蹦跳跳的回来,道:“问清楚了,张老七原不姓张,是跟了张员外后才姓的张。张员外让他看管码头,监督码头工人做事,他手下带着百十人。那个瘦子以前是当兵的,好像参加过跟吴国的战争,在进攻江都时受了伤,然后回了老家。” 柳霏霏“哦”了一声,恍然道:“我是说怎么看着眼熟,原来是我带过的兵,他好像叫李有能。他既然回了老家,缘何又会再次做苦力?”宋燕玮道:“对,他就叫李有能,据说是他爹爹希望他长大后很有能力。姐姐,你记性真好,居然还记得。他当兵几年存了些钱,加上兵部给的残疾补贴和遣散费等,也有三十两左右。他回去后用这笔钱买了块地,还托人说了媒,日子过的还不错。可是去年他家那块地被当地一个员外看中,想要买过去,李有能不卖,那员外就和当地官府勾结,说他们对朝廷不敬,将他父亲关入大牢。” 柳霏霏越听越怒,面色黑沉,双眼似要喷火。宋燕玮看到柳霏霏这样,心下有些害怕,不敢再说。柳霏霏道:“燕儿,继续说。”声音有些颤抖,明显是想努力控制情绪。 宋燕玮轻“哦”一声,继续道:“据说兵部对每个伤残的士兵都会按时发放军饷,起初第一年还如数发放,第二年就少了很多,第三年就没有了。李有能父亲入狱,他就想着进京找以前的将军帮忙,把他父亲救出来,同时希望能在兵部把欠下的军饷发还给他。他到了京城后,以前的队伍已经分散,他的将军在守卫皇宫,他根本见不到。等了几天没等到,他就去兵部要钱,却被兵部的人数落一番,还把他赶了出去。他身上的钱用完了,没有回家的路费,只能在码头做工,挣些钱才能回家。” 柳霏霏怒极,一拳打在一根桥柱上,顿时将桥柱打的粉碎。杨沅夕心下一疼,急忙握住柳霏霏的手,看到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柳霏霏看着昭若恤,沉声道:“他为朝廷失去了一条臂膀,朝廷就是这么对待他?” 昭若恤听到宋燕玮所说,心下也非常愤怒,面对柳霏霏的责怪,甚是惭愧,道:“霏儿,这事我并不知情。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柳霏霏摇摇头道:“你不需要给我交代。他们是你的兵,是为你打江山的人,该怎么对待他们你心里清楚。你看着李有能的样子,心中有没有愧疚?如他这般的人大有人在,你需要的是给他们,给所有士兵一个交代!” 昭若恤脸上一红,有些心虚的道:“霏儿放心,我会给他们交代,我决不允许我的兵受到半点委屈。”柳霏霏叹了口气,道:“还是稳当点吧,毕竟这是顽疾,自古皆是如此,非一己之力能够改变。现在需要朝廷稳固,最好不要大动。至于如李有能这些人,也要想办法安抚好,他们都是为国家卖过命的人,值得对他好。” 昭若恤道:“我会让人去他老家,把他父亲放出来,将地方官免职,让兵部把欠他的钱补上,欠其他人的钱也一并补上。”柳霏霏不好意思的道:“银铃,对不住,方才我太激动,言语有些冒犯,你别生气。”昭若恤笑道:“你又没错,何需有歉意。方才我听到后也是很气愤,若不是你说最好不要大动,我真想把兵部那些人全都撤了。” 杨沅夕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想着引开话题,问宋燕玮道:“燕儿,你去了片刻,怎么打听出这么多事情?”宋燕玮一脸骄傲的道:“这很难么?我就告诉张老七,我是张老爷家的,过来给他说声,张老爷的货要晚点到,让他们认真点,别弄坏了。” 杨沅夕道:“他就没有怀疑你?没有让你拿凭证?”宋燕玮道:“我自己就是凭证,他还找我要什么。你见过有几人家的丫鬟穿着有我这么好?我给他说我家张老爷正在和朝廷里的人谈事,分不开身,便让我来支会一声。我说老爷正在和朝廷里的人会客,那说明我家老爷地位肯定很高。我说的是张老爷,又没明说是不是张员外,让他自己猜测呗。所以他即使有所怀疑,也不敢当面说出来,万一我真是那个张什么侍郎的丫鬟,得罪了我可没好果子吃。张老七又不是笨人,想的自然会很多,也正是他想的太多,我才有空子可钻。” 昭若恤笑道:“没想到我们的小燕子这么聪明。”宋燕玮得意的道:“那是,我本来就很聪明,只是你们以前没发现罢了。”柳霏霏微笑道:“我有个表兄,叫柳默凡,专门负责帮助殿下收集信息。既然你这么聪明,要不就去他那里帮忙,也省得老是怪我没时间陪你。”宋燕玮小嘴一撅,道:“哼,你就这么想赶我走?”柳霏霏抚摸着宋燕玮头发,宠溺的道:“你又不会女红,待在家又孤单,总要找点事情做吧。”宋燕玮扭过头,不去看柳霏霏,嗔道:“谁说我不会女红。不过若是你求我去,我倒可以考虑一下。”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与众不同 - 幻柳 - 豆咪 次日卯时,天还未亮,三千飞棹军将士已经在南门外集结。飞棹军有六个营,担任指挥的基本都是最初跟着柳霏霏征吴的那些人,李衮、林业等也在。本来以他们的军功,完全有资格在普通军队担任都指挥使,他们却还是来到这里,因为他们要做楚国最精锐的人。 时正值寒冬,卯时最为寒冷,虽在寒风中,却并无一人有怨言。过不多时,城门打开,柳霏霏从城内出来。因为此时尚早,本不该打开城门,只因昭若恤亲自给守城士兵下了命令,可只为柳霏霏开门。毕竟柳霏霏是女孩,不可能住在军营。 柳霏霏看着所有士兵已经列好队,军容整齐,心下还是比较满意。她并未多说话,只是站在队伍前面,说了声“起”,便迈开步跑起来,后面的士兵整齐的跟上。 跑了没几步,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窜到柳霏霏身旁,跟着一起跑,却是杨沅夕。柳霏霏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出的城?”杨沅夕呵呵笑道:“我昨日下午就出了城,一直在城外守着,等着你出来。”柳霏霏看着他冻的通红的脸,很是心疼,低声道:“傻子!”杨沅夕挠挠头憨笑。 柳霏霏瞪了他一眼,道:“你来干什么?”杨沅夕道:“跟你一起训练啊。我想过了,我要现在开始练武,估计是没用。不过我一定要练到能够自保,再遇到危险时,你就不用分心来救我。而且我要做真正的男子汉,上战场挣军功,然后……”凑到柳霏霏耳边,低声道:“风风光光的娶你过门。” 柳霏霏心下一甜,脸上却感觉发烫,幸好天未亮,没有人能看到她火红的脸。跟在后面几步的李衮笑了一声,虽然声音很小,而且刻意忍耐,柳霏霏却还是听到,脸色顿时更红,只顾自己往前跑。 杨沅夕只是郎中,平素水都提不起一桶,更不用说高强度跑步,不到一公里已经气喘吁吁。柳霏霏心疼的道:“沅夕哥哥,你休息一会吧。”杨沅夕此时已经喘的说不出话,只是摆摆手示意还能跑。柳霏霏虽然心疼,却知道要想变强,就必须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之事。她牵着杨沅夕的手,暗暗给他输送真气,让他不至于脱气。 这样又跑了五里,杨沅夕实在跑不动,才坐下来休息。柳霏霏令两个人留下来陪着杨沅夕,她继续带着队伍前行。他们顺着湘江向南跑,到昭山大营后原路返回,一来一往差不多接近五十里路,柳霏霏要求必须在两个半时辰完成。 飞棹军的士兵每天都会高强度练习,跑步对于他们来说倒不是难事,只是连续跑这么久也还是有些受不了。飞棹军的军营在长沙城外五里左右,为的就是若城中出现意外,这支军队可以立刻出现在城中。 士兵们跑完之后,回到军营洗了澡、吃过早饭,休息半个时辰后,又开始练习拳脚、对攻等项目。未时吃过午饭,申时开始练习武器、队伍配合、旗令等,直到戌时才结束。吃过晚饭,他还会给将校讲习兵法,亥时回城休息。 自此之后,每日都是同样的项目,一个妙龄少女带着一群大老爷们训练。所有练习的项目柳霏霏都会亲自参加示范、讲解,就如当初宋缘钦教她是一样。 柳母生产时大出血,之后身体一直很虚弱,奶 水不足导致柳霏霏小时候身体也很弱。自五岁起,宋缘钦便开始教她习武。起初很累很辛苦,和她一起练习的兄弟姐妹很多都没有坚持下来,只有三四个始终坚持着。每次回到家中,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甚至脚底还会磨出血泡,父母看到后非常心疼,劝她不要再练。小霏儿却脖子一挺,道:“我不怕,我要坚持。”母亲问她:“为何要坚持?”小霏儿当时还不知道大义,说不出什么保家卫国的话,只是歪着头想了许久,道:“我想与众不同!” 原因就是这么简单,只是想与众不同。多少人想要与别人不一样,都只是想想而已,柳霏霏却做到了。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大多已经嫁为人妇,躲在深闺中做着女红,日复一日望着天空,想象着外面世界的模样。而柳霏霏已经名满天下,以一己之力拯救整个国家,甚至可以拯救天下,她真正做到了与众不同。而这与众不同的背后是多少付出的艰辛,却没几人知道,也没人愿意知道。 几天后,薛灵均找到柳霏霏。薛灵均本来想进飞棹军,柳霏霏想让他以后独自领军,而且要让他提升武胜军的战力,所以拒绝他进入飞棹军。在柳霏霏训练飞棹军时,薛灵均也在加强训练他手下的士兵。 这次薛灵均过来找柳霏霏,为的是去西域大宛国买马之事。柳霏霏很奇怪,此事她只在前几日与昭若恤、杨沅夕、宋燕玮三人说过,此后也未再提及,奇道:“你如何得知我想买马?” 薛灵均脸色一红,神情有些扭捏,吞吞吐吐的道:“我是听燕儿姑娘说起。”柳霏霏先是一怔,随后微微一笑,道:“她终于肯和你说话了,不错。”薛灵均更是扭捏,手足无措的不知该说什么。 柳霏霏道:“知道你爱马,也很懂马,你若是愿意就代我去吧。”薛灵均大喜,说道:“多谢霏儿,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柳霏霏白了他一眼,道:“你做事情我倒是不会失望,就怕又胡来。”薛灵均讪讪一笑,道:“我一定会控制。” 柳霏霏“嗯”了一声,道:“你需要多少人?”薛灵均道:“那要看你的期望。若是先去和大宛国商讨购买意向,之后再去买马,只需要十人。大宛国离楚有万里之遥,若是途中一切顺利,来回至少大半年。若是要直接带上银两去购买,需要一千人,这样来往的时间就会很长,大概要一年半。” 柳霏霏惊道:“这么久?”薛灵均道:“这还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若是不顺利,需要三五年,甚至有可能回不来。如今天下动 乱,若走陆路需要北上如洛阳,再转向西,出潼关过长安。我们与夏有仇,他们定不会让我们通过。而且我带着一千士兵,中间可能会发生冲突,所以只能走水路,循江而上,途经蜀国过陇西,这样时间会更久。” 第一百一十八章 西域购马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沉思了一会,道:“若是来回两次,最少需要两年半,这期间不知国内会发生什么,所以越快越好。你就带着银两直接去购买,一定要用减少路途所消耗的时间。陆路不能走就走水路,我会让殿下给孟元之发一份公文,他会同意我们借道。你觉得汗血宝马多少钱一匹?” 薛灵均道:“不好说,可能需要五千两。”柳霏霏一惊,瞪大眼睛望着薛灵均,道:“这么贵?”薛灵均道:“有可能还不止。大宛国地方不大,虽说盛产宝马,毕竟数量不多。当年汉武帝动用全国之力,不也只是带回了数千匹。若是用银两来买,花费会非常巨大。” 柳霏霏叹道:“这么算来一千匹就需要五百万两,甚至更多,再加上一千士兵所需要的粮草、用品等,至少需要一千万两的预算。如今虽说国力增强了许多,国库也有数千万存银,却不可能一下拿出一千万两来买马,那样朝臣会把王宫给掀了。”说着不禁有些泄气。 薛灵均笑道:“霏儿,你也无需气馁,我说价格是用银两来算。若是不用银两购买,则用不了多少。”柳霏霏急忙问道:“不用银两,用什么购买?”薛灵均道:“我自小随师父游历天下,于十几年前到过大宛国。那里地势偏远,完全说不上繁华,甚至可以说荒凉。正因如此,他们对中原大地的物品非常喜欢,尤其是陶瓷、锦帛、茶叶等,更是爱慕的很。我们长沙窑的瓷器融合了青瓷和白瓷的优点,外观更好看,使用范围更广泛。当年我在大宛国曾见到过长沙窑的瓷器,在那边卖的很贵,若是折算下来,一件就相当于中原几十两、甚至上百两银。” 柳霏霏大喜,道:“真的?这边一件最多不过几十文,就算是一万件,最多也就一千两银子,根本没人会在意这么点钱。我会让织造署在一个月内烧制一万件瓷器,一个月后就出发。” 薛灵均看着柳霏霏一脸兴奋,完全就是一个小女孩的样子,不由得摇摇头,笑道:“一个月烧制一万件,你准备累死工匠?”柳霏霏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心想着一个月确实不可能烧制那么,不禁为无知感到脸红害羞。薛灵均道:“西域人非常喜欢中原的丝绸锦帛,在那些国家,只有宫廷才能使用,就是有权有势的大臣,也不敢用。若是加上锦帛,就不需要那么多瓷器。” 柳霏霏道:“我让织造署和民间织布坊同时制造,尽量在一个月内制造出一万匹锦帛。若是实在无法完成,去蜀国和吴国买也行,蜀绣、苏绣和湘绣都很出名,西域人只看好不好,不会管是产自哪里。” 薛灵均点头道:“嗯,若是有五千件瓷器、一万匹锦帛,再加些茶叶,应该可以换一千匹马,最不济也有五百匹。”柳霏霏摇头道:“五百匹不够,多多益善。”沉思了片刻,突然问道:“大宛士兵的战力如何?” 薛灵均一怔,随即明白柳霏霏的意思,道:“战力如何我不知道,他们国小人稀,军队数量应该不多。即便如此,要直接去抢,也并无可能。”柳霏霏想想也是,毕竟是别人的地方,就算楚兵战力再强悍,也不可能抢了人家东西,还能平安的从万里之遥回来。过了片刻,说道:“不管多少,总比没有好,去了之后你相机行事就是。” 薛灵均心下想笑,以前的柳霏霏是个正直之人,没想到为了建立骑兵,居然想要偷抢。却听柳霏霏叹息道:“若不是太远,行军不便,直接就灭了他。”薛灵均心想:“听说女人狠起来比男人都狠,说的真没错。”不过这话不能说出口。 柳霏霏顿了一下,又道:“薛大哥,你走之前去高郁那里拿三百万两银子。自大宛国回来时,到山丹马场去一趟,据说那里有数万匹战马。这里的马没有大宛国的贵,听说最贵的不过五百两一匹,可顺便买几千匹回来。西凉国被大夏打残,剩下的都蜗居在祁连山一带,不过山丹马场还在他们手里。西凉此时需要的不是瓷器锦帛,而是能让他们东山再起的真金白银,肯定会愿意和我们做生意。若是这件事做的好,你就是骑兵统领。” 薛灵均大喜,道:“将军放心,末将一定顺利将马带回。”柳霏霏笑道:“我相信你,回去准备罢,需要多少人自己从武胜军中挑选,需要什么武器去兵部自己拿。”薛灵均行了礼,准备离开。柳霏霏叫了声“薛大哥”,薛灵均回头道:“霏儿,还有何事?”柳霏霏想了想,道:“小心些,平安回来。”薛灵均笑道:“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柳霏霏本想对薛灵均说,有时间多去找宋燕玮说说话,女孩子的心其实很容易融化。不过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她知道此刻的宋燕玮心里只有她,若是她出主意让薛灵均去接近宋燕玮,将来被宋燕玮知道后,一定会非常伤心。她不愿再让宋燕玮伤心,所以便没有说出口。 当天下午,柳霏霏让士兵自己训练,她进城去找到昭若恤,将买马的计划说了一遍,并让昭若恤给以楚国的名义给孟元之去了份公文,以借道去西域。昭若恤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按照柳霏霏的意思去办。柳霏霏又找到高郁,想从国库提取三百万两白银。三百万两并不算太多,高郁不会拒绝,只需要朝廷出分公文就行。柳霏霏早就给昭若恤说好了,很快中书省就写好了公文,然后交给尚书省执行。 之后柳霏霏一如既往的训练,每天训练的时间至少八个时辰。训练很辛苦,甚至很痛苦,却没人有怨言,只因一群大男人都觉得若是还不如一个少女,颜面何在?不过这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原因是飞棹军的待遇很好,基本每天都可以吃到肉,军饷很比别人高很多。柳霏霏是将飞棹军当着最精锐的部队来训练,战场遭遇时能以三千挡十万大军那种精锐,所以她在飞棹军投入了大量的精力、财力。 柳霏霏将楚国的军队以战力不同,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其中武胜军为甲字级,可五天吃一顿肉,每年饷银十两;天雄军、禁军、武安军为乙字级,每十天吃一顿肉,年饷银七两。水师有三万人,属武安军节制,并未单独分出。武平军、静江军属丙字级,饷银五两。因这两军不在柳霏霏控制范围,所以怎么治军她并不关心。丁字级则是地方乡勇,饷银二两。这些士兵属于地方官府节制,军饷是地方发放,不在国家计划范围。 飞棹军不在这四个等级之中,因为他要比楚国所有的军队都精锐。飞棹军的饷银为每年二十两,柳霏霏还会经常给予一些奖励,使得飞棹军士兵自觉就要高人一等。而柳霏霏又规定,每三个月一次全军考核,没有通过考核的就被降为下一个等级,下面等级里优秀的士兵会提到上一个等级。这样一来,战力等级高的士兵就会通过疯狂的训练来保住现在该有的待遇,战力等级低的士兵也会疯狂的训练想要进入高等级军队。 不过人终归是人,不可能一直疯狂下去。若是真将士兵逼疯了,完全有可能造成兵变。于是柳霏霏规定没训练十天,休息一天。这一天中只要不违法惹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约束。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吏部侍郎 - 幻柳 - 豆咪 一个月后,这日士兵休息,柳霏霏也难得的休息一下,睡了个懒觉。起床后吃过早饭,在后院练了会功,快到正午时才出门。柳霏霏逛了会,来到默音酒楼。柳霏霏心下叹了口气,暗道:“默凡哥哥,你真是懒到家了,每个店铺要不是有默,要么就有凡,想不知道是你开的都难。” 柳霏霏进入大堂,店小二立刻迎了上来。柳霏霏道:“大概六七人,找间清净点的地方,我怕吵。”店小二会意,忙道:“好嘞,客官楼上请。”柳霏霏跟着店小二来到二楼,转了个弯后 进入内侧最后一间房。这间房不大,却也整洁,中间一张餐桌,旁边还有个子间。子间中间一张不大的方桌,上面摆着围棋棋盘。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 店小二给柳霏霏泡了一壶茶,道:“客官请慢用,有事情吩咐。”柳霏霏道:“有劳。”店小二说了句“不敢”,然后退出房间。柳霏霏坐下,品尝了一口茶,心想还不错。 过了不久,宋燕玮急匆匆的跑进来,一把抱住柳霏霏,哭道:“姐姐,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柳霏霏一开始见她哭,还以为她受了委屈,原来是想自己了,柔声道:“好了,不哭,我不是来看你了么。”宋燕玮嗔道:“哼,你要不是有事,才不会来。”柳霏霏一脸无奈的道:“你知道我每日都很忙,真的没时间陪你。” 宋燕玮松开柳霏霏,拉着他坐下,道:“我知道你很辛苦,每日天未亮就出门,深夜才回家,虽说住在一起,却见不到你的影,让人心疼。”柳霏霏道:“这也是没法的事,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不可能放弃,也放弃不了。只盼天下能早日一统,我也就不用这么累了。”宋燕玮道:“姐姐,我知道你志向远大,我没法跟你比,我只希望能陪着你就行。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你,不放你走了,晚上和你一起睡。” 柳霏霏微笑道:“两个女子睡在一起,成何体统!”宋燕玮小嘴一撅,道:“我不管,我就要和你睡,姐妹俩睡在一起有何不可!”柳霏霏道:“你再这样,纤纤该吃醋了。她在我面前抱怨几次了,说你来了之后,我做什么都是只带你不带她。”宋燕玮“哼”了一声,道:“那个小丫头片子,吃醋就吃醋罢,才不用管她。”柳霏霏道:“她也是我妹妹,你不管我得管,不然她会说我偏心。”宋燕玮又是小嘴一撅,道:“你本来就很偏心。” 柳霏霏无奈的摇摇头,问道:“让你办的事办好了没?”宋燕玮一听柳霏霏说起正事,也不再撒娇,正色道:“姐姐放心,纤纤给我说了之后,我就和默凡哥开始行动。此刻应该都到了,我去看看。”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宋燕玮带着一个中年人进来。这个人柳霏霏认识,是吏部左侍郎张万中。 张万中见到柳霏霏,皮笑肉不笑的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柳大人,失敬失敬。”张万中曾因为是否要对粤国出兵一事上找过柳霏霏,当时柳霏霏朝廷中对于是否出兵意见不一,楚王一时难以抉择,柳霏霏的意见至关重要,于是益阳王就让张万中探知柳霏霏的态度。柳霏霏本是不愿出兵,却并未对张万中明说,只是告诉他益阳王的决定很正确。张万中以为柳霏霏同意出兵,就兴高采烈的回去向益阳王禀报。益阳王居然就听信了张万中的话,心下还暗自高兴。谁知次日柳霏霏公然反对出兵,让益阳王很不爽。他把柳霏霏没办法,就把火气洒在了张万中身上,将他狠狠的骂了一顿。自那之后,张万中心下就恨透了柳霏霏。 柳霏霏如今在朝中已无官职,军中为四品将军,比张万中的从四品要高一点。不过自来武官品级都比文官要低,武官四品在文官面前最多就和五品同级。按理说此刻柳霏霏应该向张万中行礼,而柳霏霏连站都没站起来,只是淡淡的说了声“坐罢。” 张万中眉头紧皱,心下很是生气,却还是坐在柳霏霏对面,道:“柳大人请我来所谓何事?”柳霏霏只是坐着懒洋洋的喝茶,并不理会。宋燕玮哂笑道:“张大人,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我姐姐不是请你来,而是令你来。”张万中大怒,大声道:“本官好歹是朝廷重臣,你不过是个武职,凭什么能指令我?”柳霏霏还是优哉游哉的喝茶,仿佛没有听到张万中说话。 就在此时,两个高大壮实的年轻人带着四个人进来。当先一男一女,年龄约莫五十左右,一直低着头,好像很紧张。后面一男一女较为年轻,也很紧张。那个年轻男人看到柳霏霏,先是怔了一下,接着几步上前,跪在柳霏霏面前,道:“见过将军。” 柳霏霏急忙放下茶杯,站起身去扶那人,说道:“李大哥快快请起,无需行礼。”她不便直接用手去扶,在离那人手臂两寸的地方停下来。那人却觉得有股力量托着自己,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柳霏霏请四人坐下,那年轻人正是那日在码头上做苦力的李有能。年龄大的是他父母,年轻女子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柳霏霏让李氏夫妇坐在他左侧,李有能和他妻子坐在右侧。 宋燕玮见众人坐好,便令下人去通知后厨上菜。过不多时,便上了十几个菜。李家几人都是老实的农村人,平素哪里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东西,看的直流口水,却又不敢吃。 第一百二十章 养你到老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为李氏夫妇斟上酒,道:“李大伯、大婶,我敬你们一杯,恭喜你们有个好儿子,为国家做了太多贡献。”李氏夫妇是老实人,一辈子没见过大官,之前一直听儿子说当年那个女将军如何厉害,见到之后紧张的说不出话,端起酒杯的手都很颤抖,酒基本都洒完了。 柳霏霏给他们夹了几块肉,说道:“大伯、大婶,你们随意些,不用客气。”李氏夫妇颤声道:“是。”却不敢动筷。柳霏霏对李有能道:“李大哥,我记得你是在攻打江都时受的伤。”李有能毕竟见过大场面,比他父母要镇定一些,道:“回将军:是!” 柳霏霏道:“我还记得,你不是和敌军对战时受的伤。”李有能猛的抬起头,看着柳霏霏。过来片刻,又低下头,低声道:“是。”柳霏霏微笑道:“本来你可以不受伤,只因我军用火攻,导致城中大片房屋被烧。你冲进城后,看到有百姓在火中,为了救人却被房梁砸中手臂,落下了残疾。” 李有能低着头,脸上青一块白一块。若是这样,他就算受伤,也不该以伤残领退养金,只该以退役军人领取,那就会低很多。而这几年,他一直是按伤残领的退养金,虽说后面一两年没有发放到他手中,却始终是以伤残在算。李有能听着柳霏霏说出他受伤的真相,心中惭愧不已,忽地站起来,大声道:“将军,我错了,我愿接受惩罚,请你放过我父母。我和水儿还未成亲,不是李家的人,他与此事无关。”水儿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柳霏霏淡淡的道:“这么说,你是不打算迎娶水儿姑娘?”李有能看着水儿,眼角含泪。他当然想娶,水儿虽然不是大美女,却长得清秀水灵。最重要的是不嫌弃他有残疾,愿意嫁给他。水儿也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李有能一咬牙,转过头,道:“是!”他知道他犯了多大的错,往小了说是瞒上,往大了说是欺君,是死罪,他自然愿意连累水儿及其家人。水儿低着头,小声抽泣。 柳霏霏向李有能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李有能慢慢坐下。柳霏霏继续道:“你的指挥向我禀报此事,我去看了你。你记得我当时给你说了什么?”李有能低声道:“将军说:好好养伤、早日归队!”柳霏霏道:“为何没有归队?”李有能道:“我没了一只手,不能再上战场。他们让我去火头军,我不愿意,就回了家。”柳霏霏大声道:“好!军人就该有军人的骄傲,不能上战场,那还当兵干什么!你走了,因为你不是在对战中受的伤,兵部只给你普通士兵的退养金。我找到他们,告诉他们必须给你以伤残士兵发放,你可知为何?”李有能摇摇头。 柳霏霏叹道:“人都很自私,不管在什么情况,首先是保护自己。你放弃了两国的仇恨,救了敌国的百姓,说明你心中有仁。我们需要有仁心的人,这样的军队才会所向披靡,这样的国家才会长盛不衰。所以我希望你留下来,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只能给你争取最大的好处。” 李有能没想到柳霏霏会对他那么好,这么多年他还以为是兵部弄错了才会按伤残给他发放退养金。之前来京城想要让兵部补发退养金时,心中还非常害怕,万一被兵部发现弄错了这么办?所以没有找到兵部的人,他心中还有几分庆幸。直到此刻方才得知,原来这些都是柳霏霏帮他争取来的。李有能大是感动,又想要跪下感谢,被柳霏霏阻止。 柳霏霏继续道:“不管你是什么情况下受的伤,都是为国征战所伤,国家有义务养你到老。殿下已经令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知道是谁扣了你们的钱。这不单单是你,是所有退伍士兵的事,殿下必须要查清楚。至于你那块地,以后不会有人再惦记。既然做父母官的不愿为民做主,就让他滚回去养猪。你们只管回去好好过日子就行。” 李有能不知该说些什么,感动的热泪盈眶,不住地说着感谢。柳霏霏道:“水儿姐姐不嫌弃你是残疾,愿意嫁你为妻,你要好好待他,以后不准说不是你李家的人,不然我不会放过你。”李有能连忙点头道:“不会,不会,我一定好好待他。”柳霏霏笑道:“那就好。我本想留你们在京城成亲,不过想到若是不能让你们亲戚朋友、街坊领居沾染你们的喜气,总有些遗憾,还是回家成亲的好。我可能是去不了,你以前的同袍应该会当场祝贺。” 李有能眼神一亮,激动地声音发颤,道:“他们真的会来?”柳霏霏微笑点头,道:“我说了会去,就会去。我虽去不了,给你们准备了一份礼物。”门口一个汉子抱着一个小木箱进来,在李有能和水儿面前打开。水儿一见,双手捂着嘴,眼角闪着泪花,不敢相信看到一切。 那是一件大红嫁衣,纯金打造的凤冠霞帔。每个女孩都希望能穿着大红嫁衣拥入心上人怀里,农村婚嫁时新娘也会身着红色嫁衣,却只是普通的红嫁衣。眼前这一件,是农村女孩想都不敢想的衣服,他甚至可以代表权势、代表地位,或是更多。水儿不敢相信,她怎么可能会拥有这样一件衣服,那是她挣一辈子的钱都不可能买到的衣服。 在柳霏霏、宋燕玮眼里,这只不过是一件普通的嫁衣,或许比私人作坊制造出来的要好很多,却依然很普通。可是在水儿眼里,这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嫁衣,她若是穿上这件衣服出嫁,将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李有能要拒绝,柳霏霏脸色一沉,道:“这是送给水儿姐姐的,又不是送给你,你激动个什么劲。”水儿知道她不该收,可是她真的好像要,双眼直直的盯着衣服,根本摞不开。 柳霏霏拿出一个钱袋,交给李有能,说道:“这是一百两,回去好好置办一下。我也不留你们,吃完饭就走吧,我已经安排了人,他们会送你们回去。”一家人不知道说什么,心下只有感激。 第一百二十一章 蛇蝎美人 - 幻柳 - 豆咪 李有能一家走后,柳霏霏让人撤了酒菜,张万中还坐在对面。自从李有能等人进来后,他就很尴尬的坐着。他本想走,刚站起身准备说话,只听柳霏霏淡淡的说了声“坐下”。柳霏霏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张万中看来,就犹如雷霆之钧,不敢不听。毕竟柳霏霏在战场上杀过人,那份气质任谁看了都会害怕。于是张万中只有乖乖的坐下,当真是如坐针毡。 李有能一家终于走了,张万中松了口气,心想着该结束了罢。柳霏霏背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宋燕玮玩着自己的头发,旁若无人。张万中心中怒气冲天,他是吏部侍郎,就算是各部尚书,见了他也会打声招呼,不敢这么无视。自来文官看不起武将,所以对于柳霏霏的傲慢,张万中真的已经愤怒到极点,忽地站起身,大喝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宋燕玮食指放在嘴唇前面,轻轻“嘘”了一声,责怪道:“小声点,姐姐在睡觉。这些日子她太累了,需要休息。”张万中怒道:“她累不累管我何事?把我叫来,却不说话,太也目中无人。”宋燕玮秀眉一皱,韫道:“你这人怎么回事,都这么大的人了,一点礼貌都没有,家长如何教的你?”张万中一怔,对方一个小女孩,居然一副家长的口吻跟他说话,怒极反笑。本想辩驳,想到这么大年龄和一个小姑娘计较,太有失风度,只是哼了一声,袖子一甩转身要走。 方才抬起脚,却听柳霏霏道:“坐下!”声音很小,却很干脆。张万中心中一惊,他分明能从柳霏霏的声音中听出一丝杀气。他这么多年,不论面对比他大的官还是比他小的官,甚至面对楚王都不曾真的害怕过。此时听到柳霏霏淡淡的说出两个字,居然背后一股凉气冒出,不由自主的坐回去。 宋燕玮微微一笑,一副非常欣慰的样子,道:“这才对嘛。张万中,礼部左侍郎,有个兄弟,商人,掌控着长沙。不,掌握着整个楚国八成以上的水陆码头。” 张万中眉头紧皱,心中已经有些明白柳霏霏叫他来的原因。不过他到底在官场摸爬滚打二十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早已盘算着如何应对。 宋燕玮不管张万中在想什么,继续说道:“楚国律令,一切码头都归官府经营,私人不得干涉。令弟不过一介布衣,居然掌控着那么多码头,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不知大人是否知晓?” 张万中自然知道,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整个朝堂就没有几人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一直没人管,不是不想管,是根本管不了。不过毕竟是非法的事,就算是心照不宣的事,张万中也不会傻到当面承认,只是哼了一声,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燕玮料到他不会承认,点点头道:“嗯,看来大人是真不知道。私人不得干涉官府经营,不知大人知不知道这道律令?”这是楚国建国之初便立下的规矩,张万中不可能不知道。他若是说不知,那就不配在朝中做官,明日便会有御史台的人弹劾他不知法度。所以他不能说不知道,只得道:“知道。” 宋燕玮嘴角一弯,微笑道:“很好,大人既然知晓这道律令,那么令弟私人控制官家的东西,该如何处置?” 张万中此刻心中已经冷静下来,他知道今日柳霏霏针对的肯定不是他兄弟,只是想从他兄弟身上打开缺口,最终针对的人还是他。所以只有守住他兄弟,才能保住他自己,遂道:“那是刑部的事,本官不知。你们有何证据证明我弟弟涉入官府,若是没有我可以告你们诬陷,在大王面前参你一本,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宋燕玮双手轻轻一拍,门外一人捧着一册书本进来。宋燕玮拿过,随手扔给张万中,也不说话,开始修理自己的指甲。 张万中拿起书册,越看越心惊,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眼神逐渐变的恐惧起来,到最后竟然开始出汗,原来那册子上记载的全都是张万中这些年所做的事。 吏部属于益阳王掌控,张万中自然也是益阳王的人,益阳王想要谋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张万中身为益阳王的人,说过大逆不道的话、做过大逆不道的事自然不少,都清清楚楚的记录在上面。这么多年他如何指示他弟弟掌控码头,为益阳王敛财、打击对手、杀人等事也有记录。还有这些年,利用吏部侍郎的职位,卖官鬻爵。甚至小时候偷过谁家的鸡,何处有相好的,小妾和谁私通等,都明明白白的记录。张万中此时已经汗流浃背,这本册子若是落到楚王手中,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宋燕玮淡淡一笑,继续说道:“益阳王自认为他才是楚王,一直想要夺取王位,这些即便普通百姓都知道。当初朝廷四分五裂,派系林立,却谁也奈何不了谁,致使益阳王一直不敢轻举妄动。明面上他不敢公然造反,暗地里却培植自己的势力。吏部和礼部的重要官员,都会掌控一项本该官府掌控的营生,你分到的就是码头。你自然不便亲自出面,就把事情全部交由你兄弟,你只负责向益阳王拿钱就是。” 张万中呆呆的看着宋燕玮,没有说话,因为宋燕玮说的都是事实。既然已经调查的很清楚,他也就没有反驳的必要。 宋燕玮继续道:“益阳王用这些钱招兵买马、打造兵器,为夺位做准备,这些你必然知晓。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不但为益阳王出谋划策,还为他敛财那么久,也算是主谋,诛九族肯定是必然。听说你有个孙儿,还不到半岁,死了真是可惜。”说着居然叹息一声,仿佛张万中一家人马上就要死了一半。 张万中看着眼前两个女孩,他们是那么的美,美的让人不敢相信他们是真的人,就算是画都画不出来。可是他们却令人感到害怕,是真的从骨子里的那种害怕。张万中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蛇蝎美人,眼前这两个女孩不就是么?他们那么的美,却毒如蛇蝎。 柳霏霏和宋燕玮自然不是蛇蝎,他们只不过是做一些让朝廷团结,让天下安定事。然而在张万中眼中,他们就是蛇蝎,只因他们身处的位置不一样。就如那些被他鱼肉的可怜百姓,看他何尝不是蛇蝎。 第一百二十二章 杀鸡儆猴 - 幻柳 - 豆咪 张万中静静地坐着,此刻他反倒不怕了。若是这本册子落到楚王手中,将会牵扯到吏部、礼部,还有益阳王。这事情太大,就算楚王真的想动,也会三思再三思,最终结果可能还是维持现状。所以楚王不会动他,只要楚王不动,益阳王就会想办法救他。于是他只是坐着,并不说话。 宋燕玮看穿了他的心思,抿了一口茶,说道:“这茶不错,要不要尝尝?”张万中一怔,没想到宋燕玮突然问这个,居然还摇了摇头。宋燕玮叹道:“唉,真不懂享受。”顿了顿,又道:“益阳王当初手握五万重兵,在先王驾崩后、局势混乱之时,完全可以以大兵夺位。可是他不敢,丧失了最好的时机,可见他并不是雄主。此时楚国经过大王的治理,朝廷大半已经归于大王,益阳王的势力越来越小,还有机会翻盘?如今楚国三十多万兵马,他只掌控着五万,以五万对二十五万,有胜算?别以为大王不敢动你,既然我们敢对你说这些,就说明大王已经动了念。不单是你,整个吏部、礼部,所有益阳王的势力都会全部铲除。你觉得益阳王会来救你?他都自身难保,哪里还有能力救得了你。自己想想吧!” 张万中低着头,心想着十七八年前,自己还是吏部一个从七品主事。那年先王驾崩时,指定二王子继承王位,并定下兄终弟及的规定。可是身为长子的益阳王昭希惕不服,他才是长子,应该他即位才对。只因他母亲地位低下,所以他不是嫡长子,就没有继承王位的资格。可是他常年在外为楚国征战,而那个毫无建树、养尊处优的二弟只因是王后所生,就能成为大王,他咽不下这口气。 在先王驾崩后,益阳王手下就有人提出趁朝廷为先王下葬时率领军队杀入王宫,当年还很年轻气盛的张万中就是支持者之一。只是他年轻,官职又低,他说的话根本没人在意。益阳王觉得此计太过凶险,最终没有执行,就这么错过了绝佳的时机。 张万中抬起头,深深地叹息一声,道:“益阳王,却非雄主。”宋燕玮道:“既然知道,为何要一直跟着他。”张万中冷冷的道:“忠臣不事二主!”宋燕玮冷笑道:“愚忠。”张万中道:“你会一女事二夫么?” 宋燕玮脸上一红,狠狠的瞪了张万中一眼,眼神中很是愤怒。他偷偷瞟了一眼柳霏霏,见她仍然闭着眼,眉头却紧皱,肯定心中也有些发怒。 张万中不管他们生不生气,像是回忆许久以前的事,幽幽的道:“我自入仕就在吏部,当时益阳王还只是掌管吏部,所以对我们都很重视。这么多年,我从一个没有品级的书记,一步步的走到吏部侍郎,仅次于尚书葛方周。只待葛方周致仕,我就是吏部尚书,这一切都是益阳王的提拔,我自然要忠于他。” 宋燕玮道:“你应该知道,楚国是大王的,你要忠于的事大王,而不是其他人。只要大王一句话,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就全部白费,甚至会祸及家人。” 张万中摇头道:“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想让我招供,从我这里找到突破口,然后扳倒王爷。我告诉你们,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即使你们调查的都是事实,我也不会承认。王爷待我不薄,我不会出卖他。” 宋燕玮冷笑道:“你以为你很重要?有你没你都一样,益阳王想要谋反的事人尽皆知,根本不需要在你这里找突破口。你别忘了,还有个莫轻怀在我们手上,他的分量一点都不比你轻。”张万中呵呵一笑,道:“若如此,你们费尽心思调查我这么多干什么?”宋燕玮道:“只想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益阳王已是强弩之末,翻不起大浪,你该早点找靠山才是。”张万中终于明白柳霏霏和宋燕玮的目的,冷冷的道:“你们不过是想拉拢我,让我给你们收集益阳王谋反的证据,我劝你们还是别白费心机。” 宋燕玮笑笑,说道:“大人别忙着表态,先看你看样东西,然后再决定。”一拍手,门外又进来一人,提着一个小木箱,放在张万中面前。张万中不知里面是什么,但是能猜到绝对不是什么东西。呆了片刻,才伸手打开木箱。 当他凑近一眼,被吓的退后好几步,把椅子都碰倒,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愤怒。呆了一下后,又几步上前,抱着木箱痛哭道:“弟弟,为兄害了你!”那小木箱中放的正是张万中兄弟的头,血迹尚未完全干,刚被人砍下不久。 宋燕玮有点不忍,却依然强撑着,满不在乎道:“此刻过去,或许还能为你弟弟家人收个全尸。”张万中突然抬头看着宋燕玮,两只眼睛犹如两支寒箭射过来。宋燕玮吓了一跳,眼神有些飘忽,向柳霏霏靠了一靠。 柳霏霏睁开眼睛,眉头紧锁。只要挨着柳霏霏,宋燕玮心中便不再害怕,对着张万中道:“现在决定好了么?” 张万中知道他们是在杀鸡儆猴,此刻是灭了他弟弟一家,若是自己再不听从他们吩咐,下一个被灭的就是他家。人在遇到危险之前,总会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有多不怕死。可是当死亡真的临近时,没有一个人会说自己不害怕。张万中也怕死,尤其当他看到弟弟人头时,内心已经崩溃。他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道:“你们要我干什么?” 宋燕玮微微一笑,道:“十天之内,将武平军五品以上武将的姓名、住址、兴趣爱好、家庭背景等资料全部交给我。”张万中道:“这些东西即使我不给你们,你们也一样能查到,费尽心思拉拢我,不会只让我给这些罢?”宋燕玮道:“我们只要这些。”张万中面无表情的道:“仅是这些,何必杀我弟弟一家?”宋燕玮微微耸肩,道:“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一些事。”张万中道:“我明白,十日之内我会交给你们。”宋燕玮一挥手,道:“去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军中考核 - 幻柳 - 豆咪 张万中走后,宋燕玮道:“姐姐,我做的怎样?”眨着双眼,就像一个想要表扬的小孩。柳霏霏依然眉头紧锁,冷声道:“是你下的令?”宋燕玮知道柳霏霏问的是杀张万中弟弟一家的事,她抓住柳霏霏的手摇晃着,说道:“我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权力!” 柳霏霏长长吁了口气,眉头这才展开,高兴的道:“不是你就好。”宋燕玮道:“你为何不问是谁下的令?”柳霏霏道:“不管是谁下的令,只要不是你就行。”宋燕玮头靠在柳霏霏肩上,撒娇道:“姐姐真好。”柳霏霏微微一笑,一副大姐姐宠溺小妹妹的样子。 过了片刻,宋燕玮问道:“姐姐,你真的只是让他给你武平军将领的资料?”柳霏霏点点头,不置可否。宋燕玮奇道:“不可能,你费尽心思搜寻他的罪证,不会只是简单的让他给你将领资料。他说的没错,那些人的任何事情查起来都很简单,只要给我一个月时间,我可以查的清清楚楚。你这么做一定另有深意。” 柳霏霏很欣慰的看着宋燕玮,道:“燕儿,你本就聪明,一点就通。我自然不可能只让他做那么简单的事,不过你想若是益阳王知道张万中背叛他,结果会怎样?”宋燕玮不假思索的道:“益阳王肯定会很愤怒,有可能会杀了他,甚至灭他的族。”柳霏霏道:“张万中知道益阳王并非雄主,不是可以辅佐之人。然而他自入仕就一直跟着益阳王,没有选择,只能一步一步的错下去。若是益阳王知道他背叛,自然不会放过他,这一点张万中比谁都清楚。” 宋燕玮若有所思的道:“可是他还是背叛了,只要他把武平军所有将领的资料给你,就算是背叛,不管给的东西重要不重要。” 柳霏霏点头道:“张万中知道益阳王必然失败。多年前最好的机会被他浪费掉,此刻殿下已经成长,并逐渐掌控了朝政,益阳王已经没有任何成功的机会。所以张万中也在思考,到底该如何才能保住命,保住他的家族。若是继续跟着益阳王,那是必死无疑,还会被灭族。若是转投殿下,虽然殿下不会信任他,不过需要用他,所以他不但不用死,甚至还可以做到吏部尚书。毕竟现任吏部尚书葛方周是益阳王儿女亲家,一旦要动他们,葛方周肯定不能保全。两种选择,你觉得他会选择哪条路?” 宋燕玮笑道:“我明白了。他自然知道如何选择,却下不了决心。姐姐应该也是看到了他摇摆不定,所以才帮他做选择。只要他把将领的资料给你,就算是彻底背叛益阳王。若是他不肯,殿下有很多种理由杀他。” 柳霏霏道:“正是。这种人一生做了很多坏事,杀他一百次也不为过。不过他是益阳王核心人物,知道益阳王很多事情,杀了不如拉拢过来,为我们所用。这就是捭阖之道!” 一个月之后,兵部尚书罚奉一年,兵部侍郎罢官,兵部下属兵部司所有官员全部免职。这是楚王亲自下的命令,原因是兵部司勾结地方官吏,克扣退伍军人退养金。国家靠着军队守卫边疆,文臣却克扣军人退养金,这让武将很寒心,为了安抚武将,楚王这次下了重手。可是这么一来,文臣又不干了。自来文臣看不起武将,武将也看不起文臣,大多时都是文臣势力占优。而这次一下罢了个侍郎,免职了一个司的官吏,这让文臣的面子往哪里放? 每次朝会,大臣们都会为此事吵闹一番。然而不管怎么吵,楚王只是不说话,看着那些大臣吵。在这吵的过程中,兵部司各个位置上都已经新安排了人。毕竟一个司有许多事情要做,若是没人机构就运转不起来。朝臣们看着兵部司重新运转,自己再怎么闹都无济于事,到后来慢慢的也就消停了。 在这场争斗中,看似武将取胜,因为文臣再怎么闹楚王也没收回命令,该罢的罢、该免的免。新的兵部司人员,都是从各部衙门提升上来,好像文臣也并没有太大的损失,毕竟这些人也都是六部的人,只是面子上好像有点过不去。 慢慢的这件事也就平息下来。然而楚王却并不高兴,因为之前兵部是他的人,如今虽说依然是自己在控制,新人用着怎么也没有老人用着顺手。不过他又不得不这么做,若是寒了武将的心,谁还会真正的出力征战。 转眼柳霏霏训练士兵已经三个月。她曾制定了三个月后举行一次全军考核的计划,时间到后就开始考核。考核的项目分为负重急行军、弓箭、刀枪、队伍配合、旗语指挥、阵法变化等。 第一日为负重行军,每人负重三十公斤物品,一个时辰又一刻行军十公里。这十公里包括平地、淌水、荆棘、山路等,从昭山军营门口出发,最后绕到昭山山顶。若是平路行军,柳霏霏要求十公里绝对不能超过一个时辰。可是这次有很多山路,所以将时间延长了一些,却依然很难完成。 第一拨是飞棹军和武胜军中最强的五千人同时出发,一个时辰后第二拨一万人又出发,又一个时辰后再一万人出发,一直到全部出发为止。 飞棹军这三个月在柳霏霏恶狠狠的训练下,对于急行军已经犹如家常便饭一般容易。虽然身负三十公斤重物,地势也不好,却并不影响他们行进速度。武胜军中最强的五千人,虽说比不上飞棹军,却也不逞多让。最初的五公里,两军齐头并进,谁也不服谁。然而时间一久,飞棹军的优势就展现出来。飞棹军士兵依然稳健前行,速度一点没慢下来。武胜军的士兵却开始有些体力不支,呼吸节奏开始乱了,脚下也变的虚浮起来。 八公里后,飞棹军的脚步也开始慢下来,却依然很稳健。他们整齐的调整着呼吸,尽量不让脚步规则运动。此刻武胜军的士兵已经掉在后面一大截,有的已经手撑着双膝、或是扶着树枝歇息。最终飞棹军全部在规定时间内到了指定位置,武胜军的士兵虽然慢了一些,还是全部到达。 后面几拨出发的武胜军士兵,也逐渐上了山顶。最后一算,武胜军中八成合格,还有两成士兵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到达山顶,算是不合格。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利益交换 - 幻柳 - 豆咪 第二日是天雄军,依然以一万人一拨,分五拨行军。天雄军的训练时间比飞棹军和武胜军要少一些,他们在农忙时还要负责种粮食,所以柳霏霏对他们的要求不高,只要有一半人合格就行。最后结果还真如她想的一般,真的是一半人合格。 柳霏霏叹了口气,对昭若恤道:“武胜军有两成不合格,就是一万人。他们一同入军,一起训练,非是他们不努力,可能真的不能强求。”昭若恤道:“确实如此,每个人强弱不一。你看那个傻子,以前柔弱的风都能吹到,才训练三个月,就能成为最精锐的士兵,天赋确实很重要。” 柳霏霏笑了,笑的很开心,昭若恤终于开始承认杨沅夕。虽然她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杨沅夕,被人承认总是好事。正好杨沅夕走过来,看到柳霏霏笑,便问道:“霏儿,你笑什么?”昭若恤瞪了他一眼,道:“因为她是傻子,只有傻子才会看着傻子笑。”柳霏霏和杨沅夕一听,笑的更开心。 确实天赋很重要,有了天赋加上努力,成功就会更快。杨沅夕从最初的一公里,到后面两公里、五公里,直到三个月后,已经能和军队一起奔跑而不落下。他是大夫,本就对人体经络、呼吸调度、人与自然的感应有很深刻的认识,柳霏霏又从中指点,很快就能融会贯通,内力也在逐渐增强。三个月后,无论是体能、刀枪、队伍配合等,在军队中都已经属于上乘。 过了片刻,柳霏霏说道:“我本想把不合格的一万士兵换到天雄军,将天雄军中精锐的一万人替换过来。不过想想他们或许体能差些,其他方面强呢?所以我想还是给他们一个机会。”昭若恤道:“军队的事你做主,你想怎样就怎样。”柳霏霏道:“嗯!水师如何?” 昭若恤道:“我去请求了许德勋,他愿意帮我训练水师。虽然他年龄大,不能像你这样带着士兵跑,要镇住那些高傲自大的将军还是没问题。他制定了训练计划和方法,让下面的将军带着士兵训练。如今水师已经有了很大进步,至少精气神看上去好了不少。”他顿了顿,又叹道:“可是这么做的代价就是,我得把他提到尚书省。” 柳霏霏奇道:“为何?许大人已经是中书令,一人掌管整个中书省,难道还不知足?他就算去了尚书省,也不可能直接任命他为尚书左仆射,他始终排在拓跋恒之后,有何意义?” 昭若恤叹道:“你是不知道这些人对权力的欲望有多大。自从姚彦章死后,拓跋恒就是实际上的首相。不过他还不满足,还想要任左仆射,甚至想做尚书令。自从王爷爷建国,虽设置尚书令一职,却从未任命。他若是做了尚书令,将会是楚国第一人,所以他不止一次在父王和我面前提及此事。不过他毕竟是桂阳王的人,父王用着不放心,一直压着他。按父王的本意,是想让他过度两年,然后将丁思瑾提入尚书省,不想又遇到退养金案,近两年是没有机会了。所以父王只能将拓跋恒升为左仆射,那么右仆射就将空缺。许德勋就想任中书令的同时,还兼任尚书省右仆射。” 柳霏霏摇摇头,道:“他想的也太美好了,大王怎么可能同意他同时监管两省。”昭若恤道:“我也知道父王不会同意,不过父王也很难。如今人才凋零,没有几人能挑起重担。吏部、礼部的人不可能进三省,六部中最有能力的高郁太年轻,若是进入三省会不服众。唯有丁思瑾资历老一些,可是暂时又进不了。这一年来拓跋恒一人主持尚书省,权力虽然大了,可能力完全跟不上,必须要有一个人帮他分担。” 柳霏霏道:“这确实很麻烦,尚书省的事情太多,若是处理不好国家就会出现很多问题。只是许德勋就算去了尚书省,也不可能留在中书省,他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处理两省的事务。” 昭若恤道:“我想将他调任右仆射,让中书散骑常侍张彦瑶接任中书令。张彦瑶是许德勋一手提拔起来的,他接任后实权还是在许德勋手中,之后再把大理寺卿舒俊伦提为散骑常侍,这样许德勋应该会满意。” 柳霏霏点头道:“朝廷中枢职位空缺太多,你是该让一些人上去,或许这是大王故意留给你的位置。”其实他知道楚王空缺这么多重要职位,有留给昭若恤的意思,却并不全是,只是因为楚王已经无人可用。以前任命官员,楚王没有太多选择的权利,只要吏部考核之后,尚书省同意就可任命。只因姚彦章是楚王的人,所以益阳王才没有太多的机会将自己的安排到更高的位置。如今朝中的局势,楚王有权力自由任命,因为有昭若恤和柳霏霏的手中的二十万大军。 然而后来楚王才发现,虽然有权力自由任命官员,却没有自己可信任的官员可用,只能将重要职位空缺。于是所有人都盯着上面的位置,有能者都尽量想在楚王面前表现。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如今朝中可能连楚王说了都不算,因为他手中兵权太少。 接下来几日,柳霏霏又考核了士兵其他项目,飞棹军已经全部通过,除了杨沅夕。尽管杨沅夕能控制呼吸,尽可能的提升自己的体能,对于武器的使用却差的还是太多。射箭是瞄不准靶心,练刀时提不起力量,练阵型时跟不上速度,反正就是太多的不尽如人意。不过谁都知道他新入军营,能够跟得上训练已经很不错,不能对他要求太高。 武胜军中依然有两三成的人不合格,这让柳霏霏有些不高兴。她也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开始,四周强敌环伺,说不定明日便会波及楚地。这些士兵对付普通士兵足够,但是对付精锐,或许还会差点。最终要的是,她就这么多人,死一个就少一个。所以她加紧训练士兵,不是让他们能多杀多少人,而是在战场上不被敌人杀死。 考核完了之后,她要求对士兵进一步增加训练强度,一定要在下一次考核时全部合格。梁敏有些为难,他觉得强度已经很大,士兵已经很辛苦。不过他没有反驳,而是完全听从,因为他从来没有不听柳霏霏的话。 第一百二十五章 春心大动 - 幻柳 - 豆咪 过了几日,李有能送来请柬,他与水儿定下了日子,在九月初三。此时是六月十一,还有近三个月。柳霏霏令人送去了礼物和祝福,她还趁着休息专程去了趟麓山寺,学院已经开建。柳霏霏父亲本就是夫子,柳霏霏就想着待学院建成后让他做山长。柳父对入仕无兴趣,对育人倒是很感兴趣,欣然答应。 这几个月柳霏霏很辛苦,每日天未亮出城训练,半夜才回家休息,唯一有悠闲的时间,就是每训练十天后休息的那天。不过令柳霏霏开心的是,每天都能和杨沅夕见面,而且可以天天在一起。早上两人约定在城门相见,一起出城,夜间一同入城,杨沅夕把柳霏霏送回家后又才自己回家。 其实柳霏霏的朋友并不多,一个女人做官、统兵,已经有很多流言蜚语,若是再私下和很多人来往,不但流言蜚语增多,结党营私的罪名也很更多。所以一直以来柳霏霏都非常低调,不主动接触,也不会被动接触,以至于身边除了昭若恤、杨沅夕、宋燕玮等,没有太多的朋友。 每次休息时,她除了用一些时间陪父母之外,就是和她仅有的几个朋友出去游玩。他和杨沅夕相互倾心之事已经不是秘密,整个楚国很少有人不知道。不过即便如此,也只是一同游玩,连牵手的亲密动作都没有,毕竟是大忌。 已经进入六月,天气渐热。有一次几人同行,柳霏霏额头有些冒汗,杨沅夕用手绢轻轻擦拭一下。昭若恤一脸嫌弃的道:“你们天天在一起,难道不腻么?” 柳霏霏脸色微红,笑的很灿烂。杨沅夕“哼”了一声,反唇相讥道:“你是嫉妒!”昭若恤也不为意,以前确实看不起杨沅夕,觉得他是个怯懦还无用的书生,根本配不上柳霏霏。后来杨沅夕慢慢变得勇敢,昭若恤对他也就有了改观。现在两人经常斗嘴,昭若恤觉得这样挺好,比以前见他唯唯诺诺的样子好太多,而且斗嘴还挺有趣。 昭若恤道:“呵,我用得着嫉妒你?只需我一句话,美女排着队让我挑。”杨沅夕一脸鄙视的道:“大话谁不会说,你倒是说一话,看看能有多少美女让你挑。”他当然知道昭若恤以他楚王世子的身份,只要一句话,确实会有许多美女任他挑选,这么说就是为了故意抬杠。 柳霏霏认识昭若恤时,他十五岁,若是以年龄来看,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转眼四五年,昭若恤也是快二十岁的人,按理说他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早就纳了王妃。就算他本人不愿意,也会有很多人逼着他成家。可是到现在依然没有要成家的迹象,就是王公贵族给他说媒的都没有,不禁觉得奇怪,笑问道:“银铃,按理说你却是已经到了成家的年龄,为何一直未听你说过此事?” 昭若恤脸上微微一红,道:“不急,大好年华当用于平天下,而非儿女情长。我很喜欢霍去病那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我要平定天下之后才会考虑这些。” 柳霏霏道:“成家与平天下并不冲突。你快二十岁了,自古以来一个王爷二十岁还不纳妃,恐怕你是第一人罢。”杨沅夕道:“他不想成家,肯定有问题。”柳霏霏奇道:“你知道原因?”杨沅夕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一般男女到了一定年龄后就会春心大动,这是最正常反应。殿下这个年龄,正是动心之时,却丝毫没有心动的迹象,只能说明,他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 昭若恤狠狠的瞪了杨沅夕一眼,道:“闭上你的嘴,别以为你是大仙。”杨沅夕一本正经的道:“你别质疑,我可是大夫,望闻问切、四诊合参是我最基本的技能。通过我的观察,你……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 柳霏霏和宋燕玮听了,先是一怔,随即一阵嬉笑。她们是女孩子,不能放肆哈哈大笑,却忍不住还是笑出声。昭若恤在杨沅夕屁股上踢了一下,怒道:“你再这样冒犯,我砍了你脑袋。”杨沅夕躲了一下,大声道:“这么生气,一定是被我说中了。”昭若恤又是一脚,杨沅夕这下早就防着,见他脚一动,便躲了开去。两人就这样追逐着。 柳霏霏和宋燕玮笑了一会,才上前劝开两人。杨沅夕仍然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看的昭若恤真的想打他。柳霏霏道:“好了,我们又不会拿出去乱说,别那么生气。”昭若恤瞪着柳霏霏,道:“你居然相信他的话?”柳霏霏也一脸正经的道:“信啊!”昭若恤觉得自己想要吐血,被气的吐血,最气愤的是杨沅夕居然在柳霏霏身后向他吐舌头、做鬼脸。 柳霏霏轻咳一声,道:“银铃,说正经的,你为何不愿意成家?”昭若恤叹了口气,尚未开口,杨沅夕又“哼”了一声,说道:“还不是心里想着某个人。霏儿,你是不知道,自从在白马寺看了人家一眼,那几天心都跟着飘过去了。你那些天忙着许多事情,没时间管他,却不知他整日都跟在别人身后,可讨厌了。” 柳霏霏一怔,才想起在白马寺外见到名叫缪希希的越国公主。回想起她的样子,确实很美,如仙女下凡、超尘脱俗。柳霏霏恍然大悟,笑道:“沅夕哥哥,你还真的知道原因。”杨沅夕道:“那是,我是憨,又不是傻,殿下春心大动的样子,我全都看在眼里。” 昭若恤被说中心事,脸色通红,居然很是害羞。宋燕玮道:“那姑娘确实非常漂亮,难怪殿下对她恋恋不忘。只是你们相隔千里,你不说出来,人家也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为何不向人明说呢?” 昭若恤摇摇头,叹道:“算了,我和她有缘无分,不需强求。”柳霏霏道:“这不像你,一个敢争天下的人,居然不敢向女孩子坦露心事?”昭若恤道:“正是我有争天下之志,才不能和她有情。”宋燕玮奇道:“这又是为何?” 第一百二十六章 老天帮忙 - 幻柳 - 豆咪 昭若恤呆呆的望着远方,过了片刻才道:“我虽有争天下之心,实力却相对较弱,将来领兵在外,生死难料。若是横死在外,却让她背负太大,我于心不忍。” 杨沅夕道:“哼,说到底你就是胆小。你看我和霏儿,我若是一直做个大夫,可以一生平安,她领军在外也可安心。现在我从军,将来战场之上难免有伤有死,她却并不反对,你道为何?只因我们彼此心中都已认定,不论将来如何,只要在一起就很开心。将来若我真的不幸战死沙场,霏儿也不会为他所做的决定后悔。两个人在一起,彼此心意相通,便已胜过长相厮守。” 柳霏霏看着杨沅夕,嘴角带笑。杨沅夕看着柳霏霏,也是嘴角带笑。从这含情脉脉的眼神中,他们已经读懂了彼此的心,无需过多的语言。 昭若恤很羡慕他们,可以为对方付出一切,可是他不行,叹道:“若是将来成功夺取天下,越国必在其中,到时我该如何向她交代?我嘴上说着有多在乎他,手上却毫不留情的灭她的国、拆她的家,她该有多恨我!” 杨沅夕道:“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想那么有何用?为何不在那些事情发生之前,做你想做的事?其实我觉得,人家未必看的上你。” 昭若恤一怔,随即恨恨的道:“你是不是欠打?”杨沅夕双肩一耸,一副我就是欠打,有本事你来打我的样子。 柳霏霏笑道:“银铃,感情的事别人都不好说什么,只要循着你本心去做就行。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越国肯定是要灭的,只是灭的时间和方法,可以多思量一番。” 昭若恤是聪明人,柳霏霏这么一说,他就明白含义,道:“若统一,十年国存、再十年迁大批王族入京、再十年去国号。”柳霏霏道:“三十年后,国家稳定,即使越国王族不从,也可轻易除之。假若十年后平定天下,再三十年后,我们都是六十多岁的人,她还能责怪你什么?” 昭若恤低头思索。他有雄心壮志,不畏战场艰险。若是他害怕,就不会在十五岁时,朝廷大臣人心惶惶时带兵出征。可是他害怕面对女人,尤其是心动的女人。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不敢让对方知道,所以为自己找各种理由。 宋燕玮见他不说话,急道:“殿下,你可不能再犹豫。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位公主和我年龄差不多,你若是再犹豫不决,他可能就是别人的女人了。你应该知道,帝王之家这个年龄的女人,基本都已经成家了。” 昭若恤何尝不知。他对缪希希动了情,是真的动情。自从见到之后,日日都想着。可是他始终不敢去面对,是因为缪希希太美,美到让人觉得不可触及?他不明白,却又想不明白,所以他不敢动。 有些事情不说,就不会发生。昭若恤若是不说出口,缪希希就不会明白他的心,两人就不可能会在一起。或许他应该想想,若是缪希希也对他动了心呢?或许在他晚上对着月亮想着缪希希时,缪希希也在对着月亮想他呢?或许缪希希日日夜夜都在等着他,等他去越国提亲呢?这一切昭若恤都想过,甚至在他心里想过几百种两人的结果,却始终无法说出那句话,哪怕那句话很短。 很多有情人,就因为说不出口的那句话,最终没能走到一起。这是遗憾,很多人都有。有些人却很幸运,老天爷都想帮他,就如昭若恤。他有可能真的是天命之子,不过他不相信,他一直都认为只有努力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然而这一次,他没有努力,依然能够得到。 柳霏霏撤出南粤国时,留下三千军队驻守兴平府。一是为了防止南粤国内乱,毕竟只要南粤不乱,就有源源不断的钱粮送到长沙;二是为了控制刘砼,让他安安心心的做皇帝,不要想着对楚国不敬。这三千人的都指挥使叫王曲辛,是当初沙咀寨是个都头之一,作战勇敢且有计谋,所以柳霏霏放心将他留下。 那次游玩之后不久,王曲辛的副将保护着一队人到了长沙,而其中一人,正是昭若恤心心念念的缪希希。原来这是越国出使楚国的使团,几个月前从越州出海,南下进入兴平府。王曲辛发现了这队人,知道其来意后就令副将带着一百士兵将他们送到长沙府。 使团住在凡楼,那是楚国接待外国使臣的地方。缪希希没有住在凡楼,毕竟是女孩子,住在那里有诸多不便,于是住在了柳霏霏的伯爵府。都说越美的女人,越是容不得别的女人比自己更美。柳霏霏和缪希希,这两个绝世美人凑在一起,自然免不了比较。不单外人比较,就是他们自己,也会比较哪个更美。 然而这两个本该有敌意的人,却相处非常融洽。柳霏霏心想着缪希希住在酒楼不便,主动邀请他到自己的家。缪希希也不拒绝,很爽快的就答应。缪希希看柳霏霏的眼神很奇怪,没有敌意、没有恨意、当然也不是情意。柳霏霏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又不好直接问,只有当作没看见。 缪希希抿嘴一笑,说道:“当初第一次见你,还以为你是男儿身,心下还噗通乱跳了一下。后来才知道你也是女儿身,还生的这么美,让我的心又噗通乱跳了一下。霏儿,你说你到底迷倒了多少人?” 柳霏霏脸上一红,嗔道:“公主怎的一来就取笑我?若说迷倒多少人,公主肯定比我多吧!”缪希希笑道:“若说我迷倒了很多男人,我自信应该不差,可是我却从未迷倒过女人。说起来,还是你更美一些。” 两人前两次见面时,并未说多少话,因为当时不熟。第一次相见时,缪希希的心却是动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柳霏霏的身份,陷的没有宋燕玮深。在柳霏霏等人逃离洛阳时,其实缪希希也帮了忙,只是当时柳霏霏不知道。 楚越两国在酒楼时离的不远,柳霏霏密谋的事情越国不清楚,却知道他们肯定有事情。后来皇宫失火,京城一片大乱,缪希希看着柳霏霏等人离开,也猜到了一些事情。于是她命令越国使团也连夜出城,并将楚国离开的痕迹抹掉,然后转头向东疾行。这样一来,夏兵就顺着越国行进的痕迹追过去,追出快一百里才追上,却发现追错了方向。这些毕竟是使臣,夏兵也没法将他们怎么样,而且还有任务在身,便放了他们。 第一百二十七章 纤纤吃醋 - 幻柳 - 豆咪 这为柳霏霏他们争取了一天的时间,若是没有这一天的时间,柳霏霏等人可能就回不来了。当时缪希希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帮助楚国,只是觉得应该帮帮他们,到现在她也没想通自己当时为何要冒那么大的险。若是当时被夏兵带回洛阳,他们可能就再也回不了越国,然而她却没有觉得后悔。 缪希希来楚国做什么,她并没有说,只是说越王想和楚国交好,派出使臣前来交流。她虽然没有明说,柳霏霏却明白,朝廷也明白。自从夏朝分崩离析之后,各国便开始蠢蠢欲动,这其中以吴国实力最强。越国在吴国南面,以太湖为界,太湖北是吴国,太湖南是越国。 吴国拥有扬州,天下最富庶的地方,当时有扬一益二的说法。就是说天下富庶之地,扬州排第一、益州排第二,所以当时的吴国是最富庶的国家。越国紧邻吴国,拥有苏州和杭州,也是非常富庶之地,虽说比不上吴国,差的也不太多。 不过吴国地方很大,是越国的三倍,军队也比越国多很多。越国苏杭之地很富庶,南方却是大山,人烟稀少,军队人数少、战力还低。不过要攻占越国,只能自北向南,经过太湖进攻。南边和西边都有大山阻隔,很难翻越。要么就是直接从海上进攻,那样就需要巨大的战舰,代价很很大。 吴国皇帝杨瑾智被楚国收拾了一次,心下非常恼怒,却不得不忍气吞声。若是当时忍不住,国中发生内乱,他的皇位就保不住,甚至还会死。所以他忍了几年,国力恢复了一些。正好此时中原大乱,便想着统一天下的机会来了。 杨瑾智心想着楚国厉害,打不过他还打不过越国?于是他制定了先灭东越,再继续南下灭南粤,然后三面夹击楚国的计划。这个计划正好和柳霏霏制定的计划相反,最终结果却是一样,都是占领江南地方,再挥师北上。 杨瑾智是个心急之人,计划制定好之后,立即着手尚书省准备。经过四个月的准备,于当年五月初开始进攻越国。越王情知以自己的力量抵挡不了吴国,于是便想求救。此时中原内乱,根本没有时间理他,想来想去只能求助楚国。 于是缪希希和越国的使臣在海上漂泊了两个月,终于到了南粤国,然后又走了半个月,才到长沙。不过为何使团到了楚国之后,并未立即向楚王求救,只是说想两国建交,这让柳霏霏、昭若恤等人感到费解。 当晚两人聊了很久,然后就在一张床上睡着了。次日卯时,柳霏霏照例起床洗漱,然后出城训练,缪希希则一直熟睡。 越国使团未明说求救,楚王就当作不知。就这样,越国使团在长沙待了近一个月,每日除了和礼部官员应酬,其他什么事也不做。柳霏霏每日训练,陪缪希希的事情就落到了宋燕玮头上。她对缪希希没什么好感,当然也不反感,就是正常陪着就行。不过昭若恤倒是每日都来,说的话不多,很多时候还是说吴越两国的战况。 自缪希希离开越国已有三月,吴军已经攻占了苏州等太湖以东的地方,正在进攻秀州和湖州。两地在太湖以南、杭州以北,与杭州成犄角之势。若是此两地失守,吴军就会直接包围越国都城杭州。缪希希听了之后,紧咬嘴唇,表情阴晴不定,像是要做很大的决定,一时又决定不了一般。 过了两日,当天下午,柳霏霏提前从军营回家,对缪希希道:“明日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缪希希不知道要去哪里,不过他知道柳霏霏不会害她,因为这是在楚国,她与这里的人没有仇恨,没必要害她,于是回答道:“好!” 次日一早,柳霏霏洗漱完,坐在铜镜前,让纤纤给她梳理头发。纤纤无精打采的梳着,淡淡的问道:“小姐,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柳霏霏道:“大概五六天罢。”纤纤“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柳霏霏看着一脸不高兴的纤纤,奇道:“今日怎么了?为何不高兴?”纤纤道:“没有。”柳霏霏道:“还说没有,你的不高兴全都写在了脸上。平时就跟个小麻雀一般,叽叽喳喳个不停,今日怎么变得这般安静?” 纤纤低声道:“自从燕儿姑娘来了之后,你现在都不带我玩了。”柳霏霏噗嗤一笑,道:“我还当什么大事,原来小丫头吃醋了。”纤纤道:“我没有!”声音有些哽咽,居然哭了。 柳霏霏白了他一眼,道:“看你那小气样,我说了不带你么?”纤纤一怔,想到好像柳霏霏确实没有说过不带她,只是她自己以为不会带她,随即大喜,道:“姐姐,你是说要带我一起?”柳霏霏给她擦了擦眼泪,道:“看你这又哭又笑的样子,也不怕别人笑话。”纤纤抱着柳霏霏,喜道:“我才不管别人笑不笑,只要姐姐对我好就行。”柳霏霏正色道:“不过是因为要去几天,怕没人伺候,才要带着你。”纤纤手舞足蹈的道:“只要带着我就行,管他什么原因。”柳霏霏笑笑。 不久之后,柳霏霏和缪希希、宋燕玮、纤纤,还有缪希希的丫鬟出门上了马车,到了南门。昭若恤、杨沅夕已经在门口等着,在他们身后还有一千士兵。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参加婚宴 - 幻柳 - 豆咪 李有能的家离水儿的家大约有十里路程,大半个时辰就到了。不过为了能及时拜堂,迎亲的队伍要天刚亮就出发。这门亲事是长沙王保的媒,这在当地早就已经传开了,这可是天大荣耀。不单两家人重视,就是当地官吏也很重视,这可是巴结殿下的好机会。若是婚宴办的好了,将来李有能在殿下面前说上几句好话,说不定就能升官。百姓们也很重视,毕竟这也算是乡里的大事,办的好了说不定自家的孩子也能沾沾喜气,以后有个好前程。 所以迎亲的队伍很大,人很多。县里专门派人送来一匹马,头上贴着大红花,让李有能骑着马去接亲。花轿是县里一家店铺资助的,这么大的事自然也要沾沾喜气,说不定还能沾沾殿下的贵气,将来生意兴隆。乡里能帮忙的年轻人都来了,还有看热闹的老人和孩子,整个队伍差不多有一百多人。 一行人刚走出两里地,就被一群军人围了起来。这些乡下人平时哪里见过带刀的军人,见他们一个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话都不敢说,有些胆子小的都颤抖起来。 不过很快他们就不害怕了,因为他们看到那些士兵的胸口都戴着一朵小红花,非常的耀眼。最重要的是,他们看到李有能兴奋的跳下马,跑到领头的那几人面前,大声道:“参见殿下、将军!” 昭若恤和柳霏霏等人下马,走到李有能面前,笑道:“不错,挺精神。”李有能很激动,他没想到昭若恤和柳霏霏居然亲自来参加他的婚礼,激动的说话都颠三倒四。昭若恤牵过一匹马,那匹马比李有能骑的马要高大许多,头上的红花更大,比李有能胸前的红花还大。 昭若恤道:“接新娘子要大气一点,你那短腿犬像什么样,骑这个大块头才像样。”李有能尴尬一笑,道:“那是县老爷送的,不然只有骑驴。”昭若恤哈哈一笑,他可从来没见过骑驴接亲是什么样子。 柳霏霏道:“李有能,你以前的同袍听说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都吵着要来闹你洞房,我只好都带了来。”李有能转头看向那些士兵,都站的整整齐齐,面带笑容的看着他。李有能心下感动,这些都是他以前出生入死的兄弟,虽然很多年没见,心下却时时刻刻都记得。从每张脸上扫过,就会记得当时在军队中发生的事,不管事开心的事、还是伤心的事。今日他大婚,这些兄弟能来参加,这是他最开心的事,不知不觉中,眼泪已经打湿了脸。 李有能站直身子,认认真真的向这些同袍敬了个军礼。士兵们没有回礼,全部抽刀在手,用刀身在自己皮甲上拍了两下,然后将刀高高举起,大声叫道:“吼……” 宋燕玮不明所以,低声问柳霏霏,道:“姐姐,他们在干什么?”柳霏霏笑道:“这是楚兵出征是壮行的动作,他们告诉李有能,娶妻也要想上战场一样,将对方征服。”说到“征服”时,不由自主的脸上发烫。 李有能骑着马走在最前面,昭若恤、柳霏霏等人在后面,士兵在两侧,将原本接亲的人夹在中间。一路上,鞭炮没有停过,只要快完了立刻有人点上下一盘。媒婆觉得这样不好,鞭炮要在快到女方家时才放,是为了提醒女方,迎接的队伍到了,可以准备了。这一路都放过去,就没有意义。于是便找昭若恤,想让他先停下来。 昭若恤哈哈一笑,道:“我的士兵成亲,要的是喜庆,就这么一直放下去。鞭炮多的是,放完为止。” 很快到了水儿的家,女方早已准备好。本来水儿家是个普通农户,平时没什么人来。嫁女儿是大事,邻里间自然要来凑热闹。不过今日来的不只是邻里乡亲,就是几里外的人都来了,只因他们听说这是殿下保的媒,都想着来看看,沾沾喜气。 水儿也没想到昭若恤、柳霏霏会带着一千士兵来接亲,居然有些被吓到了。乡亲们躲的远远的,不敢离得太近。水儿父母倒是高兴了,女儿出嫁居然有殿下、将军和一千士兵护送,这可是给他长了脸,估计下辈子都能吹上一辈子。 李有能接到水儿,将她送上花轿,然后原路返回。按理说新郎接到新娘,就算是男方家的人,女方父母不能跟着。昭若恤不管这些,让人将水儿父母一起带上,他说双方父母不在场,算哪门子拜堂? 这么大阵势的迎亲,这些乡里人从来没见过,都想着看热闹,全都远远的跟在后面,直到男方的家。李有能父母哪里想到会来这么多人,把他们也着实吓了一大跳。乡亲们也吓到了,一时间场面还有些失控,过了好一会才恢复。 李有能从花轿里接出水儿,准备拜堂。本来拜堂是父母在上座,可是此刻昭若恤在此,李有能和水儿两边的父母都不敢坐在上座,请昭若恤和柳霏霏坐上座。柳霏霏不肯,将昭若恤推上去。两边父母分坐昭若恤两侧。 礼成之后,开席。李家没想到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准备的不够,显得有些尴尬。柳霏霏一声令下,一千名士兵全部离李家房子三十丈以外,坐在地上,从怀里拿出吃的和酒,自顾吃起来。柳霏霏没有提前通知李有能,是不想让他们麻烦,毕竟李有能成亲才是主事。她知道一下来这么多人,食物准备肯定不够,所以提前让士兵自己准备好。 李有能父亲看着那些士兵,有些过意不去,却又不可奈何。就算此刻去城里买菜买肉,也买不够一千人的量。李有能今日高兴,拿着酒杯挨着一个个的敬酒。 与此同时,整个楚国的士兵,不管事禁军、武安军、武平军还是其他士兵,这一天每个人都能得到一斤酒和一百文钱的红包。这是昭若恤和柳霏霏准备的,自得到李有能要成亲的消息,他们就开始准备。平素军营不准喝酒,只能休假时,或是偷偷的喝。今日可以明目张胆的喝,所有人都很开心。 不但有钱,还有红包。一百文在昭若恤、柳霏霏他们眼里不算什么,对于普通人可不一样。一个普通农家,一百文可能是半个月,甚至更久的生活开销。禁军需要守京城和皇城,他们不能喝酒,所以每个人有两百文的红包。 士兵们很开心,这天有酒喝、有钱拿。不过让他们更开心的是,殿下对他们的重视。一个士兵退役,殿下还记得他,在他成亲的时候还会让所有的士兵一起庆祝,这是对士兵的认可。以前士兵伤了、死了、退役了,朝廷最多发点钱慰问一番,便没有后续。现在不一样了,因为殿下重视。前几个月因为兵部私吞退役士兵的退养金,殿下将整个兵部司的人全部免了,这便是对士兵重视的体现。 为这样的人卖命,他们觉得值,以后伤了、退了,生活能够有保障。就算是死了,家人也能继续生活,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对于武平军的士兵来说,他们可能就没有那么幸运,因为他们不归昭若恤节制,就算昭若恤想帮他们,也帮不上忙。于是便有士兵私下抱怨,为什么当初自己被分到了这里,而不是殿下的军队?当然,这也仅仅是私下抱怨,若是被益阳王听到,是会没命的。 一千名士兵都喝了酒,不能行军,柳霏霏带着士兵在附近的山上安营扎寨,休息一晚。第二日一早,士兵悄悄离开,没有打扰当地人休息。士兵走后,当地农民起来,发现这些士兵所到之处居然没有一丝损坏。以前士兵所到之处,农民的庄稼会受到很大的破坏,所以农民都恨当兵的。而这一批很特殊,他们不损坏庄稼,不打扰百姓,更别说抢夺粮食。于是老百姓私底下开始议论,殿下带的兵真是好兵! 第一百二十九章 楚越联姻 - 幻柳 - 豆咪 回去的路上,缪希希很好奇的问道:“你们为何会专程来参加一个退役士兵的婚礼?”昭若恤笑道:“因为他是楚国的士兵!”缪希希道:“就这么简单?”昭若恤点头道:“嗯,就这么简单!”缪希希道:“每年退役那么多士兵,若是每个婚礼都参加,你们忙的过来么?” 昭若恤笑笑,抬头望着远方,片刻之后,说道:“我们当然没有时间参加每个士兵的婚礼,我们只想表明一个态度,我楚国的士兵我昭若恤不会忘记。几个月前,兵部勾结地方官吏,私吞退役士兵的退养金,我免了一批、杀了一批,就是要告诉楚国所有人,不管是当兵的、还是当官的,敢对不起楚国的功臣,我就让他没好日子过。今日参加李有能的婚礼,就是想告诉所有士兵,我昭若恤不会忘记他们。” 缪希希低下头,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才说道:“你们对士兵好,士兵就会对你们好;你们对百姓好,百姓就会对你们好。从前天下战乱,士兵对百姓烧杀抢掠,所以没有谁是真正的强者。你们不一样,对士兵仁慈、对百姓仁慈,才有了成为强者的基础。我听父王说,几年前楚国的实力弱的很,甚至还不如越国。可是短短几年时间,你们国力已经增强了不少,甚至快要赶上吴国。” 柳霏霏笑道:“公主殿下错了,楚国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吴国。殿下此来的目的是想让楚国出兵救援越国,殿下迟迟不肯说出口,想来也是不知道楚国的真正实力,想要多观察一段时间。不过这不是主要原因,殿下不说,我们也不问。不过殿下应该意识到,你在此多呆一日,越国和你父王就会多一份危险。” 缪希希眼角瞟了昭若恤一眼,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道:“父王让我向楚国求救,我知道他其实是想让我远离战乱。楚越两国从无交集,他不敢确定楚国一定会出兵,而放眼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楚国。父王知道越国士兵战力如何,能坚持半年已经不错,最多不超过一年。一旦灭国,我要么以死殉国、要么沦为吴国奴隶。”说着不禁苦笑一声,继续道:“我对我的容颜还是有几分自信,情知若是被吴国抓住,就会沦为他们的玩物。父王也知道,所以他以让我向楚国求救为借口,将我送到楚国。若是楚国愿意出兵,我尚能回家;若是楚国不愿出兵,我必会客死异乡。” 昭若恤听她说的凄厉,心下疼惜,说道:“所以越王已经做好身死国灭的准备,让你到楚国只是为了让你能活下去。你到了楚国,就算越国已经灭亡,楚国看在你是越国公主的份上,还是会好好待你。越王真的很疼爱你。” 缪希希点点头,眼角有泪水流下,晶莹的泪珠流过娇柔的脸庞,看着就是一副凄美的画。缪希希道:“中原战乱,去了也没用。齐国刚建国不久,皇帝位子不稳,不会轻易发动战争。南粤基本成了楚国附庸,蜀国太远,最合适的就是楚国。虽然父王是希望我留在楚国,可是我毕竟是王族女儿,应当为国家做些什么。不过我想不到有什么可以打动楚王,让他同意出兵,所以一直没有开口。” 柳霏霏道:“你怎么就知道楚国一定不会出兵?”缪希希一听,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猛地抬头看着柳霏霏,颤声道:“你是说你们肯出兵救越国?”柳霏霏双手一摊,说道:“我没说过,这事我说了也不算,你要去问大王。”缪希希失望的道:“我原也知道,我是个即将亡国的公主,与其说是公主,其实连普通人都算不上。我现在根本没有什么值得楚王看的起的东西,他也自然不会愿意平白无故的帮助我。” 宋燕玮笑道:“那也不一定哟。”缪希希好奇的看着宋燕玮,道:“什么意思?”宋燕玮道:“你不一定要大王看的起的东西,能让殿下看的起的也可以。你身上就有一样,殿下特别喜欢。”缪希希心想我什么身上有什么物件昭若恤特别喜欢,不禁低头看了一眼,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宋燕玮眨眼坏笑道:“就是你自己啊,殿下可喜欢了,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你要是嫁给殿下,楚国自然就会出兵帮你。”缪希希情知宋燕玮说的没错,只要自己嫁给昭若恤,楚国自然就会出兵相救。可是宋燕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始终觉得很害羞,瞬间脸色涨得通红,狠狠的瞪着宋燕玮。 宋燕玮才不在乎缪希希怎么看她,说道:“你不用这么看我,我说的都是你心里想的。这一个月我几乎天天和你相见,早就发现你看殿下时的眼神不对。你若是嫁于殿下,既能得到感情,还能救你国、救你父,两全其美。” 缪希希知道自己对昭若恤动了情,她想过向昭若恤明说,可毕竟是女孩子,这种事自然不好意思先开口。这时宋燕玮帮她说出来,她心下其实甚至有些高兴。不过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来,还是接受不了,心下一急,不禁哭了起来。 柳霏霏瞪了宋燕玮一眼,对缪希希道:“公主无需在意,我倒觉得这是好事。殿下对你的情,我们都知道。自从在白马寺见了一面,便再也没有放下。你们若真是彼此倾心,也算是上天赐予的一段美满姻缘。你若是有意,点点头就是;若是无意,就摇摇头。” 缪希希红着脸,低下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那声音低的几不可闻。柳霏霏笑道:“公主,你不要动,我就当你是点头。”缪希希还是低着头,不点头也不摇头。柳霏霏道:“好,既然公主同意,我就代楚王告知你,楚国定会救越国。”缪希希猛然抬头,看着柳霏霏,喜道:“真的?” 柳霏霏指指昭若恤,道:“你别看我,看他。”缪希希转头看过去,只见昭若恤猛力点头,都快要把脖子摇断了。缪希希脸上又是一红,连忙低下头,一脸娇羞。 宋燕玮笑道:“公主,你方才还恨恨的看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感谢我?”缪希希白了他一眼,故作傲娇的道:“哼,我才不感谢你。”宋燕玮道:“谢不谢无所谓,反正最大的红包要给我。”缪希希道:“那要看你抢不抢得到。”宋燕玮道:“我不管,我要拿不到最大的红包,你拜堂的时候就把你的盖头掀起来。”纤纤不解的道:“为何要掀盖头?”宋燕玮嘻嘻一笑,道:“好玩呗。” 柳霏霏道:“好了,不说笑。公主,既然你已经决定,回京之后就向大王提及此事。”缪希希心想着要尽快让他们出兵,点头道:“好,回去之后我就向大王开口。我想是否可以尽快完婚,不然你们出师无名。”柳霏霏摇头道:“不急。你们是世子、公主,按礼制需准备半年。”缪希希急道:“半年后越国都已经亡国了。” 柳霏霏想了想,道:“说的有道理。嗯,那就只能对不起了,你们的婚期需要延长一段时间。不过也不会太久,一年就可以。”缪希希奇道:“什么意思?”柳霏霏道:“待我灭了吴国,楚国正是向越国提亲!” 缪希希眨着大眼睛看着柳霏霏,不可思议的道:“一年?怎么可能?就算楚国现在强大了,一年灭了吴国也不可能吧,以前大夏都不敢这么说。”柳霏霏笑道:“夏不敢,我敢!”缪希希转头看向昭若恤,只见他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第一百三十章 抢马归来 - 幻柳 - 豆咪 自从得知吴国开始攻打越国,柳霏霏就知道出战的时机到了,曾经和昭若恤多次谈及此事,私下里做了很多准备。高郁主政户部,几年来一直是户部右侍郎,但是尚书空缺,左侍郎不管事,他便成了户部最高官员。高郁知道楚国迟早会有战端,一主政户部之后,便开始囤积粮草,这几年所囤积的粮草够整个楚国士兵吃七八年。 而且这些年高郁鼓励商人到别国经商,对于他国到楚国经商的商人也有很多优惠政策,使得其他国家大量商人进入楚国。不过高郁铸造只有在楚国才能使用的铁钱,外国商人得到这些铁钱,到其他国家不能使用,只有在临走之前购买楚国的东西,换成商品带走。这样一来楚国的人民越来越富有,国库也越来越富,使得昭若恤有大量的钱来武装军队。 之前在洞庭湖建造造船署制造战船时,一下子就拿了一千万两白银。一下拿这么多钱,就算是在非常富有的吴国、越国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有了钱,柳霏霏和昭若恤就有了底气,在备战时铸造了大量的兵器、铠甲。军队有了战力,有了大量装备,有了粮草,就只等开战。 可是开战总得有个理由,自古以来打仗讲究师出有名,若是无缘无故打仗,别说其他国家不答应,就是自己的士兵也不愿意听命。正当两人在为找什么理由开战时,缪希希到了楚国。虽然她一直未说明来意,明眼人却都知道。柳霏霏和昭若恤当然也知道,一直没问的原因是想让她自己说出口。毕竟她先开口,那就是她来求救,出师也就更名正言顺一些。 若说只是来求救,倒也不是必然出兵的理由,楚越两国又从来没有过交流,不帮也没什么大不了。就算是要帮,最多写份国书,劝劝杨瑾智罢兵就是了,何必真的出兵相救。这也正是缪希希一直没有开口的原因,她想楚国肯定不会轻易出兵,所以才想到自己嫁给昭若恤,两国联姻后就算是一家人,楚国自然就会出兵,而且理由充分。 这么好的事情昭若恤自然不会放过,她本就对缪希希动心,又是她自己提出来,正好借势而上。这么一来就可以直接出兵,还用得着想理由?打我老丈人,还不灭了丫! 于是越国使团正是向楚国提出,越国愿意与楚国结秦晋之好,将公主嫁于楚国世子昭若恤为妃。朝堂之上有人同意,也有人反对。吴国正在攻打越国,此刻来联姻,不过就是想让楚国救援,只要是个人就能看的清楚。不过即使再有人反对,楚王依然同意,因为这正是他想要的事。 楚王并非雄主,却也不愿仅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当然知道若攻打吴国,只能依靠他儿子昭若恤和将军柳霏霏,这样会让他的权力进一步削弱。他在乎权力,却更在乎楚国能否强盛,所以他需要这次机会。若是打下吴国,他就可以称帝,将会成为开国之主,他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于是他同意越国的提议,两国正式结为姻亲。当然这只是初步意向,正式成亲不可能草率,还得给越国解围之后。楚国写了一份国书送给吴帝杨瑾智,大概意思就是楚国与越国现在关系不一样,吓吓他就行了,别做的太过分。 柳霏霏和昭若恤当然知道杨瑾智不可能因为楚国的一封信就罢兵,若是这样当初就不会起兵。不过杨瑾智当年毕竟被楚国打过,虽说打的不是很疼,而且杨瑾智一直以此为耻辱,心心念念的想要报仇。不过此刻他一心攻打越国,不能再分兵对付楚国,所以还是非常客气的回了一封信,意思是这件事只要楚国不管,打下越国之后所有的粮草钱财都给楚国,吴国只要越国的地。 这当然是缓兵之计,吴国打下越国之后,怎么可能会把钱粮送给楚国!于是在两国书信来往这段时间,柳霏霏、昭若恤和兵部的官员每日都在兵部推演各种战法。调兵多少、兵分几路、由谁率领、进攻路线、粮草运送等问题,都要在战前推演清楚。 几日后,柳霏霏正在兵部议事,小兵进来报告,说薛灵均回来了,还带着几千匹战马。柳霏霏一脸惊奇的看着昭若恤,昭若恤也正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她。两人心中都在疑问,不是说来回至少要一年多么,怎么大半年就回来了。 两人撇开兵部官员,快步出门,骑上马向昭山军营而去。 到了军营,见一群士兵正围着薛灵均问东问西,见昭若恤和柳霏霏到来,自然的让开一条路。见薛灵均和他带的士兵都平安无恙,后面是一大群马,都看不清有多少,昭若恤和柳霏霏二人又惊又喜。 薛灵均面向二人,站直了身子,大声道:“启禀殿下、将军,末将薛灵均幸不辱命,带回一千汗血宝马和七千山丹战马。”昭若恤喜道:“薛将军辛苦!”柳霏霏没有说话,只是对他微笑,笑容中满是赞许。 昭若恤问道:“薛将军,以你之言,来回当要一年半,为何这么快就回来?”薛灵均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道:“其实,这些马不是买回来的,是抢的。”昭若恤惊奇的看了他一眼,有看了看柳霏霏,然后一声哈哈大笑。柳霏霏也是抿嘴而笑。 昭若恤笑了一会,说道:“薛将军,你还真是不吃亏。”薛灵均脸色一红,不好意思的道:“我还以为殿下和将军听到后会责骂我呢。”昭若恤道:“为何要责骂你?你一分钱没花就带回这么多战马,应该奖赏你才对。说说,怎么抢的?” 薛灵均道:“西凉人被夏人打的逃回祁连山下藏着,不过要往西域,还是的经过他们国土。我们去之时,他们对我们还算友好,并未为难我们。回来之时,我按着殿下和将军的命令,到山丹马场见了他们饲马监监丞,说起想要买马。监丞说他做不了主,要请示他们国主。我想着他不过一个监丞,自然不能做主,便请他去见国主。 “没过两天,监丞回来后说这笔生意可以做,并说晚上在山丹县城设宴招待我们。初期我未在意,就答应了他。到了城门之前,我发现有些奇怪,山丹城虽不是大城,却也不是荒无人烟的地方。然而我见除了城头上三三两两的几个守城士兵之外,居然没有一个百姓过往,而且城头士兵也很懒撒。我觉得有些不对,进城时便留下五百人在城门口,若是真的有事能及时出城。 “西凉人见我如此,知道我有了准备,立即改变计划,直接截杀我们。城中窜出大量士兵,从四周向我们杀来,城门外也有支军队堵住我们。”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再次被逐 - 幻柳 - 豆咪 昭若恤眉头一皱,怒道:“这些西凉人真可恶,不愿做生意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杀人劫财。”柳霏霏道:“大概他想着我们楚国弱小,就算是杀了我们的士兵,也不能把远在千里之外的他们怎么样,所以才会如此放肆。” 薛灵均道:“确是如此!西凉被夏大败后,龟缩在陇西地区,想要东山再起,所以需要大量的钱财。不过我想让他们下定决心截杀我们的原因,应该是我们带回的一千匹汗血宝马。山丹马场的马大部分是汗血宝马与中原马交 合饲养,但是与真正的汗血宝马还是有很大的差距。西凉人想要东山再起,就必须要挣大量的钱财,而他们能在短期内卖到钱的就是马。若是他们能用这些汗血宝马进行饲养,就会有很多的国家去购买,就能得到大量的财宝。” 柳霏霏秀眉一扬,冷哼一声,道:“居然敢动我楚国的人,迟早去灭了他。”薛灵均心下一暖,他到并不在意柳霏霏是否真的会去灭西凉,只是自己的人受了欺负,肯定要有人出头。能不能出的了头,那是一回事,要的其实就是一种态度,一种不允许别欺负的态度。士兵要的就是柳霏霏这种态度,所以他们很开心。 薛灵均道:“多谢将军。灭西凉是迟早的事,不过我是有仇当时就报。我们骑得是汗血宝马,比他们的战马更强悍,退出城后很快就把他们甩在后面。我好心跟他们谈生意,他们居然敢伏击我,这口气如何咽的下,于是当天晚上就返回去袭击了山丹马场。山丹马场是他们很重要的地方,有三千精兵驻守。我先是带着一百人攻入马场,战了一阵后不敌,就往回撤。 “那一片地方是个狭长的平地,最宽的地方也不过三四十里,有许多小山包,都不是很高。我提前在二十里外的地方埋伏了三百人,他们两千人一路追赶至此,又混战在一起。说起来西凉的骑兵确实厉害,难怪之前宋缘钦将军把他们打的差点灭国,在短短二十年间有能恢复成强国。 “他们重骑兵与我们正面对阵,轻骑兵从两翼包抄,很快将我们包围起来。不过我们的士兵也很强,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并未慌乱,而是沉着应战。就在被他们包围时,提前埋伏在两侧的士兵快速冲击,让他们的阵型一下子乱了起来。我们趁势反击,击杀了他们主将,然后又将他们撵回军营。西凉人主将一死,便成了一盘散沙,死的死、逃的逃。然后我抓住饲马监监丞,从马场里挑选了最好的一万匹战马跑了。 “我们一路狂奔,很快便进入武威郡,西凉人追兵追至时,我们已经进入蜀国境地,他们也无可奈何,只有退兵。我当时想着,我们借道蜀国,若是就这么走了有些无礼,于是就给了他们三千匹战马,让人送回成都交给孟元之。殿下,此事未与你商量,属下擅自决定,还请降罪!” 昭若恤哈哈一笑,道:“薛将军做的对,何罪之有?若是你真的没有任何表示就走了,那才真是有罪。孟元之平白无故得了三千战马,只怕高兴坏了,还会念着楚国的好。” 薛灵均道:“谢殿下不罪之恩!说起来西凉骑兵虽然厉害,却不是不可战胜。夏与西凉对阵数年,才将西凉打败,这样说来夏兵也不是很强,打起来并不难胜。” 柳霏霏摇头道:“非也!西凉精锐已经被夏消灭,存下的不多,你所面对的只是普通骑兵。而且你带去的士兵是楚军精锐,若是精锐尚不能与普通骑兵争锋,楚国也只有永远躲在这一小块地方。” 昭若恤点头道:“霏儿说的没错,夏国能做这么多年的中原霸主,不是没有道理。现在中原混乱不堪,有可能一日数战。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士兵长期处于战斗之中,战力自然很强。我们的士兵虽说训练的很好,真正上过战场的却少之又少,不能相提并论。” 薛灵均道:“殿下和将军说的极是。” 昭若恤道:“大宛国离此万里之遥,你不可能这么快回来。山丹战马是抢的,汗血宝马莫不是也是抢的?” 薛灵均嘿嘿一笑,说道:“殿下神机妙算,确是抢来的。我们出了玉门关不久,便发现一队契丹人带着一千汗血宝马返回。我就想着,殿下和将军只是让我带着马回去,又没说要买的还是抢的。现在有这么多现成的宝马在此,我为何还要再走上几千里去买马?于是我和兄弟们一合计,便将契丹人的马顺了回来。” 昭若恤又是哈哈大笑,道:“你胆子也真够大,居然敢招惹契丹人,那些人远非西凉人能比,这次又用了什么战法?” 薛灵均脸色一红,忸怩的道:“其实没什么特别,就是美人计而已。我找到两百个女人,让他们脱光衣服……” 他还未说完,只见柳霏霏黑着脸,一声怒吼:“滚!”这突如其来的一声,不单吓的薛灵均住了嘴,把昭若恤和所有士兵都吓了一大跳。柳霏霏气的呼吸都急促起来,怒道:“滚出军营,滚回回峰涧去当你的山大王。” 昭若恤先是一怔,随即想到薛灵均这个主意确实有些缺德。当一群很少见到女人的粗壮汉子,见到一群没有穿衣服的女人,自然是想都不会想就冲上去。当契丹人正在兴头上时,薛灵均带着出兵杀过去,契丹人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可是这么一来,那些女人就被糟蹋了。 若是遇到有淫 欲的男人为帅,薛灵均这么做不但不会受到处罚,甚至还会觉得他做的对。然而楚军主帅是柳霏霏,是个女人,她如何能忍受得了她的下属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柳霏霏本就不是一个典型的将帅,且不说他女子的身份,就算她是男人也会是儒将。在她看来,战争是残酷,会死人,却不能以战争为名肆意杀戮。看到敌军受伤,没有了威胁,她甚至都会让人去救治。就这样的人,她这么可能接受那么龌龊的计谋,于是她将薛灵均赶出来军营。 薛灵均还想说什么,柳霏霏狠狠的盯着他,眼神中满是愤怒。薛灵均知道柳霏霏是真的生气,说再多也无用,只有悻悻央央的走了。柳霏霏看着薛灵均离开,余怒未消,呼吸仍然很急促。 昭若恤叹道:“你真的愿意让他离开?”柳霏霏道:“军中不需要这么龌龊的人。”她嘴上这么说着,眼神却有些飘忽。昭若恤笑道:“其实你舍不得他吧?”柳霏霏看了眼昭若恤,苦笑道:“他其实有将帅之才,不用确实可惜。不过他做的这些事,让我真的受不了。上次让他护着吕焕成家眷出城,他居然一口气把一家杀光,这次又这样。这样的人,我真的不想用。” 昭若恤叹息一声,道:“可惜了。”柳霏霏听着昭若恤不舍得薛灵均的才能,这样的人将来定能独当一面,就这么走了自然可惜。柳霏霏平复了下心情,说道:“让他去水师吧。”昭若恤摇摇头,道:“你都镇不住,我还能镇得住?他可是为了你才放弃悠闲的日子来从军。” 柳霏霏脸上一红,嗔道:“你别乱说,他怎么可能是为了我从军,他是自己心中有一颗报国之心。”昭若恤笑道:“咦,我又没说什么,你怎么脸红了?”柳霏霏见他说笑,脸更红了,一跺脚道:“你再乱说我走了。” 昭若恤笑道:“好,我不说了。”随即正色道:“还是你留着吧。他是你的兵,只有你能镇得住。本来这次立了大功,应该奖赏,就不奖了,算是敲打一下。” 柳霏霏道:“只怕敲打也无用。上次征粤,以他的战功最不济也是正六品校尉。我为了敲打他,给了他一个八品校尉,你看他改了么?”昭若恤道:“这么说你是铁了心不要他?”柳霏霏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东征吴国 - 幻柳 - 豆咪 征粤之功,薛灵均至少可以排在前三。此次带回八千匹马,可以组建一支强悍的骑兵,这比征粤时的功劳更大。按理说至少可以封五品将军,都指挥使。可就是因为他做错了事,现在只是个八品校尉、什长。其实柳霏霏确实舍不得,用着顺手的人不多,还是一个有将才的人。可是柳霏霏也不知道能不能镇得住他,现在胡作非为有自己可以挡着,若是将来胡作非为惹怒了帝王,那是要掉脑袋。 昭若恤突然道:“楚军最不守规矩的人,应该是你吧!”柳霏霏一怔,奇怪的望着昭若恤,好像在问你说的什么意思。昭若恤一笑,道:“你若是守规矩,你会深入敌国千里,擒拿敌国皇帝?你若是守规矩,你会在夏帝寿辰,让你跳舞、比武时丝毫不给他颜面?你若是守规矩,你会在毫无救援的情况下硬带着容妃逃离?他不过是在学你罢了。” 柳霏霏一声苦笑,道:“银铃,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说服我让他留下。行吧,你都说到这个份上,我还能不给你留颜面?他若是再犯,真的不再留。”昭若恤嘴角一撇,道:“你还不是想留下他,说这么多只是为自己找个台阶。”柳霏霏一笑,没有说话。 汗血宝马是稀罕物,就算是以前强盛的大夏国,都没有多少,总共不超过两百匹,只有皇族或是皇帝赏赐的人才能使用。而富如吴国、越国,也只有几匹,还是高价从夏国买的。如今楚国一下子有了一千,昭若恤高兴坏了。不过这些马要作为战马,不能成为有钱、有权人的身份象征。于是柳霏霏送给楚王二十匹、昭若恤五匹、衡王昭賨三匹、益阳王昭希惕两匹、桂阳王昭希悟两匹,他自己留一匹,剩余的都作为骑兵坐骑。 因为大战在即,现在没有时间组建骑兵,所以战马只能暂时养在军营。薛灵均没有离开军营,而是被关起来面壁思过。一个月内吴楚通了两次信,最终结果自然是牛头不对马嘴。这个结果楚人都猜到了,他们正是需要这样的结果,若是吴帝真的退兵,反而会很失望。 既然谈不拢,那就只有打。楚国也说的很清楚,既然你不退兵,我就从后面打。大军定于十月十五出发,在出发前半个月,柳霏霏找到薛灵均。 柳霏霏坐在中军大帐中,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薛灵均。薛灵均则站着,低下头手足无措,就如做错事的孩子正在被长辈教训。过来许久,柳霏霏把头向旁边椅子上一偏,示意他坐下。薛灵均搓着手过去,缓缓坐下。 又过了许久,柳霏霏开口问道:“以后还犯么?”薛灵均头摇的像个拨浪鼓,道:“不敢!”柳霏霏叹息道:“你两次功劳,升任都指挥使都没问题,却被你自己弄没了,自己想想有多划不来。你很懂马,原本我是想着你回来后,把骑兵交给你……” 她尚未说完,薛灵均猛地抬起头,满脸期待的看着她。柳霏霏“哼”了一声,道:“现在别想了。”薛灵均“哦”了一声,又低下头,满是失望之情。 柳霏霏继续道:“你说你做的都是什么事,哪里像个军人,完全还是一派土匪做法。依着我的性子,真不想要你。不过殿下怜你之才,想要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想要?”薛灵均抬起头,灿灿的笑道:“要,只要不赶我出军营,要我做什么都行。” 柳霏霏白了他一眼,说道:“我们准备了四五年,终于要动手。吴国士兵战力很强,不过都是强在北方水师。南方士兵常年疏于战阵,战力低下,根本不足为惧。我给你五千人,绕道粤国,会合粤国的两万士兵,北上进攻吴地,你可愿意?” 薛灵均立刻站起身,道:“属下一定不负重望。”柳霏霏“哼”了一声,道:“你别又做出什么过分的事让我失望就行。你现在只是什长,若直接让你领兵,怕是有人不服。我会让薛志骞作为南路军主帅,你为他的亲兵队长。此人打仗能力一般,好在为人圆滑,下面的人都服他。我给他说好了,平时你听他的,打仗的事他听你的。粤国虽然有两万人归你们统帅,不过他们并不可信,且战斗力低下,只要不拖后腿就行。虽然你们人少,我相信你能完成任务。”薛灵均道:“将军放心,我必然会用最短的时间扫平南边,然后北上与你们合围江州。” 柳霏霏欣然一笑,说道:“不错,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我的计划,我就不多说。你准备一下,明日就带着队伍出发。” 在当初做战争推演时,柳霏霏曾说自己带兵四万,其中武胜军两万,武平军两万,再带飞棹军五百,算是做自己的亲兵。当时昭若恤并不同意,因为武平军是益阳王的兵,根本控制不了。不说战场上可能不听从指挥,甚至还可能刺杀柳霏霏。然而柳霏霏只是说了句:“他们还杀不了我!” 不管昭若恤如何反对、劝说,柳霏霏执意如此,昭若恤只有妥协。他还是很担心,说是四万人,两万武平军可能不听从指挥,实际只有两万人。所以昭若恤让柳霏霏多带些人,柳霏霏又说了句:“两万人就够了!” 昭若恤根本拿柳霏霏没办法,毕竟她才是主帅,自己虽说贵为殿下,却不能直接改变她的决定。益阳王听说柳霏霏要带走他两万人,倒也没有拒绝,估计是想着正好利用这个机会除掉柳霏霏,于是他安排了最信任的人。不过柳霏霏直接向楚王点名要哪些武平军的将军,益阳王已经答应了出兵,又不能直接违背圣旨,只能私下安排低级军官,准备刺杀。 楚王以柳霏霏为征吴大元帅,率领四万人走中路,经袁州向东;武安军副节度使、水师提督龚进彦为副元帅,昭若恤为监军出北路,经岳州顺长江而下攻取鄂州。武安军节度使是楚王昭希惶,下置两个副节度使,龚进彦便是之一。起初水师只有一万人,归于武安军节制。后来昭若恤扩建水师,又调了两万人过去,依然受武安军节制。此次东征带领三万水师和三万武胜军。以都指挥使薛志骞率两千五百飞棹军和两千五百天雄军,总计五千人为南路军元帅,经兴平府北上。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兵分两路 - 幻柳 - 豆咪 大军定于十月十五出征,薛志骞已经带着五千人到了兴平府,与粤军的两万五千人会合,将会在十月十五这天同时开拔。到了这天,楚王亲自到南门外给大军壮行,朝中从四品以上的官员也全部到场。谁都知道,这次出兵名义上是救越、实则是灭吴。一旦吴灭,天下能与楚抗衡的国家就很少,楚国争霸天下的梦想就能实现,所以整个楚国自上而下,都非常在乎。 此次楚国调集士兵十万零五千,加上粤军二万五千人,总计十三万,对外宣称三十万。这算是楚国建国以来,最大的一次战争,不论对外还是对内,所以附近老百姓也一早就过来看热闹。 还在五年之前,楚国还是天下各国中非常弱的一个,也仅比一些占山为王、或是大山深处的部落要强一些。而这几年楚国休养生息、发展农桑、修渠屯田、加强贸易,已经使国家逐渐强大。楚国本该是江南最富有的地方,有大量农田可以开垦,却因朝廷和地方官吏不作为,致使大量农田被废。近几年朝廷发文,要求全国各地官吏帮助农民开垦土地,让每个人都有地种。 老百姓要求的很简单,只要有口饭吃就行。所以在这项政令颁布之后,老百姓有地种了,有了粮食,人心也就安稳下来。军中的士兵也一样,当初当兵不过是为了有口饭吃,因为当兵就有饭吃。这也是为何当初征兵之时,能很快征到十万人的原因。楚国本是只有两三百万人口的国家,要在短时间内征得十万兵谈何容易。 这些士兵刚开始是为了口粮而来,到后来发现不但有饭吃,还有钱拿,日子过的还不错,于是心态就开始有了变化。俗话说酒饱思淫 欲,人在心理上的满足之后,就开始有了更多的想法。就如现在这些士兵,他们有了饭吃、有了钱花,就希望得到更多的东西。可是他们只是当兵的,更多的东西从何而来?于是战争来了,只有通过战功,当上军官,才能过的更好。 本来昭若恤还有些担心,毕竟打着救越国的旗号,却去灭人家的国,自己的士兵会不会反感。不过当他在军营中走了几圈后,他发现这种担心有些多余,这些士兵打仗的情绪比他还高涨的多。 楚王站在高台上,向下边的将士敬了一碗酒,说了些勉励的话。这些士兵进入军营的第一天,柳霏霏告诉他们的第一句话,就是忠君爱国。人可以什么都没有,却必须要有一颗忠君爱国之心。这些话每天都会有人告诉士兵,时间一久,这就成了每个士兵都觉得理所应当的事。于是当这些从未见过楚王的士兵出现在他们面前,还向他们敬酒,与他们说话,这些士兵一个个都激动的热泪盈眶。当然,除了武平军过来的两万人之外,因为他们被要求的是忠于益阳王,至于其他的,都不用在乎。 楚王向昭若恤、柳霏霏等几位将军嘱咐了几句后,便起身回宫。昭若恤待楚王走后,向柳霏霏一笑,说道:“江州见!”柳霏霏也是一笑,道:“好。小心些!”昭若恤道:“你也是。不若我们比比,谁先到江州。” 柳霏霏沉吟了一下,道:“好!我觉得你先到的可能性要大一些。”昭若恤哈哈一笑,说道:“霏儿,这不是你心里的话吧。” 柳霏霏微微笑道:“我说的是真心话。当初我曾对张全约说过,若是楚国向吴国归还鄂州,他依然是武昌军节度使。若是吴国敢向他发难,我会领军助他。这话我是当着许多的人说的,肯定会传到杨瑾智耳朵里。杨瑾智不会信任张全约,定然会找人代替他,又担心我真的会帮他。所以不敢直接拿下张全约,只有在他身边安插许多眼线,在军中培植反对他的将领。武昌军经过重创,这些年恢复了一些,人数有五万。不过张全约无力管好他的属下,这些人早已离心离德,攻打起来非常容易。张全约打仗的本领差、理民的本领也差,保命的本领倒是很强。我早已在张全约身边安插了眼线,只要在他耳边一吹风,说不定就降了。” 昭若恤叹息道:“霏儿,你隐藏的真够深,在张全约身边安插眼线的事连我都没有提及过。”柳霏霏一笑,道:“给你说了,你会觉得鄂州打起来太简单,就不会去了。你是世子,不久之后会是太子,将来是皇帝,你的命比我重要,难打的地方该由我去。” 昭若恤心下感动,却脸色一沉,怒道:“霏儿,我的命固然重要,你的命也同样重要。从今以后不准再说谁的命比谁重要,我们曾经有过约定,要为万世开太平,所以都要好好把命保住。”柳霏霏笑道:“好,我答应你,天下没有平定之前,我不会死。”昭若恤瞪了柳霏霏一眼,道:“天下平定了你也不准死,反正我没死之前,你都不准死。” 杨沅夕站在柳霏霏身边,忍不住插嘴道:“行了,今日大军出征,你们这死不死的,太不吉利。”两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相视一笑。 宋燕玮原本是想跟着柳霏霏一起,柳霏霏死活不答应,让她必须留在长沙。以往每次出行柳霏霏带的都是纤纤,这次也不例外。本来纤纤也因为宋燕玮来了之后,觉得柳霏霏冷落她而不高兴,这时却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宋燕玮。宋燕玮心下明白柳霏霏是为她好,纤纤跟着柳霏霏这么久,好歹学了些功夫,在战场上出现意外,要自保还是没问题。宋燕玮却从未想过,随时都会有危险,不但自己可能会死,还会连累柳霏霏。她看着纤纤神气的模样,心下有些生气,瞪了她一眼,说道:“照顾好姐姐,若是他少了一根头发,我饶不了你。”纤纤嘻嘻一笑,道:“小姐放心,我肯定会比你照顾的好。”宋燕玮又瞪了纤纤一眼,没有说话,她知道纤纤说的对。 柳霏霏与父母、宋燕玮等人告别,上了马车,向东南出发。昭若恤则经水陆码头,登上战船,循湘水北上与水师会合。宋燕玮呆呆的站在,一直到队伍的影子全部离开自己的眼睛,才长长叹息一声,转身回城。 第一百三十四章 高估他们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令都指挥使刘艾康带领两千人为先锋,先行探路。刘艾康是当初禁军指挥,也曾跟着柳霏霏深入吴国腹地。回来之后,因功升任都指挥使。大军以每日五十里的速度行进,五日之后到了醴陵。醴陵再往前行二十里,就是吴楚边界,再往前十里是吴国在边境上修筑一座土城。 柳霏霏令大军在醴陵休息,派出斥候去打探情况。柳霏霏坐在中军大帐里,下边是随征的将领。左边是武胜军的梁敏、刘艾康、李衮等人;右边的是武平军的何永胜、雄止殇等人。柳霏霏见人都到齐,开口道:“此地离土城三十里,明日正午便可到,这是出师第一战,诸位将军以为该如何打?” 梁敏道:“元帅,土城是个小地方,驻军不过五百人,城高不过一丈,打起来很简单。末将请令,以五百人破城。”柳霏霏道:“梁将军要如何攻城?”梁敏一怔,道:“怎么攻?当然是用云梯爬墙。土城城门不高,云梯搭上后很快就能攻上去。”柳霏霏微微一笑,问道:“你预计伤亡多少?”梁敏道:“进攻这样的小城,伤亡不会太大,应该不会过百。”柳霏霏幽幽的道:“一百,也是楚人的命。”梁敏不知柳霏霏何意,一时不知如何搭话。 过了片刻,柳霏霏问道:“梁将军,若是让你守土城,你守得住么?”梁敏沉思片刻,摇摇头,道:“守不住。城中只有士兵,没有百姓,储存的粮草最多不过半月。若是武器足够,或许可以多撑几天。”柳霏霏又问道:“你明知守不住,会怎样迎敌?” 梁敏想了想,道:“土城其实无关重要,吴人建城的目的是为了方便打探我军消息,观察我军动向。若是我在明知守不住的情况下,不会可以固守。我会在敌军尚未站稳之前,偷袭一番。这样虽然不会对敌军造成大的伤亡,却能打击一下士气。”突然明白了柳霏霏的意思,恍然道:“元帅的意思是,吴军可能会来劫营?” 柳霏霏一笑,说道:“我四万大军到来,吴军自然知道土城守不住。他们也知道固守土城没有任何意义,只有守住袁州方能阻挡我大军。你说的没错,偷袭虽然不能对我军造成大的伤亡,却能打击士气。偷袭之后,他们会立刻撤出土城,然后逃回袁州。袁州有守军五千,就算不能挡住四万大军,也能拖上很长一段时间,为固守洪州争取时间。他们只有五百人,就算偷袭也成不了大事,今夜多安置些营哨就是。”梁敏道:“末将遵命!” 当天夜里相安无事,吴军没有偷袭,楚军睡了个安稳觉。第二日一早,楚军开拔,斥候回报,说土城守军连夜撤走,如今留下一座空城。柳霏霏与梁敏等人面面相觑,苦笑一声,叹道:“我还是太高估他们了。”梁敏道:“就是,好歹出来过两招,这般就跑了,算什么男人。” 大军越过边界,继续前行。又行了数日,在离袁州约五十里的地方停下。袁州依河而建,有四门,北门临袁水。袁州是楚国向东进入吴国的第一座城,因周围多是山区,城不是很大。不过因位置重要,所以吴军在此留有五千人驻守。袁州向东南一百多里是吉州,向东北两百多里是筠州,向正东四百多里是抚州。这四地分守四角,是抵御楚国东进的重要城池。 楚军停下安营扎寨,天色已然渐黑。此刻柳霏霏远离营寨,一个人站在河边,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在沙滩上不停的画着。只见她眉头微皱,时不时发出轻声叹息。此时已经是深秋,南方天气虽然没有北方冷,夜晚却还是有些发凉。许久之后,一阵秋风吹过,柳霏霏不禁打了个寒颤。 就在此时,身上一件棉袍披上,顿时觉得暖和一些。她转头向给她披上衣服的人嫣然一笑,那人捧起他的双手,用嘴吹了几口热气,责道:“天气冷了,也不知道多穿衣裳。” 柳霏霏身上暖和,心头更暖,笑道:“沅夕哥哥,我没那么娇气。”杨沅夕瞪了她一眼,道:“以前你娇气不娇气我不管,反正在我面前你就应该娇气。”柳霏霏点头道:“好。”杨沅夕一脸宠溺的看着柳霏霏,给她整理秀发。柳霏霏脸上一红,月光下映射出来的娇羞,看着更显美丽。杨沅夕看的呆了,忍不住就想亲吻一下。不过他还是忍住了,他害怕柳霏霏不高兴。 过了片刻,杨沅夕看着沙滩,问道:“霏儿,你这画的是什么?”柳霏霏道:“这是洪州城图,我在想大将军边镐会怎样布防,我们该怎样攻城。”杨沅夕咋舌道:“我们才到袁州,都还没有攻城,而且还有筠州、吉州、抚州没有打下,你就开始思考进攻洪州了。难怪你能做大元帅,我只能做大元帅的跟班。” 柳霏霏嫣然一笑,道:“做我的跟班,你不愿意?”杨沅夕忙道:“愿意愿意,只要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愿意。”柳霏霏脸上微微泛红,心下却很甜蜜。顿了一下,说道:“袁、吉、筠、抚四州相互成犄角之势,攻其一点则三处就救援。若要攻打洪州,必先攻下此四州。不过这四州不足为虑,数日间便可攻破,真正难打的是洪州。” 杨沅夕没打过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征南粤之时,他虽然同行,却只是作为军医,并未直接作战。而且那次战争基本没什么难度,完全就是楚军对粤军的直接碾压,所以体会不多。此次作战,楚军是为了灭吴国而来,必然会遭到吴军的疯狂反抗。而且吴军的战力比起粤军要强上很多,打起来比没那么容易。这也是如今柳霏霏为何忧心的原因。这方面杨沅夕帮不了,只能默默的陪在她身边,听她诉说。 柳霏霏继续说道:“吴国有两府五州,两府是江宁府和江都府。五州是扬州、庐州、鄂州、江州、洪州。此五州又下辖很多州或郡,之下是县。洪州紧靠鄱阳湖,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洪州城防坚固,易守难攻。虽说我相信我的士兵很优秀,对吴军时优势非常明显。不过攻城战就算士兵战力再强,也会有很大的伤亡,我不想我的士兵做无谓的牺牲。” 杨沅夕见柳霏霏眉头紧皱,知道她心下忧虑,不禁心下一疼,却又帮不了忙,暗骂自己没用。 第一百三十五章 想保护你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仿佛猜到了杨沅夕在想什么,嘴角一笑,宽慰道:“沅夕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洪州确实难攻打,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洪州有七门,北门紧靠河边,我们没有水军,不能打北门。南门外是一片平地,易于攻打,只能从南门打开缺口。洪州城有守军三万,我们有四万,还是算占优。我们可以四万人同时攻打,他们却不能三万人同时守城,城门上也站不下那么多人。只是这次出来,因为山路难行,所以没有带攻城锤、抛石机这些攻城器具。我想着若是现在有人能在洪州城外几十里的山里制造二十辆抛石机,应该能赶得上。”说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杨沅夕。 杨沅夕从柳霏霏眼神中看懂了她的意思,急忙摇头道:“我不去,我要陪着你。”柳霏霏没有说话,只是轻咬着嘴唇,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杨沅夕,眼神中充满了恳求。杨沅夕后退了一步,道:“我……”话还未说出口便停了下来,因为柳霏霏又向他眨了眨眼。 杨沅夕觉得自己脑袋快要炸了,他哪里想到柳霏霏居然这么会撒娇,一个字都没有说,却让他完全拒绝不了。杨沅夕深呼吸,叹道:“行,我去!”他害怕柳霏霏再这样撒娇下去,他脑袋真的会爆炸。 柳霏霏嘻嘻一笑,道:“我给你三百人,五十人是工匠,他们知道该怎么做。洪州西北四十里左右就有座大山,在山面制作不太会引起注意,你们今晚就出发。” 杨沅夕沉默了片刻,说道:“霏儿,其实你早就计划好了,对不对?你是想让我远离战场。”柳霏霏没有抬头看杨沅夕,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我不能让你有事。”杨沅夕苦笑一声,道:“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你害怕我受伤、战死。可是我是男人,男人不该由女人保护。其实我可以继续做太医,以后名气大了,说不定也能青史留名。而且做太医不用直接面对战争,可以安安稳稳的生活,你也不会看不起我。然而我放弃了安稳的生活,你知道为什么?” 柳霏霏低下头,低声道:“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保护你在乎的人。”杨沅夕叹息道:“是啊,我想保护我在乎的人。芷汐我没能保护得了,我必须要保护好你。我知道我再怎么练,武功也不可能比你高,我只希望在你遇到危险时我能抵上一阵,为你争取脱离危险的时间。”柳霏霏握着杨沅夕的手,柔声道:“沅夕哥哥,你已经将我保护的很好了,若是没有你,我已经死了。你不在战场上,一样能保护我,而且保护的会更好。” 杨沅夕摇头道:“还不够,我要能做到时时刻刻保护你。你是军中主帅,我听你将令,我会很快将抛石机造好。不过希望以后,不要再把我支开。”柳霏霏将双手从柳霏霏手臂下绕到背后,紧紧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以后若有危险,我一样会将你支开。你不想让我受到伤害,我也同样不想让你受到伤害。若是你死了,我岂会独活。在你死与我死之间做选择,我会选择我!” 杨沅夕心下一颤,心想:“是啊,我死了她不会独活,她死了我又岂会独活!她武功比我高,身边保护他的人那么多,相较起来我比她危险的多。我保护好了自己,才是真正的保护了他吧。”想到这里,紧抱着柳霏霏,也在她耳畔说道:“霏儿,谢谢你。” 天气秋凉,夜晚冷风吹过,有种刺骨的感觉。然而两个心里暖的年轻人相拥在一起,就算天气再冷,他们也不会感觉到冷。过了良久,两人才松开,柳霏霏脸上有些泛红。杨沅夕笑道:“霏儿,你害羞的样子真好看。” 柳霏霏一掌拍在杨沅夕肩上,嗔道:“原本以为你木讷憨厚,何时变得油嘴滑舌起来。”杨沅夕双手一摊,一副无辜的表情,道:“我说的是真心话,你本来就好看,比天上的仙女还好看。”柳霏霏歪头看着杨沅夕,道:“这么说,你见过天上的仙女?”杨思涵摇摇头,道:“没有。不过看到你就知道了,仙女肯定没有你好看。”柳霏霏双手抱着杨沅夕一只手臂,将头靠在他肩上,说道:“我知道你说的是真心话,你这么说我也很开心。不过我还是喜欢你呆呆的样子,看上去很可爱。” 杨沅夕点头道:“我懂了,我努力的想要改变,变着法儿说些让你高兴的话,殊不知这样已经不是最初的我。其实我不用做任何改变,因为你并不需要我来迎合你喜欢的事,只要我做真实的自己,不管怎样你都会喜欢。” 柳霏霏微笑道:“正是,你何时见我为你改变?”杨沅夕道:“两个人在一起不需要为谁改变,坚持本心,才是最初喜欢的彼此。霏儿,若是以后天下安定,我觉得你可以去学堂教书。”柳霏霏抬起头,好奇的看着杨沅夕,道:“为何?”杨沅夕道:“因为会在不经意说出一些引导人的话,让人自己理解,而不是直接纠正别人的错误。”柳霏霏笑道:“若是遇到能理解的人当然没问题,若是遇到自己不能理解的人,再怎么引导都没用。” 夜色已深,两人觉得有些凉,便慢慢往回走。杨沅夕突然问道:“霏儿,这次我若是把任务完成的很好,你奖励我什么?”柳霏霏想了想,说道:“你要做好了,我可以升你为都头。”杨沅夕摇头道:“我不喜欢。”柳霏霏脸上一红,转头四周看了看,发现没有人,突然在杨沅夕脸上亲了一下,问道:“这个喜欢不喜欢?” 杨沅夕受宠若惊,一双手捂着脸,连连道:“喜欢喜欢。”柳霏霏又低声道:“你若完成好了,还有一边。”声音小的几不可闻,杨沅夕却听的清清楚楚,那意思就是任务完成后就亲另一边。杨沅夕开心的手舞足蹈。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为何相信?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的中路军由两万武胜军、两万武平军和五百飞棹军组成。飞棹军和武胜军都是她一手组建和训练的,跟着她没什么。可是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何要带着两万武平军,就连武平军的将士都不理解。所有人都知道,武平军是益阳王的军队,一直都不听从朝廷调配,还要从朝廷拿军饷。所有人都知道柳霏霏此举肯定有目的,到底是什么目的却又不清楚,每个人都在猜测。 楚军在离袁州五十里的地方停下来,以他们的行军速度,次日下午就可以抵达袁州城下。然而次日一早,军营中的将士们发现,营中士兵少了许多。 柳霏霏并未下令大军开拔,而是在营中训练,她自己则在营中转悠。训练的只有武胜军将士,因为柳霏霏不确定是否能使唤动武平军将士,所以干脆就不动。不知道武平军是否没有清早训练的习惯,当他们看到武胜军将士训练时,都很好奇的围在一旁观看。武胜军将士训练完后,在河边洗了澡,然后才吃早饭。 何永胜是武平军的副厢主,年龄约五十岁左右。他也看到了武胜军的训练,却并不是看热闹,边看边皱眉。待士兵离开后,他还在原地站着,若有所思。柳霏霏看到了他,走过去与他见礼。何永胜连忙还礼,他虽是益阳王的人,不过军中的规矩就是规矩,元帅哪里能向部下行礼? 柳霏霏并不在乎这些,微微一笑,问道:“将军以为如何?”何永胜不明白,道:“元帅指的什么?”柳霏霏道:“我的士兵与将军的士兵,对比如何?”何永胜思索了片刻,说道:“差之远矣!”他并没有说谁比谁差,柳霏霏也不问。 两人慢慢的走着。柳霏霏道:“将军也在疑惑,为何我会选择你随征?”何永胜没有回答,也就说明他确实疑惑,而且很想知道答案。柳霏霏没有回答,却说着别的事:“今日营中除了将军的两万人,就只剩下我的五千人,将军是否也疑惑我的人去了哪里?” 何永胜不知道其他人去了哪里,当然也想知道去了哪里,却没有说话,只是“唔”了一声。柳霏霏是元帅,他是部下,这样对元帅是很没礼貌的事,不过柳霏霏也不在意,继续道:“袁、吉、筠、抚四州相互依托,要想拔出这四颗钉子,就要同时拔。所以我让梁敏将军带着一万人南下进攻吉州,一旦攻破吉州立刻向东进攻抚州。又让刘艾康将军带着五千人进攻筠州,留下来的攻袁州。一旦四州平定,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北上进攻洪州。昨夜他们已经连夜离开,此刻应该在四五十里之外。” 何永胜用好奇的眼神看着柳霏霏,问道:“你这么确定他们能攻打的下?吉州只有三千守军,攻下应该不难。可是筠州守军五千,而且离洪州很近,吴军随时可以支援。到时候两面夹击,刘将军就难了。” 柳霏霏一笑,道:“我的人,我相信他的能力。你信不信刘艾康最喜欢的就是洪州守军支援筠州?”何永胜一怔,随即明白,刘艾康是想围着筠州,却半路打支援的吴军。柳霏霏道:“若说攻城,我们没有重型器械,可能会吃亏。若说在平地决战,武胜军一人能打吴军五人,你信不信?”何永胜没有犹豫,直接点头道:“我信!”说完之后又是一怔,心想为何我会相信?他说不清楚,莫名其妙的就信了。 柳霏霏道:“午饭后队伍开拔,明日攻打袁州。何将军,明日攻城我不会动用武平军的将士,只会用我武胜军的人。所以,那时候杀我是最好的时机。” 何永胜又是一怔,呆呆的看着柳霏霏。他有些不明白,他看不清楚眼前这个姑娘。她长的那么漂亮,眼睛那么清澈,把她放在人群中完全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傻姑娘。然而就是这个姑娘,在这短短的几句交谈中,让何永胜感觉她有些不真实。她既然明知道益阳王想尽办法要杀她,为何还要主动要武平军的人过来?她既然知道武平军接到的指令是要杀她,为何还要将身边的大队人马调走?还要在有可能成为自己的敌人面前,告诉他什么时候是杀自己的最佳时机! 何永胜看着柳霏霏,柳霏霏也面带笑容看着他。何永胜看着柳霏霏笑的还是那么美,眼睛还是那么干净,让他觉得这姑娘是不是真的傻,不禁有些心疼。 柳霏霏道:“何将军,去准备吧。”她没说准备什么,在何永胜心里,觉得柳霏霏这句话是让他准备如何杀她。何永胜身子不由得一颤,有些发寒。柳霏霏没再理他,向中军大帐走去。走出几丈远,听的何永胜大声问道:“元帅,为何要告诉我?”柳霏霏双手背在背后,转过身,微笑道:“我们都是楚人、楚兵!”说完转过身,蹦蹦跳跳的走了,那样子就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当天下午,楚军到了离袁州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他们并不惧怕吴军偷袭,甚至还非常期待,平地的战斗总比攻城要轻松的多,即使是在晚上。然而柳霏霏再一次失望,吴军完全没有勇气和他们正面交战,哪怕是偷袭也不敢,只能龟缩在城里。 袁州城不大,城墙也不算太高。本来这里人烟稀少,耕地也不多,很少有难民会逃难至此,所以人口一直就很少。而且交通不便,也很少有商人愿意来此处经商,主要是没有什么可买。袁州被吴军视为防御楚国的第一道屏障,加派了许多人驻守,不过这也是上一次吴楚交战失败之后才逐渐增加的。 在上次战争之前,吴国根本就没有把楚国看在眼里,在他们看来楚国就是一只待宰的羊,还是只绵羊。在那之前,袁州只有两千守军,而且没有边境上的土城。战败之后,眼看着楚国国力快速提升,吴国开始害怕楚国会报复,于是向袁州增派了三千士兵,又在边境筑建了土城。袁州刺史、别驾等官员想要加固城墙,朝廷给不了钱,地方又没钱,只有一直拖着。 他们被楚军击败过,虽不至于害怕,却不像以前那么轻视。当知道楚军攻打时,第一反应就是城门紧闭固守。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个时辰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看着那一丈多高的城墙,还有些松垮,对何永胜道:“何将军,你觉得多久能攻下?”何永胜摇摇头,道:“不知道。”眼神里有些落寞。他已经五十多,曾经年少时,他与吴军交战过。那时他只是个什长,将军带着他和他的同袍两千多人,与吴军一千人交战。结果惨败,两千多人只剩下三百多,他那一都只剩下七人。何永胜被吴军打怕了,之后多年两国也有战争,互有胜败,总体来说楚国是败多胜少。不过那一战给何永胜留下的阴影太深,使得他至今对吴军都还害怕。所以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小姑娘哪里来的自信,面对那么强盛的对手,居然一点都不害怕。 柳霏霏看了何永胜一眼,说道:“不若我们赌一把,我觉得一个时辰就够了。”何永胜猛地抬起头,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柳霏霏,喃喃的道:“怎么可能?城里可有五千守军,不说你只有五千人,就是你有五万人,也不可能一个时辰打下来。”柳霏霏微微一笑,道:“我说一个时辰,就是一个时辰。我若输了给你一万两银子,你若输了请我这些兄弟喝酒。”何永胜神情木然的点点头,没说话。 楚军分为两队,一队两千人攻西门,一队三千人攻南门,柳霏霏和何永胜等人在南门,武平军两万人都在柳霏霏和何永胜身后。柳霏霏一声令下,士兵开始进攻。楚兵前面三排持盾,防止被吴军箭羽射伤。每排三十人,第三排每三个人中有一人扛着云梯的一端。云梯的另一端则在第二阵第一排士兵的手中,依然是三人中一人扛云梯,另外两人持盾保护。后面两排士兵每人持盾,一旦前排扛云梯的士兵被射杀,则立即有人顶上去。 紧跟着后面的三排弓箭手,在吴军射箭攻击的同时,他们也向吴军射箭,干扰吴军射箭的速度、准头等。弓箭手后面,是手持陌刀,随时准备冲城的士兵。 吴军一见楚军攻城,守城将军立即下令射箭。楚国阵型进的很慢,他们需要慢速才能配合,太快了队形很乱,就会死很多人。吴军的箭射在盾牌上,让盾牌手感到压力。若没有那块盾牌,箭矢有可能射在楚军的头上、心脏等,人会立刻死亡。射在盾牌上的每一声响,就像是死亡在召唤,盾牌手心里都会紧一下。不过此刻他们没有退路,这些阵型他们已经演练了千百遍,知道该怎么走才能最大限度的减少伤亡。 楚军持的是大盾牌,一人多高,可以将整个人的身体遮挡,所以吴军的箭对他们损伤不大。不过损伤不大并不代表没有损伤,箭矢还是会通过小的缝隙射中士兵。有个士兵肩臂中箭,他本想直接拔出,但是双手需要持盾,一旦伸手拔箭,阵型就会乱,只得放弃。不过箭羽太长,一半在盾牌内、一半在盾牌外,只要走一步,自己的盾牌就会和旁边的盾牌一起碰到箭羽,手臂上就传来一股钻心的痛。他眉头一皱,跨上一大步,一手执盾,一只膝盖顶着盾,另一只手快速将箭拔出。 他动作很快,在没有打乱阵型之前将箭拔出,然后立刻跟着阵型前进。伤口很快就没那么痛,却在往外冒血。拔箭可以很快,却不能在前行中包扎伤口,只能任由血往外冒。同伴看着心疼,但是没法帮他,一旦停下帮他,会有更多的人受伤、甚至死亡。 城下的楚兵正在逼近,城上的士兵也在煎熬。楚国的弓箭手不停的向城上射箭,当然也很难射中,因为有城墙挡着。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被挡住,一个士兵正拉满弓向城下射箭时,城下一支箭矢射到,不偏不倚,正从他咽喉刺入。他后退几步,双手压着咽喉,想要把箭拔出来。 他知道不能拔,一拔人就死了。然而不管拔不拔,都是要死的。他只觉得呼吸越来越难,眼睛越来越模糊。他希望有人来帮帮他,他看到有人过来,只是那人也无能为力,只能对他大喊。他不清楚那人喊的什么,只是觉得声音越来越小,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什么都看不见。 很快,楚军到了城下两丈左右的地方,盾牌手立刻向两侧散开,剩下扛云梯的士兵。两头扛梯的人迅速向前冲,然后前头的士兵调转身体,高高举着云梯,尾端已经有数名盾牌手上去帮着将云梯举起,搭在城墙上。 云梯搭好,后阵的盾牌手抛下盾,手执陌刀爬上云梯,准备登城。此时城上不只有羽箭,还有大石块。这些大石块砸下来,没有盾牌的人直接砸死,就算有盾牌,劲小了的也撑不住石头的砸压,不死也得受伤。城上有人将云梯推开,还在云梯上的人向后倒,砸在后面人的身上,也是非死即伤。 云梯放上去之后,要推倒其实并不容易。十根云梯全部放上,推倒的不过三根。第一排士兵爬上墙,手执陌刀疯狂砍杀。这些士兵经过几年训练,战力已经非常强悍,唯一少的就是实战。在战场上杀人,不会给你多想的时间,杀了一人之后,必须要再杀第二人、第三人……只要稍微停下来,就有可能被敌人杀死。这些在训练中每天都会提到,到了战场之后需要按训练的来做。 不过训练终归是训练,没有真正杀过人是不能理解杀人的感觉。一个士兵登上城楼,一刀将眼前的吴军砍成两片,血直接溅到了他脸上。就在这一刻,他稍微停顿,脑袋中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就是这一刻,一个吴军的将领向他砍过来,他没来得及反应脑袋就已经被砍下,飞到城墙外。 都说战争很残酷,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知道战争到底有多残酷。登上城门的楚兵越来越多,吴军有些坚持不住。这些吴兵长期疏于战阵,平素训练多是走走过场,真的打起仗来战力非常低下。很快楚军登上城墙的已经有两三百人,将原本吴军挤压到城楼以下。楚军还在不停的登城,吴军基本已经崩溃,他们不明白楚军为何如此勇猛。难道就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非要打的你死我活? 吴军已经退了,他们向州衙门、将军府退去。楚兵下了城楼,将城门打开,城外的楚王一下子全部冲进去,见着拿刀的就砍。 城外何永胜和他的武平军将士看的目瞪口呆,这才刚过了半个多时辰,楚兵就攻破了城墙。这在他们看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楚国对吴国的战争,从来都是败多胜少,甚至可以说败多无胜,因为吴国就算不胜的战争也没有败,只是打平而已。 就在楚兵攻城时,柳霏霏身边只有一百多人,这是飞棹军的士兵。有三百飞棹军士兵被杨沅夕带走,包括他们的将军李衮。另外还有几十人在西门督战。此时若是何永胜要杀柳霏霏,确实是最好的时机。两万人杀一百多人,就算是万人敌也活不了。 何永胜身边有个副将看准了时机,准备提醒他,只说了句“将军……”何永胜一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此刻的何永胜脑中只想着昨日柳霏霏说的那句话:“我们都是楚人、楚兵!” 这一切都被柳霏霏看在眼里,她眼睛虽然一直盯着战场,心思却在何永胜身上。她在赌,赌何永胜不会动手。她心想着何永胜可能不会动手,但是毕竟她也不是很确定,所以只有赌。当他看到何永胜摆手时,她知道自己赌对了,何永胜可用! 楚兵已经进城,武平军却未动。柳霏霏淡淡的对何永胜道:“将军,报仇的时候到了!”何永胜一怔,他没明白柳霏霏的意思,报什么仇?思索片刻,他才意识到,当年被吴军打的那么惨,现在是该为同袍报仇。何永胜抬头看了眼柳霏霏,眼神中有感激,说道:“末将遵令!”这是他第一次对柳霏霏自称“末将”。 何永胜对手下将领发号施令:“进城!”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等等,进城之后不许扰民,凡有抢掠者,杀无赦!”说完转头看了看柳霏霏,柳霏霏向他微微一笑,对他表示认可。 楚军很快将吴军围在州衙和将军府。袁州刺史让人送信给柳霏霏,表示愿意投降。柳霏霏接受投降,令吴军将武器全部放下,扒了他们衣服,让他们出城。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是楚人 - 幻柳 - 豆咪 州衙内,袁州刺史和别驾等人跪着迎接柳霏霏。柳霏霏连忙上前扶起,并让他们坐回州衙大堂。柳霏霏道:“无论袁州属吴还是属楚,都需要人理政。大人在袁州多年,对袁州的情况了如指掌,还请大人继续主政袁州,为百姓谋福利。” 袁州刺史将户籍、账簿、地方志等交于柳霏霏,却推辞了继续任职。此刻正好下属押驻守袁州的将军,柳霏霏眉头一皱,说了声:“砍了罢。”士兵拔出刀当场就把将军的头砍下,鲜血直喷了一丈来高。 袁州刺史吓得脸色惨白,差点晕倒。柳霏霏道:“大人无需害怕。此人当初攻入楚国,害了我楚国不少百姓,死有余辜。大人是文官,未曾伤过楚国,本帅也不会害你。自此之后,袁州就是楚国的城池,袁州的百姓就是楚国的子民。袁州的百姓还行要大人,还请大人继续留任。” 袁州刺史看了看刚被砍头的将军,知道不答应是不行了。此刻柳霏霏还在好好劝说,若是把她惹急了,说不定也就一刀砍了,只得同意。柳霏霏俯身下拜,道:“本帅替袁州百姓谢过大人。”袁州刺史,大惊,连忙跪下还礼。 一个士兵来报,说武平军有几个士兵抢夺百姓财物。柳霏霏看向何永胜,何永胜从那眼神中看到了杀气,不由得心下一寒,对副将说道:“去把几人带来。” 过了不久,副将带着五个人回来。看军服,其中一个是指挥,余下四个应该是他手下的兵。几人不知道将军叫他来做什么,见到何永胜还笑脸嘻嘻,那指挥居然还拿着抢来的饰品炫耀。 何永胜心下愤怒,脸色一黑,喝道:“跪下!”那指挥还想说话,何永胜副将给他使了个眼色,他才极不情愿的跪下。何永胜道:“入城之前我说过什么?”那指挥道:“不准扰民,不准抢夺财物。”何永胜道:“既然知道,为何明知故犯?”那指挥不耐烦的道:“将军,我们当兵的不就为了这些么?我们手里有刀,就该我们说了算,抢点钱怎么了?” 何永胜叹息道:“你当兵就是为了抢钱?”那指挥冷哼一声,道:“难道你不是!”何永胜笑道:“我不是。我当兵是为了保家卫国。”那指挥嗤之以鼻,道:“说的好听,也没见你保了谁。”何永胜淡淡的道:“以前没有,今日有了。”那指挥眉头一皱,道:“什么意思?”何永胜道:“元帅方才说过,袁州已经是楚国的城池,袁州百姓就是楚国的子民。你抢夺了谁的财物,我就保护谁。最后劝你一句,下辈子做个好人。”那指挥知道何永胜动了杀心,忙道:“将军,我错了,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何永胜一刀把头砍掉。 四个小兵吓得浑身发抖。何永胜把刀交给副将,道:“都砍了吧。”副将大惊,道:“将军,这些都是武平军的士兵。”何永胜道:“我知道,所以更该杀。”副将皱眉道:“将军,你莫要忘了我们的身份。”何永胜微微一笑,道:“不用你提醒,我知道。我是楚人、是楚兵,你也是楚人、楚兵。楚国的士兵居然敢欺凌楚国子民,该杀!”副将一声叹息,将四个小兵杀了。何永胜道:“将首级传遍军营,若有再犯者,杀无赦。” 短短的时间,楚军就在州衙内杀了六人,有吴兵、有楚兵,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害过百姓。袁州刺史此时吓得全身发颤,只有靠在桌子上才勉强站稳。不过从这件事情上可以看出,至少楚军是真的心向百姓。 柳霏霏看着几具尸体,叹道:“你要想想该如何向益阳王交代。”何永胜道:“我是楚国的兵,不需要向他交代。”柳霏霏笑道:“也对。方才的赌约还算不算?”何永胜昂首道:“算,愿赌服输!”柳霏霏道:“记账吧。此刻不能饮酒,待回到长沙,让我的士兵不醉不归。”何永胜道:“没问题!” 柳霏霏令人将州衙打理干净,向刺史、别驾、长史等地方官吏告辞,留下两百人守城,剩余的士兵全部撤出城外。楚军入城后对城中百姓秋毫无犯,甚至大部分百姓都不知道到底谁打赢了。当他们得知楚军胜利,进城后却并不扰民,使他们对楚军有了好感。 何永胜跟在柳霏霏身后,有很多问题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柳霏霏感觉到他有疑问,说道:“你想知道我为何这般轻松的就攻破了袁州城?” 何永胜确实想知道。他从军多年,只与吴军打过一次仗,也就是那一次,让他这么多年对吴军一直很恐惧,只要一想起来,就忍不住颤抖。一战之后,自己那一都的人只剩下七人,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两人,剩下五人都因伤势过重,没有救回来。他在残酷的战争中活了下来,于是他升了官,带着新入伍的士兵继续征战,却再未遇到吴军。所以在他心中,吴军就是恶魔,根本战胜不了。 何永胜一直跟随益阳王,这么多年都在朗州驻守,很少经历过大战。不过他本来武功高强,而且训练的士兵战力还是很强,深得益阳王信任。他完全没有想到,柳霏霏会选他征吴。一开始他很害怕,一方面因为对吴军的恐惧,另一方面是益阳王和楚王本就是不和睦。他害怕楚王会趁着这次征战的机会,清除他们这些人。他并不想来,然而益阳王告诉他,这也是杀柳霏霏最好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于是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跟随柳霏霏出征。 起初何永胜还想着柳霏霏会对他和武平军将士动手,也想着何时对柳霏霏动手。不过近几日的相处,他发现柳霏霏并没有害他之心,尤其那句“我们都是楚人、楚兵”让他感触很深。若说这是柳霏霏故意让他放松,那么攻城前后的表现,让他觉得柳霏霏是个真正的将帅。 第一百三十九章 从容自信 - 幻柳 - 豆咪 从分兵攻城的决定,到攻城时表现的镇定自若,远远超过一般将领,也让他开始佩服柳霏霏。不过他确实有很多不解,听柳霏霏说起,正好将心中的疑问说出,道:“末将确实有些疑惑,还请元帅解答。”柳霏霏道:“你说!” 何永胜深吸口气,问道:“兵法上说,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以孙武子的说法,要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才能主动进攻。若是你用四万人攻城,末将并不惊奇。可是你在临敌之前却将兵力分散,只用五千人攻城,却是为何?就算你的士兵战力很强,可是攻城本就是劣势,人数相当的情况下没有谁会主动攻城。” 柳霏霏道:“你说错了,人数相当时也有人会攻城。”何永胜奇道:“谁?”柳霏霏嘻嘻一笑,道:“我!”何永胜一怔,不置可否。柳霏霏一笑,反问道:“将军对吴国了解多少?对吴兵了解多少?”何永胜摇摇头,他对吴国和吴军了解不多。 柳霏霏道:“吴国皇帝姓杨,祖上本是前朝将军,奉命镇守扬州。后来天下大乱,吴地盗贼肆虐,中原建立夏朝,杨家便想在吴地建国称帝。不过前后用了四五十年,才扫平吴地的各地武装,建立吴国。也正是因为这四五十年的长期战乱,使得吴国成为夏之外战力最强的国家。吴地多河流湖泊,所以水军战力比步兵战力更强。他们最精锐的军队在北方,曾长期和夏在淮河一带对峙。而南方各地虽说战乱频繁,都是一些小的争端,没有大规模的战争,这也就形成了南弱北强的局面。当年你与吴军那一战,是吴军战力最为鼎盛之时。” 何永胜一直以那一战为耻,听柳霏霏提及,不由得脸上一红,显得很尴尬。 柳霏霏微微一笑,道:“你也无需在意,那时吴楚差距本来就很大,你们又是新兵,打不赢很正常。吴国北方长期与夏打仗,粮草都运到了北边,无暇顾及南边,于是南边大的战事就越来越少。时间一久,南边士兵的战力就越来越差。夏吴两国打的时间久了,国力支撑不起,慢慢的就停下来,各自休养生息。后来杨瑾智即位,心想着国力强盛,是该统一天下了。于是登基没几年,就向我们楚国不宣而战。他以为楚国不堪一击,想着平定楚国之后又南下灭粤,统一南方后再挥师北上。可是他没想到不但没灭楚,自己还损失了很多。” 柳霏霏深吸一口气,呆了片刻,又才说道:“也是此战之后,朝廷知道了楚国与吴国的差距,让殿下和我建立一支战力强悍的军队。我知道吴楚早晚会有大战,从吴国回来之后,我便让人搜集吴国官员的资料,武将五品将军以上、文官七品县丞以上的官员,我全都知道。” 何永胜心头一惊,那么多人的资料,单是搜集起来都不容易,柳霏霏居然全都知道,也太不可思议了。突然又想到,自己是益阳王的人,他早该想到将来肯定也会有一战,是否自己的所有事情他也都知道?想到这里,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后背不禁有些发凉。 柳霏霏不去管他在想什么,继续说道:“袁州刺史还算是个好官,虽然任上这几年没有太大作为,倒也没有祸害百姓,所以我没有动他,让他继续治理袁州。袁州守将却是个无能之人,是吴国丞相徐元锆的侄儿,没有能力却自命不凡。从小喜欢夸夸而谈,把徐元锆唬的一愣一愣的,头脑一热就推荐给了杨瑾智。然后又是一番吹嘘,把杨瑾智骗的团团转,认定他有大才。于是让他在禁军中任职,当年攻楚时他升任指挥,随边镐进入楚地。这人打仗没办事,却会想歪门邪道,在楚国大肆杀害无辜百姓,然后当做军人上报战功。” 何永胜大怒,眼神中仿佛在冒火,道:“这样的人也配做军人?无辜百姓也杀,他就不怕遭报应?” 柳霏霏道:“所以我直接将他砍了!”何永胜依然不解恨的道:“便宜他了。也是元帅你心善,若换做是我,杀我百姓,我定将他凌迟处死。” 柳霏霏摇摇头,道:“太残忍了。那次吴国战败,所有涉及的将领基本都受到了处罚,只有他不但没有处罚,反而还得到了奖赏,升任军都指挥使。前两年被放到洪州,估计是外放几年,回去之后又要升官。杨瑾智欣赏他,边镐却不喜欢,因为边镐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将他扔到了袁州。此人没有真本领,不会练兵,克扣军饷倒是好手,手下士兵都很讨厌他。而且他嘴巴大、胆子小,一听说我们来了,吓得赶紧收拾东西逃跑。他既然要跑,我没理由拦着他,不过我不想让他跑,楚国百姓的仇还没报呢!他跑出城没多久就被我的人抓住,然后把他脱了个精光,扔回城里。敌军兵临城下,军中主帅却要逃跑,还被人抓住扔回去,你说士兵还有心思守城么?” 何永胜哈哈一笑,说道:“元帅这招可真够狠,这样一来吴军士气就没了,守城时自然就不会用力,攻城时就容易的多。只是你怎么知道他要逃,还能让人将他捉住。”柳霏霏道:“我既然要搜集他们的资料,你觉得怎么做才最容易?”何永胜道:“在他们身边安插细作?”柳霏霏向他眨眨眼,神秘一笑。何永胜一惊,他当然知道柳霏霏肯定会在他身边安插细作,但是看到柳霏霏那种表情,后背还是一凉。 柳霏霏停顿下来,出了回神,接着说道:“我相信的人,从来不会怀疑。凡是敌人,和我认为可能会成为敌人的人,我要知道他的一切。你曾经是敌人,以后是不是敌人,取决于你。你以前的事我知道,所以才调你过来,至于为什么,你知道么?” 何永胜摇摇头,说道:“末将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按理说我们应该是敌人,永远不可能走到一起。当我知道元帅你点名要我时,我真的很不理解,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 柳霏霏道:“想不明白就继续想,总会想明白。”何永胜点点头,没有说话。柳霏霏又道:“说了这么多,你可明白为什么?”何永胜道:“大致明白一些。元帅看似不可理解的决定,其实是因为自信,自信的背后是因为大量的情报和对士兵的信任。看上去你的决定很冒险,但是从你的表现来看又是那么的自信。这是一种由心而发的自信,却不是夸夸其谈的自大。元帅对士兵的信任,知道他们一定能胜。同样也信任那些搜集情报的人,相信他们送回来的一定都很准确。元帅作为一个谋定而后动的人,既然会搜集人的资料,地势的资料肯定也不会少。所以你知道守城将军一定会逃,刺史无力守城,守城士兵军心会乱,城门又低,很容易进攻。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结果早就已经注定。元帅运筹帷幄,还未开打就已经知道结果,真是我等所不能及。末将也大概知道调我来的原因了。” 柳霏霏道:“嗯?说说。”何永胜苦着脸,摇头道:“还是有些地方想不明白。”柳霏霏微笑道:“继续想。”何永胜“嗯”了一声,道:“若说这些都能通过战前分析,那么元帅为何能笃定一个时辰内就能攻下城池,这个可分析不了。”柳霏霏嘻嘻一笑,道:“这个我是真的在赌。若是赌赢了,我的每个士兵都有酒喝,何乐而不为?”说完背着手走开了。 何永胜一怔,真的在赌?那么自信、那么风轻云淡的表现,都是做出来的样子?何永胜略一思索,便想到了答案,怎么可能只是因为赌而做出来的样子,那是真的自信!她亲自训练出来的士兵,当然会无理由的信任。而且跑出城的将军,抓住后还能送回去,还能打击士兵的士气、瓦解士兵的斗志,不知已经提前布置了多久。说起来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后面付出了多少的艰辛努力,真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得到,而这些柳霏霏在四年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何永胜心下一阵叹息,不得不佩服柳霏霏眼界高远,跟着这样的将帅打仗,轻松不累! 第一百四十章 去了洪州 - 幻柳 - 豆咪 楚军在袁州城修整了三天,第四天一早开拔,向筠州而去。刚走不久,就接到消息,梁敏已经攻克吉州,准备向抚州行进。柳霏霏只是淡淡一笑,没觉得有何高兴。 袁州到筠州约两百多里,若是快速行军两三天也就到了。不过柳霏霏好像并不着急,每日只走三四十里,直走了七天才到。这期间刘艾康送来消息,说是起初围困筠州,边镐令五千人救援,被他打埋伏,杀了两千多人,之后就再也没人敢来。刘艾康等不到有人来,继续把筠州围着就没有意义,就给攻占了。 柳霏霏和刘艾康队伍会合,便等着梁敏攻破抚州,然后一起围困洪州。当刘艾康围筠州时,镇南军节度使边镐派兵救援,却被击败。他领兵多年,当然知道楚军的计策,围而不攻就是等着有人去救援,然后专打救援的队伍。洪州比筠州重要,只要固守洪州,楚军就算把周边的州县全部打下,也不能继续前进。只要固守三月,朝廷就会派兵救援,那时里应外合,可一举击败楚军,所以边镐不准一兵一卒出城。 杨沅夕造抛石机的地方离筠州不远,最多二十多里。自上次分开,已经过了十余日,柳霏霏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心中却非常想念。到了筠州休息一晚,第二日便说想要去看看抛石机制造的如何。柳霏霏和杨沅夕的事,军中都知道,当她说出要去看抛石机时,所有人都明白哪里是去看抛石机,分明是去见情郎。只是这话不好说出口,一个个想笑又不敢笑,只有硬生生的憋着。柳霏霏看到他们古怪的表情,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禁脸上一阵绯红。 次日一早,柳霏霏吃过早饭,便迫不及待的出发,刘艾康、何永胜等人一路跟着。明明只有短短的二十几里,柳霏霏却觉得走了很久很久。终于到了,却没有看到杨沅夕的人,连李衮也没在。管事的是飞棹军的一个都头,名叫吴兵。他见到柳霏霏,脸色难看至极,又不得不上前见面行礼。 柳霏霏一挥手,道:“不需多礼。李将军呢?”他本想直接问杨沅夕在哪里,又实在不好意思直接问,所以还是先问李衮在哪里。不过还是有些心虚,脸色微微有些泛红。 吴兵眼神闪烁,吞吞吐吐说不明白。柳霏霏脸上一沉,吴兵吓了一跳,忙道:“李将军和杨队长去……去了洪州。” 柳霏霏一惊,脑中一阵眩晕,险些摔倒,纤纤急忙上前扶住,才没有摔倒。柳霏霏稳了稳,问道:“何时的事?”她声音依然发颤。吴楚正在交战,洪州城关闭,城中有新入的楚人,边镐肯定不会放过。此刻进入洪州城,完全就是找死,这叫柳霏霏如何不急? 吴兵道:“来了以后的第三日,他们就去了,至今未回。”柳霏霏心情激动,不住的深口呼吸,努力的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 刘艾康也吓了大跳,柳霏霏和杨沅夕感情深厚谁都知道,若是杨沅夕真的在洪州城出了事,他也逃不了责任,急忙问道:“去了几人?要去干什么?” 吴兵铁青着脸,道:“去了三人。到了这里之后,杨队长就说想去洪州转转。李将军当然不同意,可杨队长执意要去,李将军劝了两天,也没能劝得住。李将军说若是杨队长出来意外,他无颜再见元帅,只得陪着杨队长一起冒险。和他们一同去的,还有邹岚逢。” 柳霏霏此刻心情平复了一些,他明白杨沅夕是想要证明。若是潜入洪州城,打探一些有用的消息,甚至是吴军在城内兵力的部署情况。虽然这样证明不了太多东西,至少可以证明他很努力,他不是小白脸,他可以像男人一样去战斗。最主要的是,想向世人证明,他配得上柳霏霏。 柳霏霏长叹一声,抬头望天,轻声说道:“傻子!”突然转身疾步下山,边走边道:“何永胜,军队交给你节制。刘艾康,回去派二十个斥候入城接应。”两人知道柳霏霏要去洪州找杨沅夕,急忙拦着她,劝道:“元帅,你不能去,你是一军之主,不能感情用事!” 柳霏霏眉头紧皱,喝道:“让开!”何永胜顿了顿,向斜后方退了半步。刘艾康没有退,反而进了一步,道:“元帅,我知道你心急,我也很着急。可是你真的不能去,不说会有什么危险,你若是一走,数万大军就散了。元帅常说,你想要开万世太平,还望以国事为重。” 柳霏霏心下着急,眼见刘艾康挡在面前,心下更急,突然出手扣着他咽喉。柳霏霏出手太突然,速度又非常快,刘艾康根本来不及反应。刘艾康本来也没打算躲闪,不过即使他想躲闪,也根本躲闪不开。柳霏霏拇指和食指扣着刘艾康咽喉,只要稍微用力,气管就会被捏断。 刘艾康并不害怕,说道:“愿元帅以国事为重!”柳霏霏本来就没有想过要杀他,只是想吓唬吓唬,让他知难而退。眼见刘艾康并无恐惧,知道吓他无用,便松开了手。柳霏霏自然明白现在不能轻易离开军队,以她现在身处的位置,不允许她任性,就算再大的事也不行。可是她心里急,她害怕杨沅夕出事,却又做不了任何事,双手紧紧的握着拳,指甲都快刺入肉里。 刘艾康摸了摸喉咙,没什么事,才发现柳霏霏并不想伤他。轻咳一声,道:“元帅,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将他们带回来。”柳霏霏闭着眼,过了许久,说道:“算了,他们自己会回来。”抬头望着天,心道:“傻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若是你回不来,我便随你去!” 一行人返回军营,柳霏霏一路上无精打采,完全没有来时的神采飞扬。纤纤牵着她的手,一路安慰。柳霏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让人看着更加心疼。 快到军营时,柳霏霏转身对身后的刘艾康道:“刘大哥,方才我太冲动,对不住。”刘艾康嘿嘿一笑,说道:“元帅哪里话,我知道你只是吓吓我,不会真的杀我。”柳霏霏勉强一笑,道:“还是没有吓到。”刘艾康道:“若是这么容易就被吓到,还怎么做你的兵!” 柳霏霏“嗯”了一声,转头看了何永胜一眼,说道:“何将军,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带的是什么样的兵,你以后会知道。你和我们接触不久,彼此不是很熟悉。方才你只退了半步,说明你和刘大哥没什么差别,差的只是和我认识的时间长短而已。” 何永胜一路上都在为方才后退半步的事情懊恼、自责,在主帅不理智的情况下作为部下应该尽量劝阻才对,而他却在退让。这其实和他以往接受的想法有关,在武平军被要求只能听从益阳王的话,不能有任何反对,不管对与错。所以他很自然的后退了一下,只是因为早已形成的固有想法。柳霏霏主动说出来,就是让他改变以前的想法。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违令者,斩 - 幻柳 - 豆咪 接下来的两日,柳霏霏每日都坐在军营东门,早上天未亮就坐着,一直坐到天黑。她希望杨沅夕回来之时,她能第一眼就看到。这两日她想了很多,从认识杨沅夕,之后的点点滴滴,甚至以后的规划,她都在想。她真的很想任性一次,带着已有的三万人直接杀到洪州城下,打破城门救出杨沅夕。 每次在她想要做决定的时候,理智又告诉她不能任性。如何攻取洪州,柳霏霏在脑海中早已有了计划,她曾反复推敲战争的各种结果。她想以最小的代价,来换取洪州城。若是此刻带着队伍直接进攻,就算能攻下来,也会有很大伤亡,甚至中路军不能再参加以后的争斗,这不是柳霏霏想要的结果。 可是她又放心不下,每日过的都提心吊胆,生怕会有斥候来报,说杨沅夕的人头挂在洪州城门上。 柳霏霏东门口坐了多久,刘艾康就在她背后不远的地方坐了多久。看着那个弱小的背影,很是心疼。他终于坐不住了,走到柳霏霏面前蹲下,叫了声“霏儿。”柳霏霏勉力一笑,可是只要眼睛不瞎,就能看出那一笑有多难受。刘艾康心下又是一疼,说道:“霏儿,我不该劝你。你下令吧,去铲平洪州,把他接回来。” 柳霏霏猛然抬头,眼神闪亮,转瞬之间,又暗淡下来,摇了摇头,说道:“为了他让那么多兄弟无辜丧命,不值当。”刘艾康道:“他也是我们兄弟,为了兄弟而死,没有值当不值当,只有应该不应该!”柳霏霏还是摇摇头,看着远方,轻声道:“相信我,他会回来。”这句话像是对刘艾康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刘艾康猛地站起身,大声道:“霏儿,前日是我劝你以国事为重,可是这两日我却备受煎熬。我自认为我做的没错,毕竟国事很重要。若是为了兄弟置国事不顾,是为不忠,该死!但是为了国事而置兄弟不顾,是为不义,也该死!我不想再等了。”说完,转身走向中军大帐,让传令兵吹角。 半个时辰后,三万大军集结完毕。刘艾康走上高台,大声说道:“我是武胜军都虞侯,是征吴大元帅的属下。元帅曾告诉我们,我们都是楚人、楚兵。是楚人,则天下楚人是我同胞;是楚兵,则天下楚兵是我兄弟!如今有我们同胞兄弟在洪州城,我们该不该救援?” 武胜军和飞棹军的士兵齐声吼道:“该!该!该!”武平军中有人受到感染,也吼起来。刚开始只是几个人小声叫,害怕将军责罚。有了几人叫之后,又有人跟着吼叫起来,然后越来越多,声音比武胜军的人还大。 柳霏霏缓缓走上高台,说道:“吼够了没?吼够了就去训练!”她声音不大,因内力深厚,可以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所有士兵都停下来,面面相觑。 柳霏霏道:“去到洪州城的三人,都是楚兵兄弟,其中一个是我夫君。在你们面前,我不怕羞耻,可以理直气壮的告诉你们。虽然和他还没有成亲,我早已认定他是我夫君。可是我不能因为救他们三人,让更多的兄弟送死。都散了吧。”说完也不待人反应,又缓缓走下高台,向东门走去。 在离军营门口还有几十步时,抬头看见有三个人站在门口。三人身着黑衣,一人约三十多岁,留着短胡须,脸上写着沧桑。中间一人个子较高,人有些瘦,却没有弱的感觉。还有一人约二十岁左右,个子不算太高,脸上一脸的稚嫩。三人并排而立,都向着柳霏霏微笑。 柳霏霏见到三人,眼泪刷的流下来,却是因为开心。他们正是杨沅夕、李衮,年轻的那个叫邹岚逢。 杨沅夕看到柳霏霏流泪,心下顿时慌了,快步跑过来,拿出手绢为他擦泪。柳霏霏突然出手把杨沅夕抱住,那一刻,觉得他的胸口那么的温暖。 杨沅夕三人能平安回来,柳霏霏很高兴,非常高兴。不但她高兴,所有将士都很高兴,毕竟人回来了。高兴之余,也有些忧虑。人虽然平安回来,接下来的事该如何处理,却让人很头痛。柳霏霏的军令是让他们制造抛石机,而他们却罔顾军令,私自进入洪州城。军队中有一条很重要的规矩,不尊军令者,斩! 真的斩?别说杨沅夕是柳霏霏心上人,一万个舍不得,就是李衮这个与她出生入死多年的人,还有她一手提拔起来的邹岚逢,也舍不得。可是不斩就是置规矩不顾,如何让手下人信服。开了这个口,以后若是别人违背将令,又当如何处置?何况还有武平军的两万人看着,他们现在和自己还不是一条心,处置不当就会授人以柄。 柳霏霏慢慢推开杨沅夕,转身给刘艾康下令,让他将杨沅夕、李衮、邹岚逢三人绑了,押至辕门斩首。刘艾康一下懵了,这反差也太大了吧。方才还激动的不能自已,怎么抱了一下就要杀人,难道抱的这一下知道杨沅夕做了对不起元帅的事? 刘艾康哪里知道,柳霏霏表面上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心下却一点都不难过。她要的只是做做样子,违背军令就得受罚,数万双眼睛看着,她必须要有个态度。柳霏霏下令之后,向刘艾康微微眨眼,就这一下,刘艾康懂了,让人把三人绑了。 这个变故太仓促,在场所有人都懵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柳霏霏已经回到中军帐。刘艾康将杨沅夕等三人押至辕门后,又带着都指挥使以上的将领进入中军帐,跪在柳霏霏面前求情。柳霏霏面无表情的道:“不尊军令者,斩!这也是军令,你们无需再说。刘艾康,你去监斩,快去快回。” 刘艾康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重重的“唉”了一声,起身离开。过了不久,又进来,说道:“元帅,军中所有六品以上将校都在帐外,请求从轻处罚。”柳霏霏面色一沉,怒道:“不许!快快斩讫来报。”刘艾康又懵了,这不是做戏么?差不多就行了,六品以上将校都来求情,难道份量还不够? 柳霏霏看着刘艾康呆着未动,沉声道:“刘将军,为何不动?”刘艾康道:“他们三人虽说违背军令,但是现在用人之际,何不让他们戴罪立功?”柳霏霏“哼”了一声,道:“本帅不需要他们戴罪立功,只要明正典刑。难道我的军令是为几人而定么?今日你们将校求情,本帅准了,他日再有人犯事,本帅是准还是不准?” 刘艾康听着柳霏霏的语气非常坚决,像是定要将三人斩首,难道她真的舍得。不过转念一想,军令是为军中所有人而定,也就是说只要所有将士都同意放过他们,柳霏霏自然无话可说。这样一来就不是柳霏霏坏了规矩,也不会为他人留下把柄,心想着元帅思虑的真周到。 一刻之后,刘艾康又垂头丧气的回来,道:“元帅,末将无能,做不了这个监斩官。士兵们全部跪在帐外,请求元帅赦免三人。”柳霏霏心头一喜,暗道:“做的好!”表面上却怒不可遏,起身走出帐外,见黑压压的一片跪着。见柳霏霏出来,一起大声为杨沅夕等三人求情。 第一百四十二章 自己找的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想着时机也到了,若是继续绷下去,也收不了场,说道:“既然兄弟们都会他们求情,本帅也不能一意孤行。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人杖责军棍五十,念在是用人之际,不能打的太狠,先打二十,剩下的三十等攻下洪州城再打。” 刘艾康一怔,这又是唱的哪出?死罪赦免就算了,又要打军棍,还分成两次打,什么个意思?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的要打?”柳霏霏瞪了他一眼,怒道:“当然是真打,快去执行。” 刘艾康心想着打就打吧,总比死了强,而且元帅都不心疼,自己心疼个啥,于是立刻安排士兵行刑。就在行刑的时候,他明白了柳霏霏的意思。所有将士都在看着三人挨打,这就是给他们看的。三人中有元帅的心上人,有她很信赖的部下,然而他们犯了事,一样的受罚,说明在这支军队中,元帅对待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这让士兵很欣慰,不用担心士兵犯了事要受罚,而当官的犯了事就可以免责。同时也让士兵感到了压力,当官的都要受罚,那么士兵犯了事还不罚的更厉害,自然不敢犯事。 刑令兵开始行刑,刘艾康特意安排了老手来执行,他们常年做的事就是打军棍,非常清楚该掌握什么样的力度。不能打的太轻,打轻了起不到震慑的效果;不能打的太重,打重可能会打出问题,而且会受人记恨。尤其是这次,打的太重元帅肯定会心疼,若是随便找个理由处罚自己,那就得不偿失。所以他们掌握好力度,看上去看疼,又不会太重。 才打了一下,杨沅夕就大叫了一声。不过这一声叫的有些夸张,完全就是干吼,不像是被打痛了那种嘶吼。柳霏霏在帐中听到,心头一紧,双手拳头紧握,很是心疼,不由自主的来回踱步。打一下,杨沅夕大叫一声,然而叫声中却没有真正的痛苦,像是为了叫而叫。 柳霏霏停下脚步,嘴角微微上扬,心道:“沅夕哥哥,对不起,谢谢你能理解。”棍棒打在身上,不痛是不可能,当然也不可能像杨沅夕叫的那么夸张。他之所以这么叫,是为了柳霏霏。柳霏霏一军之主,他是柳霏霏手下的兵,犯了错肯定要受罚。若是受罚时忍痛一声不吭,在柳霏霏看来肯定是生她的气,心中有怨念才会强忍疼痛。而这么大叫出来,甚至还有些戏谑的模样,就是想告诉柳霏霏:你做的对,我不怪你! 李衮和邹岚逢刚开始还有些不爽,军人挨个打怎么能嚎成那样!杨沅夕叫了两声后,他们也反应过来,跟着大叫起来,声音比杨沅夕嚎的还大。 柳霏霏想笑,不过想到他们确确实实被打了二十军棍,还是会非常痛,心下不免还是有些难受。 打完之后,军医给他们上了药。二十下实实在在打在肉上,就算在把握好力度,难免还是会有皮外伤。待上好药后,被带到中军帐。柳霏霏坐在正中,看着三人面色有些苍白,肯定会很痛,又是一阵心疼。不过她不能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道:“还能坐么?” 杨沅夕三人对望一眼,讪讪的道:“应该是不能,疼。”柳霏霏白了他们一眼,道:“活该,你们自找的,不能坐就站着说话。你们刚挨了打,本该休息才是。只是有些事情得说清楚,你们就再辛苦一会吧。” 邹岚逢正气凛然的道:“元帅,这都是我的主意,是我逼着他们去的,是我的错……”柳霏霏瞪了他一眼,道:“你不用为他担责,他的想法本帅很清楚。处罚已经执行,就到此为止,不会再有责罚。”邹岚逢长吁一口气,道:“元帅英明!”然后指着杨沅夕,义正言辞的道:“都是杨队长的主意,是他逼着我去。”杨沅夕瞪大眼睛看着邹岚逢,叹道:“你还真是好兄弟,出卖兄弟眼都不眨。”邹岚逢嘿嘿一笑,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模样,道:“反正元帅说了,不会再有责罚,你就把错都扛了呗。” 邹岚逢是进士出身,二十多岁,算起来比柳霏霏大了两三岁,却是柳霏霏提拔起来的。其实军中了解他的人不多,也是这一次出征之前才进入军中,所以他此刻的表现让帐中的将领有些不爽,怎么能这么出卖兄弟!不过柳霏霏和杨沅夕还算了解,知道他有些玩世不恭,倒也觉得没什么。 说起邹岚逢此人,就不得不提三年前的那次科举。那次科举本身没什么异常,和以往一样,科考时甚至可以说是风平浪静,没有掀起任何波澜。不过在那之前,暗地里说不上惊涛骇浪,却也波涛汹涌。 楚国建国后,在第一任楚王的治理下,算不上多好,勉强还不错。至少先王还能制约朝臣,无论文臣还是武将,都不会有异心。当时楚国征战多年,地盘也还是有那么点大,南边的容州、绣州也属于楚国范围。第一任楚王在位近二十年,朝廷还算稳定。不过在他离世之前,做了两个错误的决定,成为后来楚国的衰败的原因。 自古以来,掌权者在选定继任者时都会秉承传长不传幼的理念,也是为了政权的安定。先王有十几个儿子,长子益阳王昭希惕不是原配袁氏所出,所以先王与王妃都不喜欢,选择继任者时就选了次子,也就是袁氏所生的长子。 这一决定完全是先王的个人喜好,他不喜欢庶长子,就不传位于他。不过益阳王又是所有儿子中跟他时间最长的一个,更是功劳最大的一个。不管是建国之前,还是建国之后,都有很大的功劳。在益阳王的心中,他就该是继承王位的唯一人选。最终他失算了,就因为父亲的不喜,他丢了王位,所以他怎么可能忍受的了?心中时时想的就是如何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位置。 其实在先王驾崩当晚,是益阳王夺权的最佳时机。只要带人控制住王宫,矫诏说先王选定他是继承人,在当时混乱的局势下不会有人质疑。就算有人质疑,杀了就是。然而益阳王真的不是可谋大事之人,因为害怕不能成事,将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浪费掉。 后来第二任楚王即位,第一件事就是收拢兵权。他自然知道益阳王不会善罢甘休,只要罢了他的兵权,就掀不起多大的浪。益阳王定不会束手就擒,他联络其他要被罢免兵权的武将,联合对抗楚王。两年后,第二任楚王暴毙,第三任楚王即位。他的策略和他哥哥一样,也是收拢兵权,于是两年后也暴毙。于是第四任楚王即位,也就是现任楚王。他吸取了两个哥哥的教训,上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大肆封官,然后装出一副想要做个明君,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只能依靠益阳王等人,于是他才能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 在益阳王与前两任楚王的争斗中,楚国的国力日渐衰弱,朝中也分成两派,相互攻伐、结党营私,本来就不强的国家,被弄的快要崩溃。 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二个错 - 幻柳 - 豆咪 先王犯下的第二个错,就是临终时定下规矩,以后王位需兄终弟及。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愚蠢的决定,愚蠢到可以让一个国、一个家覆灭的决定。原本按照传长不传幼的原则,按着这样传下去,就没有那么多人就小心思。即使有些人不愿认命,毕竟是少数。可是这个决定一出来,他所有的儿子都意识到自己有机会。 第二任楚王即位时不到四十岁,就算按他活到六十岁算,也有二十年。二十年之后,老三也是快六十岁的人,还能当得了几年大王,更不用说后面还有好多人排着队。为了自己能尽快上位,这些儿子间就会明争暗斗,只为早日坐上那个位置。所以前两位楚王,均是两年就暴毙,是后面继任者干的,或是益阳王干的,又或是两方都参与,谁也说不清楚。 好在现楚王够聪明,表面上表现的无能,却在暗地里培植自己的势力,才算勉强稳住了局面。即使如此,楚国也已经腐烂不堪。四年前若是没有横空出世的柳霏霏,楚国现在已经不存在。也正是那一次,昭若恤脱颖而出,让楚王坚定了结束兄终弟及的规定,要将王位由他这一脉传承。 因为那次战争,柳霏霏和昭若恤名声大振,让楚王有了底气。不过当时朝中他的人不多,急切需要属于他们的人才。挑选人才最快、最主要的途径,就是参加科考的仕子。楚王将次年科举主考的任务交给了昭若恤,这是很重要的决定,一般来说当年的主考,就是将来这些中举仕子的依靠。楚王这么做的意思,不言而喻。 以往每次科举的主考,是在姚彦章、拓跋恒、许德勋、葛方周四人间轮换。那一次楚王则命昭若恤为主考,朝中的人便开始知道风向不对了。这些人当然不会把这么好的机会让出去,就算昭若恤为主考,人才却不一定会给他。 柳霏霏为了这件事,专门在贡院不远处修建了一座酒楼,取名叫“魁星阁”。魁者,首也!寓意是住在这里的学子,就有考上状元的希望。魁星阁的掌柜是个快五十岁的中老年人,在修建魁星阁时,他就给人说,他有天晚上梦到文曲星官。文曲星官对他说,状元与他有缘,只要他开一家酒楼,让赶考的学子有地方可以安心备考,状元就一定会落在他家。于是掌柜的变卖了家产,开了这家酒楼。 酒楼是柳霏霏出资修建,对外当然不能说是她的产业,这样未雨绸缪的事,很可能成为将来结党营私的罪证。酒楼掌柜的梦,自然也是假的,不过人们却深信不疑。而且他对学子也很慷慨,有钱的就收钱,没钱的帮忙做些事情抵钱,所以入住的学子真是很多。 科考之后,进士名次定下后,按程序排名靠前的都会拜会主考,算是拜师。这次的主考是昭若恤,当时才十六岁,所有考生年龄都比他大,却反过来拜师,让这些文人面子往哪里搁。不过好在所谓的拜师只是外面的说话,拜会真正的意义是站队,只要拜会了谁,这一生就要跟着这个人,荣辱与共。 昭若恤是世子,本该有很好的条件。然而他年纪尚小,名声相比起朝中老臣,还是差的太远。于是朝中的老臣就开始抢人了,相较起来,跟着这些老人出头的几率会更大一些。所以前三名,就是所谓的状元、榜眼、探花,没有一个跟着昭若恤。不过这没有让他难过,因为真正的抢人大战,是在没有考试之前。 柳霏霏为什么要建一座酒楼,还取名叫魁星楼,煞费苦心的编造文曲星托梦的故事。就是让这些学子都全部住进来,然后一个一个的试探,他们到底能力如何。他们知道这么做,朝中的老人自然也知道,也在私下调查和拉拢。 邹岚逢就是这批学子中的一个,而且是唯一一个文武全才。邹岚逢出身寒门,当然并不是真正的寒门。他父亲在当地县城做小生意,算不上有钱,但衣食无忧。若是真正的寒门,哪里有钱上学,哪里有时间读书、习武。只怕天还未亮就被叫去做工,深夜还无法入睡。 对于大部分聪明人来说,选择一颗更大的靠山,是一件不难的事情。朝中那么多有实力的人,随便选择一个就可以让自己少奋斗很多年。这些聪明人,很聪明的选择了高官拜师。这世界很少有真正的蠢人,大多数都是聪明人,与聪明人相对应的还有一种人,就是更聪明的人。 邹岚逢就属于这一类人。在仔细的分析朝廷局势后,果断的选择了昭若恤。与他一起的还有几人,都有实力进入前三,却又不约而同的放弃了成为状元、榜眼、探花的机会。因为他们有理想、有抱负,希望能做一番大事,而且他们有能力。他们很清楚,若是要跟着昭若恤,现在就必须要低调,低到让人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科考之后,昭若恤很快就将这些人放到很远的地方。一是为了保护,害怕益阳王等势力伤害他们;二是为了锻炼,让他们尽快成长。三年已过,正赶上这次大战,昭若恤将他们全部调入军中历练。谁都知道若是此次顺利灭了吴国,回去之后都会升官,而跟着殿下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功劳他全都能看见。 偏偏邹岚逢不一样,他选择了在柳霏霏军中。原因也很奇葩,他听说柳霏霏武功很高,他想试试能不能在军中将其刺杀。当然不是真的刺杀,只是想比比谁更厉害。柳霏霏的武功很高,这是都知道的事,至于高到何种程度,没有几人知道,因为见过她动手的人并不多。凡是习武之人,遇到高手时就想着一分高下,所以他选择来柳霏霏军中。也许他很多年后会后悔今日的决定,不过他现在不在乎。 柳霏霏没有给他比试的机会,因为在第一次见面时,柳霏霏就一掌拍在他胸口。这一掌并未拍实,在离胸口半寸的地方停下来。就是这一下,邹岚逢觉得胸口憋闷、呼吸不畅,甚至感觉心跳都停滞下来。柳霏霏这一掌拍的快,收的也快,收掌之后,邹岚逢只觉全身空了一般,两腿一软就要摔倒。柳霏霏嘴角一笑,用手一托,在离邹岚逢还有两寸的时候,只觉得一股力量把自己支撑起来。 邹岚逢年少轻狂,这些年来也挑战了一些江湖人士,并无败绩,觉得自己武功已经很强。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的高傲被打压下去,感觉自己的高傲在被柳霏霏蹂躏。这一下动作极快,就在眨眼之间,很多人尚不知道这一刻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觉得柳霏霏嘴角浅笑,邹岚逢脸色极为难看。 这件事只有他们二人知道,柳霏霏也算保住了邹岚逢的面子,从此之后邹岚逢再也没有说过要挑战柳霏霏,而是对她敬佩不已。邹岚逢随队出征,柳霏霏将他编入飞棹军,由杨沅夕带领。柳霏霏也知道邹岚逢武功很好,这么做也算是为杨沅夕找了个护卫。杨沅夕在之前被李衮提拔为伍长,虽然只是管五个人,好歹也是个官。柳霏霏让李衮和杨沅夕造抛石机,邹岚逢也在队伍中。 杨沅夕想要立功来证明自己,邹岚逢觉得让自己造抛石机是大材小用。两人有不同的心思,却又相同的目的,一合计之后,便想到进洪州城打探消息。李衮起初不同意,两人却一再坚持。李衮害怕两人私自离开,不得已只有自己跟着。这两人一个是元帅的心上人,一个是殿下看中的人,哪个出了事自己都逃不了责任,只有一个跟着,不让他们做过分的事。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有个想法 - 幻柳 - 豆咪 当时洪州守将,吴国镇南军节度使边镐已经得到楚国攻打吴国的消息,正在进行备战,城中开始清理非吴国的人。柳霏霏得到消息,她安排在洪州的眼线有些已经在撤离。此时若是被吴军发现,杨沅夕他们很难逃出来,被杀的可能性非常大。这也是为什么柳霏霏在得知杨沅夕去了洪州之后,反应那么激烈,那么担心的原因。 洪州和长沙隔的并不算特别远,口音上虽略微有些差异,只要少说话也不那么容易被发现。柳霏霏在以前与杨沅夕提到过,她安排了一些眼线在洪州。于是杨沅夕一进城后,便去找眼线。从眼线那里得知,城中军队分布和将领名字,以及各自的特征。 听完之后,杨沅夕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有个想法……”李衮打断他,道:“不,你不能有想法。现在城里很危险,不能闹事。我们已经得到了吴军的分布,回去交给元帅就行,没必要生事。”杨沅夕摇头道:“这些东西霏儿早就知道,我们告诉她根本没有意义。若是我没有猜错,此刻霏儿已经攻下袁州,但是消息尚未传到洪州。” 李衮一皱眉,道:“你怎么知道?”杨沅夕笑道:“洪州城门洞开,完全不像大战在即的样子。城中虽然开始清查外地人,却并不严格,说明不管军队还是百姓,都不相信战争已经到来。若是他们知道袁州城已经陷落,他们应该会更紧张一些。”李衮道:“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刘艾康的队伍比我们慢一些,不过最迟明天也能把筠州围起来。消息最晚后天早上就会传遍全城,我们要走就没那么容易。趁着他们还放松,我们快些离开才是。” 杨沅夕看向邹岚逢,像是问他意见。邹岚逢一瘪嘴,道:“你们别看我,你们一个将军,一个伍长,官都比我大。你们自己决定,看我没用。”杨沅夕“嗯”了一声,道:“我来说说我的计划……”李衮长叹一声,说道:“你真的不把我这个将军放在眼里?”杨沅夕嘿嘿一笑,道:“将军这是哪里话,将军自然不能放在眼里,要放在心里才对。属下也不敢得罪将军,我还指望着回去之后将军为我们担责呢!是吧?”最后一句是问邹岚逢。邹岚逢“嗯”了一声,点头如捣蒜。 李衮又是一声长叹,摇了摇头,道:“杨太医,我真是小看你了。原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也这么多花花肠子。老实说,你是不是装老实骗了我们元帅?”杨沅夕正色道:“我们那是两情相悦,怎么能叫骗?好了,说正事。这两日城中还比较松懈,适合蹲守,不适合闹事,所以这两日我们就以蹲守为主。方才那位眼线大哥说了,边镐手下有两位厢主,其中一位有个相好的在醉心楼。邹岚逢,你负责蹲守醉心楼,了解清楚那个女人的一切。大战之前,那位厢主肯定会过去。” 邹岚逢点头道:“好,交给我。咦,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去?”杨沅夕道:“这是人之常情,男人永远不会把自己的烦恼带回家里。若是夫人温柔贤惠,男人就不忍心把烦恼带给她;若是夫人蛮不讲理,男人也不愿把心事说给他听。所以男人有烦心事的时候,大多是说给外人听,男人也行、女人也行,甚至不是人也行。打仗这么闹心的事,那个厢主肯定会给相好的说。” 李衮和邹岚逢听完,不停的点头,道:“恩,说的在理。你年纪轻轻,怎么知道这么多。”杨沅夕一脸得意的道:“我是大夫,没有入伍之前好歹也看了很多病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感悟。”他顿了顿,又道:“边镐武功很高,身边又有很多护卫,杀是杀不了,肯定也劝降不了,不去管他。若是在战前,死一个厢主、一个方镇都指挥使,洪州军心肯定乱了,打起来就容易的多。” 李衮脸色一沉,道:“刺杀?我们堂堂军人,应该在战场上分胜负,暗地刺杀算怎么回事!”杨沅夕又看向邹岚逢,邹岚逢头偏向一侧,道:“哼,你们当官的事,你们自己决定,不要想要让背锅。”李衮道:“你来之前好歹也是一方县丞,官职比他高多了,怎么这会装起来了。” 邹岚逢道:“那不一样,我管的是地方乡勇,欺负老实百姓没问题,上阵杀敌不行。而且我到了军营后,元帅只让我做一个士兵,我就没了官职,也就没有说话的份。” 杨沅夕道:“大将军,你若是觉得暗杀不够光明正大,你可以找个都指挥使正大光明的杀,不就可以保住颜面。”李衮道:“哼,那样我还走的了?”杨沅夕一笑,道:“也对,该怂就的怂。你想想,若是暗杀敌人一个将军,能够让你手下的人少死一些,你难道不愿意?” 李衮一怔。战争哪里有什么正义,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为了达到目的当然可以不择手段。若是真的能让自己的人少死一些,手段卑劣一些又有何妨! 杨沅夕道:“霏儿说了,我们到时候首先攻打的是南门,所以南门的守将必须死。邹岚逢去蹲守厢主,我和李将军蹲守南门守将。这几日先不动手,弄清楚他们的活动轨迹再制定行动计划。”邹岚逢道:“你是我的伍长,你说什么我听什么。”杨沅夕看向李衮。李衮沉思了许久才道:“行吧。”又长长叹息一声,道:“回去之后,元帅肯定会宰了我。” 接下来几日,三人昼伏夜出,白天住在一间米行,这是楚国眼线的据点。到了第三日,袁州陷落和筠州被围的消息传到洪州,整个城市顿时紧张了起来。筠州离洪州不到一百里,若是筠州再失守,楚军就会兵临洪州。边镐立刻派了五千人救援筠州,不到一日就见一队残兵败将退回城里。然后洪州城门紧闭,准备迎敌。 这几日洪州城内加大了盘查力度,米行查了几次。好在之前早有准备,米仓内有个暗道,杨沅夕三人白日就在暗道里休息。米行的人藏的很深,每次都能骗过盘查的人。这几日城门都是关闭着,外面的消息也送不进来,并不知道柳霏霏的军队到了哪里。 第一百四十五章 都是疯子 - 幻柳 - 豆咪 过了六日,邹岚逢回来后说道:“我查清楚了,那个厢主叫王定海,五十来岁。他相好的叫鸢儿,二十多岁,长的挺好看……”说到这里,脸上一红。杨沅夕奇道:“你脸红什么?”邹岚逢有些尴尬,忙道:“我有脸红么?没有吧。”杨沅夕没再继续追问,李衮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邹岚逢喝了口水,掩饰自己的尴尬,继续说道:“王定海这几日来过一次,住了一晚。估计是战事的原因,看上去有些憔悴。我不确定下一次他什么时候去,不过若是他来,我有办法杀他。你们那边怎么样?” 杨沅夕叹道:“边镐可能猜到我们会攻打南门,将最精锐的军队放在了南门。守将很警惕,每日都在军中,无法靠近,看来没机会。”李衮沉吟道:“也不是没机会。只要城中乱起来,他的警惕就会降低,机会自然就来了。”杨沅夕叹道:“怎么让城里乱起来呢?” 李衮道:“最好的办法就是:火!我从一开始就跟着元帅,她打的每场仗我都在,她每战必会用火。曾经我问过她,为什么那么喜欢用火,她说火好控制。想在哪里放火就在哪里放火,而且一旦火起,能让人产生巨大的恐惧,制造很大的混乱,让对手猝不及防。放火的人好控制,救火的人却不好控制,这样就能乱中取胜。” 邹岚逢点头道:“确实是这么个理。我们放火,可以选定放火位置,在暗处。对方救火,则会混乱不堪,又在明处。只要他们一乱,我们就有机可趁。” 李衮道:“嗯,元帅也是这么说。她还说世间万物均可利用,只要用好一样,就能成名。就如兵仙韩信,他很喜欢用水,几乎每战都跟水有关。诸葛丞相喜欢用火,赤壁一把火烧退曹操而成三足鼎立。冠军侯霍去病则是将快发挥到极致。我们此刻没有援兵,不能正面对抗,只有想办法扰乱对方。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火,夜间无人之时放火,吴军必然惊慌。” 杨沅夕道:“好,今晚就去放火。只是如今快要入冬,火势燃起来可能没那么快。”李衮道:“让外面的人弄些油,或是酒之类的易燃品。”杨沅夕道:“行,就这么办。我们先烧哪里呢?要不把他们粮草烧了吧。”李衮吓了一跳,忙道:“不行,粮仓有两千人驻守,我们三人过去无疑自投罗网。”杨沅夕“哦”了一声,转头看了看邹岚逢。 寅时,洪州城内三个黑衣人快速向粮仓走去。其中一人边走边说道:“我现在很确定,我们元帅就是被你骗到手的。”语气中有些愤怒,也有些无奈。 杨沅夕嘿嘿笑道:“行吧,我就是骗她,不但现在骗他,还会骗她一辈子。她在你们面前是大将军,在我面前,我要让她永远做个小女人。”李衮“哼”了一声,道:“这些话你敢不敢当着元帅的面说?”杨沅夕突然停了下来,沉默了片刻,叹道:“我不敢。我在她面前,这些话根本说不出口。”邹岚逢道:“你应该对他说,也许她喜欢听。”杨沅夕喜道:“真的?”邹岚逢道:“当然。再强悍的女人,都喜欢在自己心上人面前做个小女人。”杨沅夕眯着眼看着邹岚逢,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邹岚逢不说话,头一昂快步向前走。 洪州城内有几处粮仓,最大的一座在州衙后面,有两千人驻守。说是两千人,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多人。因为在城内,并没有人会相信对手居然会遣人入城烧粮,守仓的将军也没有放在心上。白天人要多一些,夜间大部分已经撤走,只留下很少人守着。不过即使只有很少一部分,至少也有三百多人。三个人要避开三百人,还要把粮草烧了,根本不可能。 粮仓有三道防线,第一道在墙外,每五人为一队,大概有十队。第二道在墙内,第三道在仓内。要通过三道防线并不容易,第一道有五十人,外面地势开阔,只要一靠近就会有人发现。要想不被发现,要么在还没有被发现之前将所有人杀掉,要么绕开外面的士兵进去。不管哪种选择,几乎都不太可能。 杨沅夕三人躲在一处墙的拐角处,看了看守卫的士兵,然后低声商量怎么行动。邹岚逢道:“此刻正是人最困顿之时,守在外面的士兵多半已经睡着。我从侧边绕过去,杀几人后,将他们的衣服扒下,我们换上,然后直接进去。”杨沅夕点头同意。李衮叹道:“你也是个疯子。我就没想通,我这么理智的人,怎么会同意两个疯子的决定,居然还跟着一起疯。”杨沅夕和邹岚逢笑道:“疯子做疯事,其乐无穷。” 邹岚逢的武功真的好,一闪之间,便没了踪影。过了不久,居然真的拿回三套吴军军服。三人换上之后,低着头轻声轻脚的走到门口。此刻吴军士兵基本都靠着墙睡着了,毕竟守了这么久也没见出事,也都松懈下来。 三人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接着微弱的灯光,看到墙内的士兵基本也都睡着,还有人打着呼噜。仓库左侧是一排营房,应该是守军的营房,此刻除了外面值守的人,剩下的基本都睡在里面。余下的是木头搭建的粮仓,很高,足有三丈多高。也很大,大到一眼看不边。 杨沅夕三人缓慢的走向仓库,就像他们真的是在守仓库,而不是来烧粮草。粮仓很大,所以不止一个门。当然,他们也不敢分开,毕竟只有三人,分开后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只有在一起才能相互照应。他们不知道仓库里面还有没有人,不敢贸然进入。邹岚逢轻轻的把仓库门推开一个小缝,探眼看了看,发现里面太黑暗,根本看不到有没有人。 仓库太高,没有梯子上不去,所以不能从仓顶 进入,只能走门。邹岚逢继续把门推开,推到刚好能进入一个人,然后缓缓的挤进去。接着杨沅夕和李衮也进入,又轻轻把门关上。邹岚逢刚走了几步,脚下好像踢到什么,接着就听到一个声音道:“哎哟,谁踢老子……” 邹岚逢听声辩位,立刻出剑刺过去,那声音戛然而止,想必是被他杀了。不过三人心头一紧,仓库里有人。若是人被吵醒,他们就暴露,别说烧粮草,这时候想要冲出去都不可能。三人停下来不动,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过了好一会,没见动静,又才缓慢前行。经过这一会的适应,三人勉强能看到仓库里的一些情况。在黑暗之中,人更容易睡着,守在里面的人此刻都睡的很沉。 仓库真的很大,里面至少堆放着几十万斤粮食。就凭这些粮食,洪州城要守上个一年半载都没问题。现在人是进来了,可是粮食这么烧呢?这些都是谷物,根本点不燃,需要借助草、油等东西才能烧起来。三人都是带了些油,可是这么一点不管用,最多烧个百十来斤,对于这个仓库来说无疑是沧海一粟。 三人面面相觑,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把最基本的东西忘了。好不容易进来,难道就这样无功而返,三人均不甘心。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这些粮食根本烧不起来。邹岚逢一跺脚,借着微弱的光亮,一剑将离自己不远的吴兵杀死。杀了一个不解气,又接着杀了两个。仓库内的守军并不多,外面已经有两层守卫,所以仓内只是象征性的安排了一些人而已,也就二十来人。三人气没处撒,就将这二十几人杀了。 杀完之后,三人又对望了一眼,一声无奈叹息,准备离开。正在此时,离他们两丈远的地方突然有人伸懒腰,发出了“嗯”的声音。邹岚逢立刻出剑就刺,眼见就要刺到时,突然反应过来,硬生生将剑收回。一只膝盖顶在那人胸口,一只手用力捂住他的嘴。邹岚逢低声道:“不准叫,否则杀了你。”那人恐惧的点点头。 邹岚逢问道:“这里有多少人?”他稍微放开点手,不敢完全放开,害怕那人叫出来。他只松开了一点,让那人能够说话,又不能大声叫,只要发生声音,他立刻可以又把嘴捂上。那人道:“将军安排了两千人,却没有来那么多。白天多一些,晚上只有三百人。”邹岚逢道:“几个时辰换一次?”那人道:“将军要求我们两个时辰换,不过基本没换过。” 邹岚逢又道:“这里有酒么?”那人道:“有,在营房后面,伙夫管着。”邹岚逢道:“有多少?”那人道:“昨日刚送来五百斤。将军害怕我们喝多了误事,十天送一次,一次只有五百斤。”邹岚逢将那人脖子一捏,颈骨顿时捏断,没了呼吸。 邹岚逢低声道:“五百斤虽然不多,能烧一些是一些。今夜烧了粮草,吴军军心必然动摇。”李衮道:“也只能如此。你和我去搬酒,杨沅夕留在这里。”杨沅夕也不和他争,耸耸双肩表示赞同。 李衮和邹岚逢都是力能扛鼎之人,一缸酒加上缸本身的重量,最多不过两百多斤,对他二人来说非常轻松。二人一人一缸,小心翼翼的从厨房扛过来,脚步沉稳,根本无人发现。来回两三次后,将五大缸酒全部搬过来,然后扛到最高处倒下。杨沅夕拿出火折将酒点燃,火顺着酒流过的地方,瞬间燃烧起来。 五百斤酒不算多,尤其对于储存着数十万斤粮食的大仓库来说,烧掉的不过九牛一毛。不过一旦烧起来,总能烧掉一些。火势烧的很快,片刻之间只要酒到的地方,火就烧了起来。 三人偷偷溜出仓库,随便找了个地方躺下,也不吵闹,任由火势烧起,等着吴兵自己发觉。过了好一会,火势越来越大,才有吴兵发现不对,叫起同伴救火。杨沅夕三人趁着吴兵救火混乱之际,一溜烟的跑了。 三人回到米行,藏到暗道内,开心的大笑。笑了好一会,杨沅夕突然止声,面色凝重。李衮奇道:“怎么了?”杨沅夕叹道:“粮仓这么重要的地方,吴兵的看守居然如此松懈。说起来是派遣两千人驻守,实际上只有三百人,而且全都在睡觉。若是我们的士兵也是这样,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李衮也是一声感叹,说道:“边镐明白粮草的重要,所以才下令两千人驻守,说明他有将才。可是他却不知道手下人根本没有把他将令当回事,无御下之能,真算不上名将。” 杨沅夕道:“当初南征粤国,也是因为哨兵执行力差,霏儿一怒之下杀了十余人。当时我还怪她残忍,毕竟我是医者,负责救人。今日才知,若是将令不能执行,有多大的害处。霏儿若是不杀那十多人,对他们是仁慈了,可是对数万大军就是残忍,换作是我,我也会杀。我现在才明白,当初霏儿杀他们之时,心里有多痛。” 李衮点头道:“是啊,自己手下的兵,怎么会舍得杀?可是若不杀一儆百,士兵就不知畏惧,错误还会一犯再犯。这点我佩服元帅,必须使用雷霆手段让下属严格执行军令。凡是她带的兵,进入军营第一天,要求的不是别的,就是让服从在士兵心中根深蒂固。” 杨沅夕笑道:“这么一对比,我就能理解为何战前,霏儿能做到风轻云淡。就吴军这样,怎么和我们打?”李衮哈哈一笑,道:“正是,一切都在元帅预料之中。忙活了一晚,休息一会吧。” 此时已是晚秋,天色亮的比较晚,天亮之前正是睡觉之时。三人躺下准备休息,刚刚躺下,杨沅夕突然坐起,惊道:“这里不能住了,我们得换地方。”李衮和邹岚逢听后,一阵沉默。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反道而行 - 幻柳 - 豆咪 他们闹出了那么大的事,天亮后吴军肯定会挨家挨户的搜查,说不定此刻已经在搜查。米行到现在还没有暴露,不代表永远不会暴露。在重压之下,米行的人完全有可能露出破绽。若是米行暴露,他们身处暗道之中,没有退路,到时会吴军对他们就是瓮中捉鳖。三人想到了这些,可是离开这里又能去哪?洪州城虽然不小,不过四处都是吴军,真要挨家挨户的搜查,根本就没有地方可藏。 杨沅夕沉默片刻,喃喃的道:“越是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有个想法……”李衮大吃一惊,道:“你不会是想……不行,太危险,还不如这里安全。”杨沅夕转头看向邹岚逢。 邹岚逢道:“你别看我,他是将军,他说行就行。”杨沅夕“哼”了一声,道:“你这推卸责任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现在就我们三人,好歹给点意见。”李衮也看向他。邹岚逢没奈何,只得说道:“我觉得去刺史府也不是不行,我们都不敢相信我们会去,吴军怎么会想到我们会那么大胆。” 李衮叹道:“年轻真可怕!你们这是在拿生命在赌,完全不考虑后果。”杨沅夕笑道:“我确实在赌,就赌吴军不敢想。若是我们继续住在这里,何尝不是在赌,赌的是米行不会暴露。既然两边都是在赌,何不赌点大的。就算被发现,也有刺史大人和他家眷做挡箭牌。” 李衮眯着眼睛看着杨沅夕,半晌才道:“你真是我以前认识的杨太医?”杨沅夕嘿嘿一笑,道:“以前是大夫,每日面对的是病患,不需要多大的胆。现在不一样了,我是军人,就该有军人气度。我要努力让自己做的足够好,才能配的上霏儿。”突然脸上一红,微笑道:“霏儿那么美,我可舍不得和她分别。” 李衮看着他春心荡漾的样子,一脸的嫌弃,道:“行吧,听你的。可是我们怎么进去?”杨沅夕道:“走进去呗。” 三人收拾了一下,走出暗道。此刻天色快要亮了,街上已经有些行人,很多铺子已经开门。街上随处可见吴军巡逻,每条街上都有吴军在搜查。三人问了刺史府的地方,然后走去。他们还是身着吴军衣服,一路上遇到吴军主动点头打招呼,却不说话。毕竟他们是楚人,和洪州吴人的口音还是有些不一样,一开口就会露馅。 三人来到刺史府,正门已经打开,两边各站一个门子。杨沅夕上前和门子打了声招呼,然后不管他们直接进门,李衮和邹岚逢跟在后面。两个门子大惊,急忙拦在他们面前。杨沅夕眉头一皱,一拳打在一个门子的鼻梁上,那门子顿时鼻血长流。另一个门子见状,立刻往院子里跑,要去通知人。 邹岚逢一把抓住那门子后颈脖,让他动弹不得。杨沅夕道:“去告诉你们老爷,家里来了客人,让他来迎接。昨晚粮仓着火,他此刻应该在和边将军商讨军务,你去的时候有点眼力劲,别让其他人知道。若是多一个人知道,整个府上不会有一个活口。”邹岚逢松开手,那门子如临大赦,连忙跑了出去。 杨沅夕抓住被他打的门子衣领,问道:“你们公子在哪里?”那门子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不能硬抗,只能问什么答什么,问道:“好汉是问二公子还是小公子?老爷有三个公子,大公子已经成年,在京城谋了个小官。二公子十五,小公子八岁,都尚未成年。” 杨沅夕道:“省得麻烦,去把夫人和公子全部叫到大厅。”那门子连忙跑进内院。李衮和邹岚逢把门关上,和杨沅夕一起进到花厅。 三人随便找了地方坐下,李衮道:“你直接放他去叫人,不怕他走后门去报官?”杨沅夕笑道:“有你们两个高手在,我怕什么。”邹岚逢不屑的道:“哼,我打不过了就自己跑,谁来管你。”杨沅夕道:“你会认怂?你不是说自出师以来,未逢敌手么?”邹岚逢脸上一红,“哼”了一声,却不说话。在未遇到柳霏霏之前,他确实未逢敌手。不过第一次到军营,柳霏霏给了他个下马威之后,他再未说过这样的话。 杨沅夕微微一笑,道:“方才我给另一个门子说话时,他是听在耳里。能在刺史府做事,都不是笨人,他应该知道若是偷偷报官,一定是他们先死,所以不会报官。” 正说间,一个愤怒的声音道:“谁在刺史府闹事?”三人一看,只见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从内院出来,后面跟着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丁,其中一个就是被打的门子。 杨沅夕眉头一皱,显得很是不满,道:“我是叫你把夫人和公子都请出来,怎么只夫人出来!”夫人身后一个壮汉走上两步,怒道:“你们什么人,敢在……”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个人影闪动,那壮汉脖子上多了个血洞。他只觉脖子上一疼,然后身子往后倒,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到死都没明白怎么回事。 妇人眼看家丁死了,却不明白怎么回事,抬头看时,只见邹岚逢正在擦拭他的剑,上面还有血。那妇人才反应过来,是邹岚逢杀了他的家丁,吓的一声大叫。其他几个家丁也没看清楚邹岚逢怎么杀的人,却知道人是他所杀,心中恐惧,却还是挡在妇人身前。 杨沅夕叹道:“你看你,做事情就是这么冲动,把夫人吓坏了如何向刺史大人交代。”邹岚逢耸耸肩,道:“又不是我去给他交代。”杨沅夕摇摇头,对门子道:“去把公子叫出来吧。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我也不想再死人。” 片刻之后,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妇人,带着两个孩子出来,一个十五六岁,一个八九岁,应该就是洪州刺史的两个孩子。那老妇人应该见多识广,看了看正厅中三个身着吴军军服的人,又看了看被杀的家丁,叹了口气,对下人说道:“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出门,直到老爷回来。去安排一间上房,给三位官爷休息。” 杨沅夕见他老妇人气度,猜想应该是刺史的母亲,起身向她行了个礼,道:“多谢老夫人,还请夫人和两位公子陪同。”老夫人道:“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为何要闯进我们家,一切待大人回来再说。大人回来之前,你们的行踪绝对不会泄露。” 杨沅夕三人带着夫人和两个孩子进了一间房间,夫人和孩子吓的抱在一起,不停的哭泣,杨沅夕三人则轮流休息。 第一百四十七章 青楼杀人 - 幻柳 - 豆咪 洪州刺史很疼爱他的孩子,对于杨沅夕提出的条件,他都答应,只求放了他的夫人和孩子。不过杨沅夕当然不会放,至少在他们离开洪州之前,不会放。当天晚上,邹岚逢出去在城里放了一把火,虽然没有烧到多少东西,却让城里人心惶惶,不管是当兵的还是普通百姓。 次日夜里,李衮又出去在另外一个地方放了把火,同样没有烧到什么,却让城里的人更慌乱。之后两天三人没有行动,只是邹岚逢每天晚上出去盯着醉心楼。 第三天晚上,邹岚逢出去没多久就回来,说是王定海去了醉心楼。杨沅夕沉思了片刻,看了看躲在墙角的妇人、孩子,说道:“找人去把刺史大人叫来,然后把小公子送出去。送到哪里,你应该知道。送去之后就回来,是否成事,就在今晚。” 邹岚逢抱起八岁的小孩就走,过了约半个时辰才回来。洪州刺史已经到了,双眼通红、满面怒容的盯着杨沅夕。杨沅夕淡淡的道:“只要今晚我们的事成了,明日自会将小公子送回。若是今晚事不成,你们一个都别想活。”洪州刺史恨极了杨沅夕,却没有办法,孩子还在他手上。 杨沅夕三人换上便装,带着洪州刺史从府上后门出去,一路来到醉心楼。醉心楼是洪州城比较大的青楼,洪州刺史也经常来,里面的人都熟悉。老鸨带着四人到了二楼雅间,安排了几个姑娘陪酒。邹岚逢关上门,将姑娘打晕后放在床上。洪州刺史看着他们做的一切,心下很是慌乱,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刺杀将军的事,杨沅夕肯定不可能对他说,若是说了,洪州刺史怎么可能同意配合。 刺杀一军的将军,就等同于谋逆,朝廷一旦追究起来,是要满门抄斩。洪州刺史虽然不知道杨沅夕的目的是要刺杀吴国的将军,但是看他们行事就知道肯定是大事。现在他只盼望这几人做完事情之后赶快走,不然被边镐知道他是同谋就麻烦了。 洪州刺史坐在上首,杨沅夕坐在左侧,悠然的喝着酒。李衮躲在屏风后面,邹岚逢开门出去。洪州刺史面上强装镇定,心里却害怕的要命。 过不多时,门外走进一人,约莫五十岁左右,个子不算太高,却很壮。洪州刺史一见那人,吓的站了起来。那人正是镇南军下的厢主王定海。 王定海坐在洪州刺史对面,笑道:“刺史大人今日怎么这般有兴致,居然来这醉心楼消遣。”洪州刺史已经明白了杨沅夕的计谋,慢慢坐下,没有说话。王定海眉头一皱,发觉事情不对。就在此时,感觉背后一股剑气袭来。他连忙斜着身子向右边冲出,躲避背后的剑。 王定海靠着勇武,一战一战的从一个小兵到了现在厢主,只在节度使之下,可想他武功定然不差。他反应极快,可是那柄剑更快,如灵蛇出洞般刺入王定海后背。那柄剑是朝着王定海后心去的,多亏他反应快,若是慢一点此刻已经死了。 出剑的是邹岚逢,他受了杨沅夕的嘱咐,向王定海诈称刺史有请。王定海知道刺史也来了醉心楼,还专门让人来请,若是不见面子上过不去。他走在前面,邹岚逢跟在后面。 邹岚逢在王定海身后,觑准时机出手,一击之后,发现居然没有把王定海杀死,眉头一皱,对自己居然有些不满。他剑尖一抖,第二剑瞬间刺出,这一剑比第一剑速度更快。 王定海武功本来很高,只是因为年龄大了,行动毕竟不如年轻人来得快。而且这几年无战事,功夫也就荒废下来。他虽被刺了一剑,却不伤要害,连忙搬起板凳砸向邹岚逢。 邹岚逢出剑很快,眼见剑尖就要刺到王定海的心口,却见板凳砸到。这一下势大力沉,若是被打中肯定受伤。邹岚逢不及细想,立刻撤剑,抬脚踢向板凳。两人力气都很大,踢中后板凳顿时断为两截。王定海一声大喝,将手中一半凳子的两支凳腿掰开,然后向邹岚逢砸去。 王定海力气大,双手各执一支凳腿,一前一后向邹岚逢猛砸,居然一时间转守为攻。邹岚逢力气没有王定海大,但是身子更灵活,看上去王定海气势很足,却一次都没有伤到邹岚逢。 邹岚逢退后两步,瞧准时机,一剑刺向王定海腹部。王定海左手格挡,右手继续执凳腿砸向邹岚逢头顶。邹岚逢刺王定海腹部本就是虚招,一招引得王定海左手格挡时,突然回手快速刺向王定海脖子。 王定海右手的凳腿离邹岚逢头顶还有四五寸时,剑尖已经到了他眼前,连忙后退一步,将头向右侧一偏,避开了这一剑。邹岚逢一剑刺空,并未回手,而是直接顺着王定海偏头的方向劈砍。王定海退避不及,左肩被劈中。好在他之前退了一步,使邹岚逢的剑离自己不算很近,所以劈中也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 邹岚逢眉头又是一皱,他向来对自己的剑法很自负,出师这么就在剑术还从未败过。即使柳霏霏曾给过他下马威,他也只是觉得柳霏霏内力强劲,在剑术上未必会输给她。此刻邹岚逢连出几剑,居然只是轻轻伤了对方外皮,让他很不开心。因为他是偷袭,在偷袭的情况下尚未一剑杀死对手,让他很有挫败感。于是他发了狠,一连刺出十几剑,每一剑都是虚招,在快要刺中时立刻回手再刺。 邹岚逢的速度极快,快到王定海眼睛已经看到重影,所以他只能退。邹岚逢刺一剑,他退一步,连退十几步,眼看就快退到墙边,退无可退。王定海不可能束手就擒,他知道自己不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对手,只能想办法摆脱。 眼见邹岚逢下一剑刺向腹部,王定海并未躲闪,甚至主动迎上去,右手提着凳腿打向邹岚逢太阳穴。 邹岚逢大惊,他没想到王定海居然会用同归于尽的打法。太阳穴是人体最薄弱的地方,若是被王定海打中,以他的力量,多半当场就被打死。邹岚逢可不想跟他同归于尽,而且就算自己刺中了对方,王定海也最多受伤,根本死不了。于是他回手撤剑,后退一步,避开了这一击。 王定海要的就是邹岚逢后退,他立刻将左手的凳腿扔向邹岚逢,趁着这个空档迅速往门口跑。这个房间是一个套间,左侧还有个房间,中间有扇门口通过,门口摆着一扇屏风,李衮一直躲在屏风后面。他心想着邹岚逢一个人若是能够杀了王定海,自己就不用出来。邹岚逢武功比王定海高,若是要杀他肯定没问题,只是时间需要久一点。 此刻李衮眼见王定海要跑,立刻闪身出来,一刀劈过去。王定海向前奔跑,感觉侧边有人攻击,立刻向另一边躲闪。李衮一刀劈了空,却堵在了门口,让王定海不能出去。王定海向旁边躲了一下,脚下就慢了一点,邹岚逢已经追上来,一剑刺中王定海右背部,剑尖直接穿透前胸。 王定海顿时感觉呼吸不畅,一手捂着胸口,一边靠着墙大口喘息。从邹岚逢动手,到王定海此刻靠着墙喘息,时间其实很短,基本上也就两三口茶的时间。 王定海自持武功高强,又是在自己的地盘,外出一般都不带随从,所以此刻没人来救他。不过即使没人来救他,也不能让他大声喊叫。邹岚逢没有给王定海休息的时间,一击得手后,立刻又一剑刺出。王定海脚下慢了许多,想要躲却没能躲开,肩头又中了一剑。正在这时,李衮的刀也到了,王定海躲开先到的剑,却再也躲不开后到的刀。一侧脖子被劈开,鲜血喷射而出。王定海一手紧捂着伤口,后背靠着墙慢慢坐下,眼神中充满了不甘。 邹岚逢手一抖,剑尖颤动,从王定海颈部刺入,从后颈穿出。李衮把王定海的头割下,用布包好,坐回凳子上喝了几口酒。这一切洪州刺史看在眼里,已经吓的目瞪口呆,气都不敢大声出。 第一百四十八章 青楼好玩么? - 幻柳 - 豆咪 杨沅夕看了眼吓呆的洪州刺史,说道:“你不用怕,我们不会杀你。明日你送我们出城,我会告诉你的公子在哪里。”洪州刺史本来双眼呆滞,一听到他的儿子,立刻眼神冒光,道:“真的?”杨沅夕道:“我们要杀的只是王定海,与其他人无关。带你来只是为了明日能出城,不会要你的命,明日过后你继续做你的刺史。”洪州刺史道:“你们做了这么大的事,难道我还活着么?” 杨沅夕笑笑,道:“为何不能?你应该知道,洪州不可能守得住,早晚成为楚地。你若是愿意投降,将来仍然是刺史,该过你的逍遥日子继续过。”洪州刺史呆呆的道:“这里我如何解释?”杨沅夕道:“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解释。你已经没得选,不帮我们,杀王定海你是共犯,边镐会杀你。我们死了,将来城破之日,楚兵一样要杀你。你现在只能投降我们,在城内里应外合,拿下洪州后有你的功劳,还可能得到奖赏。” 洪州刺史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杨沅夕冷笑道:“你没得选择。就算你不惜命,我相信你也不会让你的孩子送命。”洪州刺史叹息一声,道:“我要怎么做?”杨沅夕一笑,道:“楚军到时候会攻打南门,吴军大军也会在南门,北门就会空虚,你只要想办法打开北门就行。”洪州刺史道:“好,我答应你。” 杨沅夕道:“此刻我们不能出去,我去找老鸨加些酒菜,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一晚。”他看了看躺在血泊中王定海的无头尸体,那股血腥味有些刺鼻。他是大夫,血见的多了,对血腥味很熟悉。可是此刻闻到这股血腥味,觉得非常恶心,感觉自己真的变了,就如同恶魔一般。 杨沅夕找到老鸨,给她拿了一百两银子,说今晚要在此留宿,不准有人打扰。青楼留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用说都不会有人打扰,更何况还有那么多钱。 一夜无事,次日天还未亮,杨沅夕等人就整理好衣着准备出门。刚一打开房门,一股更加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入。杨沅夕出门,只见楼上、大堂摆着许多尸体,都是青楼的人和留宿的客人。杨沅夕心头一惊,怒视着李衮和邹岚逢。二人像是做了亏心事,眼神闪烁。 洪州刺史叹了口气,说道:“是我的主意。这里的人都认识我,若要隐瞒下去,就不能让人知道我来了这里。王定海死在这里,他们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就会把我供出来,所以他们都得死。” 杨沅夕看他说的理所当然,心下突然对这个人有些恐惧,叹息一声,道:“你说的对,他们必须死。走吧,送我们出城,然后去找你儿子。” 四人身着便装到了西门,邹岚逢靠着洪州刺史,让他在前面带路,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抵在他腰上,防止他不听话。洪州刺史对守城的校尉说有紧急情况要送往京城,让他开门。那校尉认得是刺史大人,不敢阻拦,开了门让他们出去。 出了门口,洪州刺史道:“出去就安全了,你们可以放了我吧?”杨沅夕笑道:“麻烦刺史大人再送我们一程,这里离城太近,骑兵一眨眼就能追上,还是很危险。”洪州刺史怒道:“你什么意思?”邹岚逢把匕首一顶,道:“少废话,快走。” 四人走了几里路,在渡口乘船到象牙潭,又向西到筠州。杨沅夕没有将洪州刺史放回去,因为他从杀死整个醉心楼的人,感觉到此人不但心狠手辣而且心机深沉。他完全有可能假投降,引诱楚军进入城中歼灭。杨沅夕不敢拿楚兵兄弟的命去赌,所以干脆就直接带了回来。 听完他们的讲述,柳霏霏等人都有点不敢相信,做了那么多事,居然这么容易就出了城。柳霏霏道:“回来就好。你们不尊军令,私自行动,该罚的也罚了。你们不但烧了他们粮草,还杀了一个厢主,带回一个刺史,功劳很大。本帅治军,从来都是过必罚、功必赏。既然你们立了莫大的功劳,就奖励你们今晚加个鸡腿吧。” 邹岚逢一愣,道:“就加个鸡腿?”柳霏霏道:“不然呢?没砍你们头就算不错了,还嫌不知足。”邹岚逢叹道:“行吧,有赏总比没有好。”柳霏霏道:“你们的功劳我都记着,回头大王自有赏赐。吩咐下去,队伍明日开拔。” 刘艾康一怔,道:“不是说好等梁将军一起么?他那边还没有消息,我们就这么贸然进军,会不会不妥?”柳霏霏道:“没事,梁将军晚来几天不影响大局。明日一早就走,后天下午必须到达洪州。”刘艾康道:“末将尊令!” 柳霏霏看了看杨沅夕三人,似笑非笑的道:“青楼好玩么?”杨沅夕一惊,心头顿时一股寒直起往上冒,就如临深渊,如身处冰窖,心中油然而生出莫名的恐惧。不仅是他,在场所有人都是心头一紧,背后一阵发凉。 邹岚逢反应最快,忙道:“元帅,我皮薄,方才被打的狠了,现在有些疼痛,我回去敷些药。”说完就跑了。李衮、刘艾康、何永胜等人也赶紧找借口溜了。出去之前,每个人都在杨沅夕肩上拍一下,像是向他道别。杨沅夕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纤纤也出去,走到他面前时,一声叹息,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杨沅夕看向柳霏霏,却不敢看他眼睛,结结巴巴的道:“霏……霏儿,我……我没有……我只是……”说了许久也没说出个明白。柳霏霏走到杨沅夕面前,微笑道:“下次也带我去青楼玩玩。”杨沅夕猛地抬起头,急道:“不行,女孩子不能去。”柳霏霏奇道:“为何女孩子就不能去?” 杨沅夕不知道该怎么对柳霏霏说,想了许久,最后说道:“反正女孩子就是不能去。”柳霏霏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道:“好罢,我不去就是。”杨沅夕长长吁了口气。柳霏霏捧着杨沅夕的头,在他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杨沅夕比柳霏霏要高大半个头,柳霏霏需要双手捧着杨思涵的头向下拉,还要踮起脚尖才能亲吻到。 杨沅夕憨憨的傻笑,柳霏霏脸色绯红,道:“傻样!你能平安回来,这个算是奖励。”杨沅夕用力的点头。柳霏霏抱着杨沅夕,在他耳边轻轻的说道:“以后别再让我担心。”杨沅夕双手紧紧的抱着柳霏霏,道:“好,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第一百四十九章 扰乱心神 - 幻柳 - 豆咪 次日一早,三万军队开拔,路上走的很慢,一日行军不到五十里,在赣水西岸安营。第二日渡过赣水,继续行军,下午时候在离洪州二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安营后,柳霏霏让人给边镐送了封信,说是想在城下见个面。次日边镐回信,愿意在明日午时见面。 两日后,柳霏霏让人在离洪州南门三十丈的地方摆了一张桌子,桌子南北两侧各放了一把椅子,桌子上摆着茶具。柳霏霏坐在南面,旁边一人站着给他打伞。虽然未下雨,太阳也不大,柳霏霏还是让他打伞,那人也没办法。 过不多时,城门大开,边镐出来,身后也只跟着一人。他想着对方只有两人来,自己这边若是人多了,反而显得怕了。楚军在柳霏霏身后一里的地方,就是最快的骑兵冲过来,自己也能回到城里并把门关上,所以他并不怕。 边镐走近坐下,柳霏霏微笑着叫了声“边将军”,然后开始冲茶。边镐见柳霏霏泡茶的手法娴熟,而且程序没有一步错误,说道:“原来柳帅也是爱茶之人。”柳霏霏淡淡一笑,道:“我不喜欢喝茶。喝了茶不易入睡,还会长斑,老的很快。” 边镐一怔,随即想到柳霏霏虽然统领千军万马,说到底始终是女孩子,哪里不在乎自己的美貌,何况她本身就是万里挑一的美人。 柳霏霏泡好一杯茶,递给边镐。边镐接过,说了声“多谢”,准备饮茶。他身后陪同的人小声道:“将军,小心为上。”边镐楞了一下,看了看柳霏霏,笑道:“柳帅是正人君子,不会做那么龌龊的事。”说完饮了一口,赞道:“好茶,是楚国有名的古丈毛尖。”柳霏霏道:“将军是爱茶之人,晚辈准备了一些,将军可带回慢慢品尝。”边镐道:“如此多谢了。”他看了看柳霏霏身边撑伞的人,那人故意低着头,把伞向前倾斜,所以看不清楚脸。 柳霏霏知道边镐在想什么,对撑伞的人道:“没有下雨,把伞收了吧。”那人极不情愿的把伞收起来,整个人便暴露在边镐面前。边镐冷哼一声,道:“果然是刺史大人。你杀了我的部下,一个人逃出城,居然是叛变投敌。” 洪州刺史呆呆的站着,没有说话。此处离洪州城门三十丈左右,城墙上的士兵可以清楚的看到这里人的模样。洪州刺史在洪州待了十余年,守城的士兵基本都是认识。此时看到他居然在给敌人的元帅撑伞,都很惊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柳霏霏微笑道:“将军莫要怪刺史大人,是我的人杀了王将军,刺史大人只是刚巧在旁边看到而已。王将军为国捐躯,本帅想着怎么也该留个全尸,还是将首级送还给将军才是。”轻轻将手臂抬起,手指做了个向前的动作。 片刻过后,邹岚逢捧着一个盒子飘然而至,将盒子放在桌子上,又飘然离开。柳霏霏道:“将军,可将你部下的首级缝上,好歹也算是完整。” 边镐看着木盒,心下怒极。那是他的部下,从还是士兵是就跟着他,是他最得力的部下。然而他不是死在战场上,却死于暗杀,死的太窝囊。边镐拿过木盒,并未打开,一手用力的按在盒子上,悲愤的道:“兄弟走好,为兄会为你报仇。” 柳霏霏淡淡的道:“人死不能复生,将军还请节哀。”边镐冷冷的道:“柳帅也算大人物,居然会用暗杀这种小伎俩,真是辱没了元帅二字。”柳霏霏呵呵一笑,说道:“我是女人,将军见过哪个女人会讲道理?只要能打赢,让我的人少死一些,使用小伎俩又算得了什么。” 边镐一怔,怒道:“你今日约我见面,就是为了送还王定海的首级?”柳霏霏依然淡淡的道:“将军自然知道我的用意。”边镐道:“我的士兵看到他们的刺史在给敌人元帅撑伞,自己的将军被人割了首级后再还回来,士气肯定会很低落。相反,你的士兵看到他们的元帅敢只身到城下面见敌人主帅,士气自然会高涨。可是柳将军,你以为我的士兵真的就那么不堪?” 柳霏霏道:“不用我以为,你的士兵本来就很不堪。我手下三个士兵把洪州城闹的天翻地覆,你们不但拿他们没办法,还让他们大摇大摆的出了城,这样的士兵真的能打仗?”说完向边镐微微一笑。 边镐从这一笑中看到了蔑视,看到了嘲笑,看到了不屑。边镐很想发火,却发不出来。诚然,对方三人在洪州城数日,烧了一万多斤粮食,杀了一个正三品将军,带走了一个刺史,自己却毫无办法。这本来就是侮辱,可是这份侮辱还得承受,因为对方全身而退了。 柳霏霏依然淡淡的道:“将军已经六十多了,年龄大了就该放下兵权,安度晚年。若是不小心弄的身败名裂,身首异处,可就不好了。” 跟随边镐出来的是个年轻人,约三十岁左右。听到柳霏霏侮辱边镐,怒道:“狂妄!”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柄剑,直刺柳霏霏面门。那人速度很快,眨眼间剑尖就到了柳霏霏眼前。柳霏霏并未躲闪,就像没看到一般。 就在剑尖离柳霏霏眉间不到一寸时,剑身被柳霏霏两根手指夹住。那人握住剑柄,剑身完全不法动弹,进也进不去、退也退不了。柳霏霏嘴角微微上扬,两只手指轻轻一动,剑身瞬间被柳霏霏用内力震断成几截,掉在桌子上。 那人之前用力向前刺,剑断之后身子不自主的向前倾。柳霏霏手指依然夹着剑尖,身子微微一动,剑尖从那人的脖子上划过。那人只觉脖子一凉,并未感觉到痛。就在一呼一吸之后,脖子上突然冒出一股血,喷了有一丈多高。那人捂着脖子,慢慢的向后倒。 边镐眼圈发红,恶狠狠的盯着柳霏霏。柳霏霏摇摇头,道:“看来将军是没有认真了解过我。在楚国,我感觉我的武功都要被神化了,甚至有传言说我可以上天入地。你说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你就用这种水准的人来杀,不是害人家枉送性命么?” 边镐很悲愤,也很心痛。他当然知道柳霏霏武功高,却没想到这么高。这个年轻人是他军中的佼佼者,武功也算是上乘。楚兵暗杀了他手下一个将军,他想着柳霏霏既然主动要求见面,那么就趁机杀了她,楚兵就能不战自退。他原本想着那个年轻人就算不能杀了柳霏霏,至少也能打平,自己在暗中帮一把,说不定就成了。他哪里想到柳霏霏武功如此之高,居然一招就将自己手下杀了。 也许在他眼里,女人就算再强也强不到哪里去。如果他听说过大夏曾经有过一个钦公主,一人杀了几十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他也许今日就不会这么轻敌。 柳霏霏喝了口茶,说道:“听说将军近几年迷上了书法,而且颇有成就。”边镐不知柳霏霏为何突然问这个,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回答。柳霏霏见他不回答,也不生气,继续道:“洪州城中都知道将军爱好书法,也喜欢题字,所以模仿者还是比较多。”边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柳霏霏不提其他的事,只说他爱好书法,肯定是有特殊原因。他想着自己确实爱好书法,这几年日日练习,颇有成果,城中确实有文人临摹自己的字。 边镐想到临摹,好像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看着柳霏霏。柳霏霏也微笑着看着他,道:“看来将军是悟到了。我到了之后,随即就给饶州的将军写了封信。若是按照时辰来算,我的信,不,应该是将军的信,差不多也该到了。饶州有一万人,你猜他们会分出多少人来救援?我想着袁、吉、筠、抚四州已经陷落,洪州就是重中之重,他再怎么也应该分五千人来救援吧。抚州前两日已经被攻陷,我令梁敏将军立刻携军北上,攻取饶州。分出来的五千人我也派了一万人去阻拦,二打一稳稳当当。所以我现在这里只有两万人,你城中有三万多人,要不要出来打一打?” 边镐终于明白,柳霏霏此番过来,不单是来侮辱自己,更是来扰乱自己心神。若是自己沉着应对,可能还有一线生机,能够等到援军。若是乱了心神,胡乱指挥,正中敌军下怀。边镐深深吸了口气,道:“柳帅不用使用激将法,老夫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知道仗该怎么打。”说完,背上那个年轻人的尸首,回到城里。 柳霏霏长叹一声,转身回走。杨沅夕等人赶忙迎上,回到军营。洪州刺史一路跟着,柳霏霏奇道:“咦,大人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该回城里么?”洪州刺史都快哭了,道:“元帅,我哪里还回的去,回去就会被边镐杀了。说不定此刻他已经带着人,将我全家灭门了。”柳霏霏叹道:“是本帅的错,看来你是真的回不去了。既然如此,你就跟着我们吧。你在洪州十多年,应该也有些人脉,你每日去城外喊话,只要有人愿意开门投降,官升一级,赏银万两。”洪州刺史无奈,只得应承。 柳霏霏又吩咐刘艾康、何永胜等人道:“令士兵做好准备,吴军夜晚会来袭营。”何永胜奇道:“元帅如何知晓吴军会来袭营?此刻他们应该守好城门才是。”柳霏霏俏皮一笑,道:“我猜的。”何永胜一怔,打仗居然靠猜,这也太过儿戏。刘艾康跟着柳霏霏打了很多打仗,知道柳霏霏绝不会只是简单的猜测,她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刘艾康看着一脸茫然的何永胜,拍了拍他肩膀,道:“别猜了,按元帅说的做就对了。”何永胜无奈,只得调动队伍,做好战斗准备。 第一百五十章 吴军偷袭 - 幻柳 - 豆咪 何永胜是个武将,年轻时也打过仗。固然第一仗惨败,之后在对湘西及桂粤等地作战,还是胜多负少,所以现在才能坐到副厢主的位置。在他看来,吴军最好的时机是楚军渡过赣江之时,半渡而击。但是吴军没有,在楚军渡江之时,边镐早就将队伍撤入城内,楚军才能顺利渡江。 现今楚军已经稳定阵脚,吴军才想起要来劫营,并不是最佳选择。此刻最好的选择是凭城固守,消耗楚军力量。所以当柳霏霏说出吴军当晚会来劫营时,心里是不以为然。不过他还是按照柳霏霏的命令做了安排,毕竟是军人,服从命令为天职。 何永胜将队伍撤出营寨,退守在离营寨两三里外的地方埋伏,营寨中留下的则是五千武胜军将士。之前柳霏霏为了打掉饶州的吴军,模仿边镐的字体给饶州守将写了一封求援信,然后分出一万人去伏击来援的吴军。此刻营寨中只有两万人,五千武胜军将士和一万五千武平军将士。 丑时之后,并未见到吴军来人,何永胜心里想着元帅肯定判断错误,吴军定然不会劫营。眼看着士兵已经困顿,何永胜也有些放松起来,不过作为将领,他还是在警惕着。 过不多时,突然听到一阵喊杀声,吴军真的来劫营了。何永胜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元帅居然能掌控一切,喜的是幸好的听从了元帅的安排。若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肯定损失惨重,战后定会受到处罚。 吴军在一个年轻将领的率领下,带着三千人突入楚军营寨。他们悄悄行进,一路上没有遇到哨兵,到了营门口都没有看到守夜的士兵,心中还在取笑自己的大将军胆小。楚军这么松懈,怎么可能赢的了? 年轻将领带着三千士兵潜入营寨,准备进入冲杀,进入之后却发现营帐内没人,方知中计,急忙后退。只见身后一队楚军拦住去路,这队楚军分成十个方阵,每个方阵一百人。第一排十人,分四个方向站立,左手执盾、右手执刀。第二排八人,离着第一排三步远,手执戈矛。方阵中间尚有二十余人,分向而立。 吴军将领见状,知道中了埋伏,只能冲出去,下令士兵冲杀。吴军冲向楚军,在马上要到第一排楚兵身前时,第二排的戈矛手刺出,将吴兵堵住。那戈矛有近丈余,一旦使用起来,敌人根本近不了身。就算有人避开了戈矛,冲到楚军面前,第一排的楚兵就可以逸待劳,将吴军击杀。 一个吴国士兵冲过来,眼看长戈刺到面门,立刻将头闪向一边,躲了开去。那使戈的士兵见一击不中,随即把戈回收。那戈本就有倒钩,回收时倒钩正好割到吴国士兵的脖子,将颈上血管隔断,鲜血喷射而出。 另一个吴国士兵趁此空挡,绕过长戈,冲到第一排楚兵面前,提刀就砍。那个楚兵早就准备好,用左手的盾牌挡住刀,右手执刀砍中吴国士兵的脖子,颈骨被砍断,头就向一边偏过去,软踏踏的挂着,身子倒在了楚兵面前。 就在这个吴国士兵倒下之时,他身后又一个吴兵砍向楚兵,眼见刀刃就要到眼前。这个楚兵并不慌乱,马上用盾牌抵挡。吴兵力气较大,一刀砍在楚兵的盾牌上,使得楚兵退后半步。楚兵旁边的另一个楚兵,眼看同袍退了半步,在那个吴兵尚未抬手砍第二刀时,已经将他手臂砍断。砍断那个吴兵手臂之后,他立刻回到自己位置上,应对自己这边的敌人。 之前那个楚兵见对手断了右手,趁他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对准他头顶砍下去,将半边头都砍掉。当吴军冲过来,楚兵使用长戈将一部分敌人挡住。冲过长戈的吴军,又被第一排的刀手挡住。而且楚兵相互之间配合,一人有危险,旁边的同袍立刻帮忙。如此一来,吴军虽然人多,却并没造成多大杀伤,楚兵损伤非常小,吴军伤亡却越来越大。 吴军年轻将领见状,知道这么下去只会全军覆没,大喝一声,想要绕过楚兵,往城里退。眼见吴军要逃,楚兵方阵左右两个方向的士兵突然移动,犹如两只大手掌从左右两边扇过来,将吴军挤压在中间。这样便成了楚兵三个方向围攻吴军,致使吴军只有往一个方向退却。而这唯一可以退的方向,却是楚军的营寨。 若是方才楚兵还是方阵之时,只能作为防御。此刻阵型一变,由防御变成了主动进攻,吴军顿时招架不住。反应快的就往楚兵营寨方向跑,反应慢的就被楚兵无情的砍杀。即便反应快的跑了出去,也并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只见楚兵军营中出来一队人马,每人手里拿着一支火把,成一个圆圈把吴军和之前的一千楚军围在中间。 此刻吴军损失已经超过一半,楚兵数千人将这剩余的一千多吴军包围。却只是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并不急于冲上去将他们杀死。外围的楚兵慢慢的向前走,包围圈越来越小,中间的吴军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吴军害怕了,在这本该非常寂静的夜晚,死前的喊叫声让人听的更加感到恐惧。 就在吴军感到绝望时,从洪州城一边又冲出一支队伍,为首的也是一个年轻将领,前边的是一队骑兵。外面包围的楚兵见状,立刻放弃已经围住的吴军,从两边将新来的吴军围起来。这队吴军也是三千人,不过有两百骑兵,他们是为了营救之前那队吴军而来。 骑兵相对于步兵来说,速度很快,杀伤力大,用好了两百骑兵,甚至可以对阵数千步兵。此刻是楚兵人数多,他们快速将新来的吴军围住,依然是第一排执盾执刀,第二排执长戈。与之前方阵不同的是,外面还有一层弓箭手。一将吴军围住之后,弓箭手就开始射箭。吴军尚未反应过来,就有许多人中箭身亡。一阵箭雨之后,吴军死伤了很多人,却与之前的吴军无法会合。 骑兵将军大怒,一勒马绳,想要硬冲出去。楚兵倒也不准备拦他,毕竟用人身拦马不太明智。两百骑兵很容易冲了出去,剩下的两千多吴军却被围在中间被杀戮。 武胜军自从建立以来,每日都在进行高强度训练,相对于战力低下的吴军,这些楚兵就是杀神。被他们围着的吴军,完全就像是被围着的猪羊,等着屠夫宰杀。 骑兵将领眼见自己的士兵被困住出不来,分出一百骑返回救援,妄图通过骑兵撒开一个口子,将里面的吴军救出。不过楚军早有准备,一旦骑兵过来,士兵就让开,却让弓箭手专门射马。马一吃痛,骑兵阵型就会打乱。而且吴军骑兵很少,数百弓箭手同时攻击骑兵,很快就将骑兵消灭大半。 之前的吴军在楚军退开之后,压力顿时减小。不过即使没有包围他们的楚兵,只是之前一千人形成的十个方阵,他们也未必是敌手。别说楚兵以阵型对敌,就算是杂乱无章的对砍,三千吴军也不是以前楚军的对手,何况还有一万多武平军埋伏着。 就在武胜军将新来的吴军包围时,何永胜带着自己的武平军冲出来,严严实实的将吴军围住。这是真正的围歼,根本没有一丝缝隙让吴军穿透。唯一能逃离的,可能就是那些骑兵。只要他们毫无顾忌的乱冲,光靠人是阻拦不了马的冲击。吴军前后派了两支队伍,共计六千人,却被楚军全部围歼,此刻已经死伤大半。 第一百五十一章 给个交代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在远处的小山坡上看着战场的局势,觉得没什么意思,打的太顺利。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两只脚悠悠的晃荡着,一副小女孩的模样。一个时辰后,刘艾康、何永胜回来缴令,吴军六千人,无一人漏网。 柳霏霏点点头,道:“将士们辛苦了。传令下去,让队伍后退十里安营。将战死的吴军尸体全部送还城下,一具具的摆好,不准侮辱尸体。”刘何二将领命,让传令兵去传令。 何永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问道:“元帅如何知道吴军定然会来偷袭?末将之前真的没有想到吴军真的会来,心里还想着元帅太过谨慎了些。”柳霏霏道:“战场上必须要过于谨慎,战争没有胜利之前,永远不要低估你的对手,哪怕他只是一个小兵,都可能决定战场的胜负。” 柳霏霏抬头看了看被乌云遮住,朦朦胧胧的月亮,说道:“你之前问过我,为何边将军不在赣江东岸驻军。以兵法来说,半渡而击是最好的选择。我们渡江之时,吴军趁机攻击,就算我们最终渡江,也会有很大的伤亡。” 何永胜点点头,道:“末将当初确实是这般想。” 柳霏霏道:“你想的没错,大部分人都会这样选择。可是我们面对的是只老狐狸,我们能想到的他自然也会想到,他却没有这样做。边将军十几岁从军,已经征战快五十年,他知道什么是最好的选择。就算他在岸边驻军,能够抵挡我们一时,终究还是会被我们渡江。一旦我们渡江成功,他安排的守军必然会撤入城中。此刻若是我们大军跟在吴军后面,边将军是开门还是不开门?开门就有可能被我们突破城门,不开门他留下的守军就会全军覆没。” 何永胜想想,好像是这么个理,随即又摇头道:“也不对。既然要在江边驻军,就会防范到这些,肯定有相应的举措。自古据河而守的事多如牛毛,能跟着破城的少之又少。我军一旦渡江成功,他们守军就会撤,我们人数少根本不敢跟着。” 柳霏霏一笑,道:“万一我敢呢?”何永胜一怔,心想着她敢把两万武平军带在身边,还将自己的军队分出去一大半,就这样还敢用很少的人攻城,确实没有她不敢干的事。 柳霏霏呵呵一笑,说道:“边将军也算是吴国名将,能做到一镇节度使,靠的不是溜须拍马,不是年龄大、资历高,而是确实有些本领。洪州城中有粮草上百万斤,就算将城门关闭,靠着这些粮食养活城中百姓,坚守个一两年都不成问题。守城永远比攻城容易,他有能力和我们耗,而我们却不能。我们远道而来,仅是粮草一项就是大问题。我们四万大军,最少都需要四万民夫运粮,每日就是八万人的口粮。这般耗损下去,缺粮是迟早之事。待到我们缺粮,就不得不退军,吴军不费一兵一卒就取得胜利,为何还要苦战?” 何永胜想了想,确实这样是最划算,最好的结果。又问道:“既然边镐打算坚守,他为何又令人劫营?” 柳霏霏摇摇头,道:“不是边将军让他们来,是他们自己要来送死。我知道若是这样对峙,结果肯定必如边将军所料,所以只能出险招。我白日与边将军约在城下见面,一则是提升我军士气,二则是打击吴军士气。我以言语激怒边将军,并将王定海的首级送还,就是为了激起他手下将领的怒气。边将军是只老狐狸,他手下并不都是如他这般。年轻将领肯定受不了这般的气,就会想要与我军决战。边将军自然会阻止,手下人个个义愤填膺,他也阻止不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趁我不备偷袭。我猜测他肯定会派一队人偷袭,令一队人救援,所以才会让你们分开埋伏。对第一队没有快速消灭,就是为了把第二队引起出来。” 何永胜长长吁了口气,叹道:“元帅料敌在先,末将不能及也。李衮将军他们在城中闹了一番,却抓不到人,吴军将领本来就很愤怒。元帅今日再一激,他们会更加愤怒,就算边镐是节度使,也压不住手下将领的火气。吴军士兵看到你只身前往城下,身边站的却是他们的刺史,士气必然降低。你又将今晚战死的士兵尸体送到城下,吴军士兵心下更加害怕,士气就会更低,后面攻城就容易的多。” 柳霏霏点头道:“我令人将吴军尸体送回,确实为了打击吴军士气。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也是普通人,都是爹娘所生,父母的心头肉。只因身处乱世,生死都掌握在别人手中。既然人已经死了,就该让他们回家,能让他们入土为安。” 何永胜心念一动,战场很残酷,可是战争之后该需要人情。将敌人尸体送回去,或是残酷中仅有的一点人情,却能温暖很多人的心。至少能温暖自己人的心,将来就是自己战死,最少元帅会记得将自己的尸体带回家。何永胜又想,若是益阳王领兵,自己的士兵战死,他会想着把同袍的尸体带回家么? 柳霏霏看了眼何永胜,不疾不徐的说道:“我知道你是带着任务而来,不单是你,武平军所有将士都是带着这个任务而来。我不想知道这个任务是什么,当然我也能猜得到。我之前给你说过,任何事情,在国家大事面前都微不足道。所以我希望在吴国灭亡之前,你把你的任务藏起来。吴国灭亡之后,你要想完成任务,可以再找机会。” 何永胜看着柳霏霏,如花般美丽的脸庞,如晶莹剔透般的眼睛,哪里像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更像是个傻傻的小孩。何永胜长长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这时有士兵来报,此战楚兵死伤五百多人,其中武胜军死伤五十六人,武平军死伤四百八十七人。柳霏霏抬头看着月亮,过了良久,才耸了耸鼻,说道:“将死者好好安葬,名字记好,一个都不能少。回去后交给兵部,让他们将抚恤金送到家属手中。伤者好好医治,尚能参战者继续服役,不能参战者送回国,一定要把善后做好。”这些事情军中有专人负责,命令下去后立刻有人执行。 柳霏霏看了看何永胜,笑道:“你士兵的战力不行啊,还需要加大训练。你说你又杀不了我,你的士兵又打不赢我的士兵,任务完成不了啊。”何永胜知柳霏霏是在说笑,也放松了些,说道:“试试吧。若是完成不了,就不用完成。既然答应了别人,总得给个交代。不是我不想完成,是真的完成不了,他也就无话可说。”柳霏霏点点头,道:“也对。” 此时战场事情已经处理完毕,所有将领也都过来。柳霏霏道:“洪州城有七门,大军驻扎在南门,剩余六门各派一千人驻扎城外。不需要太紧,只要不让人随意进出就行。经过这次,城中守将应该不会再轻易出城,但是还需小心谨慎。十日之后,各门召回五百人,只留五百人驻扎,并且将营寨后移三里。” 这个将令一下,很多人又不明白,纷纷议论。柳霏霏笑道:“行了,别再议论,事情做完后都去休息。” 第一百五十二章 男人尊严 - 幻柳 - 豆咪 第三日,斥候回来报告,饶州守将接到柳霏霏冒名边镐的求援信后,派出五千人前来救援。在半路中被楚军派去的一万人伏击,死伤大半,残兵逃回饶州。又一日后,斥候回报,楚军追击逃跑的吴军,与已经包围饶州的梁敏军合围,将救援洪州的吴军歼灭。 五日后,武胜军都指挥使林业,带着一万回来。又两日后,柳霏霏下令,让各门楚军撤回五百人,并让火头军减灶三成。众将不明所以,有人询问,柳霏霏只是不答。 又十日后,柳霏霏令各门驻军全部撤回,再减灶三成,并让一万人撤致赣江西岸。再五日后,柳霏霏让再减灶两成,再撤一万人致赣江西岸。这期间接到消息,梁敏已经攻下饶州,杀敌三千余人,剩余一千多人逃往江州。北路军已经攻破鄂州、黄州、蕲州等地,兵锋直指江州。 消息传来,杨沅夕对柳霏霏道:“霏儿,你曾和殿下打赌,看谁先到江州,看来你要输了。”柳霏霏嫣然一笑,道:“沅夕哥哥,你说是好事还是坏事?”杨沅夕沉吟片刻,笑道:“当然是好事。”纤纤不解的道:“都输了,怎么还好事?” 柳霏霏瞪了纤纤一眼,叹了口气。纤纤立刻反应过来,恍然大悟的道:“我懂了,切记功高盖主。”柳霏霏笑道:“你还不算太笨。殿下将来是要继承大统,此番正是他扬名之时,我自然不能抢了他风头。此战名义上我是主帅,但是所有功劳都应该是殿下,我只是陪衬。此战之后,殿下的名望将达到一个顶点,也是他成为帝王必须的资本。” 纤纤点头道:“姐姐,想来你是故意在这里拖着吧?”柳霏霏道:“也不是故意拖着,洪州确实不好打。既要占领城池,还要减少伤亡,并不容易。” 杨沅夕道:“霏儿,你用了近一个月,用减灶的方式迷惑吴军,让他们以为我们粮草不济,将被迫撤军。可是这样始终无法决战,他们只要不出,就不能将其消灭。最终还是要强攻才行,何不如一开始就强攻?” 柳霏霏摇摇头,道:“不一样。我们刚到之时,吴军士气正盛,有决死守城之志,我们以疲乏之身又远道而来,强攻必然受挫。就算能攻下来,伤亡必然非常大,这是我不愿看到的结果。如今时间拖的久了,吴军的士气很低,再强攻时,就会容易许多。而且你别忘了,我为了灭吴,从四年前开始准备,派往吴国的密谍不下于三千人。就这洪州城中,都有一两百人。除去之前害怕暴露而离开的,城中至少还有五六十人。他们是我们攻城很重要的帮手,我需要给他们时间去做事情。” 杨沅夕道:“难怪你这么气定神闲,原来已经志在必得了。”柳霏霏道:“打仗,从来都不仅仅是战场上的事。人在极度压力的情况下,会非常紧张,一旦放松下来,再要紧张就很难。曹刿说,士气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如今吴军士气就是这样。他们以为我军粮草不继,很快就会撤军,本来就很低迷的士气会完全松懈下来。此刻不管他是否主动出击,我们打起来都会容易很多。再加上密谍的游说,只要有一个城门洞开,我们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攻占洪州。” 杨沅夕有些担忧的道:“可是如今城门紧闭,消息无法进出,你又如何知道他们是否已经成事?”杨沅夕的担心不无道理,自从楚军到达洪州城外,外面的人进不去,城内的人出不来,消息根本无法正常传达,就算城里的事已经安排妥当,外面也不从知晓。楚军无法知晓城内的情况,就不能制定作战方案,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 柳霏霏好像并不担心,微笑着说道:“自这些密谍进入吴国始,他们就已经在执行任务。就算是天罗地网,他们也有办法将消息传递出来。而且经过这一个月迷惑,城中百姓已经松懈,北门会定时开放,这便给我传递消息的机会。” 杨沅夕点头“哦”了一声。柳霏霏想要再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忍住,终究没有说出口。 吃过晚饭,柳霏霏早早的回到自己的营房,纤纤早已准备好了洗漱用品。柳霏霏每次出征,都会带上一个女兵营,约有一百多人,专门负责她的饮食起居。当然不是她讲排场,只是一个女孩子身处军中,确有许多不便。 女兵的营房在军营的一侧,离军营至少有五十丈,是为了防止发生尴尬的事情。这些女兵大部分是已婚妇女,是战没士兵的家眷,让他们进入军营,也是给他们安排一个好的归宿。他们在军营,主要任务是负责柳霏霏的生活,作战时也会帮忙照顾伤兵,军饷和士兵相同,却不需要直接作战。 已经入冬,天气变得非常寒冷。纤纤给柳霏霏放了盆热水,给她烫脚。又倒了杯热水,给他暖手。柳霏霏双手捧着水杯,怔怔的出神,水凉了都没有发觉。 纤纤叫了声“姐姐?”,柳霏霏才回过神,问道:“怎么了?”纤纤道:“该我问你才是。你这半日都是神不守舍,有什么心事?”柳霏霏叹了口气,道:“我在想……哎,还是算了吧。” 纤纤道:“姐姐,你是在想要不要让杨公子进城吧?”柳霏霏道:“你看出来了?”纤纤道:“你表现的这么明显,想看不出来都不行。”柳霏霏笑道:“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纤纤昂首道:“那是,我本来就很机灵。” 柳霏霏一笑,叹道:“你能看出来,他肯定也看出来了吧。”纤纤道:“应该是吧。”柳霏霏又出了出神,说道:“我不想让他去。他不会武功,虽说经过大半年的训练,对付平常三四个士兵没问题。可是遇到高手,很难逃脱。”纤纤道:“既如此,不让他去就是。” 柳霏霏摇摇头,边换上新鞋袜,边说道:“他入军,是为了挣军功。若是我一直将他按着,他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纤纤不解的道:“军功真的那么重要?” 柳霏霏想到杨沅夕挣军功,是为了以后能风风光光的娶他,不禁心下一荡,脸上泛出红晕,说道:“男人的尊严,你永远无法体会。他们为了他们所谓的尊严,可以放弃一切。”纤纤道:“包括性命?”柳霏霏点点头,道:“包括性命!” 纤纤不明白男人所看重的尊严有多重要,她也不想明白,她只想知道男人真的可以为了尊严放弃一切?所以他问柳霏霏:“杨公子会不会为了他的尊严放弃你?”柳霏霏一怔,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杨沅夕之前只是个不入品的小太医,而柳霏霏是大将军,在民间快要被神化的人,所以他很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柳霏霏。于是他放弃了安逸的生活,来到军营,想通过战功封侯拜将,就算永远赶不上柳霏霏,至少差距不会那么大。 杨沅夕的做法让柳霏霏很感动,她认为杨沅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所以对其也是倾心相交。此刻纤纤突然问出这句,迟疑了片刻后,坚定的道:“他不会!”纤纤道:“既然他不会为了尊严而放弃你,又何必去挣军功?无论他是太医也好,是大将军也好,你终究不会离开他,他也不会离开你,这就够了。”柳霏霏点头道:“嗯,你说的没错,只要我们不分离,这就够了,可是男人未必这么想。他自然不会放弃我,却也不愿放弃脸面,他需要军功。纤纤,若是你,你会让他去么?” 纤纤摇头道:“不会。洪州城内危机四伏,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我肯定不愿心爱的人冒险,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柳霏霏若有所思的重复道:“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沉思了片刻,突然像是想通了,笑道:“活着固然重要,要活的开心更重要。他就算只是个平民,我也会跟他终老。可是因为地位的差距,他会一辈子活着自卑之中,一生都不开心。若是这样,是我对他最狠心的伤害。既然一生都要在一起,就要真正的一生开心。纤纤,你告诉他,让他到营外找我。” 一刻钟后,杨沅夕到了军营外,见柳霏霏站在一个小土丘上,正对着月光。冬天的月光很朦胧,照在柳霏霏身上更显出她的美,白色的大氅随风而动,犹如仙女一般。或许是风太冷,柳霏霏将大氅拉紧了一丝。杨沅夕急忙上去,将大氅收紧,又把柳霏霏抱在怀里,让她温暖一些。 柳霏霏身上感觉暖和了一些,心下更加暖和。她没动,也没说话,就让杨沅夕这么抱着。过了很久,杨沅夕才问道:“还冷么?”柳霏霏摇摇头,笑道:“不冷了。”杨沅夕这才松开,握着柳霏霏的手,用嘴给手吹气。 柳霏霏还是没动,笑嘻嘻的看着杨沅夕,那样子有点傻。过了好一会,杨沅夕因为吹气太多,头有点晕,才停下来。柳霏霏在杨沅夕两侧太阳穴揉了揉,傻呵呵的笑了笑,才说道:“明天进城吧。我把城中密谍的名单和联络方式给你,他们会配合你行动。” 杨沅夕摇摇头,道:“我不去。”柳霏霏一愣,奇道:“为何不去?你不是想挣军功么?这是很好的机会。”杨沅夕用手指在柳霏霏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微笑道:“军功哪里有你好。我去了会有危险,若是命都没有了,怎么和你长相厮守。” 柳霏霏低下头,叹了口气,道:“沅夕哥哥,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担心。若是你不能以将帅的身份娶我,你会一生不开心。”杨沅夕道:“那些不重要,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是最开心的事。”柳霏霏看着杨沅夕的眼睛,道:“真的?”杨沅夕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坚定的道:“真的!” 柳霏霏笑道:“沅夕哥哥,你不会撒谎。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了无奈和不甘心,你渴望证明自己,你想告诉人们,你配的上我。既然想要证明,就去做吧。我确实会担心,不过我相信你能平安回来。” 杨沅夕很是感动,握着柳霏霏的手,不知该说什么。柳霏霏紧抱着杨沅夕,在他耳边轻轻的道:“我等你回来,别让我孤单一生。”杨沅夕用力点点头,“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哽咽。 第一百五十三章 城内气氛 - 幻柳 - 豆咪 楚军到洪州已经一个多月了,起初还围了城,却只围了二十天,然后就撤了,只剩下南门外还有驻守。即便是南门外的楚军,也逐渐在减少,驻地也在不停的后移。洪州城内紧张的气氛开始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埋怨、愤怒。 城门关闭,城里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进不来,使得城里人收入减少。小商小贩本就没有余粮,靠着平日挣点小钱养家糊口。城门关上后,小商贩的生意变的很差,本来很拮据的生活变得更加拮据。若说这些小商贩也就在背地里埋怨几句,不敢当着当官的大吼大闹,那么大商人就没有那么多顾忌。 洪州的繁华比不上扬州、杭州等地,也不算太差,城中大商富贾也不少。这些商人的心里只有挣钱,国家好坏他们并不在意。当他们的利益受损时,自然而然的就会找官府疏通协调。所谓的疏通协调,其实是给官府面子的说法,实际上他们才不会给官府好脸色看。 平素官商勾结,基本上都是官府压着商贾,毕竟他们手里有权有兵,商人也不敢得罪官府。不过到了特殊时期,商人就不会买 官府的账,毕竟官府和朝廷还得靠这些商人挣钱。万一把这些商人得罪了,他们转头投降敌国,对国家和当地官府都是灾难。所以当洪州的商人找到官府,让官府打开城门,便于他们做生意时,边镐的头不是一般的大。 边镐打了一辈子的仗,知道此刻绝对不能开城门,楚军完全可能是故意示弱,引诱自己上当。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坚守,不主动出战,也不给楚军击破自己的机会。他当然很清楚,可是这些商人不会管,他们只会在乎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损害,需要做些事情来弥补损失。 若是楚军真的将城围住,这些商人倒也不会说什么。在被敌军围困的时候还想着做生意,那是要钱不要命的人。真正要钱不要命的人毕竟少之又少,大部分人还是把命看的比钱重要。命都没有了,挣那么钱连享受的机会都没有,有何用? 对于这些人,边镐真的没办法,讲道理是讲不通,又不敢强力镇压。最后实在没办法,答应每天北门开放两个时辰,超过两个时辰必须关门,没在规定时间内运完的货物,损失由商人自己承担。 自此之后,每日北门申时开门、戌时关门。北门临近河边,走的都是水路,每日下午都会有货物从河边搬运到城内。起初几日还好,人数不多。后来商船逐渐多了起来,人也越来越多。 城中的军队也开始混乱。以边镐为首的年龄大、资历高的将领,主张严防死守,等到楚军粮草不继主动撤军,或是等到援军到来内外夹击。作为一个战场老兵,经历过太多战争的人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然而边镐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他也是通过许多的战功才走到现在的位置,手下年轻的将领何尝不想通过战功继续往上爬呢? 所以年轻的将领主张主动出击,击败楚军,将失去的土地抢夺回来。刚开始边镐可以用自己节度使的身份往下压,又有偷袭全军覆没的前车之鉴,主张主动出击的声音很小。后来楚军慢慢后撤,这种声音越来越大,已经大到边镐都压不下了。边镐自然不想战,他只要保住洪州,他的利益就不会受损,说不定朝廷还会赏赐。可是一旦出战,胜了还好说,败了就会赔上身家性命,于是严令下属不准私自出战。 年轻将领郁郁不得志,又不敢公然违背长官的命令,只能将火气往下发。下面的士兵受到火气没出发,只有相互抱怨,军心非常不稳固。其中有个叫郁力仁的指挥,已经四十来岁,却只是个六品校尉。他负责守东门,已经守了一个月,这一日轮到他的营轮换休息。这一个月来他不但身体疲惫,更是心力交瘁,终于轮到他休息,自然要好好放松一番。 这个郁力仁没有什么特别喜好,就是爱赌,每个月的军饷,基本都赌光了。一个月没赌,心里早就慌得不得了,一换岗后就换了便服,进入赌场。那是一家离他军营最近的赌场,也是他以前常去的地方,里面的伙计、掌柜等都认识。 郁力仁好赌,水平却不怎么样,很快就把钱输的精光,悻央央的正准备离开。正在此时,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走过来,笑道:“郁将军,又输了?”郁力仁看了那人一眼,叹了口气,没有说话。那人对赌场掌柜的道:“去拿一百两给郁将军,他们守城不容易,今日让他玩的开心。” 郁力仁大喜,连忙道:“高老板,这怎么好意思。你看我浑身上下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要是再输了,可没钱还你。”高老板笑道:“这一百两是兄弟送与大哥,你们为了城中百姓拼命,送你点银子又有何妨。”郁力仁嘿嘿一笑,道:“如此,感谢兄弟义气。”高老板道:“无需客气。大哥你先玩着,晚上兄弟安排在凤仙楼玩玩,时辰到了来接你。”说完向郁力仁抱拳行礼后走了。 凤仙楼是洪州有名的青楼,曾经有许多达官贵人进出于此。自从醉心楼被李衮和邹岚逢屠了之后,只道这边生意会好起来。不曾想楚军来了,城门关闭,生意反而更淡了。高老板是那家赌场老板,名叫高昔来,接手赌场有三四年,和官府上的人多有来往,生意做的还不错。 第一百五十四章 策动内应 - 幻柳 - 豆咪 当天晚上,高昔来在凤仙楼定了酒席,和郁力仁吃酒。高昔来并没有安排妓 女作陪,郁力仁有些失望。不过有人请吃就好,有无女人也不在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二人都有些飘飘然。高昔来叹息一声,问道:“郁兄,这都一个多月了,你说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郁力仁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吴楚战争的事,说道:“这我哪知道,我只是个校尉,承蒙兄弟不弃,在外人面前称一声将军,实则哪里是什么将军。虽说手下管着五百人,可是这打仗的事兄弟我也决定不了。” 高昔来看了看四周,凑在郁力仁身边,小声道:“我听说这次楚国伐吴,是分了三路大军。北路由楚国世子亲自领军,已经占领鄂州,正准备进军江州。南路也攻城夺寨,很快就要和中路军会合了。” 郁力仁大吃一惊,道:“你哪里听来的消息?”高昔来道:“我铺子里来来往往,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要打探消息并不难。”郁力仁把手往桌子上一拍,怒道:“边镐居然骗我们。”高昔来惊道:“郁兄何出此言?” 郁力仁恨恨的道:“楚军三路伐吴,我们都知道。可是边镐说北路被拦在长江上过不了,吃了几场败仗,准备退军。南路有大山阻隔,楚军打了这么久一步都没能前行。原来他一直都在骗我们。” 高昔来道:“其实边将军也有难处吧?若是士兵都知道另外两路楚军大胜,洪州就会军心不稳,会被楚军有机可乘。尤其是南路军,他们一旦突破南方城池,就会与中路楚军会合,那时楚军人数众多,洪州会更难守。” 郁力仁道:“我知道,边将军也难,只是被他这么骗着,心里不爽。好在楚军粮草快支撑不住,很快就会退军,即使两路会合,我们也不怕。” 高昔来“咦”了一声,用很惊奇的眼神看着郁力仁,道:“郁兄,你不会是真的相信楚军断粮了吧?”郁力仁道:“当然,不然楚军为何会撤军。他们现在不过是在死撑,要不了多久就会退了。”高昔来叹了口气,摇头道:“郁兄,不是兄弟说你坏话,你真不适合领军。楚军这哪里是粮草不继撤军,他们是用减灶之法来迷惑你们。一旦你们放松警惕,楚军就会杀回马枪,轻而易举的攻下洪州。” 郁力仁皱眉道:“你是说楚军撤退是假,迷惑我们才是真?”高昔来道:“这么简单的计策,我都能看出来,边将军自然也能看出来,所以才会下令不准私自出战。楚国这几年国力上升的很快,不可能才一个月就缺粮。他们现在就是等着南路军到来,等到吴军放松之后,就会开始进攻。” 郁力仁长长吁了口气,半晌才道:“这么说,这场仗是无论如何避免不了了?”高昔来道:“郁兄,我们认识也好几年了,你算得上是我老大哥。做兄弟的劝你一句,该想想后路了。”郁力仁一惊,道:“什么意思?” 高昔来道:“郁兄你想,楚国三路伐吴,为的是什么?”郁力仁道:“他们不是为越国解围么?”高昔来一跺脚,怒其不争的道:“郁兄,你怎么这么笨!若真是为越国解围,用得着三路大军?他们是为了灭吴而来。”郁力仁又是一惊,连忙摇头道:“不可能,楚国没有那个能力。吴国有军队五十多万,乡勇上百万,怎么可能灭的了。” 高昔来叹道:“你说的那是几年前,现在的楚国兵多将广,完全有能力灭吴。据我所知,楚国的世子昭若恤和元帅柳霏霏,都有吞吐天下之志,怎会甘于偏安一隅,灭吴只是他们争夺天下的第一步。” 郁力仁道:“那可怎么办?按你这么说,洪州楚军是志在必得,战争肯定不可避免。若是一打起仗,我该如何是好?”高昔来叹息一声,却不说话。郁力仁急道:“你别光叹气,帮为兄出个主意。” 高昔来吃了口菜,没有回答郁力仁,而是问道:“郁兄,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应该欠我两千多两银子吧?”郁力仁没好气的道:“兄弟,这个时候你就别提银子的事。楚军打来,若是我战死,你的银子也就没有了。”高昔来呵呵一笑,道:“郁兄别着急,这笔账我的记清楚,将来还得找你要。” 郁力仁松了口气,他知道高昔来这么说,自然已经想好了后着,说道:“只要为兄活着,银子我会一钱不差的给你。”高昔来笑道:“那就好。你升任指挥也有四五年了吧?据我所知,你每年的军饷应该有五百两,莫不是全都赌了?”郁力仁叹了口气,说道:“你也知道,为兄就这么点喜好。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就是管不住,弄的老婆孩子跟人跑了,家也没有了。” 高昔来道:“同样是指挥、六品校尉,你可知禁军的指挥军饷是多少?”郁力仁摇头道:“不清楚,想来也差不了多少吧。”高昔来冷笑道:“是差不了多少,只是差了十倍而已。”郁力仁瞪大眼睛看着高昔来,不可置信的道:“你是说禁军校尉的军饷是五千两?”高昔来道:“这只是一年的军饷,还不算朝廷的赏赐,下面士兵的孝敬,算下来一年一两万不成问题。” 郁力仁一拍桌子,怒道:“他妈的,老子在外拼死拼活的守边疆,一年才五百两。他们在京城吃喝玩乐,一年居然一两万,这他妈叫什么事!”高昔来“嘘”了一声,示意他小声,说道:“你可知楚军校尉一年多少?”郁力仁摇头道:“不知。该不会也是五千两罢?”高昔来道:“那倒不至于,楚国现在国库还不够充足,不可能给那么多。不过即使少,也有两千两,比你还是高了许多。” 郁力仁叹道:“连楚军校尉的俸禄都比我高那么多,我真够失败。”高昔来道:“是啊,你辛辛苦苦守着国家的土地,却得不到相应的报酬。京城中那些无能之辈,每日花天酒地,却拿着那么高的俸禄。郁兄,你好好想下,这样的朝廷,只得你用性命守护么?” 郁力仁心下一惊,眼睛一直瞪着高昔来。这一刻,他知道了高昔来的用意。他并不笨,这么明显的暗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怔了片刻,问道:“你是楚国的细作?”高昔来给郁力仁斟了杯酒,笑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郁兄心里怎么想。我只是个商人,城破之后,楚军不会杀我,因为我对他们构不成威胁。但是你不一样,你手里有兵器,你觉得结果会如何?” 郁力仁冷笑道:“你以为楚国赢定了?”高昔来道:“不是我以为,是楚国本来就赢定了。朝廷的援军肯定来不了,他们一部分被拖在越国走不了,一部分被楚国水军拦在江州。只要楚国南路军一到,他们就会攻城,你们根本守不住。其实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反正谁当皇帝与我无关,我还是挣我该挣的钱,过我该过的生活,有何不好。郁兄,你说呢?”说着,向郁力仁举杯,也不待他反应,自顾喝下。 郁力仁心下想着高昔来的话,过了许久,才道:“你这是大逆不道,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高昔来很淡然的道:“你当然可以杀我,不过你不会杀我,因为你不想死。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了对死亡的恐惧,你这样的人什么都不怕,只是怕死。考虑一下,只要你愿意打开城门,不但可以活下去,还可以加官进爵。”郁力仁沉吟道:“你如何能保证?”高昔来道:“我保证不了你加官进爵,却可以保证你肯定能活下去,而且官职不会降低。” 郁力仁喝了几大口酒,认真的思考着。高昔来说的没错,他怕死,他渴望活着,也渴望能升官。只有当官,才能活的好,可是前提是必须先活着。吴军肯定不是楚军的对手,这一点他知道,边镐也知道,从偷袭的人全军覆没就可以看出。所以边镐才会一心只想着坚守,然而真的能守住?也许能,也许不能,现在总得选一个。 若是选对了,就能很好的活着;若是选错了,结局只能是死。从现在的局势来看,选择投降的胜率要大一些,毕竟楚军人数占优,战力占优。而且一旦自己打开城门,楚军就能直入城中,吴军必败。好像怎么算,投降都是正确的选择。 郁力仁又喝了口酒,仿佛下定决心,问道:“你要我怎么做?”高昔来微微一笑,道:“具体怎么做,我到时候会告诉你。今日是来玩乐,要玩的尽兴才是。”从怀里拿出两锭金子,足有五十两,放在郁力仁面前,笑道:“郁兄今晚想怎么玩都行,就是把这里面所有的姑娘都包了也行。”郁力仁把金子揣进怀里,道:“多谢高兄。” 高昔来笑道:“自家兄弟,何须客气。”靠近郁力仁,小声说道:“这里的姑娘都很厉害,郁兄小心些,明日不要起不了床。”郁力仁也笑道:“高兄知道的这么清楚,莫非是常来?”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哈哈一笑。高昔来道:“郁兄慢慢玩,兄弟就不打扰了。”说完行了礼离开。 第一百五十五章 引爆烟坊 - 幻柳 - 豆咪 高昔来离开凤仙楼,快步回到赌场。此刻天色已晚,赌场已经关门。他从侧门回到后院,进入自己的书房,将一扇书柜拉开,后面露出一扇门。高昔来将门打开,门后墙上有个机括,按下去后低下出现一个空洞,有楼梯通往地下。 下了楼梯,下面是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摆有床柜家具等物。房间里有十来人,光线太暗,看不清面容。高昔来一进入,有几人站了起来,还有两人坐着,高昔来直接过去向两人行礼。这些人正是杨沅夕、李衮、邹岚逢等。 柳霏霏令杨沅夕潜入洪州城,为了保护他的安全,特意从飞棹军中选了七个身手最好的士兵,和李衮、邹岚逢一起入城。飞棹军是楚军精锐中的精锐,这几人又是精锐中最精锐的,想要保证杨沅夕的安全,应该可以。十人装作码头的苦力,在搬运货物是混入城中。 杨沅夕连忙向高昔来回礼,说道:“高大哥无需多礼。事情办的如何?”高昔来道:“成了!我盯着郁力仁已经很久,一直想着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只是这一个月他都在东门驻防,没机会接近,谁知今日他自己来了。”杨沅夕道:“他可靠么?”高昔来沉吟道:“应该可靠。这人很怕死,所以都四十多了还是个指挥。他平素只是好赌,因为赌气死了父母,气跑了妻儿。他什么都不怕,就是怕死。” 杨沅夕道:“好,就由高大哥盯着郁力仁。为了防止此人反复,安全起见,你这几日就不要住在赌场。”高昔来道:“好。大人还有什么吩咐?”杨沅夕想了想,道:“帮我们弄十套吴军军服。”高昔来道:“这个容易,大人放心。”杨沅夕道:“嗯,高大哥在洪州潜伏三年,也是辛苦,我代元帅向你致谢。”高昔来忙道:“大人莫要如此。我在长沙本是跑堂小厮,是元帅和殿下给我钱,让我来洪州,自己当上了老板,过上了好日子,小人该当感谢他们才是。” 杨沅夕笑道:“也是高大哥有能力才行。如今城外的兵力已经布置妥当,只待元帅一声令下,就会开始攻城。最多还有十日,高大哥可再忍耐十日,之后便不用担惊受怕。”高昔来忙点头道:“是是,小人倒也没有多害怕。不知城破之后,元帅会如何安置我们?”杨沅夕明白高昔来是向给自己找后路,笑道:“楚国不禁赌,而且殿下要征服天下,需要钱粮。你以后就安安心心的开你的赌场,为殿下挣钱。”高昔来大喜,急忙行礼,道:“是,多谢大人。” 杨沅夕对李衮道:“将军,我们今晚就在这里还是另寻去处?”李衮“哼”了一声,道:“你别问我,我不想和疯子同行。若不是元帅让我跟着你,我才不来。”杨沅夕笑道:“你不想来可以和霏儿说,她不会强迫你来。你说的这么委屈,好像是我欺负你似的。” 李衮道:“你还没欺负我?明明我是飞棹军副都指挥使,你不过一个伍长,什么事都要听你的,我能不委屈?”杨沅夕噗嗤一笑,道:“原来将军是生这个气。若是这样,你真的不该来。”李衮昂首傲然道:“哼,谁还不是个疯子!”杨沅夕又是一笑,两人同时看向邹岚逢。 邹岚逢看看杨沅夕,又看看李衮,道:“你们别看我,我又不是疯子。”杨沅夕和李衮不说话,只是看着他。邹岚逢被看的发毛,怒道:“好吧,我是疯子。不是疯子,谁他妈跟你们来。” 杨沅夕有些担心郁力仁不是真心投降,会将计就计引人来捉拿他们,于是离开赌场,换了个地方落脚。柳霏霏给杨沅夕的任务很简单,只是让他进城联络密谍,将城中的消息传递出去。城门关闭之后,城里的消息传不出去,后来即使传出去了,也不能保证可信度。于是柳霏霏想让自己的人入城打探消息,保证送过去的真实可靠。她其实还想让密谍对吴军将领进行策反,不能策反的能杀就杀,不能杀的也要扰乱军心。不过她担心杨沅夕的安危,就没有下后面的命令。 不过杨沅夕自从进入军营后,胆子好像突然变的特别大。上次他们三个人就敢把洪州扰的不安宁,这次有十个人,他怎么可能不惹点事情出来。 之前洪州刺史被掳走,现在还在城外喊话,劝降城中士兵。也是边镐心善,没有对他家眷下手。若是换个稍微凶残点的人,只怕他家眷全都死了。之后边镐任命刺史别驾代理刺史之职,吓得别驾连忙调了几十个州衙捕快给他守家。 杨沅夕说城中若是没人主政,会变的非常混乱,于是别驾死了;杨沅夕说城中若是弄出大的声响,百姓会很害怕,于是几家烟花坊同时爆炸,还顺带烧了一些民宅…… 爆炸声音太大,不但吓到了城中军民,城外的楚军也被吓到了。柳霏霏一跺脚,怒道:“真不该让他去。” 此刻薛志骞和薛灵均率领的南路军尚有五天才能到,柳霏霏本待会合之后在攻城。这样一闹,边镐肯定会加大巡查,杨沅夕等人和密谍都会有生命危险,只得提前进攻。好在已经准备妥当,于是柳霏霏下令,立刻攻城。 柳霏霏带领五千人攻击南门。梁敏早已从饶州过来,驻扎在东门外三十里,由他带着两万人攻东门。何永胜带着已经渡过赣水的楚军,重新东渡赣水,攻击西门,留下北门空着。柳霏霏命令早的抛石机已经做好,并早已运到营中。柳霏霏命令队伍装好抛石机,十架呈一字排开,同时抛石攻城,另还有十架准备着,前面坏了就补上。 抛石机对人的杀伤其实不大,虽说被石头砸中必死,但是被砸中的几率本来就不高。不过抛石机的破坏很大,只要被石头砸中,就是在坚硬的城墙,也会被砸出石屑。 为了这次进攻,柳霏霏准备了一个多月,基本把周围的石头捡光了。所以从早到晚,砸了一整天,砸坏了七架抛石机。 虽然砸了一整天,砸死的吴国士兵却很少,大部分砸在城墙上,或是城中房屋里。不过即使如此,边镐也不敢松懈,抽出五千兵力放在南门附近,只待楚军士兵攻城,就上城墙抵御。 下午申时,楚军砸了整整四个时辰,城门已经被砸了个不大的缺口。楚军并没有从此处进攻,吴军也不敢冒着大石修补城墙。正在此刻,突然有士兵向边镐报告,东门和西门被楚国大军攻击。边镐一怔,这才明白南门原来是佯攻,东西两门才是主攻。 柳霏霏一开始选择驻兵南门,所有人都以为楚军会攻南门,就连楚军自己都这样认为。后来逐渐撤走军队,不但迷惑了吴军,也迷惑的楚军,士兵们都以为只是暂时撤走,没想到会让他们进攻西门。梁敏带领的士兵,压根就不知道他们要打哪里,都是在打的时候才知道。边镐立刻命令手下将领,带领队伍去增援东西两门。 第一百五十六章 攻占东门 - 幻柳 - 豆咪 杨沅夕在烟花坊引起巨大的爆炸声后,就知道自己惹了大祸,这是逼着柳霏霏提前攻城。好在他提前已经将消息送出去,相互间配合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他立刻和李衮等人换上吴军军服,混入郁力仁的军队中,到了东门驻防。 到了此刻,杨沅夕知道南门和西门已经无关重要,他们不过是佯攻,牵制吴军兵力。只要东门一开,梁敏的军队才是真正的主攻。杨沅夕等人一直跟在郁力仁身边,防止他反水。必要时候,他们会杀了守门的士兵,打开城门。 一声炮响,梁敏开始攻城,吴军士兵开始抵抗。杨沅夕等人本来穿的吴军军服,又跟在郁力仁身边,没有人怀疑他们。即使有人怀疑,在那个时候谁又会把注意力放在这些事情上。 羽箭一支支的从城门上飞过,落到城内大街上,外面士兵猛烈攻城,伴随着巨大的吼叫声。杨沅夕等人心下焦急,他们若是不能将城门打开,楚国的士兵就会有很大伤亡。可是郁力仁的队伍还在备战,没有直接上城墙作战,所以只有等,等到他们上的时候,才有机会开门。 等了半个时辰,城上的伤亡很大,已经换了一批人,却没有换到郁力仁的队伍。杨沅夕急的来回踱步,李衮等人也是心急火燎。但是急也没办法,靠近不了城门,就开不了门,只能在此干着急。杨沅夕突然停下,对郁力仁道:“去请战!” 郁力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道:“什么?”杨沅夕道:“我随你去上城楼请战。李将军,你和兄弟们跟在后面,到了城门时,你们杀过去开门。”李衮道:“不行,你这样太危险。”杨沅夕道:“我们是军人,怕什么危险!”李衮摇头道:“我答应过元帅,要平安的带你回去。”杨沅夕道:“临走前元帅也说过,一切听从我指挥。” 李衮怒道:“我是将军。”杨沅夕也怒道:“不管你是不是将军,现在都要听我的。”李衮“哼”了一声,道:“真是够疯。不过……我喜欢疯子。”说着向杨沅夕一笑,杨沅夕也报以一笑。李衮对邹岚逢道:“保护好他。”邹岚逢道:“放心!” 郁力仁走在前面,杨沅夕等十人跟在后面。郁力仁心下害怕,脸上阴晴不定。走到城门口时,李衮和另外七人留下,杨沅夕和邹岚逢跟在郁力仁上城楼。此刻场面混乱,城下吴军不听的向城楼上面搬箭、石块等东西,没有人在意他们几人。 城门内有几十人守着,他们见李衮等人走过来,也没有起疑心。毕竟这时候能到这里的人,都是自己的同袍。李衮穿的是件正七品校尉的军服,所有士兵见到他后都向他行礼。李衮向他们点点头,压低声音道:“努力守着。” 李衮走近城门,见上面有五个门栓,每个都有都有五尺长,三寸厚,普通人连举都不容易举起来。这么厚的门栓,就算用撞门锤撞上一个时辰,都未必能撞断。 李衮面对着门,向身边的人摆了摆手,那七人突然抽刀砍到吴兵。然后四人排成一排,挡住吴兵,李衮和另外三人去抬门栓。若是只将门栓抬起,李衮一人都可以,不需要人帮忙。可是每根门栓的两端,都有个铁环扣在墙上,钉死在墙上。要想将门栓抬起,就必须将铁环从墙上拔出来。李衮有扛鼎之力,但是这里空间不大,且铁环的活动度也不大,要想拔出来真不容易。他费了好大的力才拔出一个,手都已经磨出疱了。 此刻吴军越来越多,四个士兵还在勉力支撑。李衮心下着急,用尽力气又才拔出第二个。拔出两个已经用了李衮很大的力气,再也没有力气拔第三个。其他人并没有他那么大的力气,试了几下完全拔不出来。 李衮突然低头看了下死了的吴军士兵士兵的刀,吴军的刀和楚军用的陌刀差不多,刀身都很细。不同的是陌刀很直,仅有刀尖有点弧度。吴军的刀弧度要大点,也只是比陌刀要大点。李衮捡起几把刀,插进铁环,正好合适。他握紧刀柄,将刀身抵在墙上,往外撬。这样省了很多离,很快就把第三根和第四根拔了出来。 但是第五根在最上面,踮起脚尖都够不到。士兵拖来几个吴国士兵的尸体垫着,李衮踩在上面,才勉强够到。不过这样太过显眼,就成了吴军弓箭手的靶子。李衮已经管不了那么多,挡在吴军前面的四个士兵都已经受了伤,若是再不把门打开,引外面的楚军进来,这几人全都不要死在这里。 李衮右臂中了两箭,很疼,却勉力坚持。他用了很大的劲,始终不能拔出。心下一怒,纵身跃起,双脚踩在墙上,用整个身体的力量撬动铁锥,终于拔了出来。李衮人般半空,突然没有借力,整个人横着摔了下来。另一个士兵一跃而起,将第五根门栓取下,城门顿时打开。 城外的楚兵见城门大开,立刻冲了进来。李衮等八人已经精疲力竭,脱下吴军军服,露出穿在里面的楚军军服,瘫在一边喘气。 郁力仁战战兢兢带着杨沅夕和邹岚逢上了城楼,向守城的将军请战。那将军楞了一下,心下很是奇怪。他素知郁力仁贪生怕死,年轻时倒是很比较勇敢,加上跟着边镐的时间久了,以资历升任的指挥。若不是有边镐的原因,他现在还是个普通士兵,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主动请战。 那将军正在怀疑时,邹岚逢已经拔剑在手,刺向他咽喉。这一剑来的太快,那将军毫无防备,脖子已经被刺中。邹岚逢手腕一抖,剑尖挽了个剑花,那将军脖子上的血犹如一顿血色的花朵绽放。 这下变故太突然,城上的吴军士兵还没来得及反应,杨沅夕和邹岚逢已经大杀起来。杨沅夕一刀砍在离他最近的士兵背上,那士兵穿的是皮甲,任性很好,一刀下去只是把皮甲砍开,并未伤及性命。杨沅夕一怔,随即又砍了一刀,依然没伤到性命,却也受了重伤。 另一个士兵这才反应过来,一刀砍在杨沅夕胸前,只听当的一声,杨沅夕的外衣破开,内面显出一块金属东西。那是链子甲,用一个个很小的铁环镶嵌而成,一般的刀剑砍不断。就算被箭射中,最多也只是箭尖刺入皮肤,伤不了内脏。 柳霏霏为了减少自己士兵的伤亡,特意让高郁拿钱做了一万件这种链子甲,分发到飞棹军和武胜军中。一万件倒是花不了多少钱,高郁直接就给了。虽然只是见普通的链子甲,在战场上却就了许多士兵的命。这也是为什么李衮和七名士兵被砍了很多刀,却始终没有伤及性命的原因。 那个士兵怔了一下,杨沅夕的刀已经砍到。他总结了上一个士兵的经验,这次不砍胸背,直接砍脖子,一刀就把那士兵的脖子砍断。杨沅夕和邹岚逢两人这么一闹,城楼上顿时乱成一团。吴军既要防着他们杀伤,又要防着城下楚兵攻击,最重要的事没有人指挥,瞬间就乱了。 城上一乱,城下楚兵就登着云梯上来,很快就上来了很多楚兵,城楼也被攻占。然后李衮打开城门,楚兵大量涌进,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占领了东门。 第一百五十七章 江中巡视 - 幻柳 - 豆咪 梁敏进城,找到杨沅夕和李衮等人,让人把他们送回军营。李衮没有受多大的伤,还想参战,杨沅夕也闹着要参战。梁敏不理,让人把他们十人押着回去。 梁敏把队伍分成四路,五千人去南门,五千人去西门,五千人去北门,他自己带五千人去大将军府。这两万如狼似虎的士兵,在洪州城里一阵大杀,杀得吴军丢盔弃甲,惨叫声不绝于耳。边镐得知东门攻破,知道大势已去,带着亲信立刻从北门逃了。 三万吴军,死伤五千多,跑了七千多,剩下进两万人投降。柳霏霏进入城中,安定百姓,选出一个比较有势力的大家族,暂代管理,等楚王派遣官员前来接任。 此战功劳最大的当属杨沅夕等十人,若没有他们及时打开城门,就算最后能攻下,死伤也会比这大的多。杨沅夕被任命为都头、正七品致果校尉,邹岚逢任命为副都头、从七品翊麾校尉,另外七人为正八品宣节校尉。至于李衮,他已经是五品定远将军,若要再升,必须要楚王下旨,所以他的功劳只有先记在功劳簿上,战争结束后由楚王分封。郁力仁是吴国降将,升官当然不可能,还是让他做指挥,奖了两千两银子。郁力仁倒也不在乎,毕竟命保下了,官也保下了,还的了奖赏,也不错。 杨沅夕肩头和大腿受了伤,柳霏霏心疼的哭了好几回。柳霏霏对于自己手下的士兵,只要受了伤她都会心疼,可是两种心疼又不一样。这种疼是恨不得自己替他受伤的疼。好在没有伤到筋骨,杨沅夕年轻力壮,自己又是大夫,很快就能调理好。 过了几日,薛志骞和薛灵均带着南路军到了,洪州已经打下,薛灵均幽怨的道:“说好了到了一起打,怎么这么快就打完了。”柳霏霏笑道:“这个真不怪我,你要怪就去怪杨校尉吧。”薛灵均叹道:“我现在去怪他有什么用。”柳霏霏呵呵一笑,道:“我倒是忘了,他现在已经是七品校尉,你却还是八品校尉,见到他还需要见礼。”薛灵均又幽怨的瞪了柳霏霏一眼。 南路军名义上还是薛志骞为统帅,薛灵均只是作为他的亲兵什长随行,不过一路上都是薛灵均在指挥作战。这一路是两千五百飞棹军和两千五百天雄军中的精锐,加上两万粤军组成。粤军不过是陪衬,真正作战的还是楚军。不过就算只是五千楚军,也很快把吴国南方几座城池打下。而这次征吴,南路军的粮草都是粤国提供,和中路军汇合后,两军粮草也都有粤国提供,这就减轻了楚国的压力。 在洪州停留了五日,接到昭若恤的信,说是已经到了江州,在陶门口驻扎,让柳霏霏快点过去。此刻柳霏霏已经拥兵十万,中路军一路过来,收降兵约三万。南路军收降兵约五千,加上自己的人马,堪堪有了十万。柳霏霏让梁敏分兵三万,过饶州到鄱阳湖东岸湖口村驻扎。令何永胜率两万人攻取洪州附近尚未归降的几个小州县,自己带五万人北上,在鄱阳湖西岸驻扎。 江州在洪州正北方,距洪州约莫三百多里,楚军行了有七八日才在离江州二十里的地方停下。此刻昭若恤带领的楚军正在长江北岸与吴军对峙,长江南岸二十里以内的地方都被吴军封锁,要想到达北岸,就必须绕路五十里以外的渡口乘船。柳霏霏待大军安顿完毕,将大军交给林业和刘艾康带领,自己带着飞棹军绕路去和昭若恤会合。 吴军为了防止南岸的楚军抵达北岸,早已将南岸近百里的渡船全部征用或是烧毁。柳霏霏令飞棹军带上五日的干粮,绕到上游百里以外的地方渡过长江,急行军五六日后才与昭若恤会合。 此时距离大军出征,已经过去两月,与出发前预计三个月内占领江州的预期,还有一个月,基本算完成任务。接下来就是打败江州守军,占领江州,然后顺江而下,直取金陵。 江州地处长江与鄱阳湖之间,是顺江而下进攻金陵的必经之地,位置非常重要。所以吴军在此设置了奉化军,又因周边江湖较多,故奉化军以水军为主。其中水军占了四万,步兵一万。水军中两万驻守江州,一万五千驻扎在鄱阳湖,剩下五千分别驻扎在长江下游安庆、池州、铜陵等地。 奉化军有战船五百艘,较大的指挥船有三艘,长约十五丈,高有两丈余。在江中,战船不能太大,若吃水太多,容易搁浅。若是潮水期尚能勉强行驶,到了枯水期则无太多用处。所以江中水师战舰,多是长约四五丈的连环船,或是子母船等。 楚国水师有战船两百多艘,与奉化军相差巨大,而且水师战斗能力较差,怎么看都不太可能赢。不仅吴军轻视,就是楚国水师自己,都觉得没有胜利的可能。这种情绪在楚军中蔓延,柳霏霏到了之后感觉非常明显。 柳霏霏想要提升士气,到了之后第二天,就乘坐能容纳三十多人的小型战船苍山船,向南岸行驶。昭若恤害怕她出事,不同意她冒险。柳霏霏只是不听,还让昭若恤将所有将士聚集到岸边。昭若恤扭她不过,只得同意。 柳霏霏带着薛灵均、杨沅夕、李衮等三十人,乘船而行。正值冬季,江上风大,寒风犹如刀片在脸上刮过,一阵阵的疼。柳霏霏站在船头,任由风霜肆意的击打,她却岿然不动。此时进入枯水期,本来很宽的江面因水少而窄了很多,两里都还不到。薛灵均和李衮二人站在柳霏霏身后,如同两座雕像,一动不动的守护着柳霏霏。 在距离吴军阵营五十丈左右,薛灵均高声喊道:“楚国征吴大元帅柳霏霏拜会吴国奉化军节度使朱匡业将军!”此刻距离尚远,本来声音很难传过去,而且江上风大,更阻隔了声音的传播。不过薛灵均内力充沛,距离虽远,却真真切切的传到了吴军耳朵里。 吴军早已发现江中有人,船上的士兵拉弓在手,随时准备攻击。五十丈的距离说远不远,一般弓箭手无法企及,若是臂力强劲者可以将羽箭射到。若是船上有重机弩,射程会更远,所以柳霏霏等人已经身处危险之中。 然而柳霏霏还是未动,依然站在船头,好像周围的事情与她无关。又行进了一程,离吴军只有三十丈,薛灵均再次高喊。吴军中指挥船上站出一个将军,大声道:“将军不在,请元帅返回。元帅若诚心会晤,请拜上名帖,约定时日再行会面。请元帅不要再前行,若是出了意外反为不美。”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全是你的 - 幻柳 - 豆咪 此时距离不算远,不过江上大风吹过,吴军将军的声音断断续续,普通人可能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柳霏霏和薛灵均等人耳聪目明,即使混乱之中也能听清楚想要听到的声音,所以吴国将军的意思他们很明白。意思就是,将军不想和你们见面,你们赶快回去。若是再往前走,我们就要进攻。刀剑无眼,元帅有个三长两短,可怪不得我们不守规矩。 柳霏霏还是未动,也没有说话,船继续前行。又前行了十丈,离吴军只有二十丈。这个距离别说重机弩还是臂力强劲之人,就是普通弓箭手也能射中,然而柳霏霏好像并未意识到危险。不但她没有,就连船上其他人,包括普通士兵,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件危险的事。 吴国将军见楚军并无停下的意思,亲自拿起一张弓,拉满月,再次警告道:“请元帅不要再前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柳霏霏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还是未说话,船继续前行。那将军心下火起,一箭射向柳霏霏咽喉。 柳霏霏还是未动,眼都未眨一下,好像完全没有看到那支箭。那将军心下暗喜,若是真的一箭把对方主帅射杀,不但自己能扬名立万,楚军也可能不战自退。然而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庆祝时,只见突然一支手将箭接住,箭尖离柳霏霏的咽喉不到一寸。而柳霏霏依然面不改色,犹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原是薛灵均接住那支箭,反手将羽箭用力一掷,羽箭快速向那将军飞去,速度之快竟然比弓弩射出去的还要快,眨眼间就到了那将军面前。那将军大惊,急忙侧身避让,羽箭飞过之处,居然感觉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压的那将军胸口为之一窒。 柳霏霏一直站在船头,直到离吴军战船不到十丈时,才调转船头,顺江而下。一艘苍山船就在离吴军的巨舰不到十丈的距离,一直行了二三里。吴军士兵都拉弓在手,却没有一个人敢放箭。不知他们是真的不敢,还是什么原因,反正就是目送着柳霏霏等人离开,安全返回北岸。 回到北岸军营后,柳霏霏等人才长长吁了口气,放下心里。说是不怕,那是假的。一艘轻型战船,深入地方腹地,只要对方有人敢下令围歼他们,怎么都不可能活下来。柳霏霏在赌,赌对方不敢下令,因为这就是气势。只要气势在,就算对手有绝对优势,依然不敢轻举妄动。 在他们离开之后,吴军也长长吁了口气。就这三十人,犹如万吨巨石压在吴军数万人心上,让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当柳霏霏离开之后,他们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 北岸的楚军士兵也一直提心吊胆的看着,无不佩服元帅的胆气。一个女人,敢只身犯险面对数万敌人,在数万男人的军营中,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做。当柳霏霏安全返回时,楚军大声欢呼起来。他们心中想着,一个女人都不怕,作为男人有什么好怕的?于是楚军士气顿时提升起来。 昭若恤激动的看着柳霏霏。如果柳霏霏是男人,只怕早就已经抱上去了。柳霏霏笑道:“我又不傻,若是没有准备,我怎么可能涉险。”她是在安慰昭若恤,在那种情况下,只要吴军攻击,即使做了完全的准备,也根本不可能跑得掉。 昭若恤自然知道柳霏霏的意思,笑道:“行,我就当我相信了你的话。”两人相识一笑。柳霏霏说道:“我看了一下,吴军阵容还算比较整齐,战力应该不会太差。若是在江上决战,我们真的没有胜利的把握。”昭若恤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他们江边有两万人,鄱阳湖还有一万五,都是精于水战。而且他们战船装备精良,比我们要强上很多。虽说我准备了大半年,战船较以往好上许多,与吴军相比还是差距不小。我们水师说是三万,实际主力只有一万。” 柳霏霏道:“我方才的举动,打击了吴军的士气,也提升了我军的士气。不过这并不能弥补我们的劣势,正面对决我们输的几率任然很大。所以要想打赢这场仗,只能在陆地上打。”昭若恤道:“我也是这么想。可是我们能有什么方法让吴军上岸?奉化军的长处就是在水上,他们也知道在水中他们能赢,上了岸就处于劣势,赢面不大。如果我是朱匡业,根本不可能让士兵上岸对决。”柳霏霏沉思了片刻,说道:“只有以退为进、诱敌深入。朱匡业是老将,他很清楚自己的长处,肯定会扬长避短。不过他手下的年轻将领不一定都会认同他的想法。少年将军年轻气盛,尤其是年少成名,总觉得自己很厉害,天下没人是自己的对手。只要我们利用好这些人的心理,还是有可能将他们引诱上岸。” 昭若恤点头道:“你分析的有理,可是要怎么做呢?”柳霏霏道:“我方才在吴军战舰前面走了一遭,就如同巡视军队一般,他们当中必然有许多人很愤怒,认为这是耻辱,必然想着如何雪耻。到时候水师出战,高举我的战旗,让人大肆辱骂他们,只要激起他们的怒火就好办。一旦开战,坚持片刻就开始溃败,让吴军以为我军不堪一击,他们才会放心的追。你们在江中决战时,我会安排人攻占吴军岸边的营寨。如此两面夹击,吴军必然大败。” 昭若恤拍手道:“好计谋。只要吴军失去了陆上营寨,就失去了依靠,必然会向鄱阳湖败退。”柳霏霏道:“对,所以先将一万精锐水师调往下游,表面上是和鄱阳湖吴军对峙,实则缓慢行动。只要这边吴军退却,他们立刻在江上阻击。虽然不能将吴军歼灭,也可以重创他们。最重要的是他们失去了依靠,粮草无法为继,要么龟缩在鄱阳湖不敢出来,要么退回金陵。”昭若恤道:“好,我将一万精锐调往湖口对岸驻扎,之后以五千人诱敌。只要他们敢上岸,我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柳霏霏道:“这一战以水战为主,该由你来指挥。我将薛灵均和飞棹军留给你,我要回去指挥陆战。如今我军中成分复杂,有粤军和投降的吴军,若是处置不好,可能引起兵变,所以我不能在此逗留太久。” 昭若恤皱眉道:“吴国的降兵确实是很大的隐患,他们并不是真心投降。若是战事顺利则无忧,一旦战事焦灼,或是战败,这些人就会立刻反叛。我也一直在想,该如何处置他们。若是全杀了,一则太过残忍,不是仁者所为;再者断了后面吴军的路,以后的吴军见投降不投降都是死,必当死战。” 柳霏霏道:“嗯,我在想我没是否可以在军中成立两个组织。其一,组织一部分人向这些降兵宣扬我们楚国的好,让他们知道只要跟着我们,就能升官发财,瓦解他们的复仇之心;其二,再组织一批人暗中监视投降的将校,防止他们暗中联络,在背后对我们下手。” 昭若恤点头道:“我看可行。既然拉拢他们为我们效力,又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分量,不能产生异心。”柳霏霏道:“对,就是这个意思。我还想将降兵和楚兵混编,打乱他们原有的建制。凡是投降过来的将校,都官升一级。都头升副指挥、指挥升副都指挥使、都指挥使升副厢主,瓦解他们在军中的权力。其实这样升官是明升暗降,没有了实权,他们心中必然不快。所以我想着以品级的不同,奖赏他们数万、乃至数十万两银子,让他们真正的得到实惠。” 昭若恤沉吟道:“这样做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们哪里有那么多钱奖赏?”柳霏霏一笑,道:“你知道我在洪州得到多少钱么?”昭若恤摇摇头。柳霏霏道:“仅是现银,就有两百多万两。”昭若恤大吃一惊,道:“那么多?” 柳霏霏道:“吴国富庶,上下官员贪污成风。不仅地方官员贪污受贿,军中贪污更是严重。不管是战死的将军,还是逃跑的文臣武将,钱财都没有提前送走,我就让人将这些钱全部搜寻起来。别说吴国真的富有,洪州一个小小的丞尉,家中都有数万钱财,更不用说刺史、大将军。用这些人的钱,来收买降将的心,我觉得不亏。” 昭若恤哈哈一笑,说道:“确实不亏。我没想到你居然发了这么大的财,相比之下我就寒碜多了。我在鄂州打了没多久,张全约就投降了。也是你之前做的太好,打了不痛不痒的几场之后,张全约连戏都不想再做,就直接投降。弄的我都不好意思过分搜刮,只是得了他和士绅孝敬的五十万两。” 柳霏霏撇了昭若恤一眼,一脸嫌弃的道:“你堂堂楚国世子,区区五十万两银子就打发了,也不嫌丢人。”昭若恤无奈的道:“还不是你安排的太好,张全约身边的人很多都是你安排在他身边,他想摆脱都摆脱不了。”柳霏霏“哼”了一声,道:“看你也怪可怜的,打破江州之后,我就不跟你抢了,全都是你的。”昭若恤嘻嘻一笑,道:“你说的,我就不客气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攻取江州 - 幻柳 - 豆咪 次日,柳霏霏和杨沅夕、邹岚逢、纤纤四人离开北岸返回。四人轻装而行,行走就快的多,三日后就回到军营。如今军中构成很复杂,一万是自己的武胜军、两万投降的吴军,还有两万五千粤军。何永胜带领的两万武平军,还在洪州附近剿灭未归降的吴地。梁敏带着一万武胜军和一万多吴军,在湖口驻扎。 武胜军下四个都指挥使,分别是林业、刘艾康、王定边、尤开达。南路军元帅薛志骞,手下十个都指挥使,全都是当年留在粤国的楚人,对于粤军相对容易控制。还有两万降兵,控制起来较难。 柳霏霏给降兵中指挥赏银一万两,都指挥使赏银两万两,厢主赏银五万两,并承诺他们以后会得到更多。此举暂时安定了降兵将校的心,不过也引起了其他将士的不满,尤其是攻占洪州功劳较大的将领。好在他们都是柳霏霏带出来的兵,虽然有些埋怨,倒也没有让柳霏霏为难。 腊月二十五,离三个月攻占江州的目标还有十五天。这天也是柳霏霏与昭若恤约定,同时攻击奉化水师的日子。在前一晚,柳霏霏已经让人将江州围住。江州只有东南西北四门,不似洪州那样,城门较多,所以围起来也比较方便。江州城相比洪州要小一些,城墙也要低一些,攻打起来要容易一些。当然柳霏霏暂时还不想打江州,因为他现在要做的是配合昭若恤打击水军。 江州依江而建,北门离长江不过三十来丈,可以说出了城门就可以直接上船入江。也正是如此,奉化水师的粮草军需可以直接从城中取得,城中的物资也可以通过长江源源不断的送到。相较洪州而言,江州的富庶程度更甚一些。 柳霏霏与昭若恤约定,腊月二十五辰时一刻开始进攻。此时正值冬季,天亮的较晚,辰时一刻还是漆黑一片。在这之前,柳霏霏的军队始终在江州南门外二十里,从未动过。在离开始进攻两个时辰前,柳霏霏令队伍开始行动。林业和刘艾康分别带领三千武胜军和一万粤军,分从东西两路靠近水师营寨,剩下的队伍则围困江州。 柳霏霏这边只是辅攻,主攻在昭若恤那边,所以她行进的很慢,要等到江面上打起来他才能行动。等待会让人很焦躁,以他们急行军的状态,二十里基本就一个时辰就能到。此刻已经走了两个时辰,才走了十里,这让楚军很不爽。就在此时,江面上突然鼓声震天,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大片火光。楚军心中顿时一喜,脚步不自主的加快。 又一个时辰后,江面上的喊杀声逐渐远去,南岸距离三四里外的林业和刘艾康两人,同时叫道:“元帅有令,杀敌一人者赏银二十两,杀够十人者,升都头,冲!” 朱匡业之前下过死令,水师将士不得下陆地追击,所以虽然有很多将领想要追击楚军,还是忍住了,追出去的不过三四千人,大部分还在江中,留在大营中的不到五千人。这些人在水中很厉害,在陆地上作战怎么抵得住如豺狼虎豹的武胜军。 柳霏霏和薛志骞、王定边、尤开达各领一直队伍围住江州四门,不让城中军队出城救援。 林业是个猛将,他没有李衮那么多小算计,上了战场就一个字:杀!所以当初柳霏霏要有人向孙羽诈降时,梁镇选择的是李衮,而不是他。林业手执两柄大斧,一马当先冲入敌营,见人就砍。他手下的士兵跟在他后面,分别在左右两侧呈人字形排开,犹如一直巨大的箭头插入吴军军营。 林业的气势很盛,一斧头劈下去,多是被劈成两片,这让敌人看着很害怕,自然不敢与他对抗。吴军将领立刻组织士兵反击,可是看到林业那么重的杀气,已然心下虚了,都不敢上前。林业就这么一路向前杀,居然没有遇到多大的抵抗。 相较林业的勇猛,刘艾康则要儒雅的多。刘艾康身材较为单薄,不似林业那么健壮,也就没有那么勇猛。刘艾康像个儒将,之所以说他像儒将,是因为他看上去像个书生。但是他并没有读过多少书,也就说不上儒。不过他喜欢看书,尤其是当上将军之后,有了更多的钱买书,也能请得起先生教授。 刘艾康喜欢用剑,他觉得只有剑才配得上他儒雅的身份,当然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其实是因为他力气小,用不了重的兵器。他曾私下里多次请教柳霏霏和宋岐剑法,让自己的剑法变得更强。不过在战场上用剑,虽然轻灵好看,却不太实用,杀伤力不大,气势上便输了。刘艾康也知道这是劣势,所以他选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人做他的亲兵,每人手执两柄大锤,一锤下去可以直接将敌人脑袋砸到肚子里面去。 刘艾康用剑没有气势,可是有了几个这么猛的亲兵,气势一下就上来了,手下士兵也跟着兴奋起来。 林业和刘艾康两队人从吴军军营的两侧往中间杀,就如两块万吨巨石往中间压,让吴军没有还手之力,只能逃跑。一边是长江,要么跳入冰冷的河水中淹死、冻死。一侧是山林,江州城外地势倒还比较平坦,山也不大,跑起来还是比较容易。 不过柳霏霏早就料到,让二人提前安排了一部分人阻拦,虽然不可能全歼,总是能多杀伤一些。 江州城中的守军被挡在城里出不来,想要救援也无能为力。朱匡业知道城外的营寨不能丢,所以下令必须要冲出去。北门离军营最近,朱匡业调集了五千人想从北门出来救援。柳霏霏早已料到,她亲自带人守着。因为担心降兵反叛,并未带多少降兵,身边只有两千人。就是这两千人,死死的守着北门,即使城中有人出来,也没有人能冲破她的防线。 江中的吴军见到军营被袭,全部回来救援,有一万人左右。这么多人全部压回岸边,楚军压力顿时大了许多。粤军的战力本来很差,别说如今的楚军,就是比吴军也差了很多。当一万多吴军压回来时,粤军抵挡了一阵,很快就被杀乱,楚军的阵型也被打乱。好在楚军都是经过严格的训练,虽败不乱,有序的边战边退,向中间汇集。 柳霏霏已经战了很久,雪白的大氅被染成红色。她知道自己不能退,若是退了,此战必败,不说争夺天下,楚国都有可能内乱,所以就算是死,也必须坚持。此刻她不担心自己的士兵坚持不住,她担心的是降兵可能复叛。若是如此,就真的难以抵挡。然而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王定边突然出现。 此前王定边守着西门,因为担心兵力不够,柳霏霏给他分配了几千降兵。此刻王定边突然出现在北门,那就说明西门出事了。果然,吴国的降兵趁机反叛,从王定边后边杀起,和城中的吴军两面夹击。王定边自知不能抵挡,边战边撤的来到北门。 第一百六十章 意外之喜 - 幻柳 - 豆咪 林业和刘艾康也已经退到北门附近,就这么狭窄的地方,同时拥入了数万人。粤军并未经过真正的生死大战,之前和南边的吴军对战,也是楚兵主攻,和他们无关。此时生死较量时,没有坚持一刻钟就散了。好在他们的都指挥使、指挥都是楚人,虽然乱了,到也没有冲向自己本阵,而是四散逃跑。 如今只有数千的武胜军被两万吴军包围,局势非常危急。柳霏霏突然意识到,将飞棹军留在北岸时间多么愚蠢的决定。北路军有水师三万、武胜军三万,就算吴军水师全部被引诱过去,也能很轻易的消灭,却要多此一举的把飞棹军留在那边。若是飞棹军此刻还在,局势怎么可能这么危急。柳霏霏也意识到,此前自己太顺,没有经历多失败,总觉得自己算无遗策。此时才明白,战场上的事情真是瞬息万变,不可能完全在人的掌控之中。 好在武胜军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即使被围困,也不可能很快失败。就算对方有两万人,也有希望能杀退敌人。毕竟柳霏霏很相信自己的士兵,以一敌三肯定没问题。柳霏霏下令快速将队伍形成几个方块,偷袭是不可能带长的戈矛,盾牌还是会背在身上。柳霏霏让两人一组,一人执盾负责守,一人负责攻,相互协作。就这样,吴军虽然将楚军包围,一时间也攻不下来。 半个时辰之后,江面上突然出现大批战船,下来大队楚兵。原来昭若恤看到追击他的吴军不多,而江中的吴军又快速退回,担心柳霏霏这边军队不够,所以让薛灵均带着飞棹军和一万武胜军乘坐吴军留下的战船过来支援柳霏霏。 这下局势又瞬间翻转,原本占优的吴军立刻转为劣势。吴军的战力比粤军强,比楚军还是要差一些。他们习惯了打优胜战,局势占优是打的异常勇敢。一旦局势成劣势,就难以坚持。楚军如狼似虎的赶来,杀人如砍菜一般,瞬间将吴军的心态打崩了。于是吴军在坚持了一刻钟之后,开始四散逃跑。 有些人往船上跑,有些人则往城中跑。偏偏战场就在北门口,此时城门开着,关闭不了。在吴军往城里跑时,楚军也跟着跑进去,不用攻城就把江州占领了。朱匡业见大势已去,顾不得城中的家小,逃到船上跑了。 就这么攻下江州,倒是出乎柳霏霏的预料。他还想着等昭若恤大军到来,一起合攻,没想到降兵的复叛还有意外之喜。 此战时间不算长,至少比柳霏霏预计的时间要短一些。从昭若恤发起进攻,到攻占江州城,前后才两个多时辰。并不是吴军的战力太低,而是中途发生了战前没有预料到的事。或者说是战前预料到了,却因兵力不够而没有有效应对的办法。但是结果却是这么出乎意料。 最初柳霏霏的计划是江面上为主战场,昭若恤吸引大量吴军到北岸,就算上岸追击的人很少,也能将大部队吸引过去。南岸留守的吴军很少,用多出两三倍的兵力可以很轻松占领吴军营寨。可是打着打着,南岸反倒成了主战场,北岸楚军才是佯攻,这也直接导致了柳霏霏兵力捉襟见肘。 江州城三万守军,精锐损失殆尽。北岸追击的数千人全部歼灭,南岸留守的士兵大部分被歼灭,城中留守的吴军在楚军冲入城中之后,又是一顿大杀,损失巨大。逃跑的最多一万多点,战死、淹死、冻死的有一万多,投降的有三千多。 其实战死的吴军中,至少有四五千是在投降之后被杀。而杀他们的人,是粤军。粤军在江面上吴军回援之后,没有坚持多久就四散溃逃。当北岸楚军赶到,将吴军击败之后,这些逃跑的粤军又赶回来争抢战功。 战前柳霏霏曾下令,只要斩首一个吴兵,赏银二十两。斩首是个吴兵,升都头。本来柳霏霏是想激起粤军的斗志,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可是这些粤军在战场上吓的屁滚尿流,当得知吴军投降之后,便趁乱斩杀已经投降且手无寸铁的吴军,以此来得到奖赏。吴军没有了武器,只能束手待毙。不想死的吴军又趁乱反抗,引起了很大的骚乱,用了几个时辰才平息下来。 柳霏霏对此很烦恼,起初让粤军参战的目的是想壮大声势,也为了防止楚国空虚之际在后方捣乱。两万五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至少刘砼想要作乱时手上会少很大的资本。可是柳霏霏没想到粤军的军纪这么差,作战不行,捣乱的本事倒是很大。粤军指挥以上的将领都是楚人,杀不得,普通士兵又不能随便杀,也只能把将领骂一顿了事。 这一仗虽然打赢了,柳霏霏却很难过。此战武胜军战死和重伤的有两千多人,轻伤的不计其数。原本不应该死伤这么多,只因柳霏霏的错误决定,才导致这个后果。若是当初没有把飞棹军留在北岸,也不会死伤这么多人。只需三千飞棹军,就可以把留守军营的五千吴军轻松剿灭。武胜军分守江州四门,根本不需要粤军和投降的吴军参战就能保证把军营拿下,让朱匡业出不了城。 所以柳霏霏很自责,认为这是她的失误导致这么多士兵战死。当所有将士因为胜利狂欢时,她却一个人躲在大将军府黯然神伤。杨沅夕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握着她的手,安安静静的坐在她身边陪着。 昭若恤进来,看到柳霏霏颓然的样子,心下一疼。进来之前,已经有人对他说了柳霏霏的心思。他能理解柳霏霏的心情,毕竟手下士兵死伤,是每个将领都不愿见到的事。昭若恤和柳霏霏两人的心愿都是统一天下,两人却又有很大不同。 昭若恤更在乎的是权力、是地位、是皇位,士兵在他眼中更多的是子民,是统一天下的力量。他也很爱护士兵,会对士兵嘘寒问暖,会对士兵照顾有加,士兵死伤他也会伤心。不过这种伤心更多是对自己力量损失的伤心。 柳霏霏不一样,她对权力、地位没什么心思,在乎的只是国泰民安。在她心中,士兵就如同兄弟,她将每一个士兵当成自己的哥哥、弟弟。所以她会自己花钱给他的士兵做好的护心镜,动用和高郁的私人关系拿钱给士兵配链子甲,打造好质量的兵器。还在训练时对士兵要求严格,为的是让他们在战场上有更多的机会活下来。 昭若恤理解柳霏霏的心情,他也很心疼自己的士兵,可是他无法完全理解柳霏霏的心情。当他看到柳霏霏满面愁容、甚至一脸颓废的模样时,很是心疼,也只是因为他把柳霏霏当成亲人,而不是把士兵当成亲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杀人诛心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看到昭若恤走过来,勉强一笑,说道:“殿下此刻应当安抚城中百姓,召见当地官员,维持城中秩序,防止发生骚乱。我没事,你不用专程过来看我。” 昭若恤走到柳霏霏身边坐下,道:“出榜安民的事已经做了,下面的人会处理好。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怎么能不来看你。”杨沅夕一听,连忙把一只手搭在柳霏霏肩上,往自己身上靠,还昂首看着昭若恤,那意思是说:霏儿是我的,你不用想了。柳霏霏没有拒绝,很配合的顺势靠在杨沅夕肩上。 昭若恤笑了笑,说道:“放心,不会跟你抢。”杨沅夕“哼”了一声,道:“你也抢不过。”昭若恤道:“是,我有自知之明,知道抢不过你。”对柳霏霏道:“霏儿,你不用太难过。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会死多少人,这不是你的错,不用自责。” 柳霏霏点点头,道:“我知道,过几日自然就好,不用担心我。我们刚占领江州,又是快近年关,城中必然会混乱,需要维持好秩序。天下汉人过年习俗基本差不多,为了让城中百姓能够快些认同我们,可以和他们一起过年。” 昭若恤道:“好,我会派人去办。我让人按家按户去送春联、发过年礼钱。多少无所谓,要让百姓知道我们是真心为民,不似杨瑾智,只会搜刮百姓。” 柳霏霏道:“就这么办。大将军府我在这里,没人敢动,其他地方不敢保证。粤军杀了数千俘虏,军纪败坏,我暂时又不能处罚他们,只能任之。我已经让人保护好城中各个将军府、官员府,以及富商家,不准粤军和之前吴国降兵闹事。若是他们做出了过分的事,只怕我们很难向百姓解释。” 昭若恤怒道:“这事情我听说了。你考虑到粤军暂时还要用,而且处置太严可能引起兵变,甚至事情传到粤国,会让刘砼不安,导致粤国乱我后方。霏儿,你担心的都有道理,我知道这事按下不究,暂时是最好的办法。可是我不担心那么多,军队的纪律不能坏,楚国的名声不能坏。这件事情我来处理,凡是杀降者,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柳霏霏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对,军纪不容破坏,是我想的太多。还有镇南军的三千降兵复叛,你看怎么处理?王定边虽说因为腹背受敌,这才擅自带兵逃离。逃兵始终是逃兵,还是需要处理。好在他及时认识到错误,在吴军逃跑之前截断了叛军的退路,煽动反叛的几个将领都被拿下。王定边擅自逃离,我已经撤了他都指挥使的职,贬为指挥。至于叛军,殿下来决断。” 昭若恤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反叛就是死。只要参与反叛的降兵,全杀!”柳霏霏道:“反叛的降兵和杀降的粤军,加起来至少有四千多人,会不会罚的太重?”昭若恤摇头道:“不管重与不重,犯了错就该受罚。若是不罚,设立军规有何用?以后如何御众?百姓如何看待我们?” 柳霏霏笑了笑,说道:“好,这件事你来处理,让吴国的降兵和百姓都看看,楚国世子处事有规矩,只要坏了规矩任谁都会受到惩罚。”昭若恤这才意识到,柳霏霏早就想好了怎么处置,就算自己不杀,她一样会杀。之所以未动,是要把名声留给自己。 自古以来,杀降非仁者所为。若是因为法不责众,就不处置杀降者,昭若恤仁人的名声将受到质疑。不但在天下士大夫心中,昭若恤及楚国所谓的仁义是假,民众也会认为对他们的好只是做做样子。若是将杀降者全部处置,就是告诉世人,凡是有违仁义之事,楚国不但不会做,即使有人做了也要受到处罚。 而杀反叛者,则是震慑投降者,诚心投诚者好好对待,若是还敢反叛,必杀无疑。这样虽说有可能让昭若恤背上好杀之名,同样也会给他仁者的好名声,好杀与仁心,并不冲突。想到此处,昭若恤对柳霏霏更是感激。 正说间,征吴副元帅、水师大将军龚进彦进来。龚进彦之前被昭若恤派往长江下游,堵截战败的吴军水师。后来吴军果然败退,他带领一万精锐水师和吴国败军大战一番,吴军在此大败。只因鄱阳湖的水军知道吴军战败,引军救援。龚进彦害怕两面夹击,自己会被围歼,遂弃了吴军回到江州。 柳霏霏道:“奉化军虽然大败,到底还有两万余人。若是他们退回鄱阳湖,成为水寇,将来必是一大隐患。传令下去,让鄱阳湖周围的百姓向后迁五十里,施行坚壁清野之策,没有了粮草依靠,让他们困在湖中。虽说困不死他们,至少不能让他们轻易抢夺粮草。” 昭若恤深以为然,道:“好,我等会就让人去办。”柳霏霏点头,又道:“朱匡业有能力统兵,他若不除,我们就不能安心。好在他走的太急,家眷一个都不曾带走。殿下可与我一同写封信招降,让他儿子带去。告诉他若是肯归顺,家眷与钱财全部归还,还另有奖赏。若是不肯归顺,家眷我们会优待,钱财则会全部收缴。他部下的家眷也都在城中,让他们各自写封信一同带去。朱匡业不会那么容易归降,他的部下就不一定。每过五日,就让他们家眷写封信带过去,就算他们不投降,也能瓦解他们背水一战的决心。” 昭若恤笑道:“霏儿,你不杀他们的人,是要诛他们的心。”柳霏霏也笑道:“诛心比杀人要好。”昭若恤点头道:“然也!杀人不一定让他们心服,只是迫于恐惧不得不从。诛心则是让人不但害怕,更是真心诚服。” 柳霏霏笑笑,对龚进彦道:“还要麻烦龚将军,带领一部分水师兄弟守在湖口,让吴军不能进入长江。另带一部分人顺江攻占安庆、池州、铜陵等地。此刻吴军大败,这些地方势力薄弱,正是攻占的好时机。若是吴军援兵到了,我们要再进攻就难的多。龚将军去时可到梁敏营中,他的军队都归你节制。”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起过年 - 幻柳 - 豆咪 龚进彦是武安军副节度使,为从二品武将。楚国施行九品官制,无论文官还是武官,一品都是荣誉品级,没有实权,所以二品已经是最高品级。文官中尚书省的尚书令是正二品,除了第一任楚王在位是设置此官,之后再没有任命,文官中如今最高的是从二品。武将中只有武安军节度使是正二品,却由楚王兼任,所以武官中品级最高的也是从二品。龚进彦可以说已经是武官中品级最高之一,而柳霏霏此时的品级只是正四品,差距非常大。 虽说龚进彦没有看不起柳霏霏,也不讨厌她,不过自己一个从二品将军却要听从一个四品将军的令,而且还是个女人,心中总是有些不自在。但是楚王和殿下对她都是言听计从,就算再不自在也没办法。而且柳霏霏对他还是非常敬重,让他有些安慰。当下龚进彦看了看昭若恤,见他点头,便抱拳而出。 柳霏霏看着龚进彦离去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昭若恤知道她的心思,安慰道:“这些人平素都是桀骜不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若是我没有世子、长沙王的身份,也不会听我的话,你倒无需在意。只要有我在,你的将令就能执行。” 柳霏霏道:“这也没什么。他们这些人如今的地位,都是真刀真枪一点点挣来的,自然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再过几日就要过年了,今年不能陪在家人身边,我们就和士兵们一起过年吧。”昭若恤点头道:“也好。” 腊月二十八,楚军进入江州的第四天,城中已经恢复如初,像是没有经历战争一般,街头巷尾已经有了浓浓的年味。然而就在这一天,北门外。杀降的一千多粤军和反叛的两千多吴军,被捆绑着跪在城门外。周围是数万士兵和看热闹的百姓。昭若恤一声令下,三千多人人头落地。顿时血流成河,将长江都染成了红色,尸体堆积如山。全军无不肃然,百姓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都吓的面色苍白、噤若寒蝉。 柳霏霏将降兵和武胜军混编,之前还没有和名目,反叛事件之后,根本不需要找理由,降兵将领也没有话说。这样一来,那些将领明面上是官升一级,实际上却没有了兵权,而且身边还有人监视,想要反叛根本没有机会。昭若恤的态度很明确,这些将领若是安稳下来,好吃好喝伺候着,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若是敢动歪心思,那就不要怪心狠手辣。 腊月三十,城中年味相当浓厚,鞭炮声不绝于耳,家家户户贴对联,走街串户,好不热闹。这几日柳霏霏的心情好了一些,不似前几日愁眉不展。当日上午,和昭若恤等人在军营中转了一圈,吩咐火头营给士兵多做些肉,又向士兵拜年,一片祥和之气。中午在军营中和士兵一起吃饭,然后才返回城中。 昭若恤和柳霏霏住在州府衙门,几人回来之后,发现几人站在门口等着他们。却是宋燕玮、缪希和拓跋玉儿。宋燕玮一见到柳霏霏,立刻扑上去抱住,兴奋极了。缪希也想这样抱着昭若恤,却因太过矜持,强忍住了,只是笑盈盈的看着。昭若恤简直就要被这一笑勾走了魂,傻呵呵的看着缪希。 梁敏和拓跋玉儿已经成婚一年,出征前玉儿产下一子,此时已有四五月大小。这次也一同带来,小孩胖乎乎、细皮嫩肉,见着人就笑,甚是惹人怜爱。梁敏奉命驻守湖口,又随龚进彦进攻长江下游城池,没在江州,拓跋玉儿有些失望。 本来三女应该在长沙,宋燕玮心里想着柳霏霏,想陪她过年,于是怂恿缪希和她一起来找昭若恤。缪希起初不好意思,心下又是极想,在宋燕玮说了两次后就同意了。也不知怎么拓跋玉儿知道了,便要同他们一起。三女一商量,居然瞒着家人,只带了几个护卫就走了。 拓跋玉儿带着孩子,走陆路有些颠簸,于是一行人走水路。一路上打听,才得知楚军已经进了江州,便直奔江州而来。紧赶慢赶,终于在三十当天赶到。 柳霏霏心疼拓跋玉儿,立刻命人到湖口,若是梁敏还在湖口,让他当晚必须赶回来。拓跋玉儿很是感激,拉着柳霏霏的手说道:“多谢霏儿妹妹。”柳霏霏道:“玉儿姐姐不用客气,若是敏哥哥知道你过来,不知有多高兴哩。” 当下众人在城中逛街,本来平淡的年,有三女来到后,显得热闹了许多。 江州离湖口镇不远,最多也就二三十里。梁敏要统领军队,之前龚进彦让他配合水师时,也只是带走了一万人,没让他随行,所以他一直在湖口驻守。接到柳霏霏的将令后,梁敏以为有军务,立刻动身,在城门关闭之前到了江州。他和拓跋玉儿见面后,自有一番温存,那是后话。 当晚一众人在州衙相聚,本来州衙是有厨子,只因是年关,昭若恤让厨子回家过年,晚上居然没有饭吃,只能自己动手。这些人中哪里有会做饭之人,唯有柳霏霏学过,且厨艺不错,只得让她忙活。不过亲近的人在一起,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事享受过程。虽然做出来的食物不怎么样,不过众人沉浸在做饭的喜悦之中,因为身边的人都是很在乎的人。 梁敏有军务在身,不能离开军营太久,呆了两日后,初三便回到湖口。拓跋玉儿虽有万般不舍,却也无可奈何。她当初在嫁于梁敏之前,就已经做好了长期异地而居的准备。此番柳霏霏能让梁敏过来和他团聚三日,她已经很满足。 又过了几日,昭若恤和柳霏霏有要领军出征,无法带着宋燕玮和缪希,只能让人护送他们会长沙。宋燕玮和缪希也有万般不舍,还是乖乖听从安排,顺江而回。 初七之后,柳霏霏和昭若恤率领大军继续顺江而下。此刻队伍有十几万,战船不够用,不能全走水路,只能走陆路而行。楚军留下两万水军堵在湖口,不让朱匡业进入长江断了楚军的后路。其余的楚军全都渡过长江,在北岸顺着长江流向而行。何永胜的两万人在洪州附近,柳霏霏令他攻下周围的城池后在鄱阳湖几处渡口驻兵,防止朱匡业上岸抢粮。 第一百六十三章 横江图说 - 幻柳 - 豆咪 半月后,龚进彦送来战报,已经攻下池州。再往前走就是采石矶,一旦攻破采石矶,吴国都城金陵就在眼前,离灭亡吴国就近在咫尺了。所以采石矶有吴国重兵把守,而且位置很是奇特,进攻难度巨大,将是出兵一来最难的一次。 池州在长江南岸,楚军在北岸行军,到了池州对岸也不过江,而是依江建营。要攻占采石矶,必须先攻取北岸的和州,然后渡过采石矶。而且南岸山林较多,不易大队行军,所以楚军没有必要现在过江。 池州北上四百多里是庐州,庐州向东三百多里是和州,要想攻取和州,就需要先攻占庐州。若是绕过庐州直取和州,有可能被庐州吴军断了后路,到时候两面夹击,会很被动。庐州设有保信军节度使,治下辖兵三万。柳霏霏让梁敏带领一万武胜军和两万粤军去攻打庐州,并不是真的攻打,只要守着不让他们救援和州就行。只要梁敏能缠住保信军两个月,柳霏霏就能攻下和州,到时渡过采石矶直取金陵,庐州就会不战而降,没必要花大精力打下庐州。 此番征吴,从袁州开始,柳霏霏就让杨敏独领一军,目的是让他多建军功。过完年之后,柳霏霏已经让薛灵均返回粤国督促粮草。这次他让薛灵均多筹集一些,至少让大军能够坚持半年。薛灵均从这个将令中感觉到了一些事情,因为柳霏霏让他带领吴国的三万降兵去督粮,或许这是某种信号。他猜测到了,只是没有说出口。 在池州停留两天,吴国派来使者求见,柳霏霏和昭若恤两人相视一笑,都知道吴国肯定会派使者过来。柳霏霏看着昭若恤,意思是说你是世子,这里你最大,该你决定。昭若恤眯着眼,一耸肩,意思是你是元帅,我也要听你将令,你决定。柳霏霏无奈的摇摇头,说道:“告诉使臣,就说本帅和殿下都在池州城,不在军营。若是他着急就到城里找我们,若是不急就在营中等我们回来。”那小兵答应了,出门传话去了。 昭若恤笑道:“让他等着吧,见了面也没什么话说,不如不见。”柳霏霏道:“也不一定。或许我们该见见,只是要让他等等。”昭若恤不解的道:“什么意思?” 柳霏霏狡黠一笑,道:“不告诉你。”昭若恤“哼”了一声,道:“不告诉我算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在打坏主意。”柳霏霏道:“吴国水师提督你知道吧?”昭若恤道:“我知道。此人名叫林仁肇,据说不但本人非常勇武,而且打仗也很厉害,他训练的水军可以说是天下最强的水军。” 柳霏霏道:“嗯,吴国两大支柱,刘仁瞻和林仁肇。刘仁瞻在寿州训练出了清淮军,林仁肇在扬州训练出了建武军,抵挡了夏朝数十万大军的进攻。刘仁瞻在四年前突然中风,不久便谢世。之后林仁肇被任命为水师提督,总领吴国所有水师。” 昭若恤有点明白柳霏霏的想法,问道:“你想从林仁肇身上入手?”柳霏霏一笑,道:“江州失守后,吴军意识到了危急,立刻让林仁肇驻守采石矶。我已经派人去拜会林仁肇,使者中有善丹青者,不久便可将他的画像带回。”昭若恤猜到了柳霏霏是想从林仁肇身上入手,却猜不透具体的方法,问道:“你准备怎么做?”柳霏霏道:“先等着罢,等到林仁肇的画像回来,就可以召见吴国使臣。” 又过了两日,营外有个和尚求见。柳霏霏很是奇怪,这里她又没有熟人,更不用说认识的和尚。既然有人求见,总会有事情,若是好事自然欣喜,便出门接见。 那和尚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四五岁。虽是和尚,却不似一般和尚那般肥头大耳、慈眉善目。那和尚见到柳霏霏,倒头就拜,自称名叫樊若水,来向柳霏霏献夺取采石矶之策。 柳霏霏道:“你是吴人?”樊若水道:“是。”柳霏霏又问道:“你既是吴人,为何要献计灭吴?”樊若水恨恨的道:“杨瑾智好大喜功,朝廷纲纪败坏,任用奸佞小人,地方官吏鱼肉百姓,弄的国家民不聊生。这样的朝廷保之何益?小生听闻楚人仁义,若楚国能让百姓安乐,小生不惜背上骂名,也要就黎民于水火。” 樊若水这番话说的大义凌然,任谁听了都会心生敬佩。柳霏霏却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先生大义,有匡扶国家之心,本帅代楚王及吴国百姓感谢先生。”樊若水忙道:“不敢!”柳霏霏道:“不知先生有何计策,能助我破采石?” 樊若水道:“家父在吴国为官,我本想效力朝廷,却被小人算计,科举不成。后来见朝廷腐败,百姓苦不堪言,于是想着他日定有真命天子拯救苍生。一年前,杨瑾智生灵涂炭,悍然征越,我就知道吴国运势不久。我想着不论夏还是楚,想要灭吴就必须渡过采石矶。而采石矶有重兵把守,又兼地势险阻,不易渡过。若是能用竹筏、大船等架起浮桥,就能顺利渡江。” 柳霏霏沉吟道:“你这个想法很大胆。即使采石矶的江面比长江其他江面要窄一些,要架桥也不容易。而且还在在吴军的攻击下架桥,基本不可能完成。” 樊若水道:“元帅所言不差,采石江面素有‘惊波一起三山动’的说法。意思是采石江面波涛大浪一起,声势浩大,三山五岳都会为之动摇。要在这样的地方架桥,自然不会容易。不过只要测量出江面的宽度,在岸边建起固定浮桥的物桩,相对就会容易许多。” 柳霏霏道:“即使这样也不容易,且不说有重兵把守,普通人近不得。就是可以靠近,在波涛之上也不可能准确的测出江面宽度。而且还要在两岸建起固定桩,更是困难。” 樊若水点头道:“一般人确实做不了,而我不愿做一般人,所以我去做了。我想了很久,想到一个办法。先是让人引荐,到了采石矶旁边一座寺院做了和尚。那座寺院叫广济寺,已有数百年历史,是江南远近闻名的大禅寺,想必元帅应该听说过。” 柳霏霏点头道:“是,本帅确实听说过,只是一直无缘前往。此番若是顺利,定当进院朝拜。”樊若水道:“阿弥陀佛,元帅有向禅之心,实乃天下百姓之福。”柳霏霏笑道:“先生原是假和尚,怎的此刻倒是真如高僧一般。” 樊若水脸上一红,讪讪笑道:“小生在寺中做了半年和尚,已然习惯。我虽在寺中出家,主持却并未分派我许多事情做,故以有许多时间。寺中又不禁我足,可以自由出入。于是我暗自将采石附近的地形绘制成图,又经常在江中垂钓,来往于两岸。我垂钓时,暗自带着丝绳,寻找隐蔽处,将丝绳栓在礁石上,来回测量江面的宽度。我如此往返了十余次,没有一人发觉,已经得到了精确的数字。” 柳霏霏心下感慨,见他做事如此认真,不禁有些佩服。又想这般求实之人,吴国却不能任用,反倒投了楚国,也是天要兴楚灭吴。 樊若水继续道:“之后为了能建造浮桥的固定桩,我以‘广种福田’的名义向广济寺捐了一笔钱,建议在牛渚山临江出凿石为洞,在洞中建造石塔,供奉佛像,以保佑过往船只的平安。这个想法得到主持的支持,于是我亲自督工建造。不到两个月,就在两岸建起了石洞,也建起了能固定浮桥的石桩。小生将采石矶的地形画制成册,并标注各地地名,取名为《横江图说》。”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张图,交给柳霏霏。 柳霏霏打开一看,见上面将采石横江一带的曲折险要之地一一注明,尤其是采石江面的宽度及石桩标注的更加详细。柳霏霏大喜,道:“得此采石详图,得吴国易如反掌。得先生,如先主得卧龙,实乃楚国大幸、天下大幸。”当下拜樊若水为行军参事,参与军事行动。樊若水受宠若惊,急忙跪拜叩谢。 第一百六十四章 帝王心计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让人给樊若水准备好营帐,换上楚国的服饰,带他在军营中熟悉情况,自己则去找昭若恤告知此事。昭若恤听闻之后,沉思半晌,不无担忧的说道:“这人可信么?” 柳霏霏道:“可不可信我此刻也无法分辨,不过要想验证并非难事。此地离采石矶不过三四百里,让人过去勘察一番,若是于图中所注无误,说明樊若水并非语言,自然可信。若是有异,则不可信。” 昭若恤想了想,道:“万一这是杨瑾智的计谋,引诱我们上当呢?他完全可以让樊若水拿的真的地图过来取信于我们,实则却是引诱我们入彀。要知道长江中架设浮桥,自古以来不曾有过之事,怎么可能轻易成功!” 柳霏霏道:“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我会联系在金陵的人,让他们彻底调查樊若水的过往,很快就会有音信。至于长江架设浮桥,看似难度很大,却不得不为。我们有十万之众,而战船不过数百艘。就算击败奉化军,缴获了两百多艘,也不过五百多。要使用这么些战船运送十万人过江,根本不可能。只有一部分人先通过,架设起浮桥才能让大军通过,这是最好的办法。” 昭若恤笑了笑,说道:“既然霏儿你这么说,就听从你的安排。你准备让谁去勘察地形?”柳霏霏想了想,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道:“我想让杨沅夕和邹岚逢一起去。” 昭若恤哈哈一笑,道:“霏儿,你这私心也太明显了,你不就想让那傻子多立功,好快些升迁嘛。”柳霏霏被说中了心事,顿时面色大窘,不知如何是好。顿了顿,红着脸道:“我就是想让他多立功劳,你能怎么样!”昭若恤边笑边摇手道:“我不想怎么样,你是元帅,你说了算。”柳霏霏气呼呼的“哼”了一声,不说话。 昭若恤见柳霏霏粉脸红润,气呼呼的样子极为可爱,不禁想取笑一番,向柳霏霏略微靠近了一下,说道:“你这是想嫁了?”柳霏霏顿时脸色通红,面容娇羞中带着一丝薄怒,睁大眼睛狠狠的瞪着昭若恤,急道:“你……你说什么!”心下一急,泪水已经到了眼眶,快要流了出来。 昭若恤眼见柳霏霏发怒,心下也后悔,不该如此轻薄。虽然这些年两人关系很好,到底男女有别,怎能说出这般轻薄的话来。昭若恤想要说点什么缓解尴尬,一时间嘴笨却不知说什么,呆了片刻,只得轻咳一声,诺诺的道:“那个,霏儿,我……哎,我还是去见见樊若水吧。”说完就想做了亏心事般溜了。 柳霏霏看着昭若恤逃跑的样子很是好笑,不由得噗嗤的笑出了声。静下来之后,慢慢想到,自己已经整满二十,身边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子都已经嫁做人妇,在家相夫教子。母亲常说,女孩子不需要做多少事,只需要把家照顾好就行。天下的事,交给男人去做。柳霏霏不以为然,为何男人能做的事女人就不能做?为何女人也能做的事一定要交给男人去做? 她自小就不服输,她想证明女人也能左右天下之事。如今她正在这样做,她他自己的能力改变天下格局。方才昭若恤本就是一句说笑的话,柳霏霏并没有生气,在她心中非常在意杨沅夕,嫁于他是顺理成章的事。然而因为这句说笑的话,柳霏霏却突然明白母亲为何总是说女人只要把家照顾好就行。 照顾好家,就是照顾好自己心爱的男人,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母亲不是不想做事情,只是为了心爱的男人,自己放弃想法又有何妨?柳霏霏想着,若是杨沅夕有能力领兵,她也愿意躲在其身后,为其照顾好家。想到此处,柳霏霏不禁面露微笑。 杨沅夕和邹岚逢出发去了采石矶,让邹岚逢一起是因为担心杨沅夕功夫太差,遇到危险不能自救。邹岚逢武功好,人也机灵,能够保护好杨沅夕。南方不适合养马,所以战马很少,军营中没有多少马。虽然少,到底还是有。二人骑马而行,来回不过五六日。 回来之后,杨沅夕告诉柳霏霏和昭若恤,采石矶的地形和樊若水画的一样,每个地方标注都很准确,并无异常。柳霏霏道:“既然如此,就算樊若水是受命杨瑾智而来,也并不怕他。” 杨沅夕点头道:“樊若水应该是真心来投诚。我此次去采石矶,不但勘察了地形,还顺带打听了此人的事情。他的祖父和父亲都在吴国为官,父亲名叫樊潜,之前任池州下面一个名叫石隶县的县令。池州被我们攻占后,其父也就归降了。樊若水自幼聪明、博闻强记,有过目不忘之能,于少年成名。正因为年少成名,自持才高,不愿甘居人后,得罪了许多人。曾想着通过科举入仕,光耀门楣,却屡试不第。他本自觉才高八斗,多次不第之后,便觉朝中有人故意与之为难。于是写了一篇讽刺皇帝和朝廷的文章,惹得皇帝大怒,下旨对其永不录用。因皇帝断了他入仕之路,觉得自己才能无用武之地,对皇帝和朝廷恨之入骨,所以投降过来应当可信。” 昭若恤道:“如此说来,樊若水确实可用。既然如此,不妨再卖个好处于他,任命其父樊潜为池州刺史,即日上任。”柳霏霏一笑,说道:“樊若水一知,必认为殿下为明主,此后会诚心辅佐殿下。” 杨沅夕不解的道:“此人持才傲物,不将他人放在眼里。且一旦不如意,就会反叛,为何还要用他?”昭若恤道:“我又何尝不知此人反复无常,不易控制。不过他能冒着惊涛骇浪在长江中来回数十次,只为取得江面宽度,做事这样认真,试问有几人能做到?”杨沅夕想了想,摇摇头道:“确实不易。” 昭若恤点头道:“是啊。这样的人有毅力,有能力,楚国就缺这样的人才。若是我不用,他还会到别国。一旦被别国用之,则是我的心头大患。与其让别人用,不若让我来用。不过既要用他,又不能让他自以为少了他不行,所以得一边用一边敲打,让他规规矩矩的为我所用。” 杨沅夕叹了口气,道:“唉,帝王心计,好生吓人。”柳霏霏笑道:“好了,你我不是帝王,理解不了殿下的心计。既然樊若水可用,建造战船和浮桥的事就交给他去做吧。”昭若恤道:“也好。” 第一百六十五章 建造浮桥 - 幻柳 - 豆咪 半个时辰后,樊若水进入中军帐,柳霏霏和昭若恤都在。樊若水进来后,先是向二人行礼。在军中元帅的权利最大,即使昭若恤在,也只是坐在侧面。柳霏霏令樊若水免礼,让他坐下说话。樊若水谢过,端端正正的坐着。 柳霏霏道:“樊大人来到军中已有六七日了,对军中事务可曾了解?”樊若水身子稍微躬了一下,道:“回元帅、殿下,下官已经对军中事务有所了解。”柳霏霏道:“很好,本帅既然任你为行军参事,以后军中大小事务你就要多担待。”樊若水道:“下官定当万死不辞。” 柳霏霏笑道:“我们不需要你死,是需要你为国为民做善事。告诉你件喜事,就在方才,殿下已经升任令尊为池州刺史。你们父子二人,将来都是楚国的中流砥柱。”樊若水大喜,站起身向昭若恤和柳霏霏鞠了躬,道:“多谢殿下恩典,多谢元帅大恩。”昭若恤微笑道:“无需多礼,樊大人还是坐着说话。”樊若水又坐回去,依然端端正正。 柳霏霏道:“樊大人建议本帅在江中架起浮桥,以便士兵通过,本帅极为赞同。不过架桥困难,大人有何良策?” 樊若水道:“要架浮桥,先要建造战船,以水师抵住吴国水师,趁着两军在江中大战,吴军无暇顾及之时,才能架桥。而架桥需要大树、巨竹等物,以做桥板,还需大量麻绳以固定桥板。需要的东西太多,仅在池州一地无法完成,需要在江州、鄂州等地同时建造方可。” 柳霏霏道:“好,大人既然心中早已有了想法,本帅就任命你为军事推官,负责总领战船及浮桥建造。”樊若水大喜,他哪里想到柳霏霏会给他这么大的权力,连忙跪下,道:“下官领命。”柳霏霏道:“需要多久能够建成?” 樊若水不假思索的道:“半年左右。”柳霏霏见他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说明他在心中已经想过很多遍,才能这么自信。柳霏霏道:“半年太久,楚国等不了。本帅给你三个月时间,将一应事物准备妥当。若是迟了,军法从事。”樊若水为难的道:“元帅,三个月时间太短,做不出来。要在长江上千里的地方同时建造坚持和浮桥,仅是命令下达就来回至少都是半个月,更不用说建造的人才。战船是需要专门的工匠才能做,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做的出来。” 柳霏霏摇头道:“这些本帅不管,我只给你三个月时间,做不好就军法处置。你若是觉得人员不够,我可以给你最大权力。楚军之中,除殿下以下,任何人都可供你调遣,包括本帅。”樊若水尚未回答,昭若恤道:“不用除我之外,只要能赶快建造好,本王也可调遣。” 樊若水见柳霏霏和昭若恤这么说,知道他们心志坚定,多说无益,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下官定当竭力而为。”柳霏霏点头道:“如此甚好。你方才说建造战船浮桥需要专业工匠,确该如此。殿下可以下令从洞庭湖织造署调派部分工匠过来,供你调遣。我军中此刻也有一些工匠,是从鄱阳湖而来,也能用得上。” 樊若水奇道:“鄱阳湖的战船制造署不是还在朱匡业手中么?元帅如何能从鄱阳湖带出工匠?” 柳霏霏呵呵一笑,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朱匡业战败之后,我曾写信劝降。朱匡业知我不曾动他家眷,反倒坚定了固守的决心,这倒也没什么。他是大将军,我们说了不会动他家眷,自然就不会动。不过他手下的中下级将官,心中就会狐疑不定。我们虽然说过不会动他们家眷,保不齐下面的士兵会动,我们也不会太过深究。之后我又让那些将官的家眷每隔五天就写封信过去,写什么我们不管,每次都让朱匡业的儿子送去。起初朱匡业并未在意,把每个人的信都送到。可是次数多了,朱匡业就会怀疑信里到底写的什么。为了不让手下将领有异心,他便将信藏起来,没有送下去。原本将领们每隔五天就会收到家信,之后渐渐的没了,他们自会想到是朱匡业藏了起来。明面上都没有说什么,暗地里会抱怨,就会产生矛盾。我过十天就会派人去和朱匡业交涉,明面上是劝降,实则是散布消息,让他们的隔阂更大。我让人散布说朱匡业得了楚国的好处,自己想要投降楚国,却让手下的人送死。这样一来,下手有些将领就忍不了,悄悄的联系投诚。从朱匡业战败,至今不到一个月,已经有四千多吴军投降过来,这其中便有三百多制造署的工匠。” 樊若水笑道:“元帅这挑拨离间,害苦了朱匡业。本来大败之后,军中就会撒乱,再加上这一番流言,若是朱匡业没有能力御下,只怕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被部下杀死。他只要一死,剩下的队伍就会四分五裂,也就不足为惧。” 柳霏霏道:“等着吧,朱匡业若是继续坚持不投降,不出一个月,他的首级就会出现在这里。樊大人需要钱、物、人,只管调遣,如有不尊者,可先斩后奏。”樊若水道:“下官领命。”柳霏霏道:“好,去吧。”樊若水又向两人行了礼,才退出大帐。 一日后,柳霏霏派往林仁肇军中的使者回来。画师已经将林仁肇的画像画好,交于昭若恤和柳霏霏。二人打开画,见画像中林仁肇果然威风凛凛,有种不怒自威之感。二人均未见过林仁肇,不知有几分像。问起使者,使者说有九分像。使者是近面见过林仁肇之人,他说有九分像自是不会错。 正好此刻吴国的使臣求见,柳霏霏和昭若恤相对一笑,均想着来的真巧。数日前吴国使臣来过,当时柳、昭二人不愿相见,谎称在江对岸的池州。使臣又乘船到了池州,龚进彦知道是二人不愿相见,故意使唤过来,于是说道:“殿下和元帅前日是在这里,不过前日已经离开,想是回北岸军营去了。”吴国使臣无奈,停留两日后,又乘船回到北岸。 正巧楚国派往林仁肇军营的使者前脚回来,后脚吴国的使臣也到了。柳霏霏笑道:“看来这次不见不行了。”昭若恤也笑道:“原本还想着在哪里去找他们,这不就自己来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吴国使臣 - 幻柳 - 豆咪 中军帐内,柳霏霏坐在上首,昭若恤坐在左侧,下面分别坐着十几名楚军将领。吴国使臣一行有十几人,当首的一人向柳霏霏微微弯腰行礼,道:“吴国使臣郑王杨从善,奉皇帝陛下之命,会见楚国大元帅,愿大元帅青春永驻!” 柳霏霏微笑道:“大人真会说话,你只祝我青春永驻,怎么不祝我跃马扬鞭、旗开得胜?”杨从善尴尬一笑,眉间闪过一丝怒意,说道:“元帅已经到了这里,难道还用本王祝福?”柳霏霏本想哈哈大笑,不过想到要优雅,遂抿嘴而笑。昭若恤和下面将领却不管那么多,都笑出了声。 多年来,吴国一直比楚国强盛,外交上从来都是吴国说什么是什么,楚国没有讨价还价的能力。即便是四年前吴国大败赔款,他们也只是觉得楚国运气好,吴国非战之罪,使臣到了楚国依然表现的盛气凌人。而此刻,吴国真的意识到楚国强盛了,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亡国。于是杨瑾智这次让他的族弟,郑王杨从善带领吏部尚书等十几人谈判。 若是换作几年前,杨从善等人哪里会做使臣,最多不过礼部侍郎或鸿胪寺丞出使而已。就算是杨从善出使,也肯定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此刻杨从善已经没有了以往的骄傲,只怕惹怒了楚人,自己回去交不了差,所以表现的还算比较谦卑。至少在他看来,他做的已经很谦卑。 然而因为他说的那句并不好笑的话,惹得楚人哄堂大笑,让他觉得很没面子。若是以往他只怕早就怒火冲天,此时却不得不放下身段,强忍着怒火,黑着脸道:“楚国自称礼仪之邦,难道这就是元帅的待客之道?”柳霏霏强忍着笑,道:“王爷教训的是,本帅错了。来人,给王爷看座。”她嘴上虽是认错,面上却一副愍笑,哪里有什么诚心道歉的样子。也是难怪,楚国被吴国欺负了几十年,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回,还不好好享受一番。 杨从善坐下,不再理会他们。 柳霏霏笑一会,也觉得不好再继续伤了吴国面子,收了声,正色道:“王爷远来是客,本帅与你介绍一下。”于是将昭若恤和下面的将领一一介绍。杨从善和昭若恤同为王位,但是相较而言杨从善的郑王比昭若恤的长沙王地位要高一些。郑王以国为王号,长沙王则是以郡为王号,地位上相差了许多。 然而此刻楚国是胜者,胜者的地位当然比败者的地位高,所以介绍昭若恤时,杨从善起身行礼。昭若恤倒也不盛气凌人,也起身还礼。介绍将军时,杨从善只是颔首致意。将军们也只是颔首回礼,毕竟自己是胜利者,给你还个礼算是不错了。 柳霏霏介绍完后,问道:“王爷此番过来,不知所谓何事?”其实这话是明知故问,谁不知道杨从善是为议和而来。不过即便是明知故问,也的问一下,不然怎么谈? 杨从善被楚人嘲笑了一番,心中有气。不过他还是记着正事,不能一时气愤忘了大事,说道:“吴楚两国自来毗邻交好,数十年来如兄弟一般。前些时候听闻长沙王殿下接了越国公主为妃,楚越两国结秦晋之好,原是件大喜事。吾皇得知之后,本想着亲自前来恭贺,只因无法轻易离开朝廷,故命本王前来送上贺礼。”一招手,身后一名官员捧着一份礼单送到昭若恤面前。 昭若恤接过,打开一看,里面记录着许多宝贝,多是价值连城之物,很是金贵,仅是白银就有二十万两。昭若恤笑道:“吴皇好意,本王却之不恭。既然是陛下的一番心意,本王就收下了。”杨从善大喜,昭若恤既然收下的礼物,后面的事就容易谈了,说道:“些许小礼,聊表心意,殿下不嫌弃就好。” 昭若恤道:“不会不会,只要是好的东西,本王来者不拒。”说完哈哈一笑。杨从善也跟着尴尬一笑。来者不拒?这是话里有话啊! 柳霏霏待二人笑过之后,说道:“王爷此番是为祝贺,殿下也收下了贺礼。只是军中太过草率,难免有些失礼。楚越联姻是大事,不该如此草率,本帅即刻命人送王爷和各位大人到长沙,楚王会亲自接见诸位。” 杨从善大惊,他此番来自然不是为了祝贺楚越接亲,这只不过是个幌子。若是昭若恤收下了贺礼,后面的事就要谈的多,所以才会先送上贺礼。杨从善本想着柳霏霏和昭若恤都是聪明人,自己一提就应当明白。谁知他们揣着明白装糊涂,还要将自己送到长沙。这一到长沙,慢说任务完不成,这一行使臣团反倒成了人质。杨从善忙道:“不失礼,元帅此言让本王很是不安。说起来,本王前来,还有一事。” 柳霏霏微微一笑,道:“王爷请讲。”杨从善顿了顿,一时没有开口,像是在想着措辞。过了片刻,杨从善才道:“此事说起来,有些难言。殿下和元帅也是知道,吴国和越国原是毗邻,又都很富庶。前两年不知越王在哪里得到一件宝贝,高近一丈,如神树一般,暗黑之中取出,周遭两里如同白昼。吾皇得知,便想一观,于是下令让越王送入宫中。岂知越王不肯,几次三番抗旨,还骂陛下无道,惹怒了陛下。于是陛下才调集大军攻打越国,只为问他抗旨之罪。” 柳霏霏冷笑道:“吴皇好大的神威。越王虽未称帝,与你吴皇也是一般地位,凭什么越王要遵你吴国的圣旨!”杨从善脸上一红,自知是有理亏,说道:“是,所以才难言。”柳霏霏冷哼一声,道:“越国的宝贝,自是他越国所有。你吴皇想要观瞻,可去越国,自然可以看到。你要强取豪夺,还给出那么可笑的理由,真是不要脸。” 杨从善眉头一皱,对于柳霏霏这么说吴国的皇帝,他自是生气,道:“元帅此言,太也过分了些。”柳霏霏冷冷的道:“我说的有错么?若不是吴皇好大喜功、刚愎自用,越国不会受战乱之苦,吴国更不会兵败失地。”杨从善情知柳霏霏说的没错,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过了很久才道:“话是如此,只是我们做臣子的见了主上受辱,自当拼命维护。”柳霏霏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杨从善又道:“大军攻打了数月,眼见已经快到杭州,却不想得知鄂州、洪州被占领,此刻才得知楚越两国已结秦晋之好。此番楚国出兵,是为解救越国之危。于是陛下令我为使,向殿下和元帅讲明因果。此刻吴国已经从越国退兵,希望楚国也能从吴国退兵。若是楚国愿意退兵,吴国将奉上黄金百万两,白银五百万两,以表诚意。” 柳霏霏看向昭若恤,询问他该如何。昭若恤道:“好像挺有诚意。”柳霏霏怒其不争的道:“你老婆不要了?”昭若恤一怔,道:“什么意思?”柳霏霏不回答,转头对杨从善道:“你听说过越国那位公主么?”杨从善道:“听说过。据说公主美若天仙,就如画中走出的人儿,好多越国的风流人士,为一睹公主芳容,终日在宫门外行走。殿下有福,能娶到天下第一美人。” 昭若恤心喜,正要说话,却听柳霏霏皱眉道:“什么?”杨从善一惊,情知说错了话,忙道:“不,元帅才是天下第一美人。”柳霏霏呵呵一笑,道:“明知你是恭维之言,听着倒是舒坦。只是死伤了数千楚军,才到了这里,你就恭维一句话,就让我退兵,有些不值当啊。” 杨从善道:“非也,方才本王已经说过。若是元帅退兵,吴国将奉上百万两黄金、五百万两白银。”柳霏霏沉吟道:“听上去挺诱人,不过算算挺不划算。”杨从善奇道:“哪里不划算?”柳霏霏道:“我已经到了池州,就算不再前进,已经占领的地方每年收入都不止你说的那么多。既然如此,你给的数字真的就不划算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反间之计 - 幻柳 - 豆咪 杨从善没想到柳霏霏会这么算账,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自来两国谈判,钱就是钱、地就是地,就算是钱地合算的,也是算上实物。这么算还没有拿到手的东西,还真是少见。杨从善想了想,还没有说话,只听柳霏霏继续说道:“而且你们给的再多,也不及整个吴国多。若是把吴国灭了,整个吴国就是楚国的,还在乎你给的那么点?所以,你再怎么说,都是我们吃亏,不划算。” 杨从善这才反应过来,柳霏霏从来没有真心想和自己谈,一直都是在逗自己玩,不禁大怒道:“柳霏霏,你不要欺人太甚。不怕实话告诉你,你们占领的地方虽说是吴国三成中的两成,人数却不到总人口的一成。南边多山地,人烟稀少,土地再多也无用。池州以东之地,人口稠密,经济发达。国中尚有军队五十万,民众数百万。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很快就能集齐百万大军。你就是再能打,也不可能赢的了。你一旦输了,回去之后必然受到弹劾,只怕殿下也保不了你。” 柳霏霏正要说话,昭若恤急忙拦着,说道:“元帅,我觉得郑王说的没错,后面确实不好打。既然吴皇有诚意议和,正好两边罢兵,也省得生灵涂炭。”柳霏霏“哼”了一声,不满的道:“你是殿下,你说了算,我还能怎么样?既然你不想要你老婆,我拦着你干什么!” 昭若恤脸色一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柳霏霏道:“你要退兵,公主就会回到越国,等你迎娶。这中间隔着千里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郑王方才也说了,公主美若天仙,为一睹他芳容的人络绎不绝。我就不信杨瑾智打越国只是为了一颗会发亮的树。公主回去之后,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你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昭若恤摇头道:“霏儿,你把人心想的太坏了。我看吴皇不是那样的人,不用担心。”柳霏霏怒道:“好,既然你一定要退兵,那也由得你,我不管就是。”说完怒气冲冲的走出大帐。剩下的人一脸尴尬的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不知如何是好。 帐下将军认识柳霏霏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她向昭若恤发过火。这一边是殿下、一边是元帅,是跟着元帅离开营帐,还是留下继续陪着殿下,真不知如何抉择。 昭若恤看着柳霏霏离去,叹了口气,道:“随她去吧。郑王,我原非好战之人,只因吴皇无故伐越,这才起兵解围。既然吴国诚心和解,为了黎民百姓,本王也不愿继续打下去。我与王爷也算一见如故,今晚就在军中设宴,款待王爷和各位大人。” 当晚昭若恤在军营中设宴,招待吴国使团,除了柳霏霏之外,所有将军全部作陪。昭若恤很高兴,喝了很多酒。他本来酒量很好,喝了十斤的大缸一整缸酒,拉着杨从善说个不停,还执意要和杨从善一起睡,手下的人根本拦不住。 一顿酒直喝到丑时一刻,昭若恤实在喝不下了,才晃晃悠悠的回到营房。杨从善被他拖着抽不来身,只能和他一起睡。杨从善酒量不错,喝了很多酒还没有醉,只是走路有些飘忽。昭若恤回房后直接倒头就睡,杨从善一时睡不着,想要出去,出去后又没地方睡。此时正是冬春交季,夜间很凉,出去了可能在外面冻上一夜,还不如安安稳稳的在营房睡一晚。 躺在床上不久,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被外面一阵脚步声吵醒,接着便听到柳霏霏的声音道:“殿下在么?”守卫士兵道:“回元帅,殿下喝多了,强拉着郑王回房睡觉,进去之后不久就没了动静。”只听柳霏霏说道:“这可如何是好?那边来信了,约定了时间,殿下居然喝多了。” 只听那士兵好奇的道:“元帅,什么事情?殿下很信任元帅,有什么事你做主就是了,殿下也不会怪罪你。”柳霏霏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那边来人说定好时间,免得夜长梦多。唉,跟你说这么多干么,你又不懂。”那士兵嘿嘿一笑,道:“就是不懂才问嘛。” 柳霏霏笑道:“不错,知道不懂就问。你想当将军?”士兵道:“当然,谁不想当将军。”柳霏霏道:“有志气,好好努力。既然殿下睡了,就不打扰他,我先走了。”士兵道:“元帅慢走。”柳霏霏走出两步,问道:“你方才说殿下硬拉着杨从善,要和他一起睡觉?”士兵道:“是啊。”柳霏霏突然噗嗤一下,不知为何杨从善居然老脸一红。 柳霏霏笑了一声,又走了几步,突然大声惊道:“不好!”那士兵奇道:“元帅,怎么了。”柳霏霏的语气变的很着急,道:“殿下很欣赏林将军,许他过来之后任水步骑三军大将军。因殿下希望早日见到林将军,所以令人画了幅画像置于房中,见到画像如见到将军本人。若是杨从善见到林将军画像,自然怀疑,回去避让向杨瑾智汇报。如此一来,林将军为内应的事情就暴露了。” 那士兵急道:“那该如何是好?若是没有了林将军做内应,要攻打起来就难了,会死很多人。”柳霏霏道:“正是。也是我不该与殿下赌气,不然他也不会喝那么多酒。如今事情暴露,怎生是好。”那士兵道:“元帅,要不然此刻冲进去把杨从善杀了。反正都是要灭吴,杀了就杀了。” 杨从善大吃一惊,忽地从床上坐起,想要逃跑,却想起身处楚军军营,哪里跑的出去。却听柳霏霏道:“不可。此刻进去杀人,肯定会惊扰殿下,那是大不敬之罪,莫说是你,就是我也承担不起罪责。”杨从善一听,稍微松了口气。 那士兵急道:“总得像个办法。”柳霏霏沉思了片刻,说道:“此刻都不要动,你在这里好好守着,不准杨从善离开。带到明日天亮,殿下酒醒了,再决定如何处置。”那士兵道:“尊令,请元帅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他出这个门。”柳霏霏“嗯”了一声,说道:“好,一定要守住,不能放他出来。我先走了。”只听柳霏霏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四周死一样寂静。 之前进房,并未仔细看,没有发现有什么画像。此刻听柳霏霏说起,趁着月亮照进来的一点微光,发现墙上果然挂着一幅画。杨从善走近一看,却不是林仁肇是谁?方才听柳霏霏说对面的林将军,杨从善就怀疑是林仁肇,吴国的大将军中只有一个姓林的将军。此刻见了画像,更无怀疑。 杨从善害怕昭若恤发现,取下画像后慢慢的回到床上,只见昭若恤睡得依然深沉。突然杨从善脑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把昭若恤杀了,楚军自然就会退兵。可是这是楚军军营,明日知道昭若恤死了,自己还不得被凌迟处死。杨从善是文人,让他写文章骂人可以。让他拿刀杀人,根本没那个胆,而且自己还得陪葬,想想都不划算。于是他放弃了杀人的想法,而是想着怎么逃出大营,回去向皇帝报告。 杨从善心里有事,一时睡不着,两眼睁的如铜铃般大。堪堪到了寅时末,突然听外面的一个守卫说道:“好冷,去拾些柴火来取暖如何?”另一个道:“也好。里面应该是睡着了,我们快去快回,应该没事。”二人说着就快步走开了。杨从善大喜,立刻从床上跳起,迅速出了房门,偷偷摸摸的向营门口跑去。此刻他也管不了使团其他的人,只要自己保命就行。杨从善走后,昭若恤缓缓的从床上坐起,走到门口,目送杨从善离开,抱怨道:“装的真辛苦。”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有些漏洞 - 幻柳 - 豆咪 这时从营房后面走出几人,原来是柳霏霏、杨沅夕、邹岚逢和纤纤。杨沅夕听了昭若恤的话,没好气的道:“你在被窝里睡的舒服,让我和老邹在外面替你守夜,冻得像个傻子样,你还抱怨起来。” 昭若恤呵呵一笑,道:“你们辛苦了,我就不说多谢,省得你会不好意思。”杨沅夕啐了一口,道:“你还真好意思。”众人都是微微一笑。 笑了笑,纤纤突然问道:“你们说杨从善真的会中计么?我怎么觉得这个计策有很多漏洞。杨从善回去的路上肯定能反应过来,跟杨瑾智一说起,未必就能中计。” 昭若恤道:“你说计策有漏洞,说说有何漏洞?” 纤纤道:“其一,吴楚之间有世仇,多年来战争不断,都恨不得能灭掉对方,不可能因为一两句话就和解。你对杨从善说愿意和解,并且退兵,不合常理,难道他不会怀疑?其二,你和姐姐的矛盾来的太突然,让人猝不及防。即使两人意见相左,也不能说翻脸就翻脸。杨从善难道不会想你们是故意为之?其三,杨从善已经五十多岁,与你年龄差距太大,之前从未见过面,怎么一见面就惺惺相惜,成了忘年交,而且还拉着他同寝。如果我是杨从善,我就会想这是为什么,其中肯定有原因。其四,军营中晚间都有值守,会有人巡逻。他未遇到一人就轻松的离开了军营,难道不会想着是故意放他走?” 昭若恤闻言,看了看柳霏霏等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眼神中颇有嘉许之意,说道:“你这丫头,现在越发精明起来,这里年没在你姐姐身边白呆。你说的不错,这些漏洞确实很明显,杨从善是聪明人,他不可能想不到。” 纤纤奇道:“既然你们知道他能想到,就知道他不会上当,为何还要这般做?”昭若恤道:“世上没有完美的计策,太完美反而不真实,就是要有些漏洞,才能让人将信将疑。我且问你,若换做是你,你知道有人要杀你,还会平心静气的想着对方是不是故意引诱自己中计?” 纤纤想了想,摇头道:“不会。若是不知,倒也没什么。既然知道了,就放心不下。即使知道对方在用计,也害怕真的会被杀。” 昭若恤点头道:“正是。你这样想,杨从善也会这样想,他不是有大格局的人,所以肯定会首先想着如何保住自己的命。既然在我军营中性命受到威胁,只有赶快离开才能保住性命。所以只要有机会逃走,他会毫不顾忌的跑,定然不会想着通知同伴。” 纤纤道:“方才他一出门,确实丝毫没有停留,直接往营外逃跑。这人也真是够狠,明知道自己若是跑了,同伴必然活不成,没有一点同袍之谊。” 昭若恤“嗯”了一声,继续说道:“人性大抵如此!杨从善固然想到了这是我们的反间计,他却不敢不上奏。他不知道林仁肇谋反是真是假,只能如实奏报给杨瑾智。若是他明知林仁肇有可能谋反而不报,将来林仁肇真的反了,被杨瑾智知道后一定不会放过他,甚至可能灭他的门。若是他回去后奏报,以杨瑾智刚愎自用的性格,肯定不会多想,直接会杀了林仁肇。不管林仁肇是否真的谋反,反正人死了,谋反的罪名已经坐实,杨从善就成了功臣,还会受到奖赏。不管从哪方面说起,如实上报他的见闻,是最好的选择。” 纤纤思忖片刻,恍然道:“好像真是。他若不报,不敢保证林仁肇是否真的谋反。若是真的反了,他知情不报也是死。若是奏报,不管谋反与否,他都是功臣。所以对他来说,奏报是唯一的选择。”转念一想,又觉不对,道:“如果他把前因后果说清楚,杨瑾智也不是笨人,应该能反应过来罢?而且吴国朝廷不是没有能人,能看出这个计谋的大有人在。” 昭若恤笑了笑,说道:“所以我们才让杨从善这么顺利的离开,没有阻止他。吴国使臣一行十余人,只有他一人回去,剩下的都杳无音信,你觉得杨从善会怎么向杨瑾智说他是怎么逃脱?” 纤纤摇摇头,道:“不知道。”昭若恤道:“吴国这次使团很强大,除了一个亲王外,还有礼部尚书、礼部侍郎、鸿胪寺卿等,说明对我们的重视。此刻只有杨从善一人回去,把尚书、侍郎等人丢下,你觉得他可能会说他逃跑的如此轻松?杨从善必然把自己说的多么的英勇、多么的威武不屈,逃跑是遇到了多大的艰难险阻。只有这么说,才能掩盖他贪生怕死的本性。也只有一口咬定林仁肇要谋反,才能赦免他丢下朝廷重臣独自逃跑的罪责。” 纤纤恍然大悟的道:“原来如此,你们早就料到了杨从善的心思,才会这么有恃无恐。唉,看来林仁肇是必死无疑了。”昭若恤道:“林仁肇死了,你好像不太高兴?”纤纤叹道:“一代名将就这么死了,却不能为我们楚国所用,是有些不太高兴。”昭若恤也叹息道:“我也想将林仁肇收之麾下,若是那样就会有场大仗,会死很多的士兵。虽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也不想我的士兵枉死,只能舍弃他了。” 柳霏霏道:“好了,计策已经定下,就看杨瑾智上不上套。即使他不杀林仁肇,也会对他怀疑。只要林仁肇不再担任水师大将军,对我们就是最大的利好。樊若水已经开始准备造船、建浮桥,花费肯定会很巨大。好在这一路上也缴获了许多钱财,应该能支撑的住。” 昭若恤道:“这事很重要,霏儿你要亲自监督。”柳霏霏道:“我知道。”昭若恤点点头,道:“有你在我很放心。还忘了问你,樊若水说要半年才能建成,为何你一定要他三个月内完成,时间确实短了些。” 柳霏霏叹了口气,说道:“非是我故意为难他,确实我也没办法。已经快到二月,在过三个月就是五月,天气逐渐转热,雨水开始增多,趁着这个时候若能攻下采石矶,是最好的结果。若是半年后就是八月,正是涨潮期,江面波涛汹涌,浮桥不好架设,就算勉强架设好通行也不易。兼职天气炎热,易生疾病,士兵战力大减。于是我让樊若水三月建成,是想在洪汛期到来之前攻下采石矶。” 昭若恤道:“原来如此,还是你想的周到。”柳霏霏道:“只是樊若水新来,就委以如此重任,军中肯定有人不服,需要一个能服众的人在他身边支撑着才行。”昭若恤点头道:“你所言不差,只是让谁去?”转头看向杨沅夕,恍然明白。 杨沅夕见柳霏霏、昭若恤等人都看向他,也明白柳霏霏想让他去监工,摇头道:“别看我,我是不去的。”昭若恤叹道:“真是不知好歹,你可知霏儿是想让你挣功劳?”杨沅夕道:“我知道,再大的功劳也没有陪在霏儿身边来的开心。” 柳霏霏听杨沅夕说的真诚,心下开心,也不想勉强让他去。杨沅夕又道:“再说了,我才进军营不久,也不能服众,我去反倒会让将士们更不心服。” 柳霏霏道:“说的也是。你既然不愿,就不去吧。行军司马翟信,年龄较大,能服众,就让他去。”昭若恤点头道:“也好。翟信原是右散骑常侍,从三品官,能力出众,让他监工正合适。” 众人商议已定,便各自回房休息。昭若恤赐了樊若水一柄宝剑,让他携剑调派人员,各地将士及官员见剑如见昭若恤本人。又有翟信在旁,倒也没人多说什么。接下来一个月,樊若水在自鄂州至池州的数千里长江水岸边昼夜不停的加急赶制战船浮桥。 第一百六十九章 计策成功 - 幻柳 - 豆咪 这一个月中,从金陵传来消息,林仁肇死了。这本是在柳霏霏意料之中,只是突然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有些唏嘘。 原来杨从善慌忙逃回金陵,果然痛呈林仁肇有谋反之举,并拿出画像为证。杨瑾智一听大怒,他不但好大喜功、刚愎自用,更兼心胸狭隘,对手握重兵的大奖本就不放心。 林仁肇多年来手握重兵,与朝臣多有不睦,平素在杨瑾智面前诋毁他的人不在少数,使得杨瑾智对他早就有了疑心,只因他之能,又不得不用。楚军一路攻到池州,吴国国土失了三中其二,杨瑾智和朝廷众多大臣想要议和。偏偏林仁肇不同意,他数次劝说杨瑾智,说楚军远来疲惫,又兼多次胜利已成骄兵,只要调集大军固守采石矶,一定能击败楚军。只此一败,便可收复丢失土地。 杨瑾智将信将疑,却素知林仁肇能力出众,遂抽调二十万大军驻守在采石矶一带。之前吴军十万大军攻打越国,越国调集三十万大军抵抗。后来楚军从西而来,这十万大军因为有了越军三十万军队的牵制,只能守在边界上动弹不得。 淮河一线的吴军,要防止夏军南下渡过淮河,也不敢动。所以只能将高阳湖一带的建武军和一部分禁军,和新招募的几万士兵,凑够二十万驻守在当涂至金陵的长江一线,主力则有林仁肇带领驻扎在采石矶。 杨瑾智对林仁肇本就不是很信任,害怕他权力太大,对朝廷不利。此刻一听说林仁肇有谋反之意,也不多加思考,就信以为真。朝中也有大臣看的明白,知道是楚军的反间计,劝杨瑾智先忍着,待大战之后再处罚。可是杨瑾智哪里管那么多,只道林仁肇已经与楚军联合好,只待时机一到就会里应外合杀进金陵。 按杨瑾智的意思,直接令人去军营传令,让林仁肇自裁。杨从善害怕逼反林仁肇,劝杨瑾智先将林仁肇召回,然后以毒酒赐之,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大患。杨瑾智觉得可行,便下诏让林仁肇回京,说是让他回报布防情况。 林仁肇尚不知内情,只道皇帝是想知道前线的战情,欣然回京。杨瑾智在宫中召见,见面后林仁肇向杨瑾智详细诉说了布防情况,还信誓旦旦的说只要楚军敢进攻,他就能击败楚军,收复失地。杨瑾智在宫中设宴款待林仁肇,还夸他是股肱之臣,对他的所有要求尽皆答应。 林仁肇只道杨瑾智真的看重自己,激动地泪流面膜,赌咒发誓一生为杨瑾智和吴国尽忠。杨瑾智很感动,赏了林仁肇许多财物,还亲自为他斟酒。林仁肇当晚尽兴而归,次日回到采石矶军营,数日后暴毙。据说死后全身发黑,七窍流血,死状极其惨烈、恐怖。 林仁肇死后,部将周彦华接替水军大将军。周彦华是林仁肇同乡,武艺绝伦,力能开山。曾一人击杀数十夏兵,自己身被五十伤而不退。此人武艺虽高,头脑却不灵活。柳霏霏一听林仁肇死,周彦华接替,立刻令林业和刘艾康带领一万人去攻占和州,并扫清周边的吴军,又令龚进彦带领一万水军顺江而下攻占当涂县,为渡江做好准备。 一切准备妥当,只待战船与浮桥建造好,便可进攻。柳霏霏与昭若恤及各将领在中军帐中推演战斗过程,可能发生的情况与应对措施。 这晚,柳霏霏与往常一样回到营房,看了会书,又练了会武,洗漱睡觉。睡着正酣,突然被人叫醒,说营中出了事。柳霏霏一惊,立刻起身,穿着妥当后赶往中军帐。她不知道放生了什么,心中着急,脚下走了很快,片刻间就到了。 进门一看,见昭若恤和众将已经到了,地下摆放着一具尸首。柳霏霏情知有大事,眉头不禁一皱。她走到尸首面前,蹲下看了看,只见脖子上一道剑痕,还在往外渗血,说明死了不久。 昭若恤背后一个年轻人道:“一剑致命,避开了颈部血管,流血不多。是直接刺入颈内,从后项穿出,速度极快,死者还来不及出声就死了。” 说话的年轻人叫昭若抚,约莫二十五岁,是昭若恤的王府侍卫。昭若恤出生之前,本有两个哥哥,却莫名其妙的夭折。太王太后袁氏情知有异,当时昭希惶还不是楚王,没有住在宫中,袁氏防止昭若恤出意外,将他接到宫中收养。 当时先王尚在,不过身体很差,随时都有可能病故,于是他兄终弟及的想法也就传了出来。之后他的几个孙儿就开始无缘无故的夭折,与权力斗争是否有关没人知道。不过昭若恤很幸运,袁氏发现有异常,将他带到宫中。 袁氏知道不可能一直将他养在宫中,若是将来长大离开王宫,必须要有人能保护他。所以袁氏让人在民间寻访年龄和昭若恤差不多的孩子,从小培养他们,让他们将来能够保护昭若恤的安全。起初找了三百个,排除了一些根基差、身体瘦弱、不能吃苦的孩子,最终剩下三十人。 之后随着年龄长大,有些与昭若恤不相合的也被送走,最终只留下十二人,被昭若恤戏称为四骏八猛。其取名以年龄大小,冠以“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为名。这十二人不但武功极高,与昭若恤兴趣也很是相投,又从小一起长大,遂把他们当家人一样。这些人都是从难民中找的,基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所以全都随昭若恤姓昭。他们每人身上一块红色令牌,上面写着一个“血”字,是将恤字拆开。只要拿出这块令牌,可以调集营及以下的部队。此次随昭若恤出征的有八人,剩下四人留在京城,监视对头的行踪。 方才说话的昭若抚,是四骏之一,也是年龄最大的一个,柳霏霏对他很熟悉。听了昭若抚的话,柳霏霏“嗯”了一声,问道:“当时谁在场?” 旁边一个小兵,颤声道:“是我。”柳霏霏看了看那小兵,见他二十七八岁模样,想是很害怕,脸色苍白,身子有些颤抖。柳霏霏点了点头,问道:“你是吴人?”那小兵不敢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是吴人。 一路上过来,投降的吴兵差不多有四万人,之前薛灵均去粤国督粮,带走了约三万人,还剩下有一万人在营中。这些吴兵被分在各个营中,没有单独成军。 柳霏霏又问道:“你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那小兵战战兢兢的道:“是。属……属下跟着校尉大人巡视军营,原本是有十人一队。当时不知为何,校尉大人让其他人去巡视,只留我一人在他身边。或许是见我比较机灵,校尉大人把我留在他身边做亲兵,对我极好。当时我们一边巡视,他还一边教导我,只要作战勇敢,跟着殿下和元帅就一定会有前途。正说间,我只觉眼前有一黑影闪过。再仔细看时,校尉大人已经拔刀在手,那一刀却没有劈下去,就见大人直挺挺的倒下,脖子上已经多了一道剑伤。我当时惊呆了,完全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大人就死了。过了三次呼吸之后,我才反应过来,然后大声呼叫。之后尤将军来了,就把我带到了这里。” 柳霏霏道:“你看到人了没?”那小兵摇头道:“没有,那人实在太快,我只看到一个黑影闪过,校尉大人就死了。”柳霏霏点点头,走过去拍了拍小兵肩膀,安慰道:“你不用怕,对方不会找你。”那小兵低着头,恭恭敬敬的道:“是。” 柳霏霏看向昭若恤,问道:“殿下以为此事如何?”昭若恤沉着声道:“对手无影无踪,一出手就杀了我的一个六品校尉,还是我军的精锐部队。此事若是不处置妥当,军中人心惶惶,只怕军心不稳。” 第一百七十章 军营示威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脸上一红,死的是武胜军的一个指挥,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精锐部队,能做到指挥说明武功肯定不差。然而在对手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这不禁让柳霏霏觉得脸上无光。正要说话,只见尤开达大声道:“请殿下和元帅将此事交于属下,定要将凶手找出来,为我兄弟报仇。” 死的是尤开达的部下,他既伤心自己兄弟的死,也觉得脸上无光,想要亲手捉住凶手。 柳霏霏没有理他,对昭若恤道:“对手武功如此之高,为何只是杀我军一个校尉?以他那么快的身手,莫说杀个指挥,就是我也难保是他对手。他却只是杀个指挥,这不明显是要暴露自己么?” 昭若恤因为对手悄无声息的闯进军营,杀了人后快速逃走,居然对对手没有一点头绪,让他很生气,并未多想。此刻柳霏霏这么问起,想了想才道:“对,这么好的武功,要杀你可能不行,可是趁我不备时杀我应该还是有把握。为何要提前暴露自己呢?” 柳霏霏笑了笑,说道:“他在示威。”昭若恤不解的道:“示威?为何?”柳霏霏道:“但凡武功高强之人,都会对名气很大的人不以为然,会找寻机会击败对手。若抚兄,你想不想和此人一较高下?” 昭若抚道:“此人速度极快,剑术极高,是个强劲的对手。若是有机会,在下确实想和他较量一番。”柳霏霏对昭若恤道:“凡是能力强的人,都不会真心佩服名气很大的人。自来文人相轻,就是这个道理。这些年我的名气逐渐增大,想要和我一较高下的人定然不少。此人杀我部下,不过是想向我示威,逼我出手而已。” 昭若恤道:“这么说来,只是件江湖恩怨?”柳霏霏摇头道:“也不尽然。若只是想和我比试,没必要到军营,还杀一个军官。这么做就不是江湖事,得罪了朝廷得不偿失。此人应该是带着任务而来,只是想借任务之名,和我比试一番。若我猜的没错,他明晚还会再来。明晚我会在后山等着他,就看他有没有胆量来了。” 昭若恤道:“你一个人去么?这样太危险了。”柳霏霏道:“无妨。若抚兄可带着另外七人分守军营八个方位,军中该如何巡视还是如何巡视,没必要反应太过。”转头对那个小兵道:“你今晚受到了惊吓,回去好好休息。” 次日入夜,柳霏霏收拾妥当,一人带着剑来到军营后山。与其说是山,其实就是个小山包,高不过二十来丈,也没有太多的树木,只是一簇簇的灌木。此刻正值冬春交季,夜晚天气寒冷,柳霏霏批了件红色的大氅,在月光的照射下格外亮眼。杨沅夕在不远处陪着他,柳霏霏本不想让杨沅夕来,不过杨沅夕非要跟来,说是她一个人放心不下,柳霏霏也只能任之。 柳霏霏从子时初站到寅时末,终于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柳霏霏转身,看到一个黑色身影,微笑道:“你终于来了,没想到殿下很不好杀吧?”那人影自嘲的一笑,声音有些急促的道:“确实没想到,一直只听说元帅武功高强,却没听说过殿下也会武,真是棋差一招。” 柳霏霏道:“太王太后为殿下培养了十二名护卫,个个武艺绝伦。殿下和他们一起长大,怎么可能一点武功都不会,只是平时碍着他的身份,都不愿和他真的动手而已。不过你能从殿下和八个高手之中突围,也让我没有想到。” 那人好像有些累,靠在一块大石上,喘息道:“元帅别谦虚,你若是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一直等着我?”柳霏霏一笑,道:“做杀手很多年了吧?你很懂得伪装自己。你知道在军营中脱身很难,于是扮作小兵,杀人之后无需离开,自然也就追不上你的身影。”那人道:“可最终还是被你发现了。” 柳霏霏看了眼月亮,幽幽地道:“你知道为何被发现么?其实你杀人后立刻藏起来,军营那么大,也真找不到。军中本来那么多吴国降兵,你扮作降兵也真不一定能被识破。可是人呐,总会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尤其是你这样的杀手。杀人之后,必然会出现在现场,因为你杀了人后混迹在人群中,又没有人能发现,会很有成就感,你很享受这种快感。” 那人道:“元帅懂我。” 柳霏霏微笑道:“是,若换做是我,也会这般。若是你能在殿下和我面前瞒天过海,将是你以后对雇主加筹码的资本。而且你也很想看看殿下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反应。”那人叹了口气,道:“到底还是被你发现了。” 柳霏霏道:“并不难发现。你作为杀手,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装不出来害怕和紧张。你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正说明你很心虚。我故意在你肩膀拍了两下,你虽然极力控制,但是人体很自然的反应是控制不住的。你的肩膀轻微抵触了一下,我就能感觉到你的真气。” 那人道:“这么说,你在拍我之前,就已经在怀疑我了?我自认为掩饰的很好,为何还是被你发现?” 柳霏霏道:“方才我说了,杀人后防止被追击最好的办法就是留在现场,掩饰成亲近的人。拍你肩膀,只是为了验证我的想法。你自以为很精明,能瞒过我们,表现的却很拙劣。我故意让昭若抚他们固守军营八方,让你觉得殿下身边没人保护,你就能安心的去杀殿下。不过你没想到殿下本身武功就很好,军中还有很多武功高强之人可以保护他。说说吧,幕后主使是谁?” 那人摇摇头,道:“我们的规矩,就是死也不能透露雇主的信息,除非雇主同意。要不然我回去问问雇主,他同不同意我告诉你,然后再回来。” 柳霏霏也摇头道:“不用,我对谁是你雇主不感兴趣。不管是谁,反正都是要灭掉,知不知道也没关系。只是可惜了你这么好的武功,辛苦二十年,一朝全毁。” 那人忽然笑了笑,道:“即使我现在受了伤,你以为你就能留得下我?”柳霏霏很淡然的笑道:“试试吧,也许能。”那人脸色一沉,心下开始盘算。柳霏霏名声大,据说武艺高深莫测。若是没有受伤,自然不会在意。此时受了重伤,也很自信离开应该没问题,只是如何能摆脱。 他从上山开始就在盘算,见杨沅夕在柳霏霏两三丈外,估摸着此人对柳霏霏很重要。于是他在和柳霏霏说话时,缓慢的走到一块大石旁边。这块大石离杨沅夕很近,才一丈左右。他靠在大石上喘气,一是为了休息,二是为了动起手来好直接出手制服杨沅夕,用以为人质。 那人休息了一会,气力恢复了一些,抬头呆呆的看着天空。此刻的月亮很暗,只有半圆。他看了会月亮,突然说道:“月亮真美。”柳霏霏也抬头看了看,就在柳霏霏抬头之时,那人突然甩出一支暗器射向柳霏霏。就在同时,他右脚在石头上一登,接着登在石头上的力量,极其快速的冲向杨沅夕。 他的速度很快,即使在受伤之后,速度也没有慢下多少。眼看就要抓住杨沅夕,心下不禁暗喜。只要杨沅夕在手,柳霏霏就不敢伤害他。毕竟愿意在寒冷的深夜里相伴的人,肯定是最重要的人,他是这么判断的。 事实也却是如此,在他靠近大石时,柳霏霏就已经在防着他这招。所以在他向柳霏霏掷出暗器时,柳霏霏已经向杨沅夕靠近过来。就在那人满以为能抓住杨沅夕时,柳霏霏挡在杨沅夕面前,一把剑刺入了那人的胸口。 那人呆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胸口。他觉得胸口很痛,却没有气力喊叫,像是一口气憋在胸中,然后从伤口向外四散流走。他作为杀手,一生杀人无数,从没有想过死是什么感受。此刻他终于明白,那种恐惧和压迫感,让他开始后悔。他自认为武功很高,速度很快,原来在真正的高手面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柳霏霏冷冷的看着他,说道:“我怜你之才,原本不想杀你,你却想要动我沅夕哥哥。动我沅夕哥哥,必须死!”说完拔出剑,那人身子一软,慢慢的倒下。 柳霏霏在杨沅夕面前,挡住了杀手的杀招,使他不曾受到伤害。杨沅夕感动之余,害怕柳霏霏受伤,连忙询问。柳霏霏摇摇头,微笑着望着杨沅夕,眼神中尽是爱意。杨沅夕憨笑着挠挠头,哂笑道:“是我多心了,就这样的小蟊贼,哪里是我霏儿的对手!” 第一百七十一章 无故失踪 - 幻柳 - 豆咪 二人下了山坡,昭若恤等人早已等候多时。柳霏霏昨晚定下这个计策,为得是将杀手引出来,并探寻杀手的真是目的。那杀手自视清高,想要和柳霏霏一较高下,所以扮作楚兵,杀人后不但不走,反而作为目击者和柳霏霏见了面。他本想看看柳霏霏是否如传言中那么厉害,当柳霏霏将昭若恤身边的八名侍卫调离开时,那杀手心下暗笑,觉得柳霏霏也不过如此。 只要昭若恤身边没有高手保护,以他的能力,只一招便可将其杀死。待杀了昭若恤之后,再去后山寻柳霏霏比试一番。只是他没有想到,昭若恤虽说武功不算顶级,也不是他片刻就能杀的了。而且他身边的八大护卫不在身旁,却另有数名高手保护,这才知道上了当。 那杀手被数人围攻,受了几处伤,知道已经不能成事,便想要撤离。不过哪里那么容易,几人将他围困,有能力快速将他杀死,却只是围着,不让他逃跑就是。那杀手这才反应过来,柳霏霏是想活捉他,而不是要杀他。这么一想,最好的去处反而就是柳霏霏所在的地方。 于是他边战边往柳霏霏所在的山坡退却,昭若恤等人见他受伤,定然不是柳霏霏对手,将他逼上山后并不上去,只是守在山口,防止他逃跑。 昭若恤看到柳霏霏和杨沅夕平安下来,却不见杀手,问道:“人呢?”柳霏霏轻描淡写的道:“死了。”昭若恤“哦”了一声,也不细问。 昨晚那杀手闹出事情之后,柳霏霏早已下令全军暗中搜寻杀手同党。那杀手杀人,完全不在来之前的计划之中,他的同党见他惹出这么大的事,自己必然会受牵连,趁着天未亮便悄悄的逃跑。那杀手也没有在意,还取笑同党胆小怕事。不过柳霏霏早就料到这不是一人而为,下令可疑者暗中跟随,在他们与人联系时一网打尽。 两日后,在离军营五十里外的一个小镇上,几个逃跑的杀手和与他们联系的人,在客栈中被抓住,一行有六人。柳霏霏并不审问他们,只是让人把他们分开关起来,每日只给一碗清粥和一碟咸菜,不让他们饿死就行。然后每个半个时辰就让人在房间外面敲一阵锣。反正就是让他们吃不好、睡不好,心惊胆战就行。 若是每日有一碗粥吃,尚能挨上几日。可是每个半个时辰就敲一次锣,每次方要睡着,就被吵醒,弄得这些人睡不成。如此过了三日,武功高的人尚能勉力坚持,武功若些的难了。堪堪又挨了两日,有几人终于挨不住,愿意招供。 不过这些人都是被雇来,出钱的雇主是谁他们却不知道,有用的消息是在太少。从他们逃离时向西而行,可以看出雇主肯定是在西面,多半是在长沙而不是金陵,大致可以判断出一个方向来。 柳霏霏和昭若恤看这些人没有价值,他们又是拿钱就办事的人,每个人手上都有许多罪恶,索性全部杀死,也算是除了一大害。 此事方一结束,又有一人从长沙而来。来人名叫柳默然,是柳霏霏的族兄。柳霏霏的父家和母家李氏,在当地虽说算不上很大的士族,也都是比较大的家族,两家人加起来也有三四百人。与柳霏霏同辈且年龄差距不大的,有二三十人。这一些同辈,均跟着柳霏霏的父亲学文。有些喜武的,便跟着柳霏霏的义父宋缘钦学武,其中倒也有几人颇得宋缘钦的真传。柳默然也曾一起学武,他人倒是机灵,心思活泛,却不肯吃苦,靠着天资聪颖学了一些,却未得到真传。 柳霏霏一听柳默然到来,情知有事,不禁眉头紧皱。柳霏霏曾让族兄柳默凡建立一个秘密组织,用以探查楚国及其他各国文武官员动向,柳默然也在其中。他这次过来,肯定是长沙有事情发生。果不其然柳默然见到柳霏霏之后,忧心忡忡的道:“霏儿,出事了。” 柳霏霏见到柳默然风餐露宿、风尘仆仆的样子,很是心疼,并不多问,让人带他去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又带他去吃了些东西,这才带到中军帐。 柳默然酒足饭饱,洗去了身上风尘,顿时觉得精神了许多,说道:“我们的一家赌场和一家茶楼的掌柜、伙计不见了。默凡哥和我商议,觉得此事有异,让我快马加鞭的过来通知你。” 此刻昭若恤、杨沅夕等人都在。昭若恤皱眉道:“被杀了?”柳默然摇头道:“不清楚。这事发生在十几日前。当日这家赌场和茶楼没有开门,也没人来通知我们,所以并不知道没有开门。直到下午,才有另外店铺的伙计过来,说是那两家没有开门,不知是不是默凡哥的安排。我和默凡哥都是心头一惊,我们并没有这么安排,心里都想着是不是出了事。于是我们分别去了一家查看,我去的是赌场,进去后发现里面的东西摆放整齐,并无打斗痕迹,就是没有一个人。默凡哥去的茶楼,结果也是一样。我们又询问了掌柜、伙计的家人和附近的人,均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 昭若恤道:“这就奇怪了。若是仇杀,就算他们没有反抗,多少也有些痕迹,怎么会没有一点迹象?”柳霏霏沉吟道:“若是中了毒,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被人带走,然后又将痕迹抹去,倒是有可能。”柳默然摇头道:“起初我和默凡哥也是这么想,所以检查的很仔细。就算是敌人用毒,多少也还是有痕迹,然而一丝都未发现。而且据旁边的店铺伙计说起,茶楼当晚关门的时间很早,关门后伙计都各自回家,不可能一起中毒。赌场关门倒是很晚,除了几个守铺子的伙计,其余的人也都走了。这么分散的几十人,不可能同时中毒,还被人带走。” 柳霏霏道:“几十人分开,要么被人各个击破,要么就是心甘情愿跟别人走。他们家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见当晚并未回家,完全有可能被一个个的抓走。不管赌场还是茶楼,每晚都至少有三人值守,这三人是住在铺子里。若是进入铺子将人带走,也该留有痕迹才对。” 昭若恤道:“我们不知道这两家的伙计此刻是生是死,知道他们怎么没的无意义,只有慢慢寻找。但是他们凭空消失,定是有人要动手了。” 柳默然点头道:“我们也是这么想,这件事太明显不过,所以默凡哥才让我赶快来通知殿下和霏儿。”昭若恤赞道:“嗯,你们做的很好。这事如果处理的晚了,只怕会有更大的事情发生。”柳霏霏道:“只是到底是谁要动手,我们目前毫无头绪,也不知如何反击。” 纤纤道:“这还不明显么?肯定是益阳王呗。”柳霏霏摇头道:“不见得。对手既然动了赌场和茶楼,说明他们知道赌场和茶楼与我有关。柳默凡是我族兄,这并不是秘密。他四处经商,各个行业均有涉及,而且是在我出仕之后,谁都会想到他做生意与我有关,却并不一定知道与殿下有关。本来我在朝中为官,就有许多人不满,不仅是益阳王的人,就是大王和殿下的人,也有许多看不起我。在他们眼里,治国安邦是男人的事,与女人无关,女人就不该做官。” 说到这里,杨沅夕愤怒的道:“谁说的?他们难道不知道,若不是因为你,他们现在能安安稳稳的做官?能对人颐指气使?说这些话的人真是不要脸,自己没本事,还不许别人出头了,看着就让人生气。” 柳霏霏见杨沅夕这么维护自己,心下一甜,微笑道:“倒也不用生气,他们要说什么是他们的事,不去理他就是。这些不愿我出仕的人,会想尽办法诋毁我,找证据参奏我,把我逐出朝廷才安心。若是找到我私下敛财,或是与暗道勾结等罪名,参奏上去,虽然不能把我怎么样,总是能恶心我。所以这一批人也是有动机。” 第一百七十二章 阴谋夺位 - 幻柳 - 豆咪 昭若恤知道柳霏霏说的是实情,女人当官确实困难重重,自己必须要有所表示才行,说道:“霏儿,你不用担心,只要有我在,不管是谁都不能把你逐出朝廷。”柳霏霏点点头,道:“我倒不担心这事,这事小事情。默凡哥生意做的大,各行各业都涉及,势必会让一些人的财路受损,也有可能是这些人想要报复。明面上没有办法,就暗地里使些小招数。这些都不妨事,最怕的还是益阳王。” 昭若恤郁闷的道:“我们并不知道是不是益阳王伯动的手,不过秉着宁重勿轻的态度,就当是他们。他们既然动了手,就不会停下来,接着肯定还有动作。” 柳霏霏突然想到前几日的杀手,沉思道:“看来多半是益阳王所为,前几日来的刺客应该也是他所派。只是他若刺杀殿下,所谋之事必然不小,为何要动两家小小的铺子,这不是打草惊蛇么?” 昭若恤、杨沅夕等人也想不通,都摇摇头不说话。想了片刻,没有头绪。柳默然突然拿出两样东西,交给柳霏霏,道:“方才一时还忘了,在铺子里也不是完全没有发现。这两幅画便是从掌柜的柜台上找到。起初我们以为是普通的画,也没有在意。后来才发现,这两幅画居然一模一样,以前也不曾在铺子里看到过。” 柳霏霏将两幅画打开,众人一看,果然一模一样。只见画上一座高山,涓涓细流而下,地上尽是刚发芽的青草。山上的树枝挂着青青绿叶,顶上一缕阳光照射,尽是万物复苏的春景。两幅画的笔意一般,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且像是很赶,画的很是粗糙。众人看了一会,不明白有什么意思。若是放在一边,根本没人会注意这么一副非常普通的画。可是两幅一模一样的画分别出现在两家出事的店铺里,这就是很奇怪的事,个中必有缘由。 众人又说了会,依然不得要领。纤纤气呼呼的道:“这就是一幅普通的春景画,现在是春天,正是画的现在的景象,有何奇怪?我看不用在这画上耗费精力。” 柳霏霏听着纤纤这么一说,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再次认真的看那幅画。只见画中右下角有座阁楼,名字看不太清楚,但是外形一看,柳霏霏心中便有了数,笑了一下,道:“原来如此!他为何要这么做?” 众人听柳霏霏口气,知道她已有所悟,齐刷刷的看着她,等她解释。柳霏霏见众人看着自己,微笑道:“这幅画应该是张万中所绘。当日我在默音楼与他见面的房间,名叫幽春阁。此画中的阁楼与默音楼外形相似,而画意为春景,是为点明幽春阁之意。想来人是张万中带走,又不便明言,只能留此画为意。” 众人听这么一说,都长长“哦”了一声。柳默然一拍脑门,“哎呀”一声,自责道:“燕玮妹子也是这么说,她还想着去找张万中问清楚。我和默凡哥不知,还道是她信口胡诌,不准她去问。我因不明就里,方才也未对霏儿说明。唉,这下不但误了事,还得罪了燕玮妹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霏霏噗嗤一笑,道:“你得好好想想怎么向她道歉,这小妹子可会使小性子,你和默凡哥有罪受了。”昭若恤等人笑着宋燕玮古灵精怪,不知道想着什么法收拾柳家兄弟,不仅哈哈大笑起来。柳默然被笑的脸上一红,心下却想道:“这有何难!我只需许诺他带他来军营,见到霏儿比什么都开心。只是这话不能说出口,任你们笑就是。” 笑了会,柳霏霏又沉思道:“张万中暗地里已经倒向我们这边,明面上还是益阳王的人。他既然这么做,肯定是益阳王有什么动作,他想告诉我们,又不能明说,才用了这个方法。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如此顾忌?” 昭若恤道:“益阳王如今不管是朝中势力还是军队势力,都较从前差的远了,他还有两万大军在我们这里,他能有什么力量和我斗?且不说京城的五万禁军和两万武安军,就是我们次等的天雄军他都胜不了。” 柳霏霏摇头道:“不是这么说。自古发动兵变,并不一定要兵力多少。殿下可曾记得后唐庄宗李存勖,京城手握数万精兵,就一个夺门之变,不过数百人就使他身首异处,权力更迭。益阳王虽说朝中势力减弱,到底还是有许多人依附于他。他本就有三百府兵,平阳王死后,三百府兵也归附于他。又兼文武官员中依附于他的也有数百,暗道上也有数百、乃至上千人。这么算下来,在京城中就有一两千兵力。只要有合适的机会,就可以利用这些人发动政变,夺取王位。” 昭若恤道:“这么做也太冒险,漫说王城有两千守卫,就是京城平素都有一万禁军驻守。他就算是杀入王宫,也不定能成功。” 柳霏霏道:“只要机会合适就行。殿下可别忘了,太王太后还在宫中。只要能挟持太王太后,就可以下矫诏。到时候有诏在手,谁还敢反抗?就是我们率师反攻,也就成了犯上作乱。” 昭若恤闻言大惊,情知柳霏霏说的没错,只要有合适的机会,杀了楚王,控制太王太后发矫诏,益阳王即位,到时候反叛也成了顺理成章。不但自己的父王母妃会死,王奶奶也会死,益阳王还会向天下发诏令,将自己定为反贼。昭若恤仔细一想,益阳王定是害怕自己回师攻他,为绝后患,故提前派人来刺杀自己。不过他所托非人,计划还没有执行,派来的人就全军覆没。若是真的让他成功,自己只能回师,吴国必定追击,到时吴国和益阳王两面夹击,必败无疑。想到此处,不禁汗流浃背,急道:“益阳王既然已经开始动手,说明他找到了机会,而我们却远在千里之外,并不知道他选的什么时候,这便如何是好?” 柳霏霏沉思道:“若是我,最好的机会当选择大王离开京城之机。在大王身边安排好卧底,一旦大王放松警惕,就出手击杀。在城里的人趁机攻占王宫,只要联络好一个内应,打开宫门,就可长驱而入。控制好王宫之后,就发矫诏即位。那时大王一死,太王太后受他控制,也没人会反对。” 昭若恤急忙道:“没错,父王离开王宫是最好的机会。可是什么样的事能让父王离开王宫呢?这么多年,父王除了祭天和祭奠王爷爷时离开王宫……祭奠王爷爷!没错,四月初三是王爷爷忌辰,每年父王都会前去祭奠,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柳霏霏恍然大悟,说道:“定是如此。张万中知道计划之后,便想办法通知我们,又不能直接传达,只能这么提示。好在我们及时想通了其中关节,还可以防备。今日是三月初十,还有二十多天,来得及。殿下,此事需要你亲自回去办。” 昭若恤道:“是,我自当亲自回去。只是他们在暗,我该如何防范?” 柳霏霏道:“这倒不难。明面上人好对付,只需让禁军将益阳王及属下人的府邸守住就行,就说祭奠先王之期将近,防止有些不怀好意之人破坏祭祀,谁也没有话说。只要有人敢反对,不管多大的官,杀了就是。事情到了这步,他们心下也该明白成不了事,自然不敢乱动。另有城防营一千人,指挥阚青泽不是我们的人,要想办法把他调走。当初我任长沙府尹时就想着如何能将他调离,只是权限不够,我在任时间太短,没能成事。不过我早已在他身边安置了人,殿下回去后只管将他调离就是,不会引起大乱。他虽然只是指挥,带领一千人,却是从四品将军,许他一般官职还不行。可以让他进羽林军,做王龛的副手,为正四品将军。至于暗道,可以让非凡堂出动,只要是益阳王下的势力,全部连根拔出,不留一人。” 第一百七十三章 权力、人性 - 幻柳 - 豆咪 这非凡堂和通闻司一起建立,还是柳霏霏义父宋缘钦所建议。宋缘钦在夏朝为官数年,知道明面上有很多事情处理不了,可以交给暗道处理。非凡堂只是个名字,没有固定的地方,所属的人分布楚国各地,由宋缘钦最得意的弟子李凡诺率领。李凡诺是柳霏霏母亲李氏一房子弟,也是柳霏霏的兄长。因他从小口吃,不愿学文,一直跟着宋缘钦习武。据说他武功完全得到宋缘钦的真传,比柳霏霏和宋岐都高。 宋缘钦当初建议柳霏霏建立非凡堂,除了解决明面上不能解决的事情,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柳霏霏在朝中为官,以后必然会有很多磨难。若是柳霏霏遇到大的是非,非凡堂可保她无虞,当然这一点不能让她和昭若恤知道。所以当初宋缘钦极力推荐李凡诺为堂主,实则是想为柳霏霏铺好后路。若是一生用不上,自然最好,一旦发生意外,也可保她不死。 非凡堂的人都是武林高手,有的是宋缘钦亲自寻找。不止楚国境内,别国的门派堂口,宋缘钦都去上门挑战。若是赢了,对方就加入非凡堂,以后任凭调遣。若是输了,就奉上白银万两,自此不再踏入对方的领地。仅是在长沙城及附近的人,就有数百人。此事昭若恤知道,楚王及其他人都不知道。平时一般不动用,这次事出紧急,又不能明着处理,方才动用这股暗道势力。 昭若恤听柳霏霏提及,遂道:“也好,是该让王伯收收心了。这几年我没想着动他,多少还是顾念些血脉亲情,他却不懂进退,就不要怪做侄儿的心狠。要做就做狠些,国内凡是他的势力,全部铲除,让他彻底断了念想。” 柳霏霏点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最好明日就动身。”昭若恤道:“好,我去准备一下,明早就走。只是这边的事,就要托付于你了。”柳霏霏笑道:“这边没什么,你要是赶的快,或许还能赶的上。破采石矶至少要等五月,你祭奠完先王,把朝廷的事安排好,可快些赶来。”昭若恤点点头,说了声“好!” 次日一早,昭若恤便和柳默然同了四骏八猛赶回长沙,之后长沙城内免不了一番腥风血雨。 昭若恤离开军营后,柳霏霏又派人催促了林业、刘艾康、龚进彦一番,让他们赶快攻下和州和当涂。和州城小,数日后被攻破。当涂虽是小地方,却紧邻采石矶,有重兵把守。龚进彦与城内守军对峙一个月,依然未能攻破,不过也牵制了吴国三万大军。梁敏在庐州,遵着柳霏霏的军令,对保信军围而不攻,即使是进攻也是攻一番之后退走。 转眼到了四月底,天气已经转热。樊若水派人来报告,浮桥已经造好,大型转船造了二十艘,还有十艘正在建造,再有十日就能建成。柳霏霏大喜,令樊若水将建好的战船和浮桥送至军营。三日后,二十艘巨大的战舰在长江边停下。每艘战船有二十丈长,是普通战船的两三倍。这些船是为了搭建浮桥所用,不是为了作战,所以只有一层,上面安装了大型弩 弓,是为了防御所用。 柳霏霏登上其中一艘,见甲板上放慢了浮桥面板,每一个长约一丈,宽约三尺,厚约半尺。每个木板用拇指粗绳索固定好,不至于会断裂,每条浮桥长约十五丈,需要几十人才能抬动。每根浮桥两端的木板上钻有几个孔,架设时只要将两根浮桥一端的木板重合,绳索从孔隙中穿过,再固定起来,两根就能合成一根。 此刻仍是枯水期,江南地区还没有大范围降雨,长江的水位还比较低,采石矶的江面宽度约两里,大致约要二十来根浮桥。只是在江面上架设本就困难,还要在吴军攻击的情况下,难度更是大的难以想象。 又过了几日,昭若恤从长沙赶来,说起长沙的情况,基本已经稳定下来。益阳王在明道、暗道的势力基本都被清除,翻不起大浪。祭奠完先王之后,昭若恤和楚王又在宫中清扫了一遍,发现几十个可疑之人,暗中将这些人杀死。昭若恤急着要回军营,所以没有对禁军清扫,准备等回师之后在动手。 说起经过,昭若恤道:“果然如我们之前预料一样,益阳王想在先王忌辰时发难。他计划在父王祭祀时,将木头搭建的高台点燃,将父王及桂阳王等人烧死。他之前已经令人在高台做了手脚,一旦起火,高台上面的人下不来,只能被烧死,他却在父王死后控制随行的文武百官。那时父王和桂阳王已不在,只有他能稳定局面。他早已联络好王城的奸细,只待父王等祭祀大军离开王城,就于城中起事,快速占领王城。他在城外待烧死父王等人,控制住文武百官后,只身回到王城,让自己的军队押送百官回城。他又控制住王奶奶,发矫正即位。计划的天衣无缝,只待时刻一到,便可行事。 “我在回去的路上,想着这次不动则已,一动必要将其连根拔起,遂一路慢行,让人提前回去准备,我却暗中进城。进城之前,我先到了王龛的军营,挑选了几个得力的年轻将领,同时令王龛做好进城的准备。进城之后,我立刻到了城防营的营地,将阚青泽及几个正副指挥调离,安排羽林军的将军继任。 “当天晚上,我让已经提前准备好的李凡诺及非凡堂数百高手同时行事,将城中益阳王及其同党控制的暗道势力全部铲除,一个不留。他们行事之时,我一边下令王龛进城将益阳王、桂阳王、葛方周等人府邸围住,不让人随意进出。同时入宫面见父王,说起益阳王的阴谋。 “父王遂命令禁军大将军、殿前都统帅鄢麟封锁王城,不让任何人出入,就在宫中查寻益阳王的同党。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宫中太监宫女及禁军中居然有数十人依附益阳王。只因时间太短,没有大肆搜查,将这些人杀了了事。又因益阳王尚未发难,不能直接对其下手,落下一个残守手足的骂名,父王并未对益阳王动手。 “此番之后,益阳王在京城的势力损失大半,已经翻不起大浪。我等到先王的忌辰过后,就立刻动身回来,京中之事都是父王亲自过问。先王忌辰之后,父王将平阳王的府兵解散,只留下二十人供现在的平阳王驱使。只因此刻对吴国用兵,不能做的太过,才没有将益阳王及其党羽的府兵裁撤,否则定要将益阳王一党尽数剿灭。” 柳霏霏笑道:“益阳王谋划多时,却一夜之间化为泡影,不知会有多愤怒。经此之后,益阳王暂时没有能力兴风作浪,倒也无需再去管他。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京城中不知还有多少人暗中依附于他,需及早铲除才是。” 昭若恤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只因我要及时赶回来,才没有深究下去。待战事一毕,我就要全面搜查。经历此事,我方知晓,不管是朝廷还是军中,我能信任的人还是太少。若是京城中都是我的人,何至于费这许多事。王龛以前是父王的将领,后来跟着我,也还算忠心,不过也不敢完全托付。鄢麟是我舅舅,按理说一家人,应该很信任他才是。但是自古以来外戚干政者数不胜数,如王莽、杨坚等篡国者也不在少数。如今他权力极大,我真怕他权力过大,将来会有不臣之心。霏儿,现在我除了你,没有真正让我完全信任之人。” 柳霏霏闻言,大吃一惊,顿时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涌上心头。她努力让自己静下心,不让昭若恤发现心情的变化,微笑道:“殿下多心了,你与大王是父子,他的终究都是你的。王龛是大王的旧臣,忠于大王也会忠于你。鄢麟大将军为人和善,又是你亲舅舅,应该不会做反叛之事。至于我,说到底只是个外人,与鄢大将军相比,只怕还要差一些。只是殿下需要,我自会听从殿下安排。” 昭若恤摇头道:“霏儿,我不怕告诉你,我真的害怕。乱世之中,真正忠心的没有几人。起兵之时多是忠肝义胆,一旦权力过大,大多分道扬镳。平阳王叔与父王还是亲兄弟,益阳王伯与父王虽不是亲兄弟,到底还是有血亲,不照样想着如何害我父王?权力面前,人性真的很微弱。”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进攻采石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自然知道昭若恤说的没错。反过来一想,此刻自己权力还不算很大,昭若恤不会怀疑自己,反倒是将自己视为知己。若是将来权力日益增大,昭若恤还会这样信任么?昭若恤今日这么说,难保不是趁着自己权力不大时敲打自己。好在柳霏霏并不在意权势,心中早就有了想法。 昭若恤见柳霏霏没说话,知道说的有些过,遂叹息一声,说道:“霏儿,我此番回去,奶奶的身体越发不如以前。她总是念叨着你,希望你能进宫去陪陪她。我想着这里战事结束后,可完成她老人家的心愿。” 柳霏霏听说袁氏身体越来越差,眼圈不禁一红。袁氏对她很好,如同对待亲孙女一般,听到她身体不好,心中很是难过。柳霏霏点点头,道:“只待这里的事一完,我就回宫去看他老人家。”说完,朝着长沙方向跪下,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 数日后,樊若水已经将战船也全部造好,回营缴令。此时已入五月,需要赶快攻下采石矶。否则天气一热,暴雨一至,江面涨水,要再渡河就难了。 五月初二,柳霏霏在中军帐中召集将军,准备发起进攻。柳霏霏坐在正中,昭若恤坐在左侧。帐下左侧一次坐着征吴副元帅、水师大将军龚进彦及部将秦彦巧、张图英等,武平军副厢主何永胜及部将雄止殇等。何永胜之前负责进攻洪州附近的州县,基本已经清扫干净,于半月前赶到,在池州城外驻扎,只何永胜等将领渡江来领将令。 坐在右侧的是梁敏、李衮、林业、刘艾康等武胜军和飞棹军的将领。 至此,水军一万驻守湖口对阵朱匡业,薛灵均率领三万吴国降兵 运粮未回,两万水军和两万武平军在江南,四万武胜军在江北,另一万武胜军已经驻守和州,另三千飞棹军和两万五千粤军围庐州。 柳霏霏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将军,自我们出师一来,战无不胜,距离吴国都城金陵也在一步之遥。吴国调集二十万大军,分布在当涂至金陵的数百里江防线上,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采石矶。只要我们攻破采石矶,灭亡吴国指日可待。我们准备我三个多月,终于要与吴军决战,望诸将勠力同心,扬我楚威!” 座下将领全部站起身,齐声道:“愿凭元帅差遣。” 柳霏霏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待众将坐下后,柳霏霏大声说道:“感谢众将对本帅的信任,愿众将一同为国建功、封妻荫子、青史留名、共享荣华。”突然声音一沉,道:“但是本帅有言在先,凡不尊将令者,斩!” 众将领肃然道:“尊令!” 柳霏霏道:“龚进彦将军,你部下将士与当涂吴军已经对峙两月,本帅令你立刻赶回去组织进攻,务需在五日内攻下当涂。不然,军法从事!” 龚进彦起身道:“尊令!” 柳霏霏又道:“何永胜将军,本帅令你五日内赶到当涂。若龚进彦尚未攻下当涂,则与他一起攻城。若是已经攻下,则与龚进彦将军一道驻守在采石矶外围。到了之后,受龚将军节制。” 何永胜起身道:“尊令!” 柳霏霏道:“梁敏将军、李衮将军,你二人回庐州,带领飞棹军赶到和州,接替林业和刘艾康将军。薛志骞将军,梁敏将军走后,由你率领粤军继续围困庐州。” 梁敏、李衮、薛志骞三人起身道:“尊令!” 柳霏霏道:“林业将军、刘艾康将军,你二人立刻回和州,待梁敏将军和李衮将军到后,带领你们部下一万将士北上攻占滁州,占领清流关,防止淮河吴军自清流关南下救援金陵。” 林业、刘艾康起身道:“尊令!” 柳霏霏道:“本帅与殿下一同率领中军,五日内赶到采石矶对岸的江口镇。所有将士,必须五日内赶到指定地点。今日是五月初二,初八辰时准时进攻。”站起身来,说道:“有劳诸位将军。”说完,深深鞠了一躬。 众将军大惊,连忙起身回礼。 楚军原本只有战船三百艘,后来攻破奉化军,又得了两百艘。之前龚进彦进攻当涂时,开走了三百艘,此刻还剩两百艘,由柳霏霏带着,后面搭建浮桥时所用。 次日卯时,大军出发,顺江而下。池州到采石矶约有三四百里,以楚军的速度,无需五日就能到达。只是江面水位较浅,大船行动起来有些缓慢,船队行走的很慢,到第五日午后才到。 大军到后,柳霏霏分出一千人去和州,换回梁敏和飞棹军。柳霏霏也有私心,梁敏的夫人是郡主,若是他没有足够的军功升迁,只怕以后在家的日子不好过。采石矶之战,可能是征吴过程中最重要的一战,也是挣军功最好的一战,梁敏必须要参加。 下午时,从当涂传来消息,当涂已经被攻下。初时龚进彦两万人对战城中三万吴军,打的很吃力,眼看就要坚持不住,正好何永胜赶到。何永胜立刻带着他的队伍将龚进彦换下来,再次对吴军猛攻。何永胜的武平军在这几个月中见识了武胜军怎么打仗,而后又攻打了一些小的州县,战力得到了提升。眼看水师的兄弟打的很惨烈,激起了他们的血性,对着城门强攻。 当涂守将打的也很惨,之前已经损失了很多人,勉强坚持住了龚进彦的进攻。此刻楚军又来了那么多援兵,而且打法比之前的士兵更凶狠。守将王化眼看就要守不住,遂弃了城逃跑。他只带了亲兵数百人,三万守军就这么葬送了。 龚进彦得了当涂,立即让人在长江沿岸布防,和吴军仅隔着两三里。 第一百七十五章 浮桥渡江 - 幻柳 - 豆咪 五月初八,柳霏霏令大军卯时开饭,然后准备开战。辰时,只听江对岸一声炮响,知道龚进彦已经开始对采石矶外围的吴军发起了进攻。采石矶驻有十万大军,其中周彦华领五万水军驻守江岸。大将杜贞领五万人驻守采石矶内。龚进彦和何永胜分两路,一路由一万水军进攻周彦华的水军;另一路又分成三队分别进攻陆上吴军。 柳霏霏听到对岸炮响,知道龚进彦已经开始进攻,立即令樊若水开始架设浮桥。浮桥造好之后,樊若水曾在池州试架,至少需要两千多人才能架起。首先是数十人将两节浮桥缚好,将一头缚在安排的石墩上,另一端固定在大船上。每节浮桥十五丈长,两节加起来就是三十丈。 船舷上有几个凸起的木栓,只要将浮桥木板上的几个孔扣上,第一段的浮桥就完成。长江水 很 深,不可能在江中打桩,所以樊若水就以大船为桩,来固定桥面。只要将大船驾驶好,再抛锚固定,只要不遇到大风浪,船就不会过于漂浮,以此来固定桥面,不至于是桥面晃荡。 樊若水在很久以前就算计好了距离,每条浮桥的长度,船应该在的地方,都在樊若水的计算之中。船长二十丈,体型巨大,在江面中行驶本容易搁浅。不过樊若水要的正是如此,船搁浅后不易活动,才能保证浮桥的稳定。 每只大船长约二十丈,可同时架设三条浮桥。一边架设好之后,又将另一边的浮桥固定好,第二艘大船缓慢的向前行驶到预定位置,然后用普通战船将三条浮桥运送到大船上固定,如此下去,不消半个时辰,就已经到了大江正中,完成了一半的架设。 樊若水下令快速架桥,对岸有五万吴国水军,若是他们大军过来,难以抵挡。原本吴国上下听说楚军要在长江上架设浮桥,都很蔑视,以为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自古以来未曾听说有人在长江上架桥,且不说采石矶一段波涛汹涌、暗礁林立,就是那么快的江面,要在上面架桥也绝无可能。 不但吴国君臣不信,即使楚国君臣听说要架设浮桥,也是嗤之以鼻,柳霏霏军中也有很多将领不相信能够成功。所以对岸的吴国将士,也并未防备。当龚进彦开始由水路进攻采石矶时,吴国水师大将军周彦华就全部兵力用以对付,并未想到楚军真的会架桥行军。 当他反应过来时,楚军已经将浮桥架设了大半,眼看只有已经不到百丈,周彦华才慌忙抽调三万水军过来阻止。之前龚进彦的一万水军对阵吴国五万水军,已经非常吃力,别说进攻,也只能龟缩在岸边方能保一时无虞。此刻吴军被调走三万,龚进彦的压力陡减,抓住机会立刻组织反攻。 周彦华此时管不了龚进彦,心想着有两万人对付一万人,即使不胜,也能继续压着打,所以他亲自带着三万人阻止楚军架桥。 吴国的战船比楚国要好,水师的战力原比楚军战力要强,周彦华很有自信能挡住。柳霏霏和昭若恤从一开始就乘坐一艘战船,行驶在最前面。柳昭二人站在甲板上,时刻注视着浮桥架设的情况。柳霏霏见吴国水师过来,命水师将战船呈人字形在浮桥前面,抵挡吴军攻击,保护浮桥能够继续架设。 柳霏霏这边大的战船只有两百艘,每艘战船上配备六艘能够容纳十人的鹰扬船。鹰扬船属于轻型船,两头尖鞘,不辩首尾,进退如飞,机动性强。船上配备有弓箭盾牌,适合快速打击骚扰敌人,可以视作水上骑兵。 战船呈人字形分开,如巨大的箭头将吴军抵挡在外,使得吴军要阻止架设浮桥,就只有先战胜水军。柳霏霏为此次大战准备了三个多月,对于吴军的阻挡自然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她在每艘战船上配备了一架重机弩,有准备了许多陶瓷瓦罐,还有大量的硫磺、硝石、桐油等物。 吴国的战船很多,呈大网似的向楚军包围过来,想将江面上的楚军围歼。这也使得吴国的战船相距很近,根本无法分开。楚军重机弩的射程至少有三百步,在吴军到来之前,就已经拉上弦,随时准备发射,箭头上则绑上几个瓦罐,瓦罐里则是硫磺、硝石、桐油等易于燃烧的物品。 在吴国战船逼近时,柳霏霏令传令兵挥动传令旗,各船的士兵看见,对准吴国战船一阵发射。这倒并不需要射中敌人,只需将箭上的瓦罐摔碎,里面的易燃物洒出来就行。两百艘船上的重机弩同时发射,酒杯粗细的弩箭如同一片乌云射入吴军的船上。本来距离尚远,重机弩的准头差了些,倒有一半没有射到船上,而是射到了水里。不过即使只有一半,也很不错了。楚军快速激射,要在很短的时间将已经准备好的瓦罐全部射出去。 吴军一开始发现楚军射过来的事易燃物品,就知道了楚军的意图,却没有办法。这东西一洒下来四处都是,就算立刻打扫也已经来不及,何况楚军是接连不断的射过来。吴军已经预料到结果,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巨大的火箭从楚军船上射过来,火苗落到船上,粘在硫磺、硝石、桐油上燃烧起来。 这些易燃物品,只要一粘到火便燃烧起来,燃的非常快,根本不给吴军灭火的时间。战船基本都是木头制成,虽说刷了一层漆,可以稍微挡一下火势的燃烧,不过一直是稍微挡挡而已。此刻天气逐渐干燥,木头干涸,火势烧的很快,至少有二三成的战船起火。吴军阵型顿时乱了起来,起火的船上忙着救火,无暇管其他的事。战船又在急速行驶中,起火后改变了原有的路线,很多向着同伴的战船上撞去。 柳霏霏又下令,让左右两边各四十艘战船向吴军行进,在离尚有十丈的地方逐渐停下来。楚国每艘战船上有一百五十人,其中五十人有弓弩,船停下后整齐的将箭射出。吴军因很多战船起火,阵型大乱,眼见楚军的箭射到,死伤大片,才想起还击。两军就在相隔十余丈的江面上用弓箭对射,一番对射后互有死伤。楚军即使有士兵伤亡,并未慌乱。后面的人见前面弓箭手死伤,立即补上去继续进攻。 就在楚军弓箭手进攻的同时,各船将六艘鹰扬船放下。每艘鹰扬船上有十人,两人划桨,另外八人举着盾牌急速向吴军划过去。十丈的距离并不远,眨眼间就能划到。其中一人将带有倒钩的绳子抛向吴军战船,在船舷上固定住,然后顺着绳子向上爬。 绳索毕竟是软物,攀爬时晃动,只能用双臂之力爬,而不能借助双腿的力量支撑,不禁爬起来艰难,速度也很慢。于是船上另有两人在下面固定好绳子,让绳子不摇晃,再爬起来就容易一些。即便如此,要爬上吴军的船也不容易。楚军在攀爬没有东西遮挡,吴军可以直接用弓箭射杀,也可以砍断绳索让楚兵调入江中。所以楚军不但要避开吴军的弓箭,还要速度极快的爬上船,防止吴军砍断绳索。 好在船上吴军忙着和楚军对射,只有少数人针对小船上的楚军,使他们压力小了一些。即便这样,也很难攻上去,很快六艘小船的士兵就有十余人死伤。这边恼了一人,是这一支队伍的都头,眼看着自己的士兵死伤,顿时红了眼,奋不顾身的跳起来顺着绳索往上爬。 楚军中除了飞棹军全部是钢甲,武胜军中有一万是链子甲外,余下的军队穿的都是皮甲。昭若恤到了水师之后,从柳霏霏那里要了些链子甲,配在水师都头及以上的将校身上。这个都头是水师校尉,身上有链子甲,倒不怕吴军的弓箭。此人身手很好,几个纵跳就上了战船。 那都头跳上船时,双手握着唐刀,借着下跳的力度,一刀将一个吴军从右肩劈下,将其劈成两片。一招得手,又快速的砍到旁边两个吴兵。船上的吴兵见有楚兵上来,几个人同时举刀围砍过来,要将那都头砍死。那都头倒也不惧,和那几个吴兵对砍,片刻之间又杀了几人。 就在这个空档,又有两个楚兵爬了上来,和吴兵厮杀起来。这个缺口一开,爬上来的楚兵越来越多,一盏茶的功夫已经爬上了十几人。吴国每艘战船上有两百人,就算楚军爬上来十余人,也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吴军也并没有在意。不过他们没想到,这十几人很能打,数十人围攻他们,非但没有将其杀死,自己还损失了十几人。 这些人之前是武安军的士兵,战力还算不错,就算与吴军正面对抗也不落下风。后来昭若恤扩充水师,将他们调过去,又训练了大半年,战力和战意都提升了好几成。此刻他们以一敌二完全不在话下。而且这十几人也都知道,已经身处敌人船上,若是稍有疏忽就会死。只有不怕死,用尽力气支撑,等到自己的人越来越多,自己才有活下去的希望。虽然只有十几人,却个个像不怕死的困兽与敌人拼命。 他们在船上拼命,后面的士兵也没有闲下来,一盏茶的功夫,有近七十个楚兵上了船,在狭小的船上与吴军对战。本来一都有百人,在爬船的过程中已经死伤了有三十来人,只余下近七十人。即使人数依然只是吴军的三成,气势上已经比吴军强了许多,不多时就杀的吴军丢盔弃甲。 第一百七十六章 背后杀出 - 幻柳 - 豆咪 一刻钟之后,船上的吴军完全丧失了战力,丢下兵器投降。那都头满脸是血,即使身上穿着链子甲,也受了好几处伤。他抬头看了看江面上的战况,楚军已经登上了好几艘吴军战船。他又看了看手下士兵,都是满身的血,没有一个士兵没有受伤。那都头担心控制不了投降的吴军,又恼他们杀了自己几十个兄弟,遂下令将全船的士兵都杀死。 之后楚兵登上吴军战船的越来越多,吴军至少有三成的战船失去了控制。而浮桥还在继续架设,并没有因为吴军的进攻而停下来。即使架设的士兵有中箭而死,或是掉入江中淹死,却没有让他们有停下的心。就在这半个时辰中,浮桥又架好了几十丈,里采石矶三元洞不到四十丈。 周彦华又怒又急,三万人对战一万人,居然被对方打出了气势,眼见浮桥就快要搭建起。只要浮桥一起,对岸的数万楚军就可以顺利渡江,那时吴军就会大败。周彦华一边命令大军直接向楚军压过去,一边派出几十艘战船绕到楚军后面,将已经搭建好的浮桥拆除。 正在此时,吴军背后一阵骚乱,原来是攻击龚进彦的两万水军败退下来,冲乱了吴军的阵型。起初周彦华五万人围攻龚进彦的一万水军,龚进彦只能龟缩防御。待周彦华带着三万人走后,龚进彦立刻让队伍反击。吴军本以为赢定了,没想到楚军在败中居然敢反攻,被龚进彦打的败退。若是领兵的将军有能力,就算失败也可徐徐而退,待到和大军会合,依然可以和楚军在江上决战。 然而京师附近的吴军大多很少打仗,顺风时个个奋勇当先,一旦受挫就乱成一团,不受管制。两万吴军阵型一乱,四散逃跑,反倒把自己的船队撞乱了。 周彦华眼见前面战船烧的烧、死的死,后面又有大军杀来,害怕两面受敌,引着船队向金陵方向逃去。吴军一逃,江中没有了阻挡,不消一刻钟,浮桥就架到了采石矶三元洞前面。只要将最后一节浮桥固定到三元洞外,樊若水之前造好的石墩上,大军就可以正式渡江。 眼看就要成功,又有了新的问题。此刻还处于枯水期,江面离三元洞尚有一丈高,即便是战船停靠,也不能够到。而且采石矶上面布满了吴军,只要接近上面吴军就会放箭。楚军想了好些办法,始终都无法靠近,反倒死了有上百士兵。 柳霏霏看着对岸,眉头紧皱,不能费了这么久的心血,最终功亏一篑。他看了看采石矶的地形,完全就是一块突出江面的大石头,绵延两三里,虽有树木生长,却不适合人攀爬,除非轻功极好的人才能自江中上去。柳霏霏自忖以自己的武功,要上去不难。可是军中到底都是普通士兵,并非都如她一般。 眼见已经快到正午,太阳照射在水面的光折射出来,看的人眼睛疼痛、头晕目眩。正好此时一阵河风吹过,江面上泛起阵阵波浪。柳霏霏看到三元洞下面,浪水击打在岸边的草丛中,有阵阵回响。她突然意识到,三元洞是向外突出,下面中空。柳霏霏心头一喜,转身想要下令。 当他转过身时,只见到昭若恤和几个护卫,没有见到杨沅夕。自从战斗开始,杨沅夕就一直站在柳霏霏身后,临时充当他的护卫。可是此刻没有见到,心下一惊,有种不好的预感。问昭若恤时,他也不知。正在此时,一艘鹰扬船从柳霏霏所在的船边驶过,船上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向她笑了笑,正是杨沅夕。柳霏霏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一跺脚,心下一阵害怕。 柳霏霏真的无法想象,若是杨沅夕发生意外,或是战死沙场,她该怎么办?刀剑无眼,只要上了战场,就有死的可能。杨沅夕此刻要做的事,真的是九死一生。看着他向自己微笑,那张灿烂的脸,柳霏霏却莫名的心痛。 原来杨沅夕也一直注视着战场,他比柳霏霏先一刻发现三元洞下是中空,想着可以从这里找到突破口。他想为柳霏霏分担压力,又估计柳霏霏一定不会让自己去,所以并没有告诉她,而是找到邹岚逢。 杨沅夕已经升任都头,邹岚逢是副都头,按理说他们此刻应该不在这里,而是跟随大军准备渡江。不过他与柳霏霏的关系军中都知道,他带着自己那一都的人跟着柳霏霏,当起了柳霏霏的亲兵,也没人说什么。 杨沅夕让邹岚逢找十个人跟他走。邹岚逢知道有危险的事情,不但没有劝阻,反而是嘴角一扬,找了八个身手很好的士兵,跟着杨沅夕上了鹰扬船。 上船之后,杨沅夕才对众人说道:“三元洞外是向外突出的石头,上面是人工开凿的栈道。外面有大量的草木挡着,之前一直没有发现。大凡向外突出的石头,下面都是中空,里面会有缝隙。我们要做的就是进入中空的地方,探知里面有没有向上的缝隙。若是能够上去,就从里面上去,从吴军背后杀出。此事非常危险,可能九死一生,甚至没有生还的机会,有谁不想去可以回去。” 邹岚逢耸耸肩,说道:“我又不是第一次跟着你疯,再疯一次又何妨!”剩余八人也没有胆小的,其中一个还笑道:“头儿,你已经有那么好看的媳妇,你都不怕,我们怕什么?”杨沅夕笑着拍了一下那人的头,笑骂道:“你个臭小子,这次不死,待我和元帅成亲之日,给你个最大的红包。”众人哈哈一笑,划船起航。 杨沅夕本不想让柳霏霏知道,在小船经过时,不由自主的抬头看了眼,正好柳霏霏也看到了他,遂笑了笑。低下头时,眼圈不由得一红。他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可是这么做对柳霏霏却那么残忍,若是自己真的一去不回,柳霏霏会有多么难过。然而他此刻没有那么多时间想这些,需要打起精神面对接下来的事。 楚军依然在进攻,希望能够正面攻破三元洞,将浮桥搭建完成。采石矶上面的吴军不可能让楚军这么容易上去,从上面防御要远比下面向上进攻容易的多。楚军经过几次的进攻,不但没有突破,反而已经死伤上百人,江面上浮着许多吴楚士兵的尸体。 杨沅夕害怕直接划船过去,会让上面的吴军发现他的企图,于是将鹰扬船划到一艘战船后面,让士兵跳入水中,接着战船和水上浮尸的掩饰,游入洞中。飞棹军的士兵都会游泳,而且水性极佳,这是柳霏霏当初训练时必须的项目,为的就是在水上作战时掉入水中至少一时半会淹不死。 十人看准方向,在水中又向三元洞下面,穿过草木丛,发现里面是个很大的洞穴。洞穴的深处,石壁向上望去,发现有几个石缝,最宽的有三人的腰粗,可以直接上去。山面石洞中天然形成了一条石桥可以通行,只是被人工修建了一条护栏,像是害怕人通过时不慎从洞中掉入江中。 从水面到上面的路有一丈多高,石壁上又因常年水湿浸润,壁面很滑,根本无法攀爬上去。 杨沅夕低声道:“你们把我托举起来,我先上去,然后将绳索放下来,你们再上去。”邹岚逢道:“还是我先上去。我武功比你好,上去也容易些。”杨沅夕想了想,邹岚逢说的是实情,他武功好,上去容易,遇到敌人也能自如应付,遂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上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至少有十几二十人快速跑过,应该是吴兵。杨沅夕示意大家禁声,待脚步声过去之后,众人才将邹岚逢托举起来。 突然上面冒出十几人,向下射箭。原来守将早就放着楚军会从这里上去,命十几人在这里守着。这个地方不大,只需要十几人就能守住,上面放箭,下面的人就上不去。 杨沅夕等人见被发现,立刻潜入水中。好在他们身上都穿有链子甲,一般的箭矢射不进去,基本都为受伤。只是上面有人守着,如果不能上去,此行的目的达不到,就没有任何意义。 杨沅夕在水下让士兵往回游,在箭射不到的地方才探出头,说道:“吴军有防备,不易上去。两个人在水下托着邹岚逢,我和剩下的人用弓弩还击,给你们创造机会,你们看准机会把邹岚逢托上去。” 邹岚逢点头同意,和身边两个士兵一打招呼,再次潜入水下,向石壁游过去。杨沅夕把剩下的七人分成两队,取下弓弩分别向两边发射弩箭。 上面的吴军被两边人引诱,分别向两边射箭,中间空出了一点间隙。邹岚逢在水下觑准时机,让两人用力将自己往上托举。 邹岚逢被托举起来,借着众人身上之力,猛然向上一跳,同时拔出短剑,用力将短剑出入石壁内,再借着短剑之力,向上一纵,从石缝中窜出。 飞棹军的配备很高,除了每人都是钢甲之外,每人一把长有六尺的陌刀,一把两石弓,一把弓弩,一支比匕首稍微长点的短剑。两石弓可以远距离杀伤敌人,百步之外以弓箭杀敌;五十步外,可以用弩箭杀敌;五步之外,可以用陌刀杀敌;两步之内,则用短剑杀敌。短剑还有个用处,就是兵败时,防止被敌人活捉受辱,可以和敌人同归于尽。 方才邹岚逢插入石壁中的短剑,就是飞棹军的配备。他自来习惯用剑,所以没带陌刀。这里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只需要几人守着,敌人就不能通过。 邹岚逢一下纵起,人在空中,一手将提前准备的绳索套在护栏上,一手将剑拔出来,落地之后一剑刺入离他最近的吴兵咽喉,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瘫倒在地。邹岚逢出剑如风,片刻间又有两人中剑而死。 吴军见有人上来,立刻熟人持刀劈砍。邹岚逢武功高强,出剑如风,吴军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杨沅夕趁着上面吴军混乱之际,也从石缝中上来,手握陌刀向吴军劈砍。吴军没料到楚军真的能从这里上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做了无头之鬼。很快十名楚兵都上来了,上面的吴军也被杀光。杨沅夕带着邹岚逢等人悄悄的绕到三元洞前面,从吴军背后杀出。 第一百七十七章 花言巧语 - 幻柳 - 豆咪 此刻吴军正在全神贯注对付楚军,哪里想到楚军会从身后杀来。这些吴军也算训练有素,虽惊不乱,分出一部分对付杨沅夕等人。三元洞是吴楚交战的第一线,有重兵把守,短短的几十丈就有上百吴军。狭小的栈道上那么多人,不能大面积展开,反倒有利于杨沅夕等人,只要站稳了脚跟,甚至能拖住吴军。 杨沅夕和邹岚逢分成两队,每队五人,向两边迎敌。吴军虽然人多,不管战力或是战意比起杨沅夕带领的飞棹军都要差很远,很快就杀出了半丈来开的空地。杨沅夕眼观四路,突然看到离自己不到一丈的路边有个高约三尺,不是很大的石墩,知道那就是樊若水提前做好,用来固定浮桥的石墩。他大喝一声,一刀将眼前的吴军劈成两片,用气势将吴军往后压。 江中的楚军看到上面自己的人已经突破上去,顿时气势大胜,更加勇猛向上冲。他们利用杨沅夕和邹岚逢等人好不容易挤压出的空挡,搭上云梯冲上来。栈道上的楚军越来越多,却因栈道太窄,身手展不开,只能靠着身体往外挤压。很快杨沅夕这边已经将吴军压了一丈多远,石墩完全在他们控制之下,搭建浮桥的楚兵立马上前将浮桥固定住,浮桥终于完成。 之前在架设浮桥时,已经有数千楚军跟着,在大船上等待。此刻见浮桥搭建完成,就有士兵冲上栈道。楚军分成三路,两路顺着栈道两边杀进,一路从方才杨沅夕等人进入的地方杀进去。楚军虽然登上采石矶,不过由于地方太小,上去的人很少,局势很是偏向吴军。 自杨沅夕离开后,柳霏霏就站着船头,双手紧握着船舷,呆呆的望着三元洞。待杨沅夕杀出来时,柳霏霏心下稍微松了口气,立刻下令趁乱攻上去。眼看楚军登上采石矶的越来越多,终于放心下来,眉头也舒展开了。然而就在此时,栈道两面涌出大量吴军,每人手执一人高的盾牌,向着前面的人挤压。这些吴兵不管前面是谁,是自己的同袍还是敌人,反正就是用力挤压,想要硬生生的将楚军挤压回去。 一边是楚军的刀,一边是自己人的盾,夹在中间的吴军身不由己,最终只能死。唯一不同的是,死在敌人的刀下,还是被自己的人踩死。这样一来,楚军顿时被动。他们直接用身体去对抗吴兵,不过人数太少,根本挡不住,脚步一点一点的后退。若是继续这样下去,用不了一顿饭的时光,楚军就会被全部挤压回去。 柳霏霏心下一惊,问道:“还有没有硫磺、硝石?”手下人回道:“没有了,方才对付吴国水师用完了。”柳霏霏一跺脚,气呼呼的道:“也不知道留几个,这时若还有几个瓦罐,也不至于这么被动。”手下士兵见元帅发怒,都不敢说话。 柳霏霏叹息一声,颓然道:“是我的错,考虑了这么多,却没考虑到这一点。当时真不该下令,将那么多硫磺、硝石全都用完了。”昭若恤本想安慰两句,看到岸上楚军形势危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樊若水来到船上,对柳霏霏道:“元帅,大船上有鞭炮。”柳霏霏大喜,忙道:“快去取来,再拿几张三石弓来。”手下士兵应了一声,急忙去取。樊若水来之前已经令人带了一些,叫人搬了过来。过了片刻,士兵拿了五六张三石弓过来。 柳霏霏给了昭若恤部下四骏每人一把弓,让他们换了艘船,到另一边将鞭炮射入吴军的队伍中。柳霏霏自己拿着一张弓,令人将鞭炮挂在箭上,点燃之后射入吴军的队伍中。鞭炮虽然不是武器,有时候却比武器更有用。鞭炮在吴军中炸开,士兵顿时乱了起来。再勇敢、再静心的人,当鞭炮在身边炸响时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柳霏霏接连射了十几串鞭炮,吴军早已乱做一团,甚至有人后退。趁着这个时机,楚军立刻攻上去,打乱了吴军的部署。此刻梁敏和李衮已经带着飞棹军全部登上采石矶,一左一右分别从两个方向进攻。梁敏去的一边,正是杨沅夕之前进攻的一边。吴军阵型打乱之后,楚军一口气追击到赤乌井,另一边李衮和邹岚逢已经杀到仙人洞,两路人从两边穿过翠螺山向三台阁会合。 采石矶的吴国守将是杜贞,他带领五万步兵在此驻守。杜贞曾是吴国大将军朱令赟的部将,朱令赟与林仁肇不合,在杨瑾智杀林仁肇是此人也算是帮凶。林仁肇死后,他的部下周彦华接替了他水师大将军的职务,而步兵大将军则由朱令赟的部将杜贞担任。起初杜贞听说楚军要在长江架设浮桥,也是嗤之以鼻。不过他也知道采石矶的重要,还是调集了一万人守在采石矶上,自己则带着四万人分别守在采石矶外围的几个重要关口。 当何永胜带着三万楚军从当涂攻击过来时,杜贞还自以为得计,心想着楚军以架设浮桥为诱饵,将自己引诱到采石矶,实则大军却从当涂过来堵住吴军归路。还好楚军的小伎俩被自己识破,大军布防在外围,没有上楚军的当。他这么想当然也没错,何永胜带着三万大军而来,若是真的将路口封死,吴国吴军大军真的只有困在采石矶。 杜贞和何永胜在外围大战,他满以为周彦华的五万水军可以堵住楚军渡江,没想到周彦华却跑的那么快。当他得知周彦华跑了,楚军成功渡江,已经开始进攻采石矶时,自己却已经和何永胜搅在一起,分不开了。 柳霏霏看着楚军登上采石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对四骏八猛道:“你们也上去看看呗。”四骏八猛相互看看,又看向昭若恤。他们都是学武之人,战场上的厮杀才是他们想要去的地方。只是他们从小的职责就是保护昭若恤,即使想上战场也不能够。昭若恤知道柳霏霏的心思,又看他们跃跃欲试的样子,笑道:“去吧。你们拿着令牌,各领一都人,比比谁的功劳大。” 四骏八猛一共十二人,此次来了八人。得到殿下和元帅的将令后,带着人冲了上去。 昭若恤和柳霏霏也慢慢登上采石矶。昭若恤边走便问道:“霏儿,你觉得他们中谁可为将?”柳霏霏微笑道:“都可为将。”昭若恤也笑道:“所以你让他们去挣军功,将来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将入相。”柳霏霏突然停下脚步,愣了半晌才道:“你可用之人,确实太少。” 这一战从早上辰时,直到下午酉时才结束。采石矶内的一万吴军全灭,杜贞在外围与何永胜正杀的难分难解之际,楚军从后面杀到,杜贞大败,带着部下数千人逃跑。也是杜贞该绝命,逃跑是慌不择路,不向东跑却向西跑,正好遇到薛灵均带着一千人赶来。 薛灵均原本奉柳霏霏之命去粤国筹粮,数日前到了池州,一打听之下才知楚军已经准备攻打采石矶。薛灵均算算日期,若是快的话或许还能赶到,于是将粮草和队伍交给他的部下庄大成,也就是他在回风寨时的二当家,自己则带着一千人加紧赶来。 当时正在赶路时,只见吴军一队残兵赶来,薛灵均立刻带着人杀了过去。那吴军已是惊弓之鸟,见到军队就害怕,数千人顿时有跑了大半。薛灵均带领的大多是他从回风寨带出来的兄弟,经过军队的训练,战力已经非常强,这些吴军的残兵败将根本不是他们对手。最主要的是薛灵均还带着好些之前吴国的降兵,他们之前在面对楚兵时畏首畏尾,这时杀气自己的同胞倒是毫不手软。 杜贞一看不是路,赶紧跑,身边一群人护着。薛灵均本不知道他是谁,只是见他身着将军服,被一群人围着,知道定是个将军,便赶上去想要活捉。只是没想到手下士兵慌乱之中左冲右撞,居然将杜贞撞到了。待到士兵跑完后再看时,居然被踩死了。 薛灵均叹息一声,道:“本想抓个活的回去领赏,没想到被自己人踩死了,也是你活该。死的总比没有好,至少能得到些钱买酒喝。”命人抬了杜贞的尸体和投降的士兵往采石矶而去。 柳霏霏和昭若恤在太白楼下,等着部下汇报军情。此次能架起浮桥,登陆采石矶,杨沅夕的功劳很大。一路上众将军都在祝贺杨沅夕,肯定会有大奖赏。当他笑嘻嘻的走到柳霏霏面前时,只见柳霏霏黑着脸,不由分说的上来就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这一下不但柳霏霏被打懵了,在场的人更懵了。怎么?立了大功,活着回来你还不高兴了? 柳霏霏打了一巴掌后,眼圈一红,一把紧紧把杨沅夕保住,生怕他离开。在场所有人都是微微一笑,默默走开。杨沅夕知道柳霏霏是在责怪自己,想要安慰几句,又不知说什么好。想要抱抱她,又觉得自己双手都是血,弄脏了柳霏霏的衣服,一时间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了好一会,柳霏霏才慢慢松开,摸了摸杨沅夕的脸,歉然道:“还痛么?”杨沅夕憨笑道:“不痛。我的脸痛不痛倒没关系,我倒怕你的手痛。”柳霏霏瞪了杨沅夕一眼,嗔道:“你倒是越来越会花言巧语了,以后见到漂亮女孩子,定会被你哄的团团转。”杨沅夕摇头道:“我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比你更漂亮的女孩子,所以除了你,我不会在任何女孩面前花言巧语。”柳霏霏心中一暖,依偎在杨沅夕怀里。 第一百七十八章 该动手了 - 幻柳 - 豆咪 天黑之时,薛灵均到了采石矶。昭若恤和柳霏霏先是对他赞许了一番,得知杜贞已死,不禁唏嘘。柳霏霏原想着能活捉是最好,不能活捉也就任由他逃跑,却没想到他命运如此不济,本来已经离开了,却又遇上薛灵均,还被自己人踩死。 次日在广济寺中,住持妙理法师为杜贞举行了超度仪式,昭若恤、柳霏霏及楚军的几位大将军全程在侧,之后以侯爵之礼将其安葬。广济寺是吴国名刹,已有建寺至今已有七百多年,最初建于东吴之时,与洛阳的白马寺同为东土佛教祖庭之一。住持妙理禅师是得道高僧,深得吴国官员及百姓的信任、朝奉。 当日昭若恤和柳霏霏请求妙理禅师为杜贞及战死的吴楚两国士兵超度,妙理禅师欣然同意,完事之后说了一句:“殿下仁德,使天下太平,天下之幸、百姓之幸!” 不知这句话是妙理禅师真心而言,还是昭若恤令他所言,抑或是他动了小心思,想要巴结昭若恤,反正他当着寺内所有弟子及楚人的面,说了这句话。很快他这句话就传开了,也传到了金陵城内。妙理禅师佛法高深,在吴国都将他视为活佛,有知过去未来之能。既然他都说昭若恤能使天下太平,是百姓幸事,那么他肯定就是天下之主。于是百姓纷纷议论,只有昭若恤才能平定天下,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这样的话不但在百姓中流传,也在官员和军队中流传,数日间整个金陵城就传的沸沸扬扬,连宫里都知道了。昭若恤和柳霏霏原是想借妙理禅师之名,宣扬楚军的仁德,希望吴国的将士能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他们也没料到,妙理禅师的影响力那么大,居然宣扬成了昭若恤是天下之主。 昭若恤自然很开心,他本就是为了帝位,如今在吴国军民中有了地位,将来会少许多事。当他离开广济寺时,特意去寺中向妙理禅师辞行,并布施二十万两银子以修缮寺庙、佛镀金身。 安葬杜贞之后,楚军离开采石矶,继续向东进军。采石矶一破,吴国最后一道屏障也没有了,金陵完成暴露。柳霏霏令龚进彦带领水师缘江而行,清除江面上的吴军,与吴军水师在江中对峙,并防止淮河的水师回援。 柳霏霏又找到薛灵均,让他还是带着之前的吴国降兵回粤国督粮。薛灵均老大不愿意,说道:“元帅,这次东征本是立功的好机会,你却总是让我督粮,你是看不惯我么?” 柳霏霏白了他一眼,微笑道:“我正是看的起你,才让你去督粮。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中一日不可无粮,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还不愿意。你可知汉时萧何为何功劳第一?不就是为汉高祖保证了粮草富裕。” 薛灵均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我是武将,我想要做的是在战场上厮杀、攻城略地。即使督粮的职责重大,也不是我想要做的事。” 柳霏霏看了薛灵均片刻,叹道:“你道我让你督粮,真的只是督粮?我一直认为你有统帅只能,难道你看不出其中关窍?” 薛灵均闻言,知道事情不简单,仔细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什么,失声道:“莫非……”他不太确定,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柳霏霏。 柳霏霏微微一笑,点头道:“你猜的没错,是该动手了。对粤国动手的原因有二。其一,若是对吴国后续的战争顺利,灭了吴国之后,大王也该称帝。原本这乱世之中,有一州一县便敢称帝的并不少,大王拥有二十几州之地,称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地盘小了称帝,会被大国首先征讨,先王也是看清了这一点,才不敢贸然称帝。若是灭了吴国,地盘扩大,除了分崩离析的夏国,没有比楚更大的国,就有了称帝的资本。若是在称帝之前,能将粤国也归入楚国版图,更能为大王的称帝增添筹码。” 薛灵均情知柳霏霏说的没错,有了这么大的地方自然就会想着称帝。即使楚王本人不想,下面的臣子也会怂恿。前两年蜀齐建国称帝时,便有不少人撺掇楚王,只是被压了下去。一旦灭吴,称帝的声音会再次响起,比以前的声音更大,楚王也不免会动心。既然要称帝,那么索性就把地盘在扩大一些。只要统一了南方,就有了北伐的根基。这些薛灵均能想通,不过他想不通为什么是现在,问道:“既然要灭粤,那么粤国的子民以后就是楚国的子民,我们现在这么压榨他们,不担心他们殊死抵挡?” 柳霏霏道:“不会。老百姓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只要有吃有穿,他们就很满足。此刻我们压榨,使他们怨恨。他们会恨刘砼,会恨楚国。一旦粤国灭亡,粤国子民就是楚国子民,楚国自然会救济他们。老百姓一旦有了粮食,就不会造反。” 薛灵均道:“我还是不明白。我们征吴,所有粮草都是从粤国运送,并没有动到楚国根基。既然如此,为何不保持现状,将来北伐时继续从粤国运粮,到粤国难以为继时再动用本国的存粮,岂不美哉?此时灭粤,就是楚国的地界,再要压榨他们,就成了压榨楚国的子民,有可能动了楚国的根基。” 柳霏霏笑了笑,说道:“薛大哥,我岂不知个中道理。只要不灭粤,再怎么压榨,刘砼不敢反抗。粤国百姓受到压迫,会引起民变,不过再怎么乱也都是粤国的事,与楚国无关。”叹了口气,继续道:“天下战乱,吃苦的始终是老百姓,你真的想逼死他们?我们要做的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不是让更多的人去死。” 薛灵均想了想,笑道:“我懂了。我们现在搜刮,只是一种手段,让百姓怨恨刘砼,后面灭粤会容易些。而我们最根本要做的事,是让粤国的百姓人人有田种,人人有粮吃。” 柳霏霏点点头,道:“是,这是我的理想。灭粤还有个原因,不过无关紧要。原本我们想着吴国不易灭,若是过程不顺利,甚至失败,朝中必然乱作一团。为了找些面子,不让朝中有些人借着征吴失败之机闹事,令一队人马南下灭粤。虽然这么做掩饰不了征吴失败的影响,至少可以减少一些,毕竟不是毫无所得嘛。只是征吴很是顺利,就不得不想大王称帝之事,灭粤也就成了情理之中的事。到时候桂阳王会领三万静江军从柳州南下,梁镇会领三万天雄军自韶州南下,你在兴平府接应,之后听从桂阳王节制。” 薛灵均还是不想去,忸怩道:“霏儿,要不你还是换个人吧。”柳霏霏脸色一沉,道:“怎么?那可是灭国的大功,你居然不要?”薛灵均道:“跟着你灭吴,不也是灭国的大功。相较之下,灭吴的功劳肯定比灭粤的功劳要大一些。”柳霏霏深吸了口气,笑盈盈的看着薛灵均,问道:“你真的不去?” 薛灵均被柳霏霏看的心下有些发毛,咽了口唾沫,坚定的道:“不去!”柳霏霏笑道:“行,不去就不去。”薛灵均嘘了口气,正自庆幸,只听柳霏霏自言自语的道:“敏哥哥前些日子对我说,他军中却少骑兵,我估摸着……”薛灵均大惊,忙道:“我去,我去!” 柳霏霏一笑,道:“不勉强?”薛灵均义正言辞的道:“不勉强,都是为了朝廷,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柳霏霏欣慰的点点头,道:“好,待庄大成将粮草运到,你就带兵回去。桂阳王和梁镇将军已经做好了准备,只待你回去配合。”薛灵均还是极不情愿的“哦”了一声。 第一百七十九章 围攻金陵 - 幻柳 - 豆咪 吴军失了采石矶,金陵没有了屏障,吴国朝廷上下炸开了锅。有些胆小的已经准备投降,有些人建议移驾江都府,有些人主张固守金陵。朝廷分成几派,吵了数日也没有吵出个结果。吴国君臣在吵架之时,柳霏霏也没闲着,两日间已经带领大军到了金陵,离城不到二十里。 此刻吴国君臣才真正感到危急,一面派人到楚军军中议和,一面按兵布阵。金陵是数朝古都,城门坚固,易守难攻。城外还有很多要塞,要想攻破城池并不容易。吴国君臣希望通过这些屏障阻碍楚军,只要旷日持久,楚军粮草不继,自会退兵。待楚军退兵之时,追着大肆掩杀,就能反败为胜。 金陵虽然城高坚固,却有个大问题,就是门太多。外城有八门,皇宫内城有六门,需要大量的士兵防御。杨瑾智令外城每门三千人,皇城每门两千人,这就是三万六千人。城外正西五里处有个石头城,守军两万;南门六里外有座朱雀桥,是南边进城唯一的通道,非常重要,守军三万;东南方三里外是东府城、东北七八里外是钟山,为防止楚军从这两个地方偷袭,也分别手一到两万的驻军。这样一来总兵力需要十几万,而且分散各地,很难统一调配。重要的是吴军最精锐的十万大军,还被越军牵制在江阴,根本回来不了。守城的这些士兵,大多是东拼西凑而来,各军将领相互之间并不同心,指挥不一、战力也不一。 柳霏霏到达金陵之后,并不急于攻城,先是给杨瑾智写了封信,劝其投降。杨瑾智大怒,回信将楚国上下骂了一通。柳霏霏微微一笑,将信交给手下将领看。一群糙汉子看到杨瑾智骂的毫不客气,个个怒不可遏,就要领兵攻入皇城,活捉杨瑾智泄愤。柳霏霏和昭若恤到不在乎,又分别给吴国各大臣写信,劝他们投降。 杨瑾智不可能投降,下面的官员可不这么想。眼看楚军士气正盛,攻破金陵也在朝夕之间。此时投降还能得个一官半职,最不济还能守着搜刮来的财宝平安生活。若是对抗到底,一旦城破不但没命,甚至会被灭门,财宝什么的也会被抢夺一空。于是有些人就悄悄开始活动,送些消息出去,算是为楚国立功。 当然也还是有忠臣,得到书信后立刻呈于杨瑾智,表明自己的忠心。杨瑾智本来猜忌心就很重,见这些大臣主动献信表忠心,不但不相信,反而觉得这些人是故作忠心,背地里与楚国勾结,于是猜忌更甚。 杨瑾智见有很多臣子献信,有官大的、也有官小的,情知柳霏霏给每个朝臣都写了信,遂将没有献信的召进宫询问。其中有些精明的就借故搪塞过去,反应慢的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个所以然,使得杨瑾智更是疑心,于是大开杀戒,杀了数十个朝臣。杨瑾智自以为这样可以震慑其他有摇摆不定的人,谁知这么一来更是弄的人心惶惶,自顾不暇。就连平日很是忠心的人,面对这么残暴的皇帝,也开始有了异心。 也难怪杨瑾智失去了理智,做了二十年皇帝,锦衣玉食、颐指气使惯了,突然要亡国了,要成为阶下囚,任谁都不会甘心。他在位二十年,把原本国力昌盛的吴国,弄的现在要亡国,都是他好大喜功、刚愎自用所致。杨瑾智自然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错,只会将所有错误归于他人。此刻的他看谁都像是叛臣,看谁都像是要害自己。 过了两天,柳霏霏又做了一件事。他让人在附近搜罗了一百多只羊,晚上溺死后放在秦淮河内,顺着秦淮河飘过。秦淮河是吴国最富庶的地方,每晚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河水上飘着很多船只,乃是风月之地。河上的人尽情享乐之际,突然上百头死羊飘过来,那氛围别说有多诡异。 杨瑾智闻知此事后,又怒又怕。羊与杨同音,这么多羊毫无征兆的死在秦淮河上,是不是预示着自己要死了?杨瑾智心下害怕,又放不下皇帝的位置,必要击退楚军才会安心。楚军不主动攻城,他就令守军主动攻击。 本来此时只谊坚守,等到楚军粮尽自退。不过杨瑾智等不了,尤其这件事情之后,民间已经有了天要亡吴的流言,再不击退楚军,只怕城中就会发生叛乱。 朱令赟是吴国大将军,统领金陵附近所有军队。他很明白应当坚守,而非主动出击。可是皇帝已经下令,若是敢违背只怕立刻就会被砍头,只能下令。 柳霏霏将军队驻守在西门和南门,也正是吴军兵力最多的地方。石头城和朱雀桥的将领得令之后,明知此去可能失败,甚至丢掉阵地,也只得服从将令。 柳霏霏原就是想激怒杨瑾智,让吴军主动出击。当吴军出动后,斥候早已打探清楚。柳霏霏留下部分人马对付吴军,另分一部分直接攻打石头城和朱雀桥。吴军军中早就流传着妙理禅师的话,说天下真主是昭若恤,加上楚军数月来连战连捷,心中早已对楚军产生了恐惧。后来又发生了秦淮河上漂流死羊的事,更是被传得杨氏要灭族,吴国要亡国,将士心中更没有信念。 此时和楚军交战不久,楚军便开始大喊石头城和朱雀桥已丢,吴军将士没了战意,要么逃跑、要么投降,楚军很快占领石头城。只是朱雀桥是架设在秦淮河上的浮桥,只要拉起浮桥,楚军要渡河就不容易,攻下来还是费了些事。 得了石头城和朱雀桥后,昭若恤和柳霏霏大喜,又写信给吴国君臣劝降。这次朝臣学了乖,拿到信后就想着交给皇帝,避免杀身之祸。有些人拿着去交给了皇帝,有些人却不敢,因为信上写着感谢他们帮助楚军攻城的话。这要是被皇帝看到,还不当初就砍了脑袋。然而有些人献了,没有献的人一样被怀疑,依然免不了被杀。于是有些人装病,有些人甚至想马上带着家眷和家产出城投降。 此后十余日,楚军每日都会往城里送信。起初还都送到各自的手上,后来杨瑾智直接让人将所有的信全部送到宫中。这下弄的朝臣更加心慌,谁也不知道楚军在给自己的心中写了什么。其实从一开始柳霏霏就没有派人入城联络朝臣,所以信上写的里应外合、感谢透露防御等语都是假的。杨瑾智却不相信是假的,他将凡是信上写了与楚国交好的大臣,不是直接杀了就是被下狱,令所有朝臣惶惶不可终日。 第一百八十章 再违将令 - 幻柳 - 豆咪 这日,柳霏霏正在和昭若恤、将军们讨论战情,突然有斥候报告,说是东面有三万吴军赶来,像是从江阴回援,离金陵不到五十里。柳霏霏抬头看了看昭若恤,昭若恤无耐的笑了笑,柳霏霏也笑笑,令王定边和尤开达带领五千人去阻击。 梁敏奇道:“江阴那边不是有越军拖着么,怎么还能有三万人回来?”昭若恤黯然道:“这些人多半是越王放回来的。”梁敏怒道:“越王怎么回事?之前说好了东西两面夹击,结果他大半年了才打到江阴。三十万打十万,还在江阴拖了三个月行进不了,现在还让三万人能够回援,越军到底能不能打仗!” 柳霏霏叹息一声,心想:“敏哥哥打仗是个猛将,朝政却没半分头脑,以后不知要吃多少亏。”说道:“这也怪不了越王。原本越王向我们求助,只是想让我们帮他解围,并未想到我们是奔着灭吴而来。之前各国之间相互制约,虽说战争不断,倒也没有灭国的事情,都成了心照不宣的事。若是我们灭了吴国,江南之地就是楚国最大,要灭掉余下小国就很简单。虽说楚越有姻亲,到底是强弱分明,万一哪天越国得罪了楚国,帝王不想开战,臣子也会逼着帝王开战。越王很清楚捭阖之道,一旦吴国灭了,下一个就可能是越国,所以他不可能配合我们灭吴。只是因为他女儿还在楚国,不然他甚至可能联合吴国来攻击楚国。他此刻只是放三万吴兵回来,也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 昭若恤苦笑一声,说道:“我这个老丈人还真是给我面子,好歹没有一拍屁股走人。不过也好,只要他不帮着吴国打我就行,他想怎样也只能由着他。” 柳霏霏笑道:“也是,毕竟是你老丈人,还能真的过去打他?小心回去公主打你。”昭若恤一昂首,道:“她敢!”柳霏霏撇嘴道:“瞧你那能干样!”随即正色道:“越王有了小心思,只怕杨瑾智会从他身上下手,我们要赶快占领金陵才是。” 昭若恤点头道:“正是。寿州回援的有林业和刘艾康可以阻挡在滁州以北,泗州、楚州的援军正在赶回来的路上。龚进彦的水师与周彦华对峙,见过几仗,虽胜多败少,也不能全歼周彦华水师,若是泗、楚两州的水师回援,龚进彦肯定阻挡不住。此时若是江阴的十万吴军回来,我们真不一定打的过。” 柳霏霏想了想,对梁敏道:“梁将军,你立刻带领两万人去和王定边会合,先把回援的吴军灭掉。”梁敏领命而去。柳霏霏又道:“吴国城防大将军朱令赟与禁军大将军皇甫继勋有隙,可写封信给皇甫继勋,上书朱令赟已投降,并被殿下任命为镇海、清淮、保信三镇节度使。不管这封信落入皇甫继勋还是杨瑾智手里,朱令赟必死无疑。朱令赟一死,皇甫继勋继任,他早有降心,金陵易破。” 五日后,梁敏带着军队返回军营。当初梁敏带着军队离开时,杨沅夕自告奋勇要跟着一起去,柳霏霏也没在意,便同意了。之后梁敏伏击了江阴回援的吴军,斩首数千级,余者或降或逃。梁敏本待回师,杨沅夕却劝他既然出来了,不如直接到江阴灭掉那里的吴军。 梁敏本是听话之人,有将令在身,心想将令完成,就该回营缴令。杨沅夕却说将令是让他攻击吴国援军,并没说只是回来的三万吴军,剩余在江阴的七万人也是援军。既然都是援军,一起灭掉也没错。梁敏明知杨沅夕有些强词夺理,一时却找不到反驳的话,杨沅夕又对天发誓出了事情他来承担。梁敏始终觉得不妥,沉吟不决。 杨沅夕见状,又劝道:“金陵城的吴军,霏儿并未放在心上。霏儿担心的是江阴的吴军和淮泗水师回援,若是我们能灭掉江阴的吴军,霏儿就不用急于整日愁眉苦脸的想办法攻城。这么做不是我要争功,是为了让霏儿少些麻烦。” 梁敏一听为了柳霏霏,这个理由他能接受,立刻答应。于是梁敏带着对于连夜奔袭江阴,急行军两天后到达,当晚趁吴军不备大杀一阵,斩首两万,落水淹死、踩踏致死者不计其数。吴军原是和越军对峙,没想到楚军会从背后杀来,数万人马死伤大半,已经丧失了战力。 柳霏霏得知杨沅夕又违背军令,私自行动,心中又惊又怒,想着这次一定要狠狠的处罚。当杨沅夕出现他面前时,柳霏霏先是狠狠的盯着杨沅夕。杨沅夕好像一点都不害怕,笑嘻嘻的看着柳霏霏。柳霏霏盯了许久,突然笑了,笑的还有些开心,又把身边的人弄懵了。 江阴吴军被迫,越军就不能继续在那里呆着,要么退兵、要么前行。若是直接退兵,摆明了告诉楚国,越国不会参与灭吴,也就是要楚国决裂。可是此刻越国的公主还在楚国,一旦决裂之后,公主的困境可想而知。若是继续行军,就会帮着楚国灭掉吴国,那么几个国家之间的平衡就会打破,难保楚国不会趁势灭掉越国。此时的越国已经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越国的大将军肯定做不了决定,遂派了三万人以每日行军二十里的速度向金陵靠拢,一边让人赶快会杭州请示越王。昭若恤得知后,笑了笑,说道:“让他们慢慢走吧。” 如今的局势,金陵城外除了淮泗水师,所有的兵力基本消失殆尽,就算没有消灭或投降的军队,也没有了战力,不足为惧。杨瑾智能依仗的也只有城中数万禁军,等待淮泗水师的勤王。寿州的援军被挡在滁州,根本过来不了。楚州的水师走的很慢,金陵被围了快二十日,他们才走到高邮湖,看样子不是真心救援,只是拥兵自重而已。 前几日柳霏霏用了反间计,杨瑾智虽然没有立刻杀了朱令赟,还是对他产生了怀疑。柳霏霏见一计不成,又施一计,每日让士兵在城外向吴军喊话。说朱令赟已经投降楚国,此时还在城内是因为要找机会杀了皇帝纳投名状。还说让城里的士兵赶快出来投降,只要投降就有好吃好喝的候着。 这个计策虽然很低级,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破,不过确是有效。士兵都是穷苦家的孩子,没读过书,没有分辩是非的能力,他们哪里知道是真是假。一听说大将军已经投降,还要杀皇帝纳投名状,自己还跟着傻拼个什么劲,当下便有很多人想投降。只是苦于城门关闭,不能出去。 很快,这些话传到了杨瑾智耳里,他再也受不了,立刻将朱令赟叫来问责。朱令赟大惊,连忙分辨,说是楚军的离间计。杨瑾智倒也没有完全丧失理智,让朱令赟自证清白。朱令赟无耐,只能召集人马,带着五千人出城迎敌。 柳霏霏一见朱令赟出城,心头一喜,令楚军且战且退。朱令赟明知楚军是诱敌之计,城头上皇帝在看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一咬牙追了上去。楚军引出二十里,在一个小山坳里,数万楚军出现,将朱令赟围在中间,一阵箭雨之后,五千人全军覆没。楚军割了朱令赟的头,用竹竿挑着回到城下。 第一百八十一章 灭吴回朝 - 幻柳 - 豆咪 杨瑾智满心希望朱令赟能够获胜,即使不能大胜,小胜一番也行,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朱令赟的首级。杨瑾智义愤填膺,大叫一声,晕死在城头上。 皇帝气晕了,城中顿时大乱,早就有心投降的趁乱逃出城投降。杨瑾智抬回皇宫,一病不起,每日都听到某大臣、某将军出城投降,知道大势已去,只能望洋兴叹。不过他并不打算投降,下令发现有投降者,不用禀报,直接杀无赦。 这样一来,平时关系不睦的就借机大杀,只要看不顺眼的,直接杀掉。整个金陵城与皇宫充斥在血腥之气。柳霏霏见城里已经乱的差不多,遂下令攻城。原本城中投降的士兵,此刻攻城却最勇猛,好像自己一直都是楚人,从来都不曾是吴人。 守军本就没有守心,见楚军攻城,基本没怎么抵抗就投降,很快楚军就控制了金陵。不多久,十几个吴军保着一个太监要见柳霏霏和昭若恤,却是杨瑾智派太监来请降,还带来了杨瑾智的降表。原来杨瑾智见金陵陷落,知道皇宫也守不住,便想着有尊严的死去。于是他身着龙袍,坐在龙椅上,把太子及后宫子女叫到一起,将提前准备好的毒药分发给每个人,要所有人殉国。 杨瑾智手握毒酒,想了好久,始终没有勇气喝下去,每次嘴唇挨就酒杯立马就离开。就此数遍之后,杨瑾智还是没有勇气,突然把酒杯一摔,大哭起来。他这一哭,惹的本来就哭哭滴滴的后宫哭声更大了。杨瑾智哭了一会,知道自己怕死,也明白大势已去,便写了降表,让身边的太监带去交给昭若恤。 至此,吴国正是灭国。 昭若恤在金陵修整了两个月,令杨瑾智给各地尚未归附的官员写信,让他们入朝觐见。此时除了寿州的清淮军、泗楚二州的建武军和庐州的保信军尚未归附,其余各地基本都已经归于楚国。这三地的节度使接到杨瑾智的信后,立刻上书表示愿意归附楚国,却并未来金陵觐见,只是派人送上降表。 昭若恤还是比较满意,令翟信留守金陵,樊若水辅佐,又让水军中一个年龄较大的将军率一万士兵留守,配合翟信做好善后事宜。一切处置妥当,楚军班师回朝。吴国的皇族及尚书以上的官员,全部带回长沙。 楚军浩浩荡荡班师回朝,除了战败的吴国君臣,楚国的人都很高兴。柳霏霏、昭若恤等人更是一路饮马长江、春风得意。部下将领也是个个满面春风,欣喜不已,毕竟灭一国功劳之大,很多人一生不遇。如今被他们遇上了,对手还是实力很强的国家,回朝之后必然加官进爵。何永胜、雄止殇等武平军的将来也很开心,这是大功劳,相比起以前只会内斗而言,这次算是真正的为国建功。何永胜尤为高兴,这次出征报了数十年的仇,能够扬眉吐气,多亏了柳霏霏的信任,心中对其更是感激。 灭吴的消息早就传到了长沙,消息传开,举国震动,楚王昭希惶激动的全身颤抖,过了好半天才平静下来。不管是朝中君臣,还是民间百姓,都欢欣鼓舞。以前受吴国的欺负太多,多到楚国上下已经麻木,觉得被欺负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现在报仇了,昭若恤和柳霏霏把吴国彻底灭了,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悲愤释放出来,自然要大力庆祝。 楚军一路走了大半个月才到长沙,从西门外的湘江码头下岸,码头附近早已围满了人,长沙城的人民都想要目睹国家英雄的容颜。随着几声炮响,楚王昭希惶亲自到码头迎接回家的楚军。柳霏霏等人受宠若惊,急忙下跪行礼。楚王上前在柳霏霏面前做了个搀扶的样子,让柳霏霏不必行礼,碍于男女有别,楚王不便直接将其扶起。 楚王亲自将柳霏霏和昭若恤二人带上他特意让人定制的御辇,一路缓缓而行,接受着楚国人民对他们的朝拜。此战之后,让柳霏霏和昭若恤二人的声誉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们就是楚国的战神,是楚国的守护者。所有人都很高兴,除了心怀不轨的人。 楚军回到长沙已经是下午,当天晚上,楚王在王宫里接见了楚军中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这样的大胜值得举国欢庆,楚王自然也不会吝啬他的奖赏。只是功劳太大、有功之人太多,需要兵部一一核实,然后再依功而赏,所以需要很多时间,最快也要一个月之后才能确定。 宴饮结束,已经子时,柳霏霏回到家中,家人还在等着他,柳父也从岳麓书院赶回来。这一去就是一年,家人甚是思念,好容易盼到柳霏霏回来,就是再晚他们也会等。柳霏霏先是向二老请安,然后才说起离别之后的事。 柳父虽然思念女儿,好不容易盼到女儿回来,也想多陪伴。只是此刻除了一家三口之外,还有宋燕玮、缪希也在。自从缪希来到楚国,就一直住在柳霏霏家中。缪希和昭若恤虽说有婚约,毕竟没有正式成亲,不可能住在王府,也不可能住在王宫,最好的地方就是住在柳霏霏家里。柳父因男女有别,深夜之中不宜久呆,不久之后就借故离开。剩下四个女人叽叽喳喳的有说有笑,直到天边亮起鱼肚白才各自回房休息。 柳霏霏因一路舟车劳顿,昨晚又没有休息,第二日睡到中午时分才起床,然后向父母请安。柳霏霏因觉得陪伴父母时间太少,心中很是愧疚,当日下午就一直陪着父母,也不管别的事情。 第一百八十二章 埋下种子 - 幻柳 - 豆咪 次日,柳父因岳麓书院还等着他回去授课,遂一早就离开。柳霏霏心中念着袁氏,待父亲走后,便和缪希约上昭若恤,一同进宫向袁氏请安。 袁氏已经八十多岁,近几年身体衰弱,常年病魔缠身,大部分时间都是睡在床上,进食也差,身体每况愈下。柳霏霏进入寿安宫,看到原是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被,身体却瘦弱的像个小孩,心头不禁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五年前,柳霏霏第一次进宫时,袁氏已经八十多岁,身体却还很好。那时袁氏就把柳霏霏当成亲孙女一般对待,柳霏霏从袁氏慈祥的眼神中看到了对他的关爱。从那一刻开始,柳霏霏把袁氏当成自己的奶奶,而后袁氏又越过楚王将柳霏霏认为干孙女。算起来,柳霏霏其实也是公主。 这几年,每隔一段时间柳霏霏就会进宫陪陪袁氏,与她说说话,真就如同亲婆孙。这一年在外,没有机会见面,再见时发现袁氏已经病入膏肓,让她如何不难过。 袁氏好像知道有人来了,轻声问道:“谁来了?”柳霏霏一步上前,跪在床边,哭道:“奶奶,孙儿来看你了。”袁氏听出了柳霏霏的声音,睁大眼睛,挣扎着想要做起来,边撑着手便颤声道:“霏儿,我的好孙儿,你终于回来了。” 柳霏霏站起身,扶着袁氏,哽咽道:“是,奶奶,孙儿回来了。”袁氏喜道:“好!好啊!我的霏儿回来了。”昭若恤走过来,坐在床边,笑道:“奶奶,不但霏儿来看你,恤儿和希儿也来看你了。” 袁氏心情高兴,精神也好了许多,想要起床出门转转。柳霏霏和缪希替袁氏穿戴整齐,然后扶着出了门,到了寿安宫的前院走下。此时已经入秋,早晚天气微凉,太阳照射下却很暖和。袁氏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一出门后只感觉神清气爽。不多久东西太后和鄢氏等后宫嫔妃听说袁氏出门了,都过来请安。 自从姚皇后死后,楚王就没有立后。曾有朝臣提议立昭若恤生母鄢氏为后,却被鄢氏本人拒绝。虽然如今是鄢氏执掌后宫,名义上仍然是妃。在昭希惶之前,还有两任楚王,在位都不过两年,死时年纪不大,王后仍在。于是前两任王后就被尊为东太后和西太后,分住后宫东西两宫。 袁氏好久没有见到这么多人,心情也是高兴,说了好些时候的话。柳霏霏害怕袁氏话说多了伤神,劝道:“奶奶,你休息会,我们一直陪着你就是。”袁氏明白柳霏霏的用心,笑道:“没事,老太婆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奶奶见到你高兴,真的高兴。听说你把吴国灭了?” 柳霏霏道:“是!”袁氏道:“灭了好啊!灭了就好!你爷爷在世之时,就没少受吴国的气。这下好了,他再怎么蹦跶,还不是被楚国灭了。等奶奶下去见到你爷爷,告诉他楚国把吴国灭了,是他孙儿孙女灭的,你说他会有多高兴。”说着不禁笑了起来。 柳霏霏也笑了笑,说道:“奶奶,灭吴主要还是殿下的功劳,我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袁氏道:“好孩子,你这就太谦虚了。恤儿是好孩子,他有能力,这我知道。他是我带到大,有什么样的能力我最清楚。他和你就如刘邦与韩信,他最多带兵十万,你则是多多益善。”昭若恤嗔道:“奶奶,你就这么看不起你孙儿?” 袁氏笑道:“我孙儿这么能干,奶奶怎么会看不起。”他一手拉着柳霏霏,一手拉着昭若恤,道:“奶奶老了,没多长时间了。你们这么强,统一天下是早晚的事。只是你们再强,在奶奶眼里都只是孩子,奶奶真想看着你们成家啊。”说着就把两人的手往一起拉。 柳霏霏一惊,急忙把手抽回来,脸上一阵发红。昭若恤也极是尴尬,偷瞄了缪希一眼,见她没有发怒,才放下心里,嗔怪道:“奶奶,你真糊涂了。霏儿已经有心上人,早就给你说了。” 袁氏一怔,道:“你什么时候说过?”昭若恤道:“孙儿早就跟你说过,是你没记住。霏儿心里喜欢的是小杨太医。”袁氏“哦”了一声,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突然伸手打了昭若恤一下,怒道:“看你不抓住机会,这么好的姑娘被别人抢走了,真是没出息。” 昭若恤道:“奶奶,感情这事怎么能说的清楚。人家霏儿心里只有杨太医,我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了,你孙儿这么优秀的人,自然会有喜欢。你就安安心心的养好身子,等着看孙儿给你接个孙媳妇回来。” 袁氏叹息一声,缓缓说道:“只怕奶奶等不到那一天了。”昭若恤和柳霏霏闻言,心下又是一酸。 缪希之前一直没有说话,此时说道:“奶奶,不会让你等太久。”昭若恤和柳霏霏同时看向缪希,向她微笑。只是两人表达的意思不一样,昭若恤很开心,因为从缪希的话中他感受到了爱意,缪希是真心想要嫁给他。柳霏霏则是因为缪希安慰了袁氏,让袁氏心里高兴,对她感激。缪希分别向二人回以微笑。 袁氏奇怪的看着缪希,道:“这姑娘长的这么俊俏,是哪家的姑娘?”缪希道:“奶奶,你又不记得我了?我是希希,上个月才来看过你老人家。”袁氏喃喃的道:“希希?”努力回忆这个叫希希的女孩是谁。 昭若恤道:“奶奶,希儿就是你的孙媳妇,只等吴国的事情处理好后,孙儿就要迎娶他了。”袁氏一把揪住昭若恤的耳朵,怒道:“臭小子,你又撒谎。人家这么俊俏的姑娘,会看的上你?”昭若恤耳朵被揪痛,连忙求饶道:“奶奶你轻点,耳朵痛。”柳霏霏、缪希等人看着昭若恤出丑,均是抿嘴微笑。 又说了会话,袁氏感觉很疲倦,众人将他扶入房间休息,守了一阵才离开。昭若恤将柳霏霏和缪希送回伯爵府,然后回到自己的王府。 柳霏霏和缪希两人并肩而行,两大美人所过之处,真是人间最美风景。两人走到后院,柳霏霏放慢脚步,落后缪希一步。缪希见柳霏霏慢下来,便停步问道:“有事想说?” 柳霏霏想要说话,顿了顿没有说出口,又想了想,还是说道:“公主,方才太王太后神志有些糊涂,你不要放在心上。”缪希微笑道:“太王太后真的糊涂?”柳霏霏抬头看着缪希,见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突然见明白了,笑道:“你看懂了?” 缪希笑道:“太王太后年龄大了,有些时候确实糊涂,但是不会糊涂到今日这般口无遮拦。殿下在外,我每个月都会进攻去看望太王太后两次,她有时记得我,有时记不得我,不过他孙儿已经定亲的事却记得非常清楚。今日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撮合你和殿下,自然是有所原因。” 柳霏霏也笑道:“我还以为你会生气呢!”缪希道:“霏儿,若你真这么看我,未免太小瞧我了。楚国是他昭家人建立的,肯定不愿让社稷落入外姓之手。你如今功劳越来越大,权势也越来越重,风头完全盖过了大王和殿下,太王太后虽然喜欢你,也不得不为社稷而防着你。”柳霏霏叹息道:“是啊,我岂有不知?当初我硬拖着殿下一起征吴,就是想将功劳记在他头上。自古朝廷对待功臣都是这样,既要用、更要防。太王太后明知你和殿下已经定亲,却当着你的面装糊涂,是想让你对我产生恨。” 缪希点头道:“现在楚越两国,已经都知道我和殿下定亲的事,宫中的嫔妃也知道。太王太后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无视我的存在,若是我是心胸狭隘之人,必然会很生气,继而恨你。一旦我和你产生矛盾,就会争斗。殿下即位后我定为王后,而你征战四方,必然是朝中最有权势之人。” 柳霏霏笑笑,道:“王后和朝中最有权势的人争斗,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所以楚国还是姓昭,不会落入外姓之手。太王太后没有大的抱负,她只想让楚国永远姓昭,就能对得起先王,她自己才能安心。” 缪希叹道:“是啊,太王太后很清楚后宫和朝臣争斗会使得国家不稳。不过她管不了那么多,她只是单纯的想保住昭家人的王位。不过她没想到,她的想法会被我们轻易看破。” 柳霏霏摇头道:“不,太王太后是聪明人,她肯定能想到我们会看破。她明知我们能看透,却依然这么做了,只是想在我们心里埋下一颗种子。若是我们彼此坦诚,你一心执掌后宫,我一心为国为民,则社稷昌盛。然而她为我们埋下了一颗种子,只要我们有一丝的意见不合,这颗种子就可能生根发芽,最后长成参天大树。到那时,我用别人做什么,我们两人自己就会争斗起来。” 缪希后背一凉,叹道:“帝王心计,真的防不胜防。”柳霏霏笑道:“好在我们没有利益冲突,为了天下、为了银铃,我们之间不可能出现裂痕。”缪希也笑道:“正是。你有你的沅夕哥哥,我有我的恤哥哥,根本没有冲突。既然没有冲突,你还担心什么?不如下盘棋如何?”柳霏霏看缪希天真烂漫,笑道:“好啊。”心下却长长一声叹息。 俗话说棋局如战局,棋盘就是微缩的战场,缪希哪里是柳霏霏的对手。若不是柳霏霏让着,只怕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分出胜负。只是觉得缪希在楚国人生地不熟,平素也没多少人可以一起玩耍,难得他有心思下棋,就陪着她玩玩。过不多时,宋燕玮也过来,和缪希一起都不是柳霏霏对手。 第一百八十三章 宫里出事 - 幻柳 - 豆咪 三人玩的正开心时,管家黎叔急匆匆的过来,说道:“小姐,宫里来人了,在花厅等候,看样子挺着急。”柳霏霏眉头一皱,心下又不好的预感。宫中来人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是着急就奇怪了。柳霏霏起身,同着黎叔去正厅。 到了花厅,只见一个年级不大的太监。见柳霏霏出来,急忙行了礼,说道:“大人,宫里怕是有大事发生……” 原来柳霏霏、昭若恤、缪希三人离开王宫不久,司天监监丞就进攻见了楚王,说观天象示天府星暗淡,主后宫不利。近来后宫中身体不适者只有太王太后,因天府星属土,五行中木克土,太王太后需避免与木命人接触。然而昨晚夜观天象,天府星受压明显,定是与木命人接触太近,不日将有生命之危。 楚王大吃一惊,想着不久之前司天监说木命人克太王太后,已经下令不准木命人接触。这些天太王太后看上去气色似乎是要好一些,怎么又突然有生命之危? 监丞说需要将近几日与太王太后接触过的人召起来,算过生辰八字后确定五行命属。若是其中有木命人,趁着太王太后阳寿未尽,可施法以木命人之命续太后之命。 楚王到底仁慈,以命换命太过残忍,有些不忍心。不过想着能为母亲延寿,又觉得应该做,心下有些纠结。 正说间,寿安宫宫女来报,说太王太后突然昏迷不醒,看样子是不行了。楚王自来孝顺,听说母亲昏迷,顿时心如刀割。监丞忙道:“大王,请赶快下令,迟了就来不及了。”楚王仍下不来决心,起身道:“寡人先取看看母后。” 太监总管环伦知道今日柳霏霏等人进宫见过太王太后,之后司天监的人就进宫面圣,此刻太王太后无缘无故昏迷,事情必定不简单。于是趁着楚王入见袁氏的空挡,让人赶快出来通知柳霏霏。那小太监连忙来到柳霏霏的伯爵府,向其说明因果,道:“大人,此时必有蹊跷,只怕大王召大人入宫的命令很快就回到,还请大人赶快决断。” 柳霏霏听闻,心下大吃一惊,想着不知是谁在暗中策划,这一招也太过狠毒。别人不知道,柳霏霏自己自然知道她是木命人。自己克死了太王太后,这本就是大不敬之罪,是可以杀头之罪。对面的人早已知道自己是木命人,也知道一旦回到京城,会急着进攻给太王太后请安,所以设了这个局。先是数月前由司天监的人向楚王报告,说太王太后与木命人相克,已经清除了太王太后身边所有的木命人。 柳霏霏回到京城,第三日就进宫看望,这一切都在对手的掌握之中。他们才出宫不久,司天监的人就入宫进言。这过程中想办法让太王太后昏迷,楚王定会心烦意乱,就会顺着司天监监丞的话做。查明柳霏霏是木命人,楚王不会真的杀她,也不会让她给袁氏续命,不过到底是她克死了袁氏,处罚肯定是少不了。对手也很清楚楚王不会杀柳霏霏,多半会将她收监或是软禁,不管何种结果,都会失势。一个失势的人,对付起来就容易多了。 柳霏霏心念一动,已有计较,对小太监道:“多谢公公不辞辛劳。黎叔,去取五百两银票给公公,人家办了事,我们的感激。”黎叔领命而去。那小太监大喜,早就听说柳大人出手阔绰,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一动手就是五百两,仅自己那点俸禄,一辈子都挣不了。客气了一番后,还是收下。 柳霏霏送走小太监,快步进入母亲的房间,对母亲说道:“娘亲,我现在给你说的事,不要问为什么,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你马上收拾东西,我们要到岳麓书院找爹爹。等会我走之后,若是宫中有人来找我,就说我因父亲突发疾病,要去岳麓书院照顾父亲,此刻已经入宫请旨去了。打发了宫里的人,你赶快带着燕儿、纤纤他们出门,去书院找爹爹。现在不要问为什么,等我到了书院会给你们说清楚。”说完转身离开。 柳霏霏出了门,施展轻功,很快到了杨沅夕家。此时正好杨太医也在家,柳霏霏脸上一红,先杨太医和夫人行了礼。二老很是识趣,寒暄了几句就笑着走开。柳霏霏待二人走后,立马问道:“沅夕哥哥,有没有什么药吃了可以让人像得了重病?” 杨沅夕不明白柳霏霏问这个干什么,还是回答道:“西域有种花,叫曼陀罗花。一般成年人只要服用三钱就会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服用五钱就会昏迷,超过一两就会致死。”柳霏霏道:“会不会有后遗症?”杨沅夕摇头道:“只要停药后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不会有后遗症。不过若是长期小剂量服用,会慢性中毒。” 柳霏霏顿了片刻,咬了咬嘴唇,问道:“如果我父亲服用这个药,多大的两合适?”杨沅夕一惊,道:“霏儿,你想干什么?”柳霏霏道:“现在别问我原因,你就说他需要多大的量,既能表现的像是得了重病快不久人世,又要保证他没有生命之危。” 杨沅夕道:“以令尊大人的身体状况,三钱就可以使他精神异常。”柳霏霏一咬牙,握着杨沅夕的双手,恳求道:“沅夕哥哥,你马上带着药去书院找我爹爹,让他听你的安排将药服下。你只要告诉他这件事不但关系到我的命,更关系到我们整个家族的命运,他自会听你安排。在我到达书院之前,你必须将事情做好,不要让别人看出破绽。”杨沅夕见柳霏霏说的慎重,急道:“霏儿,发生了什么事?” 柳霏霏道:“现在说不清楚,到了书院我自然解释,我还要进宫面见大王,你快些动身。”说完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红着眼圈道:“沅夕哥哥,请你一定要保护好爹爹,千万不能让他发生意外。”杨沅夕没有说话,却坚定的点点头。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知道此刻只要照顾好柳霏霏的家人,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柳霏霏微微一笑,道:“谢谢!”转身离开萧府,往昭若恤的王府而去。之前柳霏霏已经请求缪希去找昭若恤,让他们准备好进宫。柳霏霏到了王府门口,昭若恤已经在等他。柳霏霏道:“殿下,事态紧急,我要立刻进宫。” 第一百八十四章 身在局中 - 幻柳 - 豆咪 昭若恤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马车,三人上了马车,边走边说。昭若恤道:“事情的经过希儿方才已经给我说了,这次对手的计策比以前好多了。这一招确实够狠,我想明日一早你生克奶奶的事全城都会知道。奶奶年纪大了,本该是寿终正寝。这事一出,他们也会归罪到你头上。到时候就算是父王和我想要保你,也抵不过汹汹民意。” 柳霏霏叹道:“只怕还不止于此。我携大胜而归,朝廷本该大赏。可是出了这件事,朝廷是该赏还是该罚?若是赏,那么所谓的以孝治国就是空谈。我克死太王太后,不但不受罚,还有奖赏,如何服众?若是我没猜错,我们离开王宫不久,他们就下了药,太王太后大概就在今晚。” 昭若恤长叹一声,泪水从脸颊留下,道:“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他们居然敢动奶奶。”恨恨的说道:“我定要查出是谁在幕后捣鬼,将他们碎尸万段。”柳霏霏叹道:“只怕不容易。他们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做事,必然已经把痕迹抹的非常干净。”昭若恤道:“既然做了,就算抹的再干净也会有破绽。” 柳霏霏点点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做了。如今我基本已经算是个死人,没什么能力。朝廷若是真的杀了我,必然会落下一个杀功臣的罪名。所以大王应该也是进退两难,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先躲藏起来,等你把事情查清楚了再回来。” 昭若恤白了柳霏霏一眼,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却想着跑出去躲清闲,也真亏你想的出来。”柳霏霏叹道:“我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奶奶过世,我是不能给他守灵了。”想起袁氏虽然一直防着他,对她确实真的好,眼泪不止的流下来。 昭若恤叹道:“也好,你先出去一阵吧。”柳霏霏道:“我已经让沅夕哥哥带着毒药去书院找我父亲,过不了多久父亲就会神志不清,我会向大王告假,去照顾父亲,还会主动请大王派人去核实我父亲是否真的生病。大王念在我的功劳,多半会同意,一旦我离开京城,你要做事也就没有了掣肘。过几日我也会生病,而且病得非常重,你不用来看我,派几个大臣来就行了。你要为奶奶守灵,不能懈怠。” 昭若恤皱眉道:“你不用做的这么狠,这是要把你自己搭进去。”柳霏霏苦笑一下,说道:“我早就在局中,不搭进去事情如何解决的了?其实对手的目标根本不在我,而在大王和你。这件事不管如何处置,大王的名声必然会降低,对手才有借口攻击。若是不用朝廷出面,我自己病重,或是死了,也就没有闲话可说,他们就没有了借口。”昭若恤叹道:“霏儿,太委屈你了。”柳霏霏微笑着摇摇头,说道:“这几天是关键,你要守灵不可轻易离开,宫里的事你想办法差。宫外的事我想办法,千万不要让对手抓住机会。” 缪希之前听着昭若恤和柳霏霏说话,一直不曾插言,此刻突然说道:“这么说来,我要和霏儿一同离开。”昭柳二人一怔,不明白缪希何意。缪希顿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也是木命人。” 昭若恤道:“你是月份属木还是时辰属木?”缪希摇头道:“都不是,我年份属木。”昭若恤奇道:“你不是比我小么,怎么可能年份属木?”缪希脸上一红,低着头小声道:“我是在骗你,我其实比你大四个月。”昭若恤更奇怪了,问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为何要骗我?”缪希脸上又是一红,忸怩的道:“我怕你不喜欢。” 昭若恤恍然大悟。一般男子汉都不太喜欢比自己大的女人,缪希是怕昭若恤知道自己比他大后,就不喜欢了。昭若恤心下一疼,握着缪希的手,柔声道:“傻瓜,不管你比我大还是比我小,都是我的女人,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缪希心下感动,轻轻的依偎在昭若恤身上。 柳霏霏拉起帘子,转头看着窗外。昭若恤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你留在城中也很危险,不如和霏儿一起去书院。”缪希摇头道:“不,我不走。对手针对的不只是霏儿,最终要针对的还是你。你一个人在城里更危险,我要陪在你身边。”昭若恤安慰道:“希儿,在长沙城中还没有人敢对我下手,不用担心我。反倒是有你在,他们知道你是我的弱点,会对你不利,挟持你来比我就范。你和霏儿一起,她能保护你,我才会放心。” 缪希一双妙目泪眼婆娑的看着昭若恤,委屈巴巴的道:“你不想让我陪着你,是在嫌弃我?”昭若恤一见缪希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都要化了,急道:“不是,我怎么会嫌弃你,只是担心你的安危。”缪希道:“只要在你身边,我心里就很开心,再大的危险我也不怕。”昭若恤一手搂着缪希,道:“有希儿这句话,我已经很开心了。希儿听话,在书院等着我去接你。” 缪希只顾摇头,还想说什么,柳霏霏再也看不下去,“嗤”了一声,道:“又不是生离死别,用的着这么荡气回肠么?对手从三个月前开始布局,太王太后身边的木命人都被驱逐,希公主却能进宫请安,说明对手根本没有发现公主也是木命人。你们虽然没有正式定亲,但是基本上已经木已成舟。若是太王太后真的被他们所害,公主必须以晚辈的身份守灵,不能离开。好在对手并不知道公主真正的生辰八字,行事可依旧如前。” 昭若恤想了想,柳霏霏说的也有道理,说道:“这样也好,此后希儿就住在后宫,和我母妃一起,也让对手放弃动他的念头。” 柳霏霏叹了口气,道:“明日全城的人都会知道是我克死了太王太后,都会觉得我是灾星。而我一走,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出是我杀了太王太后的流言,我走正是畏罪潜逃。此计最恶毒之处,就在于不管做任何选择,最终发现都是陷阱。若是我不走,朝廷就会很为难,到底是奖赏灭吴的功劳,还是治克死太王太后的大不敬之罪?不管哪种选择,都会给对方留下口实。若是我一走,对方就可以说是我杀了太王太后后畏罪潜逃,可以逼迫大王下令追杀我。” 昭若恤道:“若是这样,你不能走。不走,我和父王会想尽办法保你。一旦走了,我们就没法保你,即使被要挟追杀你,也只能听之。” 柳霏霏摇摇头,苦笑道:“我必须走!我不能让你和大王为难。我留下,你们必须要给出一个态度。我离开,你们就不用做决定,我来替你们决定。你这些年做出的功绩,不能因为这件事就前功尽弃。” 昭若恤眼圈一红,道:“霏儿,你这么做会让我觉得我很无能。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遇到这么点小事却保不住你,让部下怎么看待我?” 柳霏霏笑道:“银铃,你不用自责。你若是真的想保我,在我离开后尽快找出真凶,为奶奶报仇、为我平冤。只要做好了,都会知道你是有情有义之人,谁还会在意今日你放任我离去?”昭若恤还想说什么,柳霏霏阻止道:“不用说了,我意已决。王宫快要到了,我先进攻面圣,你们晚一步进去。”说完也不待昭若恤和缪希说话,一下窜出马车,施展轻功往王宫方向跑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邪崇缠身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有直接进入后宫的权利,守门的卫兵都认识她,见她要进宫,也不阻拦。此刻袁氏已经昏迷,楚王守在寿安宫外。柳霏霏情知袁氏已经不行,本该进去看望。只是她若是在此耽搁,对手就会抓住机会,让她离开不了。一旦她不能全身而退,不但昭若恤难办,她的整个家族也有可能受到牵连。 柳霏霏直奔寿安宫,见到楚王后立刻跪在其面前大哭,说是父亲突发疾病,快要不行了,请楚王恩准他去探望父亲。楚王一阵,心下有些狐疑,这边太王太后突然昏迷,那边柳霏霏父亲也突发疾病,怎么这么巧?不过看柳霏霏哭的真切,想是其父真的病重,才会真情流露,忙道:“爱卿快起来说话。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与寡人说来。” 柳霏霏边哭边道:“臣父前日回家尚无异样,今晨一早离家回书院,下午仆人就来说臣父生病。起初是胡言乱语,之后开始精神错乱,不辩人物。听仆人说,像是中邪一般。怕是臣这几年杀戮太重,报应在父亲身上。臣愿放弃现在的一切,只求能陪在父亲身边,让他安享晚年。”说着又大哭起来。 楚王一听柳霏霏想要辞官归隐,情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楚王算不上雄主,也并非无能之君,否则也不可能在危机四伏的情况下稳定王位。他起初听说木命人克他母亲时,心下没有多想,认定是有可能的事,遂将袁氏身边的木命人都调走。今日听说袁氏昏迷,而昏迷之前见过许多人,这中间极有可能有木命人,克了袁氏。此时听柳霏霏这么一说,两者一联系,心下顿时起了疑心。 柳霏霏见楚王狐疑不决,没察觉到楚王内心想法,还道是楚王怀疑她的话,说道:“大王,臣父今晨离开时还一切正常,臣实不相信他会突发疾病。请大王恩准臣前去探望家父,也请大王派一有能之士一同前往,若是家父真的被邪祟缠身,还可为家父驱除邪祟,救了家父。” 楚王一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中有何关窍,遂同意柳霏霏的请求。让几个大内侍卫去请了祥宁观请天师,跟着一起去岳麓书院。祥宁观是楚国最大的一座道观,观主被楚王封为国师,参与国家祭祀。虽为国师,也只负责祭祀,不能干涉朝政。楚王令祥宁观天师随行,其一是想看看柳父是否真的生病,其二是想为了安柳霏霏的心。 柳霏霏一听楚王放她出城,急忙谢恩,同了侍卫出宫。她急急回家,母亲与宋燕玮已经准备妥当,黎叔准备好了马车,在门口等着她。柳霏霏把黎叔叫到一边,向他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后上了马车,快速出了东门,在门外等着侍卫和天师。 过了不久,天师和几名侍卫出来,一行人快马加鞭的赶往岳麓书院。书院离京城本来不远,一行人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此刻天还未暗。柳霏霏拨了二十万两白银重修书院,如今已经非常气派,不似之前只是一间破庙。柳霏霏心中忐忑,也不知道杨沅夕到了没有,父亲相不相信杨沅夕的话。 柳霏霏自知楚王不会轻易相信自己,才主动提出让人跟着,一安楚王之心。若是杨沅夕尚未把事情办好,进入之后柳父还精神奕奕的教学,那就是欺君之罪。柳霏霏扶着母亲直奔后院,一路上看着书院的教授和学子都是面色沉重,稍微安心一点,知道父亲已经服下了药,此刻多半已经神志不清。不过随即又提心吊胆起来,万一又是没有掌握好量,父亲会不会出现意外?想到此处,心下一紧,脚步不由自主的加快。 一行人到了后院,智璇正面部表情的坐在门槛上,见柳霏霏到来,连忙迎上去,想要说什么,最后只是叹息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满脸的愧疚。柳霏霏向智璇点点头,扶着母亲进入房间,见父亲正躺在床上。 柳母见此,一个踉跄,紧跟着奔到床前大哭起来。柳霏霏也跟上去,嘴里叫着“父亲”,眼神却瞟了眼站在床边的杨沅夕。杨沅夕向他眨眨眼,嘴角向上一扬。柳霏霏顿时安下心来,知道杨沅夕剂量控制的很好,不至于有生命之危。 不想才哭了两声,柳父突然大叫一声,坐起身一把抓住柳霏霏,朝着左肩就是一咬。这一下猝不及防,柳父下嘴很重,顿时将柳霏霏肩头咬了一个伤口,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还咧着嘴大笑,模样异常恐怖。柳霏霏痛彻心扉,却没有躲避,咬牙坚持。其他人都乱了,柳母吓的瘫坐在床边,杨沅夕和宋燕玮见柳霏霏受伤,也是吓得脸色惨白。站在后面的侍卫也吓了一大跳,一人把柳霏霏往后拉了拉,两人上前一步将柳父双手捉住。柳父仿佛不知疼痛,还在不停的扭动,想要挣脱控制。 柳霏霏看着父亲恐怖的模样,心下难过,不想看他这样下去,出手在他明堂穴上一点,柳父顿时萎靡不振,躺在床上不动。杨沅夕拿出金疮药和棉布,把柳霏霏的伤口包扎好,满脸的心疼。柳霏霏朝他笑笑,示意自己没事。 待伤口包扎好,柳霏霏向几名侍卫道:“几位大人,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家父看样子病的不轻,还请几位大人回去向大王如实禀告。”叹了口气,继续道:“从小到大,他连打我一下都不舍得,没想到今日会……”看了看受伤的肩膀,心下难过,眼泪流了下来。 那几名侍卫眼看柳父认不得人,将自己女儿都咬出了血,确实病的不轻,遂安慰了几句,然后离开。柳霏霏将几人送出门外,看着他们离开,长长吁了口气。回到房间,柳母已经被宋燕玮和杨沅夕扶起,坐在床边擦拭柳父嘴角的血迹,柳父平静的躺在床上。 柳霏霏看了看父亲,见他呼吸平稳,面色还算红润,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杨沅夕轻声道:“我害怕用量太大出意外,所以用的量比较小,没想到伯父会有这种举动。”脸上尽是愧疚与心疼。柳霏霏微笑道:“沅夕哥哥,你不用自责,只要父亲没事就好,我受点伤没什么大不了。父亲大概什么时候可以清醒?” 杨沅夕道:“明日上午应该可以醒来,只是会头昏头疼、恶心呕吐,明日晚间应该可以完全清醒。”柳霏霏道:“沅夕哥哥,今日多亏有你,你也很辛苦,去休息吧。”杨沅夕道:“霏儿,今晚我来照顾伯父,你陪伯母去休息。”柳霏霏摇摇头,道:“算了,有你陪着我父亲母亲,我也安心。”杨沅夕听着柳霏霏话里有话,问他什么意思,柳霏霏只是笑笑。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司天监丞 - 幻柳 - 豆咪 子时过后,山中万籁俱寂,书院也已经平静,柳霏霏的心中却无法平静。柳霏霏在离开京城之前,让黎叔去找柳默凡,交代他办事。柳默凡得知后,立刻着手办理,此刻也来到岳麓书院,对柳霏霏道:“霏儿,你让我办的事已经办好。你离开不久,王龛将军的羽林军接手城防,只有进城的人、没有出城的人。司天监监丞家附近俱是我们的人,他跑不了。” 柳霏霏“嗯”了一声,道:“默凡哥哥辛苦了。”柳默凡道:“霏儿,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如今我们该怎么办?”柳霏霏长吁一声,道:“进城!”柳默凡惊道:“进城?你想尽办法出了城,怎么又要进城?”柳霏霏笑道:“若我不出城,怎么让他们露出马脚!” 柳霏霏向母亲和杨沅夕等人辞别,众人俱担心他的安危。柳霏霏笑道:“城中四处都是我们的人,有何担心?”别了众人,和柳默凡二人回到京城。 城门守卫都是王龛的人,虽是夜间,让入城也没问题。二人进入城中,到了南门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里面有户人家,在此深夜之际家门大开,家里还有几处亮光,显得格外的标新立异。柳霏霏二人直接走进大门,只见有十几人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地上,周围四散的站着十几个黑衣人。 柳霏霏走进正厅,见被绑的那十几人都被棉布堵着嘴,所以见不出声来。中间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正是向楚王进言木命人克太王太后的司天监监丞。柳霏霏走到监丞面前,说道:“认识我么?” 监丞没有回答,只是“哼”了一声,头偏向一边。柳霏霏也不以为忤,继续问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我?”监丞还是不说话。柳霏霏叹道:“不想说就不说吧,反正以后你也说不成话了。”说完走进内院,在一张桌子前坐下,桌上放的是司天监七品以上官员的甲历。 楚国王宫中有甲库用以存放各地七品以上官员的资料,称为甲历,隶属于秘书监。柳默凡受柳霏霏之邀成立通闻司,表面上是柳霏霏的个人行为,实则是昭若恤在背后操控。既然有昭若恤为后台,想要找到什么东西都异常容易。甲库里面所有甲历,通闻司都有备份。 柳霏霏在后院仔细看着司天监官员的甲历,对正厅的事不再过问。外面的黑衣人都是非凡堂的人,带队的首领叫孟庆辉。他将被绑着的管家拉出来,然后问监丞道:“你最好在我动手之前把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那管家被拖出来与其他人面对而跪,嘴巴被堵着不能说话,眼神中充满恐惧,不停的向监丞求救。监丞心下也害怕,却将头偏向一侧,不去理他。孟庆辉见他不说,也不废话,对手下人道:“砍了。”手下人也不含糊,直接一刀把管家头砍下来。 管家正对着监丞等人跪着,脖子被砍断后血如泉涌般喷射而出,直接溅到了监丞等人的脸上,监丞家人顿时一阵哭喊,苦于嘴被堵着,叫不出声来,只能在喉中发出沉闷的声音。监丞的嘴没有被堵,见到管家被杀,心中悲愤,怒喝道:“你们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孟庆辉杀人后就走开了,不去听他们吼叫,就把尸体摆放在监丞及家人面前,任由管家的血留着,整个房间中尽是血腥气味。被绑的人心里都很害怕,不知道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自己。只有他们老爷说出对方想要的事情,他们才能幸免。于是所有人都边哭边看着监丞,希望他能把对方想要的话说出来。监丞却好像铁了心一般,闭着眼睛不说话。 过了小半个时辰,孟庆辉又带着两个人过来,把一直服侍监丞母亲的妇人拉出来。孟庆辉道:“说还是不说?”监丞紧闭着眼,依然不说话。孟庆辉也不多话,一挥手,属下又是手起刀落,把那妇人的头砍掉,血腥味更加浓烈。监丞全身颤抖,眼角流下泪水,不知是害怕还是愧疚。 监丞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官府一个小吏,已经成家,有个三岁小孩。他已经崩溃,虽然手脚被捆绑着,还是不停的挣扎,身子在地上动弹,喉中发出悲鸣。孟庆辉走过去取出他口中的棉布,笑盈盈的道:“你有话想说?” 监丞大儿子怒道:“你们胆大包天,居然敢威胁杀害朝廷重臣,都会不得好死。”孟庆辉被骂也不生气,依然笑呵呵的道:“你只是不入品的小人,你父亲也不过六品官,这也敢妄称朝廷重臣?别说你们不配给柳大人提鞋,就是给我提鞋也不配。不要着急,下一就会轮到你。不管我们好不好死,反正是你们先不得好死。想要活命,最好劝劝令尊识时务。”说完径直走开,两具尸体仍然摆在监丞面前。 又过了半个时辰,柳霏霏从后院过来,见到正厅一片狼藉,不禁眉头紧皱。柳霏霏用手轻轻捏了下鼻子,说道:“刘高通,司天监监丞,祖辈都是风水师。曾参加科举,不第。时司天监监正怜其有才,引入司天监做了一个九品五官司历。因能观天象、测吉凶,后逐步升为六品监丞。这样一个小人物,将你投入湖中也不会掀起一丝波澜。可就是你这样一个小人物,居然要我和殿下亲自应对,也算给你长了脸面。想好了没?” 刘高通牙齿紧咬,想要说,却有些害怕,不敢说出口。柳霏霏叹道:“看来你还没想好。”转身有走向后院。孟庆辉将刘高通大儿子拉出来,跪在刘高通面前。他大儿子努力挣扎,无耐身体被绑着,再怎么挣扎也是无济于事。眼看黑衣人举刀要看,刘高通再也坚持不住,大声道:“我说,我说……”黑衣人缓缓的放下刀,却还是抵在他长子脖子上。 刘高通叹了口气,顿了片刻才慢慢说道:“大约三个月前,有天晚上一个人找到我,让我帮他做件事。我不认识他,不愿意帮他做事。可是他说若是不帮他,就要杀我全家。我抵不过他,只能答应。当他说出让我向大王进言,说木命人将会克死太王太后之时,我就知道我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没有办法,他能半夜轻易进入我的房间,要想杀我不过举手之事,只能听从他的安排。之后我向大王说了那些话,大王真的相信,还驱逐了太王太后身边所有的木命人。今日上午,那人再次找到我,让我进宫向大王进言,今日有木命人接触太王太后,会克死他。我不敢反驳,只能按他说的做。我没想到的是上午太王太后还好好的,我正在与大王说起此事时,太王太后就昏迷了。之后我陪着大王到了寿安宫,再后来柳大人进宫,我这才知道他们要对付的人是谁。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能说的已经全部说了。” 孟庆辉道:“你说的那人是谁?”刘高通道:“我真的不认识他,我就见过他两次,每次都是把脸遮住,只留下一双眼睛和嘴鼻,声音也听不出是谁。”孟庆辉道:“没有什么说的了?”刘高通摇头道:“真的没了,我只知道这么多。” 孟庆辉叹了口气,道:“给你机会你不要,就不要怪我。砍了。”属下黑衣人举起刀要砍刘高通长子。刘高通大惊,急忙喊道:“不要,我知道的全都说了,你还要我怎样?”孟庆辉一挥手,示意手下人先不动手,他快步走到后院。 第一百八十七章 相互利用 - 幻柳 - 豆咪 过了片刻,孟庆辉回来,喝道:“你不老实,说话不可信。你怕那人杀你全家,难道不怕我现在就杀你全家?你若真是只知道这么多,为何不一开始就说出来,杀了两个人后你还不愿意说。你不愿意说真的原因,是因为你本来就参与了整个事情的策划和执行,你是主犯。你害怕说出之后必是死罪,不说就没有证据证明你的罪行,你反倒还有活下来的希望。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再不说真话,将你一家人全都砍了。” 刘高通无奈的道:“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你再问我也不知道。”孟庆辉叹息一声,道:“砍吧。”这次手下人没有犹豫,直接一刀把刘高通长子脑袋砍掉。刘高通大吼一声,眼圈顿时红的像要喷火。孟庆辉不去理他,又把他母亲拉出来。刘高通知道这些人杀人不眨眼,不说的话真的会全家死完。之前被杀的两人都不是真正的家人,死了也就死了,刘高通一点不心疼。而后眼看儿子要被杀,心下有些害怕,想着应该不会真的杀,只要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搪塞过去就行。谁知这些人看透了他的心思,不再跟他废话,直接就把他儿子杀了,还要杀他母亲,再也端不下去,只得道:“好,我说。” 柳霏霏从后院出来,淡淡的道:“不用你说,还是我来告诉你吧。”手一挥,片刻之后门外带进二十几个被五花大绑的人,丢在刘高通旁边。刘高通诧异的看着其中一个快五十岁的人,问道:“大人,你怎么也……”话没说完,只听那人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柳霏霏道:“冯挞保,司天监监正。曾是江湖术士,多以行骗为生。隆武七年,也就是先王离世,二任楚王即位后,被封为八品五官正,半年后封七品五官郎,又一年后封六品监丞,直到第二任楚王离世前两个月,你已经升为正五品监正。两年多时间内从一个江湖术士一跃成为正五品高官,晋升之快自来未有。不过你的好运也随着楚王离世而结束,第三任楚王即位后,虽然没有将你贬官,也没有再晋升。现大王也没有动你,不过依然只是监正。为什么你会得到第二任楚王的青睐及宠信,你的甲历上没有写,我们无从得知。其实你只要安安心心的做你的司天监监正,也能安定终老。大概是你不愿意继续做个小小的监正,想要更进一步,才会兵行险着。” 冯挞保待柳霏霏说完,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的道:“先王信任我,是因为我有能力。我已经做到司天监监正,不可能再高,后面两位大王不是不想给我升官,只是没有可升之职。你说的什么,我完全不明白。” 柳霏霏轻轻一笑,道:“你不明白?好,我继续给你解释。四个多月前,我和殿下接到消息,京城中有人图谋不轨。于是殿下赶回来处理,很快就将事情平息。不过现在来看,这是个连环计。当初益阳王想要在先王忌辰时发动兵变,若是成功了他就直接宣布称王。若是失败了,他也可以置身事外,执行下一步的计策。殿下在叛乱还没有开始之前,就将其平定,于是你们就启动下步方案。你作为计策的制定者,将刘高通拉过来,让他告诉大王,木命人会生克太王太后,将其身边木命人全部驱逐。之后两三个月,太王太后身边已经没有了木命人,我一直在外,并不知道此事,回到长沙后不久就进宫给太王太后请安。因为之前已经将木命人全部清理,我回来见过太王太后之后,我就是唯一一个接触过他的木命人。我离开王宫之后,你们一边让刘高通进宫面圣,一边让人对太王太后下手。只要太王太后一死,你们就会散布流言说是被我克死了。本来我是携大胜而归,该当奖赏,却又遇到这档事,大王到底是该奖还是该惩?不管是惩是赏,大王和殿下的声誉都会受到影响。若是惩罚我,你们会说朝廷有功不赏,寒了将士的心,可以趁机拉拢大批将士;若是奖赏我,你们可以说朝廷有违仁孝,让克死太王太后的人逍遥法外。不管怎么样你们都立于不败之地。” 冯挞保淡然一笑,说道:“柳大人讲故事的本领不错,让我都相信自己身处其中了。只是不知这么说出去,大王和民众是否会相信。” 柳霏霏也淡淡的笑了笑,道:“他们会相信,有人会证明我所说的是真话。” 冯挞保看着柳霏霏表现的风轻云淡,心下有些惊慌,面色黯淡,已不复方才的有恃无恐。柳霏霏察言观色,知道冯挞保已经开始动摇,继续微笑着说道:“冯大人,其实你很聪明,在这个局中你一直置身事外,不自己出头,却将事情交给刘大人去做。刘大人不甘在司天监做一个小官,知道这样一成不变的下去,最多也就做到你现在的位置,一个五品官而已。你看透了他的心思,告诉他只要按你说的做,就会有所改变,不但能加官进爵,甚至还能位极人臣。刘大人官不大,胆子到不小,明知是诛九族的大罪,居然敢应承。他是在赌,只要赌对了想要的一切都有。刘大人这样,冯大人你最希望看到。可怜刘大人就如同傻子一般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还道你对他有多真心。” 冯挞保听着柳霏霏所言,心中阴晴不定,想着该如何应对。他为官多年,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此刻柳霏霏没有将他交给朝廷,只是因为还没有找到证据证明他所做的事情。只要一直坚持自己没有参与,谁都拿他没办法。冯挞保打定主意,不管柳霏霏说什么,他只说不知道,说道:“据柳大人所言,刘大人对大王说木命人会生克太王太后,本官以为所言不差。司天监的职责之一就是观天象、测吉凶。既然刘大人已经观察到木命人可能生克太王太后,他向大王进言只是履行自己的职责,何来陷害大人一说?” 柳霏霏心下感叹,果然在朝中呆久了都是老狐狸,冯挞保能敏锐的发现自己没有真凭实据,不能把他怎样,索性来个转移话题、死不承认。若是没有提前布置,还真不能把他怎样。柳霏霏此刻虽然尚未掌握证据,不过有些事情她提前考虑到,做了相应布置,已经掌握了冯挞保他们的谋划。 柳霏霏并不急躁,依然风轻云淡的道:“冯大人所言极是,司天监本来就是干这些事,刘大人做的是本职。只是这么大的事,刘大人观测到了,为何不上报你这个司天监监正,而是直接去找了大王?” 冯挞保“哼”了一声,道:“我哪里知晓?抑或是他想要在大王面前邀功也说不定。”说话时不经意把头偏了一下,很隐蔽的向刘高通眨了眨眼。刘高通也正巧在看他,心领神会的微一点头。他们自认为做的很隐蔽,却不知全被柳霏霏看在眼里,心下不禁暗笑。 柳霏霏点点头,“哦”了一声,道:“冯大人言之有理。”走到刘高通面前,问道:“刘大人,你可是这般所想?”刘高通不说话,生气的把头偏向一边,来了个默认。柳霏霏也不为仵,笑吟吟的道:“这么大的功劳,不知大王许了刘大人什么样的官职?”刘高通愤然道:“与你何干!”柳霏霏道:“与我自然无关,只是本官可怜刘大人,眼看就要命丧黄泉,却仍不自知。若非本官,你们一家早就携手进入鬼门关了,如何还能活着。” 刘高通不明白柳霏霏什么意思,睁大眼睛很吃惊的看着柳霏霏。柳霏霏笑道:“你不用看我,问问你的长官,他肯定比我更清楚。”刘高通闻言,不由自主的转头看向冯挞保。冯挞保脸色比他更难看,眼神闪烁,不敢睁眼看他。 第一百八十八章 飞天蜈蚣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兴许是站着说话有些累了,让人搬来一把椅子,放在正厅门口,面朝里面正对着冯刘等人。她坐下后,轻吁一声,说道:“冯大人,你的计策很完美。刘大人向大王进言,只要大王听了他的话,将我召进宫,把生辰八字一报,就知道我是木命人,是我克了太王太后。你也知道,不但是我,殿下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会将此事追查到底。一旦追查起来,刘大人就是唯一的线索,我们必从他身上下手。我们知道,你冯大人自然也会知道。若是刘大人招架不住,很有可能将你招出来。为了你本人及你背后的主谋,只有杀了刘大人这条唯一的线索,你们才能安全的施行下一步的计划。所以从一开始,刘大人就只是你的一颗棋子,而且是一颗一旦失去价值,立刻放弃的棋子。冯大人,我说的是也不是?” 冯挞保脸色青一阵红一阵,难看至极。柳霏霏说完后,他还偷偷的瞟了刘高通一眼,见刘高通眼神已经有些愤怒,知道他开始相信柳霏霏的话,遂否认道:“没有,你不要污蔑我。我与刘大人共事多年,亲如兄弟,怎么可能害他。” 柳霏霏道:“再怎么亲如兄弟,也不是亲兄弟。即使是亲兄弟,也有反目成仇的时候,何况还不是亲兄弟。你们再亲,能有自己的命亲?为了独善其身,你必须舍弃刘大人。你的计划是让人跟着刘大人,只要他离开王宫,就找个隐蔽的地方把他杀掉。刘大人一死,线索就彻底断了,想查也查不到什么。这样一来,谁会想到这件事与你有关?你就能置身事外了。” 刘高通一听冯挞保派人要杀自己,勃然大怒,骂道:“冯挞保,你居然这般的狠毒,让我做你的替身,为你去死。先前你还花言巧语的说,只需要我将之话告诉大王,别的什么都不用我做,事成之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没想到你却是让我去送死,你倒是安安稳稳的享受富贵。” 冯挞保不知道柳霏霏为何知道自己的计策,眼看刘高通暴怒,只有把他安抚好才能渡过这道难关,忙道:“你别听他瞎说,我怎么可能派人杀你。你是朝廷六品官员,一旦身死朝廷必会追究。我若是这么做,岂不是弄巧成拙。” 刘高通一听,好像是这么个理,怒气也消了一些。 柳霏霏并不在乎刘高通消不消气,对冯挞保道:“你自然不会笨到用自己的人杀他,而是找的江湖人士。不过你犯了个错,既然你们能对太王太后下毒,就说明宫中有内应,为何不在宫中就将他除掉?或许是你担心在宫中下手不容易,而且还有可能被人抓住把柄,风险太大。其实这样也对,犯不着冒大风险在宫中杀人。你请了江湖中人杀刘大人,已经是万无一失,因为彼时彼刻,没有一个人想到你会杀他。然而你总是棋差一招,宫中有人听到刘大人的话,便料到有大事发生,立刻通知了我。我得到消息后立刻进宫,刘大人尚在大王身旁。我既然知道了刘大人陷害我,要想反击,他是最直接的突破口,出了宫后立刻安排人跟踪他。我原意是想从他身上找突破口,没想到这个口子来的这么容易,他一出宫门,我的人就发现他还被别人跟踪,于是就顺手把那人捉了。你要杀刘大人灭口,我能理解,即使他本人也能理解,为何你又要杀他满门?” 刘高通听说冯挞保要杀他满门,再次满眼怒火,怒喝道:“冯挞保,你真的想将我一家灭门?”冯挞保也大声道:“没有,我没有派人杀你,更没有要杀你全家。” 柳霏霏轻叹一声,道:“冯大人,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她坐在椅子上,背对着正厅大门。柳霏霏也不起身,举起右手,把手掌招了招。冯刘二人朝着柳霏霏手的方向看去,只见从外墙上飞来一物,夜晚中太暗,看不太清楚是什么。但是那物来的太快,眨眼间就快要到厅门口,才见到是一个人,手里抓着另外一个人。那人脚不点地,将手中抓着的人扔进厅内,身子一晃便不见了踪影。 被扔进正厅的人年纪接近四十岁,身体比较健壮,也是被五花大绑的动弹不得。柳霏霏轻笑一声,说道:“居然能让我菲诺哥哥亲自动手,看来功夫不弱。”那人怒道:“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柳霏霏缓缓走到那人面,蹲下说道:“你很不服气?”那人怒火中烧,眼神中直似要喷出火来,正要破口大骂,突然抬头看到一个天仙般的美人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怒火顿时就没有了。 柳霏霏道:“我知道你不服气,给你个机会。”两手抓住那人身上绑着的绳子,用力一扯,就把手指粗的麻绳扯断。绳子一断,那人身子的束缚就松一些,挣脱开绳子站起来。柳霏霏走到一个黑衣人身边,微一颔首,用食指把他手中的刀一拨,刀立刻离鞘而出飞向那人。 那人见刀飞来,速度并不快,而且是刀柄朝着自己,遂伸手接住。柳霏霏道:“飞天蜈蚣元和,你在湘西飞庙山开宗立派,仗着武功高强,多行不义之事。本来江湖中的事官府不太愿意管,由你们江湖自己解决。但是这次你将手伸到官府,我们就不得不管。念你也算是江湖有名有号之人,又不曾光明正大的擒你,你必然不服气。我现在给你三次机会,只要能在我面前离开这座宅院,我就放你走。” 飞天蜈蚣元和在湘西称霸一方,做了许多不义之事。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又兼湘西山高密林,官府缴他不了,武林中正派人士也收拾不了他,愈发的张狂。此次被官府中人用高价请来,只为杀一人。元和原不想一辈子困在山林之中,有了这么好的机会与官府合作,将来就有机会登堂入室,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当日有人通知他,待刘高通离开王宫之后,觑准机会将其杀害。谁知刚想动手,就被偷袭成擒。虽知对方武功很高,自己被擒终是非战之罪,心中很是不服。 此刻手里握着刀,又听着柳霏霏说只要能离开这座宅院就放他走,心下盘算着如何行事。从方才柳霏霏短绳、出刀的动作来看,武功已经非常高,自己不见得就能赢得了,更不用说还有十几个黑衣人,想来武功都不会差到哪里。元和心下盘算着,柳霏霏是说只要离开院子就行,并没说要战胜他们,若是能用言语激的他同意只和他一人对决就好了。他看柳霏霏只是个年轻女子,武功再高也不会比自己高多少,只要想办法越过高墙就行,遂说道:“你们这里有十几人,我只有一个人,如何能赢得了。” 柳霏霏冷哼一声,不屑的道:“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对付你还需要这么多人?我说了,只要你能从我面前离开院子就算你赢,他们都不会动。” 元和放下心来,算计着如何逃走。他转头看了看外面,自己站在的地方离厅门只有三四步,离这里最近的墙大约四丈左右,只需三四个起落就能跳到墙上,翻墙而出。柳霏霏站在他对面七八步的距离,若是有个东西阻挡一下柳霏霏,逃走的几率就更大一些。元和站的地方正好在刘高通面前不远,之前被杀的三具尸体还在,并未移动。 元和环视一圈,计上心来,握着刀向柳霏霏抱拳道:“请!”柳霏霏也用江湖方式抱拳施礼。元和心中早就算计好了,就在柳霏霏抱拳微躬身躯之际,足下移动,一脚将身前的一具无头尸体踢向柳霏霏。他将尸体一脚踢出,转身奔出门,几个起落就要跃上墙。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三次机会 - 幻柳 - 豆咪 原来元和眼见柳霏霏生的美貌,心想爱美的女孩都会在乎自己的外表。自己将带血的尸体踢过去,柳霏霏定然会后退。本来他们之间就隔着一段距离,再往后退几步,自己已经跳上墙走了。元和眼看就要跳上墙,心下高兴,自以为得计。就在他高高跃起,双脚要落在墙头上时,却见眼前人影闪动,柳霏霏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他面前。 元和哪里知道,柳霏霏最得意的就是轻功,其次是箭术,第三才是武功。元和自忖轻功高明,在柳霏霏眼里却是极慢,待他两个起落后才施展轻功,顷刻间就绕到了他前面。 此时元和身在空中,若是继续向下跳,柳霏霏只需一拳就能将他击倒,掉下到地上。元和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手里又有刀,并不改变方向,而是一刀向柳霏霏劈下。 柳霏霏站在墙上不动,仿佛没有看到元和的刀向自己劈来。元和眼看刀刃就要劈到柳霏霏头顶,心下暗喜,只要杀了对方自己就可以逃离。月光下看着柳霏霏秀发飘动,美的超尘脱俗,突然起了怜香惜玉之感,不忍将刀继续劈下,硬生生的将刀一横,斜着往下而行。 就在此时,一直未动的柳霏霏突然一侧身,右手快如闪电般抓住元和的手腕。元和命门被扣,全身顿时软弱无力。柳霏霏提起元和,在头顶转了一圈后扔回到大厅门外。元和身高体重,就算没有一百公斤也有八十,墙头距正厅至少四丈,柳霏霏居然很轻易的将他扔了回去,力量之大,元和不禁暗暗心惊。再看柳霏霏时,只见她膝盖并不弯曲,已经轻飘飘的跃下墙头,就如仙女下凡。 就这一下,元和已经知道柳霏霏武功之强,不敢轻敌。在柳霏霏还未站定之时,把身子一矮,用刀砍柳霏霏的脚。柳霏霏见元和居然用下三滥的手段,眉头一皱,将脚尖一垫,借力跃起,在空着转了一圈,退后几步。元和见一击不成,再次欺身上前,依然用刀砍柳霏霏下三路。柳霏霏再次跳起,不与元和正面接敌,而是跃开一丈多远。 大门原是敞开,柳霏霏这么一跳,离门就远了,元和正对大门,只需冲出大门就算赢了。元和闯荡江河多年,眼见柳霏霏武功高强,却始终只是躲闪,不与自己正面交手。而此刻又将大门让出,必然不是真的放自己走,只是想戏弄一番。元和心想若是要逃离,绝不能此时冲出去。他心下一狠,想疯了似的向柳霏霏一刀刀的砍着。 柳霏霏没想到元和突然之间如疯了般的向自己猛攻,先是一惊,随即想到这是他欲擒故纵之计。想先将自己逼退,最好是把自己逼到离大门不远处,然后在寻找机会冲出门外。柳霏霏心下一笑,暗道:“既然你这么想,不如遂了你的心意。”边战边往大门退却。 眼见离大门还有一丈远,元和一刀砍过去,柳霏霏避开,元和一刀不中,趁势在地上打了个滚,离大门又近了一些。元和站起身后,把刀向柳霏霏飞掷过去,然后转身向门外跑。柳霏霏把刀弹开,追了上去。元和知道柳霏霏轻功比自己好,飞刀决计拦不住,在他方才打滚之时,已经将地上的一块石子捡在手中。元和耳听得身后柳霏霏追来,自己离门槛只有三步,转身将手中石子弹出,又转身向外跑。 又跑了两步,一只脚马上就要跨出门槛,突然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原来是他弹向柳霏霏的石子,被柳霏霏用内力反弹回去,正中元和膝盖窝。这么一耽搁,元和站起身时,柳霏霏已经站在他面前,嘴角一扬,说道:“你还有一次机会。” 元和眼见自己轻功比柳霏霏差远了,无论如何逃不掉,长长叹了口气,道:“你想让我干什么?”柳霏霏道:“认输了?”元和道:“认输了,我不是你对手。”柳霏霏道:“好,回大厅说。”说着往大厅走,走了几步,又道:“把门关上。”元和低着头道:“是。”嘴角闪过一抹微笑。 元和走过去将两扇门往一起合,他动作很慢,就在合到只能容下一人缝隙之时,突然就往外冲。这次他离门槛更紧,只要一抬脚就能跨出去。他心里暗喜,心想着这次柳霏霏总不能比他更快。元和满以为这次能成功,岂料一只脚已经跨出去,另一只脚已经抬起,却被一条绳子缠住,又生生将他拖了回来。 元和爬起,才发现脚踝上缠着一条丝巾,另一端在我在柳霏霏手中,柳霏霏则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元和叹息道:“你故意让我关门?”柳霏霏笑道:“说好了三次机会,总要让你把握一番,否则你还是不会信服。”元和苦笑道:“这次我真的服了。你不就想知道是谁雇的我么?我告诉你就是。” 冯挞保之前听闻柳霏霏给元和三次机会让他逃走,心里还在祈祷元和能逃掉。此刻眼见元和垂头丧气的和柳霏霏走进大厅,顿时面如死灰。 元和看了看冯挞保,说道:“几个月前,我曾经的一个江湖朋友找到我,说是有笔大买卖。我那朋友十几年前来到长沙,之后做起了小买卖,认识了一些官府中的人。他说有官府的人希望我杀一个人,给我一万两银子。我心想还有这么好的事,杀个人就有一万两,太划算了,就答应了他。后来他向我引荐了冯大人,就是我面前的这位冯大人。” 冯挞保情知事情已经瞒不住,不过还是不想就这么认栽,怒喝道:“你血口喷人,我根本不认识你,为何要陷害我?” 柳霏霏淡淡的道:“他陷害你什么了?”冯挞保一怔,才想起方才元和只是说认识自己,并没有说和自己谋划了什么,这么一句反倒是不打自招。 元和继续说道:“我到了长沙数月,一直没让我做事,而是拿钱让我逍遥快活。这期间他向我引荐了刘高通刘大人,说是他的下属,都是自己人。起初冯大人只是说让我杀一个人,后来又说杀十几人,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让我叫来几个弟子。我心想着有钱赚,便答应了。直到今日上午,他才让人递给我一份手札,让我杀刘大人。” 说到这里,刘高通再也忍不住了,又是劈头盖脑把冯挞保一顿好骂。骂的太难听,柳霏霏不禁眉头紧皱。孟庆辉见状,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打的刘高通晕头转向。 元和接着道:“我接到手札,心想刘大人是文人,要杀他很容易,只需我一人去就行。我又想着若是在外杀人,总是不便,等刘大人回家后将他们一家杀完后,一把火把房子烧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干净省事。于是我去王宫门口等着刘大人,让我的弟子守在刘家,不让他们的出门。刘大人出宫后,我一直跟着,谁知快要到他家时,居然被人打晕,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柳霏霏一挥手,孟庆辉让两个黑衣人把元和带了出去。柳霏霏对柳默凡道:“我大概已经知道背后主使是谁,只是没有足够的证据,不能指证他们。我现在要进宫一趟,不知殿下在宫里查的如何。” 柳默凡一听柳霏霏要进宫,吓了一跳,急道:“霏儿,你白间方才向大王告假,晚上就进宫,如何向大王交代?”柳霏霏道:“所以我不能直接露面。玉儿姐姐是太王太后的孙女,太王太后病重,她应该要进宫陪着。我扮作玉儿姐姐的侍女,让她带我入宫。我只要见到殿下就行,把该说的话说完就出来。”柳默凡还是有些担心,不同意柳霏霏进宫。 柳霏霏道:“默凡哥哥,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事。中午我们离开王宫,立马有人对太王太后下手。此时时辰过了这么久,只怕动手的人早就被灭了口,物证多半也被销毁。不过我还是要去,哪怕只有蛛丝马迹,也是好的。” 柳默凡见柳霏霏坚持,不好再反对,只得吩咐他注意安全。柳霏霏点点头。柳默凡看了看冯刘两家人,问道:“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柳霏霏淡淡的道:“他们已经没有价值,都杀了吧。”刘高通一听要杀他,吓得立马大叫道:“柳大人,不要杀我,我有价值。”柳霏霏“哦”了一声,好奇的道:“你还有何价值?”刘高通道:“你现在没有证据,我可以做人证。只要你放过我的家人,我愿意听从你的安排,让我说什么就说什么。” 冯挞保大怒,喝道:“刘高通,你这个叛徒,卖主求荣,不得好死。”刘高通也怒骂道:“冯挞保,你个老不死的,你他妈的还好意思说。老子拿你当兄弟,你居然在背后捅我刀子。你要杀我也就算了,还想要我全家,死也是你比我先死。” 柳霏霏不想听他们对骂,说道:“只要你愿意做人证,你我没把握保得住,你的家人我可以保他们不死。”刘高通连忙谢道:“只要大人能保住我刘家香火,我死了也愿意。”柳霏霏要的就是刘高通指证冯挞保,计策成功,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黑衣人一部分把刘冯二人及家眷带走,另一部分把现场痕迹处理干净。 第一百九十章 引蛇出洞 - 幻柳 - 豆咪 自从梁镇和梁敏父子到了长沙,就在京城中置办了房产。后来梁敏与拓跋玉儿成亲,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没有分家。此时梁敏还不知道柳霏霏被陷害之事,只是听说太王太后病重。拓跋玉儿是太王太后孙女,本来应该进宫陪侍,只因没有宫里的命令,不敢私自入宫。 柳霏霏来到梁府时,梁敏和拓跋玉儿心悬宫里的情况,一直没有休息。柳霏霏说明来意,拓跋玉儿也管不了是否违规,换好服饰后和柳霏霏由梁敏护送到宫门。 守门的将士见到拓跋玉儿,这可是太王太后非常疼爱的孙女,是桂阳王的女儿,受封郡主。虽然没有诏书令其进宫,不管如何人家是一家人,惹的她不高兴,在大王面前告状就不好了。守门将领战战兢兢的侍奉着,一边令人快速进宫请旨。过了没多久,士兵回来报告,楚王同意拓跋玉儿进宫侍奉太王太后。 拓跋玉儿得令后,和柳霏霏快步进宫,来到寿安宫。拓跋玉儿深得太王太后喜爱,他和梁敏成亲时,太王太后还亲自出宫祝贺,并送了他们一对龙凤玉镯。在此之前,太王太后可是十多年没有出宫了。 进入寿安宫,楚王、昭若恤、后宫所有嫔妃都在,快要把寿安宫围的没有空地了。柳霏霏装扮成拓跋玉儿的侍女,因房间里的人太多,她只能在外面等着。她向拓跋玉儿使了个眼色,玉儿会意,进入房间后先是向楚王等人行了礼,在不经意间向昭若恤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去。 昭若恤不明白何意,还是找了个借口出门。因寿安宫的人太多,柳霏霏只能在宫外等着。昭若恤出来后四周看了看,仅是各宫嫔妃的侍女、太监,没发现有何不对,正准备回去。柳霏霏早看到了他,低着头走过来,经过他身边时轻咳了一声,然后并不停留,继续向前走。 昭若恤对柳霏霏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她,遂跟了上去。此地人多眼杂,不是说话之地,柳霏霏转过墙角,来到一座假山旁才停下来。昭若恤跟上去,奇道:“霏儿,你怎么来了?为何这般偷偷摸摸?” 昭若恤本是一句无心之言,柳霏霏听到偷偷摸摸四字,突然想到杨沅夕,心下多想了一番,脸上顿时绯红,好在天黑看不见。柳霏霏心下静了静,怔怔的看着寿安宫方向。她对太王太后的感情还算比较深,即将阴阳两隔,心下非常难受。昭若恤明白她的意思,叹道:“吐了几次血,已经油尽灯枯,太医说可能挨不到太亮。” 柳霏霏心下难过,袁氏对她很好,她也一直把袁氏当成自己的奶奶。知道袁氏将不久于人世,真的非常难受,泪水早在眼眶打转。昭若恤安慰道:“你也别难过,奶奶本来大限快到,只是没想到会有人这般利用。我们定要查出背后真凶,为奶奶报仇。” 柳霏霏“嗯”一声,点点头,说道:“我大概知道是谁幕后在幕后操控。”昭若恤一怔,喜道:“你这么快就查到了?是谁?”柳霏霏小声道:“东太后!”昭若恤一惊,不可置信的道:“二王婶?怎么会是她!” 昭希惶是楚国第四任楚王,他二哥和三哥分别是第二任和第三任,只是在位时间都很短暂,离世时才三十来岁。他们死时,王后还不到三十岁。昭希惶即位后,将二嫂尊为东太后,三嫂尊为西太后,待遇同王后。 第二任楚王离世之前没有子嗣,但是王后已经有孕,是为遗腹子。数月后东太后诞下一子,取名为昭若桓,今已有十七岁。因其父即位楚王之前被封为岳阳王,两年前楚王让他继承父亲的王爵,依然封为岳阳王,并置办王府。 这么多年东太后和昭若桓两人相依为命,很少与后宫发生矛盾。若不是两年前因昭若桓长大,不适合在宫中生活,楚王封其为岳阳王之事,让人几乎都已经忘了这个东太后的存在。所以当柳霏霏说出背后是东太后在操控,让昭若恤很是吃惊。 柳霏霏道:“暂时还不能断定就是她,不过她的嫌疑最大。我查过很多档案,东太后的家族已经没人在朝中为官,军中也没有她的人,唯一和她有一点关系的,就是司天监监正冯挞保。我不知道东太后和冯挞保有什么关系,但是冯挞保的升迁之路却非常奇怪。仅仅不到两年时间,就从一个游方术士升任为正五品高官,这令人很是奇怪。” 昭若恤道:“这件事我听说过,据说是因为二王伯尚未即位之前,有一次偶遇冯挞保。冯挞保一见二王伯面像,就知道他是帝王之命,并于不久之后就会称王。当时王爷爷身体虽然不好,不过也不是很快就会离世之象。而且当时王爷爷尚未立太子,朝中所有人都以为爷爷会传位给益阳王,  二王伯根本就没想过自己会继承王位。谁知不到两个月,爷爷突然病情加重,在弥留之际传位于二王伯,并定下兄终弟及的遗命。这时二王伯想起冯挞保的话,觉得他很有才能,非常信任他。后来二王伯为了快点集中权力,冯挞保为他出了很多计策,愈发受到宠信。只是二王伯太过心急,不但没有集权,反而弄的身死。” 柳霏霏道:“冯挞保让监丞刘高通向大王进言,说木命人会克死太王太后,明显是针对我。先把我打掉,就等于伤了你一只臂膀。这点刘高通已经承认,冯挞保是主谋之一。自从先王暴毙后,冯挞保做人一直很低调,从来不拉帮结派,只做自己分内之事,这与东太后行事一模一样。然而此刻突然参与谋逆,背后必然有令他值得冒险的事,或是人。我猜想东太后不甘心这么沉寂一生,他儿子已经长大,想要夺回属于他的王位。先王对冯挞保有知遇之恩,东太后要他帮忙,他应该不会拒绝。” 昭若恤沉思了一会,说道:“这么说当然不是不可能,不过到底是你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柳霏霏点头道:“目前确实没有真凭实据,所以我才进宫见你。你可在宫里发现了什么?”昭若恤摇头道:“我派人在宫中查了好几遍,并无发现。”柳霏霏道:“奶奶必是被人下了毒,可曾查过服侍他的宫女太监?” 昭若恤道:“有个叫欣儿的宫女,两年前入宫,一直服侍奶奶,煎药的事就是她在做。今日查时,才发现她失踪了,想来下毒的必然是她。只是她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找不到任何线索。”柳霏霏道:“是谁引荐他入的宫?”昭若恤摇头道:“没有人引荐。两年前因宫中人手不够,父王下令大招了一批,她就是其中之一。” 柳霏霏沉吟道:“两年前正是岳阳王受封之时,难道东太后两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可是她当时出不了宫,外面的人也进不来,她是如何布的局?”昭若恤道:“若是你猜测属实,我想她不是从两年前开始布局,有可能更早,甚至早到她生下儿子之时。”柳霏霏惊道:“若果真如此,东太后的心机真的深不可测,而且还这么能忍,真是不简单。” 昭若恤叹道:“东太后绝对想不到我们已经查到她头上,接下来只要监视住,迟早会露出破绽。只要她有了破绽,我们就可以将他铲除。” 柳霏霏摇摇头,道:“她那么精明的人,不会给我们寻找破绽的机会。我们做个假设,若是你要谋逆夺权,你会怎么做?”昭若恤想了想,道:“当然是越快越好,直截了当。”柳霏霏道:“不错,越是谋划的多,知道的人就越多,越是容易暴露。只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才能取得胜利。就如北齐皇帝宇文邕诛杀权臣宇文护,直到击杀宇文护时,除了宇文邕,没有一人知晓。” 昭若恤惊道:“你是说他会直接刺杀父王?”柳霏霏道:“不只是大王,还有你。她既然要夺权,不能只是刺杀大王那么简单,需要手里有兵。东太后谋划这么多年,宫中禁军不知有多少被她收买。若是没有这些兵力,她定不敢贸然动手。所以现在宫中的侍卫、禁军,我们不知道该相信谁。” 昭若恤道:“你说的没错,她既然已经谋划十几年,宫中定然有许多人被他收买,为她卖命。若是她突然发难,杀了父王和我,就能控制朝廷。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柳霏霏道:“不止如此,她还需要后盾,我估计他会和益阳王勾结。她现在能依靠的是禁军中的少部分,大部分应该没有受她控制。一旦计策成功,岳阳王登基,肯定会有人不满而发兵讨伐,别忘了桂阳王还手握数万大军在外征战。若是桂阳王回师讨伐,会有很多人支持,东太后根本不是对手。所以她只能找人一起,最合适的就是益阳王。” 昭若恤道:“不错,益阳王一直觊觎王位,若是宫中有人主动与他交好,他正是求之不得。只要东太后计策成功,父王和我死后,他立刻拥立昭若桓即位,守住王宫。益阳王在外守住京城,然后拉拢各方势力,稳固局势。只是想法很好,益阳王狼子野心,岂会为他做嫁衣!” 柳霏霏道:“这就是益阳王的狡猾之处。如今想想,当初京城中有谋反迹象,很可能是益阳王瞒天过海之计。我们挫败了益阳王的计谋,谁也不会想到后面还有这场阴谋。虽然益阳王当初损失了很多人,却保全了东太后,让我们放下戒心。益阳王假装和东太后合作,待东太后计谋得逞,杀了你和大王之后,他再出来杀掉东太后和岳阳王,声称东太后谋反,与你和大王报仇。这样他既能轻易掌握朝廷大权,还能赚取好名声,为他登基找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昭若恤道:“真是老谋深算。到时候声称东太后和昭若桓谋反,杀他们为父王报仇是天经地义之事。这时候他已经大权在握,只需说桂阳王和东太后勾结,也是反贼,桂阳王就没有了继承的权利。这么一来,就只有他可能继任楚王。” 柳霏霏道:“我估计太王太后过世,后宫混乱之际,就是他们动手之时。这几日王宫中的守卫大多应该是东太后的人。我们需要赶快调集人手,晚了就来不及了。王宫中守卫有三千人,只需将飞棹军调来就行。现在宫中不知道该相信谁,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行。你的护卫有谁在?” 昭若恤道:“来的太急,没有过多的安排,此刻只有若兮、若琳、若琅三人。”柳霏霏道:“让昭若琅留下来保护你,让若兮和若琳出城调兵。若兮去调飞棹军,若琳去调集一万武胜军入城。”昭若恤道:“好,我现在就去。”柳霏霏道:“银铃,你可将这些告知大王,来出诱敌之计。到时候你保护好自己,我会跟着大王,必要时会出手保护他。” 昭若恤点点头,嘱咐了柳霏霏几句,然后当前往回走,柳霏霏隔着很远跟在后面。昭若恤回到寿安宫,先是令昭若兮、昭若琳二人出宫调集军队,然后才进入房间。所有人都脸色沉郁,其母鄢贵妃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像是怪他出去太久,让人说闲话。昭若恤点头,示意自己错了,低着头乖乖的走到楚王身后站着。 此时房中气氛非常压抑,楚王不开口,没人敢发出声。即使有些人伤心,也只能小声抽泣,不敢哭的太大声。昭若恤紧挨着楚王,不能跟他说话,只能用身子当着在楚王背后用手指写道:“有人谋反。” 昭若恤写的很慢,楚王感受到了他写的什么,心头一惊,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楚王自柳霏霏白日入宫请辞之后,就感觉有事情发生,正好袁氏又病重,没有心思多考虑。此刻昭若恤写了这几个字,他立即明白,微一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昭若恤又写道:“可诱敌。” 楚王把手背到背后,做点头状。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楚王叹息一声,说道:“恤儿,我到勤政阁去一趟,突然想起那里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处理。你在这里好好陪着奶奶,有事立刻通知我。”昭若恤道:“遵旨。” 第一百九十一章 平定宫乱 - 幻柳 - 豆咪 楚王离开寿安宫,只带着两个侍卫,前面是环伦打着灯笼照路。很快,楚王到了勤政阁。勤政阁是先王建国时建造的一件两层阁楼,是历代楚王下朝后批阅奏章的地方。楚王在寿安宫故意大声说他要去勤政阁,是想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楚王上了二楼,在御桌前坐下,拿起一份奏折认真的看,注意力却在注意外面有无动静。柳霏霏一直跟在楚王身后,轻身跃上阁楼楼顶,也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过了约小半个时辰,柳霏霏发现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听上去大约有小百号人。他们的动作很轻,像是害怕被人提前发现。到了离勤政阁还有三十步左右停下来,把手里的弓箭拉满,领头的人一声令下,箭羽离弦向阁楼射过来。一阵箭雨之后,已经将箭囊的箭全部射光,随后拔刀在手,一起冲了上来。 阁楼上的楚王早就做好了准备,提前将阁楼上能够挡箭的东西放在窗口不远处,射进来的箭多数都被挡住。即使没有被东西挡住,也被侍卫挡开,并未伤到人。 士兵冲进阁楼,楚王的侍卫早就拦在楼梯口,见人冲上来,立刻射箭反击,顷刻间有四五人到底。士兵见有人受伤,往后退了一些,片刻之后,有十几人持着盾牌上来,没有盾牌的扬着刀跟在后面。楼梯不算多宽,只能三个人并肩上行。前面十几人持着盾牌挡箭,很快就要攻上来。楚王身边只有两个侍卫,眼见反贼就要攻上来,飞身上前踢中最前面三人的盾牌。 楚王身边的侍卫都是高手,一脚踢中盾牌,盾后的人根本无法抵挡,立刻摔倒在地。前面的人摔倒,后面的人被前面的人一拌,好些人跟着摔倒。叛军将领一声怒吼,指挥后面的人继续进攻,又有十几人踩着之前摔倒士兵的身体攻上来。两名侍卫一个用箭还击,一个挡着楼梯口不用士兵上来。那楼梯口本来就很窄,一个人守着下面的人很难攻上来,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进攻了一盏茶的功夫,叛军将领见不但无法攻上去,还死伤了十余人,心下大怒。眼见正面进攻受挫,分出三十多人绕到阁楼后面,准备从后面爬上楼。楚王眉头一皱,开始紧张起来。他没想到对手居然来了这么多人,为了吸引对手上当,所以只带了两个侍卫。自己出身行伍,一人对付十来个普通士兵没问题。可是来了这么多,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只怕今日难逃一劫,后悔当初托大,没有多带几人。 叛军没有携带攻城的云梯,好在阁楼不算太高,一人踩着另一人的肩头,基本上可以碰到二楼的角缘,抓住屋檐后顺着爬上去,就可以到二楼的窗户。第一批已经有三四个人爬了上来,楚王打开窗户,觑准一人,一箭将其射了个对穿,顺着屋檐滚落下去。楚王出箭如风,接着又射中了两人。不管他如何快,叛军同时有四五人往上爬,他一人根本抵挡不住。就在几名叛军已经接近窗户,正要翻窗进入时,楼顶上突然闪出一个人影,那几人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上已经多了条伤口,鲜血喷射而出,随即摔倒,滚下屋檐。 楚王大喜,起初只道是自己的侍卫到了,定眼看时,发现一袭白衣的美貌少女站在屋檐上,只要下面有人露出头,她的剑就将士兵的头刺穿。楚王再仔细看时,却发现是柳霏霏,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柳霏霏不是在书院照顾生病的父亲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柳霏霏的出现,使得叛军从后面进攻的计划受挫。不过事情已经至此,只有硬着头皮上,柳霏霏再厉害也只有一人,不可能将几十名士兵全部杀死。下面的士兵发了疯似的从几个地方分开往上爬,使得柳霏霏不得不左顾右盼,疲于奔命。即使如此,一番进攻下来,死伤十多人,依然没有一人爬上去。柳霏霏站在屋檐,就如一尊巨石挡住去路,任谁都无法翻过。 突然,一支箭划破长空,向柳霏霏射来。那支箭来的很快,力量极大,伴随着划破长空时“嗖”的声音。柳霏霏一惊,急忙后退几步,用剑将其挡了一下。剑与箭一接触,柳霏霏只觉手臂有些发麻,心头惊骇对手力量居然如此强劲。 那支箭一出,一个黑色身影紧跟其后。柳霏霏将箭挡开后,那道黑色身影已经快到眼前,手中握着长剑直刺柳霏霏的心口。剑多柔软,不似刀般勇猛,故剑法以刺为主。使刀就如猛虎下山,只要被砍中就是重伤,所以用刀以劈砍为主。而剑走轻灵,用剑则需要认准部位,一击致命,否则就算被刺中,也不过是轻伤,这就增加了练剑的难度。武林中有一年练刀,十年练剑的说话,这也是其中缘由之一。 柳霏霏看着对手来的极快,而且上来就是直刺要害,显然是长期练剑之人。眼见对方来的极快,已经来不及躲闪,只得往后一跃,退后了三四步,同时脚下向对方踢出一块瓦片。那人见瓦片朝自己飞来,手腕往回一收,瞬间将瓦片劈碎。就慢了这一下,柳霏霏不但已经有了喘息之机,还有了还手之力,一剑刺向对手的心口,就和对手方才的招式一模一样。 那人大吃一惊,他没想到明明自己一招将柳霏霏逼的手忙脚乱,很是窘迫之时,还能反击。而且柳霏霏的剑来的比自己的还快,力道更强,完全没有躲闪的机会,只有用剑硬碰硬。两剑相交,碰出一阵火光,那人顿觉手臂麻木,手中的剑差点脱手。柳霏霏也觉手臂发麻,不过她反应更快,一剑不中,立刻又是一剑刺出。 那黑衣人武功虽高,好似临敌经验不足,第一剑本来已经胜券在握,看到瓦片后却回剑抵挡瓦片。若是经验丰富的剑客,哪里会因为一块瓦片而放弃击败对手的机会。就算被瓦片击中又如何,不过是受伤,却能击败对手。而他选择抵挡瓦片,却失去了击败柳霏霏最好的机会。柳霏霏这些年在战争中早已积累了丰富的临敌经验,只需要给她一点点喘息的机会,她就能完美的把握。 高手过招,成败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那黑衣人一招不中,反被柳霏霏逼的手忙脚乱。柳霏霏也意识到对方武功虽高,却没有临敌经验,起初仗着出其不意还可占到一点便宜,一旦陷入持久战,弱点就完全暴露出来。柳霏霏出手如风,眨眼之间如狂风鄹雨般的刺了十余剑。那黑衣人疲于应对,不料柳霏霏每一剑都是虚招,眼看就要刺到,引得对手抵御时,又回剑刺向另一处。 越是如此,那黑衣人心下越是愤怒,越是急躁,手上完全没有了章法。柳霏霏又是一剑刺出,黑衣人反应过来,估摸着这次还是虚招,索性不理,反而转守为攻,手中长剑反向柳奕刺去。柳霏霏嘴角一扬,一招用到老,将黑衣人刺了个窟窿,鲜血直流。柳霏霏一招得手,身子往后一扬,避开了黑衣人的剑。 那黑衣人被刺了一剑,心下暴怒,直接化剑为刀,向柳霏霏头顶劈下。柳霏霏心下暗笑,对手已经乱了法度,离被击败就不远了。柳霏霏眼见对手将手臂高高扬起,持剑向自己劈来,剑尖一抖,一剑刺中黑衣人的手腕。黑衣人手上顿时没有力气,手中的剑脱手落地。黑衣人后退了几步,左手捂着右手手腕,狠狠的瞪了柳霏霏一眼,转身要逃。 柳霏霏哪里容得下他逃跑,追了上去。黑衣人跃下阁楼,方才落地,柳霏霏已经站在他前面。黑衣人一惊,急忙停下。柳霏霏嘴角一扬,哂笑道:“你逃的了么?”黑衣人后退几步,突然向右侧一闪,脚下急奔。才跑了几步,发现柳霏霏又已经到了面前。如此四五次,不管向着哪个方向,最多跑步上五步,柳霏霏就会挡在面前。那一刻,黑衣人内心崩溃了。他自幼学武,只道自己武功即使不是天下无敌,也不会惧怕任何人。然而和柳霏霏一交手,前后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就被击败,而且还被像猫捉老鼠般玩弄于股掌之间。 柳霏霏兴许是玩够了,不想再玩,点中黑衣人的膻中穴。黑衣人只觉胸口一阵闷涨,呼吸困难,瘫软在地。柳霏霏一把提起黑衣人,跃上阁楼,将他扔进二楼房间内。此时已经有二十几人闯进了二楼房间,两名侍卫和楚王各自拿着刀对敌。这些士兵都是守卫王城的将士,算得上是楚国最精锐的士兵,近身相搏时战力非常的强。 太监总管环伦一直跟着楚王,虽然武功不高,一时自保倒也还可以。四人被二十人围着,每人身上都是血,地上躺着二三十具士兵的尸体。从叛军开始进攻,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却没有人来救援,说明柳霏霏之前的担心正确,今日在王城值守的基本都是被东太后收买的人。此时没有援军,就凭他们五人要击败一百人,局面非常困难。 柳霏霏不知道黑衣人是谁,只觉得他武功很高,留着应该有用,不然早就杀了。然而当柳霏霏将黑衣人扔进房间之后,叛军将领却全是一颤。柳霏霏并没有注意这些,只想着擒贼先擒王,扔下黑衣人后直奔叛军将领。 那叛军将领武功不弱,与柳霏霏斗的有来有回。不过他到底不是柳霏霏对手,几十招后就败下来,被柳霏霏砍下头。将军一死,下面的士兵哪里还有斗志,纷纷向后退。不只是谁大喝一声:“我们今日是在造反,此时退了只有死路一条。若是奋勇杀了大王,还有一线生机。”士兵一想好像有理,又疯了般冲上来,比方才更狠。 楚王情知他们是被迫造反,只是若不追究,不说心下不平,将来如何管制属下。若是任由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只怕今日不能活着离开勤政阁。思索再三,决定还是先过了眼前一关再说,大声说道:“寡人知你们是被迫,只要放下武器离开勤政阁,寡人将既往不咎。” 叛军前前后后已经死伤了三四十人,楚王等人也是多出受伤,再拼下去只怕难以招架。叛军士兵只想活命,既然楚王已经承诺不杀他们,谁还愿意拼命。叛军中又有人叫道:“别要听他,此时他说不追究,待事情平息后,就会找各种理由杀我们。”楚王眉头一皱,道:“寡人是天子,一言九鼎,岂能说话不算?”那人又道:“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你愿意放过我们,朝廷中也有人不会放过我们。” 叛军中已经有人发下了武器,战斗的声响不似之前那么强,柳霏霏耳听着方才说话人的位置,心下此刻就是他在煽风点火,只要擒住他就能平息叛乱。早已分辨出那人的位置,待他话音一落,柳霏霏突然发难,闪入人群中将擒住那人脖子,用力一捏,将那人脖子捏的粉碎。这下动作极快,叛军士兵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人的被柳霏霏杀死。 楚王点点头,道:“挑拨离间之人一死,你们也看到了柳大人的手段,再负隅顽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现在你们放下武器,出了王宫回去睡觉,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寡人绝对不会秋后算账。” 叛军士兵眼见柳霏霏的雷霆手段,心中已经害怕,又听楚王说不会秋后算账。其中有个胆子小的,一声大叫,扔下刀就往外跑。人都有从众的心,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有了两个就有更多的人放下武器。顷刻间,热闹的勤政阁突然就冷清下来。 那黑衣人戴着头套,只留下眼睛、鼻子和嘴,别人认不出他是谁,楚王却能认出来,走到他面前,叹息道:“桓儿,寡人给了你该得的一切,为何还要觊觎不该你的东西。” 那黑衣人就是东太后的儿子,两年前被封为岳阳王的昭若桓。只听他一声冷笑道:“王位本来就该是我的,是你们杀了我父王,抢走了应该属于我的王位。我只是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何错之有!”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先王遗命 - 幻柳 - 豆咪 楚王不愿跟昭若桓多说废话,转身下了阁楼,向寿安宫而去。柳霏霏一把抓住昭若桓的大椎穴,就如抓小鸡般跟在楚王身后。耳中闻着四周的杀伐声,料知是守城的禁军与外面的军队正在交战。王宫城高坚固,城外又有护城河,外面想要攻进来真的不容易。 楚王来到寿安宫,见外面被一队士兵包围着,里面的人真在苦苦支撑。楚王立刻就想上去,质问那些将士为何要造反。柳霏霏手快,拉住楚王的衣袖,摇摇头。楚王明白那些人造反,此刻根本不会听他的话,贸然上去只会死的更快。而且只有自己几人,也不可能杀退那么多人。 柳霏霏道:“大王,臣不相信所有的禁军将士都被收买。此刻他们与外面的军队交战,定然以为外面的军队才是造反。臣以为大王应该上城墙,看看外面到底是谁的军队。殿下之前已经令人出城调集军队,若是我们的人就放他们进来,寿安宫之危自然可解。” 楚王想了想,目前好像只能如此,便快步走向坤阳门。坤阳门是王城很重要的一个门,是通往后宫的主门,所以驻守的人数比其余的门要多一些,约有五百人,只比正阳门的七百人要少一点。坤阳门的守将是个四十多岁的人,见到楚王过来,大吃一惊,慌忙跪下,问道:“大王,你怎么来了?” 楚王道:“外面是谁的队伍?”守将道:“是飞棹军的反贼。”楚王道:“打开城门,让他们进来。”守将眼神闪烁了一下,道:“大王不可,这群反贼攻打王城,是要对大王不利。请大王回宫,臣一定会击败这群反贼,保大王和王城无虞。” 他话音刚落,突然被一只收抓住脖子,顿时感觉呼吸困难。柳霏霏一见那守将忤逆楚王,就知他定是被东太后收买。这里全都是他的人,只怕他会对楚王不利,遂先下手为强,一手捏着那守将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城头上的士兵看着这么美丽的女孩,两只手一手抓着一人,居然都被他镇住了。 柳霏霏娇叱道:“大王叫你打开城门,你居然敢不尊圣旨,你可知违背圣旨是死罪?我现在就可以一手捏死你,你信不信?”那守将被捏着脖子,脸涨得通红,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只得用力点了点头。柳霏霏道:“让你的人放下吊桥,打开城门。”那守将不能说话,只能挥动手,让手下人开城门。 守城士兵见状,立刻对着城下的军队大喊:“我们奉大王圣旨,打开城门,你们不要进攻。”然后缓缓的将吊桥放下,又把城门打开。城下将士见状,立即冲了进来,控制住城门。这支队伍的将军是李衮,他知道坤阳门难攻,所以自己带着一千飞棹军将士进攻。 柳霏霏带李衮保着楚王回到寿安宫,那些围困寿安宫的士兵哪里是飞棹军的对手,很快就把他们打败,羁押起来。昭若恤迎接楚王进去,里面的后宫嫔妃早已吓的面色苍白、哭天喊地了。楚王令李衮将王宫的叛军清除干净,之前留下了两百人守坤阳门,还有八百人在王宫中横冲直撞,把城中的叛军基本清理了个干净。 此时天色渐亮,天边升起了鱼肚白。楚王走近袁氏的床榻,见她已经气若游丝,马上就要断气,很是难过,跪下道:“母后,孩儿不孝,不但看着你死于非命,还在你最后时刻受到惊吓。你放心,毒杀你的凶手已经伏法,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下去向你赔罪。” 楚王都跪下了,房间里的人还有谁敢不跪?于是所有人都跪下,还伴随着一阵阵的哭泣声。没过多久,袁氏没了呼吸,宫中又是一片哀啕。 按理说太王太后薨没,应该立刻让人置办后事。楚王一直跪着,却不下令,下人也不敢问。这样跪了约有一个时辰,天色大亮之后,才下令让人置办丧事。 楚王缓缓站起来,凝视着房间里众人,那股威严让所有人都不敢直视。过了片刻,淡淡的说道:“把人带进来。”柳霏霏出门,让人把昭若桓及几个参与叛乱的将领带进来。 楚王走到东太后面前,轻声说道:“二王嫂,这么多年,寡人扪心自问对你母子还算不错,为何要造反?”东太后抬头看着楚王的眼睛,看了很久,突然一笑,然后摇摇头,却不说话。楚王叹道:“你也以为王位该是桓儿的?当年父王临终之前的遗命,难道你不知道?” 东太后道:“我知道,正是因为这道遗命,我夫君死了。为了权力,兄弟无手足之情,我能怎么办?只有忍受。我时时刻刻记着那道遗命,你却忘了。” 楚王一怔,道:“寡人如何忘了?”东太后冷笑道:“如今楚国不是你父子掌控么?先王遗命,兄终弟及。大王你百年之后,该继位的应该是六弟。现在楚国的现状,六弟能继位么?” 楚王无言。他继位之前,两位兄长都是暴毙。他用他的智慧,保住了性命,保住了王位。可是他不想再如两位兄长一样,他想结束兄弟阋墙,所以一点一点的集中权力,将来想要传位给儿子昭若恤。令他欣慰的事昭若恤做的很好,朝廷、民间的声望都很高,将来传位给他不会引起太大的变故。然而他没想到,反对的人不是本该有机会继位的六弟,而是一个完全没有权力的前王后。 楚王不想再说这些,说道:“你一个人没有这么大的能力,还有谁参与?”东太后哈哈一笑,道:“你们不是很厉害么?自己查呗。”楚王不再理他,转身对昭若桓道:“桓儿,你若是想救你母后,就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昭若桓年龄虽小,倒是很硬气,不但不招供,还拿言语辱骂楚王。楚王也不生气,叹道:“既然你们都不愿意说,就别怪我不顾亲情。”指挥侍卫道:“昭若桓谋反,夷三族,主犯凌迟处死,现在就执行,就当着他母亲的面。” 第一百九十三章 凌迟酷刑 - 幻柳 - 豆咪 东太后闻言大惊,险些晕死过去,凌迟为最残忍的刑罚,民间称其为千刀万剐。首先把犯人用渔网类似的绑牢,用力勒住后,皮肤就会从网洞中突出来。行刑之人拿着小刀,将突出来的肉割下来,每次只割一块,一直要割到一千刀。若是犯人之前忍受不住,依然痛死,也要割够。若是尚有残喘,最后一刀扎入心脏将犯人杀死。整个过程要持续三天,这三天中真是个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东太后知道楚王是想报复自己,在自己面前对儿子施行凌迟之法,让自己体会丧子之痛。之前他并不恨楚王,毕竟丈夫不一定是楚王所害,心中虽然常愤愤不平,倒也不是特别仇视。谋反也是因为昭若桓逐渐长大,知道了父亲曾是一国之君,若不是突然暴毙,虽有先王兄终弟及的遗命,也可通过手段废除这道命令,说不定将来王位就是属于自己。谁知父亲突然就死了,使得王位落入他人之手,昭若桓白白的失去了成为楚王的机会。长大之后,越想越觉得王位应该是他所有,又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郁郁寡欢。 昭若桓本有觊觎之心,加之年幼,被有心之人窥出心思,从旁撺掇,越是坚定了要夺回王位的心。他与母亲私下商量,东太后觉得此事过大,绝无成功之理,劝昭若桓息了此念。岂料昭若桓已经走火入魔,仗着自小在宫中跟随习武,自忖武功高强。外面又有人支援,只要事情做的隐秘,焉有不成功之理。 东太后十余年前开始谋划,原意是想着若有机会,可以扶儿子上位。若无机会,也就算了,只能认命。东太后见昭若桓心念坚定,心下大喜,这才说出自己早有谋划,只是身在宫中,无法与外人接触,一直隐忍不发。此刻昭若桓已经受封岳阳王,有了自己的府邸,可以在外增强实力,自己在宫中为内应。 昭若桓大喜,知道了宫中有很多自己人,行动起来就方便的多。自己在外与人联络,已经有人会举大兵支持,只道必然成功。他们自数月前开始行动,准备在大军在外,城中空虚之际动手。岂知消息泄露,昭若恤回到京城将城中的党羽全部铲除,没了后援,只得放弃。此次楚军大胜而归,太王太后又大限将至,遂闹了这一出,以期趁乱之际将楚王等人全部杀害。 东太后密谋了十余年,也不知她用了多少手段,王城之中禁军有很多都是她的人。东太后动用自己的势力,让近日王城守卫大多替换成自己的人,以便到时候动手容易些。本来她打的如意算盘挺好,只是他不该多次一举先将柳霏霏逼走。若是不动声色,太王太后病危,柳霏霏必然进宫探视。只要这些人一起,便可将其围歼。偏东太后顾忌柳霏霏之能,妄图成事之后将其收在麾下效力,才先将其逼走,之后再收服。 东太后万没料到柳霏霏行动如此之快,在她尚未动手之前就已经将他们的计划查了出来,让人出城调集军队救援。若只是王城之内行事,东太后有足够的把握成功。可是一旦调集大军,那就是数万人。东太后势力再强,也不过一两千人,如何能抵挡大军攻城。 起初靠着城坚,尚能坚持,时间一久自被攻破。又兼没料到楚王四五人就能抵挡百余人的进攻,还能全身而退,并上了城门迎了军队入宫。一旦大军入宫,东太后手下的人自然不是对手,很快就将叛乱平息。东太后知道事情已败,万难活命,左右不过一死,倒也坦然。 然而没想到楚王如此残忍,暂不杀自己不说,还当着自己的要将儿子千刀万剐,心里愤恨至极,已经在心中把楚王诅咒千百遍。 此时天已大亮,朝廷众臣都知道了宫中变故,早已入宫请罪。官职较低的都跪在寿安宫外,官职高的十几人跪在宫内。一听楚王要将昭若桓凌迟处死,都觉得昭若桓毕竟是前楚王遗孤,纵然谋反,也不至于受凌迟之苦,伤了皇家颜面,便有人向楚王求情。 谁知楚王铁了心,方才有人开口,就大怒道:“凡有人求情,视作共谋,同出极刑。”这样一说,没人敢再开口。 侍卫早将昭若桓绑好,固定在十字木架上,将网勒的紧紧的,只待楚王下令,便要动手。楚王也不废话,直接下令用刑。行刑之人拿着一把小刀,先从手臂开始,托着一块外凸的皮肉,割了下去。小刀极是锋利,轻轻一割就割下一块肉。昭若桓自是硬气,虽是疼痛,却坚持不发出声响。 这千刀万剐是极其残忍的刑罚,任你铁血汉子,也坚持不住,只割了十几刀,昭若桓就坚持不住,叫喊了出来。这一喊,东太后的心疼的似在滴血,大叫一声,晕死了过去。 楚王让人把东太后唤醒,冷冷的道:“说出同谋,算是将功不过,可念在他是二哥唯一血脉,饶他不死。”东太后一听,犹如深水之中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也顾不了许多,忙道:“我说,你放了桓儿,我什么都告诉你。”楚王正自高兴,准备让人停手,却见东太后突然眼睛一瞪,直挺挺的跪着,没了声响。 楚王一怔,让人看时,发现东太后已然没了活气。楚王大怒,这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还有人行凶,情知动手之人还在宫中,下令在宫中搜寻凶手。昭若桓见母亲死了,忘了身上的疼痛,大哭起来。 楚王怒极,当着他的面行凶,完全不曾将他这个国君放在眼里,怎能不怒。他当然知道东太后的同谋是谁,也知道对方害怕东太后把他供出来,才让人将其杀死灭口。虽然心中明了,却苦于没有证据,不能将其如何。楚王暴怒之际,突然想到对方既然能在这时轻易杀了东太后,完全也可以杀了自己,为何却不动手?静下心一想,明白对方是想激怒自己,把事情闹大。 此事若是闹大,死的人定是成百上千,而且还有楚王的至情。如此一来楚王的声誉就会降低,不论朝廷还是民间,都会议论纷纷。这般倒行逆施,不是仁君所为,必然会将一些势力逼到对方。一旦闹的人心惶惶,宫中人人自危,反叛之事必会层出不穷,那时对方再一逼宫,上位就名正言顺。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一等巾帼侯 - 幻柳 - 豆咪 楚王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战,还好发现的早,不至于铸成大错。不经意间看了益阳王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眉间却有一丝得意,心下更加肯定。楚王思索了片刻,换了副语气,痛心疾首的道:“东太后意图谋反,原是昭家之事。奈何我为国王,谋反又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好在罪首已经伏诛,削去他太后之名,贬为庶人。其子昭若桓虽未参与谋反,到底知情不报,念其为前楚王遗子,免其一死,削去王爵,终生监禁。余者附庸,全部处死,此事到此为止。” 这道命令来的太过突兀,很多人不明就里,还道楚王气昏了头,一时间不敢接言。柳霏霏却心如明镜,她本在昭若恤身旁,扯了扯昭若恤衣袖。昭若恤听楚王下的命令,起初也不明白,转念间也明白其意,正巧柳霏霏扯他衣袖,似是提醒,遂大声道:“父王英明,此事乃是东太后一念不忿,纠集宫中禁军谋逆,非关他人之事。桓弟年幼,受人蛊惑,到底是王室血脉,令其改过自新。父王此举,实乃仁君!” 昭若恤此言一出,大臣中有见机快的,立刻附和,称赞楚王仁义。见机慢的,见有人拍马屁,怎能落后于人,也都称赞起来。楚王见昭若恤懂得自己心思,向他看了一眼,微笑着点点头。 谋反之事,就这么过了,大部分人都不明白其中关节,也不去深究。那些本来与东太后有牵连,只是尚未表现出来的,虽然心下忐忑,至少现在不会有事,暂时放下心。只有益阳王一计不成,心下愤恨,却不敢表现出来。 楚王在太王太后的遗体面前处理了谋反案,用了几个时辰,此刻才真正发丧。东太后谋反罪名坐实,贬为庶人,按理说应该曝尸荒野。楚王怜其在宫中服侍多年,太王太后方才离世,不愿多造罪孽,在其丈夫王陵两里外安葬。 东太后一族在朝中为官者极少,且官职都不高,不过到底是谋反,即使楚王不愿再追究,大臣却不干休,终是免不了灭族之厄。 太王太后的葬礼持续了一个月,所有王族子嗣都要守灵。袁氏曾认柳霏霏为干孙女,这事虽未对外公布,毕竟有祖孙之命,楚王也准其守灵。 这段时间没再发生事情,很平稳的度过。只是禁军中那么多人参与谋反,使得楚王心有余悸,下定军心整顿禁军。禁军大将军是鄢贵妃的弟弟,昭若恤的舅舅,曾是楚王最为依耐和信任之人。出了这件事,鄢麟也自觉脸上无光,请辞禁军大将军一职。楚王虽然恼怒,也知道这是不是鄢麟所为,最多是御下不严之罪,只将其贬为三品,暂代大将军之职,并扣了一年俸禄。 在没有彻底将禁军清扫一遍之前,昭若恤不敢再让禁军驻守王城,提议将飞棹军调来守城。楚王知道这是眼下最好的选择,飞棹军是昭若恤的人,跟着他才从吴国战场上回来,绝对不会反叛。但是楚王没有答应,毕竟飞棹军是昭若恤的,不是楚王自己的人,将这些人调来守城,楚王也不放心。又不好意思拂了昭若恤的意,便同意调五百人过来协助鄢麟守城。 鄢麟因手下做了这么大的事,也不敢轻易让人靠近王城,所以之后一直都是他亲自带着心腹守城。楚王明面上是答应昭若恤调飞棹军守城,实则不过是摆个样子,并不让他们真的参与守城。昭若恤对此很是不爽,也无可奈何,只得在柳霏霏面前抱怨父王轻率。 柳霏霏听了,只是笑笑,说道:“大王这么安排,自有深意,我们只要遵旨就行。”表明上没说什么,心下却暗自担心。楚王这么做,明显是害怕昭若恤权力太大,威胁到他的地位。虽说两人是父子,之前昭若恤年龄尚幼,却表现的雄心壮志,楚王自是高兴。后来随着年龄增长,权力日益增大,俨然可以和楚王抗衡,便引起了楚王的警觉。自古以来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亲情显得异常柔弱。而且楚王刚经历过一次亲人叛乱,更是不敢相信任何人。昭若恤此时向楚王进言,原是一番好意,在楚王看来,更像是为将来夺权做准备,所以才如此安排。 昭若恤当局者迷,没有看清楚王的心思。柳霏霏看的清澈,又不好向昭若恤明言,说的多了反倒有挑拨离间之嫌,只有时常劝昭若恤,楚王自有深意,不需胡乱猜测。 谋反案平定后,柳父药效已过,也清醒过来。后来楚王昭告天下东太后谋反,害死太王太后,柳霏霏克死太王太后的流言也就不攻自破。柳父便携着夫人和宋燕玮、杨於涵等人回到城里。太王太后新丧,举国哀悼,书院暂时停止授学,柳父正好在家陪伴夫人。 丧礼过后,一切恢复原样,此时离楚军战胜回朝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眼看就要进入腊月,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一日上朝,兵部尚书丁思瑾上凑,该当封赏楚军将士。这件事本来在朝廷得到灭了吴国的消息之后就已经开始准备,中间又耽搁了许多时间,现在没有别的事情,封赏就该定下。 袁氏死后,远在南方征战的桂阳王昭希悟留下军队继续征战,自己则回来尽孝。本来就已经达到粤国京城兴平府,只是一时没能攻下。昭希悟走后,静江军副节度使指挥军队,对兴平府发起猛攻,数日后将其攻下,料理妥当后班师回朝。 灭吴之战,名义上是昭若恤和柳霏霏共同指挥,实则还是柳霏霏为主。昭若恤不必说了,本来就是他家的事。柳霏霏之前是四品将军,直接一战灭一国,功劳太大,又太年轻,不能封的太过,最终封了正三品冠军大将军、一等巾帼侯,食邑一千户,封地一千亩。可谓荣耀一时,风光无限。 龚进彦封从二品镇国大将军,一等云溪侯。 静江军副节度使范木生,因静江军人少,虽然名为副节度使,实则只是从三品将军。本次战功卓著,升为正三品怀化大将军,三等雁山侯。 梁敏、何永胜、梁镇、李衮等均为从三品云麾将军。其余以下有封赏。杨沅夕和邹岚逢立有几次大功,俱封升为指挥,六品校尉。薛灵均前有大功,因惹得柳霏霏不高兴,将功劳按下。此番大功,一并算上,升为骑兵都指挥使,从四品宣威将军。前翻薛灵均从契丹人手里抢了一千匹大宛马,又从山丹马场抢了一万匹良马,送了蜀王三千匹,还剩下八千匹。柳霏霏本意就是让他组建骑兵,得到昭若恤的支持,此番终于得偿所愿。 吴国已灭,越国之围已解,缪希当要回到越国,等着楚国派遣使者前去求婚。这一年多时间,缪希在楚国,已经和这里的人很是熟悉,离开之前倒也有些不舍。想到不久之后就会嫁过来,心下有些害羞,更多的则是期待。 昭若恤依依不舍的把缪希送到城外,满是不舍。缪希看着柳霏霏、宋燕玮、杨沅夕等人都来送她,心下很是感动。最让她感动的,则是鄢贵妃亲自出宫相送。毕竟是自己儿媳妇,长的那么漂亮,还对昭若恤死心塌地,鄢贵妃心里乐开了花,当然舍不得让她走。只是礼仪要到,尤其是两国联姻,不可能不让他母国参与,自己办事了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对号入座 - 幻柳 - 豆咪 不久之后就是新年,去年过年,拓跋玉儿、缪希和宋燕玮三人瞒着家人,私下跑到江州去找柳霏霏、昭若恤和梁敏。今年终于不用跑了,一众年轻人四处游玩,玩的不亦乐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缪希提前回了越国,昭若恤多了份牵挂。只是缪希说离家已有一年多,往后嫁过来回家的时间愈少,趁着今年想和家人一起过年。昭若恤虽说不愿意,倒也不好拦他,只能依了她。 离过年尚有几日,长沙城中已经充斥着浓烈的年味。每家每户贴春联、挂灯笼,张灯结彩,气氛一片祥和。大人们走街串巷,相互拜年;小孩子成群结队、嬉戏打闹,不亦乐乎。 这几年楚国虽然打了几次大仗,却没有伤害到楚国根基,相反从吴粤两国掠回了大量金银珠宝和粮草,使得国库充盈。加之天下多有战乱,流民四起,窜入楚国的不少。朝廷把这些流民安置起来耕田种地,不但解决了流民的吃饭问题,还为国家积蓄了不少粮食。由此楚国本土的人民大多丰衣足食,衣食无忧。只是才吞并了吴粤两国,那两国的人民现在生活困难,尚需朝廷大力整治。 眼见年关将至,大多数人沉浸在喜悦之中,也有一些人却空虚悲痛。这几年楚国对外征战,虽说战果斐然,到底还是死了很多士兵。这些士兵有可能是家中唯一的寄托,没有了他们,整个家就垮了。朝廷让兵部成立了一个部分,专门负责对战死士兵家眷的抚慰,家人都由朝廷供养。这是相当庞大的一个数字,每年可能因供养战死士兵家眷的钱都有几百万两,甚至上千万两。若是放在以前,楚国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即便是现在做起来也相当困难。 不过柳霏霏和昭若恤一商量,都认为即使再穷,这笔钱也不应该少。这不但是做给天下人看,更是对战死士兵的慰藉,也能让自己心下释怀。全国数万个家庭,柳霏霏和昭若恤不可能每个家庭都顾及到,在京城中的家庭倒是能顾及。于是两人下令将京城中有战死士兵的家庭统计好,问清楚住址,带上礼物到每家每户拜年。 殿下和大将军亲自去家中慰藉,这是多大的幸事!这些家庭都感激涕零。这件事很快便传遍了大街小巷,街坊邻居都争相上门,想要在这些家庭中沾沾喜气。 过年前的几天,非常的忙碌。普通人家忙碌着购买过年的用品,为孩子做新衣服。柳霏霏和昭若恤当然不会担心这些,却比谁都要忙碌,他们要巡视军营,既要让士兵有过年的兴致,又不能让他们高兴过头,导致发生意外。 大年三十,柳霏霏一早起床,洗漱完毕后去父母房间拜年,并讨了红包。柳霏霏虽说已经成年,尚未出阁,压岁红包自然是少不了。她倒不在乎多少,要的只是喜庆的气氛。柳父母准备了很多红包,家里所有人都有,每个人拿了红包后都笑意盈盈、开开心心。 吃过早饭,柳霏霏和宋燕玮、纤纤出门玩耍。三人高高兴兴的出门,本以为街上会很好玩,出门之后却一脸懵,大街上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大部分店面都没有开张,显得非常冷清。若不是有小孩子追逐打闹,时而放着鞭炮,将会更加冷清。今日过年,在城里做工的人都回农村老家去了,城中的百姓也在家中准备过年,哪里会有人这么早出门,所以大年三十反倒没有前几日来的热闹。柳霏霏三人逛了一会,觉得没有意思,便意味阑珊的回家。 过不多久,杨沅夕和他父母带着礼物过来拜年,柳霏霏见了,以为是过来提亲,顿时满面通红,忘了礼节,急匆匆的跑回闺房。过了一会,宋燕玮和纤纤才过来告诉她,杨沅夕只是过来拜年,没有提亲的意思。柳霏霏这才松了口气,心下却有些失落。 纤纤看出了柳霏霏的心思,似笑非笑的对宋燕玮道:“你看,有些人已经急不可耐了。”宋燕玮也笑道:“就是,人家又没说什么,你看那副桃花泛滥的样子,真是好笑。” 柳霏霏原本会错了意,见到杨沅夕一家人带着礼物前来,只道是要提亲,已经羞红了脸。岂料杨沅夕一家只因两人的关系,想着过年了应该一起过来拜个年,并没有现在提亲的想法。此刻听着二女取笑,又羞又急,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嗔怒道:“你们还说,信不信我打烂你们的嘴。” 纤纤和宋燕玮对望一眼,愍笑到:“哎呦,我们说你们了么?燕儿姐姐,你方才说的是我家小姐么?”宋燕玮摇头道:“没有,我只是随口说说,也没有指名道姓,不知是谁心里有鬼,自己接嘴来着。”纤纤也道:“哈哈,就是,自己要对号入座,还怪着我们什么事。” 柳霏霏见二女你一言、我一语的不尽笑话自己,脸色一沉,伸手就去打二人。二人又是嘻嘻一笑,闪了开去。三女在闺房中嬉戏打闹一番,才整理好衣装,重新出来见礼。 两边长辈对两人都很满意,相谈也很融洽。只因柳霏霏方才的反应,使得再次相见时,两人竟然都很约束。 柳霏霏已经是大将军,地位显赫,不管是真心相交的还是刻意巴结之人,拜年都是最好的机会,所以今日借拜年之名而来的人不在少数。很多人柳霏霏不愿相见,若是只让管家接待,显得没了礼数,落人口实,只能让柳父出面接待。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柳家留杨家人一起吃过午饭。杨家倒也不客气,将来都是一家人,用不着太过见外。一家人吃过午饭,双方长辈还有话说,便让年轻人自己去玩。柳霏霏虽然贵为大将军,在家里还是要听从身为白衣父亲的话。若是柳父不让她出门,她还不敢。柳父知道柳霏霏在这里有些难为情,才让他们自己活动。柳霏霏顿时松了口气,赶紧和杨沅夕、宋燕玮向四位长辈行礼后,带着纤纤一起出门。 第一百九十六章 嬉戏打闹 - 幻柳 - 豆咪 此时街上的人多了一些,已经不似早上那般冷清,仍不如往昔那般热闹。四人对视一眼,竟然不知该做些什么,只有在街上闲逛。过了片刻,纤纤说道:“要不我们叫上殿下、杨大哥、薛大哥他们,一起出城去玩。” 宋燕玮小孩脾气,首先附和。杨沅夕想着过年,大家一起热闹些,也同意。柳霏霏摇头道:“殿下和玉儿姐姐、敏哥哥要入宫向大王拜年,此时不知在不在府上。”宋燕玮道:“先去看看,若是没在,我们就自己出去玩就是了。”柳霏霏想想人多好玩一些,便点头同意。 四人一同向长沙王府走去,事也凑巧,到了王府之时,昭若恤也方才回府片刻。一听要出城去玩,到底年龄不大,也是小孩脾气,便同着一起去找梁敏和拓跋玉儿。两人已经成亲,不似那班年轻人好玩,又不好扫了他们的兴,也同着一起。 一行人出了城,到军营找到薛灵均。杨沅夕因邹岚逢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算是过命的交情,也把他叫上一起,之后众人便往岳麓山而行。 走了一会,只见田野上有四五个小孩在放爆竹玩耍。柳霏霏突然童心大起,上前去给几个孩子拿了糖,和他们一起放炮仗。几个小孩也不认生,拿了糖很是开心,就把爆竹交给柳霏霏玩耍。 柳霏霏拿起一个小的鞭炮,用右手拇指和中指扣住,点上引线,用力把鞭炮弹上天空。这下暗用内力,足足弹了有二十多丈高,然后在空中爆炸。小孩子觉得很好玩,都拍手高呼。小孩子都喜欢把鞭炮点燃后往空中抛,却没有人能抛的这么高,争厢着让柳霏霏教。柳霏霏笑着摇头,要等他们长大了才能教,孩子们只得作罢。 不远处有片水田,此时水快要干涸,凸出了很多淤泥。纤纤拿起一个大点的爆竹,插到一块淤泥里面。昭若恤等人不明所以,柳霏霏却大喜,跟着上去,点燃引线,然后拉着众人躲避。岂知引线太短,才走了几步就爆炸,把田里的淤泥炸的四散。昭若恤等人躲避不及时,身上都沾了些泥,有的甚至溅到了头上、脸上。 柳霏霏哈哈一笑,道:“真好玩。纤纤,再来。”纤纤也是童心未泯,粉扑扑的脸蛋很是兴奋,连忙一点头,又把一颗爆竹插入淤泥里面。柳霏霏点上后拉着纤纤跑开,这次动作很快,没有溅到身上。 昭若恤、杨沅夕、宋燕玮等人从小生活在城里,哪里做过这些事情,看着柳霏霏乐此不疲,他们很难理解这么无聊的事柳霏霏和纤纤怎么玩的这么开心。倒是梁敏、邹岚逢小时候玩过,很能理解。 主仆二人放了几颗之后,发现其余的人都远远的看着他们,有点不好意思,问道:“你们怎么不玩?”昭若恤摇头道:“没意思,弄的满身脏兮兮的。”柳霏霏笑道:“很好玩,我和岐哥从小就喜欢这么玩,你们也试试。”纤纤也道:“对呀,我小时候也这么玩,每次弄的全身都是泥,回去还要挨顿打。不过再怎么挨打,就喜欢这么玩。” 昭若恤还是摇摇头。柳霏霏叹道:“你们城里长大的孩子真无趣,少了好多开心的事。小时候我们抓螃蟹、夺鸟窝,好多好玩的事。”纤纤忙道:“对,我也干过。等会我们去山里找鸟蛋好不好?”柳霏霏喜道:“好啊。”又叹道:“可惜他们不会,我们两个人没什么意思。” 昭若恤等人其实早就跃跃欲试,只是从来没玩过,心下还是有些抵触。柳霏霏拉着杨沅夕走到田边,放上一颗爆竹,让杨沅夕点上。杨沅夕有些不愿意,柳霏霏脸色一沉,杨沅夕立刻嘿嘿一笑,颤颤抖抖的点上引线。柳霏霏见引线点上,拉起杨沅夕就跑开,只听这一声炮响,淤泥又被炸的四处都是。 柳霏霏笑问道:“怎么样?”杨沅夕像是做了坏事一样,心脏感觉都要跳出来,回想起方才爆竹炸的一刻,居然像是做了一样了不起的事情,不禁点了点头,说道:“感觉还不错。”柳霏霏道:“要不要再来一个?”杨沅夕喜道:“好啊。” 昭若恤和宋燕玮看着杨沅夕的转变,也动了心思,想要试上一试,只是不好说出口,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几步,垫着脚尖看他们怎么玩的。 杨柳二人正在田边安插 爆竹,一个小女孩上去凑热闹,走到柳霏霏身边。柳霏霏不防,插好爆竹后起身,正和小女孩撞在一起,脚下一滑,居然摔在田里。杨沅夕大惊,连忙伸手去拉。柳霏霏抓着杨沅夕的手,心下突然想要恶作剧,趁着杨沅夕不注意,一把将他拉下田里,还顺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把泥。 这下变故众人始料未及,只道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跑过去查看。却见两人站在田里,杨沅夕脸上片淤泥,柳霏霏正笑的前仰后合、不亦乐乎。众人这才放下心。 杨沅夕被柳霏霏算计,见她笑的那么开心,很是高兴,一时大胆,居然也在她脸上抹了一把泥。柳霏霏一怔,自己循着杨沅夕抹的地方摸了一下。本来杨沅夕只想和她打闹,不愿抹的太多,只是点了一点。谁知柳霏霏这么一摸,脸上顿时一大片淤泥,又是一怔,随即噗嗤一笑。 原本两人打闹,田坎上的人都不禁莞尔,却惹的宋燕玮不高兴。她也不管那么多,跳进田里,抓起一把稀泥扔在杨沅夕头上。杨沅夕一回头,只见宋燕玮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柳霏霏大声道:“对,燕儿,我攻他左边,你攻他右边。” 杨沅夕也是玩的性起,又抓了一把泥扔在宋燕玮头上。只是他还是有分寸,扔的并不多,只有一点点。这边恼了薛灵均,抓起一把泥直接敷在杨沅夕整个脸上。薛灵均喜欢宋燕玮,谁都知道,见他这么护着她,也都微笑看着。却不想邹岚逢和杨沅夕是患难之交,这么欺负自己兄弟,自然不能忍让,直接一把将薛灵均扑倒在水田里。 宋燕玮不喜欢薛灵均,因为见他人好,一直把他当成兄长。这时薛灵均本是帮着自己,眼见被扑倒,立即上前把邹岚逢按住,让薛灵均起来。杨沅夕见状,又是一把泥抹在宋燕玮头上,还来回抹了几下。薛灵均一见,这还了得?起身后把杨沅夕扑倒。柳霏霏大喝一声,捧起稀泥敷在薛灵均脸上。宋燕玮见状,上前一把抱住柳霏霏,两个人同时摔倒在田里。纤纤护住心切,也上去帮忙。 这么一来,六人已经不知道谁和谁一伙,相互之间打闹,片刻之间都弄的全身淤泥,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几个小孩看着好玩,也下田去一起玩耍。 岸边上只有昭若恤、梁敏和拓跋玉儿三人。梁敏和玉儿因为是已婚之人,不便再和他们玩闹,所以没有下去。昭若恤则是因为自重身份,若是被人看到以殿下之尊敷的满身淤泥,让人看到还不要闹翻了天,心下其实很想玩耍。 拓跋玉儿看出了他的心思,趁着他不注意,把他推了下去。田里正在打闹的人见又多了个人,先是一怔,都停了手,随即又开始,只是顾及这昭若恤的身份,没人主动打他。大人顾及他身份,小孩子可不知道他是谁,都朝他扔泥。昭若恤突然觉得很好玩,也加入战斗。 这般闹了一个时辰,所有人都已经精疲力竭,上了田坎,躺在草地上,大口喘气。此时众人全身都是淤泥,除了双眼和牙齿还能看得见,基本从外形分不清谁是谁。大家躺在草地上,眼睛看着蔚蓝的天空,四周没有一点声音,突然间觉得心灵好清澈。谁也没有说话,都不愿破坏气氛。众人玩闹的累了,静静的躺着,居然慢慢的睡着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玲珑塔顶 - 幻柳 - 豆咪 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悠悠转醒,躲在云层里时隐时现的太阳已经偏西。众人身上满是淤泥,也没办法再去别的地方游玩,更不能直接在外面洗澡,只得带着一身的泥回城。经过城门时,守城的士兵见到他们,还以为是来了一群怪物,都要准备迎战。好在他们经常出入,守城的士兵基本都认识,听的出他们的声音,确认了之后才放他们入城。 一路上行人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除了昭若恤还有些顾忌之外,其余的人都不在乎,任人怎么说,他们只管自己走自己的路。柳霏霏邀请一行人都去她的府上,洗过澡、吃过晚饭后晚上一起看花灯。 柳霏霏已经敕封侯爵,曾经的伯爵府已经改为侯爵府,只是时间短,还没有扩建。一行人到了侯爵府,府上的人都吓了一跳。管家黎叔赶紧让下人烧了几大锅热水,给他们洗澡。然后又让人去长沙王府、杨府要来几件男装,给几个男人换洗。所有事情做完后,天也渐黑。 柳霏霏之前让家里的下人都回家过年,不想回家的留下在王府一起过年,此时府上人很少,厨子也走了,晚饭只有自己动手。好在他们去年已经做过一次,今年无非再做一次而已,相较去年,厨艺应该都有了长进。 一众人打打闹闹的做好晚饭,已然很晚。吃过饭后,又出门看花灯,转眼就到了子时,街上的人基本都回家,又回到夜晚该有的僻静。 昭若恤、梁敏夫妇已经各自回家。薛灵均和邹岚逢因城门关闭,回不来军营,今晚住在侯爵府。杨沅夕牵着柳霏霏的手,依依不舍的送她回家。宋燕玮看着他们情意绵绵,长叹一声,和纤纤等人先行回去。 杨沅夕明白宋燕玮的心思,看着她的背影,叹道:“她还是放不下!”柳霏霏心下一痛,道:“是我害了她。”杨沅夕安慰道:“不是你的错,是她执念太深。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放下。”柳霏霏点点头,道:“希望薛大哥能够打动她。” 两人心念对方,只想永远这样走下去,不再分开,脚下走的异常的慢。又走了好一会,到了一座高塔前。这座塔名叫玲珑塔,据说是楚国建立之初,一位得到高僧坐化的地方。当年先王就是听从了这位高僧的指点,才建立的楚国,之后高僧被封为国师。高僧坐化之后,先王在他坐化的地方建起了这座高六层的佛塔,用以安放高僧的舍利子。 据说站在塔顶,可以看遍京城所有的地方。只是塔第六层供奉有高僧舍利子,为了防止有人盗窃,周围有士兵守卫,一般人根本上不去。经过玲珑塔时,柳霏霏突然好奇心起,对杨沅夕说道:“沅夕哥哥,你想不想上去看看?” 杨沅夕看了一眼高塔,说道:“这塔有六层,第一层有两丈,上面每层至少一丈,加起来就有七丈,这么高怎么上得去?而且四周有士兵守卫,就算上得去也不会让我们上去。” 柳霏霏嘴角一扬,笑道:“你不管上不上得去,只说你想不想上去?”杨沅夕听柳霏霏这么说,知道她一定有办法,也很想从上面看看京城是什么样子,便点了点头。 玲珑塔四周筑有高墙,有东南西北四门,每门有十名守卫,墙内还有数十人随时巡视。墙内外不到一丈的地方都种有大树,塔正好在高墙的中心。墙只有一丈高,对于普通人来说要想翻越并不容易,对于柳霏霏来说却太过简单。 柳霏霏拉着杨沅夕悄悄走到墙边,轻轻一跃便跃上墙头。杨沅夕经过两年的练习,轻功虽然不高,要翻越一丈高的墙还是没问题。他先是在两丈外助跑,然后在墙上向上跑了两步,用手抓住墙头,翻了上去。和柳霏霏的举重若轻比起来,显然要难看很多,反正只要翻过去就行,管他是怎么翻的。 两人蹲在墙头上,看着墙内没人巡视,轻轻跃进墙内,借着天色黑暗,悄悄的绕到塔前。这座塔并不大,里面也只有一条通道可以直通顶层,并没有更多的空间。第一层虽然有四门,其实只有本门可以进入,另外三门都只是在石面上凿了个门的样子。上面每层都有四个窗户,除了第六层的窗户是真的,其余的也都是在石面上凿出窗户的样子,并不是真的窗户。 北门自塔建成之后就一直锁着,从来没有打开,要想从正门进入上塔,根本不可能,只有施展轻功上去。但是塔太高,若是柳霏霏一人,还可勉力一试。要带着一起,很难上去。而且塔顶还有个四个屋檐,向四方伸出的楼阁,更增加了难度。 杨沅夕见塔太高,心下畏惧,劝道:“霏儿,还是算了吧。”柳霏霏摇摇头,指着塔身,说道:“沅夕哥哥你看,塔虽高,每层都有往外突出的平台,不是很宽,立半只脚没问题。唯一困难的事到了第六层,如何绕过屋檐,上到塔顶。”想了想,说道:“把你的腰带给我。”杨沅夕不明柳霏霏的用意,还是将腰带解下给了她。 柳霏霏道:“我先上,然后用腰带拉你上,你只需要抓稳就行。”说着便轻轻一跃,跳上一丈多高,抓住第二层往外突出的平台,然后放下腰带,把杨沅夕拉上来。待杨沅夕抓稳之后,柳霏霏借着双手的劲力,又是向上一跃,抓到第三层的平台,再将杨沅夕拉上来。如此反复,几下就到了第六层。 柳霏霏自小练武,不论轻功还是臂力都很强,这么几下根本不放在心上。杨沅夕却是近两年才开始练习,臂力远远比不上柳霏霏,几下之后就觉得双臂酸痛,快要支撑不下去。柳霏霏眼见杨沅夕双臂发颤,害怕他坚持不住摔了下去,深吸一口气,双脚在塔墙上一蹬,身子轻轻向屋檐上飞过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想你去我家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两手拿着腰带的两侧,飞出去檐台之时,用力将腰带往檐台上一挂,正好挂上。柳霏霏借着腰带晃荡之力,轻轻跃上塔顶。站稳之后,手握腰带一侧,将另一侧扔向杨沅夕。杨沅夕眼看就要坚持不住,见到腰带扔来,用出平身之力接住。柳霏霏用力一拉,把杨沅夕拉了上来。 柳霏霏看着面色苍白、惊魂未定的杨沅夕,笑道:“怕了?”就这么一小会,杨沅夕觉得比在战场上还惊心动魄。若是方才不咬牙坚持,一个不慎就摔下去,必然会摔成肉泥,不由的点了点头。柳霏霏取笑道:“瞧你那样!” 杨沅夕见柳霏霏取笑,顿时有种挫败感,只是嘴上不服输,嘟囔道:“我又不像你,从小学武,飞檐走壁惯了。我第一次做这种事,难免会害怕。你几时见我在战场上害怕过?” 柳霏霏看到杨沅夕生气的小模样还有些可爱,不禁呵呵一笑,扶着他坐下,将头靠在他肩上,微笑道:“我沅夕哥哥最勇敢了,不勇敢怎么保护我一辈子。” 杨沅夕闻着芬兰幽香,耳中听着柳霏霏细言软语的撒娇,哪里还有什么怒气,只有一个劲的呵呵傻笑。 柳霏霏挽着杨沅夕的手臂,问道:“沅夕哥哥,你今日玩的开心么?”杨沅夕忙点头道:“开心,只要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开心。”柳霏霏心里一甜,说道:“我也很开心。我好希望能远离世俗纷争,只有我们两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那该有多好。” 杨沅夕一怔,道:“你辛辛苦苦才得来今日今时的地位,你愿意放下?”柳霏霏道:“什么名利地位、权势富贵,我都不在意。只要能和在乎的人一起,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又有何妨!”杨沅夕道:“可是你不是想要统一天下,建立心中向往的国家么?”柳霏霏道:“是,所以现在还放不下。” 杨沅夕低头看了看脚下的京城,虽然在黑夜,已经灯火辉煌,大年大三都要守岁,小孩子等着要压岁钱。街上固然没有人走动,房间里面却依然热闹。即使大街上,每隔十几步都挂着一个灯笼,照的城里如同白昼。杨沅夕笑道:“霏儿,在很多年前,即使是京城、即使是过年,也没有这么灯火通明。正是你来了,殿下成长了,才有了今日楚国的繁荣。” 柳霏霏摇头道:“这还不够!今日之楚国,相比灭亡之前的吴国,差距依然很大。我心中的繁荣昌盛,是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我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实现,或许我根本看不到那一天,我只想要努力去实现我的愿望。可是……现在的生活,并不是我想要的。”说着长长叹息一声。 杨沅夕紧紧搂着柳霏霏,很是心疼。她应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女孩,有疼爱自己的父母和心上人。可是现在却要她肩负拯救天下苍生之责,这么重的担子要她来承受,让她如何承受的了。杨沅夕深恨自己无能,不能为她遮风避雨,给她一个可以放肆的家。 柳霏霏感觉到了杨沅夕的心思,笑道:“沅夕哥哥,你当初违背军令,夜袭江阴吴军。你知道为何我当时没有处罚你,还很开心么?”杨沅夕当初违背军令,心想回去之后肯定会受罚,已经做好了准备。没想到不但没有受罚,柳霏霏还笑的很开心。之后他私下问过几次,每次柳霏霏都是俏皮一笑,并不回答。此刻柳霏霏问起,先是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我也很奇怪,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柳霏霏嫣然一笑,不回答杨沅夕的问题,反而问道:“你想不想做大将军?”杨沅夕道:“想啊。你都已经是大将军了,我要不是大将军,怎么配的上你。”柳霏霏脸上一红,嗔道:“呸,你不是大将军就不娶我了?”杨沅夕忙道:“那可不行,不管你多高贵,只能是我娶你,别人想都不要想。”柳霏霏“哼”了一声,道:“这还差不多。若是给你一万精兵,你有把握击退五倍于己的敌人么?” 若是在以前,杨沅夕想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够领兵打仗,更不用说击退五倍于己的敌人。然而征吴之后,他发现自己有能力领兵打仗,不要说五倍,他甚至觉得能击退十倍于己的敌人。杨沅夕想了片刻,说道:“若是我能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不要说五倍,十倍都行。若是天时地利人和在彼,我只能保证尽可能的减少伤亡。” 这样的回答让柳霏霏很满意,杨沅夕不是那种只会冲阵杀敌的将领,而能够根据所处环境改变战法,这是一个统帅必须具备的素质。柳霏霏高兴的道:“当时不管是谁违背军令,击败了江阴军,我都不会生气,那正是我想看到的结果。不过敢这么做的人并不多,敏哥哥或许能看清楚形势,他却是个只遵从军令的人,即使看清楚了也不会去做。只是当时我军兵力不足,我又寄希望于越军能够牵制的住江阴军,所以没有直接给敏哥哥下令。还好你跟着一起去了,并劝服了敏哥哥,才让杨瑾智那么快决定投降。” 杨沅夕傻呵呵的一笑,挠挠头道:“霏儿,你这是在夸我么?”柳霏霏白了他一眼,道:“我当然是在夸你。你呀,平时和打仗的时候,完全就是两个人。从那件事之后,我看到你的潜质,你能做大将军,所以我很开心。” 杨沅夕大喜,生怕自己听错了,忙道:“霏儿,你真的认为我能做大将军?”柳霏霏笑道:“我知道你能,只是你没有读过兵书,战场经验不足,只要有机会,你完全能靠自己的能力坐上大将军的位置。只要你做了大将军,我就可以不用在抛头露面了。”说着,突然一阵娇羞,把头埋在杨沅夕的怀里。 杨沅夕初时不明白柳霏霏的意思,随即一想,知道她是想说,只要自己做了大将军,她就可以安心在家相夫教子。杨沅夕想到这一层,不禁心下狂喜。又想到早上去她家拜年时,那番表现,定是以为是为提亲而去。若是此时向她提亲,没有不允之理。想到此处,心下一阵狂跳,想着要怎样开口。只是他本不善言辞,要说的又是害羞之事,若是柳霏霏答允还好,若是不答允,岂不是面上不好看?到底是说还是不说,纠结了好一阵。 柳霏霏见杨沅夕半晌不说话,很是奇怪,抬头看了一眼,见他面红耳赤,犹如炭火一般,生怕他白日在水田玩的过火,受了风寒,连忙用手去摸他额头。手一搭到杨沅夕的头上,他顿时血气上涌,感到口干舌燥,一把抓住柳霏霏的手,说道:“霏儿,我爹爹妈妈想让你去我们家。” 柳霏霏没有听懂杨沅夕的意思,只道是他父母约自己去他们家,点头道:“好啊。今日你们去我们家拜年,是该回礼才对。明日我和爹爹妈妈去给二老拜年就是。” 第一百九十九章 宛在梦中 - 幻柳 - 豆咪 杨沅夕一时情急,说出那句话,一出口便暗骂自己无能,想了半天就说出那么一句话来。待听到柳霏霏的回答,知道她会错了意,急道:“不,霏儿,我的意思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又暗骂了自己一句。 柳霏霏平时冰雪聪明,任何事一点就通,不知为何此时也如同榆木疙瘩,就是理解不了杨沅夕的意思。杨沅夕嗯了半天也没说出想说的话,最后自己都放弃了,颓然道:“算了,没什么。我回去之后告诉爹爹妈妈,你们明日回来,让他们准备准备。”柳霏霏微笑道:“不用准备什么,一起说说话,吃个饭就行了,又不是多大的事。”杨沅夕心下一阵暗叹。 柳霏霏将头靠在杨沅夕肩上,说道:“沅夕哥哥,我给你跳个舞吧。”杨沅夕眼睛一直,喜道:“好啊。只是这上面地方这么窄,施展不开,还是下去再说吧。”柳霏霏不待他说完,已经站了起来,说道:“这么宽的地方,有什么施展不开?” 塔顶上地方不大,四面是屋檐上又瓦片,四侧有一梁支撑,只有一只脚掌宽。二人之前就是坐在横梁上面,此时柳霏霏要站在横梁上跳舞。古有赵飞燕能在手掌之上跳舞,身轻如燕说的就是她。此刻柳霏霏在一脚之宽的地方跳舞,比起赵飞燕也不逞多让。 在暗淡的灯光之下,柳霏霏迎风而舞,只见她婀娜多姿、青丝墨染、水袖飘逸,若仙若灵,行云流水若龙飞凤舞,真是个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杨沅夕不禁看的痴了。一段舞毕,柳霏霏坐回杨沅夕身边,杨沅夕还沉浸在优美的舞姿之中,不愿醒来。柳霏霏轻拍了杨沅夕肩膀一下,才惊醒过来,赞道:“霏儿,你跳舞真好看。” 柳霏霏有些不好意思,娇嗔道:“又来取笑我。”杨沅夕忙道:“不是,我说的是真话。以前偶尔也能在宫中看到舞女跳舞,与你比起来还是差的很远。”柳霏霏心下欢喜,脸上微红,嘻嘻一笑。 杨沅夕道:“霏儿,真没想到你跳舞这般好看。那年在洛阳,夏帝令你跳舞,你为何不跳?”柳霏霏“哼”了一声,傲然道:“不才不跳给那些臭男人看,我又不需要靠跳舞来取悦别人,我只跳给我在乎的人看。”杨沅夕一喜,问道:“那些是你在乎的人?”柳霏霏道:“爹爹妈妈,爷爷奶奶,义父岐哥他们,现在多了个你。” 杨沅夕大喜,说道:“他们都是你的家人,这么说,你是把我也当成你的家人?”柳霏霏粉脸一红,嗔道:“明知故问!”杨沅夕心下欢喜,一把抱住柳霏霏,呵呵傻笑。 柳霏霏被抱的喘不过气来,推开杨沅夕,怒道:“你想勒死我?”杨沅夕傻笑道:“对不起,我是太开心了。霏儿,你都说了我们是一家人,我们什么时候……”他本想趁机求婚,可是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又说不出口。 柳霏霏见贯了杨沅夕傻傻的样子,知道他一开心就语无伦次,也不管他,将头靠在他肩上。杨沅夕又暗骂了一声自己没用,深深吸了几口气,心想着今日一定要把话说出口。他酝酿了了好半天,才下定决心,轻声说道:“霏儿,我们认识这么久,也经历过许多生死坎坷,我心中只有你一人,也知道你心里有我。爹爹妈妈给我说,我已经不小了,他们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我都已经可以识字了。霏儿,我想着我们确实不小,也是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霏儿,你愿意嫁给我么?” 杨沅夕憋了好久,才憋出这么几句话,还生怕柳霏霏听了后会生气,说完后闭着眼睛等着柳霏霏的怒叱。可是过了许多,没有听到柳霏霏说话,却听到她靠在自己肩上,发出似有似无的鼾声,原来早就睡着了。杨沅夕一阵失落,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口,柳霏霏居然没有听到,除了暗骂自己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塔顶很高,时有微风吹过,杨沅夕生怕柳霏霏受凉,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杨沅夕见柳霏霏这么惊醒的人,居然没有醒,可见此时她是多么的安心,多么的信任自己,不禁又是一阵疼爱。杨沅夕怀里抱着软玉金香,又坐在这么高的地方,一阵阵心猿意马,哪里睡得着,只把柳霏霏抱紧,害怕摔了下去。 这般过了大半个时辰,一阵风吹过,柳霏霏身子一颤,醒了过来,发现杨沅夕把自己抱的紧紧地,为自己遮风,心下感动,说道:“沅夕哥哥,上面太冷,我们下去吧。”杨沅夕点头道:“好。” 二人站起身准备下塔,杨沅夕当时只顾着听柳霏霏的话,想着怎么上来,却没想过怎么下去。此时一看,塔顶离地面足有七丈多高,这该怎么下去,心头一阵发慌。只因方才上来时被柳霏霏嘲笑了一回,此时若再问怎么个下法,必然又被嘲笑,是以并不开口。 柳霏霏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这里虽高,下去却比上来容易的多。你看正对着下面有一个树,离塔不过三四丈,只要跳到树上就行。”杨沅夕心想这么高,就算跳到树上不也会受伤?见柳霏霏说的风轻云淡,知道他必有妙法,也不过问,只是勉强一笑,点了点头。 柳霏霏一笑,突然搂住杨沅夕的腰,双脚一点,直直的往正对的树跳下去。杨沅夕一惊,差点叫出来,还好反应快,立即闭上嘴。柳霏霏看准时机,跳到树上后立即抓住一根树枝,卸去了大半的坠力。下坠的力量太大,加上两人的重量,树枝承受不住,从中间断开。此时离地上不到一丈,柳霏霏运起内力,轻轻落在地上。落地之后,立即再次跃起,跳过围墙而出。 第二百章 稳定民心 - 幻柳 - 豆咪 杨沅夕把柳霏霏送回家后,才自己回家。次日,柳霏霏洗漱过后,向父母说起要去杨家拜年。柳父母也觉得既然对方昨日主动上门拜访,若是不还礼,就是少了礼数,遂带着礼物前杨家拜会。 很快,朝廷免朝的七日已过,朝廷开始上朝议事,头一件事就是之前吴粤两国的地方该如何处置。既然两国已经灭国,土地并入楚国,就该重新划定行政区域。经过一番讨论,决定按照夏朝的方式,设定道-上州-下州-县。以淮水以南、庐州以东、太湖以北的地区设为江东道,道治设在金陵;以鄂州、江州等江北地区设江北道,道治设在鄂州;以江州以南,原吴国的地区设江南道,道治设在洪州;以西江为界,西江以东,原粤国的地区设岭南东道,道治设在兴平府,该兴平府为广州;西江以西,原粤国地区设岭南西道,道治设在容州;以原楚国地区设置湖南道,道治设在长沙。以长沙为都城,金陵为东都、广州为南都,北都和西都暂时不设。 如此,楚国便有六道三都,地盘扩大了至少三倍以上。地盘变大了,随即就出现了一个问题,人手不够用。之前楚国朝廷管理的地方不大,勉强还能治理的过来。突然之间多出这么多地方,人手不够的问题就凸显出来。于是朝廷大肆网络人才,前吴粤两国的人才,只要愿意为朝廷效力,至少都是七品县令。稍微有本事的就可以提到六品、甚至五品。 朝中各部也是人手短缺,只有将往年参加科举考试,却未能上榜的一些人找出来,填充到各部任职。昭若恤自从离开王宫,独自开府之后,私下网络了大量人才。此次正好趁着机会,将自己的人安排到三省六部中任职,以为根基。 自姚彦章死后,尚书省就拓跋恒一人执掌。此时他一人已经撑不起尚书省,只能将他提为尚书左仆射,将许德勋提为尚书右仆射,共同执掌尚书省。将原兵部尚书丁思瑾提为中书令,将原吏部尚书葛方周提为太尉。葛方周已经六十多岁,肯定进不了政事堂,能继续执掌吏部就不错了。不过楚王并不想让他继续执掌吏部,名义上提为一品太尉,实际是夺了他的实际权力。原吏部左侍郎张万中升吏部尚书。 张万中早已成为昭若恤的人,只是益阳王尚未发现。当楚王将葛方周提为太尉,将张万中提为吏部尚书之后,益阳王居然很罕见的没有生气。 高郁入主户部多年,却一直都是右侍郎,后来楚王见他功绩很大,是在没办法了才升为左侍郎,始终不愿将他升为尚书。这或许跟柳霏霏有关系,高郁私下抱怨了很多次,柳霏霏都安抚下来。此次各部缺人,楚王实在没办法,若是再不升官,只怕户部工作不好开展,只得将其升为户部尚书。 丁思瑾升任中书令,兵部尚书的位置空缺,昭若恤趁机奏请任柳霏霏为兵部尚书。本次大量升官,原来的官职都有很大的变动,这些升了官的若是再反对,也没那么理直气壮了。本来昭若恤以为是顺利成章的事,却没想到被楚王按了下来,只升任柳霏霏为兵部左侍郎。昭若恤很生气,想找楚王理论,被柳霏霏劝下。 朝廷虽然人才匮乏,好在天下有才者不少,愿意当官的也不在少数,只要寻找,就能找到,只是高才不那么容易找而已。 行政官员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稳定民心,发展社会生产。昭若恤拟在全国推行均田制,就是所有的土地收归国家管理,按每家每户按人头分拨土地耕种。这样农民有了耕地,不但有上缴国家的粮食,自己还有的剩,生活好了,种地的人就多了。昭若恤原以为有利于民的举措,会得到柳霏霏的支持。谁知他一说出来,柳霏霏第一个反对。 昭若恤脸色一沉,很不开心,有不明白柳霏霏为何反对,好奇的问道:“农民有耕地,生活就会富足,不是很好么?”柳霏霏摇头道:“农民有自己的地耕种,当然是最好不过。可是放眼天下,不论是以前楚国的地方,还是新开拓之地,有多少真正属于国家?” 昭若恤低头一想,好像确实如此。自周朝开始实行分封制,土地开始逐渐掌握在有权势的世家大族手里。后来世家大族相互兼并土地真正需要耕种的农民没了地,国家逐渐也控制不了。即使实行均田制最有成效的隋文帝,也仅仅在关陇地区实行的好,关陇以外的地方氏族,依然阳奉阴违,最终也没有完全实行下去。以隋文帝的雄才大略,在天下已定的情况下尚且斗不过世家大族,何况现在天下未定,楚国又是新兼并吴粤之地,尚在混乱之中,如何斗得过那些氏族! 柳霏霏叹道:“银铃,你的想法很好,为了天下和黎民百姓,这是最好的办法。可是已经得到利益的世家大族,不可能把自己的利益拱手让于他人。” 昭若恤情知柳霏霏说的没错,只是气不过,怒道:“说到底,他们不过是臣。我硬要这么做,就不信他们还敢不同意?”柳霏霏摇头道:“你是君,他们是臣,这没有错。不过在他们心里,给你面子你才是君。不给你面子时,理都不会理你。若是把他们逼的急了,还会造反。” 昭若恤长叹一声,说道:“霏儿,你说的不错。虽说人人都羡慕皇帝,都想做皇帝,可是皇帝还不是要看别人的脸色,并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我们要争夺天下,还得这些氏族支持,只有等到天下统一,有了皇权之后,才能逐步改变这种根深蒂固的陋习。” 柳霏霏微笑道:“银铃,你能明白其中关窍,这当然很好。只是即使将来你得了皇位,要想改变也不容易。现在跟着你打天下的人,有几人是为了黎民百姓?还不是都为了将来能加官进爵,享受现在那些王公贵族、世家大族正在享受的东西。等他们助你打下江山,将以前的氏族消灭,他们就是新的氏族,永远这么循环。真正要想改变,除非遇到数千年未有之大变革,可惜现在不是。” 昭若恤颓然道:“依你所言,我们这么努力统一天下,所为何来?”柳霏霏道:“我们现在虽然无法改变氏族制度,却能结束战乱,让百姓安居乐业。只要能够建立强盛的国家,我心愿足矣。是否改变氏族制度,交给后人去做吧。”昭若恤点了点头,叹道:“也是,我们只能做好我们能做的事。只是江东和岭南数道刚才结束战乱,总要解决眼前的困难。” 柳霏霏道:“与当地氏族合作,将土地租给农户耕种,减少农民的赋税,氏族损失的一部分由国家补贴。只要氏族的利益不受损,他们不会在乎你怎么做。待到国家稳定之后,再一步步的蚕食氏族的权利。当年汉武帝一直推恩令,瓦解了各分封国的力量。你做了皇帝之后,也可以用这种办法,利用氏族内部矛盾,逐步瓦解他们实力。” 昭若恤叹道:“氏族制度存在了几千年,只怕没有那么容易瓦解。不过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先把国家稳定下来,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第二百零一章 家最重要 - 幻柳 - 豆咪 过了年之后,每个人都很忙,国土突然大了那么多,要有人管理才行。柳霏霏虽然是兵部侍郎,他却并不喜欢管朝廷的事,除了偶尔到军营巡视,大部分时间都是把自己关在家里,并不参与兵部的事情。只是有大的事情,需要他参与决定,他才会极不情愿的去兵部报到。 这一日,柳霏霏早上去了趟军营,然后去兵部坐了会,就回家。吃过午饭后,陪着母亲说话。柳母是个富家女,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也都会一些。嫁于柳霏霏父亲后,就一直相夫教子,很少出门。 柳霏霏自从十六岁领兵之后,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心下常觉愧疚,此时看着母亲眼角都有了皱纹,两鬓有些许白发,心下一酸,从身后搂着母亲脖子,撒娇道:“娘亲,你好久没有教我绣花了。” 柳母见女儿陪着自己,心下很是高兴,笑道:“你都舞刀弄枪了,还要学绣花?”柳霏霏听出母亲语气中有嘲笑之意,嗔道:“我再怎么舞刀弄枪,还不是要继承你的衣钵。只要天下统一,我就安安心心的跟你学习。”柳母拍拍柳霏霏的手,轻声说道:“霏儿,你有你的梦想,我并不干涉。若是你能统一天下,也是为我们女人争一丝荣光。只是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家才是最重要的地方。娘亲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生活就行。” 柳霏霏心下感动,说道:“娘亲,女儿知道。只要天下统一,女儿就可以整日陪在你和父亲身边,承欢膝下、尽享天伦之乐。”柳母白了柳霏霏一眼,道:“你真的听懂了我的话?”柳霏霏没听明白母亲的话,天真的道:“我听懂了,你是说我们一家人开心的在一起呗。” 柳母叹了口气,道:“我还是直接问吧。杨家什么时候来提亲?”柳霏霏没想到母亲会这么直白的问她,羞的满脸通红,嗔道:“娘亲,怎么突然问这个!”柳母道:“你给我装傻,我不直接问,还能怎么样。”柳霏霏急道:“我哪里装傻了?”柳母不去理她,追问道:“说吧,他们什么时候提亲?” 柳霏霏急道:“我哪里知道,要问去问他。”柳母笑道:“我问他干什么,又不是我儿子。”柳霏霏道:“你问我干什么,我又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柳母道:“霏儿,你告诉娘亲,是不是非他不嫁?” 柳霏霏低着头,羞红了脸,低声道:“是!”声音低不可闻,却透着一股坚决。柳母笑道:“好,我看那孩子虽然木讷了点,人品还是不错。你明日把他叫过来,我来问他。”柳霏霏猛然抬头,奇道:“问他什么?”柳母道:“当然是问他什么时候提亲。” 柳霏霏急道:“不行,不行,天下没有统一,我怎么能成亲!”柳母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怒道:“女孩子家家,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打杀杀,像个什么样?统一天下与你成不成亲有何关系?成了亲就不能领兵了?”柳霏霏道:“不一样,成了亲牵绊更多,想的更多,战场上就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柳母叹息一声,道:“霏儿,你也不小了,你看像你这么大的姑娘,有几个不是儿女成群?沅夕是男人,他可以不急,你不能不急。他就算三十、四十,一样能娶到老婆。女人过了那几年,想要嫁出去就难了。” 柳霏霏道:“嫁不出去就不嫁,正好可以一直陪着你和父亲,一家人永远在一起。”柳母用手指在柳霏霏额头上轻敲了一下,道:“呸,我和你父亲还等着抱孙儿。你要不嫁,信不信我打晕你,把你扔进杨家的门。”柳霏霏被逗的噗嗤一笑,道:“娘亲,你比强盗还狠。强盗都是打晕别人的女儿,你居然打晕自己的女儿,也亏你下得去手。”柳母也笑道:“你可以试试,看我下不下的去手。” 柳霏霏道:“我信,我哪里敢不信。我可听说你曾经拿着一把菜刀,追了我爹爹十几里。这事你都做的出来,打晕我自然也做的出来。” 柳母听女儿说起此事,不禁脸上一红,有些羞涩的道:“谁让他趁我不注意偷偷亲我,没砍死他算是便宜他了。”柳霏霏惊奇的道:“啊?我爹爹一副圣人模样,居然还敢做这么不要脸的事?”柳母瞪了他一眼,道:“有你这么说你爹爹的么?”柳霏霏嘿嘿一笑,道:“没想到娘亲看起来温温柔柔,脾气这么火爆。敢情我是随了你,不是随我爹爹。” 柳母呆呆的看着远方,嘴角不自觉的一扬,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喃喃的道:“我和你爹爹也算青梅竹马,小时候他就是个书呆子,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本来对他没什么感觉,谁知有一天他趁我读书发呆之际,偷偷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我反应过来,顿时羞的无地自容,无名之火冒起,冲进学堂厨房,抄起一把菜刀就要砍他。他害怕,没命的跑,我在后面没命的追,不知不觉就追了十几里。他是男人,比我能跑,最后没有追上。也是奇怪,以前对他没什么感觉,自那次之后,心里想的都是他,一日不见他,心里就难受。” 柳霏霏嘻嘻一笑,说道:“娘亲,你也真是奇怪,爹爹欺负了你,反倒还喜欢上他了。”柳母也是一笑,道:“谁说不是,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柳霏霏问道:“那时你们还在上学?你多大?”柳母脸上一红,低声道:“我那年正好十三岁。”柳霏霏笑道:“难怪,正是豆蔻年华、情窦初开之际。” 柳母继续道:“后来你爹爹才告诉我,他很早心里就有了我。正值那时他考起了举人,家族让他闭门学习两年,然后参加科举。他怕闭门两年之后,我已经许配给了别人,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柳霏霏道:“没想到我爹爹居然这么聪明。这件事闹得全镇的人都知道,外公外婆就不得不把你许配给爹爹。”柳母点头道:“没错,他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偏偏那件事之后,我也死心塌地的恋着他。之后他参加科举,本来已经中举,却被一纨绔子弟顶了他的名,使他心灰意冷,回家做起来教书匠。” 柳霏霏听起父亲遭遇,怒道:“是谁顶替了爹爹,我要把他找出来,为爹爹出气。”柳母笑笑,道:“你爹爹早就想开了,没必要再为这件事置气。”突然反应过来,说道:“不对呀,不是在说你的事么?怎么就扯到我身上来了。” 柳霏霏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笑道:“定然是娘亲想起了以前的事,春心荡漾了呗。”柳母又在柳霏霏头上敲了一下,沉声道:“你还未出阁,说话怎的这般不知羞耻。”柳霏霏又是一笑,道:“这里又没有别人,在娘亲面前放肆尾巴,有何不可!”柳母无奈的摇摇头,道:“我当年十七岁就嫁于你爹爹,不久就有了你。再看看你现在,都二十多了,还没有成亲,你是想急死我们啊。” 第二百零二章 甘露芝草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眉眼一垂,幽幽地道:“这能怪我么?他不开口,总不能让我说吧。”柳母想想也是,这种事本来就该男人主动,女人自该矜持。想起杨家一直没有表示,不禁有些生气的道:“这杨家人也真是,到底愿不愿意,总得给个信。这般拖着,是何道理?” 柳霏霏微笑道:“娘亲,你不要着急。即使他此刻来提亲,我也不会同意。我现在是三品将军,他不过六品校尉,差距太大。男人都好面子,这时候两家结亲,他会承受太大的压力。他不开心,我就不会开心,我不开心,你和爹爹也不会开心。不如等到他官职再进一步,风风光光迎娶我,岂不是更好。” 柳母叹了口气,责道:“你呀,就是心太善,任何事情总是先为别人考虑。你要等他官职上来,要等到多久。就算他再升,能大的过你?只要大不过你,这根刺永远都会在他的心里,随时都可能刺痛他的心。” 柳霏霏道:“娘亲,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早就想好了。沅夕哥哥有统兵之能,我会想办法让他尽快把能力展示出来。将来北伐之时,就由他统领三军。只要军功挣的够了,品级也就上来了,到时我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做他身后的女人。” 柳母道:“那还要多久?难不成你要再等上十几二十年?”柳霏霏道:“娘亲,用不了多久。”柳母叹道:“霏儿,你也老大不小了,经不起折腾。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只是再怎么有想法,终身大事才是最重要的事,要认真对待才是。”柳霏霏小嘴一撅,嗔道:“娘亲,孩儿知道。燕儿也是你的女儿,你怎么尽逮着我说,不去说她?” 柳母叹了口气,说道:“说起燕儿,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小小年纪就眼睁睁的看着父母死了,真是可怜。”柳霏霏笑道:“你不也是她娘亲嘛,她的终身大事你也该关心才是。”柳母道:“她的事我可管不了。”柳霏霏奇道:“为何管不了?”柳母瞪了柳霏霏一眼,责备道:“为何?问你自己。”柳霏霏明白母亲的意思,想起自己不经意间害了宋燕玮,叹道:“谁知她的执念那么深。” 柳母道:“燕儿这孩子,和她父母兄长一样,是个重情义的人。我私下劝过她很多次,根本劝不动,只怕这辈子就被你耽误了。”柳霏霏无言,每每想起自己耽误了宋燕玮,心下就很是难过。 柳母摸着柳霏霏头,说道:“佛经中记载着一则故事:有间寺庙,墙角上有只蜘蛛,常年受到香火熏陶,有了灵性。但是蜘蛛本职是结网,除了很本分的结网,不敢贪恋人间快活。一日佛祖驾临,见到蜘蛛灵慧,便问了蜘蛛一个问题:‘世间最珍贵的是什么?’蜘蛛回答了一个自认为很满意的答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离开了。 “一千年过去了,蜘蛛依然在横梁上修炼,佛性大增。一日,佛祖又来到寺前,问蜘蛛道:‘一千年前的问题,可有更深认识?’蜘蛛的回答依然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祖道:‘你再好好想想,俗世之事不要随意作答。’ “蜘蛛听了佛祖教诲,不敢怠慢,每日专心结网,参研佛法,看着俗世人来人往,思索着佛祖的问题。某天,刮起了大风,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沾到了蜘蛛网上。蜘蛛看到阳光照射在露珠上的色彩,动了心念,越看心里越喜欢。后来又一阵风,露珠被风吹走,蜘蛛非常难过。这是蜘蛛几千年来唯一一次动心,却如昙花一现。这时佛祖又来了,依然问了之前的问题。蜘蛛想到了露珠,答道:‘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祖道:‘既然你这样认识,我让你道人间走一遭。’ “蜘蛛投胎道一个官宦家庭,成了一个富家小姐,取名为蛛儿。一晃,蛛儿到了十六岁,成长为婀娜多姿的少女,十分漂亮、楚楚动人。一日,皇帝在御花园为新科状元甘鹿庆祝,来了许多妙龄少女,包括蛛儿和长风公主。状元郎在席间表演诗词歌赋,迷倒了在场的少女。蛛儿知道,这是佛珠赐予她的姻缘。 “过了几日,蛛儿陪同母亲上香拜佛,正遇同陪母亲拜佛的甘鹿。蛛儿和甘鹿相视而望,蛛儿很开心,终于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蛛儿对甘鹿道:‘你可记得十六年前,园音寺蜘蛛网上的事情?’甘鹿很诧异,说道:‘蛛儿姑娘,你很漂亮,很讨人喜欢,只是想象力有些丰富。’说完就和母亲离开了。 “蛛儿回到家,心想佛祖既然安排了这场姻缘,为何不让他记得那件事?蛛儿想不明白。几天后,皇帝下诏,命甘鹿与长风公主完婚;蛛儿与太子芝草完婚。这个消息对蛛儿犹如晴天霹雳,她不明白佛祖为何要这样对她。蛛儿不吃不喝,穷究急思,灵魂即将出窍,生命危在旦夕。芝草知道后,急忙赶来,扑倒在床边,哭着对蛛儿说道:‘那日,在御花园我对你一见钟情,苦求父皇,他才答应赐婚。若是你死了,我也不活。’说着拿起宝剑准备自刎。 “就在此时,佛祖来了。他对蛛儿说道:‘蜘蛛,甘露由谁带到你身边?是风,也是风将他带走。甘露属于长风,他对你来说不过生命中的过客。芝草是当年园音寺门前的一颗小草,他看了你三千年,爱慕了你三千年,你却从没有低头看过他。蜘蛛,世间最珍贵的是什么?’蜘蛛听到后大彻大悟,对佛祖道:‘世间最珍贵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珍惜眼前的幸福。’ “霏儿,对于燕儿来说,你就是她的甘露,如昙花一现,却思念千年。或许薛灵均就是那颗芝草,守护了她数千年,却始终没有被正眼看上一眼。你知道燕儿听到这个故事,他的反应是什么?” 柳霏霏大概能够想到宋燕玮的反应,却不愿意承认,只是摇了摇头。柳母叹息道:“她说,世间最珍贵的,自然是珍惜眼前的幸福。”柳霏霏心头一痛,宋燕玮所说的珍惜眼前幸福,所珍惜的是她,而不是薛灵均那颗芝草。 第二百零三章 打死了人 - 幻柳 - 豆咪 正说间,只见纤纤急匆匆的跑进来,满脸惊恐的道:“姐姐,出大事了。”柳霏霏一听出事了,眉头一皱,道:“何事?”纤纤喘着大气,说道:“杨公子被虞国公的人抓走了。”柳霏霏和柳母闻言,俱是大吃一惊,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纤纤听知消息后,一路小跑过来,累的气喘吁吁,深深吸了口气,才说道:“据说杨公子今日到寻茗阁喝茶,遇到了虞国公的儿子。本来两人并无仇怨,只因虞国公的儿子和几个朋党说笑,被杨公子无意中听到说姐姐你……”说着,用怯生生的眼神看着柳霏霏,好像有些害怕。 柳霏霏看到纤纤这个表情,知道后面的话肯定不好听,不禁眉头紧皱,淡淡的说道:“你只管说就是。” 纤纤顿了一下,说道:“姐姐,这些人狗嘴吐不出象牙,说出来污了你的耳朵,我不说就是。杨公子听那些人说的难听,顿时无名之火就起,上去和他们理论。没说几句,想是杨公子怒极,就动起手来,才打了三四下,没想到就把虞国公的儿子打死了。” 柳霏霏又是一惊,道:“这就打死了?”语气中非常惊讶,也不知是惊讶虞国公儿子的死,还是惊讶杨沅夕下手的重。纤纤点头道:“嗯,真的就打死了。” 柳母“哼”了一声,说道:“死了活该!这种富家公子,平素什么都不做,说三道四的本事倒是很在行,本就该死。” 柳霏霏又是一惊,哪里想到平时温温柔柔的母亲,今日说话居然这般霸气。她当然也知道母亲是护女心切,对方骂自己的话定然很难听,也难怪母亲很生气。柳霏霏微微一笑,说道:“娘亲不用生气,嘴长在别人身上,说什么是他们的自由,不用这般置气。”柳母依然怒气未消,又“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纤纤继续说道:“虞国公儿子的那群朋党见杨公子打死了人,知道事情闹大了,他们也难逃干系,只能将杨公子抓住,才能逃过罪责。杨公子见虞国公儿子死了,知道虞国公不会干休,此刻走了也无济于事,反倒是坐着等着官府捉拿。没过多久就来了两个官差,问明了情况后要把杨公子带回衙门。正在此时,虞国公府来了十几个人,不准官差动手,要把杨公子带回国公府。官差见他们人多,又惹不起虞国公,只得看着他们把杨公子和虞国公儿子的尸体带走。” 柳霏霏喃喃的道:“沅夕哥哥也真是,不再军营呆着,跑去喝什么茶。”纤纤道:“听说还有一人同行,是太医院的人,好像是那个太医约的他。寻茗阁的伙计认识杨公子,事情发生后立刻过来报讯。” 柳霏霏怒道:“敢抓我的人,我看他是活的不耐烦了。即使沅夕哥哥打死了人,也该由长沙府抓人,由官府定罪,如何能让他用私刑。走,要人去。”说着就怒气冲冲的往外走。 方才走到门口,柳霏霏突然停下来,思索了片刻,对纤纤道:“你立刻出城,让邹岚逢带着他的人入城,到虞国公府要人。” 纤纤奇道:“姐姐,你不去么?”柳霏霏摇头道:“我不能去,我去了不但要不出人,还给他们落下口实。”纤纤道:“若是他们不交人呢?”柳霏霏嘴角一扬,道:“他们交人便吧,若是不交,告诉邹岚逢,只要不再弄出人命,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纤纤先是一怔,随即明白柳霏霏的意思,说道:“好,我马上就去。” 纤纤走后,柳霏霏满脸阴郁的走下。柳母道:“你真的不去?”柳霏霏摇头道:“娘亲,我不是不想去,是此刻不能去。虞国公是先王封的公爵,地位很高。当年先王建国,封了四国公、六郡公,方淼的父亲就是四国公之一。只怪方淼无能,文不成、武不就,所以没有入仕,只能以长子的身份继承了公爵。虽然方淼没有入仕,但是先王御封的虞国公,影响尚在。若是我此时贸然去向他要人,他不但不会放人,还给了他们扳倒我的机会。” 柳母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你是不方便出面。只是你让军队出面要人,方淼也不一定会给,而且会把事情闹的更大,你一样脱不了干系。” 柳霏霏道:“邹岚逢救主心切,带着士兵找方淼要人,这是人之常情,我最多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邹岚逢可能会因此受到处罚,只要让他出去躲两年,等事情平息下来之后,再让他回来就是。至于闹事的士兵,朝廷不可能处罚他们,毕竟他们也是听命办事。” 柳母道:“这且不说,就算方淼放人,沅夕到底是打死了人,还是国公的儿子,肯定不可能轻易结案,这该如何是好?” 柳霏霏叹道:“此时管不了那么许多,只要先把沅夕哥哥救出来再说。方淼伤心爱子之死,定然会动用私行,只怕沅夕哥哥受不了。先把他救出来,怎么脱罪,以后再想办法吧。” 柳母想了想,现在也只有如此,嗔怪道:“沅夕也真是,平时看着文质彬彬,下手怎么就没有个轻重。即使那人该死,也不该就那么打死了。” 柳霏霏闻言,心念一动,暗想杨沅夕怎么会一动手就把人打死了?只因心下担心杨沅夕,这个念头一闪即逝。两人担心杨沅夕安危,心里想着事,相对无言,静静的等着结果。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没有等来救出杨沅夕的消息,倒是把昭若恤等来了。昭若恤不便进入柳母的房间,只在花厅等候。见到柳霏霏出来,昭若恤奇道:“霏儿,你怎么这般沉得出气?” 柳霏霏微笑道:“你以为我此刻该如何?”昭若恤道:“你不是该大闹虞国公府,让他交人么?”柳霏霏道:“我去了虞国公就能把人交给我?”昭若恤想想,好像确实要不出来,只得道:“你这般风轻云淡,不太应该啊。” 柳霏霏盯了昭若恤片刻,奇道:“你不是不喜欢他么?怎么现在这般关心起来?”昭若恤道:“我以前是不喜欢他,觉得他配不上你。不过后来见他对你是真心,觉得他挺好,也就不讨厌他了。现在他惹了这么大的事,我也不能见死不救。”柳霏霏向昭若恤盈盈一拜,道:“我替沅夕哥哥感谢殿下仗义。” 昭若恤白了柳霏霏一眼,道:“少来这套!现在事情闹大了,你到底想怎么办?”柳霏霏道:“我在等。”昭若恤奇道:“等什么?”柳霏霏笑道:“等你啊。”昭若恤一怔,道:“等我干什么?” 柳霏霏嘻嘻一笑,说道:“我去了可能要不出人,有殿下撑着,说不定就虞国公就放人了。”昭若恤长长叹了口气,道:“我真是没想到,你一早就在打我的主意,又掉进你的坑里了。我倒没什么,大不了就是被朝臣骂一顿,只可惜了邹岚逢,要出去躲上几年。” 柳霏霏道:“那倒不一定,说不定哪天战事一起,他也就回来了。只是我怕方淼为爱子报仇,铁了心不放沅夕哥哥,即使你出面,也不一定会就范。” 昭若恤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那些兵油子,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来,要是再添几条人命,只怕杨沅夕的命真就保不住了。” 第二百零四章 声东击西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的侯爵府在东城,虞国公府在西北,差不多了两三公里。两人骑了马,很快就到了。国公府大门敞开,门外有十几个士兵把守,见到昭柳二人,赶忙上前行礼。两人回礼,进入国公府。一进入,两人都惊呆了。只见好好的一座府邸,此刻已经混乱不堪、一片狼藉。前院的花草被连根拔起,树也断了好几根,石屏风被推倒,正厅里的东西全都被摔碎。 两人进入后院,比起前院更糟,基本就没有一块好地方。大约一百多人被一群士兵围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拿武器的,却都满脸愤怒,想来应该是虞国公和他的家人。其中一个六十岁左右,有点矮胖的男人见到昭若恤和柳霏霏,立即怒吼道:“殿下,不知臣犯了何事,要受此凌辱?臣父立有大功,被先王封为国公,只要不犯死罪,一切都可轻饶。如今臣遭不公,还请殿下给个说法。” 柳霏霏看了看那个矮胖男人,知道他就是虞国公方淼,见他满面悲愤,眼神中就要喷出火来。再看看一座好好的国公府,被邹岚逢等人祸害的不成样子,除了正门上那块先王亲笔御书的“虞国公府”外,就没有一处好的地方,不禁很是同情。 邹岚逢就在旁边,见二人进来,上前行礼,听方淼说话,喝道:“大胆方淼,见到殿下不知礼数,还向殿下大呼小叫,是想造反不成!” 方淼一听大惊,只因府邸无故被人打杂,心中不忿,见到昭若恤后想要让他为自己做主。却因心下怒极,忘了礼数,已经是大罪,还向昭若恤吼叫,更是人臣不为,连忙跪下请罪。 昭若恤见邹岚逢做的确是有些过了,也有些同情方淼,便免了他的无礼之罪,说道:“国公大人,杨校尉失手打死了令郎,确是他不对。只是刑法命案,该由长沙府及刑部、大理寺处置,你也不该私自扣押。你只要把人交出来,让本王带回刑部,府上的损失,自会赔偿。” 方淼一听昭若恤的话,大惊失色的道:“你……你说什么?我儿死了?”人群中一个妇人闻言,摔倒在地,被旁边人救起,接着就是一阵哭声。 方淼有三个儿子,都未入仕,靠着祖上功劳荫照,生活无忧,平时做些生意,收入很丰厚。此时除了被杨沅夕打死的老三外,另外两个儿子都在。那个摔倒的妇人,想来应该就是被打死儿子的母亲。 昭若恤和柳霏霏见方淼的反应好像之前并不知情,对望了一眼,都感奇怪。既然是虞国公的人带走了杨沅夕,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儿子已经死了。而此时方淼等人的反应,并不像是装出来,而且也没有必要装。 柳霏霏问邹岚逢道:“找到没有?”邹岚逢摇摇头,道:“每个角落都找过了,没有找到。”柳霏霏紧皱眉头,心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方淼眼角含泪,大声问道:“殿下,你所说可真?”昭若恤并不正面回答,反而问道:“国公大人还不知道?”方淼悲愤的道:“方才这位军爷一进门就让臣放人,臣莫名其妙,问他放什么人。他只是对臣冷笑,没说几句就动起手来。臣原有一百府兵,却哪里是他们对手,很快就被制服,他们便不分青红皂白、大肆打砸。” 昭若恤道:“这么说,杨沅夕并不是你派人抓走?”方淼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抓他?我儿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这般狠心,打死我儿?”说着不禁老泪纵横,只差嚎啕大哭了。 柳霏霏道:“明明有人看到你府上的人抓走了杨校尉,你如何能抵赖。”方淼怒道:“是谁看到了?”柳霏霏一怔,这才想起只是听纤纤说起,纤纤也是听寻茗阁的伙计说起,到底是不是虞国公府的人,并不能确定。只因被抓的是杨沅夕,柳霏霏情急关心,没有具体调查,就让邹岚逢来要人。此时方淼一问,柳霏霏才反应过来,低声对昭若恤道:“不好,我们中计了。” 昭若恤也发觉事情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后面必然有更大的阴谋,不禁眉头紧皱,问道:“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柳霏霏道:“方才在家里,娘亲无意中说了一句话,她说沅夕哥哥看似文质彬彬的人,怎么出手就不知轻重。当时我就在想,沅夕哥哥原本心地善良,只知救人,从未想过害人,平素一只蚂蚁都不愿伤害。就算他为了我出手教训人,也不可能一出手就打死人。方家三公子是成年人,身边还有一群友人,被打了怎么可能不还手?即使沅夕哥哥是要打死他,也不可能三两下就能打的死,其中必有蹊跷。对手看出了我的弱点,只要沅夕哥哥被抓,我就会心乱,做事没有章法。他们故意把我们往虞国公府引,是想让我和虞国公结仇。” 昭若恤道:“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柳霏霏道:“虞国公虽然没有权力,毕竟是先王御封的国公,声望还在。只要我和虞国公结仇,他就会联合另外几个国公一起对付我。对手看穿了我的心思,他们抓走了沅夕哥哥,让我方寸大乱,不分青红皂白就让邹岚逢来要人。邹岚逢打砸了虞国公府,使得另外几个国公有兔死狐悲的感觉,必然会联合起来对付我。现在还不明确对手是只想对付我,还是最终想要对付你,不过对手肯定有更大的阴谋。” 昭若恤道:“不管对手只是想对付你,还是要对付我,都不能让他得逞。” 柳霏霏点点头,“嗯”了一声,说道:“今日之事,有太多巧合。沅夕哥哥平时不喜欢喝茶,今日却和太医院的同僚去寻茗阁喝茶。正好这么巧就碰到了方家人,又听到了说我不好的话,动了怒气,出手打人。偏偏这么巧,一动手就打死了人,若是没有人在后面操控,说出来都没人信。” 方淼听了柳霏霏的话,已经知道了大概,怒喝道:“原来是因为你,我儿才会被害死,快些偿命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劲,推开身边的士兵,冲过去要掐柳霏霏的脖子。柳霏霏不愿和他动手,退后一步。邹岚逢早已上前,一脚将方淼踢出一丈多远。方淼摔倒,双手捂着肚子,痛的在地上打滚。 柳霏霏不知道方淼是不是在做戏,有可能杨沅夕就是被他抓了,却害怕被人救走,故意这么做给自己看,于是对邹岚逢道:“你们继续找,掘地三尺的找,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邹岚逢领命。柳霏霏又对昭若恤道:“殿下,我们去寻茗阁看看,找寻线索。”昭若恤点点头,道:“好。” 两人往寻茗阁而去,纤纤已经不需要再留在虞国公府,也跟着一起。在离寻茗阁还有半里之时,只见附近的居民一阵慌乱,都往寻茗阁方向跑去,口中还叫着“救火”。柳霏霏心头一惊,感觉要出大事,急忙催马疾行。不多久,到了着火的地方,心下顿时一凉,果然是寻茗阁被烧。 此时火势很大,整个寻茗阁已经全部被火包围着,两侧的房屋也已经开始燃烧,周围的居民都忙碌的灭火。柳霏霏面沉似水,喃喃的道:“还是来晚了,对手始终走在我们前面,而我们却被他牵着鼻子走。” 昭若恤道:“他们越是想销毁证据,越说明他们心虚,我就不相信他们能做的滴水不漏。” 第二百零五章 绸缎庄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自出仕一来,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被人算计,心下生出一种挫败感。又想到杨沅夕此刻不知在何处,不知受到什么样的伤害,越想越生气。从怀里拿出令牌,交给纤纤,恶狠狠的道:“把武胜军和天雄军全部调入城,掘地三尺也要把杨沅夕找出来。” 纤纤接过令牌,正准备离开,昭若恤却闻言大惊,连忙阻止道:“不可!私自调动军队,这是杀头的大罪,你我都承担不起。” 柳霏霏怒道:“我管不了那么多。沅夕哥哥现在生死未卜,我必须要尽快找到他。”昭若恤劝道:“霏儿,你冷静些。对手既然做了这个局,不可能到此结束。如今杨沅夕对他们来说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不可能会杀他。”柳霏霏道:“即使不杀他,也不知道会对他用什么样的刑法。沅夕哥哥从小娇生惯养,如何受得了那般的苦楚!只要能将他救出来,我就是犯了杀头之罪,又有何妨?” 昭若恤大声喝道:“霏儿,你怎能如此冲动?你若是犯了杀头大罪,将他救出来又有何用!你若死了,他还不是随你而去。” 柳霏霏长长叹息一声,他原本担心杨沅夕安危,一时情急才想要调大军入城搜查。待冷静下来,知道这样做不但不能救杨沅夕,反而只会害了他。只要大军一进城,对手见隐瞒不了,可能杀了杨沅夕毁尸灭迹。柳霏霏轻叹一身,对纤纤道:“去告诉邹岚逢,让他带着队伍立刻出城,然后回家接了家人去书院躲避一阵。没有我和殿下的命令,让他不准离开书院。通知李凡诺,让非凡堂的人全部出动,暗中寻找沅夕哥哥。”纤纤领命而去。 经过一个多时辰,火终于灭了,寻茗阁和周围几间房屋已经付之一炬。众人从残垣之中找到四具烧焦了的尸体,寻茗阁有一个掌柜和三个伙计,正好应对,看来定是对手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至此,看到杨沅夕打架的人要么被所谓虞国公府的人带走,要么被杀人灭口,线索已经完全断了,接下去不知从何查起。柳霏霏在废墟前站了很久,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她才慢慢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转身的时刻,他看到了对街上一间房,心下一动。 寻茗阁在这条街西侧,柳霏霏看到的那栋楼在街东侧,离寻茗阁约有三四十步远。那是一间绸缎庄,有两层楼,二楼往外凸出窗户全部打开,能够看到这条街所有的地方。 柳霏霏不自主的走了过去。这家绸缎庄的老板是秦永兴,自从柳霏霏从薛灵均手里将他的丝绸要回来之后,又靠着柳霏霏和昭若恤建立起了蜀国的丝绸生意,便死心塌地的依附着二人。这家店的掌柜自然认识二人,立刻上前见礼。 柳霏霏回了礼,请掌柜带着上二楼。柳霏霏上楼之后,在靠窗的位置走下,正好面对的是寻茗阁。柳霏霏问道:“掌柜大叔,今日可曾有人光顾?”掌柜的微躬着腰,说道:“大人问起,下人不敢隐瞒。今日上午确实有客官来买卖,就坐在大人现在所坐的位置。” 柳霏霏点点头,又问道:“那人什么模样?”掌柜的道:“五十来岁,个子不高,有些廋弱,不过两只眼睛却感觉在放光。他是陪着一个年轻女子,好像是他小妾。别说那男人其貌不扬,他小妾长的却是晶莹剔透,难得一见的美人儿。那男人好像并不在意女人选的什么,只是呆呆的望着外面出神。后来小妾选了一些上好的绸缎,二人便离开了。” 柳霏霏道:“你可知道去了哪里?”掌柜的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道:“我因那女人长的实在太好看,不忍多看了两眼,见他们去了对面寻茗阁。”柳霏霏眉头一皱,又问道:“寻茗阁打架的事,你可知道?” 掌柜的道:“知道。两栋楼隔的本就不远,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这边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当时那女人正在选布料,听到对面打架,我们几人还都把头伸出窗外看了。只是当时我没注意到,打架的居然是杨大人。” 柳霏霏“哦”了一声,道:“这么说,当时的情况你看的很清楚?”掌柜的摇头道:“这到没有。茶楼打架的事虽然没有酒楼那么多,倒也不少见,我也没太在意,看了两眼就没看了。”柳霏霏有些失望,顿了片刻,又才问道:“那对男女是何时离开?” 掌柜的想了想,说道:“那女人很挑剔,将我们绸缎庄的所有款式都挑了个遍,花费了许多时辰。我记得他们离开之时,寻茗阁已经平静了。至于杨大人何时离开,小人就不知道了。”他以为柳霏霏是想知道杨沅夕的事情,才来找他问话,所以先说了出来。 柳霏霏将现在知道的线索捋了一遍,大致已经知道了当时的情况。先是太医院杨沅夕之前的同僚邀他来此喝茶,方淼的儿子与其朋党也在。这些人中便有对手安排的人,引诱方淼儿子说了侮辱柳霏霏的话,正好被杨沅夕听到,便起了争执。争执之中,对手安排的人趁乱下手,引得两人打起来。过程中有人趁机向方淼儿子下死手,在场之人都看到是杨沅夕下的手,以为方淼儿子是杨沅夕所杀。 接着官差都到了,要把杨沅夕带走。正巧伪装成虞国公府的人到了,当着官差的面把杨沅夕和方淼儿子尸体带走。这样一来,都知道是杨沅夕打死了方淼儿子,他又被方淼的下人带走,之后寻茗阁的伙计就跑去给柳霏霏报讯。 柳霏霏知道后,方寸一乱,只道杨沅夕确是方淼的人带走,就让邹岚逢去虞国公府要人。对手正好抓住柳霏霏在乎杨沅夕的心理,知道她肯定会去虞国公府要人。方淼并不知就里,自然交不出人。柳霏霏先入为主,只道方淼故意不肯交人。杨沅夕打死方淼儿子,仇怨已经结下,加上柳霏霏要人,方淼交不出,仇怨会越积越深,两方就会不死不休。这就是为何寻茗阁伙计看到杨沅夕被人带走,不去向其父母报讯,而是向柳霏霏报讯的原因。 柳霏霏想通了其中关节,喃喃的道:“那个男人不放心,在这里注视着茶楼上的一切,若是出了差池,他便会动手。他见沅夕哥哥被带走,知道计划已经成功,便去了对面茶楼。他定会派人注视着我的举动,知道我开始有所怀疑之时,便杀了伙计、烧了茶楼。这般细致的人,为何会放过绸缎庄?这可是很重要的线索,他们留下这里就是留下巨大的破绽。难道他们以为我很笨,不会注意到这里,还是没有来得及下手?” 昭若恤见柳霏霏喃喃自语,轻拍了一下,问道:“霏儿,你说什么?”柳霏霏回过神来,说道:“寻茗阁已经毁了,和沅夕哥哥一起的太医估计也被灭了口,这件绸缎庄是最后的线索。”昭若恤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叫人。”柳霏霏点点头。 第二百零六章 请君入瓮 - 幻柳 - 豆咪 昭若恤走后,柳霏霏依然坐着,手撑着下巴,看着街对面。这个位置真的很好,可以看清楚街对面的一切。寻茗阁没有烧毁之前,只要二楼的窗户打开,里面发生的事情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柳霏霏若有所思的看着已经烧成废墟的寻茗阁,掌柜站在一侧候着,没有离开。 过了不久,天空中突然发出“嗖嗖……”的声音,那是箭矢划破空气留下的声音。柳霏霏对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眼角的余光瞟到对面无数的箭矢向自己这边射过来。 掌柜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想是被吓到了,惊叫一声。柳霏霏眼见箭射过来,忽地站起身,一只脚勾了一下面前桌子的桌脚,将桌子勾倒,同时向掌柜大喝一声:“蹲下!”声音才断,已经一只手抓住掌柜的脖子,把他压倒,两人躲在被勾翻的桌子后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街对面的数十支箭矢已经射到,箭尖钉在两人身边的桌子、地板上,箭尾不住颤抖,发出“嘶嘶”的声音,像是毒蛇吐着信子,向对手挑衅。一阵箭雨之后,紧接着又是一阵,中间没有空隙,完全不给柳霏霏反应的时间。 柳霏霏此刻已经明白,对手不只是要扳倒自己,更是要置自己于死地。昭若恤是世子,对手顾忌他的身份,不敢动他。柳霏霏是昭若恤最重要的下属,只要没有她,昭若恤的实力就会大减。所以方才昭若恤在时,对方没有动手,待昭若恤走不多时,便开始动手。柳霏霏也明白了对手为何将绸缎庄这么重要的证据留下,就是想引她上钩,伺机置她于死地。 柳霏霏见对手的箭毫不停歇的射,这般下去要不了多久,别说一张桌子抵挡不住,就是整栋楼都有可能被射塌。柳霏霏眉头紧皱,回头看了看,此刻身处的位置离楼底口有两丈远。若是在平时,两丈在柳霏霏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不过一个纵跳就过了。然而此时一阵阵的箭羽射过来,只要一露出头,就可能中箭而亡。 柳霏霏看了眼身旁吓的瑟瑟发抖的掌柜,心想他无辜受累,不该就这么死了,就算自己今日逃不掉,也该把他救出去,遂对他说道:“你别害怕,我送你下去,你们从后门走。”掌柜忙道:“不行,我虽然没本事,到底还是男人,怎么能弃了姑娘而自己逃命。”柳霏霏一怔,不禁对掌柜的刮目相看,心想这人倒是很仗义。 柳霏霏不再多说,把身边几支箭合在一起,用以格挡射过来的箭,迅速将倒在桌子旁边的凳子拉过来。这个凳子约有七八寸,抓住凳子的一端,用另一端的凳脚勾过一段布匹。一旁的掌柜好像明白了柳霏霏的用意,把头向桌子的另一边探了一下,见此刻箭矢已经不再似方才密集,突然出手将不远处凳子抓过来。这一下动作极快,完全不像一个普通人。 柳霏霏在一瞥之间,看到了掌柜的身手,心下错愕。从她进入这座绸缎庄开始,就没有想过掌柜的有何不同,并没有在意。此刻见他突然出手,速度之快,完全就是个武林高手。柳霏霏虽然惊奇,也来不及细想,将布匹撕开成长条,然后绑在桌子的四脚上,再用凳子推着绑住的绳子缓慢向楼梯口移动。 这样子虽然很慢,毕竟可以躲过箭羽。两丈距离不远,很快两人就推着到了楼梯口,掌柜的让柳霏霏先下,柳霏霏也不推辞,跳下楼梯,快步下楼,掌柜跟在其后。 下了楼梯,来到一楼大厅,见两个伙计已经把门关上,并上了栓。柳霏霏见门已关上,立即往后院走,却不想两个伙计一左一右,突然举刀向自己看来。柳霏霏一惊,忙向后退。就在此时,蓦然感觉身后一股杀气袭来,却是掌柜的手执匕首刺她的后背。 柳霏霏腹背受敌,并不慌乱,蹲下下身子,双拳齐出,打在两个伙计的膝盖上。慌忙之间,这两拳力道也不是很大,不过换作一般人,多半腿已经折了。这两个伙计倒也不是一般人,挨了一拳后算觉很痛,还是没有受伤,只是后退了好几步。 柳霏霏一招击退前面的两个敌人,顺势身子向前一倾,一只手撑地,身子腾空而起,双脚作手,踢向掌柜的头。柳霏霏的动作极快,掌柜的匕首已经刺出,离着柳霏霏还有数寸之时,脚就已经踢到。掌柜不得已,只得用左手格挡。柳霏霏内力深厚,一脚踢在掌柜的手臂上,掌柜的只觉犹如千斤重力压下,身体不自主的向一旁斜退了几步。 之前柳霏霏见到掌柜的出手抓板凳,知道他是习武之人,且功夫不弱。既然他在这里隐藏,必然有所图谋,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对付自己,所以留了个心思。虽然她走在掌柜的前面,却时刻注意着身后的情况。眼见前面突然出现两个人攻击自己,知道后面的掌柜若要动手,此刻是最好的时机。果然掌柜趁柳霏霏后退之际,掏出匕首向前后夹击。柳霏霏对此早有准备,一招便破了对方的夹击之势。 柳霏霏一招击退三人,不知对方是否还埋伏有人,且外面的人还在继续射箭,知道对方今日定要除掉自己,便不愿再和三人缠斗,转身往后院跑去。 掌柜的看透了柳霏霏的心思,眼见她速度极快,要追肯定追不上,当即将手中匕首掷向柳霏霏,以阻挡她逃走。柳霏霏耳中听得有东西向自己而来,为了躲避,脚下慢了一些。就这一下,两个伙计已经赶了上来,依然是一左一右进攻。只是这次两人学了个乖,不再两人同时劈砍,而是一人砍头、一人劈腰。 柳霏霏并不着急,两人虽快,相比她却要慢很多。柳霏霏很从容的躲过右手边劈腰的刀,觑准那人收刀之际,一只手扣住那人手腕命脉,一只手握住刀柄,顺势挡住左边那人的刀。两刀相接,那人只觉手臂发麻,手差点握不住刀。 右手边那人握刀的右手命脉被扣住,用不上力,便用左手去抓柳霏霏的胸口。柳霏霏大惊,又羞又急,为了不让那人碰到自己胸,只得松了手往后退。柳霏霏心下大怒,正要向那人下杀手,掌柜的也从一边攻到。不知何时,他手中又多了一把匕首,横握刀柄,向柳霏霏脖子扎来。 柳霏霏见掌柜来的速度并不快,遂后发先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番,掌柜手中的匕首便朝着他的胸口刺去。掌柜大惊,用力一挣,发现柳霏霏力量很大,根本挣脱不了,只得把手腕一番,用匕首去削柳霏霏的手腕。 柳霏霏哪里容得他,将手用力一捏,只听得咔嚓一声,掌柜的手腕骨已经被捏断,痛入骨髓,手上没了力道,握不住匕首,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这不过是眨眼之间,之前右手边那个伙计又攻了上来,柳霏霏抓起掌柜的身子用他一扫。那人见状,若是这一刀继续劈下,伤不了柳霏霏,只会伤了自己人,只得住了手。柳霏霏将掌柜的身子一甩,随即出掌拍向那伙计。柳霏霏恼他方才轻薄无礼,这一掌用了很大的力道,直击他胸口。那伙计挨了一掌,只觉胸口被一块巨石击中,顿时无法呼吸,一口鲜血喷出,身子缓缓的倒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柳霏霏自和三人叫上手,到杀一人、伤一人,不过十来个呼吸之间。就在此时,大门被撞开,十几个蒙面黑衣人闯了进来,不由分说提刀就向柳霏霏砍。 柳霏霏平时仗着武功高强,身边又有宋岐保护,从来不带武器。后来受了一次大伤,昭若恤找了上好的乌金玄铁给她打造了一柄宝剑,她觉得带在身上很麻烦,也不轻易带着。此时身边没有趁手的兵器,只得将死了的伙计的刀用来抵御。 闯进来的十几个黑衣人,若是单打独斗,没有一个是柳霏霏的对手。只是双拳难敌四手,这些人又都非庸手,相互之间配合非常默契,柳霏霏即便武功再高,最多也只能保证不落败,要快速结束战斗却是不能。而且这般战下去,对手靠着人多,体力充沛,耗都能被耗死。 柳霏霏被困在中间,顾得了左顾不了右、顾得了东顾不了西,左冲右突,始终不能冲破包围。即使杀得了一两人,也无济于事。时间一久,心下不禁烦躁起来,一不小心,左臂中了一刀。还好她反应快,避的及时,否则定要受重伤。饶是如此,左臂也被划了一条口,疼痛不已。 受伤之后,柳霏霏心下反而冷静下来,不再急于进攻,而是全力防御。昭若恤已经走了很久,只要守到他带着队伍过来,自然就能解围。 第二百零七章 九死一生 - 幻柳 - 豆咪 正在此时,门外又闯进两人。一人手执两根峨眉刺、一人手执震天锤,速度极快。柳霏霏先前没有看清楚来人模样,还道对手又增加了高手,心下一惊。却见两人身形闪动,已经到了身前,身边的黑衣人倒下了四五人。这时柳霏霏才看清楚,来人却是昭若恤的贴身护卫昭若兮和昭若锵。 昭若恤有十二名贴身侍卫,平时至少有四人跟在身边,只是并没有露面,藏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方才昭若恤离开,四名护卫也跟着离开。走了一阵之后,昭若恤忽然想到对手故意留下绸缎庄这个线索,多半是要不利于柳霏霏,遂命若兮、若锵二人回来保护柳霏霏。二人和柳霏霏已经很熟,接到命令后立刻赶来,仍是晚了一步,柳霏霏已经和对手交上了手,还受了伤。 昭若锵在外围和对手交手,昭若兮杀进中圈保护柳霏霏,见她身上流了很多血,关切的问道:“霏姐姐,严不严重?”柳霏霏爽朗一笑,傲然道:“这群小喽啰,还杀不了我。” 十二个护卫中,昭若兮、昭若琳和昭兮若三个是女孩子,平时私底下和柳霏霏关系很不错。之前碍于主仆关系,三人一直称呼柳霏霏将军或者大人。柳霏霏觉得太见外,一定要他们称自己为姐姐。时间久了,三人也就习惯了。 若兮、若锵二人一到,局势立刻发生了改变。之前的十几个黑衣人虽然都非庸手,武功到底有限,联手对付一个,尚能勉强围困。突然多出两个高手,又被出其不意杀了四五人,剩下的根本顶不住。 眼看就要将这些人灭掉,外面突然又是一阵箭羽射进来,而且都是火箭。这是间绸缎庄,绸缎本就易燃,加之房间全都是木头所建,大量火箭射进来,很快就燃烧起来。 柳霏霏大惊,火势一起,若不及时逃离,就算不被火杀死,被浓烟熏都会熏死。此时已经顾及不得黑衣人,招呼昭若兮和昭若锵二人向后院边战边退。 那群黑衣人也没想到上面会不顾他们死活,直接放火烧房,顿时都没心思再战,慌不择路的向后院冲。两个跑的快的,一出门就被箭射成刺猬,直挺挺的倒进门内。柳霏霏眉头一皱,对手已经把前后门都堵死,硬冲是冲不出去。若是继续呆在房间内,火势越来越大,很快就会被烧死。 火势越大、烟尘越多,柳霏霏三人已经被熏的睁不开眼,不住的呛咳。柳霏霏从尚未燃烧的绸缎上撕下几块,将柜台上的茶水倒在布上打湿,交给若兮、若锵二人,自己留下一块,捂住口鼻,说道:“上楼。” 对手的火箭全部射在一楼,此刻二楼上的火势还不是特别大。不过火势往上烧,虽然火不大,烟雾却比在一楼更大。 这条街基本都是做生意的店铺,房屋楼阁之间基本没有多大空隙,有的甚至共用一堵墙。这家绸缎庄并不是很大,生意却很好,为了看起来更大一些,所以秦永兴把二楼向外修了四五尺,这样店面看起来就更大。实际上这间房屋和隔壁的房屋都是紧挨着,基本没有空隙。 三人上了二楼,柳霏霏让昭若锵用他的震天锤砸墙。昭若锵本来力气就大,震天锤又重,没砸几下就砸出了个大洞。柳霏霏探头一看,和隔壁的墙相距不到一尺。若是能把隔壁的墙砸破,或许能逃出去,于是让昭若锵继续砸。 又砸了十几下,墙面已经完全砸开,人能够通过。昭若锵靠着墙洞,准备砸隔壁的墙。只是他的动作太大,早就引起了对手的注意,才砸了两下,就被一支箭射中手臂。虽然这下不至于伤筋动骨,却提示对方有箭术高手。能在数十丈远,不到一尺宽的间隙射中目标,此人的箭术之高,很是匪夷所思。最重要的是对手已经有了准备,不能再继续砸墙,就不能从这里出去。 昭若兮和昭若锵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眼见他手上,恼了性子,怒道:“既然不能安全离开,不如干脆冲杀出去。我就不信以我们的本事,还能被一群跳梁小丑杀败不成?” 柳霏霏想了想,除了硬冲,确实没有其他办法,说道:“对手有备而来,外面埋伏的人马至少有一百多人,而且都是训练有素,我们真没有把握能冲出去。只是我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强冲。待会我先向南,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尔后你们向北,再分散他们的力量。” 昭若兮道:“不行,我们不能分开。一旦分开,只会被他们个个击破。”柳霏霏何尝不知道此时不能分开,合则勉强可以成功,分则只会失败。只是他知道对手的目标是自己,不想连累昭氏兄妹。只要自己先出去,对手全力追击,就不会再顾及二人。柳霏霏沉声道:“没时间争辩,这是命令,必须执行。” 昭若兮粉脸一红,大声道:“我们只听殿下的命令,殿下让我们保护你,即使我们死,也要保证你的安全。”柳霏霏心下感动,不再执意,说道:“这里最近的军队在西城,先向北走,再转而向西,比向南要近一些。只要能跑到军营,就算成功。我数到三,一齐冲出去。” 昭若兮和昭若锵对望一眼,点点头。 此时火势极大,二楼很多地方已经烧了起来,再烧下去,横梁就要塌了。柳霏霏知道不能再拖,嘴里数道:“一——二——三,走!”三人一齐冲出窗户,跳了出去。 三人跳下楼,顺着大街向北跑。才跑了三四丈,四周一阵箭雨射过来。三人施展平生所学,一边格挡箭矢,一边找地方躲闪。只是箭矢太多,而且从四面八方射来,要找个躲得地方真不容易。三人虽然都是武功高强,平时见招拆招很少有人是他们对手。可是他们面对的事训练有素的士兵,并不是平常比武,没有什么招数可言,只是这一阵阵的箭羽,就不可抵挡。 三人边走边挡,饶是他们奋力抵挡,依然免不了被射中。柳霏霏肩背中了两箭,痛入骨髓,只得咬牙坚持。他们距离街头还有二十几丈,若是施展轻功,很快也就能够过去。然而街头站着一群黑衣人,和之前闯入绸缎庄的黑衣人一样,头也用黑布包着,只留下眼睛和嘴鼻。 三人奋力奔跑过去,只要冲入敌阵,敌人就不会再放箭。此时或许真刀真枪与对手过招,比被当成靶子要好的多。就算最终不敌,被敌人杀死,至少也能杀几个敌人,算是提前为自己报仇。二十几丈不算太远,很快就到了。三人杀入敌阵,黑衣人迅速将他们围住。此时柳霏霏三人,就如对方到手的猎物,只在做最后的挣扎而已。 不过困兽犹斗,何况是人。三人已经杀红了眼,全没想跑,只想将这些黑衣人杀个干净。虽然黑衣人人多,遇到不要命的打法,也有些心虚。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在战场上,那方是真正不要命的打法,最终就能取胜。柳霏霏在训练军队时,经常说要用不要命的气势压制对手。此时,她正在用实际行动,践行者她所说过的话。 也不知杀了多久,三人身边的黑衣死尸铺平的街道、堆积成山,而黑衣人好像越杀越多,仿佛永远杀不完。三人已经筋疲力尽,全靠着一丝活下去的信念支撑着。又不知过了多久,三人发现黑衣人阵型大乱,所有人四散奔逃。定眼看时,原来是昭若恤带着一支军队过来,至少有三四百人。 黑衣人虽多,哪里多的过一支军队,而且这支军队是楚国最精锐的飞棹军。或许是对手知道大势已去,首脑先走了,这群黑衣人就成了无头苍蝇,四处溃逃。 第二百零八章 三帮七堂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三人经过一番大杀,全身已经被血染透了,成了三个血人。昭若恤看到三人这番模样,心下难过,不禁哭了出来。柳霏霏微喘着气,笑道:“放心,死不了。”昭若恤愧疚的道:“霏儿,对不住,我来晚了。”柳霏霏呵呵一笑,道:“没事,我们还没死,不算晚。” 秦永兴听说自己的绸缎庄出了事,早就赶了过来。之前看着柳霏霏三人和黑衣人大战,没敢靠近。此时见事态平息,知道迟早会找到他。与其让人来找自己,不如自己先出来,遂硬着头皮过来见礼。见到柳霏霏三人的模样,不禁吓了一跳,之前想好的说辞竟说不出口,全身不自主的颤抖。 柳霏霏在秦永兴的绸缎庄遇袭,昭若恤很是生气,依着他的性子,就要砍了秦永兴的脑袋。柳霏霏却不在意,只是问道:“那个掌柜何时来的?”秦永兴战战兢兢的道:“有……有一年多了。”柳霏霏道:“是谁引荐的他?他来时可有什么奇怪之处?” 秦永兴摇头道:“没有人推荐。一年多前店里却伙计,我想招些人,把消息放出去,不久他自己就来了。后来老掌柜不干了,我见他读过书,做事情很不错,就把他提升为掌柜。他店里的伙计,是他自己找来的,具体什么情况,我不太清楚。” 昭若恤皱眉道:“这么说来,对手一年多前已经开始谋划此事。”柳霏霏摇了摇头,说道:“不止,应该更久。或许在姚彦章死后,或许更早。以前,我们只道对手只有益阳王。后来,出了个东太后。现在又有人按赖不住,冒了出来,我们的对手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 昭若恤沉吟道:“你说这件事与益阳王无关?会是谁呢?”柳霏霏道:“不知道。这次的对手心思缜密,整个事情环环相扣,到现在为止,我们一点头绪都没有,完全被牵着鼻子走,手段比益阳王高明多了。益阳王心高气傲、刚愎自用,做事情从来都是真刀真枪,明面上来干。即使手下有这等能人,他也不会同意这么做。”仰天叹息一声,黯然道:“线索到这里又断了,沅夕哥哥你在哪里?” 昭若恤安慰道:“霏儿,你别着急,一定能够找到他。”柳霏霏惨然一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昭若恤又道:“对手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置国法于不顾,我定要查个底朝天。好在这些黑衣人没有死完,我们可以从他们身上找出缺口。” 柳霏霏淡淡的道:“没那么容易。对手既然敢让他们动手,却不顾他们死活,就说明有恃无恐。这些黑衣人都是小喽啰,说不定他们都不知道在给谁卖命,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我们这次的对手不但狡猾,而且权势肯定很大,甚至大到大王、现在的国法都不足以遏制他。” 昭若恤不以为然,心想权势再大能大的过自己?见柳霏霏满身鲜血,不忍她再多费心思,道:“现在也别管他,我先送你回去休息。”柳霏霏本是爱美的人,看了眼自己的模样,确实很令人讨厌,不禁尴尬一笑,点了点头。 柳霏霏回到家,让人不准告诉母亲,在丫鬟的陪同下回到闺房。纤纤命下人烧了几缸水,在闺房内帮柳霏霏把身子清洗干净,然后在伤口上撒上金疮药,包扎好。 宋燕玮听说柳霏霏受伤,急匆匆的从外面赶回来。她本在跟着柳默凡处理通闻司的事情,听说杨沅夕被虞国公府的人抓走,心下虽然担心,知道柳霏霏一定有办法把他救出来,倒也并未在意。后来听说柳霏霏在绸缎庄遇袭,身受重伤,已经回家,吓的赶紧回家。 才一进门,见到纤纤正在给柳霏霏上药,身上好几处伤口,还在流血,不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柳霏霏安慰道:“没事,又死不了,有什么好哭。” 宋燕玮双手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如珠般往下掉,慢慢走近柳霏霏,柔声道:“疼么?”柳霏霏笑道:“有那么一点,还好。”宋燕玮边哭边嗔怪道:“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干嘛要和男人一样争斗,这般糟践自己的身子?” 柳霏霏轻抚着宋燕玮的头发,柔声道:“燕儿,自古以来女人都被男人看不起,将女人看作男人的附庸品。本来我们地位就很低下,若是自己再不努力,接受了男人的安排,岂不是更加任由他们宰割!” 宋燕玮轻咬着嘴唇,叹道:“姐姐,你说的这些我不懂,我只知道你这个样子,我很心疼。”柳霏霏微笑道:“不过是皮外伤,几天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燕儿,你记住,女人要在这个社会中活的有尊严,只有靠自己努力。” 宋燕玮从纤纤手里接过金疮药和纱布,边包扎便说道:“我没有你那么多想法,我只想你能平平安安,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就行。”柳霏霏道:“好,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舍身犯险。”宋燕玮甜甜一笑,把柳霏霏的伤口包扎完,从身后轻轻抱着她,轻声道:“只有你好,我们才会好。” 柳霏霏不愿和宋燕玮太过亲近,害怕她越陷越深,轻轻挣脱开,穿上衣服,坐在床边,叹了口气,看上去有些憔悴。宋燕玮明白柳霏霏的意思,也不生气,走过去挨着她坐下,说道:“长沙城里的暗道势力有三帮七堂,最大的是沙河帮,以干苦力的农民为主,仅是城里就有一千多人,城外的就更多。沙河帮虽大,只是因为人数多,真正的实力并不强。实力最强的是望月堂,人数不多,我们知道的不过三百多人,不过实力很强,就是底层打杂的功夫都不弱。城中赌场、青楼、酒楼等均有涉及。这些暗道势力背后都有官家的影子,没有当官的做后盾,就算实力再强,也会被同道灭掉。” 柳霏霏若有所思的道:“你是说,沅夕哥哥有可能被藏在这三帮七堂的某个地方?” 宋燕玮点点头,说道:“明面上有些不好出面的,就让暗道出手。沅夕哥被抓走,是你们明面上的争斗。不过从目前情况来看,对方好像只是暗地里争斗,不想明面上与你撕破脸皮。既然他不想明面上撕破脸,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暗道出手。” 柳霏霏微笑道:“说的好像有道理。我们的非凡堂排在第几?”宋燕玮道:“这三帮七堂没有我们的非凡堂。若说实力,非凡堂自然是第一。以前益阳王的势力最强,去年殿下出动军队缴了一番,益阳王的势力损失最为严重,其他势力也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本来非凡堂的实力就很强,这么一来实力就更强了。只是我们没有固定的地方,别人根本查不到。” 柳霏霏沉思了一会,问道:“燕儿,这些帮派背后是谁,下面有哪些产业,你都记得么?”宋燕玮道:“我都记得。”随后将那个帮派背后是谁在控制、下面有哪些店铺、所在位置、掌事的叫什么、武功强弱等等,都一一给柳霏霏说了一遍。柳霏霏赞道:“燕儿,你真厉害,这么多居然全都记得。你再也不是皇宫里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以后就算没有我,也能够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宋燕玮笑道:“那当然,你说的嘛,女人要靠自己努力。不过你可别想抛下我,以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就死皮赖脸的跟着你。”柳霏霏用手指轻轻在宋燕玮额头一戳,笑道:“我怎么舍得赶你走。”宋燕玮大喜,挽着柳霏霏的手臂,将头靠在她肩上,痴痴傻笑。 柳霏霏眉头一皱,后悔方才的行为,想要挣脱,宋燕玮反而抱的更紧,不禁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第二百零九章 青楼找情郎 - 幻柳 - 豆咪 过了一会,纤纤端着一碗参汤进来,说是自己亲手熬的,要看着柳霏霏喝掉。柳霏霏微微一笑,接过碗把汤喝了,纤纤开开心心的拿着空碗走了。柳霏霏喝了参汤,精神恢复了一些。运了一番气,整个身体感觉轻盈了许多。 离过年之后才一个多月,春暖花开之际,天色暗的很早,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一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柳霏霏已经心力交瘁。不过此时她并不打算休息,方才听了宋燕玮的话,突然有个念头从脑子里蹦出来。她换上男装,拿起自己的宝剑。她给宝剑取名叫“采薇”,那是她名字的出处。 宋燕玮看着柳霏霏的动作,不明白她的意思,不禁问道:“姐姐,你要干什么?”柳霏霏并不打算瞒她,也没必要瞒她,温柔一笑,说道:“你说的那些暗道势力,我觉得没必要存在。” 宋燕玮一惊,急道:“你要灭了他们?不行,你不能去。”柳霏霏道:“燕儿,不用担心,我不是一个人去。”宋燕玮拉住柳霏霏,劝道:“姐姐,你才受了伤,不能再动武。而且沅夕哥有可能在他们手里,你这么贸然行事,会害了他。” 柳霏霏道:“燕儿,我没事,我会叫上默凡哥哥和凡诺哥哥一起。我们三人联手,我相信世上没有谁能击败我们。至于沅夕哥哥,既然我们知道暗道势力都有谁控制,他们心里也有数。若是他们把沅夕哥哥安置在暗道势力,就不怕我们找到后就出来?所以我猜他根本不在这些地方。反正事情已经闹大,索性就把事情闹的更大,我就是要告诉对手,他动我的人,我就灭他的人。” 宋燕玮还是不死心,继续劝道:“姐姐,话虽然这么说,到底对方是谁,我们也不清楚,万一把他激怒了,选择鱼死网破呢?” 柳霏霏道:“若是对方想要鱼死网破,沅夕哥哥一样没救,不如拼一把,逼他们放人。其实我这么做,其一是为了沅夕哥哥,只要他们不放人,我就把他们的势力全部铲除。其二是因为这些势力对国家、对民众都是隐患,必须要铲除。最重要的原因,是我的时间不多了。今日的事,闹的满城风雨,明日朝廷之上虞国公必然会联合其他王公大臣弹劾我,大王和殿下都保不了我。趁着我现在官职还在,就算灭了这些势力,闹到朝廷他们也无话可说,毕竟都是暗道势力,谁也不愿意承认和自己有关。若是明日过后,我无官无职,再做出这么大的事,那就真的是找死。” 宋燕玮知道柳霏霏下定决心,劝不回来,只得道:“好,我跟你一起去。”柳霏霏摇头道:“你不会武功,去了无用。不过你可以带着通闻司的人跟在后面,到时有你的事情做。”宋燕玮心想自己确实不会武功,一旦打斗起来,柳霏霏还要花心思照顾自己,反倒给她添乱,便点头同意。 柳霏霏出门,叫上柳默凡和李凡诺。这二人艺高人胆大,听说就他们三人去挑暗道势力,居然一点都不害怕,反倒有些兴奋和期待。 三人来到城东的烟翠居,是间青楼,算得上是长沙排名前几位的青楼。柳霏霏身为女子,对逼良为娼的恶人很是痛恨,对那些受到逼迫的女子又很是同情,所以首先选择从青楼开始。 天色已经大暗,本分人家天黑之后就上床睡觉,街上早就没有人迹,天色暗的伸手不见五指。然而烟翠居周围却不一样,街道上挂着大大的彩红灯笼,把大街照的透亮。一座三层阁楼前面,竖立着石头建造的牌坊,上面用颜楷写着“烟翠居”三个大字。柳霏霏心下感慨:“颜鲁公一生正直,若是知道他的字体用来书写烟花之名,不知会不会气到吐血。” 牌坊过后一丈多远,才是烟翠居的正门,门外站着两个门子,见到柳霏霏三人过来,连忙点头哈腰,带着进入里面。柳霏霏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眼见里面富丽堂皇,不禁有些惊呆了,心想难怪男人喜欢来这种地方,一点都不比王宫差。 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立即过来招呼。柳霏霏看他那副卑颜屈膝、点头哈腰的样子就觉得厌恶,话都不想说。柳默凡看出了她的心思,对那男人笑道:“听说你们这烟翠居是有名的消金窟,我们兄弟三人别的都缺,就是不缺钱,想来见识见识。先安排一间最好的雅居吧。” 那男人一听,笑的更加谄媚,带着三人到了三楼得个雅间。柳霏霏冷冷的道:“把你们掌柜叫来。”那男人一怔,重复道:“掌柜?”柳默凡一笑,说道:“就是老鸨。我们第一次来,不知你们这里怎么玩法,让老鸨来介绍一番。”那男人恍然大悟,道:“小人马上就去。” 待那男人走后,柳霏霏笑道:“默凡哥哥,你很懂行嘛。”柳默凡自鸣得意的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能有我不知道的事?”柳霏霏一脸坏笑的道:“看来你是经常混迹于这烟花巷柳之地,回去我得给嫂子说道说道。” 柳默凡大惊,心想又着了道了,忙道:“没有没有,只是你交代的事,有时候需要跟踪到这些地方,只是单纯的了解而已。”柳霏霏道:“你别拿我出来当挡箭牌,我可没让你到这种地方查事情。看来还是凡诺哥哥好些。”柳默凡“嗤”了一声,一脸不屑的道:“他?就他这种话不多,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的人最坏了,说不定他比我知道的还多。”李凡诺狠狠的瞪了柳默凡一眼,柳霏霏哈哈一笑。 正说间,只见一个三四十岁,穿着有些暴露,很妖娆的女人走了进来。那个女人算不上美,而且年龄也大了,脸上明显能看到皱纹。只是身段很好,看上去很舒服,让人一看就离不开眼的那种女人,就连柳霏霏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那女人缓缓的走过来,向三人见了礼,然后坐下,媚眼一笑,说道:“三位公子今日大驾光临,使我烟翠居蓬荜生辉。不知三位公子向玩些什么?” 柳霏霏见她一进来就抛媚眼,知道这种女人见到男人都是这样,心下厌恶至极,冷冷的道:“我不跟你废话,我叫柳霏霏,过来找人。” 那女人一惊。柳霏霏的名字她当然听过,白间发生的事她也已经听闻,只是没想到堂堂女将军、朝廷重臣,找情郎居然找到烟花之地,不禁微微一笑,说道:“将军光临,真是让我不胜惊喜。只是将军要找的人,并不在我这里,恐怕让将军白跑一趟了。” 柳霏霏道:“好,既然人没有在你这里,我就不找了。你背后是谁,我很清楚。你做了什么坏事,我也清楚。在你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之时,就应该清楚有一天会遭到报应。老天爷不惩罚你,是他仁慈,就由我来做回坏人。” 那女人又是一惊,她听出了柳霏霏话里的意思,脸色一沉,阴郁的道:“将军,你既然知道我背后是谁,说话做事就该顾忌一些,不要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面。” 柳霏霏冷笑道:“我需要对你客气?你真以为你主子会在乎你的死活?他养你不过是养一条做事情的狗,你死了他再养一条就是了。实话告诉你,我今日不但要灭你烟翠居,整个长沙城的暗道势力我全都要灭。” 那女人冷哼一声,说道:“知道将军你武功高强,只是酒凭你们三人,就想挑翻整个长沙暗道势力,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些。”柳霏霏道:“是否自不量力,你无需知道。黄泉路上你可以走慢一些,等等那些你的同道。”那女人脸色一沉,怒道:“要杀我,不见得很么容易。”说着,袖子一甩,一根飞针刺向柳霏霏。 在说话间,那女人已经在盘算着如何应对。柳霏霏武功有多高,坊间已经传的神乎其神,只是很少人见过。那女人心想着虽然是传说,毕竟是需要真功夫才能成为传说,柳霏霏的武功就算没有传言那么高,也不会很低,只有一击必中才能有胜算。就在他说话之时,已经暗中将自己的金穗针执于手中,趁着柳霏霏不注意时掷出。 柳霏霏虽然和对方不经意的说着话,却没有一刻放松警惕,眼见那女人肩膀微动,就知道她要动手。那女人将金穗针掷出时,柳霏霏轻轻将衣袖一卷,将针卷在自己袖中。那女人把针一掷出,立刻抽出一长一短的子母双剑,站起身来向着柳霏霏分心便刺。 柳霏霏和她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桌子,自然不可能刺到。那女人这一下原本就是虚招,她不清楚柳霏霏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但是她知道自己只有一人,而对方是三人,不管怎样肯定不是三个人的对手。就在她刺出一剑时,柳默凡和李凡诺二人的剑也已经出鞘,抵住她刺出的这一剑。 那女人一招未用老,一脚提起桌子,趁着混乱之际想要冲出门去找帮手。谁知他一脚踢起,桌子离地而起,眼看就要翻了,却见柳霏霏用手在桌面上轻轻一按,桌子立马回到了原位。那女人这一招制造混乱没有成功,不过她人已经转身跑了两步。 柳霏霏看了眼两边的柳默凡和李凡诺,见他们剑已归鞘,只坐着不动,知道他们好面子,不杀女人。柳霏霏不由苦笑一声,知道这个恶人还得自己来做。蓦地跳起身,脚在桌子上一点,接着力道向前,同时剑已出鞘。就在那女人双手已经摸到门框,准备开门时,柳霏霏的剑已经从她背后刺入,从心口刺出,然后又拔出。那女人哼都没哼一声,就软软的躺在地上。 柳霏霏擦干净剑,回剑入鞘,坐回位置上,说道:“该你们了,动作快些。”柳、李二人也不多说,拿剑出门。约莫一顿饭的时辰,二人回房。柳默凡满脸不高兴的道:“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没意思。”柳霏霏笑道:“换个地方再玩。” 三人出了楼,见到宋燕玮在外面等着,柳霏霏对她说道:“把里面的钱财封藏起来,交给户部。把姑娘全部遣送回家,让他们脱离魔窟。”宋燕玮笑着点头。她笑,是因为柳霏霏平安。 柳霏霏三人一夜之间,灭了七家青楼、五家赌场、四家酒楼,还有两间仓库。这基本上是长沙城暗道势力的三成,三人杀人数百,却没有受一点伤,使得整个暗道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即使天色已经大亮,仍然没人敢开门。 柳霏霏回到家,洗漱一番后,躺在床上休息,等着朝廷的召唤。果然没躺多久,宫里就来人,让柳霏霏入宫议事。柳霏霏整理好衣冠,很从容的跟着来人入宫。 第二百一十章 楚王心病 - 幻柳 - 豆咪 进入大殿,见楚王坐在王位上一脸阴沉。朝下众大臣见她进来,大多恶狠狠的盯着她,尤其是虞国公,眼神就想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柳霏霏倒是很坦然,面带微笑的向楚王跪拜。 楚王道:“柳爱卿免礼。柳爱卿,虞国公状告你教唆杨沅夕打死他儿子,你又擅自调动军队对国公府打砸,还打伤了包括虞国公在内的很多人,你可认罪?” 柳霏霏不疾不徐的道:“回大王,臣没有做过的事,不敢认罪!”方淼怒道:“你还敢狡辩!昨日杨沅夕无故打死我儿,之后你让军队打砸我的国公府,还打伤了许多人。你不但罔顾国法,还不敬先王,简直罪大恶极,其罪当诛。” 柳霏霏淡淡的道:“虞国公,你说杨沅夕打死了你儿子,有谁看见了?你说我擅自调动军队,可有凭证?”方淼一怔,这才想起他也是听说儿子被杨沅夕打死,自己的人没人看见,当时看到杨沅夕动手的人要么已经死了,要么找不到人,如何能够证明。随即一想,就算没有人看见杨沅夕打死自己儿子,邹岚逢带人打砸他的国公府是事实,这总赖不掉,遂道:“总有人看见了,只是我一时之间没有找到人。这且不说,你擅自调动军队对我家打砸、打伤人总赖不掉吧,这可是我亲眼所见。” 柳霏霏嘴角一扬,蔑笑道:“副指挥邹岚逢听说你抓了他的上级,一怒之下率军包围了你的府邸,逼你放人。这都是邹岚逢私自决定,与我何干?你不是军人,不知道调动军队需要朝廷的圣旨才行,没有圣旨我如何调动的了军队?邹岚逢打砸了你的府邸,是罔顾国法,是对先王不敬,可这与我无关。最多我只是御下不严,有连带责任,如何成了我的主责?” 方淼怒喝道:“你这是强词夺理。邹岚逢不过小小的副指挥,七品校尉,如果没有你的指示,他如何能调动军队?分明就是你的主使,现在又来推卸责任。” 柳霏霏冷冷的道:“国公大人,你口口声声说杨沅夕打死了你儿子。如今杨沅夕已经失踪,我们找遍整个长沙城都没有找到,我有理由相信是你伤心爱子之死,动用私行将杨沅夕暗害。杨沅夕是朝廷的任命的六品校尉,你私自杀害朝廷校尉,是想谋反不成?” 方淼暴怒,他没想到柳霏霏居然会倒打一耙,叫道:“你……你血口喷人,我没见过杨沅夕。我倒是想杀他为我儿报仇,只是没有机会。” 柳霏霏冷笑道:“编织莫须有的罪名,谁又不会?我且不与你争论,这件事朝廷自有公论。”对楚王说道:“大王,如今杨沅夕和虞国公爱子都已失踪,到底真相如何无从知晓。邹岚逢打砸虞国公府邸一事,微臣事先确实不知情。只是邹岚逢这是做的确是太过分,不管如何都是微臣御下不严,臣愿承担责罚。虞国公府的损失,虽非臣造成,到底是臣的下属所为,臣愿承担有所损失。” 这件事楚王心里明镜似的,杨沅夕有没有打死方淼的儿子,楚王一点不在意。即便真的有证据证明人是被杨沅夕打死,不过一句过失杀人,也就算了。真正让楚王在意的是柳霏霏,邹岚逢敢围攻堂堂国公的府邸,若说没有柳霏霏在背后下令,说出去没有人相信。 然而这正是楚王的心病。柳霏霏能力强,国家需要倚靠。但是如今柳霏霏的权力越来越大,今日可以随意调动五百人,明日就可以调动五万人,将来甚至可以调动数十万人造反。在掌权者眼里,任何能够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人,都是敌人。 只是眼下还需要柳霏霏,要靠她争夺天下,所以楚王肯定不会为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国公打压柳霏霏。不过柳霏霏的行为,已经让楚王很不高兴,正好借用这个机会敲打一番。 现在让楚王为难的事如何敲打,这个尺度该如何把握。若是罚的轻了,方淼不满意,那些已经得利的国公、郡公不会满意,一旦他们联合起来为难,楚王也难以招架。若是罚的重了,柳霏霏不满意,将来如何指望她再尽心尽力做事? 柳霏霏何等聪明,看到楚王眉头紧锁,已然明白他的心思,出班奏道:“大王,虞国公状告臣怂恿杨沅夕打死其子,这是目前尚无凭证,暂且不提。臣下校尉邹岚逢殴打虞国公及家人,毁坏其房屋,此时臣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若是大王不惩罚,于情于理均无法向虞国公及各国公交代。臣也自认御下无方,做出以下犯上之事,臣愿致仕以安众心。” 此言一出,不但昭若恤与堂上众大臣大惊,就是已经做好准备要惩戒柳霏霏的楚王也是一惊。方淼儿子死了,就算是杨沅夕打死,与柳霏霏无关,此事不该由她受罚。邹岚逢殴打虞国公、毁坏国公府,虽然很恶劣,顶多罚奉,或是降品级而已。柳霏霏要求致仕,就等同一降到底,成了庶民。 楚王还要倚靠柳霏霏,自然不会同意她致仕,柳霏霏却极为坚持。楚王无耐,只有免去她朝廷和军中的官职,保留爵位。这样一来,虞国公和众大臣也不好再说什么。对于这个结果,柳霏霏早就想到,才会主动提出。昭若恤明白她的意思,也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高郁,感于柳霏霏的恩德,只道她受了不白之冤,坚决反对。最终还是柳霏霏亲自劝说,高郁才气呼呼的接受。 长沙府尹出班奏道:“昨日京城发生了两起大事件。其一是昨日下午西城有一百多来历不明的暴徒袭击柳大人,致其受伤,幸得殿下带人击退了那群暴徒。臣得到报案后,立刻带人赶到现场,抓了十几个黑衣人。昨日连夜审讯,均不知主谋是谁。此事还请大王发落。” 楚王大怒道:“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在京城袭击朝廷重臣,真是胆大妄极。此事交由长沙府和大理寺共同调查,不管后面有多大的艰难险阻,一定要查清楚。他们不但是袭击柳爱卿,更是对朝廷的挑衅,必须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长沙府尹道:“臣领命。还有件事,昨夜城中不少酒楼、赌场、青楼被毁,死伤两百多人。现在尚不清楚是谁动的手,只知对方只有三人,被毁的这些地方都有暗道背景。此事是否需要朝廷出面,还请大王示下。” 昭若恤早就得到消息,城中暗道势力被摧毁不少,当时就猜到是柳霏霏干的。此事听到长沙府尹说起,不禁看了眼柳霏霏,似在询问:是不是你?柳霏霏抿嘴一笑,不置可否。 柳霏霏每挑灭一处,都会提前报名号,朝中很多大臣都知道。长沙府尹故意不说是谁,还将事情往暗道势力上引,也是为了保护柳霏霏。这些被挑灭的势力,背后都是朝堂上的人,当然无法明言,被挑了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若是此刻有谁跳出来说某楼是他的产业,就等同于承认他与暗道势力勾结。堂堂朝廷重臣,却与暗道势力狼狈为奸,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长沙府尹说出此事之后,居然没有一个人接话。楚王扫视了一圈,说道:“既然是江湖之事,就留给江湖自己解决。只是死了人,官府还是做做样子,告诉他们收敛一些,别把事情闹大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残吴复叛 - 幻柳 - 豆咪 突然见,外面有人叫道:“报……八百里加急!” 朝堂之上所有人都不免心惊。八百里加急是一种传信方式,只有遇到重大事件才会使用。比如异族大规模犯边,某地发生大规模叛乱,带兵出征的主帅战死等。除了五六年前,吴国犯边时曾出现过,之后数年未再使用。此时突然听到“八百里加急”几个字,都吃了一惊。 那个声音由远及近,在空旷的王宫中回荡。很快,一个士兵已经跑进大殿,跪在点中,双手托举着一份奏章,喘息的道:“江东道杨佑淮叛乱,占领十余州县,拥兵五万,正在攻打金陵。” 杨佑淮是前吴帝杨瑾智的侄子,景王杨煜隆的四子。金陵城破时,杨瑾智和杨煜隆,还有太子及诸皇子要么死了,要么被俘虏后送到长沙。当时杨佑淮在外,躲过了一劫。他本就有一支队伍,又是皇室子嗣,吴国灭亡后收拢残兵败将和不愿投降的军队,打着扫平楚国、迎接皇帝、恢复吴国的口号,迅速占领了泰州、扬州、常州、江都等地,一时间声势浩大,颇成气候。 楚王眉头紧皱,询问道:“哪位爱卿愿意出兵平叛?”堂下众人相互对视,窃窃私语,却没人回答。敌人声势浩大,又占有天时地利人和,并不容易击败。若是胜了还好,若是败了,楚国之前占领的地方本就不是真心归顺,都会趁机反叛。那时不仅新占领的地方脱了控制,本国都可能会受到影响。这本就是不好办的事,是以没人愿意主动。 昭若恤心想此时正是让柳霏霏建功的好时机,只要得胜归来,不但官复原职,还会加官进爵,遂示意柳霏霏请旨。柳霏霏明白他的意思,不知是赌气,还是什么原因,就是站着不说话。昭若恤怒瞪了一眼,正想向楚王推荐,却听桂阳王说道:“王兄,臣弟无能,这么些年也没为国家做过什么事。江东道叛乱,臣弟不才,愿为王兄分忧。” 楚王见桂阳王主动请缨,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有些担心。吴国新灭不久,投降过来的将领都非真心。杨佑淮反叛,这些将领都在观望。若是不成功,他们就不动,继续做楚国的官。若是杨佑淮攻下金陵,楚国无力平叛,这些将领就会跟着反叛,占地为王。 桂阳王年轻,之前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前次灭粤,他虽为主帅,却是靠着杨镇、薛灵均等一众将领。而且吴军非比粤军,战力要强了许多。楚王知道桂阳王的能力,担心他无法击败叛军。桂阳王明白楚王的心思,说道:“王兄担心臣弟打仗能力弱,原也没错,臣弟有自知之明。臣弟虽不才,只需借用柳将军麾下几员大将,要破叛军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楚王见桂阳王胸有成竹,又见他主动请缨,若是不同意,面子上不好看。遂问道:“你要借何人?”桂阳王道:“也没多少,就梁敏和薛灵均二人。只是不知柳将军是否愿意忍痛割爱?”后面一句是面向柳霏霏所问。 柳霏霏微微一笑,说道:“王爷莫不是忘了,小女子现在是一介庶人,军中之事我已不管。楚国的军队是大王管辖,王爷只需向大王请旨就行。” 楚王不明白桂阳王为何要问柳霏霏,但是对于柳霏霏的回答,倒是很满意,说道:“梁敏是王弟的爱胥,要用他无碍。薛灵均目前正在训练骑兵,江东道多是水路,骑兵发挥有限,要他可能没多大用处。” 桂阳王笑道:“去年臣弟灭粤时,与薛将军多有接触。此人文韬武略俱佳,有他一人,胜过十万雄兵。臣弟只要有次二人辅佐,叛军定会手到擒来。” 楚王道:“好,人由你选,只是要快。如今金陵事急,需要在杨佑淮攻下金陵之前赶到。若是杨佑淮攻下金陵,以金陵为根基,成了气候,再要破他就难了。金陵一破,去年的努力就白费了。”桂阳王道:“臣弟领命!只要物资保障,臣弟后日便可出发。” 武器和衣物是兵部负责,粮草是户部负责,楚王看向两部尚书。高郁傲然道:“粮草无忧,只要有人运送,绝不会断粮。”新任兵部尚书是之前的兵部左侍郎,对兵部情况非常熟悉,说道:“暂时可以保住三万人物资,后续的两三个月内可以送到。” 楚王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好,此事就这么定下。朝廷各部门必要同心协力,扫平叛乱。” 退朝之后,昭若恤叫住柳霏霏,埋怨道:“那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把握?”柳霏霏无耐的笑了笑,道:“银铃,对不住,我如今没有心情领兵。”昭若恤道:“你是在怪我,还是怪父王?” 柳霏霏摇头道:“没有,免职是我主动提出,与你们无关。如今沅夕哥哥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哪里有心思打仗?为将者要心如止水,才能从容判断局势。我的心思没有在打仗上面,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会导致军队受损。” 昭若恤看着柳霏霏面容憔悴,知道杨沅夕的失踪对她打击很大,不禁很是心疼,道:“好吧,既然你不想去就算了。杨沅夕福大命大,不会有事,你不用太担心。”柳霏霏笑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昭若恤“嗯”了一声,又长长叹息一声。柳霏霏见他心不在焉,奇道:“你在想什么?”昭若恤叹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总觉得今日桂阳王叔有些奇怪。他以前从来不争不抢,今日却主动提出领兵,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柳霏霏一笑,说道:“说不定他去年灭了粤国,觉得自己能力很强,想证明自己一番。”昭若恤不置可否,说道:“希望如此吧。霏儿,你忙了一日一夜,今日又到了这般时候,很是辛苦,回去好好休息。”柳霏霏笑着点点头,和昭若恤分开,自回侯爵府。 第二百一十二章 云容坊云娘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回到家里,让纤纤帮忙给伤口换了药,又吃了点东西,已经是下午。宋燕玮回来,摇头叹道:“还是没消息。”这在柳霏霏意料之中,并不意外。她没有说话,换了一套衣裳,画了个妆,对宋燕玮道:“走,陪我去趟云容坊。” 宋燕玮奇道:“云容坊是买胭脂水粉的地方,姐姐要买么?”柳霏霏笑道:“是啊,给你和纤纤也买些。”宋燕玮眼珠一转,明白了柳霏霏的意思,道:“云容坊表面是买胭脂水粉,实则是……”话未说完,柳霏霏用手指请按她的嘴唇,示意她不要再说。宋燕玮点点头,奇道:“你怀疑是他?” 柳霏霏道:“不是怀疑,从昨日事情发生后,我就确定是他。云容坊是他的产业,从这里给他传话,应该可以传到他耳朵里。”宋燕玮道:“就算话传到了,他就会放了沅夕哥么?”柳霏霏叹息道:“不知道,试试吧。” 云容坊位于城东最繁华的路段,与柳霏霏的侯爵府隔着四条街。这里过往的都是有钱人,云容坊里面的东西卖的也很贵,不是一般人能买的起。 柳霏霏和宋燕玮二人进到店里,一个十六七岁,长的很漂亮的少女迎上来,介绍着店铺里的东西。柳霏霏见那少女面容姣好,身段婀娜,伶牙俐齿,很是喜欢,微笑道:“妹妹先别急,这里的胭脂水粉我自然会买。我想请你家掌柜出来一见,可否?” 那少女听柳霏霏要见她掌柜,先是一惊,转瞬即逝,歉然道:“妹妹失礼,我家掌柜此刻不在,让姐姐失望了。”柳霏霏察言观色,明知她在说谎,也不在意,依然微笑道:“不妨,你可告知掌柜,就说柳霏霏拜访。” 那少女满脸惊讶,上下打量了一番柳霏霏,才兴奋的道:“你就是柳将军?”柳霏霏笑道:“正是。”那少女兴奋的快要叫出来,道:“柳将军,你是我们的榜样,没想到今日能见到本尊,我太高兴了。” 柳霏霏作为唯一的女将军,是很多小姑娘的榜样,见到那少女激动,也不以为意,问道:“我可以见见你们掌柜么?”那少女面色尴尬的道:“对不住,我们掌柜真的不在。要不等她回来,我告诉她后,她去拜访将军?” 柳霏霏道:“怎敢劳烦掌柜大驾。她此刻不在,终会回来,我就在这里等她。”说着也不待那少女说话,直接拉着宋燕玮找了椅子坐下。那少女面露难色的道:“将军,我们掌柜不知何时回来,也可能今日不回来,将军没必要在这里干等。”柳霏霏笑道:“不怕,我算准了你们掌柜今日会回来,而且会很快。” 那少女正待说话,突然听到一个很清脆的声音说道:“柳将军算的可真准,莫不是仙子?”柳霏霏抬头看,见后院进来一个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一副少女打扮。见她明眸皓齿、螓首蛾眉、风姿绰约,没有了小女孩的单纯,却多了一份韵味。 柳霏霏一笑,对先前那少女道:“怎么样,我算的准吧。”那少女跑到女子身边,正想说什么,那女子一副宠溺的样子说道:“别怕,不会有事,你去忙你的。”那少女有些不情愿的看了眼柳霏霏和宋燕玮,才转身离开。 那女子向柳宋二人行了礼,歉然道:“不知柳将军光临,小女子失了礼节,望勿见怪!”柳霏霏笑道:“云容坊的当家云娘,要见一面真不容易。”云娘嫣然一笑,道:“都是小女孩不懂事,怠慢了将军。”柳霏霏叹道:“不是她不懂事,是太懂事了。”云娘一怔,不明白柳霏霏什么意思。 柳霏霏道:“她怕你有事,谎称你没在,想替你承担一切。很好,你有个好妹妹。”云娘道:“将军不是也有个好妹妹!”说着向宋燕玮一笑。宋燕玮回报一笑,不由自主的紧握着柳霏霏的手臂。 柳霏霏笑道:“姐姐无需见外,小妹如今不是将军,不过一介白衣。就算我仍是将军,比姐姐小,仍可称我为妹妹。”云娘道:“将军倒是痛快人,既然如此,姐姐就不客气了。”柳霏霏道:“既然姐姐认了我这个妹妹,是否应该传授妹妹养颜的秘诀?”云娘呵呵一笑,道:“妹妹这是取笑我了。若论美貌,姐姐不及妹妹万一,就这位宋家妹妹,不也胜过姐姐无数。” 宋燕玮听云娘夸奖柳霏霏和自己美貌,很是高兴,笑道:“姐姐真会说话,妹妹哪敢与姐姐相比。”柳霏霏叹道:“女人再美,也要有人欣赏才是。”云娘噗嗤一笑,说道:“这世上任何女人都可以这么感慨,就妹妹不行。”柳霏霏奇道:“为何我不能感慨?”云娘道:“谁不知道妹妹与杨公子郎才女貌、感情深厚。妹妹若是都感慨没人欣赏,我们岂不是只能掩面而泣了。” 柳霏霏脸上一红,道:“姐姐这么美妙的人儿,不知是哪家公子有这么好的福气?”云娘闻言,本来满面笑容的脸上,突然暗了下来,叹道:“情之一字,害人一世。若是可以,我宁愿从未动情。” 柳霏霏心念一动,好像知道云娘心念的是谁,叹道:“是啊。已经有了家室,就算容得下你,也不可能全心对你。既然得不到全心,要之何用?” 云娘一惊,怔怔的看着柳霏霏。柳霏霏只是微微一笑,向云娘眨了眨眼,那意思好像是说:不用这么惊讶,你的事我全都知道。云娘叹息道:“妹妹说的是,不是全心全意,要之何用!”柳霏霏道:“姐姐也是多情之人!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姐姐,帮我们选个好的香粉吧。” 云娘道:“好,我们去楼上选吧。”带着柳宋二人上到二楼。楼上的种类没有楼下多,不过比楼下的更精致。云娘拿了几个店里最好的香粉,交给柳宋二人试用。 柳霏霏平时逛街买这些的时间很少,大多是纤纤代办。此时一选起来,女孩子的特质显露无疑,和宋燕玮叽叽喳喳的评论这个好还是那个更好。选了好一会,可能都很好,不知道该选那个,柳霏霏道:“不选了,每样来一份。” 宋燕玮笑道:“姐姐真是豪气,不过买东西不是这么买。以前你没多少时间逛街,以后时间多了,随时都可以逛街。这次你一下买完了,下次逛街又买什么呢?” 柳霏霏想了想,觉得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说道:“也对。反正以后什么事都不用管,每天逛逛街,买点小东西也挺有趣。姐姐,以后我们来买东西,可要便宜点哦。” 云娘笑道:“妹妹说是哪里话,你们来选东西,我还能要钱么?”柳霏霏忙道:“不行,生意归生意,人情是人情。若是认个姐妹买东西都不要钱,你不是要把家底都亏空了。只怕他也经不起你这么亏吧。”云娘一怔,随即恢复如常,傲然道:“这世上能与我做姐妹的人,不多!” 柳霏霏道:“也是。姐姐纵然不是人中龙凤,也绝不是乌鸦麻雀可比。这人吧,也真是奇怪。有些人表面上称兄道弟,背地里却都斗的你死我活。” 云娘眉头一皱,心下想着柳霏霏所说的话。自两人见面后,柳霏霏都不经意间暗有所指。云娘是聪明人,她当然知道柳霏霏对她的背景了解的很清楚,也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既然已经心知肚明,也没有必要隐瞒,说道:“妹妹看的透彻,姐姐活了这二十五六年,也看清了很多事。今日一见妹妹,就觉得特别有缘,就如同见了亲妹妹一般。无端做了个便宜姐姐,也没什么好相与的,若妹妹有需要姐姐之时,定当全力以赴。” 柳霏霏微笑道:“有姐姐这句话,妹妹就安心了。今日也不早了,妹妹就先别过。嗯,这些香粉太好,我也实在选不来,还是每样包一份吧。” 云娘命人把香粉包好,然后将柳宋二人送到门口。柳霏霏突然问道:“姐姐,你觉得他在乎你么?”云娘目光黯然,摇了摇头。柳霏霏道:“这或许是个机会,可以看看他对你如何。”云娘苦笑道:“知道了又如何?他本就是有家室之人,难道还能休了正室迎娶我么!” 柳霏霏忽然有些心疼云娘,也不知该说什么,叹息一声,行了礼后出了门。走了几步,宋燕玮小声问道:“姐姐,她会把话带到么?”柳霏霏道:“话已经说的那么清楚了,只差没有明说,她是聪明人,听得明白。”又走了数十步,突然停下来,叹道:“云容坊,云想衣裳花想容!是个美人儿,也是个可怜人儿,可惜了这幅好皮囊。” 第二百一十三章 样样精通 - 幻柳 - 豆咪 回到家后,柳霏霏觉得很疲倦,稍稍吃了点东西,就回闺房休息。杨沅夕已经失踪了快二十个时辰,通闻司和非凡堂,一明一暗两个组织,差不多已经把长沙城找了个遍,始终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柳霏霏很是担心,不知道对手会把杨沅夕怎么样,也不知道对手下一步会出什么招。柳霏霏虽然很困,却睡不着,躺在床上回想着两天发生的事情,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会。 次日,柳霏霏醒来,先是做了回功课,又在练武场练了一个时辰的武,然后吃过早饭,才到巳时。刚吃过饭没多久,下来禀告说云容坊云娘求见。柳霏霏嘴角一扬,快步出门迎接。 柳霏霏到了大门口,见云娘正在门外等候,柳霏霏连忙上前,牵着云娘的手把她往门内拉,显得极为亲热。柳霏霏道:“姐姐怎的怎么早?”云娘笑道:“妹妹昨日定了香粉,想着若是让下人送来,太也无礼,所以就亲自送了过来。” 昨日柳霏霏买的香粉已经全部拿走,哪里定什么,只不过是云娘找个借口而已。柳霏霏心下明白,也不说破,忙道:“多谢姐姐还亲自跑一趟。既然来了,就在妹妹家玩会。” 柳府以前是按伯爵府修建,长两百步、宽一百步。去年柳霏霏灭吴回朝,被封为侯爵,府邸又按照侯爵规模扩建。如今虽说免了她的官职,爵位却没有剥夺,还是侯爵,所以扩建的工程没有停止,继续进行。 本来伯爵的府邸就已经很大,有水池、有假山、树木成林。云娘当然见过比这更大、更好的地方,却只是见过,不曾自己拥有过。这里却是柳霏霏真正拥有的地方,云娘心里不免有些羡慕。 来到柳霏霏的房间,是一座独立小院,里面有两层高的小楼。一楼是书房,里面摆满了各种书籍。房间正中是张黄花梨雕刻而成的书桌,砚台、笔架都是直接雕刻而成。书桌背后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山与山连绵不绝、此起彼伏,水与水横亘交壑、延绵不息,像是一幅江山图。云娘看的心旷神怡,仿佛看到了壮丽秀美的千里江山。云娘以为这幅画必然出自名家之手,认真看落款时,赫然写着柳霏霏三字。 云娘一怔,问道:“妹妹,这幅画是你的手笔?”柳霏霏微笑点头道:“是啊。”云娘赞道:“没想到妹妹画画功底这么强,一点都不比名家差。”柳霏霏脸上一红,谦逊道:“姐姐缪赞了,妹妹可承受不起。” 上二楼的楼梯就在一楼室内,直接可以上去。上了二楼,先是一段外廊,然后由正门进入房间内。房间分为三间,均直接相通。中间正房,正中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棋盘,还有一盘没有下完的珍珑残局。左手边是卧室,床上挂着粉色的纱帐。右手边的是琴房,除了中间横放在桌子上的一把琴,墙边还摆放着放几把五弦琴、七弦琴,有伏羲式、仲尼式、落霞式等。 云娘突然感慨道:“妹妹,你莫不真是仙女?”柳霏霏奇道:“姐姐这么这么说?”云娘道:“你不但人长得美,武功好,琴棋书画、诗词歌舞更是样样精通。你若不是仙女,老天爷为何要如此眷顾于你,将世间女子最好的东西都给予了你。” 柳霏霏道:“姐姐,你这话说的,妹妹都不好意思了。”云娘道:“妹妹可知世上有多少女孩羡慕你?你会的这些技艺,寻常女子只要会一样,都可称为才女。而你却能样样精通,不是老天爷眷顾又是什么?”柳霏霏谦逊道:“哪里是样样精通,不过都是初窥门径而已。” 云娘道:“妹妹也不需谦虚,这本是你努力而得的成就。你知道你最让人羡慕的是什么?”柳霏霏茫然的摇摇头。云娘笑道:“若说你长得美、武功高、琴棋书画、诗词歌舞这些都可以通过努力习得,那么你有一个愿意为你付出所有的神仙伴侣,这才是真正的老天爷眷顾,世间女子所艳羡的事。”柳霏霏脸色一会,娇嗔道:“姐姐又来取笑我。” 云娘哈哈一笑,说道:“谁来取笑你,难道不是么?好了,我也耽搁了许久,店铺上还有些事情,我先回去了。”柳霏霏也不挽留,送云娘下楼。云娘走了会,问柳霏霏道:“妹妹搬到这里几年了?” 柳霏霏先是一怔,不明白云娘为何突然没头脑的问这个,呆了一下才道:“有三年多了。”云娘又道:“与之前的栀园相比,你更喜欢哪里?” 柳霏霏之前住的地方是个私人宅院,不是很大,住着却很舒服。伯爵府很大,柳霏霏总觉得太大,显得太空。本来家里没有几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地方,显得没太多人气。柳霏霏还是喜欢栀园,所以她虽然搬走了,还是把栀园买下来,作为自己的别院。此刻听云娘问起,知道必有深意,答道:“两边各有所好,也分不清那边更好。” 云娘一笑,道:“没事的时候可以回去看看。”柳霏霏心念一动,知道了云娘的意思,喜道:“姐姐说的是,正好栀子花快要开了,是该回去看看。”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门口。云娘道:“妹妹别送了,改天有空来店里找我玩。”柳霏霏道:“定当拜访。”云娘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后面柳霏霏说道:“姐姐,他心里还是很在乎你。”云娘转过身,苦笑一声,说道:“他哪里是在乎我,只是因为目的达到了,顺便买个人情而已。” 柳霏霏摇头道:“不,他的目的并未达到。他是想要我死,要殿下死。”云娘眼角一抬,喜道:“你是说他真的是在乎我才放人?”柳霏霏心想:“他不过是现在还不想和我,和殿下撕破脸皮而已。”只是这句话不好直接说出口,只得顿了顿,说道:“不管怎样,妹妹要谢谢姐姐。若不是你,他不一定会放人。”云娘黯然道:“我原不指望他会多看我一眼。若真是我的一句话能帮到妹妹,也算是一份功德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谁收拾她 - 幻柳 - 豆咪 待云娘走后,柳霏霏立刻叫上宋燕玮和几个会武功的家丁回到栀园。自从柳霏霏买下栀园后,每年会回来住上几天,所以过不多久就会让家丁过来打扫一番,里面依然很干净。 柳霏霏走进大门,经过前院,到了正厅,只见杨沅夕正被绑在柱子上,蒙着双眼、嘴里塞着一块布,浑身上下帮着一动不动。柳霏霏看着大是心疼,立刻扑上去取出嘴里的布,揭开蒙着眼睛的布。杨沅夕眼睛一睁开,看到的就是日思夜想的那张面孔,开心极了,喊了一声“霏儿。” 家丁赶快把绳子解开,杨沅夕身子一能活动,一把将柳霏霏紧紧抱住。柳霏霏担心了两日两夜,终于见到杨沅夕平安,喜极而泣,也紧紧抱住杨沅夕。两人旁若无人,宋燕玮和家丁也很知趣的离开,四处找寻有没有其他发现。 正在两人抱的开心时,后院突然有人叫道:“有尸体!”杨柳二人一听,立刻分开,奔向后院。在后院一从灌木从中一个黑色袋子,里面装着一具尸体。杨沅夕一看,皱眉道:“是方家三公子。” 柳霏霏心下一寒,好想意识到了什么,说道:“快带上尸体离开这里。”话音刚落,门外有个家丁急匆匆的跑过来说道:“不好了,长沙府和大理寺的人已经把这里包围,马上就要冲进来了。”柳霏霏沉声道:“他果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宋燕玮道:“你是说他故意引我们到此,然后通知长沙府和大理寺的人?”柳霏霏点头道:“本来方公子的死不管是不是杨沅夕哥哥打死,只要没见他的尸首,就无法定罪。此刻对手故意把杨沅夕哥哥和尸首放在栀园,引诱我们过来。长沙府和大理寺的人看到我们和尸首都在,正好人赃并获,再洗都洗不掉。” 杨沅夕急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柳霏霏摇头道:“没办法,长沙府和大理寺的人已经把这里包围,只能束手待毙。原本我知道你在这里时,就想到对手肯定会有所图谋,只是太在乎你的安危,没有做相应的安排就过来了。对手也正是看透了我这一点,才设了这个局。” 正说间,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柳霏霏心一沉,说道:“杨沅夕哥哥,你带着燕儿找准机会从后门离开。这里交给我,只要他们没有抓到你,就拿我没办法。”杨沅夕忙道:“不行,我不能丢下你自己走。这是我闯出来的货,就由我一人承担。你轻功好,你带着燕儿离开,没有人会发现。”柳霏霏道:“别争了,听我的,你们快走。” 突然间,假山后面窜出一个黑衣人,双手同时一扬,数十根飞针向柳霏霏等人撒过来。柳霏霏见飞针来的既快且狠,左手抓住杨沅夕、右手抓住宋燕玮,向后退了几步,避开了飞针。那黑衣人把柳霏霏逼退几步,并不追赶,而是朝着尸体而去。 柳霏霏不明其用意,连忙出手阻止,一掌拍出。那黑衣人已经抓住尸体,不料柳霏霏这一掌来的太快,眼看就要拍中后心,只得放下尸体,回身对了一掌。柳霏霏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出掌时并未用多大力,只想将黑衣人逼退,饶是如此,黑衣人接了一掌后还是退了好几步。 突然,柳霏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不禁一怔。黑衣人趁此机会,抓起尸体几个纵跳,消失在视线中。宋燕玮让家丁去追,柳霏霏道:“不用了,是朋友。”宋燕玮奇道:“朋友?难道是她?”柳霏霏点头道:“就是她。”宋燕玮愈发奇怪,道:“她为何要帮我们?” 柳霏霏摇头道:“或许是心地不坏吧。”宋燕玮道:“这么说,倒是可以把她拉过来。”柳霏霏还是摇头,苦笑道:“她用情已深,即使发现他十恶不赦,也会不离不弃。要想拉她过来,不太可能。” 杨沅夕不明所以,奇道:“你们说谁呢?”柳霏霏俏皮一笑,道:“我们在说一个大美女,改天给你引荐认识。”杨沅夕摇头道:“算了。若是兄弟还可以认识,美女就算了。”柳霏霏眨着大眼睛,奇道:“为什么,你们男人不都喜欢美女么?”杨沅夕憨笑道:“你是天底下最美的人,我只看你就够了,还看其他女人干么。”柳霏霏啐了一口,脸上一红,心下却很甜。 大理寺和长沙府的人进来时,尸体已经被黑衣人带走,没了证据。杨沅夕是杀人嫌疑人,原本该收监候审。只是楚王并没有下令要彻查此事,现在又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杨沅夕杀人。长沙府尹本是柳霏霏提携起来的人,大理寺卿舒正伦原本就是昭若恤的人,自然会卖柳霏霏的面子,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后来虞国公方淼知道杨沅夕无事,多次找舒正伦和长沙府尹状告,都被言语推脱。别的公侯本是为了扼制柳霏霏的权力,所以当初才和他一起向楚王控诉。此时柳霏霏已经没了权力,谁还会为他出头,杀人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长沙府和大理寺的人走后,柳霏霏问起杨沅夕这两日的经历。杨沅夕道:“当时被虞国公府的人带走,没走了两条街,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巷子,突然被人打晕。醒来之后,发现在一个地牢里,四周无人。那时我心里害怕极了,心想虞国公为了报杀子之仇,不知道要怎么折磨我。又想到就要和你永别,心下更是害怕……” 宋燕玮“哧”了一声,取笑道:“你还真是不放过任何拍马屁的机会。”杨沅夕脸上一红,急道:“不是拍马屁,我说的事真心话,那时候真是这般想法。四周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声响,静的可怕。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人送吃的进来,什么也不说,自顾离开。我不知道四周什么情况,心下本就恐惧,又不知道虞国公会怎么对付我,这种等待的日子过的真是痛苦。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在我心力交瘁之际,有人进来,又把我打晕了。再次醒来之后,我就被绑在这里了。” 柳霏霏听说这两日杨沅夕遭受的痛苦,很是心疼,握着他的手,怜惜道:“沅夕哥哥,你受苦了。”杨沅夕嘿嘿傻笑道:“不苦,还能活着见到你,受的那些苦能算不上什么。”柳霏霏本来心下难过,都快要哭出来,听杨沅夕嘿嘿傻笑的样子,不由的被逗乐了。 笑了一下,柳霏霏又问道:“这么说,你这几日没有和他们说过话?”杨沅夕道:“没有,我倒是想跟他们说话,可是每次进来东西放下就走,根本不理我。”柳霏霏道:“你还记得带走你那些人的模样么?”杨沅夕道:“记得。若是在我面前,定能认得出来。只是对手既然不想让我知道他们是谁,这些人肯定不会再出现。” 柳霏霏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你见过的这些人肯定不会再出现。从你这两日的遭遇来说,对手做事相当缜密,不会给我们留下任何把柄。就算我们猜到是谁,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他所为。从这点来看,他们明面上还是不愿意和我撕破脸皮。” 宋燕玮担忧的道:“对方既然已经动手,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很清楚,你只是暂时被免,要不了多久,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复职,他们的目的根本没有达到。既然目的没有达到,肯定还会有后招。” 柳霏霏想了片刻,摇头道:“或许他们的真正目的并不是扳倒我。他们这次行动,若是能扳倒我,甚至杀了我,对他们是最好的结果。若是不能,也没有关系,因为他们的目的并不在长沙。” 宋燕玮没听明白,奇道:“你说他们真正目的不在你,会是什么呢?”柳霏霏道:“权力!与其挖空心思扳倒对手,不如先让自己抓住更多的权力。对手不过是用扳倒我为幌子,行声东击西之计,掌握实权为实。”宋燕玮喜道:“这么说姐姐以后没有危险了?”柳霏霏摇头道:“不,危险依然有。不管怎样,我都是他的政敌,他会不遗余力想要铲除我。” 宋燕玮道:“啊?这还没完没了了。”柳霏霏笑道:“权力斗争本来就是不死不休。我扳不倒他,他也别想斗得过我。他不就是想要权力么?给他就是。将来他会全部还回来!” 杨沅夕和宋燕玮见柳霏霏风轻云淡、胸有成竹,都松了口气。柳霏霏道:“沅夕哥哥,你失踪这两日,伯父伯母担心坏了。现在你已无事,回家向他们报个平安吧。” 杨沅夕平时在柳霏霏面前都是一副呆呆木讷的样子,此时不知怎的,突然福灵心至,说道:“霏儿,这两日我害怕的很,没吃没喝,快走不动路了,要不你送我回去如何?” 杨沅夕本就不善作伪,嘴上虽然说着快走不动路,却装不出走不动路的样子。还因说谎,心下亏虚,脸上不禁一红。柳霏霏见此,知道他在说谎,也不拆穿他,说道:“好吧,我送你回去。”这两日担惊受怕,她又何尝不想和他多待片刻,正好杨沅夕找到借口,自然是要配合。 宋燕玮瞪了两人一眼,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弄的杨柳二人脸色绯红,很是不好意思。宋燕玮又重重的哼了一声,一转身,大踏步往外走,边走边对家丁说道:“走了,别在这里打搅人家谈情说爱。”说完,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家丁也都有眼力劲,见宋燕玮走了,也跟着离开。 柳霏霏笑骂道:“这个死丫头,回去定要好好收拾她。”杨沅夕也笑道:“你收拾她没用,要薛大哥收拾她才行,只是不知薛大哥有没有这个本事。”柳霏霏闻言,想起宋燕玮对薛灵均无感,叹道:“恐怕不行。” 柳霏霏把杨沅夕送回家,并向其父母请安。杨沅夕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又把柳霏霏送回家,自己才回去。 第二百一十五章 原来是他 - 幻柳 - 豆咪 桂阳王从武胜军选了两万人,和自己静江军的一万人,共三万大军,拟于第二日一早出发。江东道急报,杨佑淮准备攻打金陵,必须在金陵城破之前赶到,击退叛军。朝廷很着急,给了桂阳王两天点将的时间。桂阳王也知道情况紧急,很快就把人员选好。 武胜军的将士都是柳霏霏的旧部下,虽说此刻柳霏霏已经没有了兵权,感情还在,次日一早柳霏霏就前去送行,宋燕玮也跟随身后。薛灵均看到宋燕玮,向他微微一笑,宋燕玮也回以微笑。 薛灵均爱慕宋燕玮,这事身边的人都知道,宋燕玮本人也很清楚。只是她一颗心只在柳霏霏身上,对于薛灵均的爱慕,她并不在意。宋燕玮一直只把薛灵均当成兄长,对他的感情和柳霏霏对他的感情一样,没有任何男女之情。宋燕玮虽然对薛灵均没有男女之情,却有兄妹之情,知道战场无情,遂嘱托道:“平安回来!” 对于宋燕玮来说,这只是妹妹对哥哥的关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然而薛灵均听在心里,只道宋燕玮另有含义,不禁心花怒放,连连点头,那一刻就和杨沅夕一样的傻。 平叛是大事,却没有大到要楚王亲自送行,只是昭若恤代楚王送行。拓跋恒是桂阳王的老丈人,自然要来送送,另外还有很大朝中大臣也来了。光是这般送行,就耗费了两个时辰,然后大军才开始起行。 送走大军之后,昭若恤因宫中还有事,向柳霏霏告别之后就走了。人群慢慢散去,只剩下柳霏霏、杨沅夕、宋燕玮三人。三人回到城里,商量着去哪里玩。柳霏霏笑道:“沅夕哥哥,昨日有个美女姐姐帮了你的大忙,应该去感谢才是。”宋燕玮闻言,一脸坏笑的道:“对对对,那个姐姐可美了,是该好好感谢才是。” 杨沅夕只道二女不怀好意,停下脚步,警惕的看着二人。柳霏霏温柔一笑,拉着杨沅夕的手,说道:“走吧,真的是去感谢人家,没有跟你使坏。”杨沅夕听她这么说,才放下心来,跟着一起走。 过了几条街,三人来到云容坊,又是前日那个小姑娘接待。柳霏霏笑道:“妹妹,你们掌柜今日是否也不在?”那小姑娘嫣然一笑,说道:“将军姐姐,你就别取笑妹妹了。掌柜在里面,你们且上二楼等候,我去叫她。” 柳霏霏三人也不客气,径直上了二楼。过了片刻,云娘上楼向三人行礼。柳霏霏见她行动不如前日灵动,脸色有些苍白,呼吸间有些紊乱,脸色一沉,怒道:“他下手那么狠?” 云娘先是一惊,随即恢复如常,微笑道:“妹妹果然厉害,姐姐已经极力遮掩,还是没能逃过妹妹的眼睛。”柳霏霏道:“都是习武之人,有没有受伤一眼便知。妹妹猜到他会下手,只是没想到他全然不顾情意,下手居然这么重。” 云娘摇头道:“也不怪他,下属坏了事,任谁都会生气。”柳霏霏叹道:“姐姐也是心善。若是不帮我们,也不会受此厄运。姐姐大恩,妹妹感激不尽。”说完,拉着杨沅夕向云娘鞠了一躬。云娘连忙回礼,道:“妹妹严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宋燕玮不相信云娘会拼着受重伤的风险帮助敌人,问道:“云姐姐为何要帮助我们?”云娘微笑道:“宋家妹妹是担心我有所图谋?”宋燕玮被说中了心思,不禁脸上一红,没有说话,来了个默认。 云娘一笑,说道:“宋家妹妹这么美的璧人,我见犹怜,谁不愿意多亲近?柳妹妹与杨公子郎才女貌、珠联璧合,不知羡煞多少人。我虽身在敌营,也不愿坏了这么美好的姻缘。” 这个说法很是牵强,说出来难以让人信服。也正是因为这个理由很简单,柳霏霏却深信不疑。也不知为何,她第一眼看到云娘,感觉就像看到一个让她很有安全感的大姐姐。而且从云娘眼中,柳霏霏看到了一种痴,一种对感情的痴,那种痴会让她对所有美好事物都会喜爱。 宋燕玮还想说,柳霏霏害怕云娘生气,忙道:“姐姐的心意,妹妹明白。只是有些事情,不可强求。”云娘苦笑熬:“姐姐岂有不知。佛说,过去心不可求、现在心不可求、未来心不可求。我想佛在说这句话之时,他是没有遇到过让他心动的人吧。”柳霏霏笑道:“姐姐说的是,妹妹也这么认为。佛说让人放下执念,然而他执意让凡人放下执念,不也是一种执念么?佛都不能放下执念,何况是凡人。” 云娘微笑道:“妹妹这个说法倒是很新颖,若是与和尚辩经,只怕要被妹妹气死。”柳霏霏呵呵一笑,说道:“这不过是强词夺理罢了,为博姐姐一笑耳。”云娘道:“与妹妹说话,真是很开心,只可惜……” 后面的话云娘没有说出口,柳霏霏却能够理解,两人本是敌人,就算此时再怎么和谐,也改变不了敌对的关系。将来双方彻底撕破脸皮,也就到了决定生死之时,再好的私人关系,也避免不了你死我活。 沉默了片刻,柳霏霏突然问道:“姐姐要走?”云娘猛然抬头,很惊奇的看着柳霏霏,问道:“妹妹如何得知?”柳霏霏道:“猜的。他定然已经觉得你不可靠了,自然不会放心把你放在一边,只有带在身边才能控制的住。” 云娘叹息道:“他本没有想带我走,昨晚突然改变主意,要我跟着他。起初我还有些高兴,这样就能天天看到他。后来我才明白,他是不信任我,害怕我留下对他的大业有影响。”看着窗外,长长吁了口气,幽幽的道:“我是孤儿,从小被他收养。一同被他收养的,还有几十人。他教我们读书写字、教我们练功习武,他既像是我们的父亲,又像我们的兄长。以前他很好,对我们和颜悦色,说话的声音都不会很大。就是因为这样,日日与他相处,情窦初开的我。不,是我们!对他暗生情愫。长大之后,我们被派到各个地方,帮他做着很多事情。我一直很受他信任,他对我也很褒奖,曾经我以为只要我做的足够好,他就会明白我的心。那时候想法很简单,只要他一句话,我就是他的人,做小又有何妨!这么多年了,我才发现以前的想法有多幼稚。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他养的鹰犬而已。”说到这里,不禁眼圈一红,眼泪似要掉下来。 柳霏霏递过手绢,云娘接过,说了声“谢谢”。柳霏霏道:“姐姐说他教你们练功习武,他不是文臣么?”云娘一怔,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想要解释一番,知道解释也无用,说道:“他会武功,但是武功有多高,我不知道,没有真正见识过。起初是他教我们,后来根据每个人的悟性分别找了高手教,他就没有再教过,所以没见识过他真正水准。” 柳霏霏叹道:“他真的很会伪装。这么多年在朝中不显山、不露水,不争权夺利,只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当别人不停的升官掌权,他却始终默默无闻。别说大王,就是朝中很多大臣,也没想到他隐藏的如此之深。” 云娘道:“是啊,人藏着藏着,自己都相信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也正是因为无足轻重,别人不会注意他,才能更好的做事。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我,这次一走,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得来。这座云容坊是我一手置办起来,那些小姑娘都是我收养的孤儿,身世清白。若是我回不来了,她们就拜托妹妹照顾。” 柳霏霏听她说的悲切,有托孤之意,心下难过。云娘自小在他身边,知道他的为人,既然有了怀疑,多半不会留下隐患,所以云娘的担心不无道理。柳霏霏黯然道:“姐姐吩咐,妹妹不敢不办。只是姐姐既然已经知道他有多虚伪,何不离开他?” 云娘苦笑道:“离开他,我又能道哪里?”柳霏霏道:“和我一起,我让你做女将军。”云娘面色一喜,随即又暗淡下来,摇头道:“这世道,可以出一个女将军,甚至一个女皇帝,却不可能成为常态。有了你这个女将军,已经是极限,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何况我跟着他二十多年,他可以狠心杀我,我却放不下他。”柳霏霏黯然,沉默了半晌,才叹道:“女人啊!” 第二百一十六章 劝进帖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被免职后,每天无所事事,很是平淡,索性和母亲带着宋燕玮、纤纤等人搬到岳麓书院居住。这里山清水秀、环境优美、空气清新,远离尘世喧嚣,倒也怡然自得。杨沅夕也辞去了指挥之职,白天去书院陪柳霏霏,顺带研究兵法、锻炼武功,晚上回家陪父母。闲暇之余,两人也会去杨沅夕建造的私人小屋,谈情说爱。 岳麓书院已经扩建了很多房屋,如今仅是学子都有一百多人,俱是从各地选来的出类拔萃的人才。昭若恤和柳霏霏自己花钱,从各地重金请来有学之士教授。不仅是江南的大学鸿儒,就是中原之地的名士,也请到了许多。如今先生已有三十多人,让岳麓书院不止在楚国本地名声大噪,就是放眼整个江南之地,也是多付盛名。 最初柳霏霏请父亲去教学,原麓山寺主持智璇和尚请他为山长。柳父原是做学问之人,初时因人数不多,还能管理过来。后来随着书院规模不断扩大,已经没有能力管理,遂将山长之位还于智璇,自己只安心教学。 柳霏霏自从十六岁入朝,已有五六年,从未像这段时间这般惬意,只想永远这样下去。只是天下未定,即使她有心,时局也不会给她机会。虽然身在山野,心中却时时想着天下大势。 昭若恤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大,地位越来越稳固。其实从姚彦章被灭族,姚皇后被打入冷宫之时,他的地位就无可撼动。经过这几年的经营,地位更加稳固。势力越大,事情就越多,已经不似从前有许多时间和柳霏霏讨论局势,只是偶尔来书院巡视。 这一日,昭若恤想起已经有很久没有去看望柳霏霏,遂放下手中的事情,来到书院。其时柳霏霏刚做完功课、练完武功,正在和宋燕玮、纤纤玩耍。三人见昭若恤到来,各自行礼,在院子石桌前坐下。纤纤自去准备茶水。 昭若恤看了看四周,叹道:“霏儿,你真会躲清闲。这么清幽的地方,我都想搬过来了。”柳霏霏笑道:“那可不行,你是世子,国家不能没有你。”昭若恤道:“我也知道,我要治理一个国家,想起来真是辛苦。”柳霏霏道:“辛苦定然是辛苦,却能功盖万古、青史留名。”昭若恤白了柳霏霏一眼,道:“你也知道我辛苦,将我一个人丢下,自己跑这里来多清闲。” 柳霏霏抿嘴一笑,说道:“我现在无官无职,留在城里也帮不了你什么,为何不能享受清闲?”昭若恤道:“朝中不能没有你,我身边更不能没有你。过段时间,我会向父王进言,给你复官复职。我们当时许下誓言,一同建立千古盛世,不能我一个人做事,你却享福。” 柳霏霏笑道:“誓言我没有忘,事情我也会做,只是难得有机会偷得浮生半日闲,你就让我多闲些时候吧。”昭若恤哼了一声,道:“你都偷闲两个月了,还嫌不够么?”柳霏霏道:“当然不够,我只想一直这么闲着。”昭若恤道:“哪有那么好的事。如今江南方定,楚国疆域扩大了很多,很多事情弄得我焦头烂额,只希望有人能帮我分担一些。偏这个时候你铁了心让父王将你罢官,也不知你安的什么心。” 柳霏霏看着昭若恤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像是在兴师问罪,不禁好笑,道:“我在给你展示的机会,你若是把事情做好了,朝廷、民间的声望很更盛。我若是这时候出头,我的名声增加了,你的名声不就下降了,我可不敢与殿下抢功。” 昭若恤听柳霏霏的意思,是害怕自己功高震主,害怕将来被清算,现在这么做是为了明哲保身。昭若恤心下难过,叹道:“霏儿,你我之间的生死交情,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 柳霏霏轻叹一声,不置可否的道:“皇帝就能一意孤行?”昭若恤明白柳霏霏的意思,将来即使自己不会对她怎么样,朝中争权夺利之人也会搬出旧事诋毁。一两人倒也罢了,若是大片势力敌对,自己真的就能护的住?想到这里,昭若恤不禁苦笑一声,皇帝也有皇帝的苦,并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过了片刻,柳霏霏笑道:“如今江南已经平定,只要百姓安定,想来不会出现大的动 乱。即使有少部分人叛乱,也很容易平定,殿下不必担心。我听说江东道的杨佑淮已经被击退,桂阳王收复了两州五县,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彻底平定。只要杨佑淮被平定,其他就算有想要叛乱的人,也没有胆量。” 昭若恤道:“桂阳王叔到了金陵,杨佑淮正在围困。王叔令梁敏和薛灵均分领两军,左右夹击,击退杨佑淮,趁机收复滁州、常州等地。如今杨佑淮龟缩在江都府,手下还控制着扬州、泰州等地,倒也成不了气候,最多半年就能班师回朝。” 柳霏霏道:“对呀,事情这般顺利,我在与不在没什么分别,就让我再清闲几个月吧。”昭若恤无耐的摇摇头,道:“好吧,我也不逼你,趁着这个机会多休息一段时间也好。”柳霏霏微微一笑,叹道:“你别觉得无可奈何,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我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躲清闲。”说着回到房间拿出一份奏折,交给昭若恤,说道:“帮我把这份奏折交给大王。” 昭若恤狐疑的看了柳霏霏一眼,打开奏折一看,竟是一份劝进帖。昭若恤一惊,没有说话,只是不解的看着柳霏霏,像是在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柳霏霏笑了笑,说道:“如今楚国占据整个江南,已经有与中原争雄的资本,是该再进一步了。”昭若恤道:“可是楚国与中原的差距还非常巨大。单以人口而论,中原大约有一千万户,按每户三人算,至少也有三千万人。就按一成人口充军,能组织起来的军队就有三百万。我们楚国的户籍不过三百万,人口不过九百万人,军队最多九十万。这么大的差距,怎么与他争雄?” 第二百一十七章 娘舅提亲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道:“人口占比当然重要,最重要的还是军队战力和朝廷强弱。夏国固然很强,却内部不合。夏帝占有关中,晋王居洛阳及河东、河南一部,齐王居徐州和河南一部。二王虽自称夏臣,却不承认夏帝为正统,三方势如水火。荆南节度使表面上尊夏帝为正统,实际上却拥兵自重,自成一方势力。这种情况下,我们何需怕他。” 昭若恤心里早就想劝楚王称帝,只是觉得时机还不成熟,所以一忍再忍。益阳王的势力自然不可能首先提出,昭若恤手下有人提过,被他压住了下去。楚王自己的势力已经很少,不足以支持他称帝,干脆也不开口,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了。今日柳霏霏提出来,昭若恤本就悸动的心更加活泛起来。 柳霏霏继续说道:“夏国三王已经势同水火,相互攻伐不断,根本无暇南顾,此时是称帝最好的时机。只是你可能要受点小委屈,如今即使大王称帝,也还不能封你为太子。” 昭若恤奇道:“为何?”柳霏霏叹道:“先王有遗命:兄终弟及。虽说桂阳王没有夺位之心,大王一称帝就封你为太子,是置先王遗命于不顾,定会有许多大臣反对。” 昭若恤无言,若是不能被立为太子,那么积极劝进有何意义?只是昭若恤也清楚,还没有到水到渠成的时候,旧敌尚未祛除,不能再添新敌。不过自己努力了这么久,打下了大片江山,父亲称帝却不能给自己名分,心下确实有气。 柳霏霏能理解昭若恤的心情,安慰道:“银铃,你也不用生气,不做太子其实也是在保护你。益阳王的势力在明处,我们不用放在心上。那股暗处的势力,我们尚不知道有多强大,只能等待机会。大王一旦称帝,所有的人都会升官,很多人按奈不住,就会暴露出来,这也正是对付他们的机会。” 昭若恤叹了口气,幽幽的道:“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要忍。只是想到做了这么多,还是不能扬眉吐气,心下憋屈的很。”柳霏霏笑道:“说点开心的就是了。希公主都回去这么久了,你一点不着急?” 昭若恤听柳霏霏突然提起缪希,脸上不禁微微一红,居然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本来该我自己去越国提亲,只是事情太多走不开,所以让我舅舅代我去了越国。”柳霏霏道:“天子婚嫁,当准备一年;亲王婚嫁,当准备半年。希公主回家已快有半年,是该去提亲了。到时候你还是要亲自去杭州接亲才行,否则弄的希公主不高兴,以后有你苦头吃。” 昭若恤嘿嘿一笑,说道:“那是当然!”柳霏霏道:“时间定下了么?”昭若恤摇摇头,说道:“没有。我问过司天监的人,今年最好的时辰在腊月初三,宜嫁娶,是最好的黄道吉日。”柳霏霏道:“此时尚在四月下旬,离腊月还有大半年。”昭若恤点头道:“是啊,所以也不急在一时。” 柳霏霏笑道:“你倒是不急,消息已经传出去,天下均知楚国世子要娶越国公主,板上钉钉的事,你当然不急了。你想过人家公主么?说好了过了年就去提亲,人家眼巴巴的盼着,你却这般不疾不徐,你让公主怎么想?” 昭若恤叹道:“我也想早点去,可是走不开。你也知道,过年前后发生了很多事情,你又被迫致仕,让我少了个帮手,很多事情要我亲自处理。其实我也知道,你们女孩子要的很简单,就想男人给个承诺,心里有个依靠。我现在真的是分身乏术,自你搬来书院之后,我忙的连来看你的时间都少了,更何况是去千里之外的越地。不过我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前几天已经委托舅舅去了越国,最多再过十多天就能到。舅舅是禁军大将军,从二品武将,已经位极人臣,相信越王应该不会认为轻视了他。” 柳霏霏道:“鄢将军去也可以,往小了说他是你母舅,如同母亲。往大了说是国家二品大员,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代表楚国。只是公主心心念念的盼着,能够及早见到你,只怕要让她失望了。” 昭若恤想起缪希希的模样,心下惆怅,不禁叹息一声。柳霏霏见他那副痴情样,不由得噗嗤一声,取笑道:“看你那副神不守舍的样子,还有没有点男子气概。”昭若恤脸上一红,脖子一扬,理直气壮的道:“我就没有男子气概,怎么样?”柳霏霏又是呵呵一笑,道:“我能把你怎么样?你觉得好就好了。” 昭若恤到底是男人,心怀天下,觉得儿女情长终究不妥,听柳霏霏嘲笑,又是心虚、又是尴尬。 柳霏霏笑了笑,说道:“你是男人,觉得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可是对于女人,管他什么江山社稷,只要自己的男人对自己好就行。若是公主知道看到你方才的样子,心里肯定高兴坏了。”顿了一下,又叹道:“不过你并不是普通人,你是楚国世子,肩负整个国家兴衰荣辱,不能像普通男人一样儿女情长。如今江南局势一定,大王称帝之事应该尽快完成,你的确没有太多的时间顾念感情之事。” 昭若恤心下感激,说道:“霏儿,多谢你能理解我。”柳霏霏白了他一眼,道:“我理解你有什么用,要公主理解你。你有太多的事要忙,就不用随时来看我。回去之后尽快把奏折呈给大王,我能不能复职就看你了。”昭若恤笑道:“你放心,我回去就进宫面见父王。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我还想着你能早日回朝帮我呢。” 第二百一十八章 民心所向 - 幻柳 - 豆咪 昭若恤回宫之后就与楚王提起称帝之事,楚王其实早就有此心,只是朝臣不提,他不能主动说出来,柳霏霏的提议正中下怀。他并不知道朝中有多少人会支持他称帝,当昭若恤说出来时,心下虽然高兴,还是有些狐疑不定。 昭若恤看出了楚王的心思,说道:“父王不必忧心,这事霏儿早有计较,所以她让我代为上奏,就是想看看朝臣的反应。而且她已经给朝中几个大臣写过信,通过气了,明日儿臣在殿上奏及此事,定会有人支持。” 楚王听知已有安排,便放下心来。次日早朝,昭若恤代柳霏霏奏请楚王称帝,立即得到中书令丁思瑾、户部尚书高郁、刑部尚书邬安化、大理寺卿舒俊伦、鸿胪寺卿汪显正等大小十余名官员的支持。这一番表态,有些见识快的,知道楚王有心称帝,正是表忠心的大好时机,立即歌功颂德,支持楚王称帝。中有尚书右仆射许德勋、太府寺卿唐元昊、门下侍中杨钊遂、中书散骑常侍张彦瑶等。除了这些官职较高的老臣,还有官职较低的各部主事郎中、谏议大夫、黄门侍郎、员外郎等。这些人虽说官职低,到底也是朝臣,说话有没有分量先不说,至少能凑个人数,增加声势。 楚王看有这么多人附和,心下高兴,却强忍着悸动的心,拒绝了这个提议。楚王虽早有称帝之心,规矩却不得不讲。自来劝进,都要三劝三让,最后勉从所请。这样才显得自己不慕权力,是民心所向,才勉为其难做皇帝。第一次劝进,楚王就以无才无德为由拒绝了。 当然朝臣们也很清楚,这只不过是走个形式。如今江南之地,除了越国之外,基本已经统一,和中原的夏朝鼎足而立,称帝是势在必行。虽然朝中有人不愿意,也不能直接跳出来反对,若是此时反对,无异于自寻死路。 不愿意楚王称帝的人,益阳王是其中之一,还是最核心之人。这些年来,眼看着自己的势力越来越弱,如今已经完全无法与楚王抗衡。心里想着楚王的位置本来应该是他,被劝进的人也应该是他,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却被别人霸占,让他越想越生气。不过即使再生气也没用,楚王的势力在增强,而他的势力在减弱,这一升一降,使得他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尤其是他的岳父,前任吏部尚书葛方周因偶然风寒,告了两天假,楚王就趁此机会将其升为太尉,让原礼部侍郎张万中继任尚书。 楚国的太尉是正一品,却没有实际权力,只是荣誉官职。这一招明升暗降,实际是夺了葛方周的实权,给他个正一品的位置养老而已。新上任的尚书张万中,原本是益阳王的人,这个安排倒也没有让益阳王愤怒,毕竟他认为吏部还是在自己手里。只是他并不知道,张万中早就看他不是成事之人,暗中倒向了昭若恤。所以当他生气要反对楚王称帝时,反倒是张万中劝他不要起正面冲突,给楚王留下口实。 益阳王也知楚王称帝势在必行,即使自己反对也无用,便听从了张万中的意见,不但不反对,还要主动支持。益阳王虽然心有不甘,也没有别的办法。 过了数日,朝臣再次劝进。这次是朝臣主动提议,还由中书省写了一份奏折,联合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共同署名。这次的劝进规模比上次正式多了,人数也更多了。只是这次楚王还是拒绝了,毕竟以往都要劝三次,这才第二次就同意,岂不是让人笑话!朝臣也不多说,只是劝了几句,不答应也就算了。 这几天,昭若恤找到了礼部尚书章元功和鸿胪寺卿汪显正,让他们提前准备称帝的事宜。虽说楚王还没有同意,都知道是迟早的事,需要提前准备好,不然到时候太过仓促,闹得楚王不高兴,事情就大了。 楚王自称有熊氏,是上古火神祝融的后裔。中原王朝都是泰山封禅、祭祀炎黄二帝,楚国却是祭祀祝融。称帝这么大的事,自然要提前祭祀祝融,希望能保佑楚国昌盛。祭祀和称帝的一应事务,从楚王和百官礼仪,站立座次到衣着穿戴、规行步矩,使用器皿等,都是礼部负责。鸿胪寺则需要负责王宫内的典礼、宴飨、册封等事宜。 又数日后,朝臣再次劝进,这次比前两次更隆重,连久不问世事的衡王昭賨都战战巍巍的入朝劝进。不但在京的文臣都来了,从三品以上的武将,以及有爵位无官职的公侯也来了,柳霏霏也在其中。这是第三次劝进,按照规矩,这次楚王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拒绝了。 当楚王坐上王位,看到殿下人头攒动,大殿已经站不下,很多人只能站在殿外。左右丞相拓跋恒和许德勋两人代表百官,奏请楚王称帝。 楚王心下激动,面上却道:“众位爱卿这是何苦,本王虽然执掌楚国十余年,并无寸功,如何能当得起这帝位?何况楚王自建国伊始,奉中原夏朝为正统。此刻夏朝尚在,我岂能僭越。” 拓跋恒奏道:“大王此言差矣。大王继位十年有六,初时不过十余州,且国力虚弱,常受四邻欺辱。十余年间,大王让楚国繁荣昌盛,并灭了吴粤两家世仇之国,使楚国拥有现在之前三倍国土,扩展了数十州。这等功绩,已经超越先王,该当称帝。” 楚王摇头道:“这些功绩并非寡人所有,乃是众卿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岂能算在寡人一人头上。先王功高盖世,尚且不愿称帝,寡人一守成之人,哪敢越先王之上。” 拓跋恒道:“先王建国,功高盖世;大王拓疆,功绩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先王因局势不能不委身于夏,此时国力昌盛,正该由大王与夏对峙,一雪前耻。” 楚王道:“即使寡人又拓疆之功,与先王最多不相上下,如何能强于先王?而且江南方定,民心不稳,更需安定百姓才是。我为帝王,若无民心向背,寡人岂能心安?” 拓跋恒道:“大王不必担心,民心已顺,大王且看殿外。”楚王顺眼看去,只见殿外站着很多人,并未看到别的什么东西。拓跋恒道:“请大王移驾殿外。” 楚王心下奇怪,不明白拓跋恒要他看什么,好奇的站起身走向殿外。殿下的朝臣自觉让出一条路,依着官职高低跟在楚王身后。楚王站在大殿门外,只见殿外数亩大的广场上站着数百百姓,数十人为一簇,人中间是一根万民伞,约有三丈来高,每根伞上挂满了布条。 拓跋恒奏道:“大王请看,这是民间自发组织的请命队伍,携带万民伞入京请命。不但有湖南道的民众,就连江南道、江北道、江东道、岭南道的也有,共有数十把万民伞。大王,民意汹汹,还请大王体恤百姓一片苦心。” 楚王知道心下当然明白这些所谓的万民伞和各地来的请命队,都是朝臣们提前准备好的,只为做做样子。否则从第一次劝进到现在,前后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哪里从各道来那么多人,还有时间做那么大的伞,再让当地的百姓在万民伞上写上名字。这本来就是做戏,朝臣知道,下面的百姓知道,楚王本人当然比谁都更清楚。 不过楚王看到这么多百姓携万民伞劝进,虽然知道是做戏,心下还是很激动,不由得眼圈一红,大声道:“我何德何能,天下人奉我为主,当之有愧!” 拓跋恒和许德勋对视一眼,跪在楚王面前请求即皇帝位。这两人是百官之首,他们都跪下了,其他的人也都跪下,大声说道:“请大王即皇帝位!”广场上的数百百姓也跪下,跟着大喊:“请大王即皇帝位!”数百人同时大声呼喊,声震云霄,地动山摇。楚王见时机已到,若再绷下去,将无法收场、适得其反,遂含泪顿足,怒道:“你们这是陷朕于不忠不义!” 拓跋恒和许德勋二人听楚王改口称朕,是同意了,遂大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又是数百人同时呼喊,场面震撼人心。 楚王同意称帝,接下来就是要确定登基时辰,这是司天监的事情。不过楚国凡有大事,都要祭祀祝融,所以在昭希惶登基之前,需要亲自到衡山祝融峰祭祀。祭祀的时间定在七月十九,登基的时间必须要在这个时间之后。 此时已经是五月下旬,离祭祀的日子不到两个月,礼部需要布置祭祀的事情,还要制定登基的礼仪和流程。楚国之前有国王即位的礼仪流程,与皇帝登基差距还是很大,礼部官员只能从前朝的书籍中找寻,使得他们异常繁忙。 和他们一样忙的还有吏部。皇帝登基,意味着朝中各官员都要升迁,而这个升迁并不是在原官职的基础上加封品级这么简单,基本就是一次官员大清洗。吏部本就是考核官员的地方,这次封赏的官员会有很多,要封什么官、什么爵,名称、俸禄、封地等都需要吏部先制定好,然后在朝堂上核议。 然后是兵部,他们需要负责楚王去衡山祭祀的途中不发生任何意外,提前就要派人把一路上有可能发生意外的地方派重兵把守,有可能发生意外的事情全部杜绝。楚王身边有近侍,倒不用兵部费心,只是仍然需要大量布置人马,防止发生意外。 第二百一十九章 来提亲了 - 幻柳 - 豆咪 这次劝进,首先是柳霏霏提出,应该说功劳最大。原本楚王想恢复她的官职,被她拒绝。好不容易有段轻松的时间,柳霏霏可不想提前结束。楚王也不强留,决定在登基之日,大封官职之时再封赏。 柳霏霏依然回到书院,过着闲云野鹤的神仙日子。每日陪着父母,陪着杨沅夕、宋燕玮,让她觉得很开心。没事的时候就练练武、看看书、弹弹琴、写写字,日子过的非常惬意。 这样过了一个月,有一天早上正在和宋燕玮在院子里玩耍。柳霏霏弹琴,宋燕玮跳舞,犹如仙女一般。这时,纤纤突然跑进来,嘻嘻笑道:“姐姐,你猜外面谁来了?” 柳霏霏自从搬来书院后,很少与人接触,除了昭若恤、高郁等熟悉的人偶尔来一次之外,基本没有别人来找她。此时纤纤问起,竟然想不起会是谁,便摇了摇头。纤纤又是嘻嘻一笑,道:“是杨太医,同了他夫人和杨大哥,来提亲了。” 柳霏霏心下大喜,不由得霍的站起身,喜道:“真的?”纤纤瘪嘴笑道:“姐姐,你是女孩子,好歹还是矜持一些。”此处只有柳霏霏和宋燕玮、纤纤三个女孩子,她在这二人面前,从来没有遮掩过。方才听纤纤说杨沅夕来提前,心下高兴,在她二人面前哪里还顾得上矜持。听着纤纤数落,也觉得有些难为情,不由得脸上一红,瞪了纤纤一眼,问道:“他们见到我爹爹妈妈了?” 纤纤点头道:“见到了。老爷夫人见到他们,高兴的不得了。”柳霏霏又问道:“爹爹妈妈答应了没有?”纤纤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一听到他们来提亲,心下高兴,就想着来告诉你,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宋燕玮笑道:“姐姐,你放心,你和杨大哥两情相悦,义父义母都看在眼里,自然会同意。”柳霏霏羞涩的道:“我知道。那个呆子终于开窍了。”宋燕玮道:“人家可不呆,聪明着呢。你想他为何要选在这个时候来提亲?”柳霏霏吃吃一笑,说道:“我哪里知道?” 宋燕玮叹道:“哎,人一旦动了情,就会变傻。你那么聪明的人,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你以前是手握重兵的将军、一等侯、兵部侍郎。他是什么,一个小小的指挥,在你面前什么都算不上。你看外人怎么说他,都说他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仗着长的好看才俘获了你的心。” 此时柳霏霏心下高兴,别人说什么她都是吃吃傻笑。听宋燕玮说杨沅夕长得好看,笑道:“他长的好看么?我没觉得啊。”宋燕玮叹了口气,对纤纤道:“傻了!告诉杨大哥,让他们赶紧回去吧,娶个傻子回去会惹人笑话。”纤纤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道:“嗯,我觉得也是,我这就去劝他们回去。” 柳霏霏“哼”了一声,道:“随你们怎么说,我才不在乎。”宋燕玮道:“你不在乎,他也不在乎,可是他父母在乎。现在你落了难,朝廷罢了你的官,你就是一介白衣。这个时候来提亲,小白脸的谣言就不攻自破。外人还觉得他有情有义,在你落难的时候愿意陪着你。这么一看,你觉得他还傻么?” 柳霏霏笑道:“他本来就不傻,这些小心思谁不会有?我也不管他傻不傻,只要对我好就行了。”宋燕玮笑道:“是啊,只要对你好就行。他对你怎么样,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也就放心把你交给他。”说着,笑容中闪过一丝难过,柳霏霏并未注意,没有发现。 正说间,有个丫鬟过来,说是柳父让柳霏霏出去相见。柳霏霏平时虽然大大咧咧,和杨沅夕也并无太多避讳。然而此时让他出去相见,不由得大感羞涩,面颊发烫,借口说自己不舒服,让纤纤去回绝了。 杨沅夕听说柳霏霏不舒服,以为她真的生病了,急的就要进去为她诊脉。纤纤抿嘴笑道:“她哪里是生病了,只是面浅,害羞了。”杨沅夕一怔,不知为何竟也感到害羞,脸上顿时红了。 时间很快到了九月中旬,昭希惶率领文武百官前往衡山祭天。 楚人自称火神祝融后裔,要登基称帝,自然要到衡山祭拜老祖宗。 祭拜祝融之后,再回到长沙,离十月初一只有两天。这时登基前的准备已经做好,只等时间一到,昭希惶就祭告天地,正式称帝。 十月初一,一大早昭希惶就头戴十二旒、十二珠的冕冠,身着明黄色五爪金龙冕服,乘坐八马御辇,率文武百官出承天门前往太庙祭拜先祖,之后由拓跋恒宣读登基诏书。 读完后,百官下跪,山呼万岁,然后礼成。 一套下来,一天的时间基本就结束了。 昭希惶登基仪式完成,正是就任皇帝,然后就是赐百官宴。凡是五品以上的京官和各道府来的官员,都可以参加百官宴。白日楚皇登基后大封百官,已经将柳霏霏复职,仍任兵部左侍郎。柳霏霏首先提出劝进,功劳很大,只是这些年她升迁太快,若是再升,以后将升无可升,所以只是封了爵,没有升职。之前柳霏霏受封巾帼侯,此番升为洞庭郡公。 如今柳霏霏是朝廷重臣,百官宴自然要参加。只是她一个女孩,不方便和众多男人同坐一桌,于是昭若恤将她安排在公主、郡主一边。 昭希惶称帝,封昭若恤母亲鄢氏为皇后。如今朝中局势逐渐明朗,昭若恤的势力一点点的增加,已经是最有实力的一方。本来大臣心中都以为昭若恤会受封东宫太子,毕竟他实力最强,母亲又受封皇后,怎么看都像是太子唯一的人选。然而意想不到的是,楚皇没有册立太子,只是将昭若恤封为楚王。当然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昭若恤只是没有太子之名,实则有太子之实。 昭希惶在即位楚王,地位稳定之后,又生了几个儿子。除了昭若恤,最大的是前王后姚氏所生,却受姚彦章之事的牵连,虽因昭希惶心善,没有遭害,在宫中却没有了地位。其余几位皇子年龄都还小,没有能力和昭若恤争。 而且昭若恤受封楚王,昭希惶就是在楚王之位上进皇帝位,加上昭若恤母亲为皇后,掌握整个后宫,使得昭若恤的势力更加强大,待昭希惶殡天之后,只能是他继承皇位。 之所以现在楚皇没有直接册立他为太子,只因为先皇兄终弟及的遗命。若是继续遵从这一遗命,那么昭希惶殡天之后,将有桂阳王昭希悟继承皇位。虽然昭希悟没有争位的意思,到底有遗命,直接传位于昭若恤,只怕群臣不服,被人有机可趁。当然大臣都明白楚皇只是做做样子,但是这个样子又不得不做。就如一层窗户纸,尽管所有人都知道窗户里面发生了什么,却始终不能把窗户纸捅破。 昭若恤起初还有些不高兴,被柳霏霏一番劝说之后,也想通了其中关节,欣然接受。昭若恤将柳霏霏安排在拓跋玉儿身边,嘱咐了几句就去招呼其他人。拓跋玉儿是楚皇的侄女,又是郡主,本来就是皇室的人,皇帝登基这么大的事自然要参与。桂阳王在外平叛未归,梁敏跟随在侧,王府的事也就落到她的头上。 柳霏霏与拓跋玉儿感情说不上特别好,当然也不差,在一起说说笑笑倒也开心。正说间,一个宫女跑过来,在柳霏霏耳边说了几句话,柳霏霏脸色一变,随即恢复如常,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席桌。 第二百二十章 燕儿走了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快步离开御园,出了东门,见纤纤正在满脸焦急的等着,见她出来,立刻跑上来哭道:“姐姐,燕儿姑娘不见了。”柳霏霏一听,大惊失色。方才宫女只说侍女纤纤有急事找她,却并没有说是什么事。纤纤这么一说,柳霏霏一听宋燕玮不见了,真是吓的不轻,只觉脑中一声巨响,身子没站稳,差点摔倒,还好纤纤及时扶住。 自从知道宋燕玮是宋缘钦的女儿之后,柳霏霏就把她当成亲妹妹一般。后来宋缘钦夫妇离世,柳霏霏暗下决心一定要一生照顾好她。经过这几年相处,两人更是感情深厚。猛然听闻宋燕玮不见了,教柳霏霏如何不急? 纤纤本来就因为没有看好宋燕玮而自责,又见柳霏霏这般,更是难受,哭道:“姐姐,是我不好,没有照看好燕儿姑娘。”柳霏霏定了定神,问道:“何时发现她不在?”纤纤抽泣了两声,哽咽道:“这日这般的大日子,一辈子都可能遇不上,所以你出门不久,我就和燕儿姐姐也出了门,想要看看热闹。起初我们还在一起,后来因为人太多,就走散了。到了中午时分,我没有找到她,心想着是不是她已经回家,便自己回去了。回家问起,她确实回去过,没多久又出去了。我想她有可能去了通闻司,也没有太在意。直到天快黑,我想着你在宫里肯定要应酬很久,回家之后就要休息,所以提前把房间收拾妥当。然后我就在你房间里发现了燕儿姐姐留给你的一封信,我一看她走了,就赶紧过来找你。好在守门的大哥认识我,向王龛将军报告后,把王龛将军又托人给你带话,才能见到你。”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给柳霏霏。 柳霏霏打开信,见上面写道:“姐姐,我走了,不用来找我。能和你相处三年,我已经很开心了。第一次见到你,你风度翩翩,让我充满了遐想。那时春心大动,只道遇到了美好姻缘。后来才发现,原来是老天爷的戏弄。不过我不难过,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不管你是男子还是女子,就想陪在你身边就行。其实我又何尝不知,这种畸形的感情没有结果,只会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我不止一次的想过改变、想过放弃,可是我做不到。只要一闭上眼睛,心里想的全都是你玉树临风的模样,我根本解不开这个心结。直到杨大哥来提亲,我看到你那么高兴,我知道不能再这么羁绊下去。当时你开心的像个傻子,可是我还是从你眼中看出了对我的担心。你怕你嫁人之后,没人再照顾我,所以你把薛大哥调了回来,希望他能替你照顾我一辈子。姐姐,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可是你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对于薛大哥,我一直都只是把他当成亲哥哥一般看待,并没有儿女之情。其实我也可以遂了你的愿,嫁给薛大哥,他肯定对我会很好很好,就如杨大哥对你一般的好。只是,我不想将就,我心里已经有了你,宁愿一生不嫁!我很清楚,若是我继续缠着你,你心里会很难受,会影响到你和杨大哥的感情,所以我走了。不用找我,我能照顾好自己,数十年之后,我会回来找你。那时我应该想开了,不会再有感情的羁绊,才能真正的陪伴着你。” 落款写着燕儿两字。柳霏霏看完,早已眼泪婆娑,心下难过,用力的一跺脚,道:“真是个傻孩子。”说完快步回家。纤纤跟在后面道:“姐姐,你不要着急,宋大哥已经去找了。我通知了通闻司和非凡堂,他们也已经出动,相信很快了能找到。”柳霏霏“嗯”了一声,没有说话,脚下却一点没慢。 纤纤问道:“姐姐,今日皇上登基,宴请百官,你这么走了,会不会不妥。”柳霏霏依然快步走着,边走边道:“燕儿是我亲人,在我心里亲人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皇帝宴请百官,少我一个没什么,我若是没有燕儿,会难过一生。” 纤纤很是羡慕宋燕玮,心想她平白无故的做了十八年的公主,之后又被柳霏霏宠溺着,耍耍小性子离家出走,就让柳霏霏急的乱了分寸,甚至不惜违背皇命。心想:“若是自己走了,姐姐会不会也这么着急?”想到这里,不禁低声了说了出来。她声音很小,像是问自己。柳霏霏耳聪目明,早已听到,脚下依然不听,却重重的说了声:“会!” 纤纤一怔,随即大喜,心想着姐姐也把我当成亲人了。心下高兴,小跑着跟上柳霏霏。 才走了半里,只听后面一阵马蹄声,很快就到了二人前面,马上的人是昭若恤。他停下来,下了马问道:“霏儿,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若不是玉儿姐姐说你方才有些奇怪,我还不知道你走了。” 柳霏霏道:“燕儿走了,我要去找她。”昭若恤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奇道:“她去哪里了?”柳霏霏摇头道:“我不知道,她一声不响就走了,就是不想我们去找她。”昭若恤问道:“她为什么要走?” 柳霏霏把信交给昭若恤,此时天色已暗,虽然今日普天同庆,街道有些灯火,要看封信还是很吃力。昭若恤拿出火折子,吹燃后才看的清楚。看完之后,叹道:“真是孽缘!”顿了顿,又道:“霏儿,今日是父皇登基之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如今贵为郡公,又是兵部侍郎,如何能私自离开。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参你一个大不敬之罪,谁也救不了你。” 柳霏霏道:“我管了不那么多,燕儿自小娇生惯养,从来没有一个人闯荡过,这么贸贸然出门,会有危险。即使有人参我大不敬,最多不过革我官职,逮我下狱。若是燕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会愧疚一生。” 昭若恤没好气的道:“现在城门已经关闭,你出不了城。就算你出了城,你知道她在哪里?去哪里找?让通闻司和非凡堂的人去找,再不济我派支队伍去找,也比你一个人有用的多。你现在跟我回去,趁着宴会刚开始,还没人发现,过了今晚再说。” 柳霏霏摇头道:“燕儿一人在外,此刻不知道在哪里受苦,我却花天酒地,教我如何安心?银铃,你不用劝我,即使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要先找到燕儿。” 昭若恤怒道:“你怎么这么固执?你若冤死,这天下怎么办?”柳霏霏一笑,说道:“这天下,有你就够了!”昭若恤如今在楚国的地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话谁敢不听?可是在柳霏霏面前,他始终气场不足。两人对峙了片刻,昭若恤叹了口气,说道:“我反正也拿你没办法,你想怎样就怎样,父皇那边我会想办法。”说完,骑马要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恨恨的道:“把小燕子找回来,我要狠狠的收拾她一番。”说完,策马而走。 第二百二十一章 该放下了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看着昭若恤的背影,嘴角微微一笑。两人很快回了家,见所有的下人都在正厅等着。黎叔也知道柳霏霏和宋燕玮的感情,宋燕玮一走,柳霏霏肯定会生气,也会有很多问题要问,所以早就把全府的下人都集中起来。 黎叔看到柳霏霏回来,立马迎上去,跪下哭诉道:“小姐,老奴没用,没有照看好燕小姐。”柳霏霏扶起黎叔,劝道:“不怪你们,腿长在燕儿身上,她要走,你们也拦不住。”又看了眼站成一排,战战兢兢的下人,问道:“今日你们谁见过燕小姐?” 黎叔道:“老奴见过。大概是巳时一刻,她回来过。早上她和纤纤一同出门,回来时只有她一个人,我还问过她怎么回事。燕小姐说她东西忘带了,回来拿。当时我见到她时,没有什么异样,和平常一样笑的很开心,我也就没有当回事。” 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怯生生的道:“小姐,我也见过。我是燕小姐的丫鬟,她回来时我正在收拾房间。她拿了些首饰和衣物,说是通闻司近几日有些忙,不一定能回来,拿些衣物过去换洗。当时我还很奇怪,以往就算再忙,每日都是回来休息,没见过她在外面留宿,为何这几日会住外面。我还给她说把我也带上,我可以伺候她的生活。她说不用,过两日就回来。”说到这里,突然哭了起来,道:“是我太笨了,没有想到她是要离家出走,当时还生气她不带我。若是我能早点想到,就能早点把她找回来了。” 柳霏霏见那姑娘哭的伤心,心想他们主仆情深,也不禁动容,说道:“与你无关,不用自责。还有谁见过?”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到:“我也见过。差不多应该是巳时三刻,我在守外门,燕小姐要出门,还和我打过招呼。我看他拿了个包,就多看了一眼,她跟我说是通闻司要的东西,现在送过去。我看她走时,笑的很灿烂,不像有什么事情的样子。” 柳霏霏此刻已经明白,宋燕玮早就想走了,只因今日是皇帝登基之时,柳霏霏必须要在。她也知道一旦走了,柳霏霏必然会找她,错过了皇帝登基的大事,后果很严重。于是等到今日皇帝登基,又趁着柳霏霏无暇顾及时离开。这样既不会让柳霏霏误了皇帝的登基大典,又有很多的时间从容离开,让柳霏霏无从寻找。 柳霏霏问道:“我娘亲知道没?”黎叔道:“这事太大,没敢告诉夫人。”柳霏霏点头道:“燕儿很孝顺,娘亲很喜欢她,若是知道她离家出走,不知道担心成什么样。先瞒着吧,能瞒多久瞒多久。”黎叔道:“是。”柳霏霏又问道:“岐少爷走了多久?”黎叔道:“纤纤刚发现燕小姐走了,他便追了出去,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 柳霏霏抬头看了眼天空,幽幽的道:“燕儿重情至孝,出城之后应该先去祭拜父母。若是骑马,差不多也要一天才能到。希望岐哥能想到,回家去找她。哎,他们兄妹也是好事多磨,岐哥要守孝三年,燕儿只是每个月回去一两天。好不容易三年期满,两兄妹才相处两三月,燕儿又闹这么一出。” 纤纤道:“他们相处的时间虽然短暂,感情却很深。岐少爷一听到燕姐姐走了,急的马上出门寻找。”柳霏霏“嗯”了一声,点点头,说道:“我猜测燕儿回去祭拜父母,但是不能肯定她一定会去。我现在要出城,纤纤,你告诉默凡哥哥和凡诺哥哥,四处派人寻找,一定要找到。” 纤纤急道:“城门已经关闭,你怎么出去,还是等明日吧。”柳霏霏摇头道:“燕儿去意已决,会刻意避开我。我能想到她会去祭拜父母,她也会想到,所以她会赶在我去之前祭拜完成后离开。我只有比她更快,才能截住她。去把我的汗血宝马牵来。” 纤纤还想再劝,柳霏霏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纤纤知道柳霏霏心意已决,劝也没用,不再说话,默默的去准备东西。过不多时,下人已经将马牵到门外,纤纤也准备了一个包袱,里面有换洗的衣物和银两首饰,交给柳霏霏,说道:“姐姐,以往你出门,我都想跟着。这次不一样,你要赶急路,若是我跟着,不但帮不到你,反而还会拖累你,这次我就我缠着你了。只希望你快点找到燕姐姐,把她带回来。” 柳霏霏看着懂事的纤纤,心下感动,接过包袱,抱住纤纤,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我很快就回来,帮我照顾好娘亲。”纤纤不舍的点点头。 柳霏霏跨上汗血宝马,朝着北门奔驰而去。此刻夜已深,街上除了巡视的队伍,基本没有行人。汗血宝马速度确实很快,片刻之间就到了北门。经过去年东太后谋反之后,皇宫和京城都由昭若恤和柳霏霏挑选的人守卫,所以柳霏霏要出城,并不是难事。 出了城,柳霏霏催动宝马疾行,虽是在夜间,宝马的速度也不慢。即使速度再快,柳霏霏心中还是很着急。宋燕玮这几年跟着柳霏霏学习骑马,骑术已经精进了不少。柳霏霏曾经送给她一匹汗血宝马,她已经骑着宝马先走了一日,说不定此刻已经祭拜完成,早就走了。 经过一夜疾行,第二日拂晓,柳霏霏已经到了凤营镇。这是在洞庭湖边的一个小镇,是柳霏霏长大的地方。虽然离开多年,这里的一草一木依然深深的映在脑子里。宋缘钦夫妇的墓葬离他们之前的家不远,骑马要不了一杯茶的功夫。柳霏霏到了墓碑前面,发现果然有人祭拜过,香烛冥币尚有没有燃尽的。柳霏霏因走的急,没有购买香烛冥币,遂在墓前磕了三个头,默默祈祷二老保佑,尽早找到宋燕玮。 柳霏霏忽然听到一声马的嘶鸣,闻着马声而去,却在墓后不远处,栓这一匹汗血宝马,柳霏霏认得那是自己送给宋燕玮的那匹。柳霏霏急忙上前,却没有发现人影。柳霏霏解下马绳,一回头,发现马鞍下放着一封信。柳霏霏取出,拆开一看,见上面写着:“姐姐,我知道你会来找我,也知道你肯定猜到我会来祭拜父母,所以我骑了汗血宝马,天黑之前就赶到这里。父母已经祭拜,心中没了牵挂,不用再骑马。这马确实很好,带回去用在战场上,比给我好。我也不知道我会去哪里,就是漫无目的的走,你不用花费心思猜测我会到哪里。这一路上我都在想,我离开了你,能不能活下去。以前一直依靠娘亲,后来又依靠着你,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门,我真的好怕我会死在外面。不过没关系,就算死在外面,我也必须要离开你,我可不想让杨大哥吃我的醋,嘻嘻……我以前就像只金丝雀,被你们呵护着,以后我想靠我自己活着,所以你真的不用来找我。等我能自力更生了,就回来找你。妹燕留。” 第二百二十二章 舍不得你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看完,长长叹了口气,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宋燕玮想要自力更生,说明终于长大了,应该高兴才对。可是她从来没有单独出门,碰到坏人,被卖了都还不知道。若是碰到山贼强盗,说不定性命不保,如何不令人担心。 柳霏霏叹息一声,把信收起来,却见信封北面还有字。柳霏霏一看,写的是:“姐姐,我真的舍不得你……”字上有荫墨,像是水渍浸湿,多半是宋燕玮写的时候心下伤感,流下眼泪打湿了信封。柳霏霏心下又是一痛,本来要释怀的心又被打乱,更加坚定了要找到宋燕玮的心。 当下柳霏霏牵了马,回到镇上。柳家人和李家人知道她回来了,都很高兴,如今她可是家族中分量最重的人,两家人的楷模。柳霏霏先是看望了爷爷奶奶,又拜会了族长,祭拜了祖宗祠堂。一家人很久没有见到她,都希望她住几日再走。可是柳霏霏哪里有心思住下,说了几句话就要走。 宋燕玮比她早走一整天,到了凤营镇后便弃了马步行,以她的脚力应当走不远,若是知道了去向,很快就可以赶上。只是这里水陆便利,既可走陆路,也可走水路。而且宋燕玮明显是有意避开柳霏霏,只是在父母陵前祭拜了就走,并未到凤营镇。这三年来,宋岐守孝,她每月回来一次,凤营镇上的人也认识了许多,若是她到了凤营镇,必然会有人发现她的行踪。柳霏霏问了很多人,均说没有看到,说明宋燕玮没有回来过。 宋燕玮出生在洛阳,之后跟随柳霏霏到了长沙,除此之外很少到过别的地方。以正常情况来看,她只熟悉这两个地方,离开长沙之后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洛阳。至少洛阳还有她认识的人,有她熟悉的地方,去别的地方什么都很陌生,心下多半会有恐惧感。 还有一个地方,宋燕玮可能会去,就是她母亲的娘家。支香儿家在关中凤翔,算不上名门大户,也算是个小地主。宋燕玮出生之后,母亲从来没向她说起过娘家的事。后来说清楚真是身份之后,才说起当年夏帝冤枉宋缘钦造反,将一家人入狱,之后又将支香儿纳入后宫,才将一家人释放。支香儿害怕父母再受牵连,几年后家族中发生了点小事,趁机让支家人回到了凤翔老家,直到现在。 若是宋燕玮不愿再回洛阳这个伤心地,完全有可能去凤翔找她外公外婆,至少还有个依靠。柳霏霏心想着宋燕玮若真到凤翔,倒是件幸事。不过她也知道,宋燕玮刻意避开自己,肯定能想到这一层,完全有可能不去洛阳或是凤翔,而是反其道而行。此时只有自己一人,分身乏术,完全不知道该向哪个方向追寻。想了很久,决定还是先到洛阳寻找,如没有消息,再转道去凤翔。 楚国位处江南之地,此江乃是长江,为中华第一长河,数千年来孕育着华夏儿女。长江自蜀中白帝城起,至峡州南津关,数百里的江面上天然形成三道峡关,分别是瞿塘峡、巫峡、西陵峡,并称三峡。两岸连山、重岩迭嶂、遮天蔽日,千里江陵、沿江阻绝、水流湍急,两岸怪石嶙峋、古柏葱郁、悬泉瀑布,险峻异常。 三峡之外,延绵数千里大山,层峦叠嶂、此起彼伏、人烟不通、举步维艰。正因山高路远,人烟稀少,适合绿林栖息。凡避祸乱者来此、凡朝廷通缉无去者来此、凡江洋大盗者亦来此。 南津关外有一平原,方圆不到十里,紧邻长江,名为猇亭。传说当年蜀汉昭烈帝刘备与吴兵战于此,最终大败,逃回白帝城,不久郁郁而终。 因猇亭地势平坦,紧邻长江,自过往的船只都会在此歇息,充备行礼。时间一久,此地变得颇为繁华。虽比不上江南富庶,比起中原之地倒要强上许多。 这一日,一艘客船经过猇亭,停靠岸边,船上商旅均下船补货、购置口粮。其中有一少女,约莫二十来岁,面如桃花、身形婀娜,举手投足间透着雍容华贵之气,让人不敢直视。虽然长得美貌,却是眉眼低沉似桃花垂露,晶莹剔透中让人怜爱。 少女没有下船,只是让行船的伙计帮忙买了些吃穿用品。她站在船头,呆呆的看着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各自为了生活忙碌,即使有认识的人,也只是打声招呼,便各忙自己的事情。这一刻,少女突然见明白了那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意思。所有的人情世故,在生活面前都不值一提。 正在发呆,一个伙计提着一包东西过来,说道:“宋姑娘,你要的东西给你买回来了,你看整齐不?”少女接过,也没多看,说了句“多谢”。伙计又拿出几两银子,交给那少女,说是买东西剩下的。少女接过,取出一两给伙计,算是跑路费。伙计大喜,这艘船从江陵到成都,来回要一两个月,也才挣个一两左右。自从这个少女上船,托他买了几次东西,光是跑路费已经有好几两了。伙计连忙鞠躬谢过,然后离开,心下却叹息道:“这姑娘长的真美,又很大方,可是不会笑,真是可惜了。” 这少女正是离家出走的宋燕玮。她在凤营镇祭拜完父母,留书给柳霏霏,之后去了洞庭湖的一个渡口。她出走的事情想了很久,准备了很久,起初也是想着去洛阳或是去凤翔找外公外婆。后来一想,洛阳认识的人都在宫里。以前自己有公主之名,在洛阳生活无忧。如今在那些人眼里,自己变成了野种,哪里还会看得起自己,去了也是自找没趣。而且在哪里有对母亲的记忆、有对柳霏霏的记忆,去了之后触景生情,更加难受。 去凤翔也不成。在她几岁的时候外公一家便回了老家,记忆中就没有见过,也不知道两位老人还在不在。即使还在,自己又怎么证明是他们外孙女?若是没在了,去了之后不知舅舅们会怎么对自己。好就好,不好的话还自讨苦吃,不若不去。 最主要的是不管回洛阳还是去凤翔,柳霏霏都能想得到,定会去寻找。这番离开,本就是为了断此孽缘。若是被她找到,离开就没了意义。想了很久,心想着此生与柳霏霏有缘无分,又始终放不下这份孽缘,不如归隐。蜀中有很多名山大川、人杰地灵,山中多有修道之人,不如去蜀国拜道求佛,以聊残生。 洞庭湖古称八百里云梦泽,面积大,各水系之间错综复杂、交叉横行,随便从哪个渡口上船,都是四通八达。宋燕玮进入洞庭湖后,南下至南洞庭,然后缘江口循澧水北上,到达江陵。江陵古称荆州,是夏国荆襄道的道治所在,临靠长江,水路发达。宋燕玮问明路径之后,便登上一艘入蜀的客船。 宋燕玮先绕到南洞庭,再北上,等于绕了个大圈。此间柳霏霏寻人之心迫切,直接到岳阳坐船到江陵,然后北上去洛阳。如此一来,柳霏霏比宋燕玮早了十余天到江陵,而且马不停蹄的就走了,所以两人就这么错过。 第二百二十三章 路遇水匪 - 幻柳 - 豆咪 宋燕玮乘坐的是一艘往返于江陵与成都的客船,因两地道路险阻,陆路很难同行,只能走水路,于是有了专门行走于两地之间的客船。乘船的大多是游走于两地之间的农民,很多都是这一个码头上船,下一个码头下船。当然也不乏有钱人,所以船有两层,下面一层是普通人乘坐,没有固定的房间,大家都在一起,随上随下。 第二层则是分开的房间,有一个人住的,也有几个人一起住的,价钱均不相同。宋燕玮只有一人,当然她也不缺钱,遂选了一个比较大的单间。 自从离开长沙,已有二十多日,宋燕玮就没有笑过,哪怕一次都没有。这段时间中,她时时想着柳霏霏,想起父母。虽然父亲见到的时间不久,却依然深深的印在脑海里。有时也会想起薛灵均,那个在战场上不惧危险、犹如杀神,在自己面前却像个胆小的孩子的男人。宋燕玮心想,若是在没有遇到柳霏霏之前就遇到他,说不定会对他动心。偏偏先遇到了身着男装的柳霏霏,心念一动,永远只此一人,不可能再移情别恋。想到这里,宋燕玮不禁低声沉吟道:“薛大哥,对不起,你不要怪我无情,要怪就怪造物弄人。” 船继续西行,很快驶进南津关,进入了三峡内。三峡是船家最害怕的地方,这里不但江面狭窄、水流湍急,而且水下礁石很多,稍有不慎就会触到礁石而船毁人亡。一般走船的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人,带着一些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其实水里的东西尚在其次,不管多危险,有经验的船手基本都能避开。若是不幸遇到水匪,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水匪没什么情谊可讲,他们只在乎钱财。若是生意做的大了,会请些江湖人士专门与各地的强盗土匪接洽,每年交上一笔保护费,过他们地盘的时候就放行。即使这样,仍免不了有些年轻土匪,或是土匪内部不合,专门挑大商户下手,也是常有的事。所以一进入西陵峡,船上伙计就会挨个挨个的提醒商旅,自己做好防范。 天色渐暗,宋燕玮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准备休息。船在水中行驶,除了房间和甲板,没有地方可去。一层倒是有赌场,无聊的人可以去赌场消磨时光。宋燕玮不会赌,也不喜欢嘈杂的环境,只能呆在自己的房间。 半夜里,突然下起了雨,刮起了大风。两岸山高,大风来回的刮,犹如妖物一般,宋燕玮不禁有些害怕,一个人蜷缩着身子,躲在被窝里面。这时,她不由得想到了柳霏霏,若是她在,一定会搂着自己,拍着头轻轻的道:“不怕,不怕,燕儿不怕!”然而此时柳霏霏并未在她身边,只有她一个人承受。 船在水中不停的摇晃,桌面上的东西被摇到地上,人也在床上晃动,让宋燕玮更加害怕。也不知过了多久,雨慢慢地停了,风声也没有了,宋燕玮才慢慢的缓过神来。经过一番风吹雨打,宋燕玮心力交瘁,沉沉的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宋燕玮突然被惊醒,发现船又晃动的厉害,而且船速明显不稳。正在狐疑间,听得房外一个伙计敲着锣大叫道:“水匪袭击,大家躲好,不要乱动……” 宋燕玮一惊,居然遇到了水匪,这便如何是好?宋燕玮对自己的相貌颇为自负,自认为除了柳霏霏、缪希希,没人比她更美。此次出来,又带了许多金银首饰。若是被水匪看到,只怕自己难逃魔手。这些年虽然在柳霏霏的敦促下,也学了一些武功。只是她想着有柳霏霏和宋岐保护,谁会欺负到她头上,所以练习的时候总是不认真,做做样子而已。此时真正遇到土匪,需要自己动手时,才后悔当初没有认真练习。 人在面对危险时会显得很害怕,当害怕之后,反而会冷静下来,只是冷静的时间长短不一。宋燕玮冷静的很快,她跟随柳默凡在通闻司做事,学到了很多。此时一番害怕后,反而很快冷静。身在船上,没法跑,只能等着船上的伙计击退水匪。 这艘船算是大船,背后肯定是大富商,甚至官府在经营,船上伙计平时走船打砸,遇到有人劫船,就会变身打手,保护船和客人。水匪突袭,定是提前做好了准备,人数众多,并不是船上十几个伙计能对付的了。 很快,水匪登上了船。宋燕玮已经收拾好东西,打开窗户。若是水匪冲进来,她就从窗户上跳下去。她不知道以自己的水性能否游到岸边,至少有机会。就算不慎淹死,也比被水匪强迫,污了清白的好。 正想到这里,外面有人撞门。宋燕玮站在窗边,等到外面水匪撞开门,她微微一笑,转身跳了出去。这是她离开长沙后这么多天第一次笑,却很从容,没有苦涩。也许她在决定离开柳霏霏之前,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毕竟从来没有一个人离开过家,不知道能否在江湖上活下去。在危险面前,她笑了,或许是释怀。在落水前的一刻,宋燕玮心道:“姐姐,我要死了,你会不会伤心?你一定会,因为你在乎我。若是有来生,你一定要投个男儿身,我才能嫁给你。” 河水淹没了宋燕玮的身体,她觉得有些刺骨,夜晚的江水很冷。她挣扎了几下,嘴里喝了几口江水,心境稳定下来,才向江边游去。三峡的江面窄,是相对于外面而言,实际还是很宽,至少有数十丈。别说宋燕玮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即使体力充沛的男人,也不能从江心游到岸边。 宋燕玮才游了十几丈远,已经觉得很累,手上快没了劲。她停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又才往前游。黑暗之中,看不清楚前面有什么。宋燕玮此刻心里没有别的想法,只想不停的游,快点游到岸边,离开水匪控制的地方。 又游了十几丈,宋燕玮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头脑眩晕,快要失去知觉。这时身边突然有个东西碰了一下,宋燕玮吓了一跳,想要游开,却没有力气。那东西就在她身边,好像在逗她玩,不停的触碰她,却不伤害她。宋燕玮害怕,心下一急,顿时晕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 何处是家 - 幻柳 - 豆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燕玮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摸自己的头,然后用棉布擦拭自己身子。宋燕玮心神一定,顿时大惊失色,不知哪来的力气,身子一翻坐了起来。睁眼一看,见自己在一个房间里面,虽然简陋,倒也干净。身边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正拿着棉布一脸惊愕的看着她,随即笑道:“姑娘,你终于醒了。” 宋燕玮见是个妇女,房间内有无外人,遂放下了心。再看自己时,身上的锦衣绸缎没有了,此刻穿的是件面料不错的棉衣。妇女看着一脸懵的宋燕玮,笑了笑,说道:“姑娘无需害怕,这里是我家,我儿子在江边发现了你,将你救回来。”她一边说,一边把宋燕玮扶着躺下,继续说道:“你已经昏迷了一整天,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熬碗粥。”说着准备出去。 宋燕玮觉得那妇人说话很亲切,不禁放下了戒心,问道:“阿娘,我怎么会在这里?”妇人道:“早上我儿子出门,在江边看到你伏在岸边,手里抱着一块朽木,已然昏迷。听说昨晚水匪劫了江中一艘客船,想必姑娘是从船上逃出来的吧?” 宋燕玮想起在水中曾有东西不停的碰自己,晕之前自己挣扎了几下,仿佛抓到了什么,想来那东西应该就是抱着的朽木。江面上漂浮的东西很多,正好那块木头被风吹到宋燕玮身边,因水晃动,木头随着晃动,才不停的触碰着宋燕玮的身子。也是宋燕玮命大,还以为遇到什么怪物,急的晕了过去。晕之前挣扎了两下,却正好靠着木头上,借着木头的浮力,顺着漂流到岸边。 宋燕玮想起昨夜惊魂,不由得后怕,眼圈一红,哽咽道:“多谢阿娘救命之恩。”说着就要挣扎着起来向那妇人行礼。那妇人连忙制止,说道:“姑娘不必担心,你只是多喝了几口江水,我已经给你倒了出来。在水中漂浮时身上受了些皮外伤,休息几天自然就好了。救命之恩上算不上,若不是姑娘自身福泽深厚,我就是想救也救不了。” 宋燕玮道:“到底是阿娘母子救了我,不然泡在江水中一日,冷也冷死了。”妇人呵呵一笑,道:“好吧,姑娘是大户人家,知礼仪。若是再拒绝,倒是让姑娘过意不去了。” 宋燕玮奇道:“阿娘怎知我是大户人家?”话一问出口,想到自己身穿服侍,一般有钱人家也用不起,只有非常有钱的大户人家才用的起。能穿的那么好,自然是大户人家了。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还要问,不禁羞的脸红。不待那妇人回答,赶忙又问道:“阿娘,这是哪里?” 那妇人道:“这里是西陵山的灵莠峰,我当家的因外面世乱,纠集了一帮人在这里占山为王,种田开地、自给自足,偶尔也做些没本钱的买卖。”宋燕玮听到这里,眉角微微一皱,随即如常。也不知那妇人看到没有,只听她继续说道:“前些年当家的走了,留下我和儿子,如今寨子里我儿子主事。今天一早,听说水匪劫了船,他带人去查看,正好遇到你,见你还有气息,就带了回来。姑娘并无大伤,过几日就好,只是不知你家住何方?家中还有人么?” 宋燕玮幽幽地道:“我家?”她出生在洛阳皇宫,曾经皇宫就是她的家,后来才发现,那是仇人的家。然后到了长沙,柳霏霏一家人对她很好,她也确实在这里找到了家的感觉,可是那是她的家么?对宋岐来说,应该是,他从小在那里长大,和柳家早就成了一家人。可是宋燕玮真的算是一家人么?凤翔算么?自然不算,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去过。那里的人名义上是亲人,却从来没有见过,又哪里会是家?想到这里,宋燕玮不禁觉得自己非常可怜,连一个家都没有,一伤心便哭了起来。 那妇人还以为她家人和她一起在船上,昨晚被水匪杀害了,甚是怜悯,安慰道:“姑娘也不必伤心,人死不能复生。若是你以后没有去处,就留在这里。虽说没有锦衣玉食,却不会让你吃苦。” 宋燕玮知道那妇人会错了意,摇头道:“阿娘误会了,我父母已经离世多年,有个哥哥。”顿了顿,说道:“还有个姐姐。本想去蜀中游玩,没想到碰到这档子事。” 那妇人“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宋燕玮本想直接告诉她本名,话刚到嘴边,突然停了下来,顿了顿,说道:“我姓柳,阿娘可叫我燕儿。”宋燕玮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自称姓柳,这么一来又想起了柳霏霏,不觉眼圈一红,连忙低下头,不让妇人看见。那妇人只道宋燕玮想起了去世的父母,所以伤心,心下怜悯,说道:“柳姑娘且安心修养着,待你完全好了,我让儿子送你回家。”宋燕玮“嗯”了一声,道:“多谢阿娘。”那妇人笑笑,把房间收拾了一番才出门。 过了片刻,宋燕玮听着不远处有个男子声音问道:“娘,怎么样?”只听方才那妇人答道:“没事,已经醒了,休息几日就好。”那男子一听,如释重负般的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语气很是高兴。随着两人脚步声越来越远,便听不清后面说了什么。 宋燕玮躺在床上,心思起伏不定,心想:“他们在这里落草为寇,昨晚的水匪莫不就是他们?既然他们抢钱杀人,为何又要救我?那妇人为何对我这么好?难道他们良心发现,不想再做杀孽,才救我?不可能,水匪杀人不眨眼,多我一个不多,哪里会良心发现。”很多的问题围绕在脑中,使得宋燕玮无法静下心来休息。不过身在贼营之中,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好在对方看起来不算太坏,即使他们有所图,也可以慢慢周旋。 第二百二十五章 灵莠山寨 - 幻柳 - 豆咪 过了一个多时辰,妇人端着两个碗进来,一个是药碗,一个是粥碗。妇人把宋燕玮扶起来,给她喂药。宋燕玮虽然是第一次行走江湖,却已经不是当初什么都不懂的天真小女孩,警惕性非常高,说道:“阿娘,我没事,不用吃药,睡一觉就好了。” 那妇人笑道:“你是怕我在药里下毒?你身处我的地盘,我想要做什么,随时都可以做,还需要下毒么?”宋燕玮的想法被妇人揭穿,脸上不禁羞的通红,心想她说的确是在理,若是她真心对自己好,这么怀疑人家岂不是寒了人家的心。当下接过碗,把药喝了。 那妇人又把粥端起来,说道:“你在水里泡了几个时辰,寒气入体,需要助阳驱寒。药中有桂枝,是助阳佳品,再食入热粥,使阳气升腾,寒邪驱散,不会落下病根。” 宋燕玮不懂医理,也不知妇人说的对不对,倒是腹中有些饥饿,服了药之后反觉难受,正想吃点东西压压,很快就把粥吃完了。吃完之后,确实觉得全身发热,还出了点汗,不似之前那么冷了。 那妇人收拾好碗筷,和宋燕玮又聊了会,才端着碗出门离开。从几番说话中,宋燕玮知道那妇人叫岳风氏,丈夫曾是铁匠,学过功夫。后来眼见官吏鱼肉乡里,不能过活,遂纠集了数十人来到这山上落草。起初是打劫一些过往的商船,却因为实力较弱,成功的次数远没失败的次数多。这大山中山头又不止这一家,被实力强的山头压着,后来便不想着打劫的事,干脆开荒种地,够自己吃就行。 他们虽然打劫成功的时候少,到底还是有成功的时候,山寨还是有了些钱财。再加上他们十多年的开荒种地,粮食到很充足,便引起了官府的注意。他们又有粮、又有钱,正是收税的好地方,于是便来征税。当初这些人落草本就是厌恶官府的作为,如今好不容易生活自足,又被官府盯上,肯定不愿意交税。 于是官府派军队剿匪,只是这里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数年间剿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后来有一次,官府和临近不远的一个山头勾结,趁老寨主不注意,两边夹攻。加之官府剿了数次都无功而返,使得寨子里的人都很轻敌,最终老寨主战死。山寨损失很大,原本两百多人,只剩下几十人。老寨主死后,大家推选他儿子岳林做寨主。经过几年的恢复,如今寨子里已经有一百多人。 宋燕玮吃过药,发了汗,觉得身体舒服了一些,又沉沉的睡去,直到第二日早上才醒过来,只觉精神恢复了许多,起身整理了床被。正好岳风氏准备好了洗漱用品,端进来帮着宋燕玮洗漱完,又端过早饭,让宋燕玮吃下。 宋燕玮元气已经恢复,除了腿上不知在哪里碰了,留下一处皮外伤,基本和常人无异。岳风氏也怕她在屋里呆久了烦闷,便带着她出门走走。 才走了没多久,正面一个年轻男子走过来。岳风氏道:“柳姑娘,这是我儿岳林,就是他救了你回来。”宋燕玮见那岳林二十七八模样,身强力壮、玉树临风,不由得脸上一红,连忙行礼,口称感谢。岳林也是脸上一红,急忙回礼。 岳风氏微微一笑,说道:“林儿,娘还有事,你陪陪柳姑娘。”说完也不管二人是否答应,径直走了。岳风氏一走,只剩下宋燕玮和岳林,宋燕玮大窘,低着头不说话。岳林也是一阵尴尬,过了片刻,才道:“柳姑娘,我带你看看我们寨子吧。” 宋燕玮原本不想和岳林独处,毕竟男女有别,走得太近不好。只是岳林救过自己的命,若是拒绝了他的邀请,显得很不礼貌,遂点了点头。岳林大喜,边走边向宋燕玮介绍。 灵莠峰是西陵山数十峰中的一峰,地势不算太高,离长江也不远,峰上有条小溪流过,常年不绝。正是有了这条小溪,才能在峰上种地。寨子里有一百多人,有三四十老弱妇孺,有很多是一家人单独居住,和别的寨子不一样。与其说这是山寨,不如说是村庄,只是在外面围了一层栅栏而已。 岳林边走边道:“其实寨子以前要好的多,曾经最多时人数有两百多,整个寨子里的人相处融洽,就像是一家人。后来我父亲战死,寨子差点受到灭顶之灾。寨中几个老人奉我为新寨主,名义上说我是老寨主的儿子,本就该由我继任。我当时只道他们是真心,还很高兴。后来才发现,没多少人愿意听我的话,老人奉我为寨主,只是他们谁都不服谁,没办法才让我顶上去。” 宋燕玮听着岳林的话,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的听着。岳林叹道:“早知道他们是这种心思,我就不当这个寨主了,让他们自己争去。”宋燕玮之前一直没说话,这时心念一动,突然问道:“前日劫船的水匪是谁,你知道么?” 岳林不明白宋燕玮问这个干什么,回答道:“他们是黄牛峡后面不远处越莠峰的黄牛寨。”宋燕玮道:“他们有多少人?”岳林道:“大约有三百多人,算是这一带比较强的山头。”宋燕玮点点头,又问道:“你们寨子里有几帮人?” 岳林怔了一下,道:“你问这个干什么?”宋燕玮眉头一皱,道:“不说算了。”岳林见宋燕玮生气,忙道:“姑娘别急,我说与你听。如今寨子里人数虽然不多,却有三股势力。其一是忠于我父亲的一部分人,拥立我会寨主,然后尽心辅佐;其二是和父亲一起起事的老人,名叫王罕。他武功不弱,当初忠于父亲,是父亲最重要的臂膀。正是因为如此,父亲死后,他觉得寨主之位应该是他,想要夺权。只是还有些老人不同意,才没能成功;其三是我的姐夫,名叫辛同银。他很小时就跟着父亲,武功高,有能力,所以父亲才把姐姐嫁给他。父亲死后,有人想拥立他为寨主,也没能成功。三股势力实力差距不大,谁也奈何不了谁,这些年也算相安无事。只是每次我想做点事,他们总是干涉。” 宋燕玮低头想了会,说道:“你想不想把权力全部夺回来?”岳林眼前一亮,忙道:“柳姑娘,你有办法?”宋燕玮道:“你姐姐和姐夫成亲多年,应该有孩子了吧?”岳林点头道:“有,已经十来岁了。”宋燕玮又道:“王罕和你父亲年龄相仿,应该也有孙子?”岳林道:“有。” 宋燕玮道:“如果你姐夫的儿子死在王罕的家里,结果会怎样?”岳林道:“那还用想?姐夫肯定会杀了王罕……”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忙道:“你想用我侄儿的命做诱饵,使两家火并?不行,那是我侄儿,我不能这么做。” 宋燕玮道:“并不一定真的让你侄儿死。我知道有种毒药叫西域曼陀罗,只要剂量控制的好,就可以不伤人命。到时候你侄儿在王罕家中玩耍,回家之后不久突然抽出、口吐白沫、身体僵直,你姐夫定然以为王罕要断他的后。你再从旁撺掇,让他与王罕火并,不管哪方赢了,你可趁机把两边都消灭。” 此计虽说风险大,但是成功的几率也大。王罕和辛同银之间本来就有矛盾,只要使他们把矛盾激化,就有可能会火并。一旦双方打起来,最终只会是两败俱伤,待到两边死伤差不多,岳林再一出面,很轻松就把两股势力灭掉。 岳林想了会,觉得可行,又犹豫不决的道:“可是辛同银始终是我姐夫,若是他死了,我姐姐怎么办?还有,你确定你说的那个药不会伤害到我侄儿?” 宋燕玮淡淡的道:“计策我出给你了,用不用是你的事。这般瞻前顾后,没有一点男子汉气概,如何做的了寨主,让与别人算了。”岳林被一阵数落,脸上绯红,急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向母亲和姐姐交代。既然你说了,就这么办。”宋燕玮“嗯”了一声,道:“做与不做,随便你。我累了,先回去休息。”岳林道:“你为何要帮我?”宋燕玮头也不回的说道:“你救了我的命,我帮你夺回该你的权力,权当是报恩吧。” 第二百二十六章 帮助夺权 - 幻柳 - 豆咪 到了中午,岳风氏做好了午饭。岳林父亲去世、姐姐出嫁,家里只剩下他和母亲两人。虽然也有下人服侍,因当初老寨主建寨时提出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誓言,并说全寨上下都是兄弟姐妹,没有主仆之分。即使两人有人服侍,也是如同家人,未分主仆。 此地山高密林,比起一般的乡间尚且不如,自然不可能如城市繁华。岳风氏专程为宋燕玮做了几道好菜,给她补身体。虽说这些菜不如城里人做的精细,但是有乡下特有的调料,做出的菜反而另有一番风味。尤其是山里野味多,比起城里能吃到的更有味道。宋燕玮饿了两日,又兼岳风氏做的好吃,不禁多吃了一些。吃完之后,才发现岳风氏和岳林正看着自己,不由得脸上一阵发红,低着头去。 下午无事,宋燕玮只在山寨里面转了转,便回房休息。傍晚时分,岳风氏进来帮她把腿上的伤口换了药。经过岳风氏这两日的照料,宋燕玮精力已经恢复,只是腿上伤口没好,倒也没有大的问题。 岳风氏弄完之后,坐了下来,对宋燕玮说道:“柳姑娘,我是个粗人,有什么事就想说出来,不想藏在心里。早上你对我儿所说的话,他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我。说起来我当家的建立寨子不容易,我也不想让寨子落入外姓人之手。只是你的计策会涉及到我外孙,所以不得不仔细考虑。” 宋燕玮道:“毕竟是血脉亲情,阿娘有所顾虑也是再所难免。我下午看过岳寨主练武,算不上非常好,也不弱。他如有大志向,完全可以趁着乱世,出去建功立业,不也比一生躲在这深山老林来的强?寨子虽说是老先生建立,也着实不易,相比起封侯拜将,孰优孰劣无需多言。如今寨子里算上老弱妇孺,也不过一百来人,即使把权力抢回来,又有何用?也不过吃穿不愁而已。若是遇到年成不好,庄稼无收,不一样的缺穿少吃。不若劝了寨主,带着兄弟们出山,闯出一分天地来,岂不是好?” 岳风氏到底是个俗人,生在乡里,以前跟着丈夫反了官府,到这山里做了山大王。丈夫死后,只和岳林相依为命,蒙一些老人支持,拥立了岳林继任寨主,平素不需要种地,到了收成之日,自然有人送来。本来都是无见识的人,安逸的日子过得久了,更不愿舍弃。如今宋燕玮要让岳林参军,那打起仗来是要死人,万一儿子死了怎么办?她还指望着岳林给她养老送终,急忙道:“使不得,打仗的事哪里是我们这些山里人能做的事。我只想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就行,不指望他做什么将军。” 宋燕玮心想山里人民智不开,思想愚昧,遂不再劝,说道:“阿娘如果担心孙儿安危,此事到此为止。原本我是想感谢阿娘和寨主救命之恩,帮你们夺回权力。既然阿娘顾忌,此事作罢,我身上带的金银首饰也值些钱,就将这些东西送与你们吧。” 岳风氏不拒绝,也不接受,坐着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柳姑娘,我原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的大家闺秀,却不想你竟然能想出这种毒计,定不是一般人。我不知道你是好是坏,既然救了你,也就不管好坏。你想帮我们母子夺回权力,我很感谢。只是风险太大,还会死很多人,我真不愿意。不过我儿很坚持,只能由着他。我这时问你,是想知道有没有不伤害我孙儿的办法?” 宋燕玮道:“也不是没有,若是想不死人,大可慢慢与对手周旋。只是我住不了几日,待腿伤好了之后就会离开,后面的事就只有靠你们自己。我之所以使用这个毒计,就是想在走之前帮你们把事情全部做好,不留后患。你们考虑清楚,要想快,还要一劳永逸,两边都必须死。” 岳风氏打了个激灵,叹道:“王罕死了也就死了,当家的死后,这几年我们母子没少受他欺负。女婿死了,我如何对得起女儿?” 宋燕玮不关心他们的家事,只是问道:“他可曾为难你们母子?若是他真当你们是亲人,自然可以救他。若是他不当你们是亲人,救与不救就在你了。” 岳风氏奇道:“如何救?”宋燕玮道:“按照我的计策,王罕会暴怒而要杀辛同银,但是辛同银事先并不知情,身边人少,自然不是对手。这时候寨主早已率人埋伏在一边,只待两败俱伤之时上前。最好是王罕杀了辛同银之后,岳寨主再出现,正好以为姐夫报仇为名,杀了王罕,两边势力一起铲除。若是不想让辛同银死,在他快要抵挡不住时出现,趁乱杀了王罕,却将罪名安在辛同银头上。即使他不死,也没有了势力,不能再与寨主争雄。” 岳风氏大喜,忙道:“此法正好,既能除了王罕,又能不让我女儿守寡,真是再好不过。”宋燕玮道:“阿娘可想好了?”岳风氏道:“想好了,只要女婿的命在,其他我什么都不管。你要怎么做,给林儿说就行。柳姑娘早些歇息,我先走了。”说罢就走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山寨火并 - 幻柳 - 豆咪 次日早上,宋燕玮洗漱完毕出门,岳林早在院外等候,见宋燕玮出来,连忙上前问候道:“柳姑娘昨晚休息的可还好?”宋燕玮淡淡的道:“还好。”她知道昨晚岳风氏肯定已经将两人的谈话告诉了岳林,不待岳林开口,先行说道:“你可想好了,此计若是被王罕和辛同银发觉,他们定然饶不了你。” 岳林道:“我想好了,这几年受了他们太多的气,若是继续这样下去,迟早也会被他们害死。与其被他们杀死,不如我先动手,不但可以保住命,可以夺回权力。” 宋燕玮问道:“你和王罕儿子的武功谁高?”岳林想了想,道:“没有认真比过,应该差不了太多。”宋燕玮又问道:“若是你偷袭,有几分胜算?”岳林又思索片刻,说道:“应该有七成。”宋燕玮道:“好,你找个机会,以辛同银的名义让人去请王罕儿子。你却埋伏在一边,等他到了之后将其杀死,嫁祸给辛同银。如此王罕必然以为是辛同银杀了他儿子,就会倾尽全力为儿子报仇。等两败俱伤之际,你再出来坐收渔利。” 岳林迟疑道:“万一他们不上当呢?”宋燕玮道:“他们现在的敌人是你,只要能打倒你,他们可以联盟。至于打倒你之后的争斗,那是以后的事。你可以以两家联盟为饵,引诱王罕儿子,待杀了之后,再以同样的借口引诱辛同银到场。另一边让人通知王罕,只要王罕亲眼看到儿子的尸体在辛同银面前,就不由得他不上当。” 岳林想了想,计划确实可行,只是要把握好节点。自己杀了王罕儿子,将尸体藏起来,然后让人引诱辛同银过来,让他发现尸体。最关键的就是正好此刻王罕突然出现,看到了儿子尸体和辛同银一起,定然为以为是辛同银杀了儿子。各步骤都没问题,唯一就是如何掐准时间让王罕在辛同银发现尸体的时候正好出现,这需要好好算计。 宋燕玮道:“王罕没有撞见也没关系,只要他比辛同银后到就行。辛同银发现尸体之后,必然会心惊,然后处理尸体。这个过程你在一旁看的很清楚,只待他离开后,又想办法引王罕去发现尸体。王罕之前受了辛同银的邀请,到了之后却没发现人,已经有了怀疑。再发现了儿子尸体,首先怀疑的定然是辛同银,会去找辛同银讨说法。辛同银毫不知情,自然不会承认。他越是不承认,王罕会越怀疑,你再安插一些人在他们身边起哄,两边就会打起来。只要两边一打起来,你就坐山观虎斗。” 岳林深深吸了几口气,边吸气边思考,几次呼吸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好,就这么办。” 接下去几日,宋燕玮在寨子里养伤。寨主救了个仙女回来,全寨上下都知道,争相来看仙女长的有多好看。这些人常年生活在山里,风吹日晒的,即使长的不丑,也不能说好看。见了宋燕玮之后,真的都当她是仙女,有些年龄大一些居然还向她下跪,请求她保佑。 宋燕玮从小被宠惯了,向她下跪的人不少,却都是因为她公主的身份,她也觉得是理所当然。这些淳朴的老人把她当成仙女,向她下跪,居然觉得有些难受。 这一日,岳林告诉宋燕玮,已经准备妥当,将要动手。宋燕玮心里扑扑乱跳,她不知道这个计策能否成功。若是失败,岳林和岳风氏将会死无葬身之地,自己也无可幸免。她很聪明,和柳霏霏一起,学到了不少兵法计谋。这是她第一次使用,完全没有柳霏霏的举重若轻、胸有成竹,不禁心下叹息自己和柳霏霏的差距。 岳林离开之后,宋燕玮坐在寨子里面的一颗大树下,心里想着计划失败后的各种可能。她之所以不如柳霏霏般自信,是因为她把不准岳林和他手下人的执行能力到底如何。这些说到底就是普通农民,没见过世面,虽然有些人和官兵打过仗,见过死人,到底不能和官兵相提并论。只要其中一处执行不到,就可能满盘皆输。 宋燕玮在树下坐了两个时辰,突然见一声号响,寨子里的人都向号声的地方跑去。宋燕玮也不由自主的跟上去,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坐回树下。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人们逐渐回来,都在交头接耳的议论。不多久,只见岳林扶着一只断了手臂的人,和一群抬着尸体的人回来。那只断了手臂的正是岳林的姐夫辛同银,死了有二十来人,都是王罕和辛同银的下属,其中就有王罕本人。 岳林把寨子里的人召集起来,说王罕想要做寨主,准备先杀了辛同银,然后再杀岳林,最后自立寨主。山里的人没读过书,不明事理,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大多数都相信岳林说的话。只是很少数心思活络的人怀疑,只是怀疑了也没用,王罕人一死,势力也就瓦解。辛同银断了一只手,下属也杀伤不少,实力损失严重,根本不能和岳林再争了。 岳林很高兴,这么轻易就把两家对手消灭了,自己以后就是寨子里唯一的主人。当天晚上,岳林喝了很多酒,醉醺醺的来到宋燕玮的房外,用力的敲门,把宋燕玮吓的花容失色,躲在被窝里不住的颤抖。岳林敲了会门,不见宋燕玮开门,在外面大声道:“柳姑娘,我感谢你帮我夺回权力,报了这么多年受辱的仇。你不开门,是害怕我喝多了,对你施暴。我岳林不是那样的人,我喜欢你,但是不会强迫你……”正在此时,突然听到岳风氏怒吼道:“你个孽畜,不去睡觉,如何来骚扰柳姑娘。”然后就是一阵催促声,之后没有听到岳林的声音。 过不多久,只听岳风氏在门外歉然道:“柳姑娘,对不住,我那孽障多喝了几杯,吓到姑娘了。不过他是好人,就算喝多了也不会做出过分的事,姑娘自管休息就是,他不会再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都是痴儿 - 幻柳 - 豆咪 宋燕玮听说岳林走了,这才放心下来,慢慢躺下。只是被这一闹,如何还睡得着,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想了会,还是睡不着,便穿起衣服出门吹吹风。秋冬天气,夜间很冷,云雾初升,似梦似幻。宋燕玮坐在走廊上,身子靠着柱子,抬头看着天空。月亮穿行于云朵中,似有似无、似隐似显,那么的不真实。 宋燕玮闭上眼睛,想起了柳霏霏。那天杨沅夕来提亲,柳霏霏笑的好开心,自认识她以来,没有见过她笑的那么傻。那是真正开心的笑,摈弃所有不开心的笑,真正不加掩饰的笑。那一刻,宋燕玮很妒忌杨沅夕,因为柳霏霏只会为他才那样笑。 然而不久之后,宋燕玮就不妒忌了,因为柳霏霏拒绝了杨家的提亲。这让所有的人都大惑不解,杨柳二人两情相悦,只待拜堂成亲了。原本都以为只要杨家提亲,二人成亲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可是柳霏霏笑过之后,断然拒绝了。宋燕玮很是奇怪,问道:“为什么?”柳霏霏一笑,说道:“我还小!” 宋燕玮当然知道这不是柳霏霏的真是想法,只是怎么问柳霏霏就是不说,只能作罢。直到晚上,无意间听到柳霏霏和母亲说话,才明白柳霏霏的用意。 柳母对柳霏霏的行为也很不解,遂问她:“霏儿,你这么做就不怕沅夕难受?”柳霏霏微笑道:“沅夕哥哥能理解我。”柳母道:“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柳霏霏沉默了许久,才说道:“燕儿父母已经不在了,我若是嫁了人,谁来照顾她?”宋燕玮闻言,心头一颤。她没想到柳霏霏那么在乎她,为了她居然不愿意嫁人。想到这里,宋燕玮睁开眼睛,看了看模糊的月亮,叹道:“姐姐,你常说我傻,你有何尝不傻。” 过了片刻,宋燕玮又闭上眼睛,继续回想当天的事。只听柳母道:“她还有哥哥,还有我和你爹爹,都可以照顾她。”柳霏霏摇头道:“岐哥总会结婚,有他自己的家,不可能一辈子照顾燕儿。你们二老固然把她当亲生女儿,也不能照顾她一生。燕儿已经失去了父母,孤苦伶仃,我若是不再管她,她会很伤心。” 柳母叹道:“孩子,你为了照顾她,难道要一辈子不成亲?”柳霏霏道:“至少在她找到依靠之前,我不会离开她。我要给她找一个能够一辈子疼爱她,愿意给她一个家的人,我才能安心。”柳母道:“可是这孩子是一根筋,她心中只认定了你,只怕再疼爱她的人,她也不会动心。” 柳霏霏闻言,深深叹了口气,半晌才道:“也是怪我,当初就该立刻与她说清楚,也不至于害她伤心。这本就是我的错,若是她能想通则罢,若是她真的想不通,即使我一生不嫁,也要照顾她,来弥补我当初的过错。” 柳母一跺脚,韫道:“她是痴儿,你也是痴儿,沅夕那孩子也是个痴儿。你不嫁,他也不会娶,你这不是又害了他一辈子么?” 柳霏霏一想到杨沅夕,心下一痛。真要是为了宋燕玮而一生不嫁,杨沅夕也定会孤独一生,岂不是一下子害了两个人。柳霏霏紧咬嘴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柳母叹息道:“霏儿,你和沅夕已经分不开了,燕儿又是你一生的痛,也不知道你们纠缠了几世才有今日。我看灵均那孩子不错,对燕儿也是痴心一片,只盼望他能解开燕儿的心结。不但能解开你们的纠葛,还能成就两段美满姻缘。只是我怕燕儿执念太深,心结不那么容易解开。” 柳霏霏道:“薛大哥是真心喜欢燕儿,如果燕儿真的和他成亲,他会一辈子对燕儿好,给燕儿一个温暖的家。虽说燕儿执念很深,总是要试试,万一薛大哥能融化燕儿的心呢?江东道的战事已经处于对峙,战胜是迟早的事。我明日就请殿下把薛大哥调回来,多让他们见见面,或许事情有转机。” 想到这里,宋燕玮不禁一笑,低声说道:“姐姐,你都说了我执念太深,岂会轻易改变。薛大哥对我的心意,我岂有不知?只是我的心真的已经容不下他人。” 宋燕玮没有反对柳霏霏将薛灵均调回来,她当作什么事都不知道,还是和以前一样。然而在她心里,已经开始捉摸着离开。让她决心离开,不是因为柳霏霏要撮合她与薛灵均,而是柳霏霏说过,若是自己想不通,她会一生不嫁来弥补过错。宋燕玮不觉得柳霏霏有错,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是心扉敞开的时间不对而已。 以前没有错,但是以后不能犯错。若是真的因为自己而导致杨柳二人不能在一起,那就是最大的错。既然柳霏霏害怕她想不通,那就干脆走呗。只要两人不再见面,不管宋燕玮能不能想通,柳霏霏也可以心安理得的和杨沅夕成亲。当时宋燕玮是这样想的,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不走,或许还有办法可以解决,她这一走,让柳霏霏更加愧疚,再也不可能和杨沅夕成亲。 宋燕玮靠在柱子上,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回想着以前的事情。她准备了很长时间,想了很多条路线,最终决定先回凤营镇祭拜父母,然后顺着长江而上,到蜀国问道求佛,了却尘缘。 宋燕玮走的时候,正是昭希惶登基称帝之时。她从北门而出,向北往凤营镇而行。走了很久,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只觉整个人很疲惫,眼前有些恍惚。宋燕玮用力睁大眼睛,只见眼前一条大蛇横亘在路中间,有近两丈长,小手臂粗细。宋燕玮吓了一大跳,差点惊叫出来,连忙用手捂着嘴,才没有叫出来。 宋燕玮定了定神,发现那条蛇没有动,便颤抖着身子慢慢向后退。她动作不敢太大,害怕吵到蛇,只能极慢的后退。这样退了约有十来步,不觉路上有个小坑,一脚踩空,摔倒在地,惊叫了一声。那大蛇被吵到,昂起大头,吐着信子朝着宋燕玮而来。宋燕玮吓得花容失色,挣扎着往后退,哪里退得了,只见大蛇张大嘴巴咬了过来。宋燕玮退无可退,只能用手臂护着头。 紧要关头,宋燕玮眼前一个倩影掠过,随即一声娇叱,那道身影已经高高跃起,一拳打在蛇头上。宋燕玮看的分明,那倩影不是柳霏霏却又是谁?宋燕玮大喜,恐惧顿消。 那蛇头被柳霏霏打了一拳,蛇头吃痛,往后便倒,尾巴却如同银枪般扫过来。那蛇有小手臂粗,若是被蛇尾扫到,不死也得受伤。柳霏霏身在空中,无处借力,深吸一口气,借着蛇尾扫来的力道,双足一点,借势跃起,轻轻落在宋燕玮身边。 那蛇一扫不中,蛇头又转身攻击,张大嘴巴要来咬柳霏霏,速度极快,眨眼便倒。蛇快,柳霏霏速度更快,一落地之后又顺势跃起,跃过蛇头,落在蛇尾旁,抓起蛇尾用力几抖。蛇最怕甩抖,几下之后就把骨头抖的要散架。柳霏霏再用力把蛇提起来,绕过头顶甩了几圈,把蛇甩出了老远。 宋燕玮大喜,忙跑过去抱住柳霏霏。柳霏霏宠溺的摸着宋燕玮的头,微笑道:“傻丫头,看你还敢一个人乱跑!”宋燕玮害羞的摇摇头,娇声道:“不敢了。”柳霏霏道:“为什么要走?”宋燕玮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低声道:“我不能害你和杨大哥一辈子。”柳霏霏道:“你以为你走了,我就不担心?好了,回去吧,我这辈子只陪着你。”宋燕玮抬头望着柳霏霏,红扑扑的脸蛋更红,一双眼睛扑哧扑哧的眨着,就如星星闪动般,喜道:“真的?”柳霏霏双手捧着宋燕玮的脸,点头道:“真的。” 柳霏霏说完,脸慢慢向宋燕玮靠近,眼见嘴唇就要碰到一起。宋燕玮又惊又羞,又很期待,呼吸变得急促,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突然见,胸口想被什么东西缠住,压得喘不过气。宋燕玮连忙正看眼睛一看,不知何时那条大蛇爬了回来,此时已经将二人缠住。 宋燕玮只觉蛇缠的越来越近,胸口越来越痛,完全无法呼吸,不禁大叫一声,身子摔在地上,睁开双眼,原来正在走廊上。方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宋燕玮站起身,发现内衣已经被梦里惊出的一身冷汗打湿。她叹息一声,回到房间,换了身内衣,又想起了方才梦里的事,脸上有些发烫。 宋燕玮发了会呆,幽幽地道:“姐姐,我还是放不下你。此刻你在哪里?是在找我,还是在准备和杨大哥成亲?若果你找到了我,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第二百二十九章 掌控山寨 - 幻柳 - 豆咪 宋燕玮在灵莠峰休息了五六日,腿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加之晚上被岳林吓到了,准备次日就辞行离开。次日一早,宋燕玮洗漱完毕后出门,却发现岳林正跪在门口,又把她吓了一跳。 岳林见宋燕玮开门,忙道:“柳姑娘,昨晚在下喝多了,酒后失德,有得罪姑娘的地方还请见谅。在下今日负荆请罪,任凭姑娘处置责罚。” 宋燕玮道:“岳寨主请起,昨晚你也没对我做什么,何来得罪之说。这几日多谢寨主和令堂照顾,我才能捡回一条命。如今我伤势已好,也该离开了。” 岳林一听宋燕玮要走,急道:“柳姑娘你要走?不……你不能走。”宋燕玮奇道:“我为何不能走?”岳林一着急,不知道该说什么,急的满脸通红,道:“反正你不能走。”宋燕玮想起昨晚岳林酒后曾说喜欢自己,想是因为这个不让自己走,叹息道:“岳寨主,你对我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我心里已经有了人,寨主没必要把心思浪费在我身上。” 岳林听闻宋燕玮有心上人,心里一痛,脸色顿时颓然。宋燕玮从他身边绕过,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快步走开。才走了几步,岳林赶到她身前拦住,说道:“我不信。你说你有心上人,为何之前没有听你说过?” 宋燕玮眉头一皱,韫道:“我有没有心上人,为何要对你说!”岳林一怔,自己和宋燕玮非亲非故,好像是不需要说什么。顿了一下,才道:“我不管,你不能走。你若真有心上人,写封信给他,让他过来。若是他能从我手上带走你,我便认他。若是他不能带你走,你就留下来做我压寨夫人。” 宋燕玮怒极,心想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理的人,正欲反唇相讥,又想难得和他置气,冷笑道:“我心上人若来,十个你也不是他对手。”岳林大怒道:“不可能!”他自小生活在山上,很少下过山,只道自己武功就算不是天下无敌,能赢过自己的也没有几人。这是宋燕玮讥笑他十个自己也打不过她心上人,如何肯信,怒道:“你这就把他叫来,我要当着你的面打败他。” 宋燕玮看着气鼓鼓的岳林,不禁有些可爱,心想这里的人天性淳朴,少有害人之心。宋燕玮经过这次劫船,死里逃生,心下有些害怕。数日来又时时想起柳霏霏,还是希望能够守在她身边。只是就这么回去,脸面上必然难看,如能有些成就再回去,会让柳霏霏刮目相看。 想到这里,对岳林说道:“要我不走也行,你得答应我两件事。”岳林只要宋燕玮不走,哪管什么条件,不停的点头。宋燕玮道:“第一,我虽然留下来,并不代表我会接受你。我说过我有心上人,不可能嫁给你,以后也休在我面前提及此事。” 岳林面色很难看,他把宋燕玮留下来,就是为了能娶她。此事宋燕玮却说不准他再有非分之想,叫他如何能够接受。 宋燕玮看透了岳林的心思,脸色一沉,怒道:“你若不答应,今日就算豁出性命不要,我也要离开这里。”岳林听宋燕玮说的决绝,真怕她求死,只得答应。宋燕玮点点头,道:“第二,你必须听我的话。你在这里占山为王,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我可以带你们离开这里,进可封侯拜将、退可占据一两州之地,称王称霸,你可愿意?” 岳林对封侯拜将、称王称霸没什么兴趣,他只希望能让宋燕玮留下来,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宋燕玮道:“很好,我算过了,寨子里如今尚有战力的成年男子不到五十人。你把他们编成一个队伍,每天训练。再选出二十个身强力壮、头脑灵活的人,你负责教他们武功,我教他们识字。这些人就是你将来发家的家底,要好好抓住。” 岳林不置可否,任何事情在他眼里,都没有眼前这个美人重要。只要她愿意留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宋燕玮看出了岳林的想法,眉眼一沉,薄怒道:“把他们的资料送到我房间里。”说完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房间。 山寨里的人只有很少的人读过几天书,水平非常有限,除了岳林等数人之外,大部分都只知道自己有个名字,这个名字怎么写都不知道。这让宋燕玮很郁闷,她以前听说过乡里人条件有限,很多人读不上书。但是她没想到基本上所有人都没读过书,即使岳林也只是认识一些简单的字。 为了统计山寨里的人,宋燕玮用了好几天才把名字造成册,把每个人的关系缕清。岳林按照宋燕玮的要求,选出了五十个年轻力壮的人专门训练。这样一来闹的山寨里的人都不爽了,灵莠峰的人虽然说起来是山贼,其实他们都是种田的老实人。平素里都是各自种田,有了收成了一部分上缴到山寨,一部分自己留着。正因为没有把主要精力放在打家劫舍上,他们才不如别的山寨那么强大。 宋燕玮这么要求,等于把家里最重要的劳动力带走了。他们本就以种田为生,让他们不种田就等于要了他们的命,叫他们如何同意?于是很多年龄大的人就找岳林理论。岳林也不知道宋燕玮为什么这样做,在他看来,宋燕玮所说的封侯拜将太过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完成。不过他答应了宋燕玮,若是这么一件小事都做不好,如何能让宋燕玮看得起自己?怎么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又想到这些老人也不好打发,感觉头脑都快要炸了。最后实在没办法,采用了折中的办法,农忙之际年轻人就回家种田,忙过之后就集中训练。 宋燕玮想着这些人民智未开,若是太过强迫反而会逆反,也就同意了这个方案。宋燕玮把这五十人组建一支军队,暂时命名为燕柳军。每天上午武功训练,下午由她亲自教书。她并不知道如何训练军队,好在之前和柳霏霏一起的时候经常听说,遂照着柳霏霏的那一套搬运过来。一个月下来,这些人体能增强了不少,也认识了一些简单的字。 山寨里有一些武器,都是老寨主在时置办的,已经很多年了,而且数量不多,都是掌握在寨子里几个有分量的人手里。王罕一家已经被灭,他掌握的武器都归了岳林。辛同银断了一臂之后,势力损失大半,在山寨说不上话,武器大半夜归了岳林。即便如此,也不过三十来把刀,还没有盔甲盾牌。 宋燕玮知道装备对于士兵有多重要,就山寨目前这样的士兵出去打仗,基本等同于赤手空拳与人搏斗,只有死路一条。于是她想到了通闻司在江陵的眼线,决定去要点钱过来。她把这个想法和岳林说了,岳林顿时急了,害怕宋燕玮趁机走了,起先说什么都不同意。后来宋燕玮生了气,岳林才同意,但是必须要自己跟着一起。宋燕玮没办法,只得同意。 第二百三十章 湖边有柳 - 幻柳 - 豆咪 次日,宋燕玮和岳林带着三个人下山。这三个人算得上是岳林的心腹,小时候就在一起玩耍。一个叫王狗蛋、一个叫王二蛋,另一个叫李狗子。山里人取名没那么多讲究,反正名字就是识别一个人用的,随便取个就行。宋燕玮觉得名字太难听,就给他们改了。王狗蛋改为王昔洛,王二蛋改为王昔韦,李狗子改为李更用。 五人下了山,找了艘小船,顺江而下,五日后到了江陵。起初宋燕玮给岳林说到江陵找钱,岳林只道她是说谎,找借口离开而已。岳林心想她一个女孩子,父母早亡,能去哪里找钱,定是借口。后来说的久了,宋燕玮生了气,才勉强同意,心下也是打定主意,陪宋燕玮出来溜达一圈就会去。 五人进入江陵城,岳林等四人本来就很少下山,就算偶尔下山一次,去的地方也是猇亭这种小地方,哪里到过江陵这种大城市。一进城就被城里的繁华惊呆了,看什么都很惊奇,一路上东张西望、指指点点就像小孩子一般。宋燕玮叹息一声,说道:“先找个地方歇息,然后带你们去吃些好的。” 宋燕玮找到一家客栈,不算很大,却很气派,室内很干净。她一人一间,岳林等四人一间。放好东西之后,五人在酒楼上点了几个菜,准备吃饭。岳林看着在这里吃饭住店的人穿着不是锦衣玉带,就是上好棉麻,哪里向他们穿的都是粗麻布衣,知道这里价格一定不便宜,小声问道:“柳姑娘,这里吃顿饭要多少钱?”宋燕玮嘴角一扬,说道:“你们猜猜?” 岳林等四人对望了一眼,说道:“我猜至少应该要四五十文吧?”王昔洛摇头道:“哥,我觉得不止。看着店这么气派,来往的人穿的这么好,估计最少也得一百文。”王昔韦和李更用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宋燕玮淡淡的道:“先吃饭,吃完了自然知道。”说话间菜已经上了上来。宋燕玮对小二道:“我们要在这里住三天,每天三顿饭,中午晚上都要八菜一汤,四荤四素。帮我算算,需要多少钱?”小二答应后,跑去柜台找掌柜算账。 过了一会,小二跑过来,说道:“姑娘,我们掌柜是按酒菜最低价格来算,加上两间上房,三天的价格是七两五钱。”岳林等人正在吃饭,听到价格后,差点一口饭喷出来。岳林霍的站起来,怒道:“什么?三天就要七两五钱,你要抢劫啊?”在他们眼里,顶多几百文就够了,一听居然要七两多,真欺负是乡下来的,随便欺诈?抓着小二衣口,准备打人。 宋燕玮眉头一皱,沉声道:“坐下。”岳林一听,放开小二,乖乖坐下。宋燕玮微笑道:“小二哥,你不用惊慌,我们没有恶意,不会伤害你。你们按最高价格来算,不用担心我们付不起。”从手腕上取下一直手镯,说道:“我身上没有现银,你帮我看看这个值多少钱?” 那小二被岳林抓住,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只怕要挨一顿打,正在惊魂不定。宋燕玮突然把手镯拿给他,这小二年龄虽然不大,跑堂也有些年头,也算有见识,眼睛一看就知道这手镯不是凡品,用手颠了颠,说道:“这手镯至少也值个三百两吧?” 宋燕玮一笑,说道:“小二哥还算识货。我等会出去拿钱,这个手镯先抵押着,等我拿了钱回来赎。”那小二大喜,正要收起,只听岳林“哼”了一声。那小二心有余悸,连忙双手把手镯送还道宋燕玮面前。宋燕玮道:“小二哥拿去无妨,我这几位朋友都是面恶心善之人,他们不会伤害你。他们行走江湖,平素吃不上好东西,把你们店里最好的最菜都上上来就是。”那小二咽了口唾沫,不再多说,偏头瞧了眼岳林,急忙转身跑了。 待小二走后,宋燕玮对四人说道:“我带你们吃好的、喝好的,你们只管吃喝就行,别给我惹事!我出去一趟,吃好后回房休息,别到处乱跑。”说完就起身准备离开。岳林不放心,也站起来要跟着。宋燕玮看了眼桌上的菜,问道:“不吃了?” 岳林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尤其是那道酸辣鱼片,入口丝滑、满口回香,才吃了几口,哪里舍得放下?不过他更害怕宋燕玮一走就不再回来,宁愿舍弃一顿好吃的饭,也要跟着她。宋燕玮看透了岳林的心思,想着他对自己的情意,心下感动,叹息一声,说道:“你先吃,我在楼下等你。”岳林大喜,连忙坐下狼吞虎咽的大吃起来。 宋燕玮在门口等了片刻,见岳林还包着满口的饭,嘴巴也没擦干净,脸上粘着米饭和油渍就急匆匆的跑出来。宋燕玮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禁有些厌恶,眉头一皱,转身就走,岳林默默的跟在后面。 转了几条街,宋燕玮进入一家茶楼,跑堂的小二立马笑脸相迎。宋燕玮道:“我想买些茶叶。”小二忙道:“姑娘要买点什么茶?”宋燕玮道:“洞庭碧螺春。”小二笑道:“姑娘是行家,我们店的碧螺春的品相最好。”宋燕玮微微一笑,道:“哪里是什么行家,只是洞庭湖边有处人家。”小二听到这句话,脸色一惊,随即恢复如常,说道:“原来姑娘是从老家来,不知姑娘住在那边?”宋燕玮道:“湖边有柳、天下安乐!” 小二一听这话,心中已然明白,大声问道:“姑娘准备买多少?”宋燕玮道:“家兄好茶,尤喜这碧螺春,我想多买一些,至少要十斤吧。”小二惊道:“这么多?小的不能决定,需姑娘与当家的面谈。”宋燕玮皱眉道:“这么麻烦?就请兄台带路。” 宋燕玮跟着小二进了内院,这是个两进两出的院子,小二直接进了最里面的一层,走到一间并不起眼的房间,敲了三下门,说道:“当家的,老家来人了。”过了片刻,门吱呀一声打开,出来一个大约四十多岁,体型有些富态的中年人。 小二连忙上前,小声与那人说了几句,那人将宋燕玮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一抱拳,疑惑的道:“姑娘是?”宋燕玮不回答,手里抓着一个小木牌,拿起给那人看了看。中年人见木牌上用篆书写着一个燕字,大吃一惊,连忙稍微一躬腰,请宋燕玮进房。岳林见宋燕玮进去,也跟着要进,被小二拦着。宋燕玮回头道:“岳大哥,我和当家的有些话说,你去外面等我。”岳林哪里肯,执意要跟着一起进去。宋燕玮眉眼一沉,瞪了岳林一眼,岳林知她生气,心下一震,忙道:“我不进去,就在这里等你就是。” 宋燕玮不管他,进了房间后,中年人把门关上,跪下道:“属下木柠见过宋大人。”宋燕玮“嗯”了一声,道:“木先生快快请起。” 第二百三十一章 洞庭郡公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建立通闻司,明面上不属于朝廷,背后却是昭若恤支持,一切建制同六部司。柳默凡是主要负责人,宋燕玮因柳霏霏的关系,起初跟着柳默凡做事,后来慢慢成为通闻司第二号人物。因建制同六部司,通闻司内部也称他们为大人,只是不受朝廷认可。柳默凡把楚国内部的事情处理好后,就着手安排将通闻司渗透到天下各国。楚国与各国最好、最直接的联系就是茶叶,于是柳默凡和高郁一商量,就以各地的茶楼为通闻司的据点。各国各地有据点,宋燕玮早就了然于胸,所以才能轻易找到。 木柠之前没有见过宋燕玮,却从她的木牌可以确定身份。毕竟天下通闻司的人很多,不可能每个人都能见到柳默凡、宋燕玮等人,所以每个人都有一个木牌,上面用篆书刻着名字。既然宋燕玮可以对出小二的暗号,说明她是通闻司内部的人,又有木牌为据,自然就能确定。 木柠喜道:“听说宋大人前段时间有事外出,没有来得及向郡公大人辞行,郡公非常着急,让柳大人通知所有通闻司的人寻找。当初郡公以为你去了洛阳,北上时曾来找过属下,当时属下确实不知大人去向,所以无从说起。没想到大人会在江陵出现,若是郡公知道大人无恙,不知有多开心。” 宋燕玮听说柳霏霏为了找自己,动用所有通闻司的人寻找,心下很是感动。又觉得因为自己劳烦这么多人,很是过意不去,不禁脸上一红,说道:“有劳先生!”木柠忙道:“不敢不敢。”宋燕玮幽幽地道:“姐姐又升官了?”木柠道:“是。柳大人拥立皇上有功,加封为洞庭郡公。” 宋燕玮在昭希惶登基当天上午出走,封官的时候已经离开长沙,所以并不知道柳霏霏已经封公。此时听说,心下很是高兴,笑道:“她是不是古今第一个女公爵?”木柠想了想,说道:“应该是了。之前强如樊梨花,也只是侯爵。”宋燕玮道:“古洞庭郡,相当于现在湖南道长沙以西的地方,也是如今益阳王控制的最重要的地方。皇上这么安排,看来是要对益阳王动手了。” 木柠点头道:“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只是因为大人的缘故,郡公又被削爵了。”宋燕玮一怔,道:“为什么?”木柠道:“大人出走当晚,皇上在御花园设宴百官。郡公得知你走后,便出了皇宫,一路向北寻找。她当晚不辞而别,之后又没有皇上诏令,私自离开京城,犯了大忌,皇上一怒之下将她罢官削爵,贬为庶民。” 宋燕玮听说柳霏霏为了寻找自己,连御宴都没有参加,还无视皇权,私自离京,甘愿犯下大罪,心下一喜,不禁笑出声来。木柠一怔,很不理解。都说柳霏霏和宋燕玮两人感情好,为何柳霏霏被贬为庶人后,宋燕玮既然还能笑得出来。宋燕玮一笑之后,发现失态,也看出了木柠的疑惑,笑道:“不用担心,姐姐罢官削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要不了多久就会官复原职。”木柠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宋燕玮道:“木先生,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件大事,需要你帮忙。”木柠道:“大人请说,属下必当全力以赴。”宋燕玮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想让你帮我弄一万两现银。”木柠一惊,忙道:“一万两现银?这可不好找。大人要用来干什么?” 宋燕玮道:“我找了些人,准备建一支军队,现在需要钱购买武器装备。我知道一万两不太好找,给你三天时间,我到时候来取。”木柠犹豫道:“三天凑够一万两现银,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样做太危险,容易暴露。”宋燕玮一想,短时间内要凑够这么多钱,至少要三家以上的钱庄才行。一旦消息传出去,官府就会介入,到时候据点很容易暴露,遂道:“先生所言不差,这么做确实容易暴露。若是暴露,默凡哥和先生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而且我这次带来的人少,不能一次运送这么多。这样,你先给我找三千两,剩余的我后面再来拿。” 木柠道:“好,三千两没有问题,我等会就找人去办。”宋燕玮点头道:“好。你在帮我私下里购买一些铁、铜、皮甲等物品。只要我这支队伍成了,将来姐姐征夏,我就是她扎在敌人心头上的一支箭。” 木柠奇道:“大人不回去么?”宋燕玮眼神黯淡下来,摇摇头,道:“我不能回去。”木柠不明白宋燕玮什么意思,问道:“为何?”宋燕玮不愿向木柠解释,只是无奈的摇摇头。木柠是聪明人,知道她不愿多说,也不再问。 宋燕玮拿出一封信,交给木柠,说道:“请先生把这封信转交到我姐姐手上,我想说的话都写在上面,她看到后自然会明白。”木柠不接,摇头道:“郡公到现在也没回京城,恕属下无能为力。”宋燕玮一惊,忙问道:“你说姐姐没回京城?她会去哪里?” 木柠道:“属下不知。当初郡公以为你回了洛阳,便去洛阳找你,好像后来没有找到,然后又去了别的地方,到底去了哪里,属下就不清楚了。”宋燕玮长叹一声,自言自语的道:“姐姐,你这是何苦!即使找到了我,也不可能跟你回去。”顿了顿,对木柠道:“先生请发动天下通闻司的人,寻着我姐姐后,将这封信交于她。”木柠本不愿替宋燕玮传信,若是将来柳霏霏知道宋燕玮来找过他,却没能把她留下,或是劝回去,只怕会怪罪到自己头上。又想了想,若是宋燕玮真的组建一支军队,以后可以帮着楚国早些平定天下,也算有功,便把信收下,顺便又问了句:“大人现在身居何处?将来如何与大人联系?” 木柠想的是就算现在不能把宋燕玮劝回去,将来柳霏霏知道后,也可以带她去找,不管怎样只要不怪罪自己就行。宋燕玮自然不愿意把真是行踪告诉他,只是说道:“我有需要回来找先生,先生若是怕我姐姐怪罪,只把所有事情推在我头上即可。姐姐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会怪你。”木柠见宋燕玮看穿了自己的想法,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又知道宋燕玮主意已定,再说也是无用,便不再说什么。 第二百三十二章 初生牛犊 - 幻柳 - 豆咪 三天后,木柠带着三千两银子出了城,来到长江渡口,宋燕玮等人早已在此等候。宋燕玮租了一条货船,把钱搬上船。三千两其实不多,三个不大不小的箱子就装下。宋燕玮之所以要租条货船,是因为她从江陵带走了一批流民。江陵地处夏国南面,中原大地战争连绵不断,江陵却少有战事,相对来说比较安稳。中原百姓流离失所,很多都逃难到了江陵。 宋燕玮让岳林等四人挑选了一百个青壮年,或是读过书的人,告诉他们只要跟着就有饭吃。这些人是流民,只要哪里有吃的,他们就愿意跟到哪里,很轻易就找到了一百人。其中还真有几个读书人,只因平素只顾读书,没有缚鸡之力,抢吃的都抢不赢别的难民,更是饿的只剩皮包骨。 宋燕玮给自己买了几套漂亮的衣服,又买了些文房四宝、绫罗绸缎、生活用品等一起带上。再有就是买了一些粮食,至少保证一百多人在路上吃。 一路上经过七八天,终于过了南津关,进入西陵峡,在一个渡口下船。一行人又走了三十多里路,才回到灵莠峰山寨。山寨本来有一百来人,生活还不错,突然又多了一百人,一下子没有那么多吃的,生活就变得拮据起来,引起了原来的人不满。好在宋燕玮早有准备,每人发了一两银子和一些布匹,家里有小孩的还有糖果。这下便没人在不满,反而是帮着新来的人盖房子。 一百人中除了三个读书人有单独的房间,剩下的人就建一座大的营房,居住在一起。这些人倒也不在乎,至少比天被地席、风吹雨打的日子强多了,晚上还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宋燕玮把他们编入燕柳军之内,每天只管训练,其他的什么都不做。三个读书人,分别叫辰润阳、龙师章、虞慕竹,都是进京赶考的仕子,因夏国朝廷纷乱,进士没有考成,反倒被战乱弄的回不了家,一路流浪。宋燕玮让他们担任书记,负责制定规矩和管理山寨。 宋燕玮把拿回来的钱去山下买粮、买牲口、买盐买铁。她在军队中又发现了两个铁匠,让他们铸造武器和盔甲。这期间她往来于山寨和江陵之间,不止带回了钱,还有盐铁等必需用品。经过几个月的经营,山寨已经有了一百五十人的军队,每个人都有一把刀,三十人有盔甲,其余的至少有套皮甲,还有弓箭、长枪、盾牌等。转眼间,又要过年了。 腊月二十六,宋燕玮把岳林等几个主要人物召集起来,包括辰润阳、龙师章、虞慕竹,以及断了一臂却在山寨还算有号召力的辛同银,以及王昔洛兄弟等。燕柳军虽然只有一百五十人,毕竟有一军之名,需要有个将军,岳林任军主,辛同银任副军主。一军之下分为三都,分别以王昔洛、王昔韦、李更用为都头,辰龙虞三人任书记兼三都副都头。 宋燕玮首先说道:“马上就要过年了,今日过年是不是很开心,鞭炮都要比往年多些吧?”岳林笑道:“那是。自从燕儿姑娘你来了,我们吃上了肉、穿上了新衣服,日子过得可舒坦了。”王、李三人立即附和。 宋燕玮道:“岳将军,你是进过城,见过世面的人,你觉得山寨和城里相比,哪个更好一些?”岳林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城里好些。”宋燕玮点了点头,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城里人能生活在城里,你们只能生活在山里?是他们天生就该生活在城里么?当然不是,他们也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才到了城里,在城里生根发芽。既然他们可以,为什么你们不行呢?” 岳林不知道宋燕玮想要说什么,但是不管她要说什么,自己跟着说就对了,说道:“不错,他们可以,我们也可以。”他这么一说,跟屁虫王、李三人也跟着这么说。辰龙虞三人本就有抱负,只是如今天下大乱,想要挽救王朝已经不可能,只能建立新的王朝。虽然现在队伍只有一百五十人,万一将来壮大了,也可以投向一股大势力。而且他们不像岳林等人没有什么想法,他们是有想法、有远大抱负的人,自然不愿一辈子呆在山里。 宋燕玮道:“好,既然你们都愿意到城里生活,现在就有个机会,就看你们敢不敢。”岳林问道:“什么机会?”宋燕玮道:“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山下的城关防御肯定没有平时那么严,尤其是除夕当天。我请辰润阳先生打听过了,猇亭原本只是个小镇,后来因为长江渡口才繁华起来,到底是人稀地小,城里只有五十人驻守。除夕当天都忙着过年,谁也没有心思守城,正好借机攻占猇亭。一旦占据猇亭,就有不尽的钱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此言一出,辰龙虞三人还不怎么样,他们毕竟是读书人,有些见识,心里早已有了猜测。岳林等人却大惊道:“你要我们造反?”宋燕玮淡淡的道:“你们占山为王,不就是造反么?你们别忘了老寨主是怎么死的,不就是因为造反,被官府剿杀!”岳林等人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不过反过来一想,又觉得不对,说道:“以前虽然占山为王,却没有主动攻击官府。你要我们主动攻打官府,不是让我们送死么?” 宋燕玮道:“不然为什么我让你昼夜不停的训练士兵,就是让你们和官府打仗时不至于送死。”王昔洛道:“柳姑娘,我觉得我们生活在这里挺好的,何必要跟官府作对。”宋燕玮“哼”了一声,问道:“城里的菜好吃么?酒好喝么?”岳林等四人一说起酒菜,想起在江陵城吃过的酒菜,简直就是人间美味,不由得都流下了哈喇子,说道:“好吃。”宋燕玮又问道:“城里的姑娘美么?” 岳林嘿嘿一笑,说道:“美,确实很美。只是再怎么美,都不及你美。”宋燕玮瞪了岳林一眼,眼神中有一丝怒意,岳林连忙低下头,不说话。宋燕玮又转头问王氏兄弟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没有老婆?” 王氏兄弟和李更用相互对视一眼,很是尴尬。他们都已经是二十六七的人了,应该早就讨老婆成家才对。只因山寨里男人多、女人少,女人早就被家里条件好的抢走了,根本轮不到他们。 宋燕玮道:“你们若是做了将军,要去喜欢的人家里提亲,他们还会拒绝么?就是因为你们安于现状、不思进取,才使得你们现在还是光棍一条。你们只要按我说的做,将来吃香喝辣、成家立业都不再话下。” 岳林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决定,都不敢与官府开战。尤其是辛同银,他已经断了一臂,没什么想法。而且他有老婆、有儿子,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就行了,还想什么三妻四妾、吃香喝辣。 辰润阳看他们这样,叹息道:“柳姑娘,你处处为他们着想,可是他们就是一群懦夫,完全就不是男人,这样的人和他说那么多有什么用?不如离开这里吧。”龙师章和虞慕竹知道他在用激将法,也跟着说,把岳林等人贬得一无是处。 岳林等人虽然胆子小了点,到底还是血性男儿,稍微被激后便怒不可遏,一边指责辰润阳等人看不起人,一边同意宋燕玮的建议,进攻猇亭。 宋燕玮微微一笑,说道:“好,我说下我的想法。南津关外数里就是猇亭,只有五十人驻守,我们一百五十人打五十人,肯定会赢。攻占猇亭之后,一面布防,一面回师向西攻占南津关。猇亭向东北一百里是当阳,顺江往东七十里是峡州。在两边官军赶来之前,我们攻下南津关,这样进可固守猇亭、抵住官军,退可固守南津关,再徐图猇亭。” 辰润阳道:“不错,柳姑娘所言极是。猇亭丢失,峡州最快也要一天之后才能得到消息,集结队伍在赶过来,至少需要三天。这三天中我们可以将金银粮草转移至南津关,到时候就算守不住,也能有很大收获。” 宋燕玮一笑,说道:“我想先派几十人入城,到时候里应外合,会更容易些。这边攻占猇亭时,那边再派二三十人装扮成当地士绅,带着酒肉去南津关问候官军。南津关易守难攻,只能有人进去,从里面攻进去,否则很难攻破。不知你们谁愿意率先进城埋伏?” 问了一遍,没人应声。辰润阳叹了口气,说道:“我去吧。”王昔洛道:“我也去。”他虽然胆子小,但是讲义气。他是都头,辰润阳是他的副都头,他自然不愿意让其一个人去。 宋燕玮道:“好,王都头,你和辰先生带三十人进城,到时候相互协商而定。我会在三十当天午时进攻,你们可提前做好准备。王昔韦和龙先生,你们准备好问候南津关的东西,只待攻进城里,你们就准备行动。” 第二百三十三章 自信受挫 - 幻柳 - 豆咪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待时间一到,就开始进攻,宋燕玮心里很是激动。她自和柳霏霏一起之后,就开始不停的学习柳霏霏。这是她第一次自己指挥作战,经过精心构思,脑海里面回想了自己已经看过所有的兵书战法,对这次突袭很有信心。 里应外合攻下猇亭之后,立刻转攻南津关,只要攻下南津关,即使猇亭无险可守,将来官军来了也可以撤到南津关固守。只要南津关不丢,进可循江东进,直到江陵;退可固守南津关,不时骚扰猇亭、峡州,可保山寨无忧。 三十早上,宋燕玮信心满满的和队伍出发。她不会武功,而且只负责制定作战计划,不需要直接参与战斗,所以在离战场两三里外的地方停下,等待前线汇报。辰润阳和王昔洛已经于头一天潜入城中,只待岳林率军进攻,他们就中发难。 宋燕玮满以为猇亭不过手到擒来,不想岳林武功虽高,下面士兵练得也不错,却没有治军之能。猇亭原本城小,只有靠江一门,只能从这一门进攻。当岳林带着队伍突然发动进攻时,靠着出其不意,打了官军一个措手不及,倒有十数人攻进了城中。又因城中早已埋伏的人突然发难,使得官军无法两面兼顾,占了一些便宜。 不过官军到底是官军,受过训练,虽说战力也很低下,比起岳林带领的一群毫无军纪的乌合之众不知要强上多少。初时因没想到会有人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造反攻城,吃了一些亏。待反应过来之后,守城将领立即组织还击,很快就把反军击退。 山寨中少有人打过仗,之前反官军围剿也是仗着地理优势,居高临下击退官军,基本上很少和官军正面真刀真枪的战斗。当官军反击,杀死了一些人之后,山寨的士兵开始害怕,一股脑的往城外跑,阵型顿时大乱。好些人不是被官军打败杀死,而是被同伴惊扰,混乱中受伤,甚至踩死。 兵败如山倒,寨兵一乱,官军趁势反攻,一路追出十几里。好在岳林等人武功高,保着宋燕玮跑的快,才没有被追上。回到山寨后清点人数,战死三十多人,伤了五十多人,要不是跑得快,死伤会更多。从进攻到结束,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幸喜着岳林、王昔洛等人武功高,拼死护着宋燕玮、辰润阳、龙师章等人,才让他们幸免遇难。 这一战让宋燕玮大感受挫,战前的豪情壮志顿时化为乌有,才知打仗并不容易。看着柳霏霏每战必胜,心想着自己应该也不会差多少,打不了大仗,打小仗应不在话下。现在才明白,打仗不止是战前精心准备,算计好了就能大获全胜,最重要的还是士兵的战意、战力及战场上的瞬息万变。宋燕玮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柳霏霏要像魔鬼般的训练士兵,不只是让士兵拥有出色的战力,更是让士兵有良好的军纪,即使失败也不会如洪水般的溃败。 战死的士兵有很多是原先山寨的人,是家里的顶梁柱,死后一个家就没有劳动力,将来如何种地吃粮?就有许多人在山寨的聚义厅闹事,要岳林给说话。岳林自然是向着宋燕玮,好在宋燕玮从江陵运了一些钱粮过来,拿出一些赔偿之后,此事也就平息下来。既往山寨的人都把宋燕玮当成仙女,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此战之后,对她的态度也有了转变,不似从前那般尊敬。 宋燕玮心灰意冷,心想不过是一群山民和难民,没有真正懂得练军治军的人,无论如何不可能将这群人训练成虎狼之师。自己虽说看过一些兵书,知道如何打仗,却不懂得练军治军,便有了离开之念。只是来之前,山寨的人衣食无忧,来了之后却让他们承受灾难,自己却一走了之,于心不忍。又因岳林救过自己的命,不能报答就走,非仁者所为。若是不走,在这里也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一时间走与不走,陷入两难之地。 此后大多时间宋燕玮将自己关在房间,很少出去。直到二十多天后,岳林突然来找她,说是有人找她。宋燕玮很奇怪,她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熟人,若是寨子里的人找她,并不需要岳林来告知。虽然很奇怪,还是跟着岳林到了聚义厅。 到了聚义厅,只见一男一女两人,男的身高体壮,长的很俊俏;女的娇小可爱,很是漂亮。宋燕玮见到二人,瞬间大喜,冲上去抱着那个男人,那男人却很温柔的抚摸着宋燕玮的头。 岳林见到此景,只道那男人就是宋燕玮所说的心上人,心下顿时妒忌丛生,提拳就往那男人打去。那男人也不躲闪,一只手仍然摸着宋燕玮的头,一只手轻轻的将岳林的拳化解。岳林一击不中,心下又怒又羞,怒气更盛,又是一拳打过去。那男人这次不但不躲闪,直接以拳对拳。两拳相对,岳林不自主的退了几步,只觉手臂一阵疼痛,就像要断了一般。 那男人冷冷的道:“武功不错,就是出拳太慢、力道太差,算不得上乘。”岳林听那男人讥笑,怒不可遏,又要进攻。宋燕玮怒喝道:“住手,这是我哥哥。” 这二人却是宋岐和纤纤。 纤纤盈盈笑道:“一上来就看到一出好戏,真是不枉此行。”宋燕玮瞪了纤纤一眼,嗔道:“没大没小,想挨打么?”纤纤嘻嘻笑道:“也要看你打不打的过我。” 岳林一听那人是宋燕玮的哥哥,先是一怔,立即住了手,讪笑道:“原来是大舅哥,小弟冒犯了。”宋岐眉头一皱,怒道:“谁是你大舅哥,就这三脚猫的功夫,配的上我家燕儿?”岳林被一顿抢白,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不知如何回答。宋燕玮见拂了岳林面子,忙道:“岳大哥,这是我哥哥。”指着纤纤道:“这是我纤纤妹妹,都是自家人。哥哥关心我,说话无状,你不要在意。”岳林见宋燕玮偏向自己,哪里还会生气,喜的连连点头。 宋燕玮问道:“哥哥,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宋岐揪了下宋燕玮的鼻子,责怪道:“你还说,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使小性子,害的我们好找。你让木柠交给霏儿的信,很快就通过通闻司的人交给到了霏儿手上。她当时正在关中,以为你会去找外公外婆,谁知去了并未找到你,正不知如何是好,就收到了你的信。霏儿何等聪明,从木柠口中得知了你的讯息,便找人暗中寻找,没多久就找到了。” 宋燕玮一惊,问道:“姐姐早就找到我了?为何你们现在才来,她却不来?”宋岐叹道:“你是因为她才离开,她不知道如何面对你。而且她知道你的作为,心喜你已经长大,想要继续锻炼你,所以没有出现,而是暗中让人守护着你。”说着拿出一封信,交给宋燕玮,说道:“这是霏儿给你的信,你仔细看看吧。” 宋燕玮接过信,见信上先是说如何想念她、家人如何想念她,接着责备她不该不辞而别,害人担心。宋燕玮面对柳霏霏的责备,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呵呵傻笑。然后柳霏霏对她做的是鼓励了一番,让她勇敢的去做,自己会在后面支持。宋燕玮看完后,微笑道:“姐姐对我真好。” 纤纤“哼”了一声,韫道:“你还知道姐姐对你好,你却一走了之,让她伤心难过,你对得起她么?”宋燕玮自觉无理,对纤纤的指责坦然接受,笑道:“纤纤责怪的是。”纤纤见宋燕玮罕见的没有和自己斗嘴,有些不适应,不禁一时语塞。 宋岐说道:“你们前些天攻打猇亭失败,很快霏儿就得到了消息,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知道你很聪明,攻打这个小城并不是难事。只是手下的兵将,都没有经历都战争,没有严格的训练,一旦局势不利,便会溃败。所以霏儿让我和纤纤过来陪着你,还带来了飞棹军的五十人,帮你们训练士兵。” 宋燕玮大喜道:“真的?”宋岐见宋燕玮喜怒于行,煞是可爱,轻弹了一下她额头,笑道:“你就是家里的小公主,谁都宠着你,不知道你为何要乱跑。”宋燕玮抱着宋岐的手臂摇着,娇声道:“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宋岐道:“知道就好。霏儿本来想亲自来,又害怕你继续躲着她,强忍着没有来。我们这次来,不但带了五十精兵,还有很多金银粮草,武器装备,至少够组建一支千人的军队。此刻他们正在搬运物资,我和纤纤先一步上来了。” 宋燕玮又是一喜,说道:“太好了。”对岳林道:“岳大哥,还愣着干什么,快让人去帮忙搬东西。”岳林“哦”了一声,连忙出了门。 宋岐待岳林走后,叹息道:“燕儿,你不会真的看上这小子了吧?”宋燕玮脸上一红,嗔道:“哥,你乱说什么。我只是感念他救命之恩,希望帮他们某个出路,好过一辈子在这山上碌碌无为。”宋岐道:“那就好。不管从哪里看,他都比薛兄差远了。若是你选择了他,我都替薛兄不值。” 宋燕玮一把甩开宋岐手臂,转过身去,嗔道:“哥,你可不可以不要乱说。我对薛大哥也没什么,一直都把他当成兄长。你知道我的心思,除了她,容不下别的人。”宋岐正要劝解,纤纤拉了他一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第二百三十四章 梦长一些 - 幻柳 - 豆咪 过了不久,岳林带着人把飞棹军的人和物资接了回来。宋燕玮见领头的是邹岚逢,忙道:“邹大哥,你也来了?”邹岚逢笑道:“燕儿姑娘,以后我就是你的下属了。”宋燕玮脸上一红,忙道:“邹大哥说哪里话,以后得靠你们扶持。” 柳霏霏初闻宋燕玮想要在灵莠峰组建一支军队,将来可以乱中举事时,心下还觉得宋燕玮小孩子心性,大不以为然。数十人就可以举事,想的也太简单了。后来见宋燕玮从江陵取走了很多钱粮物资,又带走了很多难民,才知她是认真做事,心下很是高兴,觉得她已经长大,是该做出一番事业。又想若是真的能在三峡的大山里训练出一支军队,便可以扼制长江咽喉,上可以阻巴蜀、下可以图荆襄。若是能够占领荆襄之地,进可以图中原、退可以固江南。一旦与夏国开战,这支队伍就能牵制夏国大量军队,裨益甚多。思虑再三,决定让宋岐和邹岚逢带人过来帮助宋燕玮,要粮给粮、要钱给钱,只要能快些建立。 宋燕玮见柳霏霏这么信任自己,暗下决心一定要做的非常好,才能不让柳霏霏失望。当晚宋燕玮在聚义厅为宋岐等人接风洗尘。辰润阳等三个读书人本就有匡扶天下之心,起初只因无可奈何才跟随宋燕玮和岳林,原想着能有所作为,没想到第一仗就一败涂地,也动了离开之念,只是一时间不知去向何处,才没有动身。如今知道宋燕玮与楚国有关系,好像关系还很深,居然能调动楚国最神秘、战力最强的飞棹军,跟着她必然有前途,便想着留下来,继续观看。 当天晚上,宋燕玮和纤纤共住一室。两人虽说总是斗嘴,却是情同姐妹,宋燕玮不辞而别,纤纤也非常担心,几次想要寻找,只因柳霏霏未回,不敢随意离家。二女回到房间,没有了拘束,一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说起宋燕玮离开的原因,纤纤问道:“燕姐姐,你到底为什么走?” 宋燕玮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想让姐姐为难。”纤纤奇道:“你什么事让姐姐为难了?”宋燕玮道:“纤纤,你知道我对姐姐的心思。我自己都知道这样不好,却始终放不下。” 纤纤咬了咬嘴唇,想要说什么,又顿了下没有开口,然后又用力咬了下嘴唇,像是下定了决心,说道:“燕姐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住你。”说到后来,声音有些哽咽。 宋燕玮奇道:“你怎么对不住我?”纤纤道:“你和姐姐相遇那天晚上,她本来是想第二天告诉你真相,是我阻止了。当时你是公主,我们都以为你们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只待夏帝生辰一过,我们便会离开,那时你们就没有机会再见面,时间一久自然不会思念。当时我对姐姐说:对你来说,这只是一场梦,既然最终都会梦碎,何不让这场梦做的长一些。她听了我的话,不想当时就让你伤心,故没有说穿。谁知后来发生的事,都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让你越陷越深。燕姐姐,若是我当时没说这句话,你就不会陷得这么深,这都是我的错。” 宋燕玮听纤纤说完,一手搂着她肩膀,笑道:“傻妹妹,这些我早就知道了,我并没有怪你。从第一眼看到姐姐,我的心里就只有她。即使第二天她向我坦白,我依然不会改变。你并没有错,相反我还要谢谢你,你的这句话,让我的梦长了好几天,不至于当场就破碎。” 纤纤眼泪婆娑的看着宋燕玮,道:“燕姐姐,你真的不怪我?”宋燕玮摇摇头,说道:“我真的不怪你。”纤纤道:“燕姐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有苦却不能说。”宋燕玮笑道:“我不苦,我很开心。我离开是因为我不想破坏姐姐和杨大哥的姻缘。他们情投意合、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姐姐却因为害怕我而拒绝杨大哥,我怎么能坏了他们的事?只要没有我,姐姐没了顾虑,自然能与杨大哥连接并蒂,岂不是好。” 纤纤摇头道:“燕姐姐,你想错了。你若是不走,姐姐即使有顾虑,和杨大哥成亲后尚能照顾你。你这一走,让她觉得没有照顾好你,愧对你父母,也愧对于你,只会与杨大哥更加疏远。” 宋燕玮沉吟了片刻,叹道:“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现在想来,是我太自私了。杨大哥肯定恨死我了。” 纤纤笑道:“我就说你想多了吧。我们都当你是亲人,杨大哥也一样。他不但没有丝毫怪你之意,反而主动向姐姐提出,一日没有找到你,他们便一日不拜堂。” 宋燕玮眼圈一红,愧疚道:“是我对不起他们。纤纤,明日我就跟你回去,不能让他们再为我而错过。”纤纤道:“这倒不用着急。你知道为何姐姐不亲自来,而是让我和宋大哥来么?”宋燕玮道:“其一,她是想锻炼我,将来若是没有她,我也能照顾好自己;其二,她知道我心高气傲,一声不响的就走了,就这么回去,会肯定没面子。若是我能打下一片地方,给他们做贺礼,回去之后会很有面子。” 纤纤点头道:“对,你只有做好了,她才能安心。”宋燕玮发誓道:“我一定早日练出一支精兵,好让他们早日成亲。”纤纤笑道:“这就对了。”坏笑道:“我听说那傻小子很喜欢你,有没有动心?” 宋燕玮知道她说的是岳林,不禁狠狠瞪了她一眼,嗔道:“你个小妮子,真是不打不行。”说着伸手作打。纤纤一闪身避开,笑道:“这就急眼了,看来有问题。这事不止是我,姐姐也知道。”宋燕玮一怔,急忙问道:“姐姐怎么说?” 纤纤道:“她能说什么,只能当作不知道,不闻不问。你不应该关心姐姐怎么说,应该问问薛大哥怎么说。”宋燕玮当然知道纤纤的意思,却不知如何回答,只有沉默不语。 纤纤继续道:“薛大哥有多喜欢你,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初他知道你走后,也立刻去追你。你也知道他是朝廷将军,手握重兵,没有命令不能私自离开军营。他却不管那么多,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走了。他不比姐姐,即使姐姐私自离京,皇上也不会把她怎么样。薛大哥不一样,他私自离京,是会被杀头的。不过好在殿下早就想到了,头天晚上提前下了道命令,让他秘密离京,这才保住了他。” 第二百三十五章 想家了,就回家 - 幻柳 - 豆咪 宋燕玮心下一阵难过。薛灵均对她的感情,她当然知道。她心里也想过很多次,若是没有遇到柳霏霏,或是自己执念不那么深,应该能接受薛灵均。可是这么久了,宋燕玮依然无法接受薛灵均,只是因为她放不下那股执念。此刻听说薛灵均为找自己甘愿冒着杀头的大罪,心下很是难受。 纤纤顿了片刻,又道:“你在这里的事,姐姐没有告诉薛大哥,我们也没说。依着他的脾气,只要知道你在这里,定然会立刻找来。若是他知道岳寨主喜欢你,惹恼了他,只怕会杀了他。你知道薛大哥武功有多高,岳寨主肯定不是他对手。虽然现在暂时瞒着他,但是他那么聪明,要不了多久就会猜到。你现在该想想,到时候如何安抚两人。” 宋燕玮闻言,心乱如麻。对于岳林,她只有感激之情,即使知道他喜欢自己,从来没有动过心,哪怕一刹那都没有。对于薛灵均,宋燕玮更多的是把他当兄长。或许在某个想要彻底放下柳霏霏的时刻,蹦出一丝念头,却也是一闪而过。宋燕玮知道纤纤说的没错,薛灵均是聪明人,要不了多久就会寻来。对于两人,宋燕玮都没有动心,自然没什么不能面对。只是当时候两人若真是为自己打起来,甚至一方受伤或是死了,总是因自己而起,也难以面对。 宋燕玮想了会,越想心里越乱,索性不想了,便转移话题,说道:“你别来时说我,你呢?你也不小了,就没想过嫁人?”纤纤突然脸色一红,神态娇羞,嗔道:“怎么突然说起我了?我只是姐姐的丫鬟,她嫁人我要陪嫁,怎么可能嫁人。”宋燕玮察言观色,知道纤纤有了意中人,笑道:“你别打杨大哥的主意,即使你陪嫁过去,也不可能让你侍寝。” 纤纤闻言大羞,满脸通红,急道:“谁说我打杨大哥主意。我就是个下人,哪里配的上他,他又怎么可能把我看在眼里。我……我……”一急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宋燕玮急忙抱着纤纤,安慰道:“好了,我和你说笑,怎么还哭起来了。”这么一说,纤纤不但没有收声,哭的更伤心了。宋燕玮一时手足不错,不知道怎么办,一个劲的安慰。 哭了一会,纤纤慢慢停下来,抽泣了几下,低声说道:“我真的配不上他。”宋燕玮心念一动,问道:“他是谁?”纤纤摇摇头,却不说话。宋燕玮道:“姐姐一直把你当亲妹妹,你是公爵的妹妹,这天下有几人能配的上你?你告诉燕姐姐,我为你保媒。”纤纤感激的一笑,说道:“多谢燕姐姐,还是算了吧。” 宋燕玮叹了口气,道:“你不想就算了,我不勉强。感情的事本来就不能勉强,他若真心待你,你就不需要在意身份好坏。你若真在乎,我现在就和你结拜,你就是我义妹。我的义妹,也是姐姐的义妹,你就不再是姐姐的丫鬟,身份就不是下人。公爵的妹妹,身份总该高贵了吧!” 纤纤闻言,破涕为笑,说道:“公爵的妹妹,身份自然高贵。不过也不用这样,你说的对,他如真心待我,又何必在意身份好坏。”宋燕玮搂着纤纤的肩,笑道:“这样才对嘛。”纤纤道:“嗯,身份好坏,并不能说明什么。就像你是小姐,我是丫鬟,我们还是好姐妹。”宋燕玮微笑点点头。 纤纤又道:“我来之前,老爷和夫人专门叫住我,给我说了句话。”她深吸了口气,接着道:“他们让我告诉你,若是在外面玩累了,想家了,就回家!”宋燕玮身子一颤,颤声道:“他们让我回家?”纤纤点头道:“他们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只是你始终把自己当外人。” 宋燕玮眼泪瞬间如珠般留下来。十八岁之前,她的家在皇宫,有疼爱自己的父母,过的无忧无虑。十八岁之后,生活陡然巨变,突然间父亲变成了仇人,亲生父母双双惨死,世上只有一个哥哥。因为哥哥以前没见过,说不上有多亲,而且还要守孝,没有生活在一起。跟着柳霏霏住到了她家,柳父母对宋燕玮很好,视如己出。在宋燕玮心里,却始终有层隔阂,觉得自己是个外人,能够住在这个家里,还被当成主人,只是因为柳霏霏的缘故。 这么多年,家在宋燕玮的心里已经很模糊。她慢慢的习惯了在柳家的生活,好像确实已经融入了柳家,成为一家人。然而在她内心深处,还是觉得这不是自己的家。此时听纤纤说柳父母让她回家,就犹如听到自己父母让自己回家一样,突然体会到,原来自己真的早已融入这个家了。宋燕玮心下激动,哭着哭着就笑了。 次日,邹岚逢将带来的五十名飞棹军士兵安顿好,和之前的燕柳军合编在一起,带着之前的士兵一起训练。这些都是楚国的精锐士兵,每个人都是上过战场,经过血的洗礼,身上无处不透露着一股杀气。之前岳林训练的士兵,虽然称之为士兵,其实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不知为何打仗?为谁打仗?怎么打仗? 这些人的到来,给了他们一个明确的答复。打仗是为了国家统一、繁荣昌盛;为了自己过上好日子、有一个完整的家;更是为了子孙后代能够不像自己一样遭受战乱之苦。有了这些,士兵明确了自己该做什么,再经过邹岚逢的训练,军纪、战力都得到了很大提升。 宋岐等人带来了很多钱财粮草,有了吃,便能找到人。宋燕玮又命人从附近的州县找来了百来十难民,扩充到军队中,军队进一步扩大。 第二百三十六章 报仇机会 - 幻柳 - 豆咪 几日之后,岳林突然收到一封请柬,是不远处越莠峰黄牛寨的寨主邀请,说是自己过大寿,邀请岳林参加。岳林拿不定主意,把请柬交给宋燕玮看了。宋燕玮看后,把宋岐、邹岚逢与山寨一些重要的人召集到聚义厅,商议对策。 岳林向大家说了请柬上的意思,问大家有何看法。山寨上原来的人都是农民,说不出什么道理来。辰润阳等人虽有想法,但是他们也只是小人物,不便主动说话,都低着头等宋燕玮开口。 宋岐道:“我对这里的规矩和关系不熟,不好开口。燕儿,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吧。”宋燕玮笑了一下,说道:“不过是鸿门宴罢了。”李更用不解的道:“什么是鸿门宴?”宋燕玮笑道:“早就让你多跟辰先生他们学习,连鸿门宴都不知道,也不怕人笑话。此时也不跟你解释,过后去请教辰先生。” 岳林道:“燕儿姑娘,我不知道你说的鸿门宴是什么意思,你只告诉我,是好事还是坏事?”宋燕玮道:“说的简单点,鸿门宴就是别人请你吃饭,想在宴会上杀你,你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岳林道:“都要杀我了,当然是坏事。这么说,我就不去了。” 宋燕玮摇头道:“不,你必须去。”岳林吃惊道:“他们不怀好心,你还让我去,是要让我去送死?”宋燕玮微笑道:“岳大哥,我会害你么?”岳林想了想,摇头道:“那倒不会。” 宋岐知道宋燕玮已经有了主意,笑道:“燕儿,不要卖关子了,把你的想法都说出来。”宋燕玮道:“我们前段时间攻打了猇亭,猇亭虽小,好歹也是夏国官府管辖的地方,有官府驻军,我们攻打就是造反。既然有人造反,官府就不可能不追究。只因是在年关,当官的也想要过年,不想在喜庆的日子找事做。而且知道我们人少力量小,成不了气候,要围剿并不难,所以一直没有行动。如今年已过完,官军有了时间,便会开始报复。不过他们不想自己动手,希望假借同道矛盾相互制约。原本越莠峰黄牛寨与岳寨主就有杀父之仇,如此一拍即合。自从数年前两家结仇之后,就再也没有来往,这次突然发出请柬,我想便是与官府勾结,想要灭了我们。” 宋岐道:“燕儿说的不无道理,不过这都是你的猜测,不一定就是这样。”宋燕玮笑道:“黄牛寨与我们寨子本就有仇,多年不曾来往,怎么可能突然请去贺寿,这不合常理。不管他们是否与官府勾结,害我们之心定然不差。既然他们主动邀请,也该是岳大哥报仇之时了。” 岳林的父仇,一直都是他心上的一根刺,也是他以前无法完全统领山寨的一个原因。若是他能报了老寨主的仇,山寨里会有更多的人偏向他。不过黄牛寨实力很强,有三百多人,而自己山寨只有百来十人,也有很多老弱妇孺,如何打的过?只能将报仇的事搁置下来。此时听宋燕玮说该报仇了,顿时激起了仇恨和雄心,说道:“燕儿姑娘,你说该怎么做?只要能报仇,上刀山、下油锅,我什么都愿意做。” 宋燕玮笑道:“不用你上刀山、下油锅,只需要你去参加寿宴就行。黄牛寨是我们邻居,但是我对他们的了解不多,你们一直挨着,应该知道他们的情况。” 岳林点点头,说道:“说起这黄牛寨,比我们寨子的时间还长一些。虽说同在西陵峡为匪,却有很大不同。我父亲当年是因为官府无道,迫不得已才纠集了一些人落草为寇,心下并不真的想为盗为匪。所以到了这里后,便开始开荒种地,当然也偶尔打劫一些过往船只,却从不伤人。黄牛寨不一样,他们是真正的盗匪,以打劫为生。他们现在有三百多人,有五个寨主,自称越莠五虎。只要长江上过往的船只不先去拜会他们,交纳头钱,他们就不会放过。有时候即使给了钱,只要不合他们心意,一样的会打劫。最主要的是他们不但劫财,还劫色、杀人,简直就是一群恶魔。” 宋燕玮闻言,义愤填膺的道:“这样的人,早就该杀,居然还逍遥法外的现在。”岳林道:“最初父亲到来之时,他们欺我们人少,便想将我们挤兑走。后来因为父亲交涉,又见我们只种田,很少跟他们抢生意,时间久了也就不管了,还主动和我们联合。父亲因看不惯他们劫财还杀人,不耻与他们合流,便拒绝了。他们怀恨在心,多次与我们为难,后来还和官府勾结,要剿灭我们山寨。原本我们人少,官府觉得比较容易剿灭,就想剿了我们领功。剿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父亲就有些得意忘形。没想到那次官府和黄牛寨联合,我们腹背受敌,父亲又轻敌大意,中了埋伏,以至身死。”越说越悲愤起来。 宋燕玮道:“岳大哥不用难过,他们丧尽天良,多行不义,你必能报仇雪恨。他们寨主的武功如何?”岳林深吸了口气,平复下情绪,说道:“我没正面跟他们交过手,不太清楚。父亲倒是与他们交过手,应该差距不大。”宋燕玮道:“你得到了令尊几分真传?”岳林叹道:“我无能,最多有父亲的七成。” 宋燕玮点点头,转头看了看宋岐。宋岐明白她的意思,说道:“交给我就是。”宋燕玮会心一笑,说道:“你与岳寨主对付五虎,就算不胜,也能打平。邹大哥,烦你立即带几人去摸清楚黄牛寨的地势,越细越好。”邹岚逢说了声“好”,起身离开。 两日后,邹岚逢回来,说道:“黄牛寨位于越莠峰峰顶,有百丈多高,山势陡峭,不好攀行。正面只有一条路,一路上有六处哨卡,每处约有三到五人巡视。后山有条路,比前山更加陡峭,普通人根本上不去。若要进攻,只能由前山进攻,但是难度很大。” 宋燕玮闻言,眉头紧皱,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却听邹岚逢继续说道:“不过我发现还有条路,要绕上几里,而且人迹罕至。若不是在巡查后山时遇到一个樵夫,也发现不了。那樵夫常年在山里砍柴,对这一带的地势了如指掌。只因黄牛寨坏事做尽,山下农民痛恨已久,却无可奈何。我说我是官府的人,要剿灭山贼。那樵夫听闻后大喜,便带着我去走了一趟。那条路因常年无人通行,已经长满了荆棘,而且有一段比后山还陡峭,很难上去。不过只要过了那段,就可以直接上到山顶,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山寨里面。” 宋燕玮问道:“那樵夫可靠么?”邹岚逢道:“我不确定可不可靠,所以我把他带了回来,至少他不可能在我们进攻之前去报信。只要我们成功,回来把他放了就是。”宋燕玮喜道:“邹大哥心思缜密,甚好。”于是把大家召集起来,说道:“明日就是黄牛寨大寨主的寿辰,我们要在寿宴上一击必中。岳寨主和我哥哥带着王氏兄弟,以及六位飞棹军兄弟上山拜寿。他们既然有预谋,也会做相应准备,你们勿要小心为上。到时候看准机会,首先杀死山寨首脑。只要首脑一死,山寨就不攻自破。邹大哥带领三十个飞棹军兄弟从小路上去,只要看到岳寨主他们动手,你们就攻进去。黄牛寨人数再多,不过是乌合之众,根本不是你们对手。李更用带五十人从正面进攻,你们的目的是佯攻,接应山上的兄弟,无需死命强攻。” 分派已定,各自准备。岳林问道:“燕儿姑娘,你不去么?”宋燕玮摇头道:“我若去了,你们还要分心照顾我,不能全心迎敌,就没有决死必胜之心,所以我不能去。”岳林想想也是,便自去准备。 第二百三十七章 心中有数 - 幻柳 - 豆咪 次日,众人各自出发。宋燕玮和纤纤留在山寨,等着他们胜利归来。有了上次的失败,宋燕玮这次紧张多了,不似上次那么信心满满。纤纤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和寨子里一群小孩子玩的不亦乐乎。宋燕玮皱眉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纤纤笑道:“有什么好担心?宋大哥的武功那么高,不会有事。飞棹军是姐姐亲自训练出来,别说那群乌合之众,就是一般的三百官军也能轻易消灭。”宋燕玮没有见过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样,但是纤纤见过。她亲眼见过飞棹军与吴兵精锐交战,既然她说没事,肯定就没事。宋燕玮想到这里,也笑了笑。 突然见,宋燕玮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急道:“糟了!”纤纤一惊,忙问道:“怎么了?”宋燕玮重重的锤了一下自己的头,说道:“我怎么这么笨,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连忙对身边的侍卫说道:“派两个兄弟下山,打探山下有无官军的踪迹。” 宋岐出征之前,担心宋燕玮和纤纤的安危,留下十个飞棹军士兵保护她们。这十人一直都在她们身边,距离不超过二十步。宋燕玮下命令的那人是个什长,他立即分派了两人下山,让他们仔细搜索,快速回报。 宋燕玮又找到辰润阳等人,把剩下的士兵集合起来。山寨如今算上飞棹军士兵,一共有二百人。宋岐等人带走了约九十人,还有一百来人。宋燕玮让辰润阳和辛同银带着五十人下山,守在半山腰最险峻的地方,若发现有敌人踪迹,一定要将其拦在山下。 辰润阳奇道:“宋姑娘,发生什么事了?”宋燕玮初上山寨之时,为了隐瞒真实身份,自称姓柳。后来宋岐上山,便向众人坦白了身份,众人遂改称其为“宋姑娘”。 宋燕玮叹道:“我漏掉了一个重要的环节。既然官府要借助黄牛寨的势力剿灭我们,他们不可能完全不管。甚至有可能在我们两败俱伤之时出来,将两家都灭了。官府中多有能人,他们也知道我们与黄牛寨是仇敌,自然会借着贺寿之名主动出击。我调走了一半的兵力,留下来的都是刚上山不久的新兵,基本没什么战力。若是此时他们大兵压境,我们岂不是只有束手就擒?” 辰润阳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知道宋燕玮说的大有可能发生,也心慌起来,立即和辛同银带着五十人到山腰布防。宋燕玮又让两名飞棹军士兵跟着督战,防止又像上次一样溃败。 辰润阳走后,宋燕玮又召集其山寨所有人,准备迎战。除了还剩下的五六十名士兵,其他的都是山寨的老弱妇孺,要靠他们打仗,根本不可能。不过他们都是山上的农民,有自己的田地。而且他们都知道自己的身份,本来就是草寇,一旦被官府抓住,只有死路一条。虽然他们害怕打仗,也不可能打赢官军,还是拿起锄头镰刀,保卫家园。 宋燕玮心下焦急,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正确与否。若是判断错了还好,最多被人说大惊小怪。若是对了,此刻山寨的兵力根本不可能是官军的对手,除非宋岐等人速战速决,还能赶回来支援,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宋燕玮心下焦急,纤纤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宋燕玮很是不解,问道:“你怎么还是跟没事人一样?”纤纤微笑道:“姐姐打仗从来不慌。”宋燕玮一怔,抱怨道:“我知道你一直跟着姐姐身边,看惯了战争。姐姐不慌,是因为她心里有底,我现在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纤纤依然微微笑道:“姐姐跟我说过,战争从来都不会按照预定发展,每次打仗她心里都没有底。因为她不知道战争上会发生什么,只要一个小小的意外,就可能打破精心计划的一切。在最后胜利之前,她一直都是提心吊胆。” 宋燕玮道:“可是她告诉我,为将者一定要做到心中有数,做不到心中有数就贸然行动,只会害了自己手下的士兵。她每次都能打赢,就是她战前反复预计了战争中可能发生的一切,怎么可能会心中无数呢?” 纤纤道:“就算心中预计了可能发生的一切,也还是会有遗漏。就像你现在,心中早就盘算好了宋大哥他们可能发生的一切,却遗漏了官军调虎离山之计。姐姐不是神,她也有许多预料不到的地方,所以她每次打仗心里都很紧张。不过心里再紧张,她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你知道为什么?” 宋燕玮摇摇头。纤纤笑道:“因为她是主帅,若是主帅都紧张了,下面的将士会怎么想?”宋燕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像明白了,说道:“我现在焦虑紧张,下面的人看着,心里也会紧张害怕。我越紧张,他们越害怕。反倒是我表现的没事一样,他们会觉得我胸有成竹,觉得我一定有办法把敌人打退,就不会害怕。”纤纤点点头,一副长者的模样,笑道:“不错,很聪明嘛,一点就通。” 宋燕玮没心思与纤纤说笑,却领悟到了纤纤说的道理,深深吸了口气,笑了笑,说道:“走,去山下看看。” 二女在几个飞棹军士兵的护送下,来到半山的阵地,见辰润阳带着人已经做好战斗准备。这次士兵要整齐的多,有了如临大敌的感觉,比上次进攻猇亭要好的太多,宋燕玮心下暗喜。过不多时,只见一个方才奉命下山巡视的士兵急匆匆的回来报道:“二十多里外发现大量夏兵,不少于五百人。” 第二百三十八章 阵前立威 - 幻柳 - 豆咪 辰润阳、辛同银等人一听官军有五百人,吓得脸都白了,就差没有尿裤子。想来也是,五十人对五百人,还是受过训练的官军,怎么看都是打不过。 宋燕玮心下也是暗暗吃惊,不过不敢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道:“才五百人而已,有何惧哉!”辛同银冷冷的道:“宋姑娘,你可别说大话。那是官军,我们哪里打得过。”宋燕玮听辛同银语气中有讥讽之意,也不生气,微笑道:“我既然敢于说这大话,自然有退敌之策,你也不用讥讽,到时候自见分晓。” 辛同银道:“你有何退敌之策,不妨说出来听听。”宋燕玮道:“山人自有妙计,现在说了就不灵了。”辛同银冷笑道:“你能有什么妙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是仗着美貌,迷惑了岳林,让他对你言听计从,你却又有多大本事?前番你说攻打猇亭易如反掌,结果呢?不是一败涂地,白白害死了许多人。自从你来了之后,我们山寨就没有安稳过。先是王罕无缘无故和我火并,之后又引导我们攻打猇亭,害死几十人,现在又把官军引来。你就是扫把星,是要害死我们山寨所有的人。” 宋燕玮被一番话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气的眼泪都要掉下来。她一方面原是想报答岳林救命之恩,让山寨的人不至于一辈子在这地方生活。一方面也是想帮柳霏霏拉拢人才,将来攻打夏国用得上。原本辛同银是山寨的首脑人物,如今虽然挂名二当家,实际上没有任何权力,所以对宋燕玮心存怨恨。以前有岳林和飞棹军在,他不敢说话。此时岳林走了,官军又打过来,再不说出口,只怕真没机会,便把压在心里的怨恨爆发出来。 辛同银这么一说,许多人也跟着抱怨起来。蓦地里,一声清脆的声音,使得原本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清净下来。只见辛同银用手摸着一边脸,喝道:“谁?” “是我!”只见纤纤站在宋燕玮面前,一脸蔑视的看着辛同银,说道:“我打你了,有本事打回来。”辛同银怒视着纤纤,眼睛里像是要喷火。他武功不弱,得老寨主真传,与岳林不相上下。只是如今断了一臂,远不如从前。他却不知纤纤跟着柳霏霏这么多年,没事之时也教她武功,以作防身只用。纤纤倒也聪明,很多都是一学就会。虽说算不上上乘,也自不弱。若是她正面与辛同银为敌,最多也就打成平手。只是纤纤趁他不注意,突然出手,才一击得手。 纤纤看着怒不可遏的辛同银,轻蔑的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有本事上阵杀敌去,跟一个女人为难,算什么男人?” 在场的有些是原来山寨的人,有些是后面找来的难民,不管是那边,见辛同银为难宋燕玮,都觉得为难女人有些不对,便小声议论,指责辛同银。 辛同银怒道:“既然知道自己是女人,就该回家带孩子,出来参和个什么劲?我堂堂男子汉,岂会任一个女人摆布!兄弟们,我们都是男人,就算打仗也该我们自己决定,何必听从女人指挥。” 他这么一说,有不少人觉得有理,从来只有女人听男人的话,怎么可以男人听女人的话,便随声附和。辛同银一见有人支持,便是得意起来。 宋燕玮方才被辛同银挤兑了一番,一时语塞,此时缓了过来,说道:“你还知道你是男人,真男人就该保护自己的家人,保护兄弟姐妹。如今敌人来袭,你不想着如何御敌,却来与我争一时长短,也配做男人?” 此时,另一个巡视的士兵跑回来,道:“夏兵先头部队,约两百人已经到十里之外。” 众人大吃一惊,没想到敌人来的如此之快。若是按此速度,不到一个时辰便能到达。 辛同银急忙道:“兄弟们,我们本在山寨里种地,日子过得好好的,与官军井水不犯河水。就是这个女人,来了山寨后便出了这么多事。现在官军来了,如果抵抗下去,迟早全部被消灭。不如绑了他们,交给官军,向他们投降,还能保住性命。”原山寨的人闻言,都觉有理,相互对视,有些开始蠢蠢欲动。 宋燕玮大声道:“你们原本就是落草为寇的贼人,官府定然不会饶了你们。就算你们投降,他们也会杀了你们领功。反正都是死,不如拼一把。” 辛同银叫道:“兄弟们,不要听这女人胡说。只要我们投降,官军不但不会杀我们,还会给我们吃喝,以后就是吃皇粮的人了。大家听我命令……”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他的脑袋已经离开了身体,滚在地上。 却是飞棹军什长,悄悄的走到辛同银身后,趁他不注意,砍了他的脑袋。那什长提起辛同银的脑袋,大声喝道:“谁要敢再说投降,我现在就砍了他脑袋。全部回到自己位置,准备迎敌!” 那什长身材高大,一只手提着六七尺长的陌刀,一手提着辛同银的脑袋,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吓的那些人不敢说话,默默的回到自己的位置。 什长对宋燕玮说道:“宋姑娘,对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军人但凡敢说投降,只能是死。”宋燕玮其实没有见过真正杀人是的模样,眼见辛同银一死,眼睛却还睁着,心下有些害怕,不由得退了两步。纤纤扶着她,安慰道:“没事,多见两次就好了。” 宋燕玮稳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叹道:“他是岳寨主的姐夫,就这般杀了,教我如何与岳寨主交代。唉,以后不要这么鲁莽。”嘴上虽然责备,语气中却丝毫没有责备之意。那什长会意,道:“小人不敢了。”宋燕玮闭着眼点点头,道:“去吧。” 那什长向二女行了礼,转身大吼道:“凡临阵脱逃者,杀!凡言投降者,杀!凡不尽力杀敌者,杀!……”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一遍一遍的传到所有人的耳中,一遍一遍的敲击在所有人的心中。 第二百三十九章 冷静应敌 - 幻柳 - 豆咪 辛同银的事情平息下来,士兵都回到自己的位置,做好了准备,只待官军到来。什长请宋燕玮和纤纤回山寨,不能在这里以身涉险。宋燕玮知道他是好意,淡淡一笑,拒绝了。令人拿来两套链子甲,和纤纤藏入深山之中换上。 如今楚国已经非常繁荣,国库的钱也不少,武胜军五万人全部换上了链子甲,飞棹军都换上了钢甲。钢甲相较于链子甲,更能防刀枪剑戟的伤害。不过是整块钢板制成,穿上后行动不便,却比链子甲更重。因为太重,基本只能防护躯干部分,四肢无法防护。链子甲则相对要轻便的多,且能从头顶防护到脚底,缺点就是容易坏。若是遇到力气大的人劈砍、箭射,可能会损坏,导致人受伤。 这番宋岐等人过来,带来了三百套链子甲和数百套皮甲。宋燕玮不会武功,但是她知道此刻自己不能退,一旦退了,士气就会受到影响。原本士兵战力就不强,好歹可以依着地势抵抗一阵。自己一退,有可能士兵完全不会抵抗。什长苦劝一阵,见宋燕玮心志坚定,知道劝也无用,只能任之,专门找了好个身手不错的士兵保护二女。 灵莠峰的路不算太陡峭,行走起来相对轻松,不过路面不宽,最宽处也顶多三人并肩而行。宋燕玮站在路中,原本只是身形单薄、瘦弱的她,稍微壮一点的人都可以一只手把她提起来,此刻看上去却有千斤之重。要知道官军先头部队有两百人,自己这边只有五十人,还都是没什么战力之人,基本上就是以卵击石。宋燕玮明知有可能被官军擒获,甚至杀死,她却毅然决然的留下来,就是告诉士兵,我与你们同生共死。士兵见她如此不惧,也都激起了血性,誓与官军血战到底。 纤纤站在宋燕玮身边,笑道:“不错,如此气定神闲,有姐姐之风。”宋燕玮也笑道:“你别取笑我,我现在心里怕的要死。”纤纤道:“我也怕,谁不怕死?尤其是这种只败不胜的仗,是个人都会怕。只是怕也没用,既然做出了这个选择,就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宋燕玮看着山下,幽幽地道:“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错,不管结果如何,都要为自己所做的选择负责。纤纤,没想到你年纪不大,看事情看的很透彻。”纤纤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道:“哪里是我看到透彻,只是在姐姐身边呆的久了,听得她说的多了,才慢慢理解。” 宋燕玮点点头道:“是啊,姐姐的想法和常人很不一样,观点总是很新颖,可惜以前我没有珍惜。”转头对纤纤恳求道:“纤纤,答应我件事。” 纤纤见宋燕玮说的郑重,正色道:“你说。”宋燕玮道:“你随姐姐练武多年,功夫不错,夏兵应该没人是你对手。待会若是我们不敌,杀了我,不能让我落入夏兵之手。你趁着夏兵不注意逃走,回去好好侍奉姐姐。” 纤纤摇了摇头,道:“你若是怕受辱,可以自杀,要我动手,不可能。虽说我们有主仆之分,你待我却亲如姐妹,我不可能动手杀你。而且你是姐姐的心头肉,我若不能救你回去,也无颜面对姐姐,只能和你一同赴死。” 宋燕玮见纤纤语气坚决,知道多说无益,只是叹息一声,不再说话。一个时辰后,斥候报告,夏军已经到了山下,准备进攻。宋燕玮心下一紧,拳头不自觉的握紧了。士兵也开始紧张起来,马上就要打仗,事关每个人的生死存亡,如何能不紧张。 寨兵埋伏的地方是在两山之间,中间有座桥,不是很长,不超过两丈,不到一丈宽。这座桥是通往灵莠峰唯一的路,宋燕玮将二十人埋伏在桥头一侧,另外三十人埋伏在桥尾一侧。 夏军上来时,桥头的士兵首先攻击,因道路狭窄,夏军攻击受阻,攻了几次无果,便退了回去。不多时,夏军再次攻击,这次前面的士兵拿着长盾,缓慢前行,寨兵的箭无法射穿巨盾,只能用石头砸。山上虽然不缺石头,但是一时间想要找到很多拿得起的石头,也不容易,不多久周围的石头都用完了。 就在此时,从山上冲下几十个夏兵。原来夏兵见强攻不行,一边从正路缓慢进攻,一边让几十人爬山绕到寨兵后面,突然进攻。寨兵腹背受敌,顿时大乱,一边抵抗,一边撤回桥尾。 夏军见寨兵撤退,立即跟上去,已有数人过桥。突然什长带着十几人冲出来,把夏军拦腰斩断,过来桥的数人就成了孤军,很快被全部杀死,两边就在桥上打起来。但是桥本来就很窄,不到一丈宽,飞棹军用的都是陌刀,足有六七尺长,这么一来就只够一个人活动。夏军这边也差不了多少,在桥上基本就成了一对一单打独斗。 若是群战,夏军人多,飞棹军不一定是对手。此刻成了单打独斗,飞棹军哪里将这些夏兵放在眼里,很快夏军又死了数人。 飞棹军留下的虽然只有十人,换着和夏兵交战,就算对方一百人也不放在眼里。而且飞棹军的士兵都有钢甲护身,一般的箭矢根本伤不了。如此斗了一顿饭的功夫,夏军已经死伤二十来人。夏军好不容易攻到这里,只要能过了桥,就能把对面的人歼灭,即使再难也不想后退,死了一拨又来一拨,妄想用人海战术拖垮对手。 宋燕玮看着眼前的形势,对方人数占优,这般打下去,最终还是自己这边失败。突然她看到方才过桥的夏兵,有几人手执长盾,此刻夏兵已死,盾牌却还在,立刻让人拿起长盾,两人并排站立,用长盾挡在身前,向着夏军挤过去。 前面两人执盾,后面十几人一起向前推。夏兵没想到对手突然使用这招,这是要靠着人力硬生生的将自己推回去。这座桥本来就不长,寨兵来的又很突然,一下子就被推出了好几步,眼看就要退出桥面。夏军反应也快,后面的人也用力向前推挤,想要推回去。 可是这座桥并不平,而是桥头稍低、桥尾稍高,幅度虽不大,却是一高一低。寨兵处于高出,用力要容易些。夏军用尽力气,也不能把寨兵推回去,反而自己这边退的越来越多。这样僵持了一会,最终还是夏兵退出了桥面。这样一来,又是寨兵掌握了主动,夏兵眼见又一次进攻无望,暂时退了回去。 这一次寨兵的死伤不大,只是在夏兵从后面攻击是死了两人,伤了四人。夏军这边伤亡就大了很多,至少死了有三十来人。这就是战力强、装备好的优势。夏军这边多是边军,本来战力就弱,装备也差,基本都还穿的皮甲。皮甲任性很足,在陌刀面前却不堪一击,基本一刀就能劈开。 寨兵眼见几次打退了夏军,而且伤亡还小,都开始骄傲起来,觉得官军也不过如此,对官军的恐惧就小了很多。 宋燕玮知道夏军损失虽大,并未伤筋动骨,不会轻易退兵。而且后面还有三百人陆续赶来,看此情形是不灭山寨誓不罢休,不久之后夏军又会进攻。于是让士兵修整一下,再次做好战斗准备。 两边一日之间战斗了数次,夏军都没有成功,损失还越来越大。寨兵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刚开始仗着体力充沛,伤亡还小,到了后来也有不小的损失,已经死了二三十人,又从寨子里调了二十人下来。宋燕玮知道这般耗下去,最终肯定会被攻破。比人多?夏军可有五百人,这边加上妇孺也不超过一百五十人,根本比不了。 天色渐暗,宋燕玮看着天空,心里想着宋岐等人不知道怎么样了。若是他们也被夏军攻击,仗着飞棹军勇猛,应该不至于被围歼,估计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就算能冲出来,也不可能及时回来救援。 宋燕玮让什长安排好人巡视,防止夏军半夜进攻。什长答应了,去安排好人,又劝宋燕玮和纤纤回去休息。宋燕玮摇头,她知道此时自己不能走。一旦走了,军心涣散,夏军很容易就能攻上来。 宋燕玮和纤纤吃了些干粮,往山上走了几丈,离士兵稍远了一些,靠在树上和衣而卧。一众人累了一天,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百四十章 情殇难鸣 - 幻柳 - 豆咪 半夜里,宋燕玮被一阵吵杂声吵醒,还以为是夏军进攻,立即跑下来。却见寨兵也被吵醒,并没有看到夏兵,都是一脸茫然。虽然没有夏兵进攻,但是很明显听到兵器之声,还有人的喊杀声。宋燕玮先是莫名其妙,随即反应过来,喜道:“定是岳寨主回来了,赶快下山去帮助他们。” 那什长闻言,立刻带着士兵下山。约莫大半个时辰后,果然宋岐、岳林等人上了山来。宋燕玮大喜过望,一把抱住宋岐,哭了起来。宋岐摸着头安慰道:“好了,没事了,夏军已经被打退了。”宋燕玮抽泣道:“我差点就看不到你了。”若是宋岐等人被黄牛寨,或是夏军缠住,只需三日,山寨必灭,真就可能见不到了。 众人回到山寨,说起黄牛寨的事情,却是有惊无险。 黄牛寨大当家过六十大寿,邀请了西陵峡附近大大小小十几个山寨的当家。内席只有岳林和宋岐两人进入,其余的人都在外面入席。原本黄牛寨的实力在西陵峡一带就比较强,但是他们想成为最强,便趁着过寿机会把各寨当家的都邀请来。待席间众人喝的差不多时,逼着建立山寨同盟,大当家为盟主。有反对者,立刻杀了。 酒过三巡之后,大当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岳林立即支持。两人本有世仇,大当家没想到岳林居然第一个支持,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岳林和宋岐趁机走到大当家面前敬酒,以示对其尊敬。大当家大喜,没想到仇家会首先支持,被喜悦冲昏了头,也没想到对方是否真心,端起酒杯就饮。 宋岐就在他身边,见他抬头饮酒,突然出手,将事先准备好的筷子从大当家太阳穴插进去。大当家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身子就软了下去。宋岐出手如风,一击得手,随即一个转身,绕到坐在大当家身边的二当家身后,又是一根筷子插入太阳穴。 宋岐连杀两人,动作一气呵成,就在举手投足之间,就是同桌,很多人都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宋岐杀人之后,一声长啸,呼唤外面的伙伴动手。只因入内席之前不能带兵器入内,所以宋岐只能以筷子作为武器。他一声长啸之后,外面的人立刻动手,向内席冲进来。 这十人就如猛虎出笼一般,就席间大杀起来。来贺寿的各寨寨主各怀心思,眼见大当家和二当家死了,也没必要再帮着他们对付宋岐等人,大多一哄而散。 邹岚逢带领的飞棹军早已埋伏好,听到宋岐长啸,知道已经动手,也杀了进来。黄牛寨虽然人多,哪里是飞棹军的对手,就如砍瓜切菜般杀散了。不到小半个时辰,杀了一百来人,跑了一百来人,俘虏了六七十人。 就在众人还在兴奋之际,李更用带着人上了山,说起山下发现大量夏军。这时宋岐才发现,这是个连环计,想着宋燕玮多半也已经遭袭,心下着急,就想带着人冲下山去。邹岚逢连忙阻止,说道:“此时正面下山,正中对人下怀,不但不能回去救人,我们自己也会搭进去。夏军不知小道,我们趁他们尚未攻上来,从小道绕回去,避开夏军,还能节省时间。” 随即由邹岚逢带领,一行人从小路绕回,中间要避开夏军,多绕了十几里路,回来灵莠峰山下时,已经是天黑。夏军的大军就驻扎在山下,宋岐等人修整一番后,趁着天黑攻入大营,又是一阵大杀,直追出了五里才停下来,把夏军杀的丢盔弃甲,不敢回顾。 这一战之后,夏军损失三百多人,短时间再也不敢进山。黄牛寨已灭,岳林大仇得报。如今山上已经有兵三百多人,只需要把他们训练成真正的军人,这三百人就可以当三千人用。数月间,宋燕玮再次进攻猇亭和南津关,很容易就攻占下来。之后又向东北攻下当阳、向西攻下秭归,周围百里的地方基本都归入灵莠峰管辖。军队人数也由数百人扩充至五六千人。军队名字依然叫燕柳军,将军是岳林,分两军都指挥使分别是宋岐和邹岚逢,以龙师章为当阳县令、李更用为县丞,率军两千守当阳;以虞慕竹为秭归县令、王昔韦为县丞,率军一千守秭归;置猇亭为县,以辰润阳为县令、邹岚逢为县丞,率军一千守猇亭。之前帮助宋燕玮守寨的什长,名叫方生卓,已经升为指挥,率军两百人守南津关。宋燕玮、宋岐和岳林坐镇山寨。 之前山寨一直没有取名,称为灵莠寨。如今已经称为西陵峡第一寨,便取名为独领寨,意为独领众寨。岳林从来没想过自己有天会成为将军,率军数千人马。虽然这只军队他只是傀儡,权力都在宋燕玮手里,他倒并不在意这些,只要能陪着宋燕玮身边就够了。 此时宋燕玮正春风得意,想更进一步攻下峡州。峡州是西入川蜀的第一城,位置非常重要,有三千夏兵驻守。又因离江陵较近,夏国非常重视。自从独领寨异军突起之后,夏军无法将其剿灭,只能派重兵把守峡州,防止独领寨继续坐大。 这日,宋燕玮和纤纤正在房中说话,下人过来报告,说有人闯寨,和岳林打了起来。宋燕玮眉头一皱,如今的独领寨居然有人敢闯,怕是不知天高地厚,怒冲冲的出门,想看看谁这么大胆。 出门一看,却见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已经把岳林打倒在地,一只脚踩在其胸口。再认真看时,原来是薛灵均。宋燕玮顿时怒气全消,心中有愧,低下头,小声叫了声:“薛大哥……” 薛灵均见到宋燕玮,心下大喜,抬起踩在岳林胸口的脚,正要上前。却见宋燕玮低头走到岳林面前,扶起岳林,问道:“岳大哥,受伤了没?”岳林站起来,抚着胸口,怒视着薛灵均,沉声道:“没事。” 薛灵均看着宋燕玮对岳林的关心,想着自己千辛万苦找到她,她却恋上了别人,双眼满是愤怒,死死的盯着二人。宋燕玮知道薛灵均对自己的情意,却因心中有柳霏霏,无法接受他的情,一直觉得愧对与他。此时见他眼中怒火,只能低下头。 薛灵均先是满眼怒火,逐渐转为不甘,之后慢慢的变为苦涩,过了很久,才恨恨的连说了三个“好!”宋燕玮心下难过,想要解释,说道:“薛大哥,我……”她本扶着岳林,此刻想要走向薛灵均,却被岳林拉了一下。不知为何,宋燕玮被岳林一拉,居然靠在他身上没动。 薛灵均看在眼里,以为宋燕玮真的喜欢岳林,心中悲愤,仰天大笑,笑声中尽是苦涩。笑完之后,又连说了三个“好”,转身离开。 第二百四十一章 峡州遇险 - 幻柳 - 豆咪 宋燕玮知道薛灵均误会,想着一定要解释清楚,想要追上去,又被岳林拉了一把。这次宋燕玮直接挣脱,方才迈开脚,却听纤纤喊了一声:“薛大哥,等等我。”宋燕玮心念一动,想起纤纤之前说起有了意中人,难道她喜欢薛灵均?若是如此,不如成全他们,便停了下来。 岳林见宋燕玮方才对自己的关心,只道她动了心,大喜过望,来拉宋燕玮的手。宋燕玮心下正在烦躁,蓦地甩开岳林的手,就想骂人。却见岳林鼻青脸肿,嘴角还有血丝,心下也软了,便骂不出口,问道:“有没有事?”岳林咧嘴一笑,道:“没事,死不了。”宋燕玮叹息一声,没再理他。 天色渐黑,纤纤还是没有回来,宋燕玮心想她肯定是跟着薛灵均而去了。不过她还是不放心,让人下山去寻找。不多时,有人送来一封信,是纤纤所写,就是告诉宋燕玮,她跟薛灵均回长沙了,过段时间再来。宋燕玮嘴角一扬,轻声说道:“薛大哥得此佳人,也算美满。”想到此处,心下阴霾也散了不少。 宋燕玮释怀了,便想着峡州的事,于是和宋岐、岳林等人商量之后,与宋岐带着两个士兵到峡州打探情况。峡州紧靠长江,离猇亭约有六十里,坐船半日就到。 四人进入峡州城,找了间客栈住下。宋燕玮从小就没有因为钱的事担心过,走到哪里都是住最好的地方,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安顿好之后,兄妹俩先是在峡州城里转了一番,初步了解了城里的情况。峡州城并不大,只因是进出西陵峡的第一城,水上商业很繁荣,虽然比不上金陵、鄂州等城,也还算不错。本来在此的驻军只有一千五百人,因为独领寨的突起,让官府有了戒心,又从江陵调了一千五百人过来。 次日,兄妹二人一早来到南门,在离城门不远的一座茶楼坐下,观察着城门上的动静。为防止呆的时间太久,引起人注意,两个两个时辰后,又换到一间酒楼,继续观察。如此过了数日,将四门驻守士兵的人数、换岗时间,以及士兵的习性掌握的差不多。之后又打探了城中官员、守城将领的脾气秉性、喜好、资历、能力等。如此一来,便过了十余日。 这日中午,兄妹二人正在一家酒楼吃饭,从二楼上面可以看到街道上的一切。正吃间,宋燕玮转头瞟了一眼街道,突然看到个人影,心下一惊,那人影仿佛很熟悉,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是谁,放下筷子就下了楼。宋岐不明所以,也跟了下去。 宋燕玮跑到街上,四周环视了一圈,却没看到方才那个人影。宋岐很奇怪,问道:“燕儿,你看到了什么?”宋燕玮摇摇头,疑虑道:“莫不是我看差了?我方才看到个人影,感觉很熟悉,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宋岐道:“兴许真是看差了吧。这里我们不熟,不会有认识的人。”宋燕玮点点头,又回去继续吃饭。 经过十几日的观察打探,该了解的基本都差不多,兄妹俩一商量,决定次日回山。因为第二日要赶路,当天晚上,宋燕玮洗漱后早早就休息。睡到半夜,突然被人捂着嘴。宋燕玮蓦地惊醒,心下害怕,想要大叫却因嘴被捂住叫不出声。她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宋岐。 宋岐将一只手指放在嘴唇前,示意宋燕玮禁声。宋燕玮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宋岐放开手,坐在床边,却不说话。没过多久,只听窗外几声脚步声,声音很小,明显是压低了声音。之后就见窗户纸被捅破,从外面吹进一阵迷烟。 宋岐拿出两块湿布,交给宋燕玮,捂在口鼻上。过了片刻,只听外面有人小声说道:“差不多了吧?”又有一人说道:“应该成了。”之前一人嘿嘿笑道:“大哥,这姑娘长的真俊,能睡上一晚,也不枉我们兄弟在世上走一遭。”后一人也坏笑道:“那是,活了半辈子,哪里见过这么标致的美人儿,也算是你小子遇上了。” 宋师兄妹一听,眉头紧皱,心下怒极。又听外面的人说道:“快些办事,待会还要去见姑奶奶,去晚了没你好果子吃。”说着就用小刀从门外撬开门栓,走了进来。 房间里比较黑,宋岐穿的衣服也比较暗,在黑暗中根本看不见。两人摸到床边,正要上手,同时被一只大手抓住脖子,硬生生被提了起来。两人大惊,不停的挣扎。 宋燕玮长的很美,在人群中属于鹤立鸡群,看一眼就能让人记住。宋岐早就发现有人跟着他们,只是一直没有点破,等着他们动手。原本宋岐只道是劫财,没想把他们怎么样。方才听起两人说话,居然敢对宋燕玮图谋不轨,如何还能容得下。宋岐想杀了二人,一解二人对宋燕玮的亵渎之罪。只是在客店中杀人,不好处理后事,才放下杀人之念,准备割了二人舌头、瞎了二人眼睛、断起一只手,将其扔出客店。 谁知二人也会武功,袖中藏有暗器。二人被宋岐抓住脖子,不能呼吸,四肢不停挣扎,趁乱之际将暗器放出。黑暗之中看不清楚,宋岐也没想到二人身上藏有暗器,待暗器放出后听音辨位,心下暗道“不好”,松开手,用袖子顺势将暗器打落。 二人武功差,就算使用暗器,也不足以伤到宋岐,却还是将他逼退了几步。二人一落地,连滚带爬的跑出了门。宋岐待要追出门,又怕后面还有人对宋燕玮不轨,出了门口,催促宋燕玮赶快穿好衣服。 宋燕玮动作也快,片刻间就穿好了衣服。宋岐拖着宋燕玮的腰,施展轻功向两人跑的方向追去。追了几条街,只见那两人绕到南门附近的一间仓库。南门靠近长江,为进出货物方便,一般大的仓库都建在南门附近。那两人边跑边往会看,见后面没人追上,才安下心来,整理了下衣物,进了其中一件仓库。 宋岐轻功好,早就将两人的行踪看在眼里。待两人进去后,施展轻功,拖着宋燕玮跃上仓库定上,轻轻揭下一片瓦,看下面的情况。 第二百四十二章 帮派纷争 - 幻柳 - 豆咪 仓库外面漆黑一片,里面确实灯火通明。只见中间摆着一把椅子,上面坐了个人,正好背对宋岐二人,看不清长相,从搭在椅把上的衣服来看,像是个女人。其余人或站、或靠、或席地而坐,反正没有一个人敢坐在椅子正面。 见二人进去,一个年龄较大,约有五十来岁的人沉声道:“李拐子,难道不知道姑奶奶召唤?居然此刻才到。”方才那二人中年龄大的尴尬一笑,忙道:“姑奶奶恕罪,来的路上遇到巡逻,绕了两条街,故此来晚了。” 只听坐在椅子上的人说道:“无妨,来了就好。”声音清脆甜美,是个年轻女子。宋师兄妹对望一眼,听那些人称呼姑奶奶,还以为是个老太太,没想到是个年轻女子,却不知为何连五十多岁的人都称其为姑奶奶。 那女子接着说道:“好,人都到了,开始说正事。在座的都是我们鱼鳞帮的老人,这些年跟着老爷做事,使鱼鳞帮不断发展壮大,我替老爷多谢大家。”说着起身行礼。其余的人全部站好回礼,口称“应当”。 那女子“嗯”了一声,示意大家坐下,突然声音一沉,说道:“老爷这次派我来峡州分舵办事,我知道你们看我年龄小,又是女子,看不起我。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既然我来了,就要听我命令办事,否则我有权利把不听话的人扔到长江喂鱼。”自方才说话的老人一下,全部双手垂立,规规矩矩的站着,连连说“是”。 宋师兄妹心想:“这女子好厉害,说话温温柔柔,语气中却充满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那女子见众人表现,满意的“嗯”了一声,继续道:“元叔,你入帮也有十几年了,老帮主在时就在峡州做事。原本舵主之位应该是你才对,却被我中道拦截,心里肯定不服吧?” 那五十来岁的老人忙道:“没有,姑奶奶能来主持大局,是我们的荣幸,属下岂敢不服。峡州分舵的人,自属下以下,全部听从姑奶奶吩咐,不敢有二心。”那女子道:“如此甚好。我们帮大多是穷苦人家出身,为的也是糊口而已。虽说做的事为官府所禁,但是为了养家糊口,也是没有办法。若是人人都能吃饱喝足,谁还会冒着杀头的风险干这行。”元叔战战兢兢的道:“姑奶奶说的是。” 那女子顿了顿,又说道:“当初入帮时,我们都曾发过誓,兄弟姐妹如同家人,不得做叛帮,有损家人之事。元叔可还记得?”元叔不明白那女子为何突然说这个,咽了口唾沫,说道:“属下记得。”那女子又问大家道:“你们可曾记得?”所有人都回答:“记得!” 那女子点了点头,说道:“很好,你们都记得,都是忠于帮派、忠于老爷的人。元叔,若是背叛帮派、背叛老爷,该当如何?”元叔知道那女子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起这些,定是有所指。这里一直是自己在打理,若是真有叛帮,自己也逃不了干系,不禁心下发虚,额头开始冒汗,颤声道:“帮规规定,若是想要离开,只需舵主同意,留下与帮派有关的东西,就可离开。若是叛帮,则要三刀六洞、千刀万剐!” 那女子微笑道:“元叔记得很清楚嘛。想来各位兄弟应该也记得很清楚。”说着向众人扫视了一圈。那女子说话时虽然在笑,但是在所有人心里,都觉得如鬼魅一般,垂手站立着,动都不敢动一下。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过了很久,那女子才又说道:“老帮主做这个规定,是为了保证帮派安危。我是女子,见不得血,也不想弄出人命。谁做了对不起帮派的事,自己站出来,一只手、一只眼就行。”说着又扫视了众人一番,所有人都低下头,不敢看那女子的眼睛。 随后又是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声音。那女子眉头一皱,沉声道:“机会是给你们了,你们自己不把握。三刀六洞、千刀万剐的滋味可不好受。我再说一次,自己站出来还是要我来请?” 元叔道:“到底是谁,自己快认了。姑奶奶说了,最多也是丢一只手、一只眼,总比千刀万剐,丢了性命来的好。”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一下。那女子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所有人都一惊,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那女子走到一个中年人面前,笑盈盈的问道:“我长的好看么?”那中年人猛然抬头一看,立刻又低下头,战战兢兢的道:“好……好看。”那女子又问道:“我这么好看,你忍心把我交给官府?” 那中年人大惊失色,再次猛然抬头看着那女子,那女子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看不出一丝的戾气。周围的人一听女子这么说,也都明白了,是那中年人叛帮,立即拿出兵器,将其围起来。 那中年男人知道事情败露,突然一闪身,欺到那女子身边,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他把匕首架在那女子脖子上,另一只手搭在肩上,以那女子为人质。那女子波澜不惊,就如什么事都没有,其他人却乱了起来,尤其是元叔,呼喝着让那中年人放了那女子。那中年人知道此刻只有女子能救他性命,哪里肯放,押着往门外走。 那女子淡淡的道:“你走的了么?”中年人恨恨的道:“走不了就同归于尽。我是烂命一条,不比姑奶奶身娇肉贵,能和姑奶奶一起死,也是我的福分。”那女子嘻嘻一笑,全不把危险放在心上,说道:“你这人说话真好听,我都舍不得杀你了。” 中年人道:“你少假惺惺,你们的手段我知道,既然被你们发现了,我也没想再活。”那女子道:“你没想再活着,却拿我当人质,是何道理?”中年人一怔,怒道:“我不管,要么你保我出去,要么我们一起死。”那女子道:“我才没兴趣和你一起死,你要死也没那么容易。帮规是叛帮者千刀万剐,不会轻易就死掉。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会知道你叛帮?” 第二百四十三章 她是芷汐 - 幻柳 - 豆咪 中年人停了一下,心想自己做事还算谨慎,和官府约定之事只有自己和官府一两人知道,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叛帮。心下不解,张口便道:“为何?” 那女子微笑道:“你以为万无一失,可记得老爷是做什么的?如今的官场,谁不是黑白通吃,你以为能瞒得过谁?”中年人道:“你是说我被官府出卖了?”那女子盈盈笑道:“你还不笨嘛。若非如此,你以为老爷为何要让我过来,真的只是来盯着这批货?那又何需我亲自跑一趟。” 中年人心下凉了半截。他原以为向官府透露消息,官府剿灭黑道帮派,可向朝廷邀功,自己也可以得到比现在多很多的酬劳,说不定还能入衙门当差,不是比现在强上许多。谁知这边刚出了衙门,那边就收到了消息,如今只有死路一条。 中年人还在怨恨,不提防那女子已然动手,握着匕首的手和一只脚同时一阵剧痛,手上的匕首抓握不稳,掉在地上,手腕上多了一条伤口。原来那女子手上的手镯就是一样武器,平时挽起来做手镯,一旦需要时,可以拉开,里面藏着一根锋利的刀片。方才她趁中年人不注意,悄悄的取下手镯拉开,把刀片刺入其手腕里。刀片极为锋利,刺入之后手筋顿时被隔断,自然没有力气在握住匕首。那女子同时还用力踩了一下中年人的脚,中年人脚下吃痛,又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女子趁机逃离他的控制。 一众人立刻上去把中年人抓住,元叔等人护着那女子回坐到椅子上。此时那女子正好面对宋师兄妹,从上看下去,虽然看不到整面,也能看到一部分。宋氏兄妹同时一惊,这女子的样貌看着很熟悉,却想不起是谁。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充满惊奇,仿佛再问对方认识她么?然后两人又同时摇摇头。 那女子头发盘起、头戴朱钗,一副少妇打扮,显然已经嫁人。既然已经嫁人,为何还要出来处理帮派争斗,这让二人猜想不透。 那女子坐回,淡淡的道:“拖出去,按帮规执行。”几人压着中年走了出去。那女子又道:“元叔,那批货早些出手,毕竟不是正路,峡州的官府可以通融,江陵官府就不一定,早些出手了也可安心。”元叔答应了,带着人都走了,只剩下那女子和一个侍女。 那女子静静坐着,也没说话。宋岐觉得没必要再看下去,便准备离开。这等江湖帮派处理内部事情,原本很常见,只是本就是帮派自己的事,偷看已经不对,何况现在对方只有两个女人,岂能在继续看下去。 正准备离开,突然又走近一个人,对那女子说道:“夫人,去那边的人回来了。”那女子一喜,忙问道:“可见到了?”那人道:“见到了。柳大人愿意和我们做生意,只是她现在赋闲在家,没有权力。后来她和楚王说了,楚王也很同意。” 宋师兄妹一听关于楚国和柳霏霏的事,又竖耳倾听。只听那女子微笑道:“柳姐姐赋闲不了多久,很快楚皇就会再封她官职。楚夏迟早有一战,如今我们卖夏国的兵器给楚国,楚王自然愿意。” 宋师兄妹又对视了一眼,听那女子的语气,她好像认识柳霏霏,而且还很亲,不然怎么会称其为“姐姐”。宋岐从小和柳霏霏一起长大,他却并不认识这女子,更觉奇怪。 那人道:“夫人,为何不与他们明言?”那女子摇头道:“老爷实力不强,明面上、暗道上加起来也不到五千人,起不了多大作用。还是等将来势力更大一些再说吧。”那人低头道:“是。” 那女子顿了顿,又问道:“他们成亲了么?”那人摇头道:“没有。”那女子奇道:“为何?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没成亲。难道他们有矛盾?”那人道:“不清楚,好像是因为一个叫宋燕玮的女子。她听说杨大人向柳大人提亲,然后就离家出走了,柳大人顾及她的安危,就拒绝了杨大人。” 那女子幽幽的道:“是她!”又叹息道:“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放不下,真是个痴人儿。”侍女问道:“夫人,我们去哪里?”那女子道:“让他们明日一早把货物装船,送去长沙。等他们走后,我们就回襄阳。”说完,几人就出了仓库。 待那女子走后,宋燕玮问道:“哥哥,你认识她么?”宋岐努力思索了一番,回答道:“我觉得她眼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却想不起来。”宋燕玮道:“我也是。中午我看到的人影就是她,当时我就觉得很眼熟,就是想不起她是谁。她不但认识姐姐,还知道我,应该是很熟的人才对,可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宋岐道:“从目前情形来看,她应该是朋友,不是仇人。我们明日去拜访,一问便知。”宋燕玮摇头道:“她好像没有以真面目和姐姐相交,我们也不好贸然直接去找她。”宋岐觉得有道理,道:“我可以跟着她,弄清楚她的身份。”宋燕玮想了想,点头道:“好,我和你一起。” 二人准备回客店,都在想着方才的女子,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慢慢走路。正走间,宋燕玮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她不是芷汐么?”这么一说,宋岐也想起来了,说道:“好像真是,难怪我们都觉得眼熟,还认识你和霏儿。可是她不是死了么?当初我和霏儿专门找寻她的尸首,找了半日都没有找到。” 宋燕玮道:“正说明她没死。或许当时她只是晕过去,后来被人救了也说不定。这些年,姐姐因为她的死耿耿于怀,若是知道她没死,姐姐不知道有多高兴。” 宋岐奇道:“她既然没死,为何不去找杨沅夕和霏儿。而且她已经嫁人,还成了什么鱼鳞帮的舵主。如今她的身份很奇怪,我们更不能轻易和她相认,要查清她背后的势力才行。” 宋燕玮点头道:“不错,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即使她顾念兄妹之情,她后面的势力不一定如她所愿。明日她要回襄阳,我们就跟去襄阳看看。” 第二百四十四章 兄妹情深 - 幻柳 - 豆咪 二人商议好后,回到客栈拿了东西,吩咐两个士兵先回山寨,然后到南门等着。过不多时,见昨日那女子带着侍女和两个护卫出了城,看着她的船队离开后,才往北而行。 那女子和侍女乘坐马车,两个护卫行在前,宋师兄妹骑马在后,落后差不多四五里,既不会被发觉,也可以在很短时间内追上。一路上倒也平安,没有遇到什么大事,只是一路上有许多难民从北方向南逃难。 襄阳紧邻汉水,是南北交界的重镇,也是荆襄道北边重镇,是荆襄道第二大城。襄阳古称樊城,又称襄樊,分为襄阳和樊城两座城,分在汉水南北两岸。后因两城名称相互交织,到了后来便统一称为襄阳。 襄阳地理位置非常重要,自来有守荆先守襄、守襄必守樊之说。当年关羽就是循汉水而上,趁着大雨、汉水涨水之际,击败魏军,活捉魏将于禁、庞德,威震华夏。 当初柳霏霏等人南下之时,曾经过襄阳,只是没有直接穿城而过,而是在汉水上游,据襄阳二十多里的渡口过江离开。 兄妹二人跟着那女子的马车,一前一后 进入城中,弄清楚了那女子的住处。那是一条很宽的大街,却鲜有人往,两边民居都是高墙红瓦,院门朱漆红釉,想来住在这条街的人不是官吏就是士绅富商,反正都是有钱人。 二人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女子的住处,便先准备找地方住下。有了上次峡州的教训,宋岐不敢让宋燕玮住在客栈。好在襄阳是大郡,通闻司在这里也设有据点。宋燕玮找到伪装成茶楼的据点,出示了令牌,表明身份。茶楼的老板连忙为二人准备好房间,供其休息。 襄阳郡是荆襄道的重要城市,仅次于江陵郡,与上州同,长官称太守。有威胜军三万,驻守在襄阳及周边州县。 宋燕玮小孩子心性,安顿好之后便吵着要到街上玩,宋岐拗她不过,只得陪着一起。襄阳在地理位置上属于南北分界处,既算是南方,也算是北方,和长沙有很多相似之处,也与洛阳差距不大。 两人在街上玩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之前那女子住所的大街。方才来时,街上渺无人烟,此刻却多了一些商贩。有卖菜的、有卖糖葫芦的、有卖零嘴的。宋岐买了一串糖葫芦,递到宋燕玮面前。宋燕玮不客气,也不接过,直接咬下两颗,嘟囔在嘴里,两边腮帮鼓起,就像仓鼠一般,很是可爱。 宋岐笑问道:“好不好吃?”宋燕玮点头道:“好吃,谢谢哥。”说着靠在宋岐身边。宋岐轻弹了一下宋燕玮的额头,笑道:“你个好吃鬼。”宋燕玮嘻嘻一笑,也不辩解,拿过宋岐手里的糖葫芦吃起来。 宋岐又买了一个糖塑,这糖塑又叫唐人,就是用糖做成动物、花草、人形等,用小木棒串起来。宋岐喂了宋燕玮一口,弄的满嘴都是,宋燕玮倒不在意,一个劲的说好吃。宋岐用手绢擦了擦宋燕玮的嘴,板着脸道:“你是淑女,注意下,别弄的像没见识。” 宋燕玮才不管,挽着宋岐,笑道:“你是我哥,我在你面前还需要注意那些干什么。”这两兄妹自小天南地北,根本没有见过面。后来相认了,本以为一家团聚,没多久父母双亡,只剩下两人相依为命。宋岐因要守孝,一守就是三年,期间宋燕玮虽然每个月去一次,相聚时间却很短。虽是如此,两人的感情却很好,宋岐很是宠溺这个妹妹,宋燕玮也很喜欢这个哥哥。 宋岐呵呵一笑,说道:“也对,你不在我面前撒娇,还能在谁面前撒娇。”宋燕玮嘴角一噜,嗔道:“就是嘛。你说你都这么大了,也不找个媳妇,我就是想找外人撒娇也不行啊。” 宋岐瞪了宋燕玮一眼,道:“你少说我,我是男人,晚几年成亲没关系。倒是你,都这么大了,早该考虑终身大事了才是。” 宋燕玮“哼”了一声,道:“我现在是说你,别扯到我身上。我是女子,就算将来嫁人,生了孩子,也是别人的姓。我们宋家只有靠你发扬光大。” 宋岐闻言,想起了柳霏霏,心下难过,沉默不语。宋燕玮明白他在想什么,叹道:“我知道你心里只有姐姐,可是姐姐心里只有杨大哥,这是改变不了的,你再怎么想着都没用。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没用!” 宋岐看着宋燕玮,道:“怎么能怪我呢?”宋燕玮道:“你和姐姐青梅竹马,原本你该近水楼台,却被杨大哥抢了先,你说是不是怪你没用。若是你能大胆一些,早把心里话告诉姐姐,或许结果就不一样。”宋岐摇头道:“即使我早些告诉她,结果也是这样。霏儿一直把我当哥哥,从来没有男女之情。” 宋燕玮瞪着宋岐,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呀,就是想的太多。你怎么就知道姐姐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你一点都不主动,你能指望一个女孩子向你主动开口?” 宋岐苦笑一下,说道:“你和霏儿那么要好,你可曾听她说过?”宋燕玮愣了一下,摇头道:“这倒没有。她只给我说,她第一眼看到杨大哥,心就动了一下,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又道:“这种感觉我知道。”心下一阵苦涩。 宋岐心疼妹妹,搂着宋燕玮的肩,两人对望一眼,都是苦笑。宋岐叹道:“我们兄妹不知上辈子欠了她什么。”宋燕玮无奈的摇摇头,说道:“如今她心里只有杨大哥,你是没机会了。我和你不一样,就算一辈子守着执念都可以。你却不行,你若不放下她,将来如何面对宋家列祖列宗?” 宋岐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给哥哥说说,你对薛兄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宋燕玮坚定的点点头,说道:“我对他的感情,就如姐姐对你一般。我知道他对我好,若是嫁给他,我应该会很幸福。可是我对他真的没有爱,只是把他当成兄长。”宋岐叹道:“燕儿,长兄为父,如今父母已经不在,你就得听我的。你不能一直守着你的执念,你也要考虑你的将来。” 宋燕玮摇头道:“不说了,交给时间去处理吧。”宋岐道:“不行,既然说起了,你今日必须给我一个答复,不然我无法向父母交代。我看过了,天下青年才俊虽多,却只有薛灵均能配的上你。姓岳那小子虽然不错,与薛灵均却相差甚远,他就不用想了。” 宋燕玮嗔道:“哥,别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宋岐还要说,被宋燕玮拦住。两人说话间已经走过了大街,宋燕玮转头看了一下,低声说道:“这些人是针对芷汐的么?”宋岐道:“你也发现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躲着他们 - 幻柳 - 豆咪 宋燕玮道:“方才来时都没有,这会来了这么多人,明显不对。而且这些小贩都是男人,且不时看向芷汐所在的闫府,肯定有所图。”宋岐点头道:“燕儿,你说的不错,他们个个身强力壮,不似一般的小商小贩。如今天色尚早,即使他们针对芷汐,也不会是现在,定然要等到天黑以后。我们先回茶楼,等到天黑再来。” 二人回到茶楼,休息了一下,吃过晚饭,天色渐黑。宋岐准备前去闫府一探究竟,因宋燕玮不会武功,他不想让宋燕玮去。但是宋燕玮吵着要去,宋岐拗不过,只得把她带上。两人换上让掌柜准备好的夜行衣,到了闫府外。此刻街上已经没有行人,白日的小贩已经不在,兄妹俩却知道他们只是换了个地方,在暗处盯着。 两人绕到闫府后门,宋岐拖着宋燕玮的腰,跃进了府里。此刻府里的人基本已经休息,只有一个下人还在打扫。宋岐趁其不备,捂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说话。那人心下害怕,连连点头。宋岐问明杨芷汐的房间,打晕下人,拖到花丛中藏起来。 两人来到杨芷汐的房外,敲了几下,只听里面一个警惕的声音问道:“谁?”宋燕玮与杨芷汐原本认识,此刻也不隐瞒,报了自己的名字。只听里面惊奇的“啊”了一声,过了片刻,点亮了灯,打开房门,正是之前宋家兄妹见到的女子。 宋燕玮一见那女子,喜道:“芷汐,真的是你!”杨芷汐惊道:“燕公主,怎么是你?”宋燕玮笑道:“怎么,不欢迎我?”杨芷汐忙道:“不是,燕公主大驾光临,草民怎能不欢迎。”宋燕玮道:“我早已不是公主,芷汐你也不用跟我见外。我们年龄相仿,称我一声姐姐便可。”杨芷汐点点头,又与宋岐见礼。 杨芷汐请宋燕玮进房间说话,宋岐是男子,不好进入,便在门外等候。进入房间后,宋燕玮道:“妹妹可知道,你被人盯上了?”杨芷汐先是一惊,随即如常,点头道:“我知道,我回家不久,便发觉外面有人盯着。莫不是姐姐的人?” 宋燕玮笑道:“我盯着你干么。我也不知道是何人,想来应该对你不利,才来问问你。”杨芷汐奇道:“姐姐如何知道我住这里?”宋燕玮握着杨芷汐的手,微笑道:“妹妹如今是鱼鳞帮的舵主,却还是这般天真。我们兄妹从峡州一路跟随到此,你真的一点都没发觉么?” 杨芷汐脸上一红,道:“我一路上发觉有些不对,每次让人打探时,却未发现有何异常。”宋燕玮道:“你我从前均是衣食无忧,不知江湖险恶。我若不是和兄长一路,只怕早就被发现了。你可知盯着你的人是谁?” 杨芷汐摇头道:“不知。妹妹也是回家之后才发现有人盯着,便派人出去告知老爷,连派几人都被阻拦了下来。他们好像只是盯着,并没有想要害我。” 宋燕玮沉吟道:“不一定,也可能是因为还没找到害你们的理由。如今我们猜也没用,只有想办法探清个中关节。”杨芷汐想了想,道:“也只能如此。”又问道:“姐姐在峡州如何认出了我?” 宋燕玮笑道:“这还要感谢你不成器下属。”便把在客栈被坏人盯上,之后又尾随,发现了杨芷汐清理门户的事说了一遍。 杨芷汐闻言后大怒,道:“这群恶贼,真该千刀万剐。我鱼鳞帮是江湖小帮派,上不得台面,但也不能有这种下贱的人。下次到了峡州,我亲自将两个恶贼押到姐姐面前,为姐姐出气。” 宋燕玮道:“这种人天生坏心眼,不知害了多少人。前次是我命好,有兄长同行,才使他们奸计未能得逞。妹妹也不用生气,那两人虽然命留着,却再也不能使坏,不用赶尽杀绝。” 杨芷汐明白其意,叹道:“姐姐心好,只怕他们知错不改,就算不能再害别的女子,却起了别的歹心。”宋燕玮道:“毕竟是两条人命,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吧。当年妹妹中箭,我们都道你不在人世,杨大哥和柳姐姐伤心了好长时间。既然你尚在人间,为何不去相认?” 杨芷汐闻言,嘴角一抽,低下头,叹息一声。宋燕玮察言观色,知道杨芷汐对当初众人抛下她有些介怀,说道:“你中箭之后,姐姐杀心顿起,直接砍下了杀伤你那人的头。杨大哥一路抱着你,想着就算是你不在了,也要把尸首带回长沙,让令尊令堂见上一见。只是那时杨大哥只是一介书生,没有多大力气,当时情况又乱,跑了没多远就没力气。正好又被夏兵追上,提刀要砍,被身边一个士兵救下,拉着他就跑。你想他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挣得开士兵的手,被拖了好远才放开。后来柳姐姐得知,和家兄回去寻找,可是找了一整天都未找到你。我们当时猜测你可能没死,或是被救、或是自己醒来离开。芷汐,我们并没有故意抛下你不管。” 杨芷汐叹息一声,缓缓的道:“姐姐不用说了,我都知道。”宋燕玮道:“不,我必须要告诉你。这些年,你心里肯定有恨,不然你不会躲着他们。姐姐因为没有找到你自责了很久,差点和杨大哥分开了。”杨芷汐一惊,忙道:“怎么会这样!” 宋燕玮安慰道:“妹妹不用着急,他们感情深厚,没那么容易分开。只是因为你,两人心下都有一根刺,都不敢触碰这根刺。如今好了,你既然尚在人间,他们知道后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杨芷汐道:“我知道他们心里想着我,以为我死了,还给我建了个衣冠冢。”宋燕玮惊道:“你都知道?”杨芷汐轻轻一笑,道:“你既然知道我身在鱼鳞帮,就该知道我们和楚国的生意。”宋燕玮释然道:“是,你和他们做生意,自己会派人去了解清楚。” 第二百四十六章 倒卖军需 - 幻柳 - 豆咪 杨芷汐望着窗外出神了片刻,轻声说道:“对他们有恨,倒是说不上,只是确实很难过。不过时间久了,也就淡忘了。今日听闻姐姐的话,我错怪了他们。姐姐日后见到他们,帮我给他们说声抱歉。” 宋燕玮奇道:“你不回去么?还是不肯原谅他们?”杨芷汐摇头道:“我对他们没有恨,怎么说得上原谅不原谅。如今我已嫁为人妇,嫁鸡随鸡,夫家不回,我怎么能回。”宋燕玮道:“即使妹妹已经嫁人,长沙毕竟是你家,难道不应该带你夫君回趟娘家?” 杨沅夕摇摇头,叹道:“即使要回,也不是现在。姐姐,你可知我夫君是谁?他叫闫琮南,现任威胜军都指挥使,就是他救了我。”说着,嘴角一扬。宋燕玮也不打断,静静的听着。 杨芷汐继续说道:“我中箭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醒来后已经躺在床上,伤口上敷了药。当时一片茫然,心下还很害怕。不过他们对我很好,给我找了很好的郎中医治,很快伤就好了。后来我才知道,是夫君救了我。当时追杀我们的夏兵,他也在其中,担任都头。两军一片混战,天亮之后你们应该撤走了,他们负责清理战场。夫君发现我还有一口气,又见我长的还不错,虽然身上满是血迹,也掩盖不了秀美。”说着不禁脸上一红。 宋燕玮不由得一笑。杨芷汐羞涩的道:“姐姐别笑,不是妹妹自夸,夫君就是这么说的。”宋燕玮道:“嗯,那小子打仗一般,眼光倒是非常好。芷汐妹妹的容貌,姐姐可是自愧不如。”杨芷汐脸上又是一红,嗔道:“姐姐取笑我,不理你了。”宋燕玮嘻嘻一笑。 杨芷汐继续说道:“我夫君悄悄的把我带回家,为我医治,算是救了我一命。”宋燕玮道:“就因为他救了你的命,你就委身于他?” 杨芷汐道:“也不是。我是因为他对我好,自愿嫁他。我公公也是威胜军将领,当时任都虞侯。他明面上是朝廷将军,私下却是鱼鳞帮帮主。最初成立帮派时,只是为了赚钱,下属多为穷苦人家,做些小生意。时间久了,就开始倒卖军队里的东西,人数也开始多起来,如今上下约有五六百人。我来后不久,皇帝死了,三王争夺皇位,战乱不断。荆襄道名义上还是听从新皇命令,所以和洛阳的晋王打了起来。两年前,公公中了晋王埋伏身死,夫君死战夺回公公尸首,还打退了敌人进攻。皇上高兴,升为都指挥使。这几年间,两边战争不断,整个夏国四分五裂,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我又听说楚国灭了吴国,实力大增,大有统一天下之势。于是我劝说夫君,夏国势衰,已不可挽回,死命效忠、徒劳无益,不若趁乱发展自己势力,将来若楚国伐夏,可就势倒戈。即使楚国成不了事,也可割据一方,乱中称王。” 宋燕玮大喜,笑道:“芷汐,看不出你还有如此见识,比一般男子强多了。”杨芷汐呵呵一笑,逊道:“姐姐莫要取笑,我也只是想多条后路而已。夫君听了我的话,加强了对鱼鳞帮的控制,又利用手中的权力贩卖军中物品,得到的钱物用来私下购买武器,收买人心,这两年见倒颇具成效。我打探到楚国益阳王和楚王不睦,有造反之心,最初便和他做生意,卖些军需用品。卖的东西我这里均有记录,将来姐姐可以拿给长沙王殿下,对扳倒益阳王应当有用。” 宋燕玮又是一喜,道:“芷汐,你真是帮了殿下大忙。益阳王从夏国购买武器军需,这就是谋反的证据。楚皇封柳姐姐为洞庭郡公,说明他已经有了动益阳王之心,只是毕竟是兄弟,益阳王只要没有过分的举动,就不好动手。如今有了他谋反的罪证,也就顺理成章的灭了他。” 杨芷汐道:“我也不知楚皇会不会接受我们,这就算是投名状吧。你说楚皇封柳姐姐为洞庭郡公,就是想动益阳王,这是为何?妹妹愚钝,不太明白。” 宋燕玮笑道:“洞庭郡是汉初古郡,大致范围就是现今洞庭湖以西、以南,包括朗州、叙州、桂州等地。益阳王的现在的势力范围,基本都在古洞庭郡的范围以内。楚皇将益阳王封地的名号封给柳姐姐,意思就很明显了。他给了姐姐一个空的名号,封地却在别人手里,要想得到封地,就自己去拿。楚皇必然是动了心思,才会这么安排。” 杨芷汐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我无意间还帮了柳姐姐大忙。”宋燕玮道:“何止帮了大忙。若是你们夫妻能在夏国腹地起事,归附楚国,封侯拜将不在话下。”杨芷汐微笑道:“我也没指望他封侯拜将,只希望保一家人安宁就好了。” 宋燕玮沉思了片刻,说道:“芷汐,你方才说你们倒卖军队物资,这可是重罪,不怕被人发现?”杨芷汐道:“这个姐姐放心,外子很谨慎,不是心腹之人不会任用。”宋燕玮摇头道:“不好说,再是心腹之人,也不一定可信。今日你一回来,外面就有人盯梢,只怕与你们倒卖军需不无关系。” 杨芷汐沉吟不语,仔细一想,闫家平时做事低调,并不曾得罪过谁,应该不会无缘无故被盯上。难道真是消息泄露,官府知道了此事,却不敢直接抓人,才让人盯着?想到这里,杨芷汐不觉一惊。如真的被官府发觉,后果必然非常严重。 宋燕玮拍拍杨芷汐的肩,安慰道:“这只是我的猜测,未必如此,妹妹无需担心。”杨芷汐摇头道:“此事关系重大,倒卖军需可大可小,万一被安上个谋反的罪名,闫家就彻底完了。不行,我得打探清楚。” 只听宋岐在门外说道:“不用打探了,事实确是如此。”杨芷汐大惊,连忙打开门,问道:“宋大哥,你如何得知?”宋岐道:“方才我抓到一个盯梢的人,逼问他才得知。原来是鱼鳞帮出了叛徒,将你们倒卖军需的事情告到了衙门。太守不知真假,因涉及到朝廷将军,不敢擅自决定,就一边派人盯着你们,一边让人去军队交涉。”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东窗事发 - 幻柳 - 豆咪 杨芷汐眉头紧皱,怒道:“让我知道是谁出卖,定要将他千刀万剐。”宋燕玮道:“现在不要管是谁出卖,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既然太守已经让人去了军营,只怕令君已经身处危险之地。芷汐,你立刻写封信,将此处的情况告知令君。”杨芷汐心下着急,一时间手足无措,道:“可是城门已经关闭,如何出得了城?” 宋岐道:“让我去,我有办法。你只需把事情写清楚,拿一件信物给我就好。”杨芷汐道:“好。”转身回房写了封信,又拿了件闫琮南认识的信物,交给宋岐。宋岐接手后,嘱咐二女千万不要外出,然后才出门而去。 杨芷汐担心闫琮南安危,坐卧不安。宋燕玮安慰道:“不用担心,令君是朝廷任命的将军,即使要动他,也要朝廷下令,区区一个太守没有这个权力。而且军中倒卖军需常有之事,多是睁只眼闭只眼就过了,不会太过追究。” 杨芷汐叹道:“姐姐有所不知,外子做事不做则罢,一做起来就做的狠。他与掌管军需的人本来要好,每次倒卖都是数千上万的买。威胜军总共五万人,一次都倒卖上万件武器军需,光这一项就够砍头了。” 宋燕玮一惊,心想这闫琮南胆子也太大了,一次就敢倒卖上万件武器,那不是自己找死么? 只听杨芷汐继续说道:“夫君将这些钱用来疏通上下关系,军中基本都受过他的好处,应该问题不大。只是前不久朝廷派了个监军过来,是皇上身边的人,听说很难相处,不知道他会不会发难。而且襄阳太守和威胜军节度使自来不合,抓住这件事肯定会大做文章。节度使他扳不倒,必然逮住我夫君不放。” 宋燕玮知道自古文臣武将相互看不顺眼,逮住机会就想狠狠收拾对方。荆襄道的情况她也知道一些,别的地方都是道府为每道长官,却只掌管民事,无法掌管军事。荆襄道原本有两军,为襄阳的威胜军和江陵的威宁军,各自有节度使。 荆襄道的道府是皇族,名叫赵勋,算起来还是夏帝的叔伯辈。两军的节度使都是他的人,先帝在时他还不敢怎么样,先帝死后他立即自任荆襄道节度使,两军原节度使任副节度使,算是把荆襄道的军政一把抓。 赵勋表明上尊奉太子继承皇位,实际上却想占据荆襄道自立为帝。只是地盘太小,不敢贸然僭越。北边又和晋王打了几仗,虽然没有丢失地盘,却败多胜少。赵勋想要称帝,四处招兵买马。若是他知道自己下属这般肆无忌惮的倒卖军需,拖他后腿,必然大怒,只怕要用来明正典刑。 襄阳太守知道找副节度使,有可能会包庇,直接找赵勋,效果会更好,所以此刻太守的人应该正在赶往江陵的路上。想到此处,宋燕玮把自己的想法给杨芷汐说了,并说道:“若是我猜的没错,令君暂时无性命之忧。但是赵勋肯定会以他为典型,敲打下属,所以令君此难难逃。” 杨芷汐道:“似此,该如何是好?”宋燕玮沉吟片刻,说道:“既然你们早有反心,不如趁机起事。先占领襄阳,再议后事。”杨芷汐想了想,叹道:“也只好如此。当初我劝说夫君之时,也想到了会有今日,早做了些安排。只是兹事体大,还是要夫君同意才行。” 宋燕玮道:“该当如此。令君手下有多少人?”杨芷仙道:“他掌管一军,正常人数应该是两千五百人。可是军中有吃空饷,实际人数不到,大概也就两千人。鱼鳞帮在襄阳有三百来人,加上和外子交好的一些武将及下属,应该能凑够三千人。” 宋燕玮沉吟道:“三千人少了些,但是固守也够了。待家兄回来后,再商量一番,要做到有的放矢。”杨芷汐点头道:“现下妹妹方寸大乱,全凭姐姐安排。” 两个时辰后,宋岐回来,说起军中并无异动。闫琮南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做了安排,一旦有异,立刻让人进城通知。杨芷汐知道宋燕玮猜测对了,这才放下心。 当下杨芷汐给宋岐安排了个房间休息,宋燕玮则陪着她,二人又说了会话,方才睡下。 第二日一早,杨芷汐又写了封信,把昨晚与宋燕玮商议起事的事情告知闫琮南,请宋岐再送过去。此刻杨芷汐除了宋氏兄妹,已经不敢相信其他人,毕竟造反是杀头的大罪,她不得不谨慎。 这一日,杨芷汐依然心惊胆战,固然早已做好了造反的准备,时机来临之际,还是无法平静。中午时分,宋岐回来,让杨芷汐通知城里亲信,准备于城中发难,迎接闫琮南大军入城。 原来今日一早,威胜军副节度使让人把闫琮南叫过去,问了倒卖军需的事情。这种事情在军中很常见,副节度使也受过闫琮南的好处,只是埋怨了几句,并没有要处置他的想法。其间说了一句:“节度使正忧心军队弊病太多,对他大业有害,想要抓个典型之罪,此间收敛一些。” 这句话本是副节度使敲打闫琮南,让他以后做的不要太过分。起初闫琮南听到后,还很感激副节度使直言相告。回到军营后,越想越不对,和宋岐及他下属说起,只怕赵勋已经得知此事,既然要树立典型,这是最好的机会。这几年闫琮南从军队中倒卖了许多武器物品,一旦成为典型,定是性命不保。 闫琮南害怕赵勋对他动手,又经下属怂恿,一不做二不休,反了算了。打进襄阳城,凭城固守,再联结外援,不失为一方霸主。于是立刻召集队伍,并命令下属入城送信。闫琮南这几年四处打点,守城的官兵中也有他的人,还有鱼鳞帮数百人,扰乱城防,攻入城内不是难事。 威胜军有五万人,北方的邓州驻守有两万人,和晋王地盘接壤,需要大量人马驻守。其余各州县总共有一万人驻守,襄阳周边有两万人驻守,反而城内驻守的人不多,只有不到两千人。 第二百四十八章 成事不足 - 幻柳 - 豆咪 闫琮南领着他手下的人在外攻城,城里有数百鱼鳞帮帮众起事,很快就攻破城门,把持了襄阳城,原本守城的士兵大多投降。 杨芷汐一直在家,没有直接出面,宋氏兄妹是外人,与他们无关,也没有参与。直到天黑,闫琮南安定好了外面的事情,才回到家。杨芷汐见到夫君回来,心才安定下来。 过不多时,进来几人,是农家打扮,应该是鱼鳞帮的人。见到闫琮南,喜道:“将军,城里已经安稳,太守、别驾等被兄弟们砍成了肉酱,出了兄弟们心中的恶气。”闫琮南闻言大喜,正想夸奖几句,却听宋燕玮大惊道:“什么?你们杀了太守?” 那几人不明所以,还是点了点头。宋燕玮寒着脸问闫琮南道:“是你下的令?”闫琮南淡然道:“是。那老小子这些年没少受我们闫家恩惠,不知回报,反而背后捅刀,本就该死。” 宋燕玮怒极,跺脚道:“真是糊涂!”闫琮南并不认识宋燕玮,只是见她和杨芷汐亲近,才对她客气。他好歹也是将军,被外人数落,脸上也挂不住,冷声道:“姑娘有何见教?” 宋燕玮长吁一声,说道:“太守再怎么不好,也是朝廷命官,代表的是朝廷。只要有他在,襄阳就受朝廷的管辖,百姓就是朝廷的子民。只需控制住太守,你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朝廷的命令,这是法度,百姓都听从。你攻入城中,只需随便找个理由,说是太守调你入城。虽说太守没有调动军队的权力,但是可以请求军队入城布防,这便是名正言顺。反倒是后面过来讨伐你的军队,没有了名分。你再以太守之名安抚城中百姓,等到讨伐大军一到,你反说他们是谋逆,一边可让百姓协助你守城,一边还可上报朝廷,给你正是名分。如今杀了太守,这就是真的造反,且不说城中各种势力你无法安抚,就是讨逆的队伍来了,你又如何抵挡?” 闫琮南下令杀城中官员,原是一时愤怒,平时吃拿卡要就算了。这次被叛徒出卖,说他有谋反之意,太守立马上报节度使,在闫琮南眼里,这也是背叛,是该杀之人,杀了也就杀了,没什么大不了。这是听宋燕玮这么一说,觉得有道理,确实不该直接杀了,让其做个傀儡也好。不过闫琮南也不担心,现在襄阳已经拿下,仗着数年的经营,固守应该没问题,淡淡的说道:“不该杀也杀了,本来我就是造反,需要什么名分。我凭城坚守,谁也奈何不了我。” 宋燕玮道:“你手下不过三四千人,荆襄道有大军十万,你能守的住?而且你杀了太守,造反之名已经传开,谁会帮你?古人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失了道义,不但没人帮你,就你手下的人,一旦你稍有失利,他们就会倒戈相向。” 闫琮南明白宋燕玮说的没错,他手下的人有很多是靠钱来维系,一旦没有了钱,私自逃离还算好,就怕反戈一击,杀了自己去领功。而且襄阳是荆襄道重要城池,赵勋绝不可能让其丢失,必然会倾尽全力夺回。自己这边三四千人,肯定敌不过十万人攻击。这么一想,顿时后悔之前太过冲动。若是太守不死,他也不会陷入这般困境。想了想,问道:“现该当如何?” 宋燕玮叹道:“襄阳已是孤城,守是守不住了。立刻命令队伍集结,带上所有家当出城。西南方有大山,只要进了山,就不怕他们。这些年你也积攒了些钱财,到时候招兵买马,以待时变。” 闫琮南一听要撤到山里,顿时不喜,说道:“难道我们要放弃城池,去山里落草为寇?”宋燕玮瞪了他一眼,道:“还不是你太冲动,把好好的护身符杀了,不出去落草有能怎么样。”闫琮南对宋燕玮的无理很是不爽,“哼”了一声,说道:“我不去,好不容易占了襄阳,不能就这么丢了。我手里好歹也有三四千人,只要粮草够了,我就能守得住。只要坚守一月,晋王肯定会趁势南下,赵勋不得不抵御,襄阳之危自解。” 宋燕玮摇摇头,怒其不争的道:“竖子不足与谋!你要寻死,我不拦着。但是我不能看着妹妹和侄儿陪你一起死,你要留下,我就带着他们离开。”说着就拉着杨芷汐,准备离开。 杨芷汐一挣扎,把手挣开,说道:“姐姐,多谢你把我当妹妹,但是我不能跟你走。我已经嫁入闫家,生死都是闫家人。夫君不走,我就陪着他,一直到死。只是孩儿还小,姐姐若是心疼妹妹,请你将其带回长沙,交于家兄抚养。”说着就向宋氏兄妹盈盈下拜。 宋燕玮连忙扶起杨芷汐,叹道:“妹妹这么好的人儿,嫁给这个傻子,姐姐为你不值。”杨芷汐道:“姐姐莫要这么说我夫君,他很好,我心甘情愿跟着他。”宋燕玮怒视闫琮南,道:“你真的要让你妻儿跟着你一起死?” 闫琮南沉默,他本没有宏图大志,一心只想要家和富贵。后来杨芷汐劝他早做打算,也是看到了夏国没有前途,才动了心思。他想着若是夏国若能富强,便为夏臣。若是夏国无为,有杨芷汐的关系在,自己手里有兵有粮,将来也能在楚国立足。今日之事,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因自己刚愎自用,使得家破人亡,实非所愿。只是襄阳已经到手,就这么让出去,又很不甘心,不由得进退两难。 正在思虑之间,亲信进来,说道:“鲁将军率领一万兵将正在赶来,离城已经不到十里。”闫琮南大惊,连忙下令闭守四门。 宋燕玮冷笑道:“大军已到,撤离依然无望,只能死拼到底。”闫琮南方才豪言不惧,此刻听说大军已到,心下还是有些害怕。看了看杨芷汐,对宋氏兄妹道:“我是出不去了,只能与城共存亡。二位高义,请二位带内子母子及家母出城,在下感激不尽。”说着向宋氏兄妹深深鞠了一躬。 第二百四十九章 虚与委蛇 - 幻柳 - 豆咪 杨芷汐和闫琮南伉俪情深,哭道:“夫君,我不走,我要陪着你。”闫琮南长叹一声,不住的劝说杨芷汐。 宋燕玮道:“你是鲁宗杰的属下,你的兵也是他的兵,他并不愿意与你兵戎相见。我估计他会围而不攻,至少在赵勋到来之前,不会进攻,还会劝你投降。只是这件事太大,即使他愿意保你,赵勋也不一定饶你。就算赵勋饶你,朝廷也不会饶你。赵勋从得知消息,到集结队伍赶来,至少需要十日。你方才说的没错,晋王肯定会趁机南下。你若真能守上二十天,等到晋王攻打邓州,赵勋两面不得兼顾,或许事情会有转机。” 闫琮南叹道:“我不知道能不能守的住。”宋燕玮皱眉道:“你要想活命,要想保住家室,必须要守住。据我所知,鲁宗杰原是威胜军节度使,在襄阳一带他权力最大。后来赵勋自领荆襄道节度使,将其贬为副节度使,而且只管兵事,所以心下不满。你可以此来离间他们二人,为自己争取时间。” 闫琮南点头道:“姑娘所言不错,平素鲁将军对赵勋是有怨言。只因赵勋是皇族,又是鲁将军的长官,不得不听从。赵勋此来,又要防范楚国趁虚而入,带的人必然不多。只要能说服鲁将军,攻城时出工不出力,我就有信心守上二十天。” 宋燕玮道:“既然如此,你可用心守城。芷汐是我妹妹,她不走,我便留下来顾她周全,你不用担心。”闫琮南大喜,又向二人鞠了一躬,又向杨芷汐和家里交代了一番,然后出门。 宋岐待闫琮南走后,问道:“燕儿,我们真要留下?”宋燕玮点头道:“我想过了,这也是个机会。若是闫将军能守住襄阳,将来殿下和姐姐灭夏之时,他便是一把利剑。”宋岐有些担心的道:“襄阳真的能守住么?” 宋燕玮望着门外,幽幽地道:“只希望他能守住!只需要他守十天,我们的人就能到。即使不能击败赵勋,也能缓解城里的压力。一个月后,晋王大军到来,就是赵勋焦头烂额之时,也就无暇在顾忌襄阳。” 宋岐奇道:“我们的人?”宋燕玮笑道:“方才我写了封信,让下人送到茶楼,他们会把消息送到独领寨。”宋岐恍然大悟,笑道:“燕儿,你越来越像霏儿了。”宋燕玮喜道:“真的?”宋岐点点头。 杨芷汐说道:“燕姐姐,宋大哥,不知外子能否成事。成了便好,若是不成,我定会随他而去。请你们看在家兄的面上,帮我照顾好孩子。”说完,又是一拜。 宋燕玮连忙扶起,握着杨芷汐的说,说道:“妹妹无需担心,只要有我们兄妹在,定不会让令君有事。”杨芷汐心下感动,眼角有泪水流下。宋燕玮微微一笑,拿出手绢,轻轻的擦拭。杨芷汐很是感激,报以一笑。顿了片刻,问道:“燕姐姐,你原本是夏人,为何现在一心灭夏?” 宋燕玮面色一沉,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说道:“他们害死我父母,此仇不共戴天,我们兄妹誓要报此大仇。”杨芷汐受伤之后,对后面发生的事情不知道,后来也是听说宋缘钦夫妇已故,具体怎么回事不太明了。此时说起,眼见兄妹俩很是愤怒,也不好再问。 当晚,夏兵在城外三里安营扎寨,并未直接进攻。次日,闫琮南加强了城防措施,只等鲁宗杰攻城。可是等了一天,也未见进攻,让闫琮南和守城士兵大感疑惑。闫琮南回家后,说起外面情况,很是不解,鲁宗杰率大军到来,却按兵不动。 宋燕玮微笑道:“这有什么不理解,他是在给你是时间,希望你能主动出城投降。不管怎样,你的部下也是他的士兵,一旦打起来只会两败俱伤,最终损失的都是他。今日见你没有动静,明日肯定回来劝降,你可想好这么应对?” 闫琮南沉吟片刻,说道:“我已经反了,即使鲁将军能饶我,赵勋也不会饶我。既然都是死,不如死战到底,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宋燕玮道:“若是你部下不愿意死守呢?”闫琮南摇头道:“不会,他们都是我铁杆兄弟,从家父尚在时就跟着,不会轻易反水。而且这些年倒卖军需,他们也都有份,挣的并不比我少,赵勋一样饶不了他们。” 宋燕玮点点头,放下心来,说道:“鲁宗杰不立即进攻,说明他并不想打仗,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不想完全听从赵勋的命令。赵勋和鲁宗杰的所有信息通闻司里面全都有,我很清楚。赵勋是先皇从弟,曾常年与西凉对峙,鲁宗杰就是他在西凉时的下属。后来鲁宗杰因功升任威胜军节度使,总领襄阳、邓州等地一切事宜。因威胜军和威宁军权力太大,先皇不放心,调赵勋过来节制二军。赵勋一到之后,就将二军节度使降了职,还罢辍了二人的政权,使得二人面和心违。这次事件,赵勋肯定会很生气,甚至会迁怒到鲁宗杰身上,进一步削弱他的兵权。鲁宗杰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所以我猜测赵勋没有达到之前,他不会主动出战。就算进攻,也是点到为止。夏国大乱,别说晋王、齐王与朝廷公然对抗。就是朝廷能管辖的地方,也有许多人阳奉阴违,准备自立。赵勋想在荆襄道自立,鲁宗杰何尝不想再襄阳做土皇帝?” 闫琮南很是惊讶,不可置信的道:“你是说鲁将军想在襄阳称帝?” 宋燕玮摇头道:“襄阳、邓州地方太小,他不敢称帝,却可以明奉朝廷,实则大权独揽。我估计他是想等赵勋到来,你们两败俱伤,他却渔翁得利。” 闫琮南心想确实完全有可能,若是如此,反而事情不会那么遭。既然鲁宗杰希望渔翁得利,一旦和赵勋打起来,他最多只是做个样子,不会真的出力,只需要把精力放在对付赵勋上就行。 第二百五十章 言之有理 - 幻柳 - 豆咪 次日,果然如宋燕玮所料,鲁宗杰亲自来到城门下,劝降闫琮南。所说的无非就是朝廷不曾亏待你,本帅不曾亏待你,为何要做谋逆之事。先是把闫琮南骂了一番,接着又劝闫琮南开门投降,并许诺只要投降,就赦免他的一切罪责,还可以继续担任都指挥使。最后威胁,若是不降,攻破城门,定要将全城杀的鸡犬不留。 闫琮南沉吟了很久,才探出个脑袋,大声说道:“鲁将军,非是末将谋逆,是在是逼不得已。原本军中倒卖军需是常有的事,将军也该知晓。但是太守以此污蔑末将谋反,这是诛九族的大罪,逼的我不得不兵行险着。入城之后,末将一时气愤,杀了太守、别驾等人。若说举兵是被迫无奈,末将还可据理力争,最多也就是罢官。可是一时气愤,杀了朝廷命官,这个罪责末将承担不起,将军也承担不起,所以末将已经没有退路。而且将军原本是一镇节度使,手握军政大权,原可称霸一方。可是赵勋来后,不分青红皂白,收了将军政权,还把将军贬为副节度使,可见在他心里,你我都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往日你军政大权在手之时,末将还可以相信你能免了我的罪责。现在你并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就算你今日答应放了我,末将实不敢相信你能左右的了赵勋。想来将军应该知道赵勋的手段,即使末将及部下投降,等他一来,这数千人一个都逃不掉。如今末将已经没有退路,唯有死战到底,或还能有一线生机。将军,末将有一忠言,还望倾听。赵勋早有不臣之心,且猜忌多疑、心狠手辣,将军在他手下,恐难得善终。将军手握大军,不若占了襄、邓之地,自立为王,定能称霸一方。只要将军有此意,末将立刻打开城门,恭迎大王入城。” 鲁宗杰听了此言,低头沉吟。夏国已经混乱不堪,各地军阀拥兵自重者大有人在,只是都不敢贸然称王。鲁宗杰本有此心,进闫琮南一说,心思更加活泛。只是除了几个宗室各占一地之外,没有外姓敢称王。若是他贸然称王,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就算有心,也不敢表现出来。想了想,怒斥道:“呔,大胆闫琮南,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居然敢再次挑拨离间、妖言惑众,本帅定要攻进城去,砍下你的人头,挂在城上示众。” 鲁宗杰说完后,便带着部下回了军营。四个时辰后,夏军开始攻城,先是弓箭手上,十人一排,共五排,在离城五十步停下来,开始向城上射箭。每人十箭,射完后就回,第二队又上,依然十箭,射完就走。直到十队人射完,夏军就开始撤离。 闫琮南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攻城方法,射完箭就走,也不让人攻城,白白丢了这么多箭。这些箭有些射入城内,有些在城外,基本上箭镞都在,还能再用。夏军已经退了,闫琮南不管那么多,先把打开城门,把这些箭收起来。除开已经损坏的,还有八成能用。 闫琮南带着疑问回家,说起此事。杨芷汐笑道:“夫君为何如此不智,这些箭都是鲁宗杰送与你的。”闫琮南一怔,道:“送我?”随即明白。鲁宗杰不愿直接和闫琮南开战,又想通过他打击赵勋的力量。此时送给闫琮南的箭越多,到时候杀伤赵勋的力量就越大。而且如此一来,鲁宗杰也好给赵勋交代:我每日都在进攻,不但无功,还损失巨大。并不是属下不用心,实在是对手太厉害! 宋燕玮呵呵一笑,说道:“你一个做将军的人,还没有夫人头脑灵活,不知怎么打的仗。”闫琮南脸上一红,也不好反驳,只当没听到。 接下来几日,夏兵都是十队人射箭,射完就走,其他什么也不做。闫琮南也不客气,待夏兵撤离后,把箭全部收回来。 到了第七日,夏兵的阵型变了。先是盾牌手在前,然后是弓箭手射箭。前几日弓箭手都是乱射,反正射到城楼上就行,射不到也没关系。今日明显好整齐多了,虽然不是每箭都会瞄准,实际上打仗的时候弓箭手也不可能先瞄准再射箭。那样有可能自己的箭还没射出,已经被敌人给射死了。 今日弓箭手的准头却比以往准了许多,基本都是对着城楼射。弓箭手射完之后,接着就是云梯手强占时机,把梯子搭到城墙上,然后是攻城兵上了云梯攻城。虽然今日攻城要比往日猛了许多,依然很快就被打退下去。过了两个时辰,夏兵又来攻城,还是很快就被打退。当日夏兵攻了三次,每次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就被打退。 闫琮南又是不解,宋燕玮道:“看来是赵勋的下属到了。鲁宗杰为了给他们做做样子,所以进攻比之前猛烈了许多,却依然是见好就收。”闫琮南奇道:“他们来的这么快?” 宋燕玮道:“这有什么奇怪。襄阳到江陵快的话也不过三四日,一个来回七八日,时间正好对上。他先派得力的幕僚过来,敦促鲁宗杰攻城,他带着大军在后。从时间上分析,就算当初报信的人去江陵只要三天,集结队伍最快两天,大队行军六天,至少要在十一天上才能到襄阳。此刻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洛阳,晋王可能在调兵遣将,准备进攻邓州。假设晋王大军达到邓州需要十天,你至少要抵御赵勋十天,有把握么?” 闫琮南道:“还是那句话,只要鲁宗杰出工不出力,就没问题。当年张巡两千残兵,尚且抵御令狐潮五万大军一年之久,我不信连十天都守不了。” 第九日上午,夏军又开始攻城。这次进攻较昨日更猛,士兵就像不怕死,上了一拨又一波,指挥攻城的将军也变了,闫琮南不认识。威胜军都指挥使以上的将军,闫琮南都认识,却并不认识这个。闫琮南心下一惊:“难道赵勋已经率大军到了?怎么这么快!” 眼下不及细想,指挥士兵守城。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夏兵见伤亡太大,才收兵回营。这一战死了六十几人,伤了一百多,好歹是把敌人打退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筝音高亢 - 幻柳 - 豆咪 宋燕玮听说夏兵换了人,也是一惊。沉思了片刻,说道:“这应该是赵勋的先锋,人数应该不多,我估计就两三千人。若是大队行军,不可能这么快,只能是先锋部队昼夜疾行。而且今日只攻南门,说明他们人数不多。若是大军到了,定是四门齐攻。我们人少,四门齐攻的话就会很分散,他们攻起来容易,我们守起来难。今日只是试探,明日定是鲁宗杰攻南门,赵勋集中自己的队伍共另外三门之一,到底哪一门现在无从得知。闫将军,明日会很凶险,你要做好准备。” 闫琮南二话没说,布防去了。 接下来几日,夏军每日都在攻城,除了后面来的队伍真的在攻城,鲁宗杰的军队基本都是做做样子,自然也不会有结果。直到第十四日上午,东西南三门同时受到猛烈攻击,只有北门没有。北门临近汉水,除了地势受限,不好进攻外,也是赵勋围三阙一之计,等到闫琮南抵挡不住,只能从南门撤出,然后伏兵再出,彻底击败闫琮南。 如此,说明赵勋的大军已经到来。根据之前斥候的消息,赵勋因要防止楚国发难,只带了一万人。原本想着自己一万人,加上鲁宗杰的两万人,要消灭区区三四千人,还不手到擒来。只是赵勋没想到,鲁宗杰对他早就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打了十几天愣是没有伤到闫琮南分毫。 襄阳北门临江,有水运码头,城门比较坚固。南门是南下北上商旅及官、军过往的地方,城门也比较坚固。东门和西门相对要弱一些,赵勋留下北门不攻,让鲁宗杰分攻南门和西门,自己则带部下主攻东门。 东门有赵勋亲自坐镇,带来的都是他的精锐,战力很强,很快东门就死伤一百多人。闫琮南也到东门指挥,宋燕玮和宋岐很快也到了。 城楼上充斥着血腥味和伤兵,甚至战死后还没来得及被同袍抬走的尸体。宋燕玮其实并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之前攻打猇亭和南津关,她都是离得很远,听令兵报告。突然见到这么血腥的场面,有些不适应,腹内翻江倒海,便要呕吐。 闫琮南见到宋燕玮如此,心下有些鄙视,说道:“你一个女人跑战场上干什么?还不回去。”宋燕玮呕了几次,渐渐适应了,摇了摇头,道:“我虽是女子,杀不了敌人,胆识却不弱于男子。” 宋燕玮上了城楼,便帮忙救治伤兵。她不会武功,没有训练过杀人的伎俩,不能帮忙御敌,救治伤兵倒还可以。宋岐陪在她身边,时刻保护她的安危。 夏兵进攻了两个多时辰,死伤了数百人,几次已经攻上城楼,又被打退回去,损失越来越大。赵勋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一万人攻打几百人,不但占不到便宜,还损失惨重,叫他如何不怒。一声令下,又换了一批人,继续进攻。 城下士兵叫苦不迭,城楼更是苦不堪言,他们不像赵勋,死了一批还有一批,他们是死一个少一个。宋燕玮虽然在帮忙救治伤兵,在闫琮南看来依然是碍手碍脚,便让人把她拖走。 宋燕玮怒视闫琮南,喝道:“我不是你的兵,你无权命令我。”闫琮南不得不佩服,有几个女人能像宋燕玮这样,泰山崩于前而不形于色,说道:“好,你不走也行,到城楼里面去,省得我们还要分心照顾你。”宋燕玮“哼”了一声,也不反驳,进了城楼里。 双方士兵仍在不停战斗,喊杀声不绝于耳。 突然,城楼上传来一阵杀伐声,穿透空气传入每个士兵的耳中。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所有士兵停下,寻找那个振聋发聩的声音。 当城楼上的士兵看到,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就在他们身后镇定自如的弹着筝,并未将眼前的危险放在眼里。 那份气度,那份从容,让所有士兵心中震撼。那一刻,这个名叫宋燕玮的仙女,成为士兵的信仰。 这么美的仙女为他们掠阵,他们如何能让仙女受到一点伤害? 于是个个奋勇争先,舍身忘死,只为保住身后那个仙女。 宋燕玮弹得是十面埋伏,讲述楚霸王被韩军包围的故事,曲调本就有杀伐之气,此时配合战争,正是应景。守城士兵见到宋燕玮这么一个美貌女子,尚且不惧危险,为他们抚琴助阵,顿时士气高涨。筝音高亢,加上十面埋伏的沙发之音,犹如千军万马,传到城下士兵耳中。夏兵还以为城里有埋伏,心下先怯了,不自主的便往后撤。 赵勋离的远,又兼喊杀声太大,听不到筝的声音。见到自己士兵后撤,很是愤怒,指挥士兵继续攻城,下令若有后退着,立斩!手下将领眼看损失越来越大,再攻下去没有意义,只会有更大的伤亡,便劝赵勋退兵。赵勋已经杀红了眼,哪里听得进去。 宋燕玮一曲抚毕,但见城上士兵士气高涨,目的达到,便停了下来,对宋岐说道:“哥,擒贼先擒王!”宋岐会意,从一个士兵手里拿过弓箭,对准赵勋。谁知士兵用的都是普通软弓,宋岐臂力大,软弓在他面前就如细小树枝一般,一折就断。 宋岐气恼的把手中断弓仍在地上,眼瞪着远处的赵勋,却又没有办法。赵勋骑着马在城外指挥,离城楼至少有三百步远,除了硬铁弓,加之宋岐的臂力可以伤得了,其余兵器根本奈何不了他。 闫琮南道:“宋兄莫急,城楼内有几把铁弓,或许能用。”说着跑进城楼里面,翻箱倒柜找了会,终于在柜子里面找到。宋岐拿起一张弓,拉试了一下,力量很强,抽出几根箭,冲出门,跃身而起,一脚踩在城垛上,接着力飞身跃上城楼顶。 宋岐引弓满月,瞄准大纛下的赵勋,飞射而去。离弦之箭犹如闪电般飞向赵勋,眨眼便到。赵勋大骇,连忙躲闪,还是慢了一步,箭镞从他右胸穿透而过,箭羽也快要没入胸内。赵勋大叫一声,摔倒在地。左右将士大惊,连忙救起,奔回大营。士兵见主将跑了,也跟着跑了。 夏军停止了进攻,城楼上士兵也松了口气,顿时都瘫卧在在地,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宋燕玮等人也安下心,赵勋受了伤,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再进攻,有时间救治伤兵,修筑城墙。襄阳是古城,城防坚固,依然被抛石机砸坏了一些,需要修固。 第二百五十二章 挑拨离间 - 幻柳 - 豆咪 当晚无事,次日天方蒙蒙亮,就有士兵报告,昨晚赵旭大营失火,已经后撤十里。宋燕玮等人都很奇怪,怎么会突然起火。想了许久也没有头绪,反正赵勋后撤是好事,众人眉头稍微舒展一些。 闫琮南吃过早饭,正准备去城头视察,又有士兵报告,南门外有几人说是宋氏兄妹熟人,想要进城。宋燕玮和宋岐对视一眼,心想会是谁?难道是独领寨的人到了?连忙跑到南门上一看,却是岳林和几个手下。宋燕玮大喜,忙让人打开城门,让他们进来。 岳林见到宋燕玮,高兴的语无伦次,看着她呵呵傻笑。宋燕玮脸上一红,问道:“岳大哥,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岳林道:“我们到了好几天,一直在周围埋伏。我原是想带着兄弟们直接入城,被辰先生拦下。昨晚见赵勋受了伤,队伍吃了败仗,趁他们混乱之际,一把火烧了他们粮草。今日他们后撤,我又想把队伍带进城,也可帮忙守城。辰先生还是反对,说是队伍在外面的作用比再城里要大,只让我带几人入城报信。” 宋燕玮点头道:“辰先生说的没错,你们在城外游走,可以牵制夏军,入了城作用反而不大。来了多少人?”岳林道:“以我的想法,就该把队伍全部拉过来。邹兄弟和辰先生都不同意,又因粮草不好供应,所以只带了两千人。”宋燕玮道:“够了,只要你们在外面牵制,夏军有了顾忌,不会肆无忌惮的攻城。赵勋的粮草没了,肯定会向鲁宗杰要,鲁宗杰不敢不给,心下会不满。闫将军,现在可以把给鲁宗杰的信,光明正大的送到赵勋军营。” 闫琮南一怔,把给鲁宗杰的信送到赵勋军营?是不是说错了?转念一想,随即明白。原本鲁宗杰作战不利,赵勋心里肯定对他怀疑。此刻若是看到闫琮南和鲁宗杰合谋的信,他会怎么想?就算他知道这是反间计,心里对鲁宗杰也会有防范。现在要攻打襄阳,他可能不会把鲁宗杰怎么样,这件事之后,肯定会找机会除掉这个隐患。想到此处,闫琮南大喜道:“我这就去写信。” 宋燕玮笑道:“不用急,赵勋收到信虽然很愤怒,可是鲁宗杰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赵勋为了大局会暂时把信按下,将来再收拾鲁宗杰。所以还需要给鲁宗杰写封信,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他。” 闫琮南奇道:“把计划告诉他,我们岂不就白费心机了?”宋燕玮笑着摇摇头,说道:“不会,我们要的是他们反目,仅是赵勋知道鲁宗杰想反还不够,还要让鲁宗杰知道他想反。”闫琮南挠挠头,道:“这就把我说糊涂了,鲁宗杰反不反他自己不知道?” 宋燕玮道:“他当然想反,却不是现在反。我们的计策是让赵勋知道鲁宗杰现在就想反,但是鲁宗杰现在暂时不会反。所以我们要加把火,逼着鲁宗杰现在就反。逼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知道,赵勋已经知道他现在就要造反。鲁宗杰知道后,害怕赵勋对他下手,他就会先下手。” 闫琮南想了好一会,终于想明白,点头道:“好,我写两封信,都是写给鲁宗杰,一封写按照之前约定,一起攻打赵勋,却把这封信送给赵勋。另一封信写我写了封信给赵勋,内容是我和他之前约定好,由我先攻下襄阳,引赵勋前来讨伐,等到时机成熟,就两方同时出击,灭了赵勋。” 宋燕玮点头道:“就是这样。赵勋的信可提前半个时辰送,鲁宗杰看到信时,赵勋要么怒火冲天去找他算账,要么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让人请他过去议事。不管是哪种情况,鲁宗杰心里都会发虚,不敢面对。越是这样,赵勋越是怀疑,最后我们就坐看两人火并。” 闫琮南大喜,说道:“宋姑娘好计谋!”宋燕玮微微一笑,对岳林道:“岳大哥,还要麻烦你出城,随时骚扰骚扰赵勋。不需要你们正面对敌,只需要让他们难受就行,注意保护好兄弟们。” 岳林一脸不乐意,摇头道:“我不出去,队伍有辰先生带着,我不担心。你在这里很危险,我要陪着你。”宋燕玮脸色一沉,道:“嗯?”岳林见宋燕玮生气,扒拉着脸,极不情愿的道:“好吧。” 宋燕玮虽不喜欢岳林,却把他当成兄长,又见他亲自带人前来救援,心下感激,柔声道:“岳大哥不用担心,我哥哥会保护我,不会有事。你也要保护好自己,打仗是性命攸关的事,不可儿戏。辰先生有大才,遇事多于他商量而行。”岳林答应了,不情不愿的出了城。 闫琮南按计划写了两封信,分别送到赵勋和鲁宗杰手上。据探子回报,赵勋当收到信,很是愤怒,立即就要处决鲁宗杰,被属下劝住。鲁宗杰收到信后,心情很复杂,不知该如何抉择。想了很久,还是拿着信到赵勋军营负荆请罪。起初两边有剑拔弩张之势,后来两人见面后,很快就消除了误会。鲁宗杰表示对赵勋忠心耿耿,永远不会背叛。赵勋则夸奖了鲁宗杰一番,又要了些粮草。 闫琮南听后,叹道:“赵勋不亏是领兵多年的人,不是那么容易上当。”宋燕玮却笑道:“赵勋不是不上当,只是他现在不敢对鲁宗杰发难而已。他此刻手中只有一万人,要打也打不过鲁宗杰,只能暂时蛰伏。以后有机会,他会毫不犹豫的除掉鲁宗杰。” 闫琮南道:“不管他以后怎么对鲁宗杰,现在他们还是统一,我们就难受了。”宋燕玮暂时也没有办法,只得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鲁宗杰不会真心帮赵勋,他要攻打襄阳并不容易。现在就等晋王早日南下,一旦邓州告急,赵勋不得不调兵北上。相较而言,襄阳是疥癣之疾,邓州却是骨肉经脉,必须要守住。”闫琮南想想也没别的办法,便沉默不语。 第二百五十三章 越闹越好 - 幻柳 - 豆咪 之后十多天,岳林在城外不停的骚扰赵勋,却没法造成大的伤害。期间攻了几次城,都被打了回去,而且岳林趁营中空虚,又将营房烧了,让赵勋很是光火。最重要的是邓州守将汇报,晋王起十万大军南下,很快就要到了。 赵勋大惊,以往和晋王冲突,最多也就两三万人而已。这次直接来了十万,看来是下定决心要攻破邓州,然后趁乱攻取襄阳。 襄阳是荆湖,甚至是江南的门户。一旦襄阳失守,就可以很轻易的攻取江陵、鄂州,然后顺江攻取金陵,所以襄阳的地位非常重要。此刻虽然闫琮南占据了襄阳,毕竟人少,还在掌控之中。若是邓州一失,襄阳处于四战之地,又几方势力汇聚,结果如何,不得而知。只有击退了晋王,再回来收拾襄阳不迟。 于是赵勋留下一万人围困襄阳,带着剩下的人北上迎敌。邓州属于鲁宗杰的地盘,他可以不急着收复襄阳,毕竟他在襄阳经营多年,要收复很容易。可是他不能失了邓州,一旦邓州失守,他的势力就会损失一半,所以和晋王的战斗比起攻击闫琮南要猛烈的多。 闫琮南占据襄阳的消息早已传到关中,夏帝和群臣都未在意,只是下令让赵勋早日平叛。之后晋王从洛阳起兵南下,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关中朝廷。这一下朝廷就炸开了,围绕着出兵与不出兵展开了争论。 有人主张不出兵,理由是赵勋早有不臣之心,这次正好两边争斗,朝廷正好坐收渔利。有人则主张出兵,理由是赵勋即使有不臣之心,现在还是尊夏帝为天子,那就是夏帝的臣子。臣子有难,自然该救,若是坐视不管,以后谁还会效忠。两边各说各有理,坚持不下,整整讨论了好几天,都没有眉目。 直到赵勋和晋王在邓州打了几仗,赵勋损失惨重,朝廷才决定出兵。只是该怎么出兵,又是个问题。有人提出上中下三策:上策出潼关,直取洛阳,收复京城,断了晋王后路,使其无路可退;中策过黄河,取并州。晋王封地在并州,也就是他的根基。占了并州,可以一路向东,收复冀北大地。如此断了晋王根基,将来便可从西、北两面收复中原;下策过武关,直接和晋王正面对抗。 上中两策有釜底抽薪之势,一旦成功,晋王势力大损,再无能力对抗朝廷,被灭只是迟早之事。只是风险也很大,洛阳为夏国都城,城防坚固,又有大军驻守,并不容易攻克,一旦晋王回师,断其归路,反倒得不偿失。晋阳是晋王的根基,经营多年,同样有大军驻守,不易攻取。只有下策相对平稳,朝廷出兵十万,加上荆襄道数万兵马,击败晋王,就算不能杀了他,也能使其实力大损,最为稳妥。 又商量了好几天,最后夏帝决定选择最稳妥的办法,与赵勋合击晋王。这么一来,从得知消息,到选好统帅,集结队伍,用了有一个月时间。这一个月时间,赵勋和晋王打了好几次,起初晋王仗着人多,气势如虹,打了几次胜仗。之后赵勋稳扎稳打,相互之间各有胜负,在邓州城外对峙,总体来说晋王占的便宜多谢。 就在赵勋和晋王对峙时,闫琮南在襄阳招兵买马,扩充自己队伍。在岳林的配合下,攻占了威胜军的几个粮仓,把粮食发放给难民和农民,鼓励他们当兵。之后又攻下了襄阳治下的几座县城,队伍也发展到六七千人。 夏朝廷派了十万大军支援赵勋,晋王提前得知了消息,在武关附近设伏,打了夏军一个措手不及,损失颇大。之后到了邓州,晋王又趁其立足未稳,夜间偷袭,夏军又失了一阵。然后夏军、晋军、赵军三方在邓州对峙了三四个月,战斗多次,各有胜负。打到最后,均因粮草不足,很默契的各自撤军。 赵勋此战损失巨大,不只是人马损失,最重要的是闫琮南趁此机会已经在襄阳站住了脚跟,还攻破了西边的房州、均州,襄阳不再是一座孤城。赵勋想再平叛,已经没有机会,只得承认闫琮南如今的地位,上表朝廷将其荐为襄阳太守,领荆西路兵马使,也就是襄阳及房州、均州的军政大权归于一身。 闫琮南大喜,这么一闹,越闹官越大。鲁宗杰却很失落,早知道如此,当时就该和闫琮南合谋,杀了赵勋,再挥师江陵,说不定整个荆襄道都在自己手里了。如今不但赵勋不待见,地盘又被抢走了一半,心里把闫琮南恨的牙痒痒,却又没办法。虽说手里兵马比闫琮南多,真打起来还不一定打的过。 闫琮南如今手下已有七八千人,除了原本属于他的三千多人听从他的指挥,后面招收的士兵都控制在宋燕玮手里。包括攻打房州、均州,及所有的安排,都是宋燕玮的主导。闫琮南心下虽然不高兴,但是有杨芷汐在中间调剂,又想到宋燕玮迟早要走,到时候还队伍还不都是他的。 夏朝廷圣旨已下数日,一家人还在高兴。这一日,下人报告说门外有人求见。闫琮南很奇怪,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已经道过贺了,不知是谁,让下人领进来。 只见进来而是多人,走在头里的是个女子。但见她白衣胜雪、超尘脱俗,螓首蛾眉、明眸皓齿,翩若惊鸿、回风流雪,直入画中走出的一般。 宋燕玮一见,开心的跳起来,连忙跑过去抱住那女子,兴奋的叫了声“姐姐”。那女子正是柳霏霏,在他身旁的是杨沅夕,后面的是她带过来的士兵。 柳霏霏摸着宋燕玮的头,微笑道:“玩开心了吧?”宋燕玮脸上不好意思的一红,嗔道:“我哪里玩了!我给你们组织了一万多人,就像一把利剑似的插在夏国的腹地,你不感谢我,还来取笑我。”柳霏霏笑道:“好,我该感谢你。你做的很好,想要什么奖励都给你。” 第二百五十四章 接你回家 - 幻柳 - 豆咪 宋燕玮向闫琮南及岳林等人介绍了柳霏霏和杨沅夕。杨芷汐早已见到杨沅夕,心下激动,也想如宋燕玮一般拥抱杨沅夕。只是她如今已嫁作人妇,即使亲生兄妹也当避嫌,不能再随心所欲,只能强忍住内心的激动。 众人到了花厅,分别坐下,寒暄一番。闫琮南知道柳霏霏此番来的目的,问道:“郡公大人今日造访,寒舍蓬荜生辉。不知郡公不舍千里而来,所谓何事?” 柳霏霏微微一笑,说道:“闫兄无需见外,算起来我们也是一家人。当初只道芷汐已经不在,没想到不但活着,还嫁了闫兄这么优秀的人,我们也放心了。小妹此来目的有三,其一是我这燕玮小妹子调皮,出来这么久,家人甚是想念,想接她回家。” 宋燕玮闻言,喜道:“姐姐,你专程来接我?”柳霏霏尚未开口,杨沅夕一脸幽怨的道:“不然呢?你甩手就走了,让我们担惊受怕。也是你,换作别人,我早收拾他了。”宋燕玮知道杨沅夕因为自己出走,误了他和柳霏霏的婚事,生气也是在所难免,遂娇声道:“对不住嘛,姐夫,我也不是故意的。” 她这一声“姐夫”叫的杨沅夕心花怒放,原本有的怨念也一扫而空,开心不已。柳霏霏脸上一红,嗔道:“你回不回去?”宋燕玮嘻嘻一笑,忙道:“姐姐你都亲自来接我了,当然是要回去才是。”柳霏霏白了宋燕玮一眼,道:“这还差不多。”又对闫琮南道:“第二件事,是关于闫兄。小妹已经得知夏庭封你为襄阳太守,领荆西路兵马使,说明闫兄已经是夏庭所仰仗的人才。既然闫兄有大才,我们楚国也愿意与你多亲近。小妹受楚国皇帝所托,与闫兄共谋大事,不知你愿意不愿意接受楚国分封?” 闫琮南知道柳霏霏此来必然与自己有关,如今手下虽有七八千人,但是有一半不听从自己安排,若是不从,完全有可能被他们架空,甚至杀害。若是接受楚国的封赏,一旦被夏国知道,那就是叛国,他们也会倾尽全力剿灭。这和当初迫不得已造反不一样,不管怎么造反,反正是在夏国的地盘上,就算不能剿灭,大不了就招安。可是叛国不一样,这涉及到另一个国家,两边里应外合,就算不亡国,也可能丢失很多地盘,这是一个统治者不能忍受的事。 闫琮南心里盘算着,对面坐的是楚国的大将军,是楚国最有能力的人。若是把她扣押,献给夏国皇帝,仅凭这件大功就可以受封一镇节度使。可是他们是夫人的亲人,这么做了夫人肯定会恨死自己。 柳霏霏看着闫琮南的脸阴晴不定,知道他心里正在盘算,微微一笑,说道:“闫兄不急着回答,先听听楚国给出的条件。若是你愿意和楚国合作,夏国封你的官职不变,还会封子爵,加兵部侍郎衔。” 闫琮南心下一惊,抬头看着柳霏霏,有些不相信。加兵部侍郎衔,听上去好听,却没有实权,只是一种荣誉。楚国之前的兵部侍郎是从四品,后来昭希惶称帝后,官加一级,变为正四品。加兵部侍郎衔,品级也是正四品,待遇相同。而且将来若是进京为官,最少也是个正四品官职,不会比这个低。这么说起来,只要做京官,闫琮南就算是进入了楚国权力中枢,这是夏国给不了的。更何况还封子爵,在武将中受封爵位很简单,只要军功够了,就可以受封。楚国不封外姓王,国公是爵位中最高的,从楚国建国数十年来,受封国公的也不到二十人,郡公也并不多,所以一般武将能封侯就不错了。 楚皇直接加封闫琮南为子爵,只要将来伐夏时起兵牵制,封侯封公不在话下。这让闫琮南很是动心,毕竟武将想要的就是封侯拜相。只是真的受了楚国的封赏,夏国知道后讨伐时怎么办?襄阳在夏国腹地,楚国不说救援,就算是要逃往楚国,也不太可能。闫琮南不得不考虑这些,心中委实决定不了。 闫琮南心中有他的顾虑,杨芷汐却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自己本是楚国人,与杨沅夕、柳霏霏等又是亲人,心里自然就有偏向,喜道:“这是好事!夫君,楚皇这么信任我们,给出这么好的条件,你还犹豫什么?”闫琮南心下苦笑:“你哪里知道我的艰难!”又不想让杨芷汐为难,微笑一下,却不回答。 柳霏霏察言观色,知道闫琮南心里在纠结什么,淡淡的道:“闫兄不用着急,仔细思考几天在答复。这第三件事,小妹是替杨家伯父伯母而来。芷汐自小离开二老,原以为再无见面之时,不曾想芷汐尚在人间,二老激动不已,想要亲自过来。只因杨伯父为太医院首席,兼年岁已大,不能远行,只好作罢。但是二老对芷汐的思念,却从未断过。二老得知芷汐还在,日日思念,茶饭不思,已经形削骨瘦。恕小妹无礼,想带芷汐及侄儿回长沙住上数月,以享天伦之乐。” 杨芷汐嫁于闫琮南,虽是机缘,到底没有告知父母,本就有失孝道。此刻听说父母为思念自己,已经茶饭不思、形销骨瘦,更是难过,恨不得立刻回家。闫琮南却有另外的想法,他害怕柳霏霏是借故以妻儿为人质,迫他就范,故听柳霏霏说完,脱口回答道:“不行!” 杨芷汐原本已经伤心的流泪,一听闫琮南反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瞪的闫琮南,急道:“为什么?”闫琮南一时情急,脱口反对,被杨芷汐质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 柳霏霏了然于胸,微笑道:“芷汐,你夫君是害怕我把你当成人质,来威胁他就范。”杨芷汐早已不是当年天真模样,知道闫琮南这么担心有道理。但是杨沅夕是她亲哥哥,柳霏霏就是她嫂子,她相信不会害她,对闫琮南道:“夫君,你不用担心,柳姐姐不会害我。” 第五百三十五章 小小算计 - 幻柳 - 豆咪 闫琮南被柳霏霏说中心事,脸上一红,很是尴尬。听杨芷汐这么说,还是不放心,踌躇道:“即使柳大人不会,难保楚皇不会这么做。我不能让你和孩子冒险!” 柳霏霏对杨芷汐的信任很是感动,说道:“芷汐,多谢你这么相信我。”杨芷汐笑道:“姐姐,我们是一家人,你肯定不会害我。”柳霏霏微一点头,对闫琮南道:“闫兄,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扣留芷汐和侄儿。只要芷汐想离开,随时都可以走,我会派人送她回来。” 柳霏霏现在是郡公,一言九鼎,她说不会扣留杨芷汐当人质就定然不会,闫琮南倒也相信。只是他害怕意外,万一楚国朝廷有人提议,楚皇下令,那就不是柳霏霏能左右得了的事,故依然犹豫不决。 柳霏霏继续道:“闫兄有为难之处,小妹也不强求。我们会在襄阳游玩几日,闫兄可在我们离开之前给答复。”闫琮南如释重负,道:“既然如此,为兄安排人带你们四处转转,了解一下襄阳的风土人情。” 当日晚间,闫琮南在家设宴招待柳霏霏等人。杨沅夕和杨芷汐兄妹见面,自然有很多话要说,让他们独自待着,谁也没有去打搅他们。晚饭过后,柳霏霏、宋燕玮、杨芷汐三女居处一室。柳霏霏感叹道:“芷汐,真没想到,时隔多年,你已为人妇、为人母了。” 杨芷汐也叹道:“是啊,与你们分别,已有三四年了。当时哥哥说你们感情很好,我只道不日便要修成正果。没想到却好事多磨,反倒被我抢先了。” 宋燕玮闻言,脸色一沉,佯怒道:“你这是说我从中作梗,误了姐姐?”杨柳二女见她鼓起腮帮,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反倒觉得很可爱,都抿嘴而笑。杨芷汐笑道:“妹妹哪敢怪姐姐,只能怪我哥哥太木讷,不懂风情。”此言一出,三女好似达成共识一般的点点头。 柳霏霏握着杨芷汐的手,歉然道:“芷汐,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杨芷汐用一只手指轻按柳霏霏的嘴唇,微笑道:“姐姐不用说了,我没有怪你。”柳霏霏大喜,道:“你真的不怪我?”杨芷汐长吁一声,说道:“起初还是有些难过,后来慢慢的也就想通了。之前燕姐姐已经给我说了当时的情况,你不顾危险的回来找我,说明你心里认同我,我非常开心。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们。若不是当时无意中丢下我,又怎么能遇到夫君!他虽然有些时候很笨,对我却是非常好,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柳霏霏叹道:“芷汐,你还是那么天真。这些年我一直在自责,不是因为你救了我,也不是因为没有找到你,而是因为我当初太小气。若是能给沅夕哥哥解释的时间,我也不会那么对你。直到你受伤,我们都以为你死了,我却一直都没有和你好好的说一句话。” 杨芷汐笑道:“好了,都过去那么久了,何必再想。何况我又没死,好好的在你们面前,你们应该高兴才是。”柳霏霏点头道:“确实应该高兴。只是——我还是要跟你说声对不起。”杨芷汐奇道:“为什么?” 柳霏霏狡黠一笑,说道:“我想让你回趟长沙,一方面是因为二老对你的思念,另一方面还是想让令君答应与我们合作。我当然不会把你和侄儿作为人质逼迫他,不过只要你一到楚国,他就不得不考虑与我们合作。” 宋燕玮嘻嘻一笑,道:“我知道了。只要芷汐一到楚国,闫琮南还是不答应,我们就放出消息。芷汐回长沙,借口省亲之名,实则是闫琮南与楚国暗通款曲。夏国得到这个消息,想起他之前的反叛,必然会信以为真。就算夏帝不派兵围剿,也会想办法收拾他,这样就逼着他不得不与我们合作。” 杨芷汐很惊奇的看着柳霏霏,问道:“真的是这样么?”柳霏霏不想骗她,很愧疚的点了点头。杨芷汐长叹一声,道:“我以为经过这几年的洗礼,我至少不会再像从前那么天真。没想到和你们比起来,我就如个小孩子一般。我原本想着已经嫁入了闫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若真的不让我回去,也只得听从。既然你们这么说了,我还必须要和你们回去。” 柳霏霏道:“芷汐,你可要想清楚了。”杨芷汐道:“不用想了。我和你们回去,夫君不得不和你们合作,才能避免出现流言。连我都能看的清楚,夏国不长久,早做准备时最佳选择。为了夫君和孩儿,我必须让他投身楚国。”柳霏霏喜道:“只要有你在他身边,我就放心了。将来我们北伐,就是他建功立业、名垂青史之时。” 柳霏霏在襄阳呆了五天,查看了襄阳的城防和军队,见了岳林、辰润阳等人。辰润阳原本是个落第秀才,几次科举都名落孙山,最后一次因朝廷政变,科举取消,弄的没有盘缠回家,混迹于难民之中。幸得遇到宋燕玮,让他的才华有了用武之地。在独领寨中,他成了宋燕玮最得力的助手。 宋燕玮把辰润阳推荐给柳霏霏,柳霏霏与其交谈了几次之后,发现他确实有才,将他留在房州,用以牵制闫琮南。柳霏霏对闫琮南并不放心,虽然有杨芷汐的关系,但是在权力面前,亲人也不一定可靠。柳霏霏这次又从长沙带来了几十人,都是她精挑细选的能人勇将,放置在军队中,用以监视闫琮南的动向。 这期间,杨芷汐向闫琮南说了几次,想要跟柳霏霏回长沙探亲。起初闫琮南并不同意,害怕楚国会把妻儿当成人质,逼他就范。后来杨芷汐越说越伤心,便哭了起来。闫琮南哪里受得了妻子那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耳根一软,便同意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同一类人 - 幻柳 - 豆咪 五天后,柳霏霏同杨家兄妹、宋氏兄妹等人离开襄阳。因为周围有赵勋和鲁宗杰的探子,他们不敢大张旗鼓的走,分作几波离开。 在宋燕玮的操作下,猇亭、秭归、夷陵等地都已经被燕柳军攻下。这是宋燕玮引以为傲的事情,在归途中自然免不了邀请柳霏霏去参观一番。柳霏霏当然也愿意,这个原本柔弱的妹妹,居然能凭一己之力拉起一支队伍,她很是开心。 在夏庭、晋王与赵勋对峙的这段时间,独领寨也没闲着。邹岚逢知道占领襄阳后,需要一条通道保证粮草,最不济城池被攻破后有逃生之路。从独领寨到襄阳只有一条官路,经当阳、荆门北上。这条官道被赵勋控制着,只要掐着这条路,南面的物资运不过去,襄阳就成了一座孤城,一旦被围,迟早会被攻破。这也是赵勋没有急着收拾闫琮南,而是表其为襄阳太守的原因。只要赵勋实力恢复,第一个收拾的肯定是闫琮南。 独领寨不到万人,要打通这条官道肯定不可能,只能另辟蹊径。从夷陵往西北方向的大山中有条灵龙峡,从这片峡谷往北而行,可直接进入老河口,然后顺汉水而下可以直达襄阳。这条路在深山老林中,知道的人很少,路途艰险、悬崖峭壁,不适合大军行走。若是中间有敌军埋伏,很可能全军覆没。 不过好在老河口已经被辰润阳用计占领,路上的夏军也被邹岚逢扫清。如此一来,独领寨便和襄阳连成一线,不再是一座孤城。赵勋想要攻占襄阳,就没那么容易。 柳霏霏很满意,夸奖了邹岚逢一番。如今南津关有邹岚逢、酂州、房州有辰润阳、襄阳有闫琮南,这条路线保证通畅,就直接在夏国腹地插入一把剑,而且是一把拔不出来的剑。一旦楚夏开战,这便是杀死对方的利刃。 柳霏霏站在南津关关楼上,看着长江滚滚东去,握着宋燕玮的手,叹道:“燕儿,你真的长大了。不到一年时间,你居然能拉起这么大一只队伍,换作是我,也未必能行。” 宋燕玮听到柳霏霏的夸奖,很是开心,脸上一红,笑道:“姐姐别这么夸我,又不是一个人的功劳。若是没有木柠先生给我拿钱,没有姐姐让我哥哥和邹大哥来帮我,就凭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得到这么好。” 柳霏霏微笑道:“燕儿,你不用妄自菲薄。这些事情,就是男人也没几人能做得到。”又紧握着宋燕玮的手,柔声道:“燕儿,若是你继续留在这里,将来定能做出惊天动地之事。而我却要带你离开,回到长沙后只能籍籍无名,做回一个寻常女子。你会怨我么?” 宋燕玮温柔一笑,把头靠着柳霏霏肩上,说道:“姐姐,你知道我的心。什么名、利,我才不在乎。只要能陪着你身边,就是我最幸福的事。你知道么,那天你说是专程为了接我而来,我感觉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柳霏霏微微一笑,心下却暗自叹息。她何尝不知让宋燕玮继续留在独领寨是最好的结果,不但可以让时间冲淡感情,又可以继续增强军队势力。可是柳霏霏放心不下,一旦夏军对其围剿,楚国不一定能及时救援。打仗就会死人,宋燕玮又一丝武功也不会,万一战败了呢?真要战死也就算了,要是被生擒活捉,还不知道要受多少折磨。 而且当初宋缘钦夫妇毅然、决然的殉情身死,只因他们知道柳霏霏能照顾好他们的孩子。宋岐自身武功高强,遇到危险也能自保。宋燕玮却不会,只有把她放在最安全的地方,才能避免危险。所以柳霏霏明知这样两个人会一生纠缠不清,却不得不这么做。 在独领寨住了几日,准备第二日乘船顺江回长沙。当天下午,岳林找到柳霏霏,希望能带他一起去长沙。岳林的宋燕玮的感情,柳霏霏之前已经听纤纤说起过,见面后又见他对宋燕玮殷勤不断,心下还是很感动。只是岳林与薛灵均相比,不管从长相,还是武功、学识、才能等方面,都差距尚远。宋燕玮对薛灵均尚且动不了心,更何况岳林。 岳林知道宋燕玮有心上人,却并不知道她所谓的心上人就是眼前这个女子,还以为是之前找上门来的薛灵均。当时宋燕玮为了岳林推了薛灵均一掌,是其黯然离开。岳林只道宋燕玮为了自己与心上人决裂,错认为宋燕玮喜欢的是自己。岳林肯定不希望宋燕玮走,只是宋燕玮自己决定回去,他拦也拦不住,便想跟着一起走。 柳霏霏看着眼前这个痴情男子,心下感慨,有些心疼,说道:“你让我带你一起走,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你问过燕儿没有?”岳林叹了口气,略微尴尬的道:“我给她说过,她不让我跟着。” 柳霏霏微笑道:“你知道燕儿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么?”岳林道:“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成熟稳重、有责任心、地位高、对自己好的人么?”柳霏霏笑着摇摇头,道:“你说的这是一般女孩子,燕儿可不一般。她曾是夏国的公主。” 岳林一惊,瞪着大眼睛摇头道:“不可能,她若是夏国公主,怎么可能攻打自己的国家?”宋燕玮的过往,从来没有对岳林等人说过,故他并不知道。此刻听到柳霏霏说起,根本不敢相信。 柳霏霏道:“她没对你说,是因为不想提起那段伤心事。一个做过公主的人,你觉得她的眼界会有多高?”岳林茫然的摇摇头,喃喃的道:“我不知道。”呆了片刻,猛然道:“不对,燕儿不是只看身份地位的人,她没那么庸俗。”柳霏霏一笑,赞道:“不错,能看透这一点,说明你是真心理解燕儿。” 岳林脸上一红,有些羞涩的道:“我虽然很笨,这点还是看得清。听说将军和杨大人的身份也很悬殊,却不顾世俗眼光,毅然在一起。将军是高雅之人,燕儿和你是好姐妹,定然不会庸俗。” 柳霏霏呵呵一笑,道:“我可不是公主,发迹之前我不过是个乡村丫头,他不嫌弃我都不错了,哪里轮的到我故作清高。燕儿当然不庸俗,可是一般人却配不上她。就算她不在乎,我也不会同意。若是你真的喜欢她,多读些书,封侯之后再说吧。” 岳林神色黯然,叹道:“封侯何其艰难,最快也要十几年后。那时燕儿早已嫁作他人妇,与我无干了。”突然厉声道:“将军,你难道真的要拆散我们么?” 柳霏霏冷笑道:“拆散你们?燕儿何时曾说过心里有你?”眼见岳林痴心一片,不忍太过苛责,问道:“你读过书,可知礼?”岳林“哼”了一声,道:“略知一二。”柳霏霏道:“可知父母在、不远游!”岳林道:“这有何难!父亲亡故,母亲尚在,可带着一起。” 柳霏霏道:“山寨呢?也一起带走?”岳林不明何意,呆呆的看着柳霏霏。柳霏霏道:“这山寨是你父亲一手建立,就算是你的家业。你为了一个女子,抛家舍业,可谓孝道?令尊虽已亡故,墓地在此,你却让你母亲离开,把两人分开,可谓孝道?” 岳林心下一惊,细想柳霏霏所言,确实有理。若是抛家舍业,是为不孝。可若是放弃宋燕玮,又舍不得。想了好一会,坚定的道:“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弃。即使你们不带我一道,我自己也会去。只要能随时看到燕儿,我什么都可以放弃。”说完气呼呼的走了。 霏霏看着岳林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声,转身对站在墙角转角的宋燕玮道:“他和你是一类人。”宋燕玮步履轻盈的走到柳霏霏面前,叹道:“你有何尝不是!哥哥、薛大哥、梁大哥都是。只是你很幸运,遇到了同样喜欢你的杨大哥。最可怜的要数玉儿姐姐,明知梁大哥心里只有你,与她不过父母之命,她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仿佛乐在其中。” 第二百五十七章 平衡之策 - 幻柳 - 豆咪 次日,一行人离开山寨,准备在猇亭登船。柳霏霏自离开山寨,就知道岳林跟在后面,只是不敢跟的太近,很少人发现。柳霏霏知道劝不住,只能任之。但是岳林一走,山寨里没人坐镇,只怕会出乱子。邹岚逢要驻守猇亭和南津关,防止夏兵从峡州进攻,不能离开。山寨原来的人又不足以胜任,最后宋燕玮建议由方生卓坐镇山寨。 方生卓是当初宋燕玮守卫守卫山寨时的什长,因一刀砍死了辛同银,又帮助宋燕玮守住了山寨,得到宋燕玮的赏识,后来队伍扩充后直接把他提升为指挥。此人是飞棹军出身,柳霏霏知道他,听说他砍杀了当初山寨的二当家,知道他能镇得住,便同意让他镇守。 一行人走走停停,就当是游山玩水,走了约有半个月,才回到长沙。杨沅夕急着带杨芷汐母子回家见父母,入了城便和柳霏霏等人道别。宋燕玮离开长沙也快有一年,还是很怀念,尤其是把她当亲生女儿的柳父柳母。 回到家后,自然免不了一番寒暄。次日杨家又带着礼物到了柳家,杨柳二人虽然尚未成亲,但是两家人走动已经非常频繁,早就如同一家人一般。这次杨芷汐回来,杨家人开心不已,这么高兴的事,当然要和柳家人一起分享。 吃过午饭,柳霏霏、宋燕玮、杨芷汐和纤纤,四女在闺房内玩耍。说了会话,杨芷汐取出一本书册,交给柳霏霏,说道:“姐姐,我知道皇上和益阳王有怨,迟早会有一战,只是眼下皇上还没有找到对付益阳王的理由。这两年夫君倒卖军需,很大一部分卖给了益阳王,这便是账簿。益阳王擅自购买武器军需,这是谋反的大罪,只要有了这个,皇上就有了理由。姐姐,你只要把这个呈给皇上,肯定是大功一件。” 宋燕玮大喜,说道:“这个真是太重要了。皇上封姐姐为洞庭郡公,就是想让姐姐收拾益阳王。如今有了这个证据,益阳王谋反的罪名就算坐实了。芷汐,这也是你的大功。” 二女原以为柳霏霏有个扳倒益阳王的证据,应该会很高兴。却见柳霏霏接过账簿,并不翻阅,盯着封面看了片刻,转手交给纤纤,轻叹了一声。二女奇道:“姐姐,怎么了?” 柳霏霏轻声道:“你们可曾知道,皇上称帝之后,封益阳王为黔王,之前的封地不变,还加了黔地。” 宋燕玮是在昭希惶称帝当天出走,除了加封柳霏霏为洞庭郡公的事情知道,别的事都不知道,也没有打听。杨芷汐大部分时间都在家,也不知道。两人均摇了摇头。 柳霏霏淡淡一笑,说道:“皇上有十几个兄弟,同胞兄弟五人,如今只剩下吴王,也就是以前的桂阳王。除了这两人之外,其余兄弟都封郡王。加封桂阳王为吴王,是因为他扫除了吴地叛乱,新得的地盘,需要一个亲王坐镇,桂阳王是最好的选择,所以顺势加封为吴王。可是为什么要把益阳王加封为黔王呢?” 宋杨二人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纤纤却嘴角一扬,暗自微笑。柳霏霏继续道:“皇上还是楚王时,益阳王实力很强,双方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也都想压倒对方。现在不一样了,皇上实力大增,益阳王早已不是对手,造成不了伤害,皇上也就没必要再彻底压倒益阳王,落得个无手足之情的骂名。” 宋燕玮若有所思的道:“这么说,皇上是不想收拾黔王?”柳霏霏摇头道:“那也不是,黔王势力还在。只要他手里有军队,对皇上就是威胁,所以皇上不会放任他不管。不过黔王的军队对皇上造成不了伤害,就不需要像以前那样生死相搏,只需要压制就行。皇上把昭希惕加封黔王,朗州的封地却不收回,是想让他安分一些。只要安安稳稳的做黔王,保证他荣华富贵,子孙万代皆荣。” 杨芷汐问道:“若是昭希惕不安分呢?”柳霏霏笑道:“这就是皇上封我洞庭郡公的意思了。只要他不安分,随时都可以灭了他。”宋燕玮恍然道:“原来如此!起初我听说你受封洞庭郡公,还以为皇上要对益阳王动手。” 柳霏霏长吁一声,叹道:“很多人都以为是这样,若真是这样,就上了皇上的当了。”宋杨二女奇道:“为什么会上皇上的当?” 纤纤嘻嘻一笑,取笑道:“你们怎么这么笨。你们想想如今朝中的局势!”杨芷汐不懂朝政,不知道楚国朝廷的形势。宋燕玮却很清楚,经纤纤一点拨,好像有些明白,又不确定的道:“你是说皇上是想制约?” 柳霏霏点头道:“不错。以前皇上的势力和黔王不相上下,但是势力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后来吴国侵略,我和殿下的出现,搅乱了他们的平衡。而后我们用计除掉了姚彦章,使皇上失去了最重要的依靠。当时皇上心里很生气,已经开始恨我。只是除掉姚彦章的势力后,提上来的大多是殿下的势力,皇上也没有办法。他不可能和外人联手来对付自己儿子吧!所以只能任由殿下的势力一天天的增长。如今朝中上层官员还有几个是皇上的人,中下层官员超过一半是殿下的人,这就让皇上不得不堤防。皇上才五十来岁,若是任由殿下这么发展,要不了几年,他就要被逼退位了。” 杨芷汐闻言,也有所醒悟,说道:“他好不容易才称帝,年纪也不算大,肯定不愿轻易把权力让出去。若是被逼退位还是好的,万一有人恶意揣测殿下心思,打起了坏主意,只怕连命都没有了。” 柳霏霏道:“皇上继承王位时手里能用的人不多,正是靠着那一点点的家当,最后发展到与黔王势均力敌,可见其能力不弱。如今殿下势力坐大,是时候该遏制一些。现在朝中还能遏制一下殿下的人,也只有黔王了。皇上希望黔王对他安分一些,对殿下却不用安分,躁动起来最好。” 第二百五十八章 压制不住 - 幻柳 - 豆咪 杨芷汐道:“这个我知道,这叫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殿下和黔王争斗,一边压制殿下,一边削弱黔王,这样两人谁都无法逼宫。等到皇上老去,皇位自然就是殿下的,那时殿下登基,黔王也不可能再有威胁。他既保住了自己的皇位,又不至于让皇位落于外人之手,皇上果然老谋深算!” 柳霏霏微笑道:“皇上谋略自然很高,我却不上他的当。朝中大部分人都以为皇上要对黔王动手,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先给他权、给他名,等他犯错时,正好收拾。加我为洞庭郡公,就是想让我做他的马前卒。天下人都知道,我是殿下的人,只要我一动手,天下人都以为是殿下要对黔王动手。可是他们不知道,我既不是皇上的人,也不是殿下的人,我只是一个普通楚人。我想要的事天下安稳,没有战乱,谁能让天下安定,我就为他做事。放眼天下,只有殿下有此胸襟,所以我才帮他。” 三女钦佩,说道:“姐姐心怀天下,我等不及!” 柳霏霏笑道:“你们别捧我,我没那么高尚,只是看不得穷苦人受难。如今朝中的局势很好,虽然有些争斗,都只在暗处,明面上还算和谐。只要这样过个五六年,局势基本就已经稳定,国库充裕,就可以北伐,统一天下。” 纤纤不以为然的道:“姐姐,我没你那么乐观。朝廷看时和谐,实则暗流涌动。皇上已经让殿下听政了,这和以前上朝议政不同,有些简单的事情他可以直接做决定,不需要上呈皇帝御批。这说明皇上已经压制不住殿下,再这样下去,殿下完全有可能逼皇上退位,引发宫廷政变。” 柳霏霏摸了摸纤纤的头,赞道:“不错,小丫头心思挺活泛,你这番见识只怕比有些大臣都高。不过殿下见识比你我都高,他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他对权力的欲望是很重,却想要做万世名君,自然不愿背负骂名,只要皇上不说退,他绝对不会逼迫。你说的也没错,皇上有可能已经压不住殿下,所以他更需要有人跳出来制造矛盾。” 杨芷汐又有些不解,问道:“既然如此,这本账簿呈上去,不是正好引起矛盾么?如此,各方势力就会平衡,不至于让殿下一家独大。” 宋燕玮抿嘴一笑,取笑道:“芷汐,说你笨,你还真笨。第一,姐姐虽然不承认是殿下的人,但是两人私交甚笃,她也愿意帮助殿下。只要殿下逐步掌权,把敌对势力分离出去,朝廷才会安稳,国家才会安稳。皇上的目的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和权力,殿下的目的则是天下安定,从这方面来说,姐姐更愿意和殿下协作;其二,朝中若是有了矛盾,政局不稳,楚国就会内乱。到时候别说天下安定,就是楚国也可能再次分崩离析。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朝廷有矛盾。反正黔王已经被压制住了,他是死是活影响不大,万一他忍不住造反,率军灭了就是,何必还要找什么证据。” 杨芷汐恍然大悟,说道:“既如此,这本账簿就用不着了,我拿回去吧。”柳霏霏道:“芷汐,你也是好心,这账簿姐姐收下了。”杨芷汐道:“这样不好吧。万一将来殿下知道了你有这个账簿,却没有拿出来,会不会牵扯到你?”柳霏霏笑道:“你都说了,万一殿下知道了我有账簿。你现在拿回去,万一他知道了有这个账簿,我却没有收下,他一样会怪我。所以这个账簿要交给他,毕竟他是君、我是臣。君心难测,哪天他不需要我了,就这个理由都够杀头了。” 杨芷汐一听,急道:“姐姐,我……我不知道会让你陷入困境,我……”柳霏霏一笑,安慰道:“妹妹别担心,我只是随便说说。殿下是仁君,不会杀人。” 次日,柳霏霏找了个时间,到了昭若恤的王府。自从征吴回来,昭若恤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大,事情也就越来越多,与柳霏霏见面的时间就少了很多。昭若恤已经和缪希希成亲,正式有了自己的家,昭希惶便让其开府。 其实昭若恤早就已经私招幕僚,养了大批士人,虽无开府之名,却有开府之实。如今皇帝下旨,准其开府,只是有了正式的名头而已。 柳霏霏把昭希惕私自购买武器的账簿交给昭若恤,昭若恤随便翻了一下,就放在一旁,和柳霏霏聊起了别的事。柳霏霏见此,心下送了口气。柳霏霏说起此番去襄阳的见闻,昭若恤得知在那边有一两万人的队伍,还有襄阳这座兵家必争的城池,非常高兴,笑道:“燕儿那小丫头片子,终于舍得回来了。当初我说过,只要她回来,我要好好收拾她一番。等我得个空闲,要让她知道私自离家的后果。” 柳霏霏微微一笑,说道:“算了,你感谢她都来不及。她给你打下了那么大块地盘,最重要的是把襄阳占了,那可比占十座江陵来的强。我看你该备好礼物,好好感谢才是。” 昭若恤哈哈一笑,道:“说的也是。没想到她平时看起来笨头笨脑,原来这么厉害,以前真是小看她了。霏儿,这也是你厉害。想当初燕儿单纯的像个小白痴,和你呆了几年,居然变得这么精明。” 柳霏霏脸色一沉,韫道:“你这是说我奸诈?”昭若恤连忙讨饶道:“不敢不敢,我是说霏儿你聪明。”柳霏霏一笑,道:“好了,你现在忙的很,我就不耽误你时间,先走了。”昭若恤歉然道:“现在事情很多,都没有时间好好陪你们玩耍。待我那天有空,找你们游玩。”柳霏霏点点头,道:“好!” 昭若恤把柳霏霏送到门口,轻叹了一声,道:“霏儿,你回来了,有时间多来陪陪希儿。我事情多,陪她时间太少。如今她有了身孕,我却不能陪伴。她在长沙没有几个知心的人,你算是一个,我只能拜托你了。” 柳霏霏喜道:“王妃有了身孕,这是好事情。你放心,我反正也没事,有空就过来陪她就是。”昭若恤大喜,谢道:“有劳霏儿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暴雨洪灾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等人回到长沙时是六月底,正是南方雨水天气,没过几日就开始下暴雨,一下就是半月,并且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原本柳霏霏还想着杨芷汐好不容易才回到长沙,要陪着她四周游玩,因为下雨,连见面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带着房中,没事的时候刺刺绣、看看书、写写字、练练琴什么的打发时间。 这日中午,一家人在饭厅吃饭,宋燕玮看到桌上的菜比之前少了些。以往柳霏霏一家三口,加上宋氏兄妹,基本是六菜一汤,而且非常丰盛。此时只有四菜一汤,菜量还少了一些。宋燕玮好奇的道:“黎叔,怎么饭菜越来越少?莫不是你私下把买菜的钱扣下,中饱私囊了?” 黎叔一听,脸色一变,跪下道:“二小姐可不能这么说!老奴自进入柳府,一直兢兢业业,从未做过对不住大家的事。这般说起,老奴羞愧难当,以后没脸再见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了。” 柳霏霏连忙扶起黎叔,笑道:“燕儿说笑呢,黎叔别跟她小孩子见识。”宋燕玮也被黎叔的刚直吓到了,忙道:“就是,我只是随口一句,黎叔别见怪。”黎叔吁了口气,弯着腰道:“老奴不敢。” 柳霏霏道:“这雨不住滴的下了半月,想来菜的收成不佳,卖的少了,买着就困难一些。”黎叔叹道:“小姐说的是。不只是收成不佳,简直快没了收成。老奴听说湘江和洞庭湖都涨了水,农民的粮食被淹了至少有三成。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将要颗粒无收。” 柳霏霏闻言,心下暗惊,紧皱眉头道:“没想到洪水来势这么凶猛,百姓困苦,国家受难。原本想过个三五年,便可以北伐统一天下。如此一来,这几年的努力就算白费了。” 柳父安慰道:“这是天意,谁也阻止不了。前几日家里来了信,说是家里也糟了灾,只怕家里日子也不好过。”柳霏霏道:“他们再难过,也比佃农好许多。爹爹,你回信了没?”柳父道:“雨下个不停,送信困难,就没有回信。” 柳霏霏想了想,说道:“爹爹,劳烦你等会写封信给柳李两家族长。今年凡是两家的佃农,都不准收租子。若是有农户糟了灾,无法过活,还要出手救济。” 柳父点了点头,道:“这是应该的事。我们两家如今在地方上也算是望族,该为国家承担责任。只是这么做,家族的利益就会受到影响,只怕有些人不愿意。” 柳霏霏秀眉一扬,道:“那可由不得他们愿意不愿意。这些年他们借着我的名声做生意,与各地官员之间的勾当我都清清楚楚,只是没有做的太过分,我不理会罢了。如今国难当头,百姓民不聊生,他们若是不愿意出手,就别怪我不认亲情。” 柳父还想说什么,嘴唇张了张,还是忍住,只是答应道:“好。” 柳霏霏没了胃口吃饭,放下筷子,叹道:“这场大雨导致湘江、洞庭湖涨水,估计长江、鄱阳湖也要受灾,其他的小江小河也幸免不了。百姓没了粮食,国家就要开仓放粮赈灾。国家这几年打仗,原本国库就不是很充足,就算把全部的粮食拿出来都不一定能救得了天下百姓。没了粮食的人,难免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情。我和殿下费尽心思才打下的半壁江山,不能因为一场雨就付之一炬。作为我的亲人,我真的希望他们能在这时候支持我。” 柳父柳母、宋氏兄妹也放下筷子,真心诚意的说道:“霏儿,不管别人如何,我没都会支持你!” 柳霏霏嫣然一笑,说道:“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人,我当然相信你们。”顿了顿,又叹道:“其实我不止让他们收租,还要让他们自己出钱拿粮赈灾,不只是希望他们能救助百姓,还有另一层意思。皇上已经不再信任我,为了抑制殿下的势力,甚至在刻意打压我。之前因为功劳,他不得不封我为郡公、兵部侍郎等职。燕儿出走,我一时着急,没有向皇上禀告就离开京城,他趁机罢了我所有的官职。后来殿下进言,也只是恢复了我的爵位,官职未提,就连军中职位也没有提起。此刻若是家族不能帮助朝廷渡过难关,反而激化了朝廷与百姓的矛盾,就会有人趁机弹劾我。皇上不会杀我,毕竟他还指望着我为他打天下。可是家族却会因此遭受灾难。所以现在做事,必须慎之又慎,不能让人抓住任何把柄。” 柳父点点头,道:“霏儿放心,我会把利害关系向族长说清楚,他们定能理解。虽说你做事谨慎,但是御史台的人都是做的捕风捉影之事。到时候他们又弹劾你收买人心、图谋不轨,一样可以治你的罪。” 柳霏霏苦笑一声,说道:“爹爹,女儿现在是明白你当初为何不入仕了,还是你看的透彻。不管何种结果,总是百姓为先,我只问心无愧便是。” 午饭之后,柳霏霏和宋燕玮、纤纤回到阁楼闺房。柳霏霏总是闷闷不乐,宋燕玮和纤纤变着法逗她开心。柳霏霏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岳林呢?” 宋燕玮“哼”了一声,不屑的道:“谁知道!”柳霏霏不悦,责备道:“人家不远千里,抛弃家业跟随你,就算再不喜,也该将其安顿好才是。”宋燕玮小嘴一撅,讪讪的道:“我感念他救命之恩,助他安定山寨,还帮他把山寨发扬光大。可是他不知怎么想的,老是对我死缠难打,真的让人厌烦。我又何尝不明白他的心,只是他越是这样,我就越看他不顺眼。” 柳霏霏叹道:“说的也是。当你对他没有感情时,他做的任何事都是错误。人家既然来了,又不能赶他走吧。”宋燕玮道:“姐姐放心,我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先找个地方住下。我原想等你空了,把他弄到军营去,他就没有时间来缠着我。可是没多久就开始下雨,计划就搁置了。”柳霏霏点点头,道:“这样也好,等他将来有了战功,地位提升,或许慢慢就会忘了你。” 第二百六十章 美丽误会 - 幻柳 - 豆咪 宋燕玮道:“我就是这么想,等他有了钱、有了权,遇到的女孩多了,自然就会忘掉我。”说着又是小嘴一撅,嗔道:“姐姐,你只想着教训我,纤纤的事你就不管么?” 纤纤正在给柳霏霏整理发饰,闻言一怔,奇道:“说你就说你,扯我干什么?”宋燕玮嘻嘻一笑,自顾自的道:“姐姐也回来了这么多天,该来问候的也都来了,为什么没有见到薛大哥?”柳霏霏愍笑道:“怎么,你想他了?” 宋燕玮知道柳霏霏取笑自己,也不为意,笑道:“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纤纤要是吃了醋,还不得打死我。”柳霏霏和纤纤都是一惊:“什么?”宋燕玮道:“姐姐,不是我说你。纤纤伺候你这么多年,亲如姐妹,怎的连她心思都不知道?” 柳霏霏确实不清楚纤纤的心思,茫然的看着她。纤纤脸上绯红,急道:“燕姐姐,你乱说什么,我吃什么醋了?”宋燕玮搂搂纤纤的肩,笑道:“你也真是,瞒着谁也不能瞒着姐姐不是。你喜欢薛大哥,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就是,姐姐自然会成全你。” 纤纤闻言,脸色瞬间苍白,急道:“燕姐姐,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喜欢薛大哥了?”越说越急,心下委屈,急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下不但柳霏霏莫名其妙,宋燕玮也没想到,疑惑的道:“那日在独领寨,薛大哥生我的气离开,你毫不犹豫的追上去。我只道你说的心上人就是他,难道不是么?” 纤纤抽泣了几声,微怒道:“当然不是!当时我见薛大哥生气,定然是误会了你,便想替你向他解释清楚。我原本好心为你,谁知你却恩将仇报,如此毁我清白。”说着气鼓鼓坐到一边,不看宋燕玮。 宋燕玮知道会错了意,很是尴尬,走过去握着纤纤的手,歉然道:“对不住,是我想错了。要不你打我几下,解解气。”说着就把纤纤的手往自己脸上打。纤纤一惊,连忙抽回手,淡淡的道:“你是主,我是仆,我可不敢。”宋燕玮又道:“纤纤,我诚心向你道歉,若是我说谎,就让我头顶长疮、脚底流脓。” 纤纤噗嗤一笑,道:“你这么好看的人儿,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岂不难看死了。燕姐姐,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心里一急,说话就没了规矩。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会错了意而已。” 宋燕玮大喜,道:“你不生气就好。”柳霏霏好奇的问道:“纤纤,燕儿说你有心上人,为何不告诉我,他是谁?”纤纤神色黯然,摇头道:“姐姐,你不要问了,我只是个丫鬟。虽然你待我如亲妹妹,不把我当下人看,可我始终是下人,配不上人家。” 柳霏霏不悦,怒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何曾当你是下人?你若是碍于身份,我这就与你结拜,你从今以后就是郡公的义妹,除了皇家和国公外,谁的地位有你高!只要你一句话,求之者不计其数。” 纤纤心下感动,却道:“姐姐,我知道你对我有多好。可是我只是一厢情愿,不知道他是何心意,还是不说为好,省得以后难看。”宋燕玮道:“你告诉我们,让我们去了解他是何心思不就行了。”不管怎么问,纤纤只是不说。 宋燕玮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盯着纤纤问道:“你不会也是喜欢……”眼光看向柳霏霏。纤纤顺着宋燕玮的眼光看向柳霏霏,明白她的意思,又是噗嗤一笑,摇头道:“我是很喜欢姐姐,但是不是你说的那种喜欢。”宋燕玮吁了口气,暗道:“还好,不然又多一个和我抢。”柳霏霏道:“好吧,你不愿说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你年龄也不小了,是该有个归宿,早些定下,也好让我们安心。” 纤纤依偎着柳霏霏,说道:“我要留在姐姐身边,伺候你一生一世。”柳霏霏微笑道:“傻孩子,女人终究要有自己的归宿,我不能耽误你一辈子。”宋燕玮白了纤纤一眼,道:“就是,赶紧成亲生孩子,照顾姐姐的事交给我就行。”柳霏霏也白了宋燕玮一眼,嗔道:“我不要你照顾,你要真心在乎我,有个归宿比什么都强。” 宋燕玮心下一沉,“哼”了一声,气呼呼的道:“不跟你说了。”起身走到床边坐下,身子靠着床架上,眼神迷离,似有泪水流出。柳霏霏知道这句话伤了宋燕玮的心,这段畸形的感情,原本就不该继续存在。只是柳霏霏不愿意让宋燕玮一个人在外闯荡,所以才把她带回长沙。 柳霏霏挨着宋燕玮坐下,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搂着她的腰。宋燕玮好似很委屈,把头靠着柳霏霏肩上,低声抽泣。柳霏霏叹了口气,过了很久,才低声说道:“薛大哥走了。” 宋燕玮一怔,不明所以,睁着大眼睛盯着柳霏霏,好像在问什么意思。柳霏霏道:“虽然我一直让人瞒着他,后来还是被他发现,二话不说就去找你。回来之后失魂落魄了好久,然后就向我辞行。我苦留了许久,他却心意已决,义无反顾的走了。” 宋燕玮知道一定是自己把薛灵均伤的太深,才使他甘愿放弃这里的一切,离开柳霏霏、离开长沙。宋燕玮趴在柳霏霏怀里轻声哭泣,既是为伤害薛灵均自责,也是为自己伤心。 柳霏霏抚摸着宋燕玮的头,柔声道:“燕儿,你也无需自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谁也逃脱不了。既然你不愿意要这颗芝草,放他离开也是好事。薛大哥去了金陵,吴王对他很器重,前途也很光明。” 宋燕玮眉头一皱,问道:“他为什么要去帮吴王?难道他不知道……”柳霏霏微笑道:“他去哪里都是他的自由,我们阻止不了。他不去帮吴王,难道要他去帮黔王,或是去夏国?”宋燕玮道:“吴王从你这里挖走了梁大哥和薛大哥两员大将,势力增强了不少。” 第二百六十一章 京河决堤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摇摇头,笑道:“他们不是我的大将,是殿下的。薛大哥走后,殿下任命昭若抚为骑兵都指挥使,是想趁机收回军权。”宋燕玮奇道:“殿下也不信任你了?”柳霏霏道:“殿下现在应该还是信任我,只是不管有多信任,军权抓在自己手里才最安心。” 宋燕玮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楚国的精锐都是柳霏霏训练出来,将领也都是柳霏霏的人。昭若恤的命令要下达给柳霏霏,才能下达到军营。若是直接下令到军营,下面的将士未必会听。 汉朝时丞相周亚夫的细柳营,将士心里只有周亚夫,没有皇帝。一营士兵只听将领命令,而不听皇帝命令,若是将领让他们造反,他们就会造反,这是皇帝不能忍受的事。最终汉景帝找了个理由,罢免了周亚夫,致其郁郁而终。汉景帝还算比较仁义,没有直接杀了周亚夫,也没有抄他的家。帝王最害怕的事就是手下的人不听自己的命令,而是只听将来的话。如今柳霏霏就处于当初周亚夫的位置,很难不让帝王产生怀疑。 正在此时,门外一声清哮,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柳霏霏喜道:“是凡诺哥哥。”纤纤一听到清哮声,不自觉的惊叫一声。柳宋二女转头看向她,却见她低着头,耳根有些发红。二女见此,心下已然明了,暗自好笑。 宋燕玮轻咳了一声,道:“纤纤,怎么还不去开门?”纤纤呆呆的“啊”了一声,才发现柳宋二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以往这个时候,纤纤早就去开门了,今日却因方才的事,心下先虚了,便忘了开门。宋燕玮一说起,纤纤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烧,连忙低着头开门出去。 柳霏霏微笑道:“没想到纤纤的心上人居然是凡诺哥哥,我还真想不到。他们见面的时间也不多,这小妮子什么时候动的心,一点朕兆都没有。”宋燕玮道:“不是上次她到灵莠峰聊起此事,我也不知道呢。” 若是以前,柳霏霏早已自己出去。此刻知道纤纤喜欢李凡诺,她便不出去,给他们二人相处的机会。过了片刻,只见纤纤急匆匆的进来,脸色很难看,说道:“姐姐,出事了。连日大雨,浏阳河河水猛涨,有一段河床被冲垮,西城很多民房被淹了。” 柳霏霏大吃一惊,颤声道:“怎么会这样?”纤纤道:“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李……李少爷来问,要不要出手?”柳霏霏冷静下来,思索了片刻,道:“纤纤,告诉凡诺哥哥,只救灾,不问原因。” 宋燕玮奇道:“为什么不问原因?京城的河道都能垮塌,肯定事出蹊跷。凡诺哥哥冒着大雨来找你,定然是知道了些什么,你却为何不管?” 柳霏霏叹道:“燕儿,其中厉害关节,不是你我能想象的到。浏阳河穿城而过,也不过四五里,朝廷每年却要拿一百万两白银来修葺。就四五里长的河道,虽在京城重地,用得着一百万?” 宋燕玮沉思了片刻,道:“只是修缮城中河道,一年几万两就够了,最多也不超过二十万两,朝廷怎么会给那么多钱?” 柳霏霏解释道:“这是先皇所定。先皇建国后,也是有次闹洪灾,那时京城河道还没有现在这么坚固,好多地方垮塌。洪灾过后,先皇让漕运司和工部修理河道,用了一百万两。先皇为了防止将来再出现全城被淹的事情发生,就定下规矩,每年给漕运司和工部拨款一百万用意修缮河道。最初先皇的用意是修缮整个长沙府管辖的河道,包括湘江、浏阳河、汨罗江等。可是到了后来,渐渐地就成了专修城中一段河道。” 宋燕玮听柳霏霏这么说,更是好奇,问道:“当初先皇下了旨,应该有据可循,漕运司和工部的人怎么敢这么懈怠,这不是抗旨么?” 柳霏霏微微一笑,道:“燕儿,你还是太单纯了。江南水系多,很多商旅都走水路,不但比陆路安全,还省下大批人力,所以各国都设有漕运司,专门负责管理水运。正是因为他们管的多,税收又高,权力就逐渐增大。虽然只是一个司,却直属尚书省管辖,提举品级为从三品,只比六部尚书低一级。甚至有时候,工部尚书见了漕运提举,还要主动问候。一直以来,漕运管河道清理,工部管河堤修缮,互不干涉。京城河道就那么点距离,每年都在修缮,已经四十多年,还有什么好修。现在每年的钱,基本都被两个衙门的人收入自己腰包,没有一文钱用在河道治理上了。” 宋燕玮闻言很是气愤,怒道:“这些当官的真是可恶,每年拿那么多钱,却什么事都不做。就是拿个几万两出来修葺一下,这时也不至于被冲垮。西城受灾,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当官的却夜夜笙歌,根本不管百姓死活。” 柳霏霏无奈的叹息一声,说道:“自古皆是如此,穷便是原罪。”宋燕玮还是有些不解的道:“既然朝廷有这么多害虫,姐姐正该出手整治才是,为何却无动于衷?” 柳霏霏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想管,是根本管不了。修理河道的钱是朝廷拨发,从国库里拿,国库是由户部在掌管。天下人都知道,户部尚书高郁是经我提携上位。” 宋燕玮好似明白了一些,道:“姐姐是怕这笔钱户部也有染指?”柳霏霏点头道:“高郁挣钱的能力很强,主政户部这几年,把国库堆的满满的。可是此人有个很大的缺点,就是生活太过奢靡。他在城外修建了一座庄园,精巧程度不比一般国公府差。以他这些年的俸禄,怎么可能修得了那么豪华的庄园,他的钱来路肯定不正。” 宋燕玮道:“这事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他喜欢吃鸭脖,每次吃的时候都要宰杀几十只鸭,却只吃鸭脖,别的都扔掉。若说他没有监守自盗,谁都不会相信。” 柳霏霏道:“正是如此,我才担心。户部本来就是最富有的衙门,很多人削尖脑袋想进入,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每日至少有数十只眼睛盯着高郁,只要他犯错,就会有人出来弹劾。以前也有人弹劾过他生活奢靡,与朝廷节俭之风背道而驰,说他藐视皇上。但是他太会赚钱,一般的事情根本扳不倒他。此番河道决堤,必然会弄的天怒人怨。若是他真的染指了这笔钱,只怕皇上想保也保不住。” 第二百六十二章 置身事外 - 幻柳 - 豆咪 宋燕玮明白了柳霏霏的意思,说道:“姐姐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皇上本就故意打压你,朝廷很多投机倒把、揣测上意的小人看的出来。只要皇上治了高郁的罪,这些人就以为皇上是要针对你。以你和高郁的关系,他拿了钱必然要分你一些,这些人就趁机弹劾你,让你翻不了身。” 柳霏霏欣慰的笑了笑,说道:“燕儿,你总算想明白了。如今朝廷中不知有多少人等着我犯错,我就是什么都不做,也会有很多人想要找我的错。高郁若是没有染指这笔钱,他能全身而退,我也不会受牵连。若是他真的拿了,我不管这事,就算被弹劾,也是无痛无痒。一旦此时出头,正给那些想要在皇上面前表现的人机会,皇上也就有理由打压我。” 宋燕玮叹道:“当官真不容易,处处都是勾心斗角,就算不想害人,也要时时防着被害。” 柳宋二人说话时,纤纤一直在旁,却没有说话。纤纤虽说是下人,在私下里,三女亲如姐妹,什么话都说。此时却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柳宋二人觉得奇怪,同时看了过去。只见纤纤一脸焦急的盯着窗外,想是因为李凡诺还在外面等候,怕被雨淋到。 柳霏霏嘻嘻一笑,拍了拍纤纤的头,笑道:“去吧,送他出门。水火无情,让他做事时小心些。”纤纤大喜,连忙应了一声,快步出门。走了几步,却听柳宋二女在后面嘻嘻而笑,顿时脸色绯红,跑了出去。 待纤纤走后,宋燕玮微笑道:“姐姐,看来你要破费了。”柳霏霏也笑道:“一个是我表兄,一个是我好妹妹,再怎么破费也心甘情愿。噫,不对,以后我不是要叫这丫头嫂子?”宋燕玮一怔,随时明白,顿时笑的前仰后合。柳霏霏白了她一眼,嗔道:“你笑什么,你还不是一样要叫她嫂子。”宋燕玮一笑,好像也是。虽然她和李凡诺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她一直随着柳霏霏的称呼,也称其为“哥哥”。既然叫了一声哥哥,他的妇人自然要称为“嫂子”。 宋燕玮顿了一下,又笑道:“没想到这小妮子还有这份心机,倒是小瞧她了。叫就叫呗,谁叫你把她宠的尊卑不分。”柳霏霏道:“自己的人不宠着,还指望别人宠么?”宋燕玮挽着柳霏霏的手,把头靠在她肩上,娇声道:“是啊,自己人就该宠着,就如你宠我一般。” 柳霏霏心下一动,下意识的把肩膀沉了一下,随即害怕伤了宋燕玮的心,又把肩稍微抬了一点,岔开话题,道:“河道决堤的事情我不管,殿下自然会管。皇上故意打压我,殿下心里很清楚,也会很生气。他也从中看到了一些事情,只要皇上在位一天,他的地位就不会那么稳固。若是皇上只有他一子,倒不用担心。如今姚皇后所生的嫡长子已有七八岁,再过十年就该成年,到时候也不乏支持者。若是皇上再有偏向,殿下真不一定能继承皇位。” 宋燕玮不在乎朝廷上的事,她只想开开心心的陪在柳霏霏身边。不过柳霏霏既然说起此事,也不好不作答,便说道:“二皇子年龄尚小,殿下如今已经掌握了朝中很大的势力,别人应该抢不走。” 柳霏霏看着窗外的雨滴,幽幽的道:“万事无绝对!只要没有拿在自己手中的东西,永远不属于自己,哪怕就在眼前。与其靠别人给,不如自己拿。” 宋燕玮一惊,坐直身子,奇道:“姐姐,你说殿下会逼宫?”柳霏霏叹道:“不是不可能。殿下有仁心、更有孝心,只是在权力面前,仁心孝心显得微不足道。以殿下的为人,我相信他即使逼宫,也不会父子相残,他做不出这样的事。但是他会想办法把权力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 宋燕玮道:“我懂了,朝中中下层官员大半是殿下的人,上层官员也有很多是他的人。皇上就是害怕被架空,才有意识的打压殿下一派。殿下为了掌权,就会和皇上争斗,安插自己的人。姐姐,你不想管这件事的真正原因,是不想参与他们的争斗吧。” 柳霏霏轻轻捏了下宋燕玮的鼻子,微笑道:“燕儿越来越聪明了。”宋燕玮心下欢喜,脸上一红,把脸往柳霏霏的怀里蹭了蹭。柳霏霏轻抚着宋燕玮的头,说道:“殿下会借着此事清理工部和漕运司,趁机让自己的人上位。皇上肯定会保,但是难阻悠悠众口,清理两个衙门是必然。只是清理之后,安排什么人接任,只怕会弄的父子反目成仇。我与殿下是亦臣亦友,按情理来说,我该支持殿下。只是朝堂内斗,损失的到底是国家力量,不是我所愿,所以我不想参与。而且他们父子相争,我毕竟是外人,更不愿离间他们父子亲情。” 宋燕玮道:“姐姐这么想自然是为了殿下,也是为了国家,可是殿下不一定这么想。只怕他会以为你和他已经不是一条心,对你产生隔阂,将来他大权在握,未必会再重用你。” 柳霏霏无言,过了许久,才叹道:“是啊,他现在最倚重的就是我,若是我不帮他,他肯定会很难过,会很生气。不过在天下还未统一之前,他不会疏远我。天下已定后,就难说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屯粮赈灾 - 幻柳 - 豆咪 昭若恤离开时,天色已经渐暗。过不多时,晚饭已好,一家人聚在一桌吃饭。正吃间,柳默然来了,正好蹭上一顿饭。柳默然也不客气,好像几天没吃过饭,端起碗就是一阵扒拉,边吃还边口齿不清的道:“连下了大半个月的雨,肉菜都快绝种了,鱼肉倒是泛滥成灾,吃的我都快吐了。还是这里好,居然能吃到新鲜的菜。” 柳父板着脸道:“一点规矩都没有,成何体统!”柳默然咧嘴一笑,连忙点头认错,道:“叔父教训的是,侄儿知错。”说是知错,还是大大咧咧,不修边幅的吃着饭。柳父没法,毕竟是自己侄儿,也不能太严厉,只能任之。其余人却都是抿嘴而笑。 柳默然很快吃饱了,抹了抹嘴,对柳霏霏道:“霏儿,我查过了,高郁没拿河道的钱。” 柳霏霏如释重负,放松了许多,问道:“他那么大的家业,怎么来的?”柳默然道:“这个我早就查了,高郁确实很会做生意。他当初协助你建军有功,你和殿下都赏了他一笔钱,约有两千两左右。他用这笔钱买下了长沙窑,变官窑为私窑。原本长沙窑已经没落,只有几个老匠人没出去,守在那里。后来高郁买下后,很快就起死回生,成为楚国最大的瓷窑。他也因此赚了很多钱,只怕现今的家产,比你这个郡公还要多。” 柳霏霏皱眉道:“高郁隐的够深,没想到那么大个窑厂居然是他一个人的。当初为了去西域买马,我去找织造衙门,也没听说与他有关。早知道如此,我还花那么多钱买什么,直接找他要就是了。” 柳默然笑道:“这你就不懂了。窑厂虽然卖给了高郁,但还是归织造署管。而且你拿钱向织造署买,他们中间转一道手,可以吃下一些回扣,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柳霏霏无奈的摇摇头,道:“一直都是我算计别人,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小小的制造署给算计了,我的一世英名啊!”一桌人闻言,俱是哈哈大笑。 笑了一回,柳霏霏道:“默然哥哥,有件事你帮我办一下。”柳默然道:“你说,为兄定当全力以赴。”柳霏霏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出去传句话。就说朝廷粮仓已经空虚,没有存粮了,然后让通闻司下面的米行无限制的收购粮食。”柳默然一怔,问道:“这是为何?”柳霏霏神秘一笑,道:“发财呗。”柳默然自然不相信柳霏霏会发国难财,既然她说了,不管什么原因,做好就对了。 又过了五六日,雨终于停了,天边升起一缕金色阳光。这是将近一个月来第一次见到太阳,照在身上感觉无比舒适,就如在在无尽的黑暗之中突然看到一丝亮光,那感觉和劫后余生一般。 接下来几天都是暖阳,天气也变得燥热,加上地面上湿气蒸腾,又热的让人难受。不过再怎么热,也比整日泡在水中要舒适的多。尤其是那些家中穷困,身无长物、衣不蔽体的人,热总比冷来的要好。 这些日子,民间流传朝廷粮草空虚,没有余粮赈灾,于是所有米行都开始囤积粮食。等到市面上的粮食没抢购的差不多,就算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粮时,朝廷突然颁布命令,各地粮仓开仓放粮。这让花了高价屯粮的米商措手不及,各施手段想从官府购买赈灾粮,从中获利。 偏偏朝廷每个州都派出钦差大臣巡视,凡是有官商勾结,意图发国难财的人,钦差大臣有先斩后奏之权。这下百姓得了利,盛赞皇帝是天下最好的皇帝,商人却是哀鸿遍野,看着手里高价屯来的粮食发愁。为了止损,不得已,只得低价出售。 柳霏霏快一个月没有出门,着实憋坏了,这日和宋氏兄妹,约上杨家兄妹等人,准备出城去看看。一是为了扫去这些天的阴霾,二是为了了解一下城外的灾情如何。 一行人出了东门,顺着浏阳河而行。走了约莫七八里,只见一只军队从京城方向过来,大约有百来人,从柳霏霏等人身边走过。杨沅夕奇道:“没听说有什么事情,调动这么多人去干什么?”柳霏霏也感到奇怪,让大家跟上那支队伍。 又行了三四里,来到浏阳河的一个拐弯处,名叫回龙湾。只见岸边是片很大的平地,周围用栅栏围了起来,里面拥挤着许多人。外面则是方才那支军队,各自手握长刀,绕在栅栏外面。 里面有数千难民,都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不管男女老幼,都是面黄肌瘦。这些难民前面还跪着十几人,大多是青壮年,要比后面的难民体格强健一些,却被反缚着双手跪倒在地。这些人对面,却是一群官吏和几个握刀的士兵。 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官吏站在最前面,耀武扬威的指着跪着的人一通大骂,最后转头对一个校尉笑道:“动手吧,这可是大功劳。”那校尉会意一笑,道:“多谢大人指点,感激不尽!”说着就指挥下属要杀跪在地上的人。后面的难民兔死狐悲,很多都悄然抹泪。而跪下的人则是闭目长叹,感叹命运不公,又无可奈何,只能接受。 柳霏霏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一下要杀掉十几人,也不是一个小官吏能决定的了。看那官吏的服饰,也不过从七品小官,实际上还没有入流,哪里来的生杀大权?想到此处,大喝一声:“住手!” 那官吏想必平时颐指气使惯了,听到有人干涉,怒道:“大胆!”转头看时,却见几个年轻人,女子貌美如花、男子风流倜傥,不禁一怔,随即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敢阻碍朝廷命官执法。”他虽然官职小,但是在官场中也混迹了些年成,眼前这几个青年男女气度非凡、身着打扮都不是普通家庭能用得起。不是官宦子女,就是大富人家,都是不好惹,心下也在盘算着如何应对。 第二百六十四章 难民暴乱 - 幻柳 - 豆咪 雨还在不停的下,天上乌云密布,人间昏暗如夜,伴随着倾盆暴雨,像是要吞噬这个世界。柳霏霏没有了官职,倒落得清闲,不用顶着暴雨做事,每日在闺房中与宋燕玮吟诗作画、抚琴起舞,日子过的甚是悠闲。 只是她心系天下,虽然日子过得悠闲,想着百姓处于洪水之中,自己却无能为力,还是黯然神伤。 当日下午,昭若恤冒着大雨来到公爵府,柳霏霏在花厅与他相见。昭若恤如今权力日盛,手上的事情多了许多,再也不像以前可以随时找柳霏霏玩耍,只是偶然有事才过来一趟。自从柳霏霏接回宋燕玮,二人也只见过一次面。此时相见,昭若恤非常高兴,开言道:“霏儿,许久不见,你又美丽了一分。” 柳霏霏对于这样的称赞早已见怪不怪,却依然高兴,脸上一红,嗔笑道:“殿下越来越会甜言蜜语了,小心我告诉希希,有你好受。” 两人关系原本很好,偶尔说笑一番也不伤大雅,却都是点到为止。昭若恤微微一笑,也不再说笑,叹了口气,说道:“希儿身怀六甲,我本该体贴照顾才是。可是事与愿违,事情太多,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今日河道决堤,城西淹了大片,房屋倒塌许多,死伤不计其数,真是让人头痛。” 柳霏霏闻言,神色也暗淡下来,问道:“殿下可已善后?”昭若恤摇头道:“还没。受灾之人太多,不是一时半会能善后的了。老天爷似专与我们作对,本来洪水已经很大,还在不停的下。决堤的河道尚未堵住,长沙府和漕运司的人已经在救灾,可是收获甚微。” 柳霏霏担忧的道:“城西已经受灾,无可挽回,只能尽力善后,可我担心的却是别的事情。朝廷每年拿一百万修缮河道,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决堤的事。既然这一处坍塌,另外的河道也有坍塌,万一真的再塌一处,只怕整个京城都会被水淹没。” 昭若恤黑着脸道:“你所担心的也正是我担心的事。原本每年一百万是修缮整个长沙府的河道,后来逐渐成为只修缮京城的河道。可是如今即便是城中四五里的河道,也没有修好。漕运司和工部这些官员,尸位素餐,只知道敛财,不知做事,我正要趁此机会把两个衙门全部清理。”越说越怒,眉宇间隐隐有了杀气。 柳霏霏道:“这两个衙门都是朝廷的重要机构,要想一次清理恐怕不易。而且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贸然清理会引起朝臣的反对。我觉得还是稳点好,先让漕运司和工部的人赶快修缮河道,防止再次决堤。如何修理河道,两部的人比外人要有经验,让他们戴罪立功,做起事来必然事半功倍。” 昭若恤被柳霏霏一劝,怒气消了一些,说道:“霏儿,你说的不错,我不能意气用事。他们中也有能人,只可惜真正能做事的人却得不到重用。正好就此之机,发现一些真正有能力的人,提拔上来,然后再找机会把那些尸位素餐的人清扫出去。” 柳霏霏闻言,放下心来。她真怕昭若恤一时气盛,把漕运司和工部的人全部清理掉。且不说工部是吴王昭希悟掌管,尚书齐禹是吴王的人。虽说吴王如今人在金陵,无法控制朝局,但是首相拓跋恒却是吴王的人,有他在朝,想要清理工部就不可能。就是那漕运司,整个楚国的粮草和水运赋税都是他们控制,真要动起来,也未必能动的了。如果昭若恤一意孤行,定要把两部人员全部清理,势必引起朝局动荡,心怀叵测的人就会趁机发难,好不容易才统一的江南之地,将再次陷入混乱。 柳霏霏暗嘘一口气,说道:“这次江南受灾,需要谨慎处理,弄的不好可能激起民怨,可能盗贼四起,国无宁日。也不可得罪官吏氏族,损伤了他们的利益,甚至可能引起政变。盗贼不过疥癣之疾,官吏氏族才是心腹大患。不过不管是心腹大患还是疥癣之疾,终究会让朝廷遭受损失。” 昭若恤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说道:“霏儿说的不错,我也正为此头疼不已。要让官吏、氏族大户拿出钱粮赈灾,想都不要想。若是朝廷拿钱粮赈灾,也会被这些人吞没,真正能到灾民手中的不过九牛一毛。可是朝廷又不得不做事,到底该怎么做,真让人伤脑筋。” 柳霏霏道:“我有个办法,不知殿下愿不愿意试一下?”昭若恤大喜,连忙道:“既然有办法,快说来听听。”柳霏霏微微一笑,不疾不徐的道:“殿下可记得你手中还有个通闻司?”昭若恤点头道:“当然记得,还是你当初建议并筹建。” 柳霏霏道:“当初建立,只是为了打探消息,后来越做越大,不但在楚国各地都有分号,别的国家也有。但是通闻司始终在暗处,并没有在明处。高郁主政户部,不仅让商贩自主经商,户部也在各地经营官商。我的主意就是放出消息,国家已经没有存粮,只能靠各地自行筹粮赈灾。国家没了粮食,民间的粮食自然就会涨价,这是每次大灾之后必然出现的结果。这时让通闻司下的店铺高价屯米,诱使各大米行跟着高价屯米,等到洪水过后再高价卖出。这是米商惯用的伎俩。等到市面上的米被收购的差不多,朝廷就开仓放粮。一面由官府出面免费发放,一面让通闻司和户部官商低价售米。这样就可以防止灾后米价虚高,使得百姓因买不起米而走上歪路。” 昭若恤想了片刻,沉吟道:“法子是不错,可以平衡物价。可是各地米行背后基本就是当地官员,或是世家大族。如此一来,他们高价买来的米,不得不低价出售,损失很巨大,不是就得罪了他们?” 柳霏霏叹道:“不可能做到十全十美,世族和百姓,都要得罪一个。这样做至少不是明面上得罪世族,他们吃了哑巴亏,最多私下抱怨,不敢因此造反。只要国家稳定,得罪了他们也不怕。这总好过直接让他们拿钱拿粮出来,要好了许多。”昭若恤道:“说的也是。我宁愿得罪世族,也不能失了民心。” 二人又谈了会,昭若恤起身告辞。走了两步,回头说道:“霏儿,方才在西城,我看到了李凡诺和柳默凡。他们说奉了你的令,只救灾,不问原因,可有此事?” 柳霏霏心下一动,点了点头,道:“是!”昭若恤脸色一变,随即恢复如常,不解的道:“为何只救灾,不问原因?”柳霏霏何等精明,昭若恤脸色只是微微一变,而且立刻恢复如常,只在刹那之间,一般人根本不会注意。可是柳霏霏却看在眼里,她知道昭若恤对她这个决定生气,遂微笑道:“我现在无官无职,如何对他们下令!只是他们心疼我这个妹妹,才听我的话。他们都是殿下的人,要问原因也该是殿下下令,哪里轮得到我!” 昭若恤对柳霏霏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在他心里,柳霏霏应该坚定的站在自己一边。说什么无官无职,不过是拖言而已。只要柳霏霏愿意,她的一句话,朝中的很多大臣都必须听从。昭若恤现在很需要人帮助,柳霏霏则是他最得力的帮手,偏偏柳霏霏好像要置身事外,这如何不让昭若恤生气。不过转念一想,已然明了,叹道:“霏儿,父皇故意打压我,你则首当其冲。我知道你不想参与我和父皇的争斗,我能理解。我们相识这么多年,也可谓肝胆相照,难道你也认为我会为了权力做父子相残的事?” 柳霏霏笑道:“殿下待亲至孝、待上至忠、待下至仁,自然不可能父子相残。”昭若恤摇了摇头,道:“霏儿,我们何时开始疏远了?”柳霏霏微微一笑,却不说话,心道:“你是君,我是臣,君臣关系再好,始终是君臣!” 昭若恤见柳霏霏不言语,长长叹息一声,转身往外走。柳霏霏送至门口,侍卫早已举起伞迎接。昭若恤又转头看了眼柳霏霏,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又叹了一声,转身走了。才走了两步,却听柳霏霏在后面叫了声:“银铃……”昭若恤心头一颤,他好久没听到柳霏霏这样叫自己,久到已经不记得上次这么称呼是什么时候了。 昭若恤蓦地回头,却见柳霏霏笑盈盈的看着自己,道:“雨大,莫弄湿了身子,希希会怪罪我。”昭若恤嘴角一扬,微一颔首,上了马车。 第二百六十五章 杀良冒功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哪里管他想什么,黑着脸问道:“这些人犯了什么事?”那官吏见柳霏霏不想自己行礼,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心下很是生气。自己好歹是个官,不管你是官宦子弟,还是富家子弟,只要没有功名,见了当官的都要下跪行礼。而眼见这几人却不把他当回事,怎么能不生气,怒道:“与尔等无关,快些离去,不然小心官爷把你们打成他们同伙,一并杀了。” 柳霏霏狠狠的瞪了那官吏一眼,那人只觉这个眼神非常可怕,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深深的咽了口唾沫,额头上都开始渗汗。他后面一个官吏扶住,问道:“胡大人,你怎么了?”那胡大人定了定神,摇头道:“没事。” 柳霏霏看着跪下的人当中有个青年人,身体瘦弱,眼神却放光,遂指着他道:“你说!”那人不知道柳霏霏等人的身份,只道他们是心怀侠义之人,若是惹怒了当官的,也不会有好下场,没必要为了自己再多搭上几人,说道:“姑娘,小人感激你们出手相助。但是民不跟官斗,我们是咎由自取,不要为我们害了姑娘,你们快走吧。” 柳霏霏眉头一皱,冷冷的道:“让你说就说,哪里那么多废话。”那年轻人一怔,不仅不生气,还觉得既然她敢管这事,必然有强硬的后台,说不定还真能帮的了自己,遂说道:“我们原本是浏阳河上游的农民,因大雨受了灾,庄稼全毁了,没有了收成,就没有饭吃,于是便一路逃灾至此。皇恩浩荡……” 说到这里,方才那姓胡的官吏喝道:“丁乐,你还知道皇恩浩荡,朝廷给你们饭吃,你们居然想着造反,实属可恶。”那年轻人丁乐大声道:“我们没有造反!”胡官吏道:“你们私执凶器,意欲杀害本官,幸亏童都头及时赶到才没能得逞。你还敢说你们没有谋反!”丁乐闻言,顿时激动起来,声音更大了,颤声道:“我……我没有……没有……”一时情急,说话便不通畅。 胡官吏冷哼一声,道:“什么没有!你们欲杀害朝廷命官,证据确凿,还有何狡辩。童都头,还不动手?”方才那校尉童都头道:“是。”举起刀就要向丁乐砍去。 柳霏霏知道他们急于动手,必有内情,心下大怒,几步上前一脚踢中童都头腹部,童都头摔出两丈远,痛的在地上打滚,站不起来。胡官吏又惊又怒,喝道:“你们……你们居然敢杀害朝廷命官……”话还没说完,突然眼前出现一物,犹如两只杀气腾腾的眼睛盯着自己,离自己不到一寸,顿时吓的腿软,后退了几步。脚下一软,摔倒在地,连滚带爬的要站起来,却发现腿太软,根本站不起来。旁边几个小官吏急忙把他扶起来,才勉强站住。 原来是宋岐突然上前,站在他面前,原是想要动手制住,不让他在说话。谁知那胡官吏胆子太小,就这样一下便吓的屁滚尿流。 柳霏霏不去理他,对丁乐道:“你继续说。”丁乐已经看着这几个年轻人非同寻常,如今只能靠着他们,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便说道:“我们逃难至此,朝廷发布诏令,在此设置难民营。凡是逃难至此,每人每天都有三两米、三两面的伙食。说起来,一个人有这么多,已经非常好了,我们也没有别的奢求。只求在这里度过这个灾荒,待灾情过去后,还可以回家种地。起初两天还是按斤发放,大伙都感激朝廷。后来就开始减了,说是朝廷的粮食也不够,如果不减,只怕撑不过这季。大伙想着朝廷也有难处,减就减吧,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奢求,只要有的吃就行。可是到后来,粮食越来越少,根本不够吃,这些天杀的官吏,还把砂石放在米里充重。好多人吃了,排不出来,活活的胀死。” 柳霏霏听到这里,心下怒极,怒视了胡官吏一眼。胡官吏心下发虚,故作镇静的大声道:“我没有……”虽然声音很大,却没有底气。 丁乐继续道:“这些狗官自有他们的说辞,我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也不疑有他。直到昨日,我无意中听到他们说话,才知道是他们克扣了我们的粮食。于是我找了十几个兄弟,想要胡大人给个说话。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只是有口饱饭吃就行,没有别的想法。可是才和胡大人一说,他就指责我们,说朝廷好意拿粮养着我们,非但不是好歹,还聚众闹事,意图谋反。我们反抗了几句,他就让官兵把我们抓起来,诬陷我们造反,他们趁机向朝廷邀功。” 杀良冒功的事,自古皆有,尤其是在王朝更迭,朝廷无力御下时,更是肆无忌惮。只是让柳霏霏没想到的是,楚国居然有这样的事,而且就在天子脚下。她立誓要创造一个安居乐业的盛世,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从七品小官都敢鱼肉百姓,让她极为愤怒,怒视着胡官吏,问道:“他说的可属实?” 胡官吏方才被宋岐吓了一番,尚未平复过来,此时柳霏霏的眼神又让他感到背后一阵发凉。不过他为官多年,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说出口,矢口否认道:“这就是一群刁民,趁乱谋反。本官身为朝廷命官,自然要把威胁到朝廷的人统统铲除。” 胡官吏身后的一个小官也从他背后探出个头,颤声道:“你……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袒护反贼,说不定你们也是反贼。来人呐,把这群反贼拿下。”胡官吏一听,这么好的罪名,自己怎么没想到。看起来这几人虽然厉害,到底人少,自己这边有支军队,岂会怕他们?想到这里,胆气大了些,道:“对,一定是反贼,将其拿下。” 柳霏霏怒极反笑,喝道:“谁敢!”这一声运用了内力,不但声音传的远,在场的数千人都听得到,身边几十步内的人只觉脑中一阵,都不敢动。柳霏霏冷视这胡官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胡官吏抬起头,道:“本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胡维安是也!” 柳霏霏冷笑道:“胡维安?维护国家安定,可惜了这么好的名字。你想知道我是谁?我告诉你,我叫柳霏霏!” 第二百六十六章 克扣灾粮 - 幻柳 - 豆咪 胡维安大吃一惊,差点没晕过去。他官职虽低,柳霏霏的大名却是知道。这个深受皇上和长沙王殿下信任的女人,谁要是惹到她,都不会有好结果。胡维安心下暗骂了自己几百遍,今日怎么这么倒霉,遇到了这么个煞星。不过他微一沉吟,便稳了下来。毕竟他在这里干的事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做的了,上面还有很多人牵扯进来,真要出了事,也会有人护着他。于是深吸一口气,向柳霏霏行了个礼,道:“原来是柳将军,恕下官眼拙,没有认出将军。既然是将军来了,应该知道谋反该如何处置,这些人就交给将军处置了。” 胡维安不愧是浸淫官场多年的人,一句话就把烫手山芋扔给了柳霏霏。眼前这些人,若说他们没有造反,可是胡维安一口咬定他们造反,而且面前确实摆着一些镰刀、锄头。若是说他们造反,就几把镰刀锄头就能造反?就算历代农民使用农具造反,也是有庞大的规模就行,就这十几人和几把镰刀就造反,谁会傻到这种程度。只是胡维安既然这么说了,让柳霏霏处置这些人,不管怎么处置都不对。 胡维安精,柳霏霏也不傻,冷哼一声,道:“胡大人方才还说我是反贼,这么快大人也和反贼同流合污了?”胡维安尴尬一笑,说道:“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说错了话,还请将军不要见怪。谁不知道将军深得皇上和殿下信任,全国上下谁都可能造反,就是将军不可能。只是这些人谋害本官,证据确凿,你看该如何处置?” 柳霏霏淡淡的道:“他们是不是造反,先且不论。就算他们是真的造反,也是有人克扣粮食所致。自古以来讲究先来后到,就先查查这克扣粮食之事吧。” 胡维安一惊,他很清楚一旦查起来,后果有多严重。不过好在这里归他管,就算皇上亲自来了,他也能有办法糊弄过去,自然不把柳霏霏放在眼里,说道:“这都是一群刁民,他们说的话不可信。而且造反之事关系国本,将军还是先处置此事为宜。” 柳霏霏不去理他,问丁乐道:“你说胡大人克扣你们的粮食,可有证据?”丁乐叹道:“没有。小人只是听几个伙夫谈起此事,并没有证据。”胡维安心下大喜,板着脸道:“好啊,原来是污蔑本官。什么克扣粮食,不过是为你们造反找个理由罢了。”柳霏霏朝着丁乐,嘴角一扬,问道:“你可还记得是那几人谈论?” 丁乐眼见柳霏霏的小动作,突然福灵心至,连忙点头道:“记得。” 柳霏霏一喜,道:“好,你去把那几人找来。”转头对宋岐道:“岐哥,你陪着一起去。有谁阻挠,杀无赦。”宋岐应了,解开缚着丁乐的绳子,陪着去了。 胡维安大惊,看样子柳霏霏是铁了心要追查到底,连忙对身后的一人说了几句,那人趁空溜走。 过了不久,宋岐带着丁乐和另外两个人过来,那两人差不多五六十岁,面前绑着围裙,看样子就是伙夫。丁乐手里还端着一只碗,举到柳霏霏面前,说道:“将军,这就是我们平时吃的稀粥。” 柳霏霏接过,只见碗里乘着泛黄的稀粥,基本上都是汤,没有几粒米,隐约可以看到一些砂石。柳霏霏大怒,把碗递到胡维安面前,沉声道:“这就是你们给老百姓吃的东西?这种东西是人吃的?”胡维安冷冷的道:“将军,你高高在上,不知民间疾苦,有这些吃的就不错了。”柳霏霏道:“既然胡大人深知民间疾苦,想必该吃过这个,劳烦大人把这碗粥喝了,也让本将军知道知道什么是民间疾苦。” 胡维安看着掺了砂石的稀粥,哪里开得了口,只当做没有听见。柳霏霏突然一声暴喝道:“吃!”胡维安吓了一大跳,后退两步,把头偏向一边。柳霏霏对宋岐和杨沅夕道:“侍奉胡大人用膳。”宋岐抓住胡维安,杨沅夕端过碗,捏着他鼻子,要往他嘴里灌。胡维安用力挣扎,用头把碗碰掉,摔在地上,摔的粉碎。 柳霏霏不再理他,厉声问两个伙夫道:“把你们如何克扣粮食的事情如实招来,有半句虚言,让你们脑袋搬家。”两个伙夫害怕至极,他们虽然不知道柳霏霏的身份,但是眼看着把这里官最大的胡维安欺负成那样,就知道这些人不好惹,忙道:“我……我不……不知道。胡大人让我们干什么,我们……我们就干什么。” 柳霏霏依然阴沉着脸,问道:“胡大人让你们干了什么?”伙夫道:“他让我们每天减少一些粮食,还在里面加了砂石,说是这样可以节约很多粮食。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他是当官的,我们只有照做。” 胡维安大怒,喝道:“你们血口喷人!柳将军,我与你何怨何仇,你要这般陷害于我?”柳霏霏冷笑道:“你一个不入流的小官,犯不着我来针对你。我知道你后面有人,只要你说出是谁指使,可保你无虞。” 胡维安明白了柳霏霏的用意,呵呵一笑,说道:“原来如此!要让将军失望了,我什么都没做,不存在后面有没有人。”他很明白此刻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自己硬抗到底。方才已经让人去城里上报了,只要撑到大官到来,就可以无忧。 柳霏霏知道他的意思,不再追问,又问伙夫道:“这里有多少难民?”伙夫道:“差不多有七千人。”柳霏霏喃喃的道:“七千人,每人三两米、三两面,一天就是二千一百斤米、二千一百斤面。如今每日不到一两米面,就算一天吃一千斤,也还剩下三千斤。待到灾情过去,仅是剩下的米面,都有几十万斤,将是一笔巨大的收入。”咬牙切齿的对胡维安道:“胡维安,你真是枉对你这个名字。朝廷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是希望你真的能维护国家安定。可是你不但中饱私囊,还激起民变,陷朝廷于不义,真是罪该万死!”说到最后一句,已经非常狠厉。 第二百六十七章 怒杀贪官 - 幻柳 - 豆咪 胡维安感觉到了柳霏霏的愤怒,颤声道:“你想干什么?”柳霏霏一步一步的走向胡维安,她每走一步,胡维安就惊恐的后退一步。柳霏霏边走边道:“你若只是中饱私囊也就罢了,不过是利用职务牟利,能让难民平稳渡过灾情,也算你一番功劳。可是你贪得无厌,差点激起民变,致使朝廷蒙冤,就是罪大恶极。天下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皇上亲近还来不及,你却将百姓视为蝼蚁,更是该死。” 胡维安从柳霏霏的眼中看到了杀气,心下害怕到了极点,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想干……干什么?”柳霏霏不再废话,一步上前掐住胡维安脖子。胡维安感受到死亡的恐惧,用哀求的语气道:“将……将军,我……我们同朝为官,求……求你放过我。”柳霏霏淡淡的道:“朝廷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望,就是被你这等蛀虫害了。你不死,何以平民愤!”一用力,硬生生的将比她还高的胡维安举了起来。胡维安被掐着脖子举起来,脸顿时紫的像个茄子,艰难的说道:“我是朝廷命……”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柳霏霏捏断了脖子,没了进的气。 柳霏霏扔下胡维安的尸体,纤纤立即上前,掏出手绢,仔细的把柳霏霏的手擦了好几遍。胡维安下面有四个官吏,有一个回城报信,还剩下三个。他们见柳霏霏杀了胡维安,又怕又怒。虽说品级不高,好歹也是朝廷封的官,就这么说杀就杀了,难道没有王法了?三人扶着胡维安的尸首痛哭,咒骂柳霏霏无视王法,肆意杀戮。 柳霏霏哪里理他们,对之前那个童都头道:“太吵了,都杀了。”童都头方才被柳霏霏一脚踢飞,缓了好久才缓过来,不敢再出头。后来知道对方是柳霏霏,不管是不是她手下的兵,都已经把她当成了神,更不敢说话。此时柳霏霏命他把三个官吏杀了,一怔之下,不知道该不该听命。 杨沅夕也很恨胡维安的作为,他只道柳霏霏只是教训一番就行了,完全没想到真的会杀人。那时事发突然,来不及阻止,这时听说还要杀剩下的人,连忙劝道:“霏儿,擅杀朝廷命官,已经犯了重罪,不能再罪上加罪。”宋燕玮也来劝说,柳霏霏却执意不肯,定要杀完。劝的久了,柳霏霏怒道:“你们不动手,我自己动手。”说着就要拿刀杀人。 杨沅夕等人哪里还敢说,只是把柳霏霏拦住,让童都头动手。眨眼间,几个官吏都倒在血泊中。柳霏霏问童都头道:“你是武安军的人?”童都头战战兢兢的道:“是。”他迫于柳霏霏的威慑,动手杀了朝廷命官,若是将来朝廷追究起来,他定然会受处罚。只是他看到了柳霏霏的手段,若此时不动手,有可能自己也就陈尸当场了。至于后面朝廷追不追究,那是以后的事,至少此刻先把命保住。 柳霏霏道:“现在开始,这里你负责。若是再让本将军听到有克扣粮食,侮辱百姓的事,你就自己动手吧。”童都头咽了口唾沫,颤声道:“是。” 在场的难民看到这一幕,都吓的不敢说话,连看都不敢看柳霏霏一眼。若不是亲见,哪里会想到这么好看的人儿下手这么狠,杀人就跟玩一样。不过他们也知道,柳霏霏杀人都是为了他们好,心下非常感激,不但没骂柳霏霏是女魔头,甚至还把她当神仙一样供起来。 宋燕玮叹了口气,说道:“姐姐,你这下算是把朝廷的文人得罪完了,以后日子可不好过。”柳霏霏笑道:“得罪了又怎样?”宋燕玮耸了耸肩,道:“不怎样。这么做值得么?”柳霏霏尚未回答,杨沅夕接口道:“既然霏儿这么做了,她肯定已经想好,自然是值得。”柳霏霏心下欢喜,含情脉脉的看着杨沅夕,道:“沅夕哥哥懂我。” 宋燕玮一撇嘴,哼道:“你方才不是还在劝姐姐么?”杨沅夕笑道:“那时没有反应过来,后来突然明白了霏儿的用意。既然霏儿决定了,我就要支持她。” 正说间,几个身着官服的人跑过来,眼见地上的尸首,长叹一声。柳霏霏见那人身着五品官服,之前朝议时见过,是礼部的一个主事。那人看到柳霏霏,眉头一皱,行礼道:“下官见过郡公大人。”柳霏霏微一颔首,道:“大人无需多礼。大人来迟了,胡维安贪赃枉法,已经被本公就地正法。” 那人闻言,心下一紧。他从柳霏霏这句话中听出了两个问题,其一是胡维安贪赃枉法,现在已经死了;其二是“你来迟了”,意思是你跟他是一伙,赶来是为了就他。那人脑袋转的也快,胡维安已经死了,没必要再为了他多生事端,此刻最重要的是撇清和他的关系,至于柳霏霏擅杀朝廷命官,自有朝廷处置,于是说道:“下官听说有人闹事,便赶过来看看,没想到胡维安监守自盗。只是不管胡维安犯了什么事,都该朝廷出面定罪,郡公私自处置,只怕不妥。下官回去后,会如实上报,还请郡公不要介意。” 柳霏霏微微一笑,道:“不用大人上报,我估计还没有等大人回城,宫中便会有人得知消息。大人在礼部任职,规矩礼仪再清楚不过,还是想想自己的将来吧。” 柳霏霏怒杀贪赃枉法的朝廷官员之事,才半日光景就已经传遍了长沙城,成为上至朝廷官员,下至市井小民茶余饭后的谈资。柳霏霏原本在楚国的名声就很好,杀的又是鱼肉百姓的贪官,故而民间对她的做法叫好,又一次俘获了民心。 与民间的高声望不同,朝廷官员则是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把柳霏霏就地正法,生啖其肉。这当中固然有本就与柳霏霏为敌之人,正好趁机扳倒她,使其作为仕途垫脚石。当然也不乏与柳霏霏有旧,甚至是她提拔起来的人。原因无他,只因柳霏霏杀的是官,而且是通过科考正式入朝的官,与拿钱捐的官、或是靠祖辈荫奉的官不一样。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与士人为敌 - 幻柳 - 豆咪 胡维安是进士为官,当然名次不显,不然也不会干了十几年,还是个礼部小官。不管怎样,都是十年寒窗才出人头地,是正经的读书人。固然此时天下纷乱,武将出头的几率更大,但是朝廷还是控制在文官手中,所以文官的地位更显一些。在读书人看来,只有读书人有权力决定天下大事,即便是皇帝的命令,也要与文官商量后才能决定。 柳霏霏贸然杀了文官,即使地位再低,也是损害了读书人的颜面,这让那些自诩清高的士人如何忍得?就在当天下午,御史台就有人写奏折弹劾。御史台原本就是监察天下官吏的衙门,只要他们看谁不顺眼,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弹劾,哪怕只是吃饭的品相不好、走路的姿势不对,都可以成为理由,更何况私自妄杀朝廷命官这么大的事。 御史台的弹劾奏章传到尚书省,被拓跋恒和许德勋拦截下来,直接转给了昭若恤。许德勋自平阳王昭希恒死后,没有了政治方向,思前想后倒向了昭若恤,这才进入了尚书省,只是依然在拓跋恒之后任次相。凡是进入尚书省的奏章,不利于昭若恤的,全都被他扣下,转给昭若恤。 事情传播速度之快,柳霏霏也很惊讶,在她刚回城之时,就听到了城里在议论此事,一行人就在市民议论和别样的眼光中回到公爵府。不过柳霏霏并不在意外面的人怎么议论,虽然自己也觉得出手有些狠毒,但是对于这种不思为国为民,反而做出伤天害理的官员,必需用雷霆手段整治,不然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受到伤害的始终是平民百姓。 柳霏霏云淡风轻,杨沅夕却没有那么平静。他有理由担心,皇帝在打压柳霏霏,正没有理由,就这么送了个大礼,皇帝怎么能不开心。最主要的是士人文官,为了捍卫读书人的利益,想尽办法对柳霏霏落井下石。自古女子为政本就艰难,历史上除了后宫干政,基本上就没有女子为政的先例。当然武则天设置女官是个例外,虽然这些女官也干涉朝政,毕竟不是正经的朝廷官员,不符合朝廷管制。 柳霏霏的横空出世,让一群大老爷们相形失色,让他们没了面子,本就时时针对。自从柳霏霏入朝,私下里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层出不穷,之后还不知道那群文官会想些什么肮脏龌龊的流言编排。这些流言,杨沅夕听了不少,他自然不会相信。只是始终对柳霏霏的名声有损,他不得不时时辟谣。可是谣言一出,岂是几句辟谣的话就能改变得了? 这次柳霏霏惹了这么大的祸,不知道会受到什么处罚。杨沅夕既担心朝廷责罚,又担心不怀好意的人抹黑,一直心乱如麻。柳霏霏看着杨沅夕一脸郁闷,知道他在为自己担心,心下感动,趁着没人之际,偷偷的亲了下他的脸颊。 杨沅夕受宠若惊,抚着被亲的一侧脸,呵呵傻笑。柳霏霏面如桃花,粉里透红,一副女儿娇羞,惹得杨沅夕心旌摇曳,看的痴了。柳霏霏噗嗤一笑,握着杨沅夕的手,柔声道:“我的傻哥哥,朝廷离不开我,不会有事。” 杨沅夕定了定心神,还是很担心,说道:“可是你现在是与整个楚国的士人为敌,皇上很有可能承受不了压力。”柳霏霏一笑,道:“大不了就是削了我的公爵,贬为庶人。最多不过下狱,关个一年半载,有什么大不了。”杨沅夕道:“若真是贬为庶人,倒也罢了。若是下狱,就说不定会怎样。就算是一年半载,我……我……”吞吞吐吐的说了许久,却始终说不出后面的话。 柳霏霏看他神情,知道他想说什么,嘻嘻一笑,摇摆着他的手臂,撒娇道:“你就这么急着想娶我?”两人原本已经定亲,若不是宋燕玮出走,说不定早已成亲,故此两人私下相处时,早已无拘无束。柳霏霏本是一句说笑,杨沅夕却认了真,正色道:“当然!我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娶你为妻,和你白头偕老。” 柳霏霏见自己一句说笑的话,杨沅夕却当了真,又说的十分真诚,心里开心不已,脸色更加红晕,很是娇羞,依偎在他怀里,轻声道:“沅夕哥哥,我这一生心里只有你一人,我发誓绝对不会离开你,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就是。” 杨沅夕大喜,正要说话,却见纤纤一只手蒙着双眼,却把手指留下一条缝,指缝后面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笑嘻嘻的跑过来,把另一只手里的信交给柳霏霏,然后转头就跑,还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嬉笑声。 杨柳二人大窘,连忙都坐直身子,纤纤却早已跑的没了影。柳霏霏看着纤纤远去的地方嗔道:“死丫头,看我不好好收拾你。”然后打开信,看完后笑了笑,交给杨沅夕,笑道:“怎么样,我说不会有事吧。” 信是昭若恤写的,他得知了柳霏霏杀人之事,也知道有人弹劾,为了让柳霏霏安心,所以写了这封信,意思是让柳霏霏放心,不管再大的事,都有他帮衬,不会有事。杨沅夕看了信,安心了不少,却仍然有些担心:“只怕殿下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可是与天下仕子为敌啊!” 柳霏霏知道此时会掀起轩然大波,甚至是惊涛骇浪。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件事才不得不做。文官把持朝政不是不可以,只要掌权者赏罚分明、一心为公,国家繁荣昌盛,百姓生活富裕,就是好事。可是如今的朝堂,固然相比五六年前要好了许多,百姓生活也富足了许多,却依然有很多弊病需要革除。今年的洪灾,就是一个好的契机,把尸位素餐、贪赃枉法的官员全部惩戒一番,不管是居庙堂之高王公大臣,还是离江湖之远的底层官吏。 柳霏霏的想法昭若恤懂,皇帝也懂,朝堂上的官员也懂。也正是因为都懂,博弈才真正的难。朝廷要动读书人的利益,读书人会反抗。偏偏在这场博弈中,皇权却是弱势一方,输的可能性极大。这个时候就必须有人站出来支持皇权,武将就是最好的支持者,于是柳霏霏站了出来。有了武将的支持,谁输谁赢还未可知。 第二百六十九章 惹怒文官 - 幻柳 - 豆咪 次日早朝,京中的大小官员都早早等在宫门外。原本今日不是大朝,只需三省六部、九卿正官及一些重要衙门的正官在文德殿奏对。只因昨日的事情,京城中的文官无形中统一了战线,在没人组织的情况下全部来了,这是想给朝廷施压,必须严惩柳霏霏。 皇帝昭希惶得知消息后,不得不移步正德殿,也就是大朝正殿,接见群臣。朝臣个个眼中冒火,像是野兽一般。也难怪,文官被人杀了,若是不找回面子,将来还怎么掌控朝政,说不定哪天就被人随便找个理由杀了,还没地方说理去。 皇帝看着这群如群狼环伺的大臣,也非常为难。文臣他不能得罪,毕竟国家不能只靠皇帝一人,还要千千万万的文臣帮着管制;柳霏霏也不能得罪,毕竟她为昭家开疆拓土,将来还要靠她统一天下。而且得罪了柳霏霏,就等于得罪了武将,激起兵变可比得罪文臣的后果大多了。 首先是礼部尚书章元功发难,弹劾柳霏霏越权,动用私刑,杀害朝廷命官,有谋逆之嫌,当诛之。胡维安原是礼部官员,被派出督节回龙湾难民监。章元功是胡维安的顶头上司,他首先发难理所应当。章元功这一开言,其他人也跟着弹劾,整个朝堂顿时吵杂混乱起来,直过了有小半个时辰,才逐渐安静下来。这个过程中昭希惶、昭若恤等人只是冷眼旁观,并未出声。大臣中只有被柳霏霏亲手提拔起来,如户部尚书高郁、长沙府府尹等聊聊数人没有说话。 待大殿安静下来,章元功一副得意洋洋,有恃无恐的奏道:“皇上,柳郡公犯下滔天大罪,其罪当诛。若是就这般定罪,只怕她未必心服,皇上也落地个诛杀功臣之嫌。以臣之见,莫若宣柳郡公上殿,臣等与她对峙,让她心服口服,也不会让皇上担负骂名。” 昭希惶无奈,此时若宣柳霏霏上殿,就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即便自己是皇帝,也不一定保得住。若是不宣,以今日朝臣的态度,估计得把正德殿给掀了。正在为难之际,殿外有个侍卫报道:“启禀皇上,洞庭郡公求见!” 昭希惶、昭若恤、高郁等人闻言,心下大惊,心下暗骂:“这时候你来凑什么热闹!”以章元功为首的文官却大喜。他们知道皇上肯定会保柳霏霏,所以准备了万全之策,一定要把柳霏霏扳倒,为读书人挣回颜面,告诉天下人,没有人能杀读书人。章元功想逼着昭希惶宣柳霏霏上殿,给她坐实杀人之事,逼着昭希惶当场下令。可是他们毕竟是臣子,就算逼迫皇帝也不能做的太过分。若是昭希惶始终不宣,他们也没有办法,不可能拿刀架在昭希惶脖子上让他下令。那样就成了自己谋反,关键是自己也打不过皇帝啊!偏偏柳霏霏不知死活,自己送上门来,倒免去了许多麻烦。 昭希惶只得宣柳霏霏上殿觐见。不多时,柳霏霏入殿,眼看文官人人对其杀之而后快,不禁嘴角微扬,端庄优雅的向昭希惶跪拜,看不出有半点心慌。 昭希惶见柳霏霏不疾不徐、不慌不忙,不禁非常佩服这个姑娘。遇到这么大的事,就算是个男人,只怕也吓得两股颤颤、几欲先走,而她却丝毫不见惊慌。昭希惶点了点头,道:“柳爱卿免礼。” 柳霏霏谢了恩,站起来,低着头不说话。昭希惶很奇怪,柳霏霏既然主动觐见,他只道是为自己辩驳,上了殿却又不说话,是何道理?不但是他,昭若恤和在场说有人都很奇怪,不知柳霏霏意欲何为。 僵持了片刻,还是章元功先打破沉默,冷笑一声,道:“柳郡公真是好胆魄,明知是死,还自投罗网。你可知罪?” 柳霏霏慢慢偏头看了章元功一眼,微微一笑,道:“章尚书说笑了,本公不知大人所言何意!”章元功冷冷的道:“你残害朝廷命官一事,天下已人尽皆知,不怕你不认罪。”柳霏霏轻轻“哦”了一声,道:“大人指责本公害人,可是亲眼见到?”章元功道:“本官虽不曾亲见,却有人亲见。你残害士人、倒行逆施,弄的民怨沸腾,自有人检举你。” 柳霏霏上殿之前,已经打定主意,对杀人之事,来个死不认账。虽然当时有很多人看见,只要自己不承认,就拿她没办法,最多也就是关上一段时间。就算成为阶下囚,自己不认罪,就没有人能杀的了她。听到有人指认自己,倒也不在乎,淡淡的道:“大人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天下无双。” 章元功闻言,怒道:“本官哪里颠倒黑白?”柳霏霏冷笑道:“本公可听说死者胡维安是你的下属,他督节回龙湾难民监不过半月,死后居然有百姓发鞭炮庆祝。原本是普通同庆之事,大人居然有脸皮说民怨沸腾,真是无畏者无惧。” 章元功老脸一红,他当然知道市井对于胡维安的死拍手称快,也知道胡维安为何那么不得民心。只是在皇帝面前,就算是贪官污吏,也要说的清正廉洁,不然怎么体现出柳霏霏杀人的罪恶,辩道:“你说普天同庆,谁人庆来?问问在座各位同僚,可曾有谁庆祝?” 柳霏霏道:“大人所有民怨沸腾,有谁可曾见了?”章元功怒“哼”一声,道:“就这大殿中,谁不有怨!”柳霏霏冷冷一些,大声道:“你们是民?既然各位是民,为何站在这里?你们可知平民入皇城,乃是死罪,各位莫不是都该死!” 章元功一怔,自己是官不是民,自然不能等同于普通平民。可是民怨并不一定是要平民,当官的有怨,也可以说是民怨,柳霏霏完全是在咬文嚼字。可是这么一说,章元功却很为难,他并不能代表在场所有的文官。说白了文官今日团结,只是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若是这个敌人让文官把矛头对准了自己,真是得不偿失。章元功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冷言道:“你不必强词夺理,玩文字游戏,我不来与你逞口舌之快。”转头对昭希惶道:“皇上,臣有证人,可证实柳郡公杀人之实。请皇上宣此人上殿。” 第二百七十章 是聪明人 - 幻柳 - 豆咪 昭希惶看着章元功被柳霏霏的强词夺理逼的窘迫之状,心下暗自好笑。突然章元功说有人证,心头一惊,欲待不宣,也是不可能,只得道:“宣。” 不多时,侍卫领着三人上殿,却是童都头、丁乐和一个伙夫。柳霏霏暗暗心惊,对手居然收买了这三人,倒是忽略了。不过即使想到也没用,那么多人看见,总不可能全部收买,或是灭口。正因如此,柳霏霏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三人入殿后,看着那么多人,还有高高在上的皇帝,都是战战兢兢,双腿如筛糠一般颤抖,没有吓尿裤子已经不过了。丁乐和那伙夫自不必说,就是童都头,见过世面的人,也是第一次见皇上,也吓的不敢大喘气。侍卫呼喝下跪,三人才噗通一下跪下,头都不敢抬。至于山呼万岁,气都不敢大喘,哪里还敢说话,当然也不知道说什么。 本来就是山野村夫,不知礼仪很正常,昭希惶并不在意,让三人起身。待三人起身后,昭希惶问道:“你们真的见到柳大人杀人?” 丁乐和伙夫还在害怕,童都头到底见过世面,比他们要强些,定了下心神,道:“回皇上,小人不曾见过柳大人杀人。”他一说,丁乐和伙夫也连忙点头,同意他说的话。 柳霏霏很是奇怪,自己和童都头并无交情,甚至还伤过他,又是章元功找来的人,该当与自己为难才是,怎么会帮自己?不过转念一想,便即明白。胡维安固然是柳霏霏亲自动的手,他手下的三名佐官却是童都头与其下属所杀。这三人也是朝廷命官,真要追究起来,也是死罪。即使章元功许了他什么,却不一定能保得住。只有保住了柳霏霏,童都头才能保得住自己。这么浅显的道理,谁都想的明白。童都头不笨,该站那边捻得很清。 丁乐原是将死之人,是柳霏霏的出现才捡回了一条命,自然不会背后算计。那伙夫则是亲眼见到杀人,血腥的画面还在眼前,怎能不害怕。不管怎么恐吓,都没有亲眼见过来的深刻,所以那里还敢与柳霏霏为敌。 章元功则是又惊又怒,情急之下,怒道:“你们……你们昨日可不是这般的说法。”也是章元功急火攻心,这种话都说得出口,这不就说明是你私下安排,陷害于人。 童都头奇道:“昨日小人不曾见过大人,你如何知道我说过什么?”突然间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昨日我们三人被带走,说是大理寺的人,要我们协助调查。后来有人让我们指认柳将军,说只要今日当着皇帝的面指认,将来就送我们一场富贵……” 话还没说完,柳霏霏便怒视章元功,恨恨的道:“好哇,原来是你诬陷本公,私下造谣,说我乱杀朝廷命官,好借机除掉我。说,到底是谁指使?” 章元功怒道:“我没有,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们相互勾结,来陷害本官。”太尉葛方周道:“章礼部无需动怒,此事疑点颇多,还是先弄清楚再说。童都头,你为何会在难民监,你可看到胡维安为何而死?”葛方周是武将转文官,又是黔王核心,章元功虽同属黔王核心,还是比葛方周低一些。何况葛方周是为了自己说话,怒气消了一些。 柳霏霏心下冷笑,姜还是老的辣,葛方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把章元功捏造陷害的事带过,重又回到正事上。 童都头不认识葛方周,不知该不该回答,抬头看了眼昭希惶。皇帝点了点头,示意他说。童都头道:“我本是武安军的都头,就驻扎在东城外八里处。昨日巳时二刻接到将军军令,说是回龙湾难民监发生暴乱,监正请我们去平乱,我们将军就让我去。到了之后,并没有看到所谓的暴乱,只是有二十来个人把监正等人围着。有几个人手里的确拿着镰刀,但没有动手。见我带着队伍过去,他们还让开了一条道。 “那监正胡维安看军队到了,一改之前被围时窝囊样,变的趾高气扬起来,命我把那些人抓起来。起初我只道他们确实要劫了监正造反,就听了胡维安的话,把人抓起来,并准备杀死。这时柳将军出现,问起缘由,才知是胡维安私自克扣赈灾粮,引起难民不安。所谓的贼子,也只是想找胡维安讨个说法。 “柳将军查明真相,就责骂了胡维安一通,还说要告到皇上面前,重重责罚。想是胡维安受了辱,又担心贪赃枉法的事情东窗事发后被抄家,就当场自刎而死。手下的官员见上官一死,害怕家人受到牵连,也跟着自杀了。只是没想到被用心险恶之人诬陷到柳将军头上,幸喜皇上恩典,还将军一个公道。” 柳霏霏心下好笑,这童都头倒是识时务,心思还挺细腻,编故事的本事也不弱。胡维安因贪污羞愧自尽,也算保住了文官的脸面,至少不会所有的文官都盯着柳霏霏了,皇帝的压力就会小了许多。只是本就要打击柳霏霏的人,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葛方周捋了捋胡须,道:“童都头此言,疑点颇多。既然胡维安先前被难民围住很害怕,为何还有勇气自尽?贪赃固然是重罪,也并不是死罪,更不会祸及家人,根本没必要自尽。就算胡维安因贪赃羞愧而死,三名佐官只是听命办事,并无大罪,为何也要自尽?” 童都头没想那么多,听葛方周一问,先自慌了,小声道:“这……我哪里知道。” 大殿上的人基本都是楚国最聪明的人,哪里不知道童都头的话前后矛盾,其中必有隐情。只是他们大多数都是骑墙派,若真是柳霏霏杀人,他们定然为了读书人的颜面死斗到底。但此时有人给我他们台阶,胡维安因自觉对不起百姓,以命赎罪,实则是给足了读书人面子。没有了共同目的,自然乐得在一旁悠闲的看戏。至于结果怎么样,他们倒不在乎。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主动退让 - 幻柳 - 豆咪 昭若恤之前一直没有开口,此刻说道:“葛太尉,童都头已经说得很清楚,胡维安因贪赃,自觉对不起朝廷、对不起百姓而羞愧自尽。你若是觉得有错,自去问胡维安就是!” 这句话说的相当重了。胡维安已死,昭若恤直接让葛方周去问胡维安,那不就是让他去死。昭若恤虽然没有被立为太子,但是已经听政,许多小事也是他在处理,立太子只是迟早的事。他这么一说,葛方周还是吓的不轻,不敢再问。不过他毕竟是黔王的人,又是黔王的老丈人,不能被昭若恤一句话就吓倒,说道:“殿下的建议,臣实不敢遵从,臣还想多活几年。如今满城尽在传言柳郡公杀了人,童都头的话也是一家之言,不足为信。以老臣之见,此案还得三司会审,给死者一个交代,给天下士人一个交代。”他故意说出天下士人,一是想激起文官同仇敌忾之心,二是想给皇帝施压。 果然此言一出,还是有不少文官附和,昭希惶弄得进退两难。此时柳霏霏又站了出来,说道:“皇上,此事终究与臣有关,若不查明此事,是辱没了臣的清白,臣愿接受三堂会审。”这也是没办法,虽然有童都头等人作证,到底是死了朝廷命官,柳霏霏不可能就此全身而退。只得退而求其次,主动提出接受会审,反正刑部和大理寺是昭若恤掌握,至于御史台,自从姚彦章伏法后,昭若恤也安插了不少人。如今的御史中丞算不上是昭若恤的嫡系,还算是听话。再说刑部和大理寺都打通了,害怕他御史中丞翻起什么浪。 昭希惶也没有办法,不能在朝堂上闹起来,只得把柳霏霏下入刑部大狱。说是入狱,其实就是在刑部衙门活动。毕竟柳霏霏和昭若恤关系匪浅,与尚书邬安化也有些交情。当年扳倒户部尚书许德连,两人就曾合作过。邬安化也知道皇帝不是真的要把柳霏霏下狱,所以在刑部衙门内院安置了一出宅楼供其休息,平时可自由在衙门走动,只要不出刑部大门就行。 柳霏霏在这里除了不能出门,没有在家那么方便外,和在家没有区别,宋燕玮和纤纤也住了进来,杨沅夕也想进来,柳霏霏没有同意。毕竟这不是在家,还是要顾忌一下。 下午,昭若恤过来看柳霏霏,见她还有心思抚琴作画,笑道:“你恐怕是唯一一个入了狱却过得这般潇洒的人。”柳霏霏也笑道:“都已经入了狱,再不放松点,日子就真没法过了。”昭若恤道:“你这也叫坐牢?”柳霏霏双肩一耸,意思是这能怪我? 柳霏霏对此无所谓,宋燕玮却不干,嗔怪道:“哼,你就看着姐姐受欺负,都不帮下,真是可惜了我在希公主面前说你的好话。” 昭若恤尴尬一笑,一手指天道:“天地良心,这真不能怪我,是你姐姐自己要进来。”宋燕玮嗔怒道:“我不管,她要进来你就不能拦着?你们皇家人真是薄凉,姐姐为你们建了那么多功劳,说下狱就下狱……”她还想再说,柳霏霏喝道:“燕儿,不准没大没小。” 宋燕玮向柳霏霏嘻嘻一笑,娇声道:“不说就是。”转头狠狠的瞪了昭若恤一眼。昭若恤无奈的摇摇头,道:“霏儿,你也别怪燕儿,这件事确实是我们无能为力,燕儿说的不错,我们父子对你太薄凉了。” 柳霏霏微笑道:“你别听燕儿胡说,本就是我的错,才让你和皇上为难。”昭若恤道:“我正是过来谢你,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却要让你受委屈,我真的过意不去。”柳霏霏笑道:“银铃,你忘了我们的关系?我是姐姐,你是弟弟,姐姐为弟弟天经地义。”说起此事,昭若恤开心一笑,道:“也不害臊,你比我大不了半岁,就想当我姐姐。”柳霏霏道:“半岁怎么了,大一个时辰也是你姐姐。” 二人想起第一次在沙咀寨见面时,论起年岁,柳霏霏比昭若恤大半岁。昭若恤当时就说:“你比我大,当是姐姐。”二人初次见面,柳霏霏不知道昭若恤的性情如何,而且他是殿下,哪里敢承接,只说不可。后来逐渐熟悉,柳霏霏再让昭若恤称“姐姐”时,昭若恤说什么也不肯,柳霏霏总是取笑他,说君无戏言。昭若恤自觉理亏,就是叫不出口。 柳霏霏轻叹了一声,问道:“这两日情况如何?”昭若恤知道她问的是粮食的问题。上次柳霏霏献策高价屯粮,待朝廷放粮后又低价出售,这样平抑了粮价,让百姓不会因粮价高而吃不起饭。只是这样一来,粮商就不得不也低价售卖,损失颇大。粮商的背后大多是氏族,有官员撑腰,被昭若恤这么摆了一道,不会善罢甘休。这段时日,昭若恤已经被此事弄的头都大了。 昭若恤道:“这两日城中的富商安静多了。朝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官员都在为此事忙碌,谁还管他米商。”柳霏霏点点头,说道:“这不过是暂时转移了他们的视线,等他们回过神来,还是会重提。所以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把漕运司和工部的事情处理好,只要把漕运司控制住,到时候米商就会求着你了。” 昭若恤叹道:“谈何容易!父皇也想动两部,只是有些投鼠忌器。以前仅漕运司每年都是几百万两的收入,如今就更多,至少有几千万两。可是漕运司直接隶属尚书省,这些钱真正进入国库的却不及十之一二,大量的收入外流。霏儿,你也知道尚书省是拓跋恒主事,他是六王叔的老丈人,工部尚书齐禹是王叔的下属,要动这两个地方,就是要动王叔。我们原本和六王叔是同盟,若是一动,只怕会成为敌人,甚至有可能把他和王伯逼到一起。” 第二百七十二章 成立廷巡司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理解昭若恤的担忧,昭希悟以前没有夺嫡之心,并不代表现在没有。去年因吴国余孽叛乱,昭希悟主动请缨平乱,平定之后却没有回来,而是以吴国新定,需亲王驻守为由留在金陵,致使昭希惶称帝后不得不封其为吴王。如今吴王势力已成,若是真与昭希惕东西夹攻,就算不败,也会是两败俱伤,所以昭希惶不得不慎重。 柳霏霏笑道:“不用担心,吴王不会反。”昭若恤一怔,奇道:“你怎么知道?”柳霏霏道:“直觉!”昭若恤又是一怔,直觉这么没谱的事情,以他对柳霏霏的了解,不会说这种没谱的话。只是她不愿意说,也就不再追问。 柳霏霏又道:“黔王不用理会,他现在的势力已经被我们压的没剩多少。自从何永胜征吴回来后,就没有再听过黔王的军令,所以他手下能打仗的兵也不多。吴王虽然占据吴地,恩威不著,听他令的人也不多,他现在不敢反。现在是整顿朝纲最好的时机。” 昭若恤听柳霏霏一番分析,心中定了一些,问道:“你觉得我们该如何下手?”柳霏霏道:“我有一计,既可以收回两部,还不给吴王落下口实。”昭若恤大喜,忙道:“快说来听听。” 柳霏霏微微一笑,说道:“河道决堤,两部的官员害怕朝廷追责,现在也是人心惶惶。先让内廷放出消息,皇上对河道决堤一事非常生气,势必要追责到底,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该罢官的罢官,一个不留。这样凡是与此有关的都会更加心慌。过两日,再放出消息,皇上一时气愤,说的话重了些。都是朝廷的官员,皇上也不忍心杀、不忍心流放,只要上一份呈罪疏,并愿意拿出家产赎罪,便可免死、免流,最多就是降级。谁交了钱,处罚就轻;不交钱,从重处罚。” 昭若恤哈哈一笑,赞道:“霏儿,这么贼的主意你怎么想的出来?这是逼着他们花钱免灾。只要不交钱,随便给他按个罪名,重则斩首抄家,轻则流放。” 柳霏霏笑道:“孔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连孔圣人都害怕女人,你怕不怕。”昭若恤笑着摇头道:“霏儿,你理解错了,孔圣人这句话的意思女子与小人,很难做到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若是孔子知道有霏儿你的存在,定然不会说这句话。”柳霏霏道:“银铃,你也别夸我。读书人都道孔子是圣人,说的话就是圣旨,却不知孔子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若真是圣人,岂会周游列国而不得志乎?” 昭若恤点头道:“霏儿说的不错。孔子说仁,我赞同。可是作为君主,只靠仁义治国,绝不会长久,该狠必须得狠。所以我很反感那些中进士的文官,一开口就是之乎者也,虽才华横溢,胸中却无半分乾坤。” 柳霏霏微笑道:“好了,进士该怎么考,是你当了皇帝之后该想的事。现在的计策我帮你出了,该怎么做就看你了。”昭若恤道:“霏儿,你就静候佳音吧。”柳霏霏点点头,道:“我还想要点权,你肯给么?”昭若恤想也不想,说道:“你说,只要我能给,你要什么给什么。” 柳霏霏道:“刑部有个廷巡司,原是审查朝廷大臣谋反、卖国等重罪的衙门。先皇在世无人敢反、无人卖国。后来皇上即位,为了拉拢各方势力,就算谋反、卖国也没有经过廷巡司,所以一直空置这几十年。御史台虽然有弹劾官员的权力,却没有审查之权。我想把廷巡司重新置办起来,就算不用,也可以震慑一下不安分的人。” 昭若恤喜道:“这是好事,你想做就去做吧。人员、地盘、器具,只要你需要,直接找邬安化要就是。”柳霏霏微微点头,送昭若恤出了门。 次日一早,柳霏霏和宋燕玮醒来,纤纤早已准备好洗漱用品,只等二人使用。纤纤服侍柳霏霏多年,脾气秉性早已一清二楚,需要准备的东西,基本不会出错。 柳霏霏洗漱完毕,出了房门,站在阁楼走廊上,却见院子里站在一人。约莫二十五六岁,一身白衣,双手抱在胸前,目视前方。怀里一柄长剑,并未出鞘,却能感觉到剑气寒光。柳霏霏微微一笑,快步下楼,走到那人面前,抱拳道:“若珥兄,好久不见。” 此人乃是昭若恤的十二侍卫之一,名叫昭若珥。他向柳霏霏施礼道:“属下见过柳将军。封殿下之命,听从将军调遣。”因为与昭若恤的关系,柳霏霏经常见到十二卫,偶尔也有武功切磋。柳霏霏动手的时间少,不过十二卫都知道,自己不是这位女将军的对手,对她自然又敬又佩。 柳霏霏忙道:“若珥兄不必多礼,都是为了殿下,什么调遣不调遣,称我一声霏儿就行。”昭若珥是典型的冷面人,讲规矩,一般不和人说笑。昭若恤知道廷巡司需要的就是这种人,讲规矩讲到刻板,才能镇的住,所以就让他来帮助柳霏霏。 柳霏霏知道他的德性,也不多说,微微一笑。吃过早饭,三女和昭若珥在刑部侍郎的带领下来到廷巡司。楚国建国之初,廷巡司便已经成立。只是这么多年,基本没用到,后来逐渐荒废。如今的廷巡司,也就一个名字还在,里面几个老到弓腰驼背循吏守着。无非就是拿着公家的钱养老而已,等到这几人死了,估计廷巡司的招牌也就没了。 廷尉衙门是个三进三出的独院,和普通县衙、州衙没有区别,前面是衙门大堂。县衙、州衙的大堂是作为判案场所,廷尉衙门的大堂却是仅仅是作为门面而已,没有实际用处。只因廷尉审查的犯人都是朝中大员,犯的是十恶不赦的大罪,通常审问都是在暗中进行。而且廷尉只管抓人、审人,却不负责宣判,进了这里的人,只有帝王才有权利宣判。 第二百七十三章 廷巡衙门 - 幻柳 - 豆咪 如今的廷巡司只剩下十来个老人守着,倒也还干净,没有被荒废。柳霏霏等人进到门里,见几个老人围着石桌喝茶下棋,日子过得怡然自得。 柳霏霏等人贸然进入,引起了老吏的警觉,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过来干什么?”他们守着廷巡司这么多年,平素基本上没有事,就是打扫卫生,然后喝茶聊天。后来刑部见廷巡司没有用处,就想把其裁撤,把房间作为他用。可是这是几个老吏安稳了一辈子,到老了要换衙门,还要做事情,怎么能够。于是当上面提出要裁撤是,他们誓死不从,反复来了几批人劝说,最后都是无功而返。 此时几名老吏见到柳霏霏等人,又怕是来劝他们,脸色很不好看,语气不友善。还没等柳霏霏开口,另一个老吏气呼呼的说道:“不管你们什么人,我们都不可能同意。当年先王建国,我们也是立了功的,就算闹上了天,我们也不怕。好不容易可以颐养天年,休想让我们离开。”剩下的几个也义愤填膺的附和着。 柳霏霏心下苦笑,这是什么事?他知道这些人误会了自己,定是把自己当成了阻碍他们继续过着悠闲日子的苦主。昭若珥见老吏不讲理,怒喝道:“大胆,这位是柳将军,过来巡视廷巡司,还不快迎接!” 那几个老吏一怔,随即站直,向柳霏霏行礼。他们都是当年战场上下来的老兵,对文官非常抵触,对武将却天然的亲近。即使过去了很多年,他们已经不复往日神采,但是一听到将军二字,便激起了灵魂中军人的气势,身子站的笔直,向柳霏霏行了军礼。 柳霏霏心下感慨,这些老兵只听到将军二字,就毫不犹豫的行礼,并不怀疑自己的身份,可见当年先王帐下的兵,都是真正的军人,而不是数年前吴国入侵时的兵,根本就称不上兵。 柳霏霏回了礼,问道:“老前辈,怎么廷巡司就你们几人?”其中一个年龄较大,估计是首脑的老人道:“回将军,廷巡司尚有人员十一人,今日只我等五人值守。”因为年龄大了,声音有些发颤,却依然中气十足。 柳霏霏脸色一沉,道:“诺大个廷巡司,只有十一人,其余的人呢?”那老吏道:“廷巡司已经闲职多年,当官的调走了,有关系的也走了。我们这些人从廷巡司建立之初就在,不忍就这么没了,所以一直守着,想着总有一天上面会记得,廷巡司还能用。”说的慷慨激昂,若是普通人听到,肯定感动的无以复加。有了方才老吏们的抱怨,柳霏霏当然知道他们不走,只是因为可以拿着朝廷的钱养老而已。不过她也不拆穿,嘉许道:“老前辈忠心耿耿,本将军非常敬佩。此番我来,就是要重启廷巡司,可否带我四处看看?” 几名老吏一听要重启廷巡司,一时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本来他们安安稳稳的守着,只要不出意外,他们每个月都能拿到饷钱,虽然不多,也够一家人的用度开支。最重要的是根本不需要做事,天天喝着茶、吹着牛就把钱挣了。一旦重启,就要开始做事了。他们年龄大了,上面也不会让他们继续做事,钱也没了。只是他们毕竟是看着廷巡司建立,真要能重新启用,心下还是有些兴奋。 廷巡司的院子不是很大,很快就走完了。柳霏霏看着院落清幽干净,花草树木都错落有致,房间里面器物摆放整齐,看来这些老兵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至少把衙门卫生打扫的比较好。只是传闻廷巡司有监牢、有令人闻风丧胆的各种刑具,柳霏霏却没有看到,不禁很奇怪的询问。 那名老吏道:“将军有所不知。廷巡司衙门就在刑部里面,而刑部又在城里,离皇城不远。若是真的把监牢设在衙门里,用刑是的惨叫声估计皇城里面都能听得到。为了不让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当初建立时廷尉就把监牢安置在地下。将军随我来。”领着柳霏霏等人走到一间偏房,里面空空如也,正中地上有个拉环。老吏弯腰去拉,却因年龄大了,根本拉不动。 昭若珥见状,上去接过拉环,轻轻一拉,显出一个七尺宽的洞,洞口接着石梯台阶。老吏准备好一支火把,点燃后慢慢摸索着走了下去,昭若珥紧随其后,柳霏霏顾着宋燕玮和纤纤慢慢的跟着。 地下的格局很简单,下来台阶就是狱卒的官房。左边是监房,右边是刑房。估计是里面很久没人来,和外面的干净整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地下的灰尘很厚,踩过之后就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不管是监房还是刑房,里面都没有亮光,只有靠火把照明才能稍微看的见。 回到地面上,柳霏霏对昭若珥道:“若珥兄,殿下命你过来协助,就是把廷巡司交付于你。现在你就是廷巡司廷尉使,先去从皇城禁军中挑选二十人做你的副手,再向殿下要些人手,两天内把廷巡司重新启用起来。” 昭若恤身边的十二护卫,陆陆续续有几人被派往各部任职。昭若抚统领了骑兵,昭若长统领了城防营,昭若剑去了水师。如今柳霏霏提议重启廷巡司,昭若恤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外表冷峻,不苟言笑的昭若珥。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对犯人起到震慑。 昭若珥接到命令时,只是让他来协助柳霏霏,并没有想过昭若恤的意思。此刻听柳霏霏一说起,才明白过来,既感谢昭若恤的信任,又感激柳霏霏的提点。他们十二个兄弟姐妹将来都会成为昭若恤的心腹干将,如今已经让他们开始历练,自然要做出成绩,不能让昭若恤失望,也不能被别的兄弟比下去。昭若珥领命后立刻出去安排,柳霏霏和宋燕玮、纤纤则在刑部转了一圈,回到房间休息。 第二百七十四章 按令捉人 - 幻柳 - 豆咪 当天下午,柳默凡带来消息,工部和漕运司的有些官员坐不住了,正在四处奔走,估计是内侍的消息传了出来,这些官员知道皇帝发怒,后果非常严重,提前做准备了。柳霏霏微微一笑,这些都在意料之中,让他们越乱越好。 两日后,廷巡司已经清理妥当,邬安化调了一些人过来帮忙,昭若恤从禁军中挑了二十个身手矫健的人过来。加上几个老吏员以往的经验,衙门很久就运转起来。 没有太大的仪式,只是在门上挂了朵大红花,放了串鞭炮,就算正是运行了。邬安化是刑部尚书,这是他的地盘,重新启动他自然要到场,除此之外就只有柳霏霏了。 柳霏霏笑盈盈的对昭若珥道:“若珥兄,你的任职文书相信很快就会下来,小妹提前恭喜你了。”昭若珥心下高兴,连忙道:“不敢,在下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恩!”柳霏霏微笑道:“若珥兄新官上任,应该先树立威信。我这里有份名单,劳烦若珥兄把他们请来喝喝茶。”说着,把一张纸条交给昭若珥。 昭若珥接过纸条一看,脸色一变,问道:“现在就去?”柳霏霏没有说话,微笑着点点头。昭若珥道:“将军放心,在下马上去办。”然后带着几人出了门。 邬安化在一旁看着,待昭若珥走后,才问道:“柳郡公抓的是谁?”柳霏霏没有正面问答,呵呵一笑,反问道:“尚书以为会是谁?”邬安化想了想,道:“应该是工部或漕运司的人,具体是谁,本官还真猜不透。” 柳霏霏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是几个小官而已。”邬安化不解的道:“郡公给殿下的提议是给他们一个月时间自呈罪状,今日才第二天,为何就开始抓人?即便是小官,也是朝廷命官,不应当说抓就抓吧?”柳霏霏看了邬安化一眼,冷笑道:“尚书以为他们真的会自呈罪状?” 邬安化立刻明白,二十多年宦海浮沉,官场上的事他很清楚。楚国刚建立时,天下还纷乱不堪,部将随时都有可能造反,所以先王对臣下很宽容,就算犯了事,只要不是谋反,都不会过分追究。后来昭希惶即位,为了稳定局势,对臣下更是纵容。而且朝堂上虽然党同伐异,但是涉及到官员共同利益时,又会同仇敌忾。 此番洪灾,城中河道决堤,淹死了数百人,使得昭希惶非常生气。不过即使他再生气,也没有打算真的把这些官员怎么样,最多就是主要负责的官员降职而已。两部的官员也知道昭希惶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基本上就是拿钱免灾的心思。当听到宫里传出消息,昭希惶真的生气了,要杀人、要罢官,有些官员坐不住了,或许会自呈罪状,以求轻罚。但是大部分官员则会继续观望,真的不得不拿钱时,最多也就拿点钱而已。当柳霏霏反问邬安化时,他知道他方才问的话有多幼稚,不禁脸上一红。 柳霏霏叹息道:“这些人仗着皇上仁慈,不会把他们怎么样,做事毫无顾忌。即使皇上再生气,他们也不会在意,还会觉得皇上好欺。只有抓上几人,他们有了压力,才会知道该怎么做好臣子。” 邬安化对这个观点很认同,仅嘴上说着惩戒,不做点实际的事,根本震慑不了那些自以为是的官员。邬安化是刑部尚书,本来掌管刑狱,尊的就是法家,以法治国。偏偏读书人都尊孔孟,提倡以儒治国,与法家不说背道而驰,也有很多冲突。这么一来,刑部的地位逐渐弱化,邬安化在朝中的地位不升反降。柳霏霏虽然没有明说尊法,做的事却是以法为主,这让他又惊又喜,不知不觉对柳霏霏的好感又增加了。 柳霏霏交给昭若珥的纸条上只有三个名字,而且官职都不高,抓起来很容易。廷巡司原本就是刑部下的一个衙门,虽然没有使用,却从未有诏令撤销,实际上一直在运行中,只是没有人做事情而已。此时昭若珥拿着廷巡司的令牌抓人,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同意,直接抓就是,谁都不敢反对。 被抓的三人,一个是工部侍郎,一个是工部水部司主事,还有一个是漕运司主簿。三人被抓的事很快就传开了,京中官场顿时炸了锅,不是因为这三人被抓有什么奇怪,而是抓人的衙门很奇怪。从廷巡司成立至今,这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行使权利。而廷巡司的职责,只是针对谋反和卖国两项罪名,别的罪名,都不归他们官。此番廷巡司突然出手,而且还是跟他们职权范围无关的抓人,怎么能不让朝堂混乱。 御史台的人看到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第二天就有人弹劾邬安化。偏偏当天邬安化上书称病告假,让御史台的人白忙活一场。邬安化到底病没病,没人知道,反正皇帝同意告假,还遣太医过去诊病。邬安化此后数日都在家中养病,任由外面怎么骂,他只是装作不知。 邬安化躲了清闲,但是朝廷不清闲,御史台的人参不倒邬安化,就开始把矛头对准昭希惶,说他违反祖制。对此昭希惶微微一笑,不予理睬,谁都知道御史台就是骂人的,不管是谁,逮谁骂谁。有用他们的时候,哪怕他们说的是假话,也有人支持;不需要他们是,就算说的事真话,也不会有人理睬。 这次的事,昭希惶不理睬他们,可是有人需要。邬安化是昭希惶的人,从他还只是王子时,就一直跟着他。此番廷巡司违反祖制,越权抓人,就是扳倒邬安化最好的机会。于是礼部首先发难,说邬安化违背礼制,心怀不轨。 昭希惶本来很为难,说到底确实是廷巡司越权了。越权之事可大可小,真要追究起来,完全可以扣上一个夺权的帽子。不过邬安化病了,病得很是时候,据说已经卧床不起。不管是谁弹劾,都要两相对质。此刻邬安化病了,不可能把他抬到大殿来对质吧。这件事就这么拖着,只要邬安化病没有好,就一直拖着。 第二百七十五章 首战不利 - 幻柳 - 豆咪 工部和漕运司的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本来他们还觉得刑部做了间蠢事,给了他们反击的机会。这下好了,反击没有击成,反而弄得自己进退不得。真的呈了罪状,罪名就算坐实了,轻则罢官,重则砍头。而且以现在朝廷局势,只能往重了写,不可能随便写点错误敷衍了事。 两部的官员战战兢兢,廷巡司却忙了起来。从来没有办过案,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得从大理寺请了几个人过来帮忙。没过几天,工部的两人承受不住,把知道的事情都招了。尤其是水部主事,河道的修缮就是他负责,每年的修缮款都会经过他的手。这笔钱到底去了哪里,他最为清楚。 相对于工部两人,漕运司的主簿就嘴硬多了。不管用什么办法,就是问不出话。昭若珥向柳霏霏汇报时,本来没有多少表情的脸,黑的都能渗出水,就差哭出来了。 柳霏霏看着昭若珥窘迫的样子,很是好笑,若非碍于情面,真想笑出来。宋燕玮和纤纤躲在柳霏霏背后,捂着嘴一个劲的憋笑。柳霏霏深吸了口气,憋住笑,问道:“真的那么难缠?” 昭若珥叹道:“我是真没办法。十天了,打也打了、诱也诱了、吓也吓了,就是不开口。看上去一副害怕的模样,感觉一问就能问出来,可是不管用什么手段,他总是说什么都不知道。” 柳霏霏冷冷一笑,道:“天下之事,无非利也。这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只要他不开口,谁都拿他没办法。我们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不敢杀他;他的同党知道他不开口,不会杀他。只要开了口,就会有人想尽办法要他的命。” 纤纤奇道:“可是他的同党怎么知道他没有开口呢?”宋燕玮噗嗤一笑,说道:“你是想用反间计。让他同党知道他已经出卖了他们,这样他的同党就会杀他,他一害怕,就会全都招了。”纤纤点头道:“对,这样他才会心甘情愿的交待。”柳霏霏微笑道:“何必这么麻烦,用最直接的方法才最有效。计谋越复杂,不可控制的因素就越多,结果也就越不可控。好了,让我去会会他。” 漕运司的主簿是个快六十岁的小老头,个子不高,因为年纪大了,背有些佝偻,看上去就如同十三四岁的孩子一般高。主簿姓邢,一辈子都在漕运司,起初只是个吏员,后来因做事情麻利,尤善于理财,被推荐为官。不过一辈子都是个正九品主簿,从来没有升迁。 当初柳霏霏让柳默凡把工部和漕运司所有官员的甲历找来,翻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官时,就记住了他。二十来岁进漕运司衙门,四十岁推荐为官,之后从未升迁。一个把整个漕运司的税务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人,其才之高,岂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官能安置的下。然而他却心甘情愿的接受,其中必然有蹊跷。所以柳霏霏才会让昭若珥把他抓来,只要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漕运司就很容易攻破。 廷巡司的地下监牢很昏暗,没有阳光照射进来,只有借助火把才能看见东西。监房都是砖块砌成,没有窗户,门上有个小孔,可以从外面看到房内,每个监房上方有个孔道,和外界通气,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能与外界想通的地方。 地牢很潮湿,加上昏暗的火光,压抑的空间,让人感觉这里就是阴曹地府。如果再配上对犯人用刑是的惨叫,任谁身处其中都会感觉像是在十八层地狱。柳霏霏不喜欢这个地方,原本不想下来,却没有办法,为了审问邢主簿,不得不下来。宋燕玮和纤纤心里害怕,一人抓着柳霏霏的一只手臂,紧紧的挨着。 进了监房,里面一张床,一张桌子,一盏油灯,别无他物。柳霏霏让人把搬来一把椅子,她坐在椅子上,和坐在床上的邢主簿隔桌而望。柳霏霏坐下后就盯着他,没有说话。邢主簿矮小的身子一颤,不敢与柳霏霏对视,眼睛不自主的四处看,身子轻微颤抖,两只手不停的互相摩擦,像是非常害怕。 这一切昭若珥看在眼里,这副模样他已经看了很多遍,十天来每次过来,邢主簿都是这样。表面上看似非常害怕,只要一吓应该就能问出所有想要的东西。但是每次昭若珥都失望,不管他问什么,邢主簿都是说不知道。此时看着邢主簿故态萌发,心下恨到了极点,简直想把他撕碎。 昭若珥却不知,邢主簿此刻是真的害怕。他没有见过柳霏霏,名字却听说过,不用猜测就知道眼前坐着的美妙少女就是大名鼎鼎的柳霏霏。就在方才对视的一瞬间,他感觉柳霏霏的眼神如同一阵旋涡,深不见底,里面有万道剑光朝自己刺来。那是一双杀伐果断的眼神,不知道已经看到多少人的死亡,感觉每个死掉的人的魂魄都聚集到了她眼神里,只看一眼就不寒而栗。 邢主簿被这个眼神吓到了,他不敢再看,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永远不要再见到。他越是这样想,柳霏霏越是不如他的意。柳霏霏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一瞬都不曾移动。邢主簿不时的用余光看着,却发现那双眼睛从不曾离开,心跳越来越快,额头已经开始出汗。 过了一顿饭的时间,邢主簿心想不能再这样,他宁愿在刑房里受刑,都不愿意被这样看着,这比让他受刑、被千刀万剐还难受。他深吸口气,对昭若珥道:“大人,我……可以给我一碗水么?”昭若珥看了眼柳霏霏,见她依然如入定般的看着邢主簿,不说话、不点头、不摇头,也就当没有听到。 邢主簿无奈只有乖乖坐着,他心里也很奇怪,柳霏霏进来这么就,只是这般看着自己,也不问、也不说,到底要干什么?但是对方不开口,自己也不能开口,一旦自己先开口,就等于输了,命运就掌握在被人手里了。尽管他如坐针毡,却依然不会主动说话。 第二百七十六章 恐怖眼神 - 幻柳 - 豆咪 这样坐了一个时辰,宋燕玮和纤纤早就因为无聊走了,昭若珥还在一旁站着,如同木雕一般不动不摇。这一个时辰,邢主簿应该是慢慢适应了紧张的气氛,身子不颤了,也不再害怕,却还是不敢看柳霏霏的眼睛。 柳霏霏眼看邢主簿已经适应,心下放松,微一冷笑,轻轻咳了一声。邢主簿猝不及防,心下一颤,不自主的抬头看了眼柳霏霏,有看到了那双令人恐惧的眼神,顿时冒了一声冷汗。 又一个时辰后,柳霏霏终于站起来,转身走出房门,昭若珥跟了出去。邢主簿才真正的松了口气,发现全是都湿了,尤其是裆下。 出了门,柳霏霏对昭若珥说道:“从现在开始,派两个人就想方才这么看着他,两个时辰一班,十二个时辰不间断,不能让他睡觉、入厕。”她就在门口说,里面的邢主簿听的清清楚楚,心下一惊。 昭若珥奇道:“为何?”柳霏霏微微一笑,出了地牢,才回答道:“人一般一日一夜不睡觉,就会困顿神乏;两日两夜不睡觉,就会精神涣散。年轻人精力充沛,勉强可以撑个三日三夜,若要五日五夜不睡,就会神志错乱,你问他们就会回答什么。这老头年龄大,三日足够了。这段时间,不许任何人接近他,不准睡觉,不准和他说话,他若是说话不准回答。就算他要招供,也不用理他。”昭若珥又问道:“这又是为何?我们的目的不就是要他招供,既然他愿意招供,为何又不理他?” 柳霏霏心下暗叹:“若珥兄性情冷峻,适合在廷巡司做事,只是头脑有些不太灵光。”解释道:“不准他睡觉,是让他精神崩溃;不准与他说话,是增加压抑气氛;不接受他招供,是怕他说的假话。”昭若珥恍然大悟,“哦”了一声,道:“在下立刻去安排。”他还未接到任职文书,所以一直自称“在下”,而不是“下官”,或是“本官”。 工部的两名官员受不住酷刑,该招的都招了,昭若珥把供词及证据整理好,分别交给柳霏霏和昭若恤。工部的每个官员都收到了廷巡司送过去的私信,之后不久就开始有官员自呈罪状,并申请调离京城。对此朝廷乐见其成,都是些官职不高,却掌握实权的人,不需要流于请辞——挽留的表现形式。对于主动请辞的官员,朝廷虽然没有挽留,也没有为难他们,交了大部分家产之后,就让他们去偏远、但是户籍较多的州县任职,也算给了他们一个好的归宿。升官肯定是无望了,在地方上好好表现,一辈子富贵不愁。 接到私信尚未罪己之人,目前尚未对他们动手。不是朝廷和昭若恤不想动,而是之前给了他们一个月的期限,时间尚未到就动手,于名声有损。只待时辰一到,这些心怀侥幸的官员,就有得苦头吃了。 漕运司的官员有些胆小者,也上呈了罪己状,结果也还算理想,朝廷并未断绝后路。大部分却没有行动,只因尚未找到他们贪污的证据。其实证据也好找,立于朝堂之上的人,哪个没有行贿受贿过。只是都是心照不宣,就算有仇之人,这时候也不会出来落井下石,谁也不知道跳出来后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邢主簿掌管着漕运司所有款项的去留,每笔钱从哪里来、到了哪里去、到了谁手上,他都清清楚楚。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虽然官职低,掌握的机密不少,上面给他的利益就很多,使得他不在意官职大小。毕竟在这个位置上,比有些四五品高官得利多得多,又何必为了虚名而断了利益。 当初柳默凡把漕运司所有官员的名单交给柳霏霏时,第一眼就看出了其中关窍,所以才让昭若珥把邢主簿抓来。只要攻破了他,就等于攻破了漕运司。历朝历代争权夺利过程中,反贪是最常用、最重要,也是最有效的手段。在视金钱如粪土的士大夫中,最看不起的就是贪得无厌大敛黄白之物的人,以反贪为名排除异己,是每个掌权者都会做的事。偏偏讽刺的事,自愈清高的士大夫,敛财的本事,比任何人都凶狠。 邢主簿到了廷巡司有半个多月了,最开始好言相劝,他说上面的事他不清楚,把自己撇的很干净。见说不动,开始用刑,没想到他看似柔弱的身躯,却抗下了可置人于死地的刑具。当然,也是因为昭若珥不敢整的太狠,害怕他承受不了,一命呜呼。见刑罚不行,就开始威胁,邢家可是有数十人,就包括邢主簿几个才几岁的孙儿。 这一招用出来,昭若珥心想你不心疼大人,总该心疼几个小孩吧。确实邢主簿表现的和之前一样,只要跟他一说话,就会全身颤抖,看上去非常害怕。但是不管怎么问,回答始终只是“不知道”。打不行、恐吓不行、利诱也不行,最后昭若珥只得请柳霏霏帮忙。 柳霏霏很清楚邢主簿的心思,只要他不开口,谁都奈何他不得,既保住了自己及家人,也保住了他上面的人。时间一久,上面的人就会疏通关系来救他,最终平安出去。于是柳霏霏也不与他废话,就跟他耗着,耗到他耗不起。 第二天上午,柳霏霏再次到监房,见邢主簿精神不佳,面色有些疲惫,却并不像是一夜未眠,顶多是睡得很晚的样子。柳霏霏心头一沉,很明显是昨晚后半夜的胥吏嫌麻烦,没有认真执行命令。柳霏霏没有说话,只是黑着脸走了,把昭若珥晾在一边,话都没说一句。 当天晚上寅时,柳霏霏再次来到监房。因为监牢在地下,只有一条路可于外相通,根本不需要担心劫狱,或是犯人逃跑,只需一个人守在门口就行。此时守在门口的人也趴着睡觉,正是一天中人最困顿的时候,不睡才是奇怪。柳霏霏也不管那些,直接走到关押邢主簿的监房,透着门外的小孔,看到让她愤怒的场面。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上罪己疏 - 幻柳 - 豆咪 邢主簿安然的躺在床上睡大觉,两个负责看守他的胥吏也趴在桌上,睡得正香。柳霏霏强压心头怒火,打开房门,两个胥吏听到了声音,却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觉,眼睛都没有睁一下。 柳霏霏怒火更盛,心想这些胥吏拿钱不做事,平素做事也是阳奉阴违,导致很多事情办不了,必须要惩戒一番。她本来火就大,一掌拍向桌子,顿时把桌子拍的粉碎。邢主簿和两名胥吏立刻被惊醒,两名胥吏还因为桌子碎了,没有支撑而摔倒在地。三人见到柳霏霏,立刻吓的站起来,胥吏更是两腿不停的颤抖。上面交代的事情没有做好,还被现场抓包,谁不害怕! 柳霏霏不去理他们,只是阴沉的脸坐下,双眼死死的盯着邢主簿。邢主簿端端的站着,低着头,他始终不敢看柳霏霏的眼睛,仿佛一看就会掉进无尽的深渊。两名胥吏被柳霏霏阴沉的面色吓的不轻,想要离开这里,双腿却如同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房里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牢吏,跑过来一看,房间内如同阴曹的气氛,吓得也不敢说话,慢慢的退了。过了约一顿饭的功夫,昭若珥惊慌失措的跑过来,想是门外的胥吏去通知了他。 昭若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柳霏霏进了监牢,貌似很生气,就立刻赶来。此时见柳霏霏阴郁的脸色,知道她很生气,试探着问道:“将军,发生了什么事?” 柳霏霏不回答,把死盯着邢主簿的眼睛慢慢转到两名胥吏身上,沉声道:“自己说。”两名胥吏被狠厉的眼神吓的胆战心惊,齐齐跪下求饶。昭若珥从两人断断续续的求饶声中,大致听出了他们在看守是不尊命令,不但放任犯人睡觉,自己也睡觉。 原本这不是多大的事,教训几句就是了,最多就是抽上两鞭子以示惩戒。偏偏这事被柳霏霏发现了,这让昭若珥很没面子。人是他安排的,出了事他的负责。昭若珥沉声道:“请将军放心,在下会处理好这事。”然后让人把两名胥吏带出去。 又过了约一顿饭的时间,昭若珥再次回到监房,后面跟着一人,双手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放放着两颗双目圆睁的人头,正是方才的两个胥吏,托盘下面还在滴答滴答的滴着鲜血。柳霏霏死人见的多了,倒没什么,邢主簿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血腥恐怖的事情,吓的一声大叫,整个身子跳了起来,跳到床上跪着,用被子把头盖住,屁股翘的老高,身体不住的颤抖,裆下一阵热水流过。 柳霏霏对两人的懈怠很生气,却没有想过要杀人,只想着惩戒一番就是。没想到昭若珥太过狠厉,直接把人杀了。柳霏霏看着昭若珥冷峻的脸,心下也感到一阵害怕,果然话少的人都比较狠,难怪昭若恤会派他来掌管廷巡司,心不狠的人也掌管不了。 柳霏霏轻叹一声,没有说话,起身离开,昭若珥也跟着出来。到了外面,柳霏霏抬头望了眼天色的残月,对昭若珥道:“若珥兄,此间之事,就交给你了。”昭若珥颔首道:“在下定不辱殿下和将军之命。”柳霏霏转头看了眼两名胥吏的首级,道:“该死!他们死不足惜,可毕竟是为朝廷做事,不能让家人受到牵连。”昭若珥道:“在下明白,他们是因功而死,抚恤金会一分不少。” 柳霏霏点点头,不再说话。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昭若恤派他过来,就代表了昭若恤的想法,而昭若恤从来都不是心软之人。 经此一事,柳霏霏不再关心廷巡司的事。下面的胥吏,看到同伴的死,兔死狐悲,也不会再懈怠,只会努力做事,谁也不敢触了霉头。 七日后,昭若珥拿着几本账簿来找柳霏霏。邢主簿终于承受不了,五六日不眠不休,精神已然崩溃,迷迷糊糊见说出了账簿藏的地方。 昭若珥道:“那老头还真能抗,到了第六日方才全盘托出。这些年他掌管漕运司账簿,为上下官员打点一切,每个人的账都记录在案。他怕将来上面犯了事,拿他挡箭,所以将每个人的账都私下又记录了一份,藏在他老家父亲坟头的墓碑下。” 柳霏霏不得不佩服邢主簿,给自己留了后手不说,藏证据的地方更是匪夷所思。谁会想到他竟然藏在父亲的墓碑下,死者既已入葬,后人若是再动就是不孝。这是天下人的共识,有了此想法,根本就不会有人往这方面想。 柳霏霏道:“已经给殿下看过了么?”昭若珥道:“殿下看过了,让在下拿给将军,请将军定夺。”柳霏霏微微一笑,道:“这事我可定夺不了,还是呈给殿下吧。”昭若珥道:“是。”然后拿着账簿退了。柳霏霏看着远方,怔怔的道:“时限快到,是该收网了。” 数日后,朝廷下旨,将漕运司并入户部。漕运是朝廷的重要衙门,每年的军粮基本都是靠漕运押送,有时候还会护送商人的货物,所以税收相当可观。这次漕运司的官员大部分被清理,暂时没有可用之人,就将其并入户部,由高郁管理。 高郁这个高兴坏了,之前每年的粮食由漕运司押送,高郁要去找漕运司说许多好话,拿出高于正常开支的很多钱才能让漕运司的人好好运粮。如今好了,以后再运粮,只需自己一句话就行,再也不用又给钱、又受气了。而且漕运每年的税收至少好几百万两,以前这笔钱是不算入户部,入不了国库。以后又可以为国库增加几百万两,这就是他高郁的政绩。 漕运司的官员从上到下大部分都换了,提前写了罪己状,又拿出家产赎罪的,基本都外派为官。想与朝廷死磕到底的,基本都是罢官、入狱,不但钱一钱不少的拿出来,还没有一个好名头,将来的好日子就断送了。这还算好,朝廷没有了抄没他们家产,只是逼着拿出七成,还给他们留下三成,回乡置办田产过日子,也够用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深闺旖旎 - 幻柳 - 豆咪 一次清理了两个衙门,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很多官员有了兔死狐悲之感。毕竟为官数年,谁手上都不干净,谁都害怕自己会是下一个清理的对象。有很多大臣想反对,却又没有办法,毕竟很多是罪己请贬,又不是朝廷逼迫。就算没有罪己的寥寥数人,也是有明确贪污腐败的证据,只是罢官入狱,没有直接砍了就算很好了。好在只是牵涉两部,没有再牵连到其他衙门,数日后朝堂上平静下来。 除了工部尚书齐禹,既没有写罪己状,也没有献出家产,也没有贬官。这其中固然有首相拓跋恒从中斡旋,也有云娘私下向柳霏霏说情的结果。 齐禹是昭希悟的人,这点天下人共知。拓跋恒是昭希悟的老丈人,保住他的属下,自然是分内之事。云娘的主人前番东征平叛,之后没有回来。此番回来向柳霏霏求情,也不奇怪。柳霏霏很爽快的就答应下来,毕竟工部已经全部清洗了一遍,齐禹现在只在其位,谋不了其政,昭若恤也落得个顺水人情。 自从那日晚上昭若珥杀人之后,柳霏霏就再也没管过事。她知道后面的事不用她再管,自然会有人处理的很好,遂每日和宋燕玮、纤纤在房间玩闹。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柳霏霏抚琴、宋燕玮起舞、纤纤呐喊,玩的不亦乐乎。此时的女子,在外面矜持羞涩、仪表雍容,私下里却嬉戏打闹、披头散发、赤足裸背,玩乐的异常疯狂。三女感情深厚,又是在深闺之中,没人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什么,自然放下包袱尽情玩耍。 玩的累了,三女就地而躺,享受着恬静时光。唯一可惜的是在深闺之中躺下,抬头看不到天空,只有屋顶而已。歇息了片刻,柳霏霏微微一笑,说道:“邬安化的病应该快好了吧。” 宋燕玮侧过身子,雪白的玉臂抱在柳霏霏胸前,一直腿搭在其小腹上,头则靠在其肩上,微笑道:“廷巡司关押的三人早就放了,两部的事情逐渐平息,他的病要是再不好,估计就再也好不了了。” 纤纤见宋燕玮如此,也不甘示弱的如法炮制,说道:“我们应该快离开这里了吧?” 柳霏霏对二女的争宠显得很无奈,嗔道:“你们是要压死我么?”二女闻言,嘻嘻一笑,不但不放手,反而搂的更紧。柳霏霏叹息一声,说道:“邬安化和舒正伦在皇上尚未即位时就跟着,是皇上的旧臣,他们自然忠于皇上。不过他们也是浸淫宦海数十年的人,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殿下虽是庶子,却比尚是孩童的嫡子强。而且殿下权欲极重,如今控制着半个朝廷,皇位只能传于他,这点朝中官员都看的很清楚,邬、舒二人也很清楚。为了将来的地位,他们当然会向殿下示好。” 宋燕玮“嗯”了一声,道:“姐姐在这里虽然可以自由行走,却不能出门,还是犯臣的身份。没有人会喜欢这个身份,他们会很清楚。再则,殿下需要你的地方很多,他也不希望你在这里躲清闲,只会催促三司快些结案。” 纤纤道:“在这里始终没有在家里舒服,真希望他们早点结案,回去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柳霏霏佯怒道:“你还觉得不够舒服?让你来侍候我,什么事情都要我亲自动手,不让我服侍你就算好了,你还抱怨。”纤纤嘻嘻一笑,把脸在柳霏霏肩上蹭了下,娇声道:“姐姐对我最好了。” 柳霏霏道:“我不好,我要惩罚你。”突然伸手在纤纤咯吱窝挠了下。纤纤吃痒,连忙躲避,柳霏霏并不放过,继续挠,纤纤边笑边往后缩。宋燕玮见状,哈哈一笑,翻到纤纤另一侧也挠起来。纤纤被两面夹击,躲避不了,一边求饶、一边反击,三女又打闹起来,风光旖旎无限。 柳霏霏杀害朝廷命官之争,朝堂上分为两派,一派说证据确凿,应当严惩;另一派说证据不足,受人诬陷,应该无罪。不管是哪一派,其中有相信是其所为,但因利益纠葛,站在无罪一派;也有不相信是其所为,却不得不站在有罪一派。不管怎样,有人相信柳霏霏杀了人,也有人不相信她杀人,为此吵得不可开交。 吵归吵,昭希惶早就把此事交于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在三司没有结果之前,再怎么吵都没用。正如柳霏霏所言,邬安化和舒正伦确实忠心昭希惶,却也不得不靠向昭若恤。目前的形势很清楚,昭希惶不会真的惩罚柳霏霏,最多就是借机打压一下。而昭若恤却是一定要保,柳霏霏最为昭若恤最重要的下属,这么一件小事如果都保不下,如何让别的属下再忠心自己! 对此,邬舒二人看的很清楚,都是倾向昭若恤。唯有御史中丞张迎,是姚彦章的门生,对柳霏霏本就有敌意,可能会从中作梗。当初柳霏霏设计扳倒姚彦章,姚家所有人获罪,时任御史大夫的姚琮远一同赴死。其后御史大夫一职空缺,御史中丞张迎成为御史台的实际长官。本次三司会审,就是张迎和邬舒二人一起。 不过张迎虽然感念于姚彦章的提拔,却懂得知进退,不然也不可能在姚党覆灭的情况下依然稳居不动。姚彦章已死,他没必要再为其恪忠,去得罪如日中天的柳霏霏。朝堂争吵,三人冷眼旁观。 朝堂上怎么吵,柳霏霏不知道,她也不关心,反正每日和宋燕玮、纤纤玩耍。每日杨沅夕都会来一次,两人已经定亲,已有夫妻之名,只等办过酒席,就正式成为夫妻。柳霏霏犯事,杨沅夕原想弃官相陪,被柳霏霏劝阻。 邬舒张三人在朝堂上选择冷眼旁观时,就很默契的达成了协议。除了章元功告柳霏霏杀人外,再没有苦主,而三司调查的证据,也没有能够证明。虽然当时有个五品主事到了现场,他去时人已经死了,没有见到是谁所杀。当时在场倒是有许多人见到,被章元功找来几人指证,在朝堂上就反了水,更何况是三司会审之时。 第二百七十九章 楚皇赐婚 - 幻柳 - 豆咪 虽然童都头三人说出的理由很难让人信服,羞愧自杀也只有骗骗愚昧之人,但是章元功也找不出最直接的证据证明柳霏霏杀人,结果自然就是柳霏霏无罪。对于这个结果,昭若恤很高兴,柳霏霏脱了罪,也说明了他如今的地位。昭希惶无所谓,他本来不想惩治柳霏霏,这个结果他能接受,唯一闹心的是看着自己儿子势力越来越大,总有一天会逼自己退位,却无可奈何。 这次三司的效率很快,从柳霏霏入狱,到出狱才一个月时间。虽然柳霏霏在刑部可以自由活动,但是对外还是要说入狱,毕竟朝廷的脸面还是要的。尽管柳父柳母知道女儿在刑部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始终还是很担心,每日每夜都会思恋,只道女儿会受折磨。谁知回到家,见柳霏霏居然比之前还胖了一点、更白了、更好看了。一家人喜极而泣,更有下人找来一树桃枝,说是要为小姐辟邪。 三司选择开堂的时间很有意思,就在离开国庆典的前十日。楚国十月初一建国,去年昭希惶也选在这一日称帝,所以这个日子在楚国非常特殊,今年必然会大庆,一个月前礼部就已经在着手准备庆典事宜。 楚国如今之大,只比中原腹地的夏国小一些。这几年夏国三王并立,相互之间战争不断,虽无大的摩擦,到底还是损伤了国力,说起来楚国反而国力最强。而这一切,与柳霏霏密切相关。从退吴,到败粤、联越,最后灭吴,使得楚国统一江南,每一份功绩都是柳霏霏策划并执行。虽然灭粤是昭希悟领军,但是之前柳霏霏已经打好了基础,且灭粤过程中有很大一部分军队是柳霏霏所安排。算起来楚国能够有今日之局面,柳霏霏居功至伟。 如今朝堂上依然有诋毁之人,固然有政治对手,也有士大夫。一群男人天天嚷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没有一个能真正治国平天下,却让一个女人做到了,让那些自命不凡的读书人怎么能够接受?不过即便这些人不接受柳霏霏执政,对她的功绩却从来没人抹杀。 这么一个国之功臣,在国家最隆重的庆典上却不能出现,反而被关在刑部大牢,说出去不但昭希惶作为皇帝没了脸面,整个朝廷也没有脸面。三司使不会不明白其中道理,所以才会这么快就结案。至于死了的礼部官员,只能怪他运气不好。不过童都头为了给柳霏霏和自己开罪,在朝堂上说其可能是因羞愧而自尽,不禁平息了士大夫的怒火,也给三司结案找了个很好的理由。 柳霏霏现今没有官职,只有郡公的爵位,没有需要操心的事情。昭若恤已经掌控了半个朝局,有时候不决之事,便来问下柳霏霏的建议。军中稳定,都按照柳霏霏的方式训练,使士兵的战力一直保存,不会因为无战而懈怠。 薛灵均因为宋燕玮的缘故,心灰意冷之下只身去了金陵。梁敏是昭希悟的女婿,当昭希悟自请外出后,他自然要跟着一起。虽然手下两员最得力的大将走了,却并不影响军队的战力,更不影响柳霏霏在军中的地位和声望。 抽空去军营转了一圈,又去了趟书院。柳霏霏和昭若恤都很清楚人才的重要,想要得到好的人才,书院的重要就不言而喻。书院自成立,便有了朝廷的支持,经费从来不缺,即便是家境非常困难的寒门学子,都能进入书院学习。而且书院花重金聘请天下名士大儒前来讲学,更是吸引了大批仕子。自成立至今,已经吸引了数百仕子前来求学,有些已经考中进士为官了,使得书院名声如日中天。 柳霏霏看着书院的热络景象,耳中听着琅琅读书声,心下甚是欢喜。一叶而知秋,仅是看着书院的景象,就能想象现在楚国的兴盛,离她的心愿越来越近。 十日的时间转瞬即过,十月初一,楚国的建国庆典。昭希惶先领着文武百官在南门外五里的天坛祭天,无非就是什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类的话。之后又祭拜祝融。楚人自称为祝融后裔,祭拜祝融就是祭拜祖先。然后就是祭拜昭氏先祖,又是说了一通保佑国祚千秋万世的话。祭拜完之后,就是巡城,让天下子民仰视天颜,算是与民同乐。最后随便找家人户慰问一番,妆模作样的挥动一下锄头,算是体验民间疾苦。 这一番下来,基本也是日落西山。当晚,七品以上的在京官员都会在皇城中参加御宴。柳霏霏虽然没有官职,却有公爵在身,自然也免不了参加。而且以她的功绩,能排在她之上的人并不多。又因是女子,不好在一众男人中间,故位置排在王妃缪希希之下。 去年称帝时,昭希悟领兵在外,没有赶回。如今江东道已然稳定,若再不回来,就不合礼仪,于是便带着薛灵均、梁敏等人回到长沙。梁薛二人因功已是大将,参加御宴本有资格,此时也在其中。 在一片欢歌笑语之中,数百文武官员均有醉意。昭希悟是昭希惶亲弟,在二哥、三哥、五哥都已不在的情况下,他的位置只在长兄昭希惕之下,离着昭希惶很近。他喝了杯酒,问道:“皇兄,你可记得薛灵均?” 柳霏霏原本对薛灵均寄予厚望,不曾想他因感情之事离去,觉得甚是可惜。后来听说昭希悟对其很是看重,一听说他到了金陵,居然倒履相迎,也就放心了。此时听昭希悟说起薛灵均,不觉留意起来。 前年昭希悟灭粤,薛灵均就在其麾下。当时封赏时,昭希惶就见过。同时受到昭希悟、昭若恤、柳霏霏等人的盛赞,他这个皇帝自然会多留意一眼,说道:“记得。灭粤、灭吴薛卿都居功至伟。” 昭希悟道:“不错。薛将军是难得的帅才,臣弟能顺利平定杨氏叛乱,他也有莫大的功劳。楚国有此良将,实是皇兄之幸、朝廷之福。”昭希惶微笑道:“我楚国能臣良将数不胜数,个个都有大功,非薛卿一人。皇弟,你有何言,直说就是。” 昭希悟拐弯抹角的话被昭希惶说破,不禁脸上微微一红,尴尬一笑,说道:“皇兄圣明,什么都瞒不过你。臣弟眼见薛将军这些年为国东征西战,虽立下不世之功,却始终孑然一身。这么好的臣子,皇兄是否应该体贴一些?” 昭希惶明白了昭希悟的意思,哈哈一笑,道:“皇弟言之有理。说吧,薛卿看上了谁,朕给他赐婚便是。”昭希悟站起身向昭希惶行了礼,道:“多谢皇兄成全。要说起这女子,皇兄应该也听说过,就是柳郡公的义妹。” 第二百八十章 内心深处的恐惧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听着昭希悟要为薛灵均做媒的意思,便猜到了会牵涉到宋燕玮,只是没有说出口之前,并不敢确认。此刻听昭希悟直接说出来,脑袋轰的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却听昭希惶又是朗声一笑,大声道:“自古美女陪英雄!薛卿爱慕宋家姑娘,朕亦有所耳闻。两人实乃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就由朕来做这个月老,为两人牵线。” 昭希惶金口一开,众臣自有奉承之言。柳霏霏一时情急,霍然站起身,大声道:“不可!”欢乐声中,突然出现一句反对之声,四周顿时安静,全都盯着柳霏霏。昭希惶已经明确说了赐婚,便是圣旨,如何能够反对,有好事者道:“柳郡公,皇上赐婚,是多大的荣耀,岂容反驳,莫不是要抗旨不成?” 昭希惶看了眼柳霏霏,沉声道:“柳爱卿,为何不可?是嫌朕说话不够分量?”这句话说的很重,柳霏霏很明显的感觉到昭希惶生气了。她倒不在意昭希惶生气不生气,就算再生气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只是心下烦乱,不知该怎么办。宋燕玮的态度非常明确,她虽然不讨厌薛灵均,但也没有心动,更不愿意嫁给他。即便对自己的情意不合伦理,也不能让她伤心。 可是薛灵均也是自己看重的人,原本就有意撮合二人,只是因为宋燕玮的态度没有成功。若是此刻明着反对,又会伤了薛灵均的心。两边都是在乎之人,不管怎么做都会很为难。 薛灵均在殿上,只是离的很远,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昭若恤很清楚几人的关系,明白柳霏霏的难处。不过此事他不便反对,难道要当着群臣的面说宋燕玮喜欢的是柳霏霏?这要被天下士人知道了,还不要柳宋二女骂的体无完肤。一旦柳霏霏名声毁掉,将来还怎么领兵!想了想,昭若恤便没有开口。 整个皇宫一片寂静,所有的眼睛都看着柳霏霏,等着她回答。可是柳霏霏好像并没有发现周围的眼光,此刻她内心的纠葛、痛苦没有人知道。宋燕玮曾经说过,只愿守在自己身边,并不在乎终身之事。可是真的就让她任性,终身不嫁?若如此,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义父义母! 若是让她嫁人,撇开她愿意不愿意另说,谁又能配的上她?放眼楚国,青年才俊不少,而柳霏霏觉得能配上宋燕玮的人真不多,薛灵均算是一个。可是不拒绝,回去怎么跟宋燕玮解释?若是宋燕玮知道自己不曾为她拒绝,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柳霏霏脑中一片空白,犹如置身于黑暗的巷道中,怎么都走不出来,四周漆黑、没有一点亮光,根本找不到方向。不停的走着,想要找寻一丝柔光,逃出这无尽的黑暗,越是想找、越是找不到。柳霏霏心中焦急,越是焦急越感害怕,越感害怕越是无助,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就如同坠入万年寒冰谷底。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柳霏霏快要放弃时,背后仿佛有人拍了一下。柳霏霏牟然转身,眼前突然一亮,四周不再是漆黑一片,只见面前站着一人,正是宋燕玮。柳霏霏大喜,来不及多想,紧紧的抱住宋燕玮,就如害怕失去一般。 柳霏霏情难自已,因为昭希惶不顾自己反对,硬要将宋燕玮赐婚与薛灵均,使得她不敢面对宋燕玮。此刻突然见到,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只是当柳霏霏抱紧宋燕玮之后,却发现其没有动,而且全身冰冷,比沉积的冰块还冷,这才想起方才转过身时,宋燕玮面无表情。就在她想要放开手时,突然觉得腹部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却见宋燕玮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正刺入自己腹中,鲜血顺着匕首流入宋燕玮手中,又滴滴落下。 变异陡生,柳霏霏又抬头看着宋燕玮,见她两眼空洞无神的看着前方,嘴角却向上一扬。柳霏霏看着宋燕玮邪魅一笑,恐惧油然而生,心下彻底寒了。那是在责怪、是报复。柳霏霏想通了,双手抚摸着宋燕玮的脸,微微一笑,坦然承受着这份责怪。宋燕玮眉头一皱,拔出刺入柳霏霏腹部的匕首,柳霏霏一声大叫,妙目圆睁,喘着粗气。 耳边却听一个温柔的声音关切的问道:“姐姐,做噩梦了么?”柳霏霏头一偏,映入眼帘的正是方才刺杀自己的人,再一看周围,却是在自己闺房中,正躺在床上,原来方才竟是做梦。只是梦境太真实,想起来非常后怕,又想起皇帝赐婚的事不知该怎么向宋燕玮交代,一声叹息,眼角流下两滴泪珠。 宋燕玮用手绢擦拭掉泪珠,柔声道:“姐姐不怕,有燕儿陪着你,什么都不用怕。”柳霏霏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却四周张望了一眼。宋燕玮明白她的意思,嗔怪道:“姐姐你也真是,不会喝酒就不要喝嘛,昨晚喝的人事不省,还是王妃亲自送你回来。” 昨晚宴会上,昭希惶不顾反对赐婚,柳霏霏情知自己无法改变,只有借酒消愁。虽说不是一两杯就倒的量,但是因为独自喝闷酒,没多久就醉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柳霏霏听说自己昨晚喝的人事不省,不知道在人前出了什么丑,顿时羞的满面通红。 宋燕玮打湿柳霏霏洗漱的锦布,为她擦了擦脸。见其窘迫,噗嗤一笑,说道:“姐姐也不用担心,听王妃说起,你喝多了就趴着睡觉,没吵没闹,没有失了脸面。”柳霏霏闻言,放心一些,但是在那么多人面前喝醉,就算没吵没闹,也是件丢脸的事,还不知道外人怎么编排呢。 方才柳霏霏做了场噩梦,出了一身汗,耗了不少精力,趟了一会,才坐起身。宋燕玮用湿锦布帮着擦拭身体,把汗渍擦拭干净。平素这些事情都是纤纤在做,柳霏霏也没觉得有何不妥,此刻换作宋燕玮,总觉得有些不对。待到宋燕玮要褪去丝衣时,不自主的出手阻拦。 第二百八十一章 小小秘密 - 幻柳 - 豆咪 宋燕玮一把把她手甩开,“哼”了一声,嗔道:“怎么?还不好意思了?”柳霏霏脸上一红,呵呵一笑。本就都是女子,闺中密事,也没什么大不了。宋燕玮满意的一笑,凑到柳霏霏耳根下,一脸坏笑的道:“昨晚我比过了,没有我的大。” 柳霏霏顿时羞的耳根都发烫,一把扯住宋燕玮的耳朵惩戒。宋燕玮连忙求饶,柳霏霏恶狠狠的道:“不准胡言乱语。”宋燕玮道:“姐姐教训的是,妹妹再也不敢了。”柳霏霏松开手,想起宋燕玮很快就要嫁人,以后这般简单的打闹再也不可能,心下一番惆怅,长长叹息一声。 宋燕玮也不问为何叹息,换了盆水,默默的为柳霏霏擦拭汗渍。这事本不该她做,柳霏霏觉得还是不好意思,还要拒绝,却听宋燕玮轻声叹道:“以后见面的机会都少了,更不能再为你做什么,今天你就不要拒绝了。” 柳霏霏身子一颤,惊道:“燕儿……”宋燕玮微微一笑,道:“王妃已经给我说了。”嘴上说着,手上也没有停,言语神情中并没有不喜。柳霏霏歉然道:“燕儿,对不起!”宋燕玮笑道:“姐姐不用不安,我知道你是怕我不高兴,才会喝那么多酒。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多,纵然父亲母亲把我当成亲生女儿,我不可能一直守在家里。薛大哥是个好男儿,嫁给他也是我的福分。” 柳霏霏如何不明白宋燕玮心里的想法,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肯定非常难受。只是皇命难违,皇帝的话说出了口,就不会更改。如今木已成舟,柳霏霏也只有抱着宋燕玮安慰。 宋燕玮到没有表现出难过,反倒挺欢喜,说道:“薛大哥对我的感情,姐姐都看在眼里。曾经你不是极力撮合我们么,这是好事,应该高兴才是。至少不用担心他会对我不好。” 宋燕玮越是表现淡然,柳霏霏就越心痛,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冒出来,说道:“我们离开长沙吧。以我的本领,随便找个地方,不说称王称霸,却也没人能奈何的了。”宋燕玮眼神一亮,随即暗淡下来,摇头道:“算了,即使离开又能怎么样?有些事情始终要面对。姐姐,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不懂事的孩子,你不用为我操心。” 柳霏霏无言,要走没那么容易。功名利禄可以舍弃、金银财宝可以舍弃,可是还有柳家和李家两个大家族在。违背圣意,自己一走了之,皇帝完全可以降罪到家族。即使杨沅夕愿意一起走,杨家还有一大家人,又该怎么办?牵扯到的地方太多,真不是一句话的事。 此时柳霏霏已经穿好衣服,坐在铜镜前,由宋燕玮帮着梳理头饰。这些事情平素都是纤纤在做,柳霏霏醒来这么久,没有见到纤纤,问道:“纤纤呢?” 宋燕玮嘻嘻一笑,道:“见情郎去了呗。”柳霏霏会心一笑。纤纤喜欢李凡诺之事已经不是秘密,之前因为洪灾和官司的事一直没有时间,柳霏霏本准备闲下来之后找表兄谈一谈。如今看来,不需要自己出面,他们自己就能解决,心下也就放下一件事。 宋燕玮整理好柳霏霏的头饰,又帮着涂抹了胭脂水粉,面对着坐下,笑道:“真是越看越美,任谁见了都会倾心。”柳霏霏脸上一红,戳了宋燕玮额头一下,笑道:“你还不也一样。”宋燕玮嘻嘻一笑,也不反对。 两人面对沉默,心里都想着事情,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欢喜。薛灵均如今在江东道掌管大军,此次跟随吴王昭希悟回京,耽搁不了多久,赐婚的圣旨应该就在这两日就会下来。为了能及时赶回金陵,圣旨下来后应该很快就会来迎亲,前后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月,也就是说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最多只有一个月。柳霏霏到还好,自始至终都是把宋燕玮当成亲妹妹。宋燕玮不一样,第一眼见到身着男装的柳霏霏就情不自禁,最终无法自拔。即使只在几天后便知道柳霏霏的真实身份,依然无法走出感情泥潭。在宋燕玮心里,即使终生不嫁,只要能陪着柳霏霏身边,也是心甘情愿。只是她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柳霏霏的羁绊,只要自己不离开,柳霏霏就会永远顾及自己,永远不会和杨沅夕成亲。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宋燕玮的心思不再如以前那么简单,只为了柳霏霏的幸福,也该离开了。想通了,也就放下了。宋燕玮请握着柳霏霏的手道:“姐姐,我就要嫁人了,你给我准备了什么嫁妆?” 柳霏霏长吁一声,微笑道:“整个府里的东西都是你的嫁妆,只要你需要,随时回来拿就是。只要我还在,就一直会有。”宋燕玮心下感动,道:“姐姐真好。”顿了一下,又说道:“姐姐,我们做个约定吧。”柳霏霏奇道:“什么约定?”宋燕玮有点羞涩的道:“来生你投个男儿身。你自己可能不知道,你身着男装的样子真的好俊俏,宋玉潘安都不及万一。” 柳霏霏心下暗叹,这些年她一直后悔,当初若不是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才身着男装,也不会惹下这畸形的风流债。数年过去了,没想到宋燕玮还念着当初。事到如今,已不可挽回,只得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来生投做男儿身来娶你。” 宋燕玮大喜,眉开眼笑的道:“当真?拉钩!”说着伸出右手小指。柳霏霏宠溺的一笑,伸出小指拉钩。宋燕玮痴痴而笑,发自真心的笑,比起之前故作笑颜,要美上不知多少。只是笑了笑,又摇摇头,道:“也就说说罢了,人就一生,哪有来生。再说你和杨大哥情深意长,真要娶了我,又把他放在哪里!” 柳霏霏不想让宋燕玮难过,笑道:“简单,让他投做女儿身,我收他为妾就是。”宋燕玮哈哈一笑,道:“这主意不错,我是正室,他为妾室,要是不听话,就好好整治。”嘴上这么说着,心下却想:“若是你愿意让他纳妾该有多好。” 宋燕玮心里所想,柳霏霏自然不知道。其实她并不反对杨沅夕纳妾,身处封建时代,男人纳妾被视为理所当然,柳霏霏无意去改变现状。只是她并没有想过让宋燕玮为妾,所以在当初宋燕玮说起此事,也只当做一句玩笑话,听了就过。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想法一直存在于宋燕玮的心里,说过一次,见她不同意,就没有再开口。后来宋燕玮眼见二人感情越来越好,知道杨沅夕心里只有柳霏霏一人,即便让他纳妾也不会愿意,渐渐的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两人相对而坐,宋燕玮突然凑上身,在柳霏霏嘴角上轻吻了一下。柳霏霏没有动,她原本可以躲开,不过她没有想过要躲。来生的事,谁都不会在乎,有没有来生还两说,没有谁会将愿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事情上。对于宋燕玮来说,今生已经这样了,不会再有改变,来生太遥远,可望不可即,也只有此刻满足一下最后的倔强。 宋燕玮的嘴唇在柳霏霏的嘴角停留了片刻,才缓缓的离开,噗嗤一笑,道:“杨大哥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打死我?”柳霏霏摇摇头,微笑道:“我不知道,有可能会。”在宋燕玮强颜欢笑的时候,她也无需点破,保住其最后的颜面,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宋燕玮一撇嘴,道:“这么说来,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柳霏霏点头道:“放心,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他自然不会知道。” 整理好衣衫,正准备出门,只见纤纤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说道:“不好了,岳林听说了赐婚的事,跑去找薛大哥,说是要决斗。” 宋燕玮大惊失色,霍地站起身。她知道岳林根本不是薛灵均的对手,若是惹怒了薛灵均,只怕性命难保。她对岳林没有男女之情,只是感念于有救命之恩,对其礼遇有加。蓦然听闻岳林找薛灵均决斗,心下害怕。只是转念一想,又静静的坐下。 纤纤见宋燕玮无意干涉两人决斗,又见柳霏霏面无表情,也不想干涉,急道:“姐姐,怎么办?” 柳霏霏道:“薛大哥正春风得意,哪里会把岳林放在心上。岳林不是薛大哥对手,此去只会自讨苦吃,不用担心。”纤纤道:“话虽如此,但是岳林以命相搏,只怕薛大哥也讨不了多少便宜。”柳霏霏摇头道:“薛大哥如今是朝廷大将军,身边人不少,岳林能近到身就不错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燕儿出嫁 - 幻柳 - 豆咪 次日,吴王和薛灵均正是上门提亲。虽说圣上赐婚,也不能拿着圣旨直接上门要人,该做的礼节还是要有。吴王不但给了薛灵均厢主的位置,还给他在京城置办了房产,今日又作为其长辈来提亲,可见对其的看重。 柳霏霏爵位是郡公,又是三品冠军大将军,要想来提亲,的确需要一个身份高的人才行,至少薛灵均本人的身份还不够。宋燕玮父母虽然不在,柳氏夫妇是其长辈,兄长也在侧,商讨婚事不需要柳霏霏出面,柳父和宋岐出面决定就行。本来就是皇帝赐婚,也不过就是走个形式,给足女方脸面,仅仅就是商量时间和礼仪。 薛灵均在京城的时间不多,找了司天监的人算了日期,就在二十天之后。时间虽然仓促了一些,好在两方的亲朋好友基本都在长沙附近,二十天时间基本都能赶过来。时间确定好,就是准备婚礼事宜。 柳氏夫妇把宋燕玮当成亲女儿,柳霏霏又非常宠爱,都想要办的体面,不但请了柳李两家,朝中六品以上的文武官员都请了。因为是皇帝赐婚,即使与柳霏霏不对付的人,也不得不给皇帝面子。 二十天转瞬即过,到了婚期当日,柳府从寅时便开始忙碌起来。先是几个年龄在四五十岁的喜娘热好了水,让宋燕玮沐浴。宋燕玮踏入盆中,一股热气喷头,脑中有些迷糊,眼前仿佛看到身着男装的柳霏霏战前面前,对着自己温润而笑。宋燕玮情知这是自己看到的幻影,暗叹一声,依依不舍的闭上眼睛,眼角渗出一滴泪。 沐浴之后,穿上白净的内衣内裳,开始梳理头饰。原本请了很多人帮忙,梳头时柳母却亲自动手。右手握着象牙梳,轻轻的梳过万千青丝,微笑道:“孩儿,今日是你大喜之日,能看着你出嫁,母亲真心高兴。” 宋燕玮心下感动,哽咽着叫了声“母亲”。柳氏道:“燕儿不哭,这是喜事,怎能哭哭啼啼。母亲这辈子没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只有两件事让我骄傲。其一是生了你姐姐,给我们柳李两家挣了脸面。其二就是嫁给了你父亲。他这人一辈子没多大出息,对我却全心全意。”说着,脸上微微泛红,明显感觉到她的欢喜。 宋燕玮微笑道:“父亲对母亲的情意,女儿看在眼里,真为母亲感到高兴。”柳氏道:“燕儿,说起来我也算是有福之人,有个真心待我的夫婿,有个让我骄傲的女儿,还有你和你哥哥这一双不凡的儿女。今日我为你梳妆,希望将这份福气能传与你。”宋燕玮点点头,道:“多谢母亲。” 柳氏又道:“说起来本该你娘亲为你梳妆,可是他们不在了,就有母亲来代劳。虽说你爹娘命运坎坷,又英年早逝,谁又敢说活着的人比他们更幸福?”宋燕玮听柳氏说起自己父母,心下难过,一时无语。 柳氏把头发盘好,带上镶有珍珠、翡翠、玳瑁等珠宝的凤冠,轻轻拍着肩头,柔声道:“燕儿,母亲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人啊,有时候得认命!没有遇上对的人,再怎么挣扎也无用。还记得母亲给你讲过蛛、草的故事么?” 宋燕玮点点头,她知道柳氏想给她说什么,却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听着。 柳氏叹了口气,继续道:“甘露只是过客,芝草才是归宿。霏儿再好,连甘露都不是,更不能强求。” 佛家这则故事中,甘露化身甘鹿,好歹是男子。即使他不喜欢蜘蛛化身的蛛儿,也是正常男女之恋。而宋燕玮和柳霏霏之间,却是世俗不能接受的畸形之恋。想到自己被命运捉弄,最终不得不认命,一时悲从中来,抱着柳氏大哭起来。 外人不知道之其中干系,只道宋燕玮舍不得,均暗赞孝顺。柳氏抚摸着宋燕玮的头,柔声道:“乖孩儿,这些事情强求不得。如今芝草已经来了,是时候该放下甘露了。”宋燕玮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卯时二刻,街上唢呐鼓乐之声渐渐传来,接亲的队伍到了。宋燕玮盖上红盖头,在喜娘的搀扶下出了闺房。薛灵均已经在正厅等候,宋燕玮出来,向柳氏夫妇拜别,又向兄长拜别。 宋岐私下里和薛灵均关系很好,对于这桩婚事也很喜欢,此刻却是黑着一张脸,只说了句:“若是我妹妹受了委屈,我饶不了你。”薛灵均嘿嘿一笑,向宋岐行了礼,道:“兄长有言,妹夫焉敢不遵。” 接到了新娘,薛灵均向女方长辈行礼拜别。宋燕玮依然在喜娘的搀扶下出门,坐上了花轿。送走了迎亲的队伍,府上的人基本都跟着到了男方家,顿时清净了不少。 婚礼结束,宋燕玮被送进婚房,薛灵均则在外招呼客人。柳霏霏在离开前,又见了宋燕玮一面,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了几句。这一日她心情很不好,自早上见了宋燕玮一次,心里就莫名的恐惧,就像之前面对梦境的恐惧一样。 柳霏霏和杨沅夕一起离开,一路无话。杨沅夕也看出了柳霏霏心情不好,却没有询问,只是静静的陪着。回到家,两人来到湖心亭,柳霏霏坐下后,长叹一声。 杨沅夕轻声问道:“在担心燕儿?”柳霏霏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杨沅夕又道:“燕儿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人。”柳霏霏抬头看了眼杨沅夕,点头道:“所以我才担心。早些时候我去看了燕儿,表明上和平时没什么分别,可是我感觉她的眼神很奇怪,说不出那种感觉,让我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杨沅夕轻搂着柳霏霏的肩,安慰道:“好了,别多想,燕儿也不是小孩子,做事情有分寸。”柳霏霏摇摇头,道:“我真的放心不下。”杨沅夕顿了下,叹息道:“霏儿,有些事你不得不放下。你应该知道皇上为何不顾你反对,执意赐婚。” 柳霏霏如何不知道,如今朝廷离不开她,又不得不防着她,总是找些理由打压。此次赐婚,也不过是借机打压而已。薛灵均因错会了宋燕玮之意,心灰意冷之下投了昭希悟。昭希悟肯定知道薛灵均喜欢宋燕玮,为了能让他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便主动向昭希惶提出赐婚。昭希惶为了打压柳霏霏,很爽快的就答应了。于是宋燕玮很不幸的成为政治博弈的牺牲品。 第二百八十三章 新妇回门 - 幻柳 - 豆咪 新嫁妇三天后要回门,这是规矩。宋燕玮和薛灵均一大早就带着礼品来到柳府,以前薛灵均经常过来,也算熟门熟路。薛灵均陪着柳父和宋岐,说的要么是学问、要么是战争、要么是武功,反正都是女人不喜欢的事。宋燕玮则是陪着柳母和柳霏霏聊家常,两边到互不干涉。 中午一家人吃饭,桌上薛灵均不住的给宋燕玮夹菜,两人还时不时的在对方耳边细声呢语,甚是亲密。两人的动作柳家人看在眼里,都不禁暗暗点头。柳霏霏见到二人亲密无间、恩爱无比,暗道自己莫不是想岔了。 薛灵均的人品柳霏霏是看得上,他是真心对待宋燕玮,不怕以后会受欺负。让柳霏霏放心不下的是宋燕玮,能不能打开自己的心结,完全的接受薛灵均。不过从今日的表现来看,还是在向好的发展。想到这里,暗暗点头,突然问道:“你们在家谁管账?” 薛宋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怔了一下,然后才听宋燕玮说道:“当然是我。这两日夫君已经把他名下的产业全部罗列出来,交给了我。” 柳霏霏点了点头,对这个答案很满意,问薛灵均道:“什么时候回金陵?”薛灵均道:“出来的太久,耽搁不了多久,准备十日后走。” 柳母惊道:“这么快?”不待薛灵均回答,宋燕玮先道:“母亲,夫君是朝廷将军,军中还有许多事情要他回去处理,不敢因私废公。” 宋岐“哼”了一声,道:“这才嫁过去,心就向过去,真是女大不中留。”自从宋燕玮嫁于薛灵均之后,宋岐好像对薛灵均就很抵触,不再想以前那般好。这也难怪,自己的亲妹妹,是天下最好的人,不管对方有多优秀,总有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 宋燕玮脸上一红,狠狠的瞪了宋岐一眼。宋岐嘿嘿一笑,忙道:“吃饭,吃饭……” 柳父是一家之主,平素要保证威严,基本没怎么笑过。眼看着一家人和和美美,心下高兴,面上依然一副严像,说道:“灵均,燕儿父母走的早,这几年在我们柳家没让她吃过苦。如今到了你们薛家,也不能让他受了委屈。” 薛灵均站起身,恭恭敬敬的道:“孩儿谨记。” 柳母瞪了柳父一眼,不悦的道:“孩子今日回门,你就不能别摆一张臭脸。”又对薛灵均道:“灵均,我们没把燕儿当过外人,你也不是外人。你父母也不在,将来燕儿若是有了身孕,你一个人照顾不便,就让人护送她回来,我们帮你照看着,也省得你分心。” 宋燕玮闻言,有些娇羞,低下头吃饭。薛灵均闻言则是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如常,答应下来。柳霏霏看在眼里,眉头一皱,心下有些奇怪。 柳母点了点头,转头对宋岐道:“岐儿,妹妹已经有了归宿,你这个做哥哥也该有所行动,宋家还指着你开枝散叶呢。”宋岐又是一声憨笑,自顾自的吃饭。柳母见宋岐不答话,又转头抱怨起柳霏霏,道:“你这个做妹妹的也真是心大,不看看你哥多大了。虽说男人晚点成家不算什么,也不能太晚了,都二十六七的人了,再晚就要被人说闲话。” 柳霏霏点头如捣蒜般道:“娘亲教训的是,是女儿疏忽了。淮阳侯有个女儿,年芳二八,知书达理、貌美如花,明日女儿就托人去提亲。” 宋岐急道:“不行……”不待他说完,柳母打断,沉声道:“什么不行,这事由不得你。不解决了你的婚事,我们怎么对得起你九泉下的父母。”宋岐见柳氏发火,不敢再说。 柳氏夫妇看着宋岐,心下叹息。宋岐对柳霏霏的感情,所有人都看着眼里。对于此事,二老并无异议,若是宋柳两家联姻,倒是亲上加亲,二老也乐见其成。只是没想到宋岐本该近水楼台先得月,却被杨沅夕抢了先,也只能怪他命运不济。 柳母又对柳霏霏道:“女儿,此事你要放在心上。”柳霏霏看了宋岐一眼,见他自顾低着头吃饭,表情很平淡,眼神中却尽是难过。柳霏霏何尝不明白宋岐的心思,自己从小就跟在他后面玩,对他完全就是亲哥哥一般,从来不曾有过男女之情,即便没有杨沅夕,也不会对他动情。只是看着宋岐难过,心下也不是滋味,暗叹一声,对柳母道:“娘亲放心,女儿会办好。” 十天后,薛灵均带着宋燕玮回了金陵,柳父也回了书院,柳霏霏顿时觉得冷清了许多。洪灾之后数月,受灾的百姓基本都会了家。如今朝局稳定,国家安宁,柳霏霏觉得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干脆搬到书院,比在城中住着舒服很多。只是对军队训练没有放松,过几日就会去军营巡视一番。 接下来半月,柳霏霏每日都是读书、练功、做女红,偶尔去军营一趟。杨沅夕每日都会来书院一趟。宋燕玮已经出嫁,两人的婚事没了阻碍,自然是水到渠成之事。不过柳霏霏还在为宋燕玮的事伤感,此时提婚事不是最佳时机,杨沅夕心下明白,也没有触了霉头。 自从国宴皇帝赐婚之后,昭若恤就没有来找过柳霏霏。他如今权柄日重,少有空闲之时,加之因赐婚之事感觉有愧于柳霏霏,不好意思见面。柳霏霏搬去书院已有半月,想来心结也该结了,遂抽了个时间去见见面,不至于感情生分。 一进到后院,只见柳霏霏和杨沅夕两人正在聚精会神的对弈,没感觉到周围有人。昭若恤哑然失笑,他知二人棋艺虽然不错,却不是下起来就忘我的棋痴。走到二人旁边坐下,笑道:“你们真是太悠闲了。” 柳霏霏头也没抬,依然盯着棋盘,微笑道:“殿下今日难得空闲。”两人私下里从来不注重礼节,并不会因为昭若恤是殿下就一定要行礼。 昭若恤叹道:“朝中事情太多,快要忙死了。现在才知道偷得浮生半日闲是多么舒爽的事情。”柳霏霏道:“要成为天下之主,这些必须承受。”昭若恤点点头,道:“说的也是。你们听说了没有,赵存勖和王铎打起来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北方战起 - 幻柳 - 豆咪 赵存勖就是夏国的齐王,王铎是齐国皇帝。王铎原本是赵存勖的下属,当初只是个都头,在和西凉作战时被赵存勖看中,逐步提拔起来。十余年间,从小小的一个都头,提拔为镇守一方的节度使。为了发展自己的势力,赵存勖把王铎提为横海军节度使,另外还有几名亲信,也提拔为节度使,势力基本都在齐鲁之地,所以后来夏国皇帝改封时,赵存勖被封为齐王。 王铎随着地位越来越高,权力越来越大,就不甘心受制于人。夏皇帝当时出兵西凉,从各地调走了大批军力,齐鲁各镇军力大降。就在夏国与西凉决战之时,王铎却与契丹暗通款曲,借助契丹骑兵南下,击败了平卢军和淄青军,占据了整个齐鲁大地,进而建国称帝。 赵存勖得知王铎反叛后,气的七窍生烟,亲自带兵平叛。只是当时刚刚战胜西凉,国家损失巨大,无力再征战,连着打了几个败仗,只得听之任之。 后来夏国遭受三王之乱,新帝赵存轩迁都关中,晋王赵存忻占据洛阳,赵存勖只有占据宋州、徐州等地,实力成为三王最弱。原本赵存勖实力并不比赵存轩和赵存忻弱,就因王铎的背叛,使得自己的基业受到损失,所以这些年双方没有少争斗。 这次争斗,起因说起来也很好笑。两边以沂水为界,东边为王齐军,西边为赵齐军。双方在沂水两侧都建有军寨,驻守人数大约在两到三个都。其中离沂州大约三四十里的地方有座军寨,与河对面王齐军的军寨离的不远,也就三里左右。平素两座军寨的士兵相互之间还有往来,毕竟打仗是上面的人决定,下面的士兵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这边没酒了就去对面要点,那边没粮了到这边来买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某日王齐军那边有几名士兵,不知是不是喝醉了,朝着沂水撒尿,正好被处于下方的赵齐军看到了。原本沂水那么宽,就是撒点尿也没什么,这种水平时士兵没少做。估计正好赵齐军这边也是喝多了,硬说王齐军是在侮辱他们,两边就闹了起来。闹就闹,以前没事的时候为了找点乐子,也相互对骂,骂完就了事。 偏偏这日两边都来了劲,不知是那边先动起手,朝着对面射了一箭。这一下就闹到了,不管怎么骂都无所谓,动起手来性质就变了,就这样两边对射一阵,各有损伤,没有死人。 按理说边境冲突是小事,又没有死人,受了伤的安抚一下也就过了,没有上面的命令,谁也不会主动挑起战端。岂知赵齐军这边新调了个都头,是个暴脾气,一听自己下属被对面射伤,当即点起人马就杀了过去。王齐军准备不足,损伤惨重,军寨差点都被烧了。 那都头见惹了祸,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趁着对方不备,带着自己的人马把沂水上游王齐军的三个军寨全部端了。事情很快传到赵存勖耳朵里,他不但没有责备那名都头,还点起大军攻打兰陵、兖州。本来就是简单的边境冲突,硬生生变成了两国大战。 起初靠着攻其不备,赵存勖连夺费州、滕州、兖州。王铎立刻派出大军迎战,却不料被赵存勖以逸待劳,诱入郓州附近的八百里水泊围歼,使得王铎胆战心惊,不得不向契丹求援。 此时契丹皇帝病逝不久,十岁的小皇帝即位,太后垂帘听政,朝中被权臣掌控,正是主少国疑,动荡不安之际,没有心思管南方的事,只是派了五百骑兵应付了事。 岂料在洛阳的晋王赵存忻不安分,之前趁着荆襄道世乱,出兵未果,想要找回颜面,便派人在半路截杀了五百契丹奇兵。之后直接和王铎达成协议,两边共同讨伐赵存勖。反正契丹是指望不上,只要能击败赵存勖,和谁合作都是一样,王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于是赵存忻起兵二十万,号称三十万,经汴水直攻宋州。王铎则起兵七万,号称二十万绕道魏州,和晋军在宋州外会合。后路被端,赵存勖只得放弃继续进军,回去守卫老巢。 这些事情柳霏霏早已得知,昭若恤问起,只是淡淡的说道:“让他们去打,我们看戏就行。”昭若恤笑道:“只怕看不成戏了。”柳霏霏一怔,问道:“齐王坚持不住了?” 昭若恤点点头,道:“赵家这些人,打外人不行,打自己人倒是不遗余力。赵勋知道赵存勖被困,也打算分杯羹,起兵三万,号称十万,经蔡州北上。如今三家合兵一处,共计三十万,对外号称八十万,破了宋州,围了徐州。赵存勖坚持不住,求救来了。” 柳霏霏思索了一下,道:“信使到了?”昭若恤摇头道:“还没,不过快到了。通闻司打探到的消息,比赵存勖的信使还快了一步。信使估计明天就能到。” 柳默凡掌管通闻司,以前有什么事都是柳霏霏和昭若恤两边同时报告,甚至大多数时候是先向柳霏霏报告。不过这段时间柳霏霏无心政事,让他不用向自己报告,所以此事尚不清楚。既然昭若恤今日来找柳霏霏,自是来询问意见。柳霏霏道:“殿下有何打算?” 昭若恤微微一笑,道:“我当然想越乱越好。”柳霏霏会意,也是一笑,点了点头。北方局势越乱,对楚国越有利。若是赵存勖被灭,乱局就会弱一分,对楚国就不是好事。柳霏霏明白昭若恤的意思,不能让赵存勖灭亡,就要出兵相助。只是朝堂上估计有人不会愿意,如今南方基本统一,生活富足,朝堂上的高官还有几人愿意冒着风险开疆拓土。就算统一了天下,他们权力也不会更大,吃穿用度也不会并现在更好。一旦打仗,这些人的利益就会受损,还有失败的风险。若是失败了,不但现在的利益没有,甚至连命都保不住,有几人愿意做这等傻事。 第二百八十五章 各自利益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把自己的担心说了,昭若恤无奈的点了点头,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事,说道:“所以我才来与你商量。”柳霏霏淡然一笑,道:“朝政的事我现在说不上话,你问我也没用。若是要领兵,只需一道圣旨即可。”昭若恤要的就是这句话,喜道:“既然霏儿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送走了昭若恤,杨柳二人坐到回廊上,柳霏霏看到杨沅夕黑沉着脸,满是不高兴,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下也有些愧疚,轻声道:“沅夕哥哥,对不起。” 因为宋燕玮的事,柳霏霏的心结还没有完全解开。但是再过一个多月就过年,经过一番喜庆之后,心结再怎么都能解开了,那时就可以无所顾忌的提亲。之前本就定了亲,只需要再次上门说一声,就该准备婚礼。可是现在战端再起,不知又要等到何时。 杨沅夕虽说不高兴,却不愿意在柳霏霏面前表现的小家子气,苦笑道:“已经等了这么就,也不在乎多等一两年。即使等上一生一世,我也愿意。” 柳霏霏心下感动,嘻嘻一笑,娇声道:“不会等那么就,最多再等一年。”杨沅夕喜道:“真的?你说的,一年之后不管你有什么事……”贴近柳霏霏耳朵,轻声道:“我都要抱你入洞房。”柳霏霏羞的满脸通红,锤了杨沅夕一拳,娇嗔道:“讨厌,就知道欺负人,不跟你说了。”气鼓鼓的转过身。杨沅夕哈哈一笑,从背后轻轻抱着柳霏霏的细腰,调侃道:“就要欺负你,谁让你生的这么美,生起气来都这么好看。” 柳霏霏身子微微一颤,被心爱的人抱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过了片刻,柳霏霏一声轻叹,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她自己能听得见。但是就在她身边的杨沅夕却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他知道柳霏霏还是没有放下对宋燕玮的愧疚,心下难过,安慰道:“薛兄对燕儿肯定很好,不用担心。” 柳霏霏点点头,道:“我知道,薛大哥是燕儿最好的归宿。只是燕儿的性情我很清楚,要放下只怕没那么容易。”杨沅夕何尝不知道宋燕玮的性情,那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认定了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柳霏霏,想了想,没事找事的道:“都怪殿下,明知道燕儿的性子,当初也不知道劝劝皇上。” 柳霏霏微微一笑,道:“沅夕哥哥,你要安慰我,也用不着拿殿下出来垫背吧。”杨沅夕心思被说破,脸上微微一红,强辩道:“本来就是,他是离皇上最近的人,也是朝堂上最懂你的人,只要他说句话,皇上怎么都会考虑。可是当时他动都没动一下,真是日久见人心。” 柳霏霏叹息一声,说道:“即使殿下说了话,结果也不会改变。谁都不是傻子,皇上和吴王的利益交换都看得透彻,早就已经预谋好的事,谁出来反对都没用。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没有人会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杨沅夕自然知道赐婚事件背后的利益纠葛,虽说有宋燕玮的存在,导致他和柳霏霏的婚事平添许多波折,心里确实很不高兴。不过看到宋燕玮成为利益的牺牲品,还是觉得很气愤,尤其是昭若恤对此事的不作为。当初昭若恤和缪希希,宋燕玮也算媒人之一,就算不是有恩,至少也有份人情在。可是等到宋燕玮需要他还人情时,却连话都不愿说上一句。这也是杨沅夕真正生气的原因。依着昭若恤这番心性,柳霏霏为他打下江山后,还不知道会怎么对待! 柳霏霏又叹息一声,淡淡的道:“这也是我不愿意立于朝堂的原因。勾心斗角、互相猜忌,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当初皇上和姚王后感情甚笃,皇上也正是借了姚彦章的势,才能坐稳王位。可是太王太后害怕姚家心怀不轨,除掉了姚家。站在太王太后的立场,不管是老四还是老六,或是孙儿上位,只要是昭家人,只要是他儿孙,谁上位都可以,就是容不得外人权倾朝野,危及昭家的天下。站在皇上的立场,不管是嫡子继位,还是庶子继位,只要是他儿子就行。不过不管是谁,都不能危及他现在的权力。只要他还活着一天,权力就必须在他手里,所以当殿下权柄日盛,会触及到他的利益,自然是要打压。至于十几二十年后,哪个儿子继位,到了时候再决定就行。站在吴王的立场,只要皇上没有明确立太子,他现在就是皇位正统的继承人。虽说当初先皇兄终弟及的遗言没有明确立诏,但是这么多年一直这样执行,不可能到了他这里就不算了。就算皇上立了太子,他也可以用先皇的遗言来驳斥。只是吴王现在实力尚不强劲,远无法与皇上和殿下相比,只能收买人心。薛大哥的能力吴王很清楚,想要让他死命效忠,最好的办法就是投其所好。薛大哥最想要的就是燕儿,只要能帮他娶到燕儿,吴王自认为他就会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还能在别的将领心里留下个好名声。吴王要名声,皇上要抬吴王打压殿下,两者一拍即合,阴谋就这么得逞了。” 杨沅夕道:“难道皇上就不担心吴王尾大不掉?”柳霏霏摇摇头,道:“何需担心?别看现在皇上打压殿下,毕竟父子连心,真要有人损害两人的利益,两人就会联手对外。可曾看到当初的平阳王和如今的黔王!” 杨沅夕边想边点头。平阳王昭希恒于数年前不明不白的死了,昭希惕虽被封为黔王,看似郡王变亲王,地位升高了,可实际上势力已经远不如从前。若不是昭希惶玩平衡,就算不死,在朝堂上也不会有半分势力了。 柳霏霏继续说道:“殿下要的是天下,天下尚未统一之前,他可能不会争太子的位置,更不会抢皇位。一旦天下统一,若是有人想要抢他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地位,不管是谁,他会毫不犹豫的灭掉对手。他不会在乎燕儿会怎么样,也不担心皇上和吴王联手,这件事对他没有任何损失,所以他就没有必要跳出来自找麻烦。” 杨沅夕还是气不过,沉声道:“他就不怕得罪你?”柳霏霏苦笑一声,道:“有什么好怕?我再怎么强,也不过是个臣子,真要让我挂帅出征,还能抗旨不成?而且燕儿已经出嫁了。” 杨沅夕怔了一下,心里想着柳霏霏这句话的意思。宋燕玮只是单纯无城府,却不是笨,很多事情看的很透彻。如果真的抗旨不遵,昭希惶也真不能把她怎么样,不可能真的杀之,再怎么也要看柳霏霏的面子。可是宋燕玮很坦然的接受了,虽然并不是真心愿意接受。正是因为她是真心为了柳霏霏,才会做出这个决定。 宋燕玮若是抗旨,柳霏霏也会连带受到处罚,甚至会影响将来的仕途。不能亲手创造出四海升平的盛世,柳霏霏肯定一生悻然,宋燕玮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且自己不走,柳霏霏和杨沅夕两人就不会有好结果,为了让两人终成眷属,只有放下不切实际的幻想。 杨沅夕想到此处,不禁心下感慨,情不自禁的道:“我一定不会让燕儿失望。”柳霏霏靠在杨沅夕怀里,深情的道:“燕儿知道你会对我好,所以才会安心离开。” 第二百八十六章 选个日子 - 幻柳 - 豆咪 对于朝廷是否出兵救援赵存勖,柳霏霏觉得朝堂上应该会吵好几天。打仗讲究师出有名,别人家的事,与楚国没什么关系,贸然出兵肯定不行,至少的想个过得去的理由。而且朝中很多人过久了安逸的生活,不想再冒风险改变。当初楚国地小人稀,经常受人欺凌,不得已才扩张。如今安定下来,没有多少人会愿意再打仗。打仗打的就是金钱和粮草,楚国已经把天下最富有的地方打下,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好么?柳霏霏知道朝廷中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令柳霏霏没有想到,朝堂上的决议很快就传到了书院。传言是皇帝不想出兵,朝臣却是大部分都同意,仅有很少的几人反对。其中黔王昭希惕跳的最欢,在朝堂上逼着皇帝和不同意的大臣同意出兵,并由他亲自领兵。带着属于他管辖的武平军中的三万人和江东道调派两万人,攻击五万人北上救援徐州。 方一听到杨沅夕打听来的这个消息,柳霏霏不禁一怔,不过一转眼就想通了。昭希惕当年是凭着战功才做了武平军节度使,掌管一镇军政。而昭希悟没有经历过战争,仅凭是先皇之子,就做了静江军节度使。只是没有军功支撑,就算名义上是节度使,下面的人是否真的听令,就说不准了。之前昭希惕并未将昭希悟放在心上,一个没有经历过大事的人,对付起来很容易。 只是后来昭希悟灭粤,积攒了军功,赢得了名声。再之后吴国余孽叛乱,昭希悟主动请缨,又积攒了声望,还趁机留在外面发展实力。昭希悟这几年在逐渐壮大,而昭希惕的势力却在逐渐减弱。朝中吏部和礼部的中下层官员全部被替换,上层官员全部被架空,在朝堂上起不来任何作用。 原本还掌握着五万人马,灭吴时被柳霏霏带走两万,回来之后这两万人虽说还是归他管辖,却是貌合神离,完全指挥不动。不但如此,之前没动的三万人被这两万人动摇了。 这让昭希惕又恨又怒,却没有办法。正好遇到这次机会,怎么可能不抓住。只要打了胜仗,军心可以凝聚,名望可以增加,地位自然就会稳固。 而且还可以趁机夺取河南之地,据为己有。赵存勖已经被打残了,不然不会向楚国求救。只要击退晋齐联军,回头就把赵存勖灭了,河南之地就尽归自己所有。这地方可是比黔西那不毛之地要好太多。以此为根基,再徐图天下,也不是不可能。这是昭希惕的想法,至于能不能实现,就要看他有没有那个能力。 说起昭希惕的心思,杨沅夕点了点头,道:“他如今再不拼一下,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据说他年轻时也东征西讨过,打仗的能力还算有。只是赵存忻集齐三十万大军,亲自率领,还带着次子和最信任的将领,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灭了赵存勖,不知昭希惕的如意算盘能不能成事。” 柳霏霏眼见杨沅夕虽然说着政事,眼神中却透露着一股欢喜的光芒,知道他心中所想,脸上微微泛红。算起来两人年龄也不小了,与其同龄的人小孩都可以乱跑,两人却因为各种原因始终未能成亲。柳霏霏对此也有些愧疚,耽误了太多的时间,即使杨沅夕不在乎,可以无休止的等自己。可是他的父母还能等多久,看着同龄人的子女已经成家,抱起来孙子,自己的儿子却还在耗着时间,心底的那份耐心,只怕也要快耗光了。 想到这里,柳霏霏紧握着杨沅夕的手,微笑道:“他能不能成事,与我们无关。沅夕哥哥,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陪着我……”不待她说完,杨沅夕手指轻按住她的红唇,摇头道:“我们需要这么见外么?”柳霏霏点点头,确实不用见外,彼此的情意心照不宣,根本不需要多余的言语。柳霏霏长吁一声,娇羞道:“选个日子吧!” 杨沅夕身子一颤,内心欢喜不已,面上却强忍着笑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那意思就是我凭什么听你的,你说成亲就成亲,把我当成什么了? 柳霏霏看着一脸做作的杨沅夕,心下不觉很是好笑。不过毕竟是男人,面子还是要给,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人,便想亲吻下他嘴唇。谁知纤纤打扫了房间,端着一盆水出来,准备倒掉,正看到杨柳二人的亲昵动作,只差一寸双唇就要碰在一起。乍一看到这个场面,纤纤不禁心下狂跳,满面通红,“啊”的大叫一声。 杨柳二人受到惊吓,连忙站起身分别走开,两人都是羞红了脸,连耳根、脖子都是绯红。 杨沅夕春风得意,心情舒畅,办起事情也快。第二天下午,就把时辰送到了柳父柳母面前。找了京城中最有名的几个术士,又请了司天监的人计算,最后定在二月初八。此时尚在冬月,差不多还有三个月,除去中间过年的时间,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四天后,昭希惕的次子昭月南首先带着五千人先行出发。又两日后,昭希惕自己带着大军出发。之前跟着柳霏霏灭吴的何永胜、雄止殇等人也随军出征,在昭希惕看来,这些人已经和自己不是一条心,留下来只怕后方不安定,不如带在身边,至少有自己压着,不怕他们做出大事来。 杨沅夕很开心,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将柳霏霏娶进家门。杨家人很开心,儿子终于要成亲,外孙有了,现在就等着抱亲孙儿。柳家人也很开心,在这个女孩十四五岁就嫁人的时代,柳霏霏的年龄已经太大,议论之声不绝于耳。如今女儿终于有了归宿,柳氏夫妇应该比杨家人更高兴。 第二百八十七章 出兵争执 - 幻柳 - 豆咪 接下来一个月,杨沅夕都在准备迎亲的事宜。算起来杨家不算大户人家,虽然父子两人都是太医,杨父还是首席太医,也不过七品小官,俸禄不高。还是杨沅夕在灭吴的功劳后受到朝廷赏赐,才有了些积蓄,要比家世财富,比起柳家可就差远了。 柳家原本就是地方富户,柳霏霏出仕后朝廷的赏赐又多,借着在朝廷中的地位,柳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如今已经算得上排名楚国前几位的大家族。对于家世的差距,柳霏霏毫不在意,曾经杨沅夕倒是在意,后来明白了柳霏霏的心意后,也就不在意了。 一个月后,又是新年,与往年一样,除夕一早柳霏霏就进宫向皇帝后妃请安,之后和昭若恤去了几处军营犒军。灭了吴粤之后,楚国的实力大增,士兵的粮饷也水涨船高,使得士兵对昭柳二人感激不尽。本次犒军,每人一斤酒、一斤肉、二百文钱,比往年要多上一倍,让士兵们更是感恩戴德。 中午在军营吃过午饭,又去书院转了一圈。到了年关,除了远来求学,或是家境非常贫寒,没有路费的学子留在书院,这只是少数,大部分学子都回家过年了。 书院曾给家境贫寒的学子发过路费,让他们能回家与家人团聚。还是有家比较远的学子心疼钱,又担心来回耽搁时间,不如趁此机会安静读书,便留在书院。 书院是昭若恤的根基,从这里出来的学子将来入仕基本都是昭若恤的嫡系心腹,所以对书院的花费非常巨大,也特别上心。相比于国子监那个楚国人才汇聚之地,岳麓书院自然要差些,不过从国子监出来的学子,昭若恤也不敢全心信任,而书院的学子,则是他一手培养起来,比国子监就要好得多。 除夕夜要守岁,从书院回到城里后已经是酉时一刻,昭若恤要回宫向父皇母后请安,柳霏霏也要回家陪父母过年。就在回城后不久,两人准备各自回家时,一名内侍急匆匆的跑过来,向二人行礼后,喘着粗气道:“殿下、郡公,可算是找到你们了。皇上召你们立刻入宫觐见。” 柳昭二人对望一眼,心下都是咯噔一下。今日是除夕,除非是发生了非常重大的事情,一般皇帝也不会不通人情的让臣子入宫。而且从内侍的焦急表情来看,肯定是发生了很大的事情。只是如今楚国很安定,皇帝皇后身体康健,不会是宫里的事。京外之事,就算是有人造反,也不用急在一时,过了今晚,明日再议也不迟。除开这些,能够让皇帝心急的,估计只有一个月前出兵救援赵存勖的黔王昭希惕了。 两人不及多想,边走便问内侍皇帝为何召见,可是内侍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知道皇帝很着急。两人也不在多问,策马急奔皇宫。进入武德殿,这是皇帝平时和宰相议事的地方,进入之后,只见拓跋恒、许德勋、丁思瑾等宰相已经在内。 昭柳二人向皇帝行了礼,分别坐下,只听昭希惶说道:“皇儿和柳卿方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江东道快马疾奏,黔王兵败身死,五万大军全军覆没!”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柳霏霏不禁大吃一惊。五万人就这么没了,就算军队吃空饷严重,五万不是实数,三万人至少也该有。即便是遭伏战败,也不可能三万人全都没了,多少也该逃回几千人。领军的黔王,并不是不懂军事、只知口空白话的士人,而且还战死,让人很难相信。 今日是除夕,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只怕京城中就不要想过个好年了。其实柳霏霏到不在意消息会不会传出去,在京城中就没什么秘密,说不定此刻城中百姓已经知道,并且大肆传扬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解决战败后带来的后果,虽然在战事上她比在座的任何人都有发言权,不过她不准备多说话,把这些难题交给宰相解决就行了。 柳霏霏现在一副事不关己的心态,昭若恤可没有那个心情,皱眉问道:“父皇,此事可确定?”昭希惶眉头一紧,这么明着质疑皇帝的话,也只有做儿子的才问的出口,换作是在场的其他人,即使有疑问,也不会明目张胆的问。昭希惶虽不高兴,倒也不想与儿子为难,说道:“楚州刺史加急上奏,走的是官府驿站,一路不停歇的送到,应当不会有假。”毕竟是几千里外的消息,昭希惶也不确定消息是否准确,口气就没有那么笃定。 昭若恤怒道:“黔王领兵数十年,居然这么轻易就被击败,真是无用至极!”也只有他敢这么说,堂堂一个亲王,即便是与当今皇帝作对的亲王,下面的臣子也不敢直接说起无用。 许德勋叹道:“殿下所言甚是!黔王如今兵败身死,说多了也无用。赵存忻击败了黔王,只要拿下赵存勖,完全有可能携大胜之余威顺势南下。我军新败,士气受挫,加之淮泗新定,人心不附,极有可能陷于敌手。眼下该如何应对?” 昭若恤没那么多想法,大声道:“不过败了一战,有何惧哉!楚国能有今日之局面,都是一战一战打下来的,可不是别人拱手相送。赵存忻想要淮泗,就让他来,看看他有没有胃口吃得下。” 对于战争,昭若恤没有怕过。第一次领兵,尚不及十六岁,数年来南征北战,打下了数倍于楚的地盘,让楚国一跃成为能与夏一争高下的大国。因为战争带来的好处,昭若恤得到了太多,既然又有机会摆在面前,如何不把握!战争为昭若恤带来了好处,对于朝廷却并不一定是好事,别的不说,仅是钱粮这一块,就够昭希惶和朝廷大臣受的。 前面几次大战,朝廷倒是得到了许多好处。第一次从吴国那里讹来了上千万两的收入,比之前楚国几年的收入还多,也使得吴国从此一蹶不振,后来灭吴才相较容易一些。之后征粤,初时耗费了许多,也亏得高郁有能力,才保证了粮草的充足。打下粤国后,所有的损耗连本带利的从粤国拿了回来,倒也不亏。后来灭吴之战,粮草基本从粤国拿,楚国没有损失多少。但是打下粤国后,又要拿钱拿粮去安抚,耗费了不少存粮。这才过去不到两年,原本就不充裕的国库,加上今年一番洪灾,存粮又耗费了不少,真要支撑起十数万人远征,朝堂上下官员只怕都要跳脚。 而且以往数次征战,打下后都能拿到更多的回报,而这次出战,即使打败赵存忻又如何,也只是帮黔王报了仇,出了口恶气,还能指望打下徐州?若真是打下徐州,那就是那就是道义有问题了。别人请去帮忙打强盗,打完强盗后自己变强盗,若是这样做了,楚国的声誉下降不说,这样的国家以后还有谁敢协作。 第二百八十八章 再次出征 - 幻柳 - 豆咪 对于战还是不战,昭若恤和一众宰相吵了起来。许德勋归附了昭若恤,不过他私心也是反对出兵,只要赵存忻不过淮泗,两边就可以修好。所以他没有反对昭若恤,也没有及时帮助,而是端坐无言。拓跋恒、丁思瑾等人都是明确反对。 吵了许久,昭希惶也烦了,看了眼端坐的柳霏霏,问道:“此事柳卿有何建议?”柳霏霏站起身,拱手行礼,说道:“此事陛下不该问臣,当问高尚书才是。”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用狐疑的眼神看着柳霏霏,就连昭若恤也很奇怪,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高郁虽然贵为户部尚书,但是这样的军国大事,他还做不了决定,最多只是建言而已,问他又有何用?昭希惶看着柳霏霏,见她不慌不忙,从表情上看不出任何信息。昭希惶知道柳霏霏这么说,必然有深意,一时不知道是否该继续询问。 昭若恤可等不及,问道:“洞庭公此言何意?”柳霏霏微微一笑,道:“问问高尚书,如今国家的钱粮,能否支撑三十万人马打到洛阳。”话一出口,昭若恤立刻明白了柳霏霏的意思,心下大喜,嘴角不自主的扬起,道:“不错,这个问题是该好好问问高尚书。” 在场所有人,包括昭希惶听了柳霏霏的话,都是大惊。丁思瑾甚至直接吼道:“不可能!就算一切顺利,要击败赵存忻,打下洛阳,至少需要两三年。即使接下来两三年,年年丰收,也很难支撑三十万大军的消耗。更不用说需要运粮的民夫至少要五六十万,他们消耗的粮食只怕就占了七八成。” 柳霏霏淡淡的笑道:“要么不战,要战就直接灭掉对方。只要占了洛阳,河南之地尽归楚国,天下从此大定。关中、蜀中不过苟延残喘,假以时日,天兵所至,不过望风而降而已。” 殿上没有一点声音,都在想着柳霏霏的话。诚然,只要占领洛阳,以中原傲视四方,佐以江南之富庶,最多十年就可以扫清寰宇,统一天下。这样的诱惑不止是让昭若恤抵抗不了,即便是已经到了暮年,万事求稳的昭希惶,同样抵抗不了。臣子们齐齐的看向昭希惶,这位楚国的皇帝尚不满六十,即使十年后都还不到七十,完全有可能在他有生之年统一天下,成为楚国真正的开国皇帝,这将是流传万世功绩,任何人都不可能不动心。 昭希惶低头沉思着,虽说他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并不代表他不进取,而且现在完全有实力与北方一战,为何不搏一把呢?不过万一输了呢? 昭希惶的心思不难猜,殿上的每个人都能明白他此刻的想法,柳霏霏当然也猜得到,于是决定在加把火,道:“赵存忻统一中原已成定局,下一步要么南下侵我疆土,要么西进潼关,彻底统一北方。不管他选择哪种,对我楚国而言,都是灾难。若是南下,正如方才许相所言,江北新定,人心不附,晋齐数十万联军能轻易攻下江北,从此江东富庶之地不复我有,顺江而上征伐楚地轻而易举;若是西进,待北方一定,数路大军南下,楚国一样不保。陛下可记得千百年间北朝顺江而下战争,南朝胜了几次?” 从有文字记录开始,都是自北向南统一天下,其中也不乏南胜北的战例,最出名的就是赤壁之战和淝水之战。不过这也只是数十起大战中的两起而已,而且这两起胜利最终也没有挽回北朝战胜南朝的结果。这些史事,昭希惶当然知道,若是真让赵存忻统一了北方,楚国灭亡也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既然如此,不如主动出击,还有问鼎中原的机会,不然真的只有等死。 商量了许久,依然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毕竟打仗不是一句话的事,昭希惶不会轻易做决定。柳霏霏回到家时,已经快二更天,年夜饭早就过了,只是都还没有睡,等着守岁。说是守岁,其实就是等着拿红包。柳家对下人都很好,虽说其中不免有被人安插在府上的眼线,不过柳霏霏并不在意,依然把他们当家人一样对待,逢年过节的礼钱从来不会少。 相比柳府的热闹,杨府就要冷清的多。平时本来就没几个下人,如今都放回去过年了,家里只剩下一家三口和两个一直跟着他们的下人。人虽然少些,一家人在一起倒还是很开心,直到昭希惕战败的消息传来。 一听到昭希惕战败身死,杨沅夕把恨到了极点,若是昭希惕就在眼前,他真想给上几个耳光,又踹上一脚,在把脚踩在其脸上来回的碾。即便明知昭希惕已经死了,依然不够解恨。想来也是,等了好多年,终于要娶回心爱的人,有了此事,只怕又要成为镜花水月。 死的是亲王,楚国当今皇帝的长兄,即便这个长兄平时和自己作对,那也是家事,要杀也轮不到外人来杀。这关系到楚国的脸面,即使皇帝内心不愿意出兵,但是士林和民间的呼声他不可能装作听不见。真要全民思战,皇帝也没办法压下来,而且自己兄弟死了都不报仇,这个皇帝的声誉会臭到什么样,昭希惶不用想都知道。 所以在杨沅夕看来,出兵是必然,而且还会尽快出兵。只是一旦出兵,领兵的任务自然就会落到柳霏霏头上。有昭希惕在前,皇帝也不敢随意点将,只会选择最有把握的人。如今朝堂上打仗最有希望能赢的除了柳霏霏,杨沅夕想不到别人,如此一来,亲又成不了,叫他如何不气? 接下来两日,缘边各寨奏报纷纷而来。大体情况是昭希惕轻敌冒进,没想到晋军会在一百多里外的地方提前设伏,楚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昭希惕长子,以及武平军中,包括雄止殇在内的数员大将战死。幸好何永胜提前做了防范,见势不妙,护着昭希惕逃了。只是地势不熟,一时间走错了地方,没有及时回到泗州。逃到泗州的士兵很少,所以泗州刺史才误以为昭希惕也死了。 不过即使昭希惕没死,黔王世子却是真的死了,那也是皇室成员,皇帝的亲侄儿,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必须要有说法才行。近几年楚国对外战争就没有输过,还灭了比自己更强的吴国,京城中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不管是官还是民,都无法接受这样的战败,吵着要报仇。 对于这种好战的言论,昭希惶和几位宰相被弄的焦头烂额。昭希惶在战与不战只见徘徊,几位宰相却是极力反对,即便许德勋不说,表现出来的样子却是反战。在这样的对比下,极力提倡出兵的昭若恤声望更隆。 又吵了两天,朝廷实在压不下,最终决定出兵,帅印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柳霏霏手上。除了她,昭希惶的确不相信其他人,毕竟这几年没有别的将领单独领军作战,只有让柳霏霏挂帅才最稳当。 柳霏霏也不拒绝,这种机会她不会放过。这次出兵对外的说法是报仇,不再是救援,所以不用着急,所有准备妥当之后,柳霏霏才会正式出征。 第二百八十九章 江东瘾祸 - 幻柳 - 豆咪 前后准备了一个月,柳霏霏才出发。当日上午,昭希惶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到码头送行。一番闹腾之后,昭希惶回宫,百官也慢慢散去,昭若恤是最后一个走。且不说昭柳二人的情谊,就是这次北伐受益最大的人,就属昭若恤,他也不得不与柳霏霏多说些话。 柳霏霏带的队伍依然是楚国最精锐的武胜军和飞棹军,另外就是昭若抚下辖的两千骑兵。先锋五千人已经于四日前出发,一同出发的还有数十万石粮草。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些粮草就是全军五万多人的命脉。 从长沙出发,一路到金陵都可以行水路,南方人从小乘舟,不会有人不适应水上生活。至少在长沙到金陵这段路程,不需要太多的民夫运粮,路途中的消耗就会少下许多。 为了北伐,柳霏霏、昭若恤,乃至整个朝廷做了数年的准备,只在等待一个时机。当初柳霏霏和昭若恤第一次见面,谈论了许多,其中就有对夏国的态度。之前没有见过面的两人,很默契的认为楚夏之战不可避免,从那时起两人就开始筹划、准备与夏一战的事宜。可能是楚国北伐,也有可能是夏国南征,反正最终只有在战场上一分高下来决定两国的命运。 以柳霏霏的说法,若是当时的楚国有吴国的实力和战略位置,根本不用在意南方几个小国的闹腾,先难后易,直接击败夏国,其余夏国便不足为虑。只是当时楚国的实力太弱小,不得已只能蛰伏数年,然后平定南方,使后方稳定后才敢北上。 如今南方基本平定,只剩下越国残存,不足为虑。而北方分崩离析,正是北伐的最佳时机。夏国作为中原大国,虽然无力统一天下,却也打的周边小国心惊胆战,所以之前昭希惶和朝堂上才有那么多人反对出兵。另一方面也是担心这几年战事不断,害怕穷兵黩武后钱粮不济。 柳霏霏建议昭希惶问问管理钱粮的户部尚书高郁,能否支撑三十万大军一年的粮草,高郁在被询问后,只是简简单单的说的一个字:“可!”没有犹豫,更没有邀功般的兴奋,平静的犹如一汪湖水。偏偏就是这份平静,让昭希惶及朝臣心下大安。 高郁自执掌户部之后,不仅仅开放商贸,不论官民都可以自由通商,也不管与谁通商。哪怕就是吴楚打的最厉害的时候,通商也没有断过。自从征服南粤后,顺着海路,商贸已经远通数万里之遥的阿拉伯,使国家越来越富有。国家越是富有,国库就越充裕。 国库有了钱,高郁就开始屯粮。能用买来的粮食,就坚决不动用本国的粮食,于是楚国每个粮仓都堆的满满当当。即便是去年发了洪灾,也没有动了粮仓的十之一二。若不是为了打击米商背后的人,早点开仓放粮,市面上的粮价根本不可能涨。 高郁有能力挣钱屯粮,但是这一切都是昭若恤和柳霏霏在后面推动。若是没有一开始就有北伐之心,以如今楚国朝堂的想法,能偏安南方,占据半壁江山就已经是他们能接受的极限了。高郁也正因为能力突出,仅仅数年间从当初的从五品郎中升任正三品的户部尚书。就在柳霏霏离开前的几日,为了能顺利调配粮草,又向昭希惶推荐其兼任中书左侍郎。 仅从品级上看,中书左侍郎是正四品,与正三品的尚书相比,至少差了三级。不同的是进入中书省后可以参与朝廷事务的谈论和决策,而不是仅限于户部的事。若是之前只负责国家财政的事,兼任中书左侍郎后就可以负责国家所有的事宜。虽然目前只能参与讨论,不能完全参与决策,却是提前熟悉宰相的事情。一旦上面有了空缺,以高郁的能力、功劳及地位,成为宰相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在江上飘了半个多月,柳霏霏终于到了金陵。名义上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吴王昭希悟出城迎接,尽管他是亲王,柳霏霏只是郡公,却不能托大。柳霏霏如今在楚国无论朝堂还是民间,声望都非常高,不是他这个亲王能得罪的起。 柳霏霏从船上下来,就见到昭希悟领着江东道的文武官员在江边迎接。柳霏霏连忙上前行礼,口称“有罪”。她当然能当得起整个江东道文武官员的迎接,只是官面上的客套还是要做足。而且此时仍在冷春中,江边风大,一众官员吹着江风、冷的瑟瑟发抖的迎接自己,也不能托大。 进入城中,柳霏霏在早已安排好的驿房住下,大军则驻扎在城外。当天晚上,昭希悟在府衙安排了酒宴招待柳霏霏等一众将领,柳霏霏本不愿参与这种酒宴,只是昭希悟派遣私府下人带着他亲笔些的帖子相请,弄的柳霏霏不得不去。 酒宴很顺利,没有不和谐的声音,看来是昭希悟早已和下面的官员打过招呼。江东道的道府翟信是个比较有能力的人,是当初昭若恤亲定,后来杨佑淮叛乱,围攻金陵,也是他固守待援,直到昭希悟领兵到来,金陵也不曾失了分毫。所以昭若恤更是以为依仗,昭希悟在金陵扎下根后,曾经昭若恤留下的一些人,基本都被清洗,只是不敢动翟信分毫。 不过在宴席上,翟信只是简单的问候了柳霏霏两句,没有过多的话说,柳霏霏明白是为什么,也不好多说。昭希悟自请出外的目的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若是将来真的起兵反叛,翟信作为昭若恤的人,肯定是用他来祭旗。别看如今在江东道风光,堂堂吴王也要看他脸色,一旦有了变故,他就是第一个死。 第二百九十章 难有作为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心下暗叹一声,这些事情不是她能决定的了,只希望到时候翟信能机灵点,能留个后就不错了。不再考虑这些,转头对昭希悟道:“承蒙殿下抬爱,给了下官这么大的脸面。此番北上,下官在陛下面前立了军令状,不成功便成仁。只是打仗需要耗费钱粮,钱就不说了,奖赏都是战后再定,有陛下决定。可是这粮草却是急需,士兵没有口粮,哪里来的力气杀敌。纵然朝廷有所准备,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还望殿下能支撑一二。” 昭希悟哈哈一笑,说道:“今日这酒并不醉人,元帅怎么就喝多了?粮草一事由道府管着,本王无权干涉,元帅不问道府,如何来问我?”柳霏霏心下冷笑一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东道有殿下镇守,就是道府在,也得殿下同意方可。”昭希悟眼睛眯了一下,微笑道:“元帅这话可不能乱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差,可是那个王是陛下,却非本王。这话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本王只怕的立刻回京向陛下请罪了。” 柳霏霏呵呵一笑,道:“本帅失言,该罚!”说着自罚了一杯酒,接着又道:“殿下是陛下亲弟,又有平叛之功,更被封为吴王,这江东道原就是殿下封地。本帅要讨些口粮,向殿下开言也不算有过。” 昭希悟点了点头,道:“柳帅这么说倒也没错。只是粮草一直都是翟大府在管,元帅要粮,还得大府同意才行。”对翟信道:“光厚兄,不知你可否调出粮草支撑柳帅?” “光厚”是翟信的表字,只要不涉及政事时,平辈都可以称呼表字。翟信听昭希悟问的是可否调出粮草,而不是可以调出多少,显然是不想给。不过翟信早就收到圣旨,一旦军队进入江东道,所有的粮草都有江东道供给。过了淮水北上之后,粮草由江东、江北两道供应。 既然有了圣旨,翟信本又是昭若恤的人,平时没有少和昭希悟唱反调,此刻自然也不会如他的意,说道:“去年南方遭了灾,江东道也没有幸免。不过好在灾情不重,还是抢收了些粮食。月前收到朝廷旨意后,本官便让下面的人开始准备,如今已有三十万石。” 柳霏霏看到昭希悟在翟信说出这句话后,嘴角明显抽动了一下,面色也黑了一点,但立即又恢复正常,心下不禁好笑,点了点头,道:“翟大府果然是能臣,这番功劳本帅必然如实上奏陛下,封赏自然少不了。” 翟信站起身,向柳霏霏拱了拱手,道:“多谢元帅夸奖,为国为民,不过是下官分内之事。”柳霏霏道:“即使是分内之事,也有能力强弱之分。大府在不到一个月就筹集了三十万石粮草,放眼楚国,能有此能力者,只怕不多。本帅听说大府长孙已过幼学,正在求学,何不让他去岳麓书院受教?” 翟信大喜,他很清楚这是柳霏霏在帮他。柳霏霏不能把他调离江东道,这必须要皇帝同意才行。不过要保住他的命脉,却是不难,只要一封推荐信,自家孙儿就能去岳麓书院读书,远离金陵这个实非之地。将来就算满门被灭,也能留下一个后嗣。心下虽喜,面色却黯然道:“在下原有此想法,只是小子天资愚钝,又没人引荐,只怕书院不收。” 柳霏霏微笑道:“孩子尚小,如何看得出学识如何。如白居易六月识字,千百年来也不过他一人;如骆宾王五岁作诗,也不过寥寥数人。大多是大器晚成,大府何必妄自菲薄。至于书院是否收容,大府更不需挂怀。书院秉承先贤有教无类之意,只要愿意读书,都会接纳。大府若是不信,本帅可书信一封,以做引荐。” 翟信大喜,起身向柳霏霏行了礼,道:“在下谢过柳帅。” 昭希悟脸色越来越黑,柳翟二人一番话,表面上只是讨论小孩的学业,实际上则是柳霏霏为翟信安排后路。翟信本就是读书人,学识不弱,不然也不可能做到一道的道府。仅仅是小孩的学业,自己教就够了,实在不行,拿钱请人也可,何必让刚满十岁的孩子千里迢迢的去京师求学。 翟信平时给昭希悟添堵,昭希悟倒也不在意,不过一人而已,迟早可以把他架空。今日两人却当着自己的面做交易,这叫他如何不怒。只是再生气,也不可能此刻发作,毕竟自己的势力还没有渗透到江东道每个角落。翟信也是看到了这一点,平时才敢跟昭希悟抬杠。此番北伐需要大量粮草,而粮草始终掌握在翟信手里,只要把江东道的存粮趁此机会全部用出去,没有了粮草,将来昭希悟即使想造反也不敢。 柳霏霏看着昭希悟,暗暗摇头,心想原来以前不争不抢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没有那个能力,干脆就不想了,反而不容易让人发现内心真实的想法。如今有了自己的势力,心思又活泛起来,却没有了以前的沉稳,随随便便一件小事都可以喜形于色,根本成不了大事。 柳霏霏不再感慨,对昭希悟说道:“粮草的事有翟大府在,本帅就放心了。殿下也知道我手下的士兵虽多,但是独当一面的将领却没有多少,不知殿下能否忍痛,借我两员大将?” 昭希悟盯着柳霏霏,眉头紧皱,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他当然明白柳霏霏所说的两员大将是谁,这是他最看重的两人。为了这两人,搭上了自己的一个女儿,又和皇帝私下里做了交易。他不需要两人能为自己冲锋陷阵,只希望能训练十万精锐之师,提拔一些真正有能力的将领就行。虽然这是他挖了柳霏霏的墙角得来的两人,此刻又要被柳霏霏挖回去,还是让他很是愤怒。 不过再愤怒也没办法,他不能拒绝。柳霏霏是北伐主帅,有征辟将领的权力,没有谁会不同意,多少人希望自己被看中,这可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即使昭希悟贵为亲王,也无法违抗皇命,不过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看看两人对自己到底有多忠心,微微一笑,明知故问的道:“不知柳帅要点那两员大将?” 柳霏霏微笑着摇摇头,道:“殿下何必明知故问!贵部除了梁敏和薛灵均,本帅也不认识别的将领。”昭希悟道:“元帅征辟,本王原不该说什么。只是行军打仗,干的是刀口舔血的事,本王也不能替他们决定,还是问问他们自己的想法为是。”柳霏霏暗暗摇头,心道:“居然用这种小伎俩,看来要让你失望了。”说道:“殿下所言甚是!” 第二百九十一章 彼此付出 - 幻柳 - 豆咪 梁敏和薛灵均深受昭希悟信任,把军中的事都交给他们二人,一般有什么重要的事,二人也都陪在昭希悟身边。此番为柳霏霏接风,两人又是柳霏霏的旧属,自然也在宴席中。只是两人没有和柳霏霏坐在一桌,而是和武胜军将领在另外一桌。 两人听了柳霏霏的话,梁敏心思单纯,没想那么多就满口应承。薛灵均虽然心思活泛一些,知道昭希悟的目的。不过柳霏霏是他的恩主,即便现在投了昭希悟,仍然偏向柳霏霏,问道:“不知元帅此番征辟,我等是直接入军,还是调用?” 柳霏霏道:“二位将军是吴王殿下的心腹爱将,本帅如何能夺人所爱。此番只是调用,回师后你们依然回殿下帐下。是否会因功得陛下另用,本帅就不知道了。”薛灵均道:“既然只是调用,末将听从元帅调遣。” 昭希悟怒极,端着酒杯的手有些发颤,杯中的就差点要抖出来。他猛然把杯中的酒喝下,头向后仰,来化解心中的悲愤。说什么调用,若是北伐成功,以二人的功劳完全可以自己开府,哪里还会跟着昭希悟;若是失败,说不定会被治罪,也不会再回金陵,这让昭希悟如何不怒。 柳霏霏不去理他,对梁薛二人道:“既然二位将军愿意同本帅出征,回去后把家中安顿好,后日就随本帅出发。” 柳霏霏并不在意昭希悟,只要昭希惶没有昏聩到神志不清,就不会立昭希悟为皇太弟。如果本次北伐顺利,以昭若恤的功绩,再不给他太子的名分,就说不过去了。那时候昭希悟要么顺从,要么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起兵。不管那条路,柳霏霏都不会怕他。 大军要在金陵多耽搁一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算多留十天半个月也没关系,反正权力在主帅手里,主帅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不过柳霏霏不是滥用职权的人,她只是想多留一天,把这一天留给宋燕玮。 宋燕玮出嫁已有四个多月,柳霏霏却恍若过了很多年,此番路过金陵,自然要见上一面。一大早柳霏霏就到了薛灵均的府邸,这是之前吴国的一位亲王府邸,昭希悟赏赐看薛灵均,可见对其看重。 两人时隔四月后重逢,都很是开心,宋燕玮更是不顾矜持,直接挂在柳霏霏身上,好半天才下来。反正在房中,又没人看见。柳霏霏打量了宋燕玮一番,脸色一黑,质问道:“你廋了,是不是他对你不好?” 宋燕玮一怔,没想到柳霏霏见面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顿了一下,才笑道:“廋点不好么?如今又不是开元年间,以胖为美早已过去几百年,谁还会学贵妃。夫君对我很好,姐姐你就放心吧。” 柳霏霏“哼”了一声,道:“真的?”宋燕玮道:“当然,好的不得了,每天晚上都给我洗脚哩。”柳霏霏听薛灵均为宋燕玮洗脚,不由得想起很多年前宋缘钦偷看支香儿洗脚。当时听支香儿说起,觉得很是好笑,此刻听宋燕玮说起,不禁有些羡慕,喃喃的道:“真好!” 宋燕玮嘻嘻一笑,道:“姐姐不用羡慕,将来姐姐嫁到杨家,杨大哥也会为你洗脚。”柳霏霏笑笑,摇头道:“我可不想他给我洗脚。虽是在私房中,他到底是男人,也不能让他没了脸面。” 宋燕玮怔怔的道:“这不是两情相悦的事么,怎么会没了脸面?” 柳霏霏一笑,道:“燕儿,他对你好,是因为他喜欢你,不过你不能把他对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他可以为你洗一天两天、洗一年两年,时间久了呢?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两情相悦是没错,可是你若是理所当然的觉得他就该对你好,要不了多久,就会把他的情意消磨殆尽。” 宋燕玮不解的道:“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对他好么?若只是对他好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这样的感情又有何用?” 柳霏霏拉着宋燕玮坐在床头,轻抚着她的头,柔声道:“世上任何事情都分阴阳,相对而立。你想要吃糖,就得花钱去买,没有钱就的去挣钱,不然就不能吃到糖。同样的道理,你希望他对你好,他同样也希望你对他好。只有相互的付出,才能获得永远的感情。沅夕若是愿意为我洗脚,我不会反对,那是他疼爱我。而我不能接受了他的疼爱,只是嘴上说我也爱你,却没有疼爱他的行动。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他就不会再疼爱我了。” 宋燕玮若有所悟,沉思了片刻,道:“如果杨大哥为你洗脚,你也会为他洗脚?” 柳霏霏点头道:“当然。不过不一定是洗脚,为他做其他事情也行。他为我付出一分,我为他付出十分,这样我为他付出一分,他才会为我付出十分,感情才会天长地久。若是只想着索取而不付出,就是对你再好的人,也会离你而去。” 宋燕玮“嗯”了一声,道:“我懂了,今晚就给夫君洗脚。”柳霏霏见宋燕玮明白了,欣慰的一笑。 又说了会话,只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进来。柳霏霏定眼一看,却是云娘。自从宋燕玮到了金陵,云娘就偶尔过来。两个女人在金陵都没有别的亲人,算得上是人生地不熟,干脆抱团取暖。虽然以前宋燕玮对云娘的态度不算友好,不过身处陌生的地方,有个认识的人相陪,谁都不会拒绝。 柳霏霏很惊奇的看着挺着大肚子的云娘,有些不相信。肚子还不算很大,原本曼妙的身姿稍微有些浮肿,却掩饰不住天生丽质的秀美。云娘看着柳霏霏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笑道:“妹妹不用惊讶,要不了多久你也会走这一步。” 柳霏霏脸上一红,不去理会云娘的话,指了指她的肚子,问道:“他的?”云娘知道柳霏霏所说的他是谁,点了点头,微笑道:“是。”柳霏霏道:“恭喜姐姐,终于得偿所愿。” 云娘叹道:“也许是他妻妾不在,身边没有女人罢。”虽是如此说,脸上却掩饰不住欢喜。只是她没有说,那天晚上,那个男人只是因为京城中发生的事情让他很愤怒,没有发泄的地方,便发泄在汇报情况的云娘身上。虽然没有想象中的愉悦,云娘却并不难过。只要怀上了他的孩子,就算是看在孩子的面上,以后他也会跟自己多说上几句话,如此足矣! 柳霏霏扶着云娘坐下,问道:“几个月了?”云娘道:“有半年了,就是上次从京城回来之后。”柳霏霏知道去年趁着洪灾清理户部和漕运司时,云娘回了趟京城,算起来确实有半年了。又问道:“姐姐喜欢吃酸,还是喜欢吃辣?”云娘道:“喜欢吃酸。”柳霏霏笑道:“恭喜姐姐,听老人说酸儿辣女,姐姐喜欢吃酸,多半是个儿子。” 这样的话不止一个人对云娘说过,听柳霏霏说起,还是非常高兴的道:“真的?多谢妹妹吉言。”对于柳霏霏来说,生儿生女都一样,不过对于云娘来说,差别就大了。若是儿子,有可能母凭子贵,即使不会被收为妾室,也会对她温柔一些,这也是云娘想得到的。若是女儿,只怕不但不管,甚至会比以前更坏。柳霏霏很清楚这一点,只能以言语安慰。 云娘说了会话,觉得有些疲乏,宋燕玮让人把她送回家。柳霏霏和宋燕玮又说了好些话,直到天色渐黑,吃了晚饭才离开。走出大门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然后转身上了马车,长长叹息一声。 第二百九十二章 痴心难改 - 幻柳 - 豆咪 宋燕玮被昭希惶赐婚后,岳林不忿,去找薛灵均决斗。可是他武功比薛灵均差的太远,没多久就被打倒。岳林又伤心、又愤怒,想要和薛灵均拼命。却连拼命都拼不过,只能接受现实。薛灵均念在他一片痴心,又没有坏了他的好事,派人送他回家,还给了他很多银两。 岳林回家后,整日饮酒买醉。他想带着宋燕玮离开,又知道自己没那个能力。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宋燕玮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一切不可挽回。可是岳林放不下,眼睛一闭就是宋燕玮的一颦一笑。于是第二天,岳林找到薛灵均,当着他的面自断命根,只求能让自己留下。 岳林此事做的太绝,若是薛灵均不同意他留下,事情传出去都会赞扬岳林对宋燕玮的忠贞,而薛灵均则会名声扫地,顺带还会连累宋燕玮的名声。而且若是不同意,岳林有可能立即在薛灵均面前自尽。若是同意,他对自己妻子贼心不死,即使自宫了,也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这让薛灵均很是为难。 很快,宋燕玮就得知了此事,沉默良久后,轻声叹道:“让他留下吧。”既然宋燕玮发了话,薛灵均也不好反对,就让岳林留下。宋燕玮有感于岳林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又感念对自己的一片痴心,不忍让他再受伤害,故此将他留下。岳林留下后,对府上的任何事情都不上心,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保护宋燕玮的安危。 此事柳霏霏早已听说,只是再次见到岳林时,心下还是很感慨。原本一个前途光明的年轻人,因情而成了不男不女的人。再回想起白间的云娘,只希望喜欢的人多和自己说句话,便可以放下尊严。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又何止云娘和岳林。”柳霏霏心里想着。和自己青梅竹马的哥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却深埋心底,直到现在都不愿解开心结。为了能阻断梁敏的深陷,在出现苗头之后立即结拜为兄妹。只是心念已动,如何能够阻隔?即便后来他接受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表面上和拓跋玉儿维持着相敬如宾、伉俪情深的样子,明眼人却一眼都能看出来,梁敏从来都没有放下过柳霏霏。 宋燕玮和薛灵均真的如看上去那么和谐?柳霏霏不知道,她不敢多想,害怕自己的怀疑成真。当初支香儿在说起宋缘钦偷看自己洗脚时,脸上洋溢的幸福,在宋燕玮说起薛灵均为她洗脚时,根本看不见。若是她真的幸福,为何脸上的笑容看起来那么干涩? 柳霏霏不敢再想下去,此刻坐在身边的正是自己喜欢的人,相比起云娘等人,自己不知幸运多少。柳霏霏冲杨沅夕微微一笑,轻轻靠在他肩上,享受着这份温柔时光。 离开金陵之前,柳霏霏写了封信回京城,让李凡诺从非凡堂里挑选十几个可靠的人来金陵保护宋燕玮。昭希悟发现薛灵均和自己不是一条心,不知道会不会为难宋燕玮,不管他怎么想,柳霏霏都不敢用宋燕玮的性命来赌。如今宋燕玮已经嫁入薛家,没有薛灵均的首肯,她就不能离开薛家,所以带她会长沙不可能,只能增派人手保护。至于云娘,柳霏霏也想保护。只是她很清楚云娘想要什么,即使死在他手里,也是心甘情愿,只能由着她。若是她的孩子受到威胁,柳霏霏必然会出手保护。 柳霏霏奉命北伐,朝廷加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除了昭氏父子对其信任外,最主要的是方便调遣兵马。随着楚国地盘的扩大,兵力也逐渐增多,尤以淮北之地。寿州的清淮军和楚州的建武军,都是原吴国的士兵。吴亡之后,两军主帅降楚,因手握重兵,朝廷投鼠忌器,只得让其继续镇守淮泗。原本就是拥兵自重之人,若是没有身份很高的人,只怕震慑不了他们。即便柳霏霏如今加封了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头衔,真的能否调动这些土皇帝,昭氏父子也没有把握。 在抵达金陵之后,柳霏霏立即下了军令送达两州,让他们调集手下精锐,到宿迁会合。柳霏霏率大军继续走水路,在江都经京杭大运河北上,十余日后,抵达宿迁。 最初赵存勖得知二哥赵存忻起兵三十万东进时,便知道是铁了心要灭掉自己,于是提前做了准备,派遣手下最得力大将驻守宋州,还派儿子督战。在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面前,宋州硬是守了一个半月。 就是这一个半月,给了赵存勖充裕的时间准备迎战。赵存勖使用坚壁清野之策,将徐州方圆五十里的人畜、粮草全部迁入城内,一个人、一粒粮都不剩,甚至在野外连条蛇都不容易找到,并烧毁了所有房屋。徐州百里内的地方来不及迁入,但是也将粮草和各地士兵召回,在城外二十里外开始布防,每隔数里就会有个寨堡,使用层层御敌之策,拖慢晋齐联军的进军速度。 赵存勖知道以己之力根本抵不住联军的攻击,想到了当初在洛阳时柳霏霏对他的承诺,便让人到长沙求救。赵存勖当然不会傻到认为柳霏霏会兑现当初的承诺,那时候自己得势,而楚国式微,自然回来巴结自己。如今楚国一跃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国,而自己却成了强弩之末。 不过赵存勖也很清楚,楚国要想统一天下,夏国就是挡在他们面前的坎。若是真让赵存忻灭了自己,实力大增之后,完全有能力统一北方。当时候南北对峙,吃亏的只会是南方,这么浅显的道理,相信楚国的朝廷看的很清楚,所以必然会出兵相助。 事实上也正如赵存勖所意料,楚国上下基本都同意救援。只是没想到派去救援的人实在太差劲,还没见到徐州的城墙就被打的差点全军覆没,连亲生儿子都死了。这让赵存勖又气又恨,在心里已经把楚国上下杀了千百遍。 好在提前实行了坚壁清野之策,让联军因粮于敌的策略落空,不得不从后方运粮,也限制了联军进攻的步伐。赵存勖倒也有本事,硬生生的在重重围堵之下坚守了四五个月,直到楚军再次踏入夏国土地,依然在坚守。只是依然成了强弩之末,城破只在旦夕之间。 而赵勋因为襄阳之乱实力减弱,又在邓州和赵存忻打了一仗,虽然这一仗没什么实质损失,到底还是心有不甘。趁着晋齐联合进攻赵存勖时,也起兵三万,号称十万,耀武扬威的要来分杯羹。 赵勋是赵存勖和赵存忻的叔叔,不好直接出面和侄儿对垒,遂派遣手下大将严叔和前来。赵存忻哪里将这三万人放在眼里,虽不反对,也没让他们合兵一处,于是这三万人就游走在外围,四处劫掠、攻城略地,倒占了不少便宜。 第二百九十三章 拥兵自重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率领大军抵达宿迁之前,离宿迁较近的泗州建武军节度使率领一万精兵早已抵达,而正好严叔和也抢到这里,两军打了一仗,一接触便各自退兵,没有大的损失。原本严叔和想着在楚国大军到来之前先赢上建武军一阵,锉锉楚国威风,也好回到赵存忻面前吹嘘一番。谁知清淮军节度使晚了几日抵达宿迁,正好好建武军把严叔和夹在中间,一顿好打,严叔和拖着败军鼠窜而逃。 数日后,柳霏霏抵达宿迁,在城外驻扎。两军节度使一起入账相见,两人大约五六十岁年纪。一个身体偏瘦弱,文人打扮,说不上有儒将之风,却也不像上阵杀人的武人。另一个则正好相反,是个典型的武将,身强力壮、人高马大,满脸横肉的脸上一副络腮胡,眼睛一瞪便不怒自威。 两人都是成名多年的老将,看着端坐中军帐,年龄才二十多岁的女子,自己却要向她行礼,不由得有些不忿。不过没办法,如今已是楚臣,眼前的女子就是年龄再小,也是朝廷册封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而且不是靠裙带荫蒙,是靠着自己的能力打出来的名声。即使再不忿,该低头时也得低头。两人心下暗叹一声,向柳霏霏抱拳颔首。 这个礼节平辈相交倒是无所谓,可是柳霏霏不管官职还是爵位都比二人高,却仅是如此行礼,让帐中柳霏霏的下属很是愤怒。柳霏霏本人倒是无所谓,她很清楚两位大将军心里的想法,只是一笑了之。 商讨了一些军务之后,众人分别离开,大帐中只留下杨沅夕、纤纤,以及梁敏、薛灵均等数人。待人走后,梁敏怒哼一声,道:“这两人好没礼貌。” 柳霏霏微笑道:“敏哥哥无需生气,不用与他们见识。此等老将,本就心高气傲。多年来为吴国死守北疆,功劳莫大。如今又为大楚守疆,知朝廷离不得他们,难免飞扬跋扈,哪里会把我一个小小女子放在眼里。只是碍于朝廷脸面,不得不从而已。” 薛灵均皱眉道:“难道要一直忍着?” 柳霏霏叹道:“此二人在淮泗经营多年,势力如铁桶一般,外面的人根本插足不进去。原本我与殿下商议,想派些校尉过去,慢慢渗透。谁知进去的人根本不给他们融入进去的机会,最后都悻悻而归。” 梁敏不忿的道:“就没办法惩治他们?这种手握重兵的土皇帝,迟早是个隐患,该提早预防才是。” 柳霏霏眉头一皱,心下不喜。她知道梁敏是因为那两人对她礼数不周生气,本是为了维护自己。只是这么一说,直接就给两人扣了图谋不轨罪名。原本两人只想拥兵自重,并无异心。此番话若是传了出去,朝廷起了疑心,将领就得考虑身家性命,最后在别人的怂恿下不得不真的造反。 柳霏霏情知梁敏是无心之言,不忍心责怪,却又害怕他见人就说,必须警示一番,微笑道:“敏哥哥此言倒有些道理,只是这不过文人党同伐异的借口而已,我辈岂可轻言之!汉景帝以此言逼反七国,唐代宗以此言逼反仆固怀恩,最终得利的又是谁呢?敏哥哥,此番话在这里说了就算,不要在外面说。” 梁敏是聪明人,知道柳霏霏话中的意思,点了点头,道:“为兄失言了,以后定当注意。” 柳霏霏微微一笑,道:“敏哥哥明白就好。赵存勖使用坚壁清野之计,使得晋齐联军粮草不得不从后方转运。王铎倒无所谓,我们这次的目标不是他。赵存忻则是我们的主要目标,他需要从黎阳仓运粮过来,路途遥远,中间损耗颇大。如今已攻了三四个月,却并无战果,晋军士气肯定会低落。此时若是粮草不继,晋军必然生乱。敏哥哥,我想让你绕到晋军背后,断了他们粮道,不知你可否愿意?” 梁敏喜道:“这么好的事,为兄哪里有不愿意之理!”断了敌军粮道,敌军就会生乱,趁机进攻,就会事半功倍,当初官渡之战,曹操就是烧了袁绍粮草,最终反败为胜,可见断敌粮道的功劳有多大。柳霏霏愿意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梁敏,可见对其信任和偏爱。 柳霏霏对梁敏的回答很满意,点头道:“我给你一万人,阻断晋军粮道,之后盯着晋军后背。荆襄兵交给清淮军和建武军,他们两万精锐对阵三万散军游勇,若是不胜,也没脸再我面前说话了。至于王铎,让刘艾康带五千人拖住就行,没必要与他争胜。赵存忻知道我们到来,这几日肯定会更加猛烈攻城,只希望赵存勖能多坚持几日。” 薛灵均见柳霏霏给梁敏非常好的立功机会,就连能力远不如自己的刘艾康都能独自领军,对自己却没有半分言语,心下不忿,又不好说出来,面沉如水的端坐着,也不说话。柳霏霏看了他一眼,明白他的心思,愍笑道:“晋齐号称五十万大军,还怕没有立功的机会?” 薛灵均不知是不是自己投奔了昭希悟,惹得柳霏霏不高兴,所以才会针对自己。只是当初因为一时之气,负气出走。后来和宋燕玮成亲,原可以留在京城,只是他不想被人说成首鼠两端之人,才硬着头皮回到金陵。听柳霏霏这么说,只是回了句“末将明白。” 柳霏霏笑道:“你现在是我妹夫,我得对我妹妹负责。他是做过公主的人,即便嫁了人,也得做到诰命夫人才行,你认为你能做到么?” 薛灵均明白柳霏霏的意思,心下大喜,道:“末将遵从元帅军令!”要想妻子封诰命夫人,至少要封侯封公。薛灵均是山贼出身,虽然能力很强,但是在官场上并不受待见,尤其是文臣更是对其嗤之以鼻。他想要升到五品以上的官职,就要比别的人立更大的功劳。跟着昭希悟,始终只是家臣。而跟着柳霏霏,却可以让他名正言顺的封侯封公。 第二百九十四章 就欺负你 - 幻柳 - 豆咪 任务分配之后,梁敏和薛灵均告辞离开。柳霏霏向杨沅夕眨眨眼,问道:“沅夕哥哥,你对两位节度使有何看法?” 杨沅夕一笑,道:“明哲保身!”柳霏霏一听,来了兴趣,道:“说来听听。”杨沅夕道:“两人成名多年,都是心高气傲之人,心里肯定看不起你这个小屁孩。”说着笑嘻嘻的捏了下柳霏霏的鼻尖。柳霏霏嘻嘻一笑,按住杨沅夕的手,娇嗔道:“讨厌!” 两人打情骂俏,一旁的纤纤看的面脸通红,使劲咳嗽一声。柳霏霏瞪了她一眼,道:“你咳什么,我们就是当你不存在。”纤纤为之气结,一跺脚,怒道:“你们……”柳霏霏不待她说完,笑道:“有本事回去向凡诺哥哥告我的状呗。”纤纤羞红了脸,“哼”了一声,道:“不理你们了。”说完急匆匆的走开了。 杨柳二人看着纤纤离开,相视一笑。柳霏霏道:“沅夕哥哥,你继续说。”杨沅夕道:“嗯。他们心里虽然看不上你,但是朝廷的脸面必须给,不如随便派遣一员将领过来就行,何必亲自过来,而且都还带着儿子,这说明他们不敢开罪你。虽说如今乱世,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不过以他们的地盘,一旦扯起反旗,数月间便可平定。他们不是傻子,坐着自己的土皇帝不好么?何必要为了个虚名弄的家破人亡。为了能继续做土皇帝,为了家族能一直昌盛,所以他们必须得装作忠臣。既然是忠臣,就要遵守朝廷律令,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军令,自然要听。” 柳霏霏点点头,道:“说的不错,这些老油条你让他们卖命,根本不可能。只有真的损害到他们的利益时,才会真正的拼命。” 杨沅夕道:“从他们方才的表现来看,估计平时应该不对付。” 柳霏霏笑道:“看他们两人的模样就看的出来。一个自诩儒将,自然看不起头脑简单的莽夫;一个是典型的武将,也必然看不起咬文嚼字的酸儒。这两人能合在一起就怪了。” 杨沅夕也是一笑,道:“霏儿你真是火眼金睛。他们过来,是向朝廷示忠,真要想得到他们的帮助,估计不太可能。” 柳霏霏摇头道:“不是不太可能,是绝对不可能。两人心机深沉,为了各自的利益考量,然后做出最有利自己的事。然而两人又是相互牵制,使得在对外时又不得不携手合作。一旦外敌突破自己的防区,另一个一份奏折就可以让对手家破人亡。两边就这样相互协作、又相互牵制。现在想来,当初我们攻占金陵时,号称吴国最精锐的两路人马,共计十万人,却根本没有回师救援的意思。清淮军倒是派了几千人,被敏哥哥挡在清流关后就不再走了。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要救援的想法,只要不伤害到他们的利益,向谁称臣都是一样。” 杨沅夕冷笑道:“他们看的很清楚,什么忠臣良将,都不及家族兴盛来的有理。只要家族兴盛了,不管天下如何变动,不管是谁做皇帝,都不会把他们怎么样,还得讨好他们才行。” 柳霏霏点点头,幽幽的道:“如果能顺利击退赵存忻,淮泗的地位就没有那么重要,也该让他们进京养老了。” 第二天,清淮军和建武军两位节度使各自带着自己的队伍离开,他们要与游走在外围的荆襄兵打游击战。梁敏则带着一万武胜军,南下宿州,循着汴水上行往宋州。柳霏霏率领大军继续往徐州靠近。 宿迁到徐州约两百里,柳霏霏严格遵循兵书上的规定,每日行进三十,绝对不会超过五十里。毕竟是数万人一起行动,不像当初带着数千人千里奔袭金陵。首先粮草就是大事,不能因粮于敌,就只有自给自足,若是走的快了,队伍跟不上不说,粮草是肯定跟不上。 淮泗多河流,河道纵横交错,形成了一道天然水网。徐州地方较淮泗要少一些,依然有很多交错的河流,只是河道相对来说要窄一些。因水流较缓、河道较窄,大船无法通过,楚军到了宿迁后就该步行。 走了四日,才一百多里,就过了几条河。当然这些所谓的河,称之为溪也可以。但是四日后,横亘在楚军面前的是条相对来说还算宽广的河,河面至少有十来丈,在徐州之地也算是比较大的河了。据说这是黄河故道,在黄河还没有从开封改道向北时,就是从这里留下江南入海。黄河改道之后,因为水量急剧减少,原本数里宽的河道,如今只剩下不到十丈。 柳霏霏站在河边看着河对岸,嘴角微微上扬,一声冷笑,更多的则是不屑。面前的河道内没有水,河床尽是淤泥,看来是断水不久。对面不到两里出,隐隐有敌军驻扎之象。 楚军北上,赵存忻不敢不在乎,尤其是上次埋伏之后,杀了楚军数万人,其中还有黔王世子。即便楚皇和黔王不对付,到底死的是皇室,就算为了糊弄民心,也得向他讨个说法。 然而楚国并没有国书往来,毕竟他赵存忻只是亲王,还没有资格为他致国书。楚国的做法是直接打着报仇的名义出兵,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可见死个世子在楚朝廷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这个机会非常难得。若是被人质问一句,赵存忻为了不再树敌,给出朝廷不能拒绝的价码,不就没有了出兵的理由? 赵存忻其实并不想与楚国结仇,在没有彻底统一北方之前就和南方结仇,是极为不智的。所以在昭希惕尚在淮泗时,赵存忻就致信,希望楚国不要掺和,事后自会有好处。只是昭希惕眼红昭希悟现在的地盘,心想着待晋齐两边打的两败俱伤之后,自己可以轻易占领徐州之地。于是并没有在意赵存忻的劝说,依然我行我素的行军。 赵存忻眼见劝说无效,与楚结仇不可避免,遂先下手为强,在半路就击杀楚军。他料到楚国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提前做准备,分兵截击楚国。只是柳霏霏全程走水路,与昭希惕当初的行军路线完全不一样,根本没有给赵存忻任何半路截击的机会。直到宿迁之后,才走陆路步行。 第二百九十五章 掘水之计 - 幻柳 - 豆咪 徐州四周都是平原,没有大山大河,宿迁到徐州州治彭城这段路没有可以伏击的地方,只有在这不到十丈宽的黄河故道勉强可以截击。晋军敢在楚军到达之前,在上游十里左右的地方筑起大坝,截断水流,希冀使用韩信掘维水败龙且之法败楚军。 柳霏霏看了眼河道,就知道晋军打的什么心思,顿时对对岸的晋军将领多了几分鄙夷,并派出斥候打探军情。 两个时辰后,斥候回来报告,上游十里处河道最窄,晋军堵塞河水,并有一个营的兵力驻守。 柳霏霏点点头,夸了斥候几句,让他继续打探。待斥候离开后,柳霏霏对手下将领道:“晋军堵河水,妄图在我军渡河时放水攻击,诸位有何想法?” 一个三十多岁的将领讥笑道:“晋军这是把我们当成傻子。当初淮阴侯韩信领汉军与楚军大将龙且在维水东西两岸对阵,采用堵河放水之计击败龙且。之所以能够成功,其一是龙且心高气傲,不把韩信放在眼里;其二是韩信之前虽有掘河淹营之法,却从来没人水淹行军之策,才得以成功。元帅之才,远胜韩信,岂是龙且之流可比?如何会中这么浅薄之计!” 这番马屁拍的实在不入流,虽说在场之人都觉得柳霏霏确实不让韩信,但是这般直白的说出来,显然达不到让其开心的目的。 柳霏霏只是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却听那将领又道:“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既然晋军想要以水攻我军,我们不防就按他们的想法行事。我们有四万人,而他们只有五百人守堤坝,若是用一万人攻占堤坝,直如秋风扫落叶般干脆。之后立即向晋军营地发起攻击,大军渡河迎战,此战必胜。” 武胜军是柳霏霏亲自训练的军队,能做到将军,不但作战勇敢,战功显赫,学识也不弱。起初是她亲自教授,不过只是些简单的兵书、战例。后来岳麓书院建立,从各地招收了很多有学识的人,不但在学院教授弟子,还被柳霏霏请到军队中教习将士。 原本军人被文人看不起,在文人眼里,武人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知礼仪的大老粗。可是在武胜军中,即便是最下层的士兵,人人都识字、知礼仪。 其实不是他们想学,一群只想着当兵吃粮的人,哪里想学知识。只是被柳霏霏逼迫,不想学的就逐出军营。武胜军的待遇除了飞棹军、禁军、骑兵等少数队伍,别的队伍与之相比差的太远。为了丰厚的待遇,没人愿意被赶走。当然这是一方,另一方面是将士都很敬佩柳霏霏,她的话将士愿意听。 这个将领就是被柳霏霏这样逼迫这学出来的,虽然拍马屁的功力弱了点,但是能力是真的有。听了他的话,柳霏霏微笑着点点头,说道:“栾将军,你是想以奇合、以正胜?这与兵书所记载的兵法不合啊。” 这名将领叫栾长玉,他朗声道:“兵书所记载的都是死物,看看就好,不可全信。真要行军打仗,还要因地制宜。”柳霏霏道:“你这么说,兵书战策都是无用,这是侮辱武圣先贤。” 栾长玉摇头道:“末将并非说兵书战策无用。只是先贤编著的兵书,只是根据他们了解的情况所写,也是他们经历的战例分析。但是每场战争都有不同,兵书上不可能一一记录清楚。我的意思是不能以兵书上的内容生搬硬套,而是根据战场变化制定相应战法。” 柳霏霏心下欣慰,这就是她逼着将士学习的原因。兵书要学习,但是不能死记兵书。历史上抱着兵书打仗,最后怎么死的文人不计其数,就是不懂得随机应变。对于栾长玉的表现,柳霏霏很满意,道:“你下去准备,卯时跟着林业将军出发,天亮之前占领堤坝。” 林业和栾长玉起身接令。柳霏霏又道:“传令各营士兵,没人准备一袋泥土,渡河之时用。林将军,你们得手后立刻派人回来通知,大军即展开攻击。你们之后慢慢赶来即可,斥候已经查明,对岸禁军不过两万人,击退很容易。既然能正面碾压过去,何需正合奇胜!” 分派已定,各自回营休息。次日卯时,林业带领五千将士悄悄的循着河道往上游行进,大军则继续驻守。天方亮不久,斥候就返回,称上游已经得手。柳霏霏即刻令大军渡河。 既然上游堤坝已经占领,就不用担心渡河到一半被洪水阻隔。昨晚柳霏霏已经下令每个士兵准备一袋泥土,每个士兵过河时就把泥土扔在河床上,不多久就填平了二三十丈宽的干涸河道,大军轻松过河。 晋军在看到对方渡河时,一边结阵迎敌,一边通知上游放水。只是没过多久,上游的残兵败将就回来说堤坝失守。晋军将领知道计策被识破,面对倍数于己的楚军,此处无险可守,只能败退。只要多耽误一时半刻,就有被围歼的可能,于是当机立断,一边组织抵御,一边组织队伍有序撤退。 柳霏霏看着晋军进退有序,虽败不乱,感叹道:“夏国能称霸中原百来年,的确不是南军可比。”在她身边的杨沅夕点头道:“确实如此。这个主将也不简单,只在片刻之间就能感受到危险,毫不犹豫的撤退,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了。”纤纤“哼”了一声,不屑的道:“万一是他怕死呢?” 柳霏霏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杨沅夕道:“一个贪生怕死的将领能把军队治理的进退有序、败而不乱?”纤纤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只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脖子一扬,傲娇的“哼”了一声。杨柳二人相视一笑。 此番战斗从发起到结束,前后不到半个时辰,这还是算上追击歼敌的时间,估计是从武胜军成立至此耗时时间最短的一战,战后统计战果,只有十几人受伤,无一战死。晋军驻守堤坝的一个营基本上全军覆没,加上撤退时因混乱导致一百多死伤,共计伤亡六百多人,也不算多重。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临阵观敌 - 幻柳 - 豆咪 楚军清理好战果,继续行军,三日后差不多快到铜山县。铜山县在彭城县正南方,相距不到四十里,是个小县城。当初赵存勖坚壁清野,彭城周边五十里的人畜全部迁入城内,就连树木野草也是一把火烧了了事,铜山县自然也不能避免。但是为了逐节抵御,铜山县驻守了三千士兵,之后因伤亡过大,撤入彭城,铜山被荆襄兵占领。 再之后,赵存忻听说柳霏霏率大军北上,为了御敌,派了最信任的将领进入铜山县。赵存忻知道柳霏霏的威名,一般的将领根本不是其对手,只能派出帐下五虎将之一与之对敌。而且他的目的也不是要击败楚军,只需要阻挡住就行。彭城已经是囊中之物,这几日加大力度攻城,赵存勖坚持不了多久。只要攻占彭城,就算楚军到了城下,也无可奈何。 楚军在离铜山县大约六七里的地方安营扎寨。营帐扎好之后,柳霏霏偷偷找到杨沅夕,笑嘻嘻的道:“沅夕哥哥,帮我个忙呗。”杨沅夕受宠若惊般的道:“好啊。霏儿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柳霏霏大喜,道:“真的?太好了,帮我找两匹马吧。” 杨沅夕奇道:“找马干什么?你是主帅,军营中的马你想用就用,还需要我帮忙找么?”柳霏霏嘿嘿一笑,脸色有些不自然的道:“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杨沅夕更奇怪了,问道:“什么大事,还不能让别人知道?” 柳霏霏道:“我想去探探晋军军营。”杨沅夕一惊,喝道:“胡闹!”柳霏霏没想到杨沅夕反应会这么激烈,怔怔的看着他,眼睛还忽闪忽闪的眨着。杨沅夕觉得柳霏霏这个模样太过可爱,自己居然这么大声吼她,顿时有种负罪感,低下头,小声道:“你想去探营,方才为什么不在中军帐说?” 柳霏霏摇头道:“不能说,他们肯定不会答应。”杨沅夕道:“你怕他们不答应,就没想过我会不会答应?”柳霏霏又摇了摇头,道:“你为什么不答应?”杨沅夕感觉有点气结,深呼吸了两下,沉声道:“霏儿,你是一军之主,怎么能做斥候做的事?探营这么危险的事,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军队怎么办?我怎么办?” 柳霏霏嘻嘻一笑,脱口而出道:“放心,不会让你守寡。”本来一句不经思考的笑言,出口之后才反应过来,顿时羞红了脸,低着头看脚尖,还一边故作镇定的玩着头发。 柳霏霏虽是女孩子,却不似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寻常大家闺秀,没有寻常人家的规矩礼仪。而且和杨沅夕早已定了名分,早就有了夫妻之名,只是一直没有正式成亲而已,平素说说私房话并没有什么不好,反而可以增进感情。只是毕竟是女孩子,总会有些矜持,突然说出一句违礼的话,还是非常不好意思。 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相对无言。一旁的纤纤看着两人的尴尬样,噗嗤的笑了一声。柳霏霏转身狠狠的瞪了一样,纤纤捂着嘴、憋着笑,转身当什么都没看到。 杨沅夕叹息一声,道:“霏儿,不是我要拦着你,只是太危险了,这本不是你该做的事。”柳霏霏摇摇头,道:“沅夕哥哥,你前几日也看到了,晋军不是吴粤军可比。打仗要知己知彼,我必须要亲眼看到他们的营盘,才能判断对方将领的能力。这是我们第一次和晋军打交道,不能犯任何错误,一旦犯错就会万劫不复。所以我必须亲眼看看,才能心安。” 杨沅夕沉默了片刻,还是摇头道:“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去冒险。”柳霏霏轻轻握着杨沅夕的手,求道:“沅夕哥哥,你就让我去吧。我的武功你还不相信么?而且有岐哥保护我,就是千军万马,我们也进退自如。” 杨沅夕知道劝不住,只得道:“我可以同意你去,但是我必须跟着,你身处险境,我不放心。” 这下该轮到柳霏霏反对了,道:“你不能去。我和岐哥即便再危险,全身而退并不难,你不一样。万一有危险,我们还要保护你。”杨沅夕“哼”了一声,不忿的道:“你是说我武功差了?”柳霏霏歪着头看着杨沅夕,道:“难道不是?” 杨沅夕再一次感到胸口一口气憋着,又深吸了几口气,叹道:“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柳霏霏嘻嘻一笑,抚摸着杨沅夕的头,道:“沅夕哥哥最棒了,武功天下第一。”杨沅夕道:“哼,一点诚意都没有,连敷衍都这么敷衍。反正我不管,不带我去,你也别想去。” 柳霏霏想了想,道:“好吧,一起去。”杨沅夕道:“好,我这就去准备。”柳霏霏大喜,摇晃着杨沅夕的手臂,娇声道:“我就知道,沅夕哥哥对我最好了。”这一番撒娇,直让杨思涵全身酥麻,骨头都软了。看着柳霏霏红扑扑的脸蛋儿,咽了口唾沫,就要去亲吻伊人。 柳霏霏有些害羞,但是并不想拒绝。本来因为自己的原因已经几次退后了亲事,杨沅夕并不生气,柳霏霏本就觉得过意不去。反正名分已定,让他亲吻一下,也算是补偿。只是他们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看着两人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纤纤很是生气,用力咳了一声。 杨沅夕闭着眼睛,呼吸急促,双拳紧握,又是气愤、又是无奈,每次这个时候都是纤纤出来捣乱,杨沅夕撕了她的心都有了。柳霏霏眼看杨沅夕气的脸色绯红,噗嗤一笑,转头对纤纤沉声道:“你咳什么,我们本就就没有把你当回事。” 纤纤恨恨的道:“你们……太过分了。”柳霏霏道:“就过分了,你能怎么样?别以为做了我嫂子,我就收拾不了你。”纤纤脸上一红,怒道:“哼,不理你们了。”一跺脚,急匆匆的出了大帐,嘴角微扬,几分欢喜、几分羞涩。 纤纤离开后,杨柳二人对视一眼,同时一笑,又同时无奈的摇摇头。 半个时辰后,柳霏霏出了营门,一行十余骑向北而行。杨沅夕担心柳霏霏的安危,所以直接找到昭若抚,请他派十几名骑兵保护。昭若抚自然明白柳霏霏安全的重要性,亲自挑选了十名最好的骑手,他本人也一同前往。临走之时,柳霏霏让纤纤去找薛灵均,她离开这段时间,一切军务由薛灵均处理。 第二百九十七章 偃月却月 - 幻柳 - 豆咪 楚军的军营离铜山县七里,晋军的军营在县城一侧,不到两里的距离。晋军五万人,小小的县城施展不开,不能全部安置在城外,城中只留五千人,两边成犄角之势,可以相互支援。而且全部在城中,只要楚军围成,城外的粮食进不去,过不了多久就算不攻城,城里的人都要饿死。 离晋军军营不到一里的地方有座山,说是山,其实就是比土丘更大点而已。徐州境内的山都不大,越是靠近彭城就越小。这座山最多也就十四五丈高,都是有四五十丈长,山上没有大的树木,只有些小灌木丛。赵存勖坚壁清野时,大树基本上都被砍伐殆尽。 柳霏霏等人站在山顶上,一眼可以望遍晋军军营的一切。只见军营有三四里长,一里多宽,整个营寨呈一弯新月样。两边月牙在两侧,营帐较少,越往中间越多,最中间便是中军大帐。 昭若抚看后,点点头,道:“这个晋军将领有些本事。”柳霏霏嗯了一声,也点头道:“是有些本事。营前有壕沟、有绊马坑、有鹿砦,看上去不错。不过也仅此而已。”她看了看身后十名骑兵,问道:“你们可认识此阵?” 十名骑兵相互看了一眼,一个稍微年长一点的道:“回元帅,属下等见识浅薄,不敢乱语。以属下之见,似是偃月阵。”柳霏霏赞许的点点头,对昭若抚道:“若抚兄教导有方,身边士卒都知道阵法,小妹佩服。” 昭若抚谦逊道:“这都是元帅的功劳,末将愧不敢当。元帅请了那么多教习到军营教授知识,若是这都还不知道,末将只好向元帅谢罪了。” 柳霏霏笑道:“若抚兄不必谦逊,教习只管教授知识,阵法不归他们管。若不是若抚兄有心教,只怕他们就是想学,也没有机会。” 昭若抚也笑道:“还是元帅制定的规矩好,若是不然,末将也不一定会有这个心思。” 柳霏霏心想确实如此,若没有这个规矩,谁会愿意给自己找事情做。不说别的军队,就是同属自己管辖的天雄军,只因为这个规矩对其要求不如武胜军严格,至今两军相比,都要差很大的距离。 柳霏霏也不再谦逊,又问方才那个骑兵道:“你说的不错,这确实是偃月阵。不过不全面,你们再看看能否看到什么?” 十名骑兵又对望了一眼,都很茫然的看向晋军营寨,过了片刻,都相互摇头。昭若抚见下属答不上来,脸上有些挂不住,只是柳霏霏不开口,他也不能开口。一旁的宋岐觉得这样不好,会让昭若抚多心,说道:“给你们个提示,你们可知道刘裕?” 骑兵道:“知道,是南北朝南宋的建立者。”宋岐又道:“你们再看看晋军营寨的后面是什么?”骑兵齐齐的看过去,见晋军营寨依托在河边。其中一人立即反应过来,道:“啊?是却月阵!” 柳霏霏微笑着点点头,道:“不错,正是却月阵。刘裕在黄河岸边设却月阵,以两千人大破北魏三万骑兵。却月阵最大的好处在于控制了河道,粮草可以源源不断的通过河道运到营寨,而对手却无可奈何,利于长守。而且士兵可以轮流调换,不存在兵源不足的问题。刘裕的却月阵只是为了阻挡骑兵的冲击,所以以战车为主。我楚国的骑兵少,晋军不担心骑兵冲击,所以他们把却月阵和偃月阵联合使用。一方面可以输送粮草和兵源,一方面又可以阻挡我们步兵攻阵,一举两得,这个对手不简单啊。” 偃月阵确实不好攻打,若攻一侧月牙,另一侧可以及时支援;若攻两侧,中军可以分别支援;若攻中军,两侧月牙正好合拢,把敌军围在中间。而且营门前有一丈多宽的壕沟,要通过就很难,之后还有鹿砦。若是抵御不住,既可以从水路撤退,也可以从水路支援。 柳霏霏见众人不语,想来是觉得这一仗不好打,遂笑道:“不过他们犯了个错。刘裕的却月阵能够成功,是因为他在黄河岸边。你们看看眼前这条河。” 众人看去,这条河并不宽广,河面最多四五丈,水流平缓。杨沅夕率先反应过来,说道:“黄河河面宽广,不可能拦截河水,只要控制了河面,对手就无可奈何。但是这条河仅四五丈宽,只要从上游堵截,河里没了水,粮草就送不过来。没有了粮草,数万人坚持不了几日就会溃败。” 柳霏霏点头道:“晋军可以断流,我们也可以。回去派一个营出去砍树,要大腿粗的木头,砍上几百根,深深的嵌进河床里。只要军营断了粮,就不是我们进攻晋军,而是他们主动找我们决战。” 山不高,且山顶光秃秃。柳霏霏等人可以一览无遗的看着晋军的军营,军营中的人也可以看到他们。几个人对着军营指指点点,傻子都能知道对方是谁。而且柳霏霏出征从不换装,晋军一眼就可以从她的装束上猜到她是谁。对方主帅大模大样的对自己军营指指点点,这让晋军主帅的面子往哪里搁?最重要的事如果能就这般擒杀对方主帅,仗都可以不用打,直接逼退楚军。 于是晋军中两百骑兵从一侧营门出来,直奔柳霏霏等人。军营虽有三四里长,但是眼前毫无遮挡,两百骑兵行动,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见。柳霏霏等人艺高人胆大,并不急退,待到离他们不到百步时,才笑道:“看来他们不欢迎我们这些朋友,那就走吧,省得见了面难看。”一拉缰绳,转身策马下山。 十名骑兵见柳霏霏虽是女子,但在危险来临前还能谈笑风生,心下更是钦佩,俱是一声长啸,跟着下山。他们在前面跑,晋军骑兵在后面追。跑了约两里,柳霏霏一拉缰绳,慢了下来,等着晋军追上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亲身诱敌 - 幻柳 - 豆咪 眨眼功夫,晋军离他们已经不到五十步,柳霏霏又才策马狂奔。不过仅仅只跑了两里,又停了下来,挽起弓箭,轻轻一跃站在马背上,回身对着追赶的晋军连射十箭。每射一箭就有个晋军士兵坠马,且每个士兵都射中咽喉。 她射箭的时候,十名骑兵也同时停下射击,只是速度比他慢了不知多少。柳霏霏十箭射完,他们最多的才射完三箭,还并不一定都射中。唯一能和她相比的是宋岐,但也只有八箭。 柳霏霏从师学武,最得意的就是箭术,其次是轻功,次之是内功。至于拳脚功夫、见招拆招的本领,相较于箭术和轻功,还是有很大差距。不过这天下能在招式上胜她一招半式的,估计也没几人。当初遇到杀手,若不是为了就杨沅夕,那个杀手不一定能把她怎么样。 眨眼之间连射十箭、连毙十人,身边的骑兵都崇拜的叫了起来。他们都知道柳霏霏武功好,箭术高超,却从来没见过。今日一见,只觉得不枉此生,回去可以跟同伴吹上一辈子了。 晋军倒下了二十几人,并没有阻止他们停下来。两百骑急速奔跑,突然要停下来根本不可能。就算前面的想停,后面的收不及,撞到一起,只会徒增伤亡。所以骑兵在急速行驶中要停下来,也是前面的指挥打手势后缓慢提下,这个过程至少一里以上。 晋军还在前进,柳霏霏一拍马鞭,又快速奔驰。她的坐骑是汗血宝马,跑的快,岂是晋军普通战马可比,过不多久又离的远了。眼见晋军没有追上来,只得又停下等待。没过多久,晋军又追了上来。 此时晋军追击了已经快五里,领头的都头渐渐有些感觉不对,为何楚兵跑一阵就停下来,难道是故意引诱自己?只是眼看对方就在眼前,自己这边两百人,难道还收拾不了十几人。心里想着若是他们再跑,就不追了,再追就要追到对方军营去了。 就在距离还有四十步的时候,柳霏霏等人再次狂奔,只是没跑多久,又停了下来。晋军都头感觉不对劲,立即打手势停。只是要停至少得半里之后才能停的下来。当他们停下来时,只见面前两派楚军蹲着,身边是大弓弩。这种弩箭比一半的弩箭要大一些,比重机弩要小很多,但是需要两个人操作,每张弩可是同时射五支弩箭,最多可以射七支。 晋军骑兵眼神里充满了恐惧,看着眼前的弓弩,仿佛看到了死亡,立刻转身想逃。可是楚军不会给他们机会,一个手执旗帜的校尉叫道:“第一排,放!”第一排的弓弩松开弩弦,拇指粗的弩箭急射而出,晋军中数十人落马。 那个校尉又叫道:“第二排,放!”又是一阵弩箭射过,黑压压的一片,犹如奔驰的黑云,追击着狂奔的晋军士兵。第二排发射时,第一排的士兵又快速的放好弩箭。只是因为时间太短,最多放了三只,但依然可以射中好些兵马。 经过三次弩箭射击,晋军已经死亡一百多人。有些是被弩箭射死,有些则是马受惊后被马掀下来后踩死。只有三四十人还在继续跑。此时弓弩手分开,向两边移动后回到队伍后面,中间空位只见几十匹骏马飞驰而过。 当年薛灵均从契丹人手上抢回了五百匹汗血宝马,中途因水土不服死了几匹,之后逐渐又病死了一些。算上分到皇帝、王爷、大臣手上的,还剩下不到四百匹。建立骑兵时,专门组建了一个一百人的汗血营,骑得就是汗血宝马。 此时飞奔过去的三十骑就是汗血营,很快就追上了晋军,一番厮杀后将其全歼。 柳霏霏下令把晋军士兵的头颅砍下,这些都是自己手下士兵的军功,虽然这么做很残忍,但是她没办法阻止,就只能自己适应。之后她让人把晋军士兵的尸体送回晋军军营,把没有死的战马收拢,分发给骑兵。至于死了的战马,反正扔了也是扔了,还不如给士兵打打牙祭。 柳霏霏转身就看到一张脸黑的能出水的薛灵均,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薛灵均黑沉着脸道:“就知道你要搞事情。你是主帅,做事情怎么这么任性。”瞪了杨沅夕一眼,道:“你也不劝劝她。”杨沅夕一脸无辜的道:“我能劝的住她?” 薛灵均一阵气结,杨沅夕那个软骨头,除了对柳霏霏百依百顺,其他什么都不会做,要靠他劝阻,想都别想。转念一想,自己对宋燕玮不也是百依百顺,哪里有资格骂别人软骨头。想到这里,脸上不禁一红,又怪到宋岐身上,质问道:“你也劝不动?” 宋岐一脸无所谓的道:“我需要劝?”薛灵均又是一阵气结。宋岐武功之高,自己比谁都清楚,只要有他在,即使龙潭虎穴也能把柳霏霏带出来,好像也确实不用劝。 薛灵均又把目光移到昭若抚身上,不待他问,昭若抚一耸肩,道:“她是元帅,我是属下,她说什么,我听什么。”薛灵均语塞,长叹一声道:“若是梁敏在就好了,只有他能劝得动。” 一行人往回走,杨沅夕问道:“薛大哥,你怎么知道会有人追我们?”薛灵均没好气的道:“这还用想?就算去探营,最多两个时辰就能回来,何必下军令让我暂代军务。” 杨沅夕蓦然反应过来,瞪了柳霏霏一眼,韫道:“好啊,原来你一开始就在算计他们骑兵。你故意暴露身份给晋军,他们知道你的身份,必然派兵追击,然后一路引诱他们至此。你居然连我也瞒着!” 柳霏霏嘻嘻一笑,娇声道:“对不起嘛,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女人一撒娇,男人就扛不住,何况柳霏霏这么美的女人,杨沅夕立马笑逐颜开。薛灵均、宋岐、昭若抚三人同时一声叹息,低声道:“男人啊!” 柳霏霏微笑道:“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大方,一下就是两百骑兵,赵存忻还真富有。”薛灵均沉声道:“你难道就只值两百骑兵?”柳霏霏一怔,昂起头想了想,点头道:“好像确实少了点。不管少不少吧,你既然知道我想干什么,为何你这么久却只走了不到两里,就不能多走几步么?万一我被追上了,被晋军杀了,看你后悔不后悔。” 薛灵均“哼”了一声,道:“那不正好,我名正言顺的成了主帅,多好的事。”柳霏霏又昂起头想了想,满脸赞同的道:“好像是这么个理。看来我应该跑慢一点,这样就能被晋军追上了。”薛灵均道:“下次你再这样,我绝对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柳霏霏嘻嘻笑道:“才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我答应了沅夕哥哥,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薛灵均终于笑了下,道:“你要记住你方才说的话!”柳霏霏道:“我当然记得,你就不用担心了,有这个时间多想想燕儿吧。两里以内是最安全的距离,超过两里就有危险。骑兵来得快、去得快,弓弩手都是步兵,若是对方来的太多,弓弩手就有可能陷进去。两地距离不大,我们派兵支援,晋军得到消息,也会支援。这样两边你来我往,甚至可能提前决战。” 薛灵均脸色又黑沉下去,道:“你知道还问我。”柳霏霏调皮的笑道:“我就想多烦烦你,不行么?” 第二百九十九章 开始自污 - 幻柳 - 豆咪 一次规模不大的伏击,战果斐然,斩首两百级,缴获战马两百匹。虽然弩箭射中了不好战马,死的却不多,大多是受伤,能够治愈后使用。真正死亡的战马,只有二十来匹。 一行人带着战利品回营,走到营门口时,柳霏霏发觉有些不对劲,营门的守卫换了人。换人很正常,白天两个时辰换一次,夜间为了随时能保持清醒,一个时辰就要换一次。柳霏霏出营已经超过两个时辰,守卫换岗并没有不妥。但是柳霏霏发现换上的这几个守卫她没见过。 麾下五万多人,柳霏霏基本都见过,都是常年跟着她的人,就算不记得每个人的名字,样貌还是有些印象。而眼前这几人,她从来没见过。不过穿着楚军的服饰,且没有被敌人攻占的迹象,那么肯定是真正的楚兵。在这个军营中,除了自己的嫡系部队,别的队伍想要下换岗的命令,根本不可能。 所以这几人是谁的兵,柳霏霏不用想都知道。如今能在自己营中下达命令的,除了黔王昭希惕,不会有别人。昭希惕兵败后收拢残部,一直在泗州整顿,是前线唯一比柳霏霏地位更高的人。 柳霏霏问其中一人道:“你们是谁的部下?”那人行了礼,道:“回元帅,属下是武平军、黔王殿下的下属。”柳霏霏得到准确的回到,很平静的点点头。那守卫又道:“王爷已经到了有些时候,正在中军大帐等候元帅,还请元帅快些过去。” 柳霏霏闻言,淡淡的看着那人,看的那守卫心里发慌。他从柳霏霏眼神中没有看到任何愤怒和责备,只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眼神,却感觉犹如万箭穿心般痛苦,不得不低下头,躬着身子等待处置。那守卫不明白,为什么柳霏霏很平常的一个眼神,他却那么害怕,难道这就是地位上的差距?她是天下兵马大元帅,自己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兵,害怕也很正常,他这样安慰自己。 柳霏霏冷笑一声,对自己亲兵道:“收了他们的兵器,关起来,不准乱走动。”守卫一惊,还没等反应过来,好几个士兵过来收缴他们的武器。几人稍微反抗,又来几人把他们按住,不让其动弹。其中一人大声道:“我们是黔王的人,你们……”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东西塞住,说不出来。 几名武平军士兵被带走,薛灵均皱着眉头,轻声说道:“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柳霏霏笑道:“过分么?我觉得一点都不过分。一个无能之人,败军之将而已,有什么好怕?仗着亲王的身份,想来夺我兵权,也不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薛灵均心想这事情昭希惕做的确实不对,但是人家到底是亲王,皇室人,不是外人能够随意羞辱,担忧的道:“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宗室,是皇帝的兄长。这般对他,皇上的面也不好看。” 柳霏霏毫不在意的道:“不好看就不好看呗,有什么大不了,我才不会在乎。他昭希惕之前葬送了五万楚军,如今又想来祸害我的人,岂能让他得逞。若是我真的把兵权交给他,只怕我带出来的五万精锐都会再次被他葬送。将来回京,才是真的没脸面见皇帝和殿下。” 薛灵均知道柳霏霏说的没错,武平军没了就没了,本就是黔王的属军,皇帝也不会难过。若是武胜军没了,楚国最精锐的部队没了,不要说皇帝心痛,只怕整个楚国就要易主了。想到这些,薛灵均也不在多说。只是他觉得这次见到柳霏霏,觉得她有些变化。曾经谨小慎微,如今不说胆大包天,却不似以前那么小心了。 难道是地位高了,就变得心高气傲,目空一切?又或是功劳太大,害怕功高震主,开始自污了?若说自污,谁会拿看不起皇帝的事来自污,那不是自污,那是想要自杀。薛灵均一时想不明白,又不好多问。 柳霏霏不去管薛灵均心里在想什么,吩咐道:“薛大哥,你去把所有的守卫换回来,把黔王的人全部控制住,不要让他们在军营中活动。”薛灵均说了声“是”,带着人走了。 柳霏霏看了眼中军大帐,冷笑一声,然后走了过去。走进大帐,柳霏霏见部下将领都在,见她进来,整齐的站起来,大声道:“见过元帅。”柳霏霏微笑道:“各位将军免礼,请坐。”众人齐齐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后背笔直,端端正正的坐着。 柳霏霏看了眼坐在案前元帅正位上的昭希惕,走近后微微躬了下身,不疾不徐的道:“见过黔王殿下。”她身边昭若抚是昭若恤的家臣,和昭希惕本就不对付,若是可能,见都不想见。只是他现在是骑兵都指挥使,正五品将军,众将议事他不可能不参加。眼见柳霏霏很敷衍的行了礼,也跟着敷衍了事。 一般来说,军中没有跪礼。除了犯了很大的错,才会对主帅下跪。可是对面的人是亲王,如柳霏霏这个地位的人,自然不用下跪,昭若抚这等品级较低的,还是要行跪礼,示意对宗室的敬畏。 昭希惕看到柳霏霏很敷衍的行礼,心下本就不快,再看昭若抚和杨沅夕也无半分敬意,更是几分不快。偏偏一旁的宋岐,直直的站着,完全就当没有看到昭希惕,这让他大怒。只是他想要夺权,就不能在这些小事上浪费精力,暗暗长吁口气,挤出一副笑脸,道:“元帅无需多礼,请坐。” 柳霏霏也不多说,坐在离帅位最近的位置上。杨沅夕只是校尉,宋岐更是没有品级,原本他们不应该出现在中军帐中,他们又算是柳霏霏的护卫,所以每次他们出现在帐中时,将领们也没有觉得不妥。将位中没有他们的位置,两人很自然的站着柳霏霏身后,一左一右。昭若抚则回到他自己的位置。 第三百章 夺权失败 - 幻柳 - 豆咪 昭希惕看了看站着的宋岐和杨沅夕,问道:“这两位是?”柳霏霏淡淡的道:“本帅的亲兵护卫。”昭希惕“哦”了一声,不再计较这些小事,说道:“本王奉命救援赵存勖,却不想赵存忻太过狡诈,失了先机。之后一直在泗州修整,原想着元帅经过泗州时,两军会合,一同北上。没想到元帅居然走水路,反倒走在了本王前面。本王得知消息后,一路赶来,总算是赶到了。” 柳霏霏道:“王爷为国操劳,乃国家之幸。”她连场面话都不愿意多说,很简单的回了一句。昭希惕眉头一皱,隐现怒气,随即微笑道:“为国事,我等万死不辞。听说元帅方才去探了敌营,不知可有破敌之法?” 柳霏霏点头道:“晋军以却月阵保证粮道、兵力通畅,又以偃月阵据我大军,短时间不易攻取。”昭希惕道:“这如何是好!赵存忻围困彭城已有四五月,只怕赵存勖坚持不了多久。若是耽搁时间久了,彭城城破,只怕要无功而返。” 柳霏霏道:“倒也不用担心,徐州破不破与我关系不大。就算赵存忻占了彭城,大不了从他手里抢过来便是。晋军阵法虽好,也不是没有破绽。背后曲河最窄处仅有四丈,要堵很容易。只要在上游把水流阻断,粮草就无法顺利送达。为了不断粮,只有走陆路运送。派出骑兵袭击陆上粮道,营中士兵很快就会断粮,那时他们会主动与我们决战。” 昭希惕笑道:“此计大妙!不知谁人可断流?”柳霏霏沉思了下,道:“林业。”昭希惕看了眼下面做的将领,问道:“谁是林业将军?” 林业站起身,朗声道:“回王爷,末将便是。”昭希惕道:“林将军,元帅说你可阻断河流,本王就把此任交于将军,望你旗开得胜。”拿起案上令牌,抬手要交给林业。谁知林业并未接令,站在原地未动。 昭希惕手举在空中,林业却不接令,让他手收也不是、伸也不是,显得很是尴尬。过了片刻,昭希惕把令牌放下,微微有些怒气,道:“林将军何意?是想违背军令不成?” 林业看了眼柳霏霏,见她端端坐着,看不出任何表情,心下便已经明了,大声道:“末将不敢违令?”昭希惕“哼”了一声,道:“为何不接令?”林业道:“元帅并未下令,末将何来不接令之说!” 昭希惕怒道:“我是亲王,是宗室,即使元帅也的听令,本王下的令就是军令。你不接令就是违令,违令者可斩之。你是要逼着本王杀你?” 林业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和之前说话时一样,没有情绪波动,说道:“军中只知元帅,不知王爷!”昭希惕怒极,喝道:“来人,把这不尊号令的人拖出去砍了。”他背后站着几人,是他带来的守卫。听他发令,立即上前去要扣押林业。 两人刚要动手,不提防林业先下手为强,先是一拳打在一人下颌,接着又是一拳击打另一人的脖子。两人能作为昭希惕的贴身护卫,武功定非泛泛之辈。只是没有想到王爷在场,对手还敢动手,而且动手速度极快,一时不查。先一人下颌中了一拳,脑中震动,一时间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另一人反应及时,在林业拳头还没打到脖子时后退了几步,躲过一劫。 昭希惕见林业居然敢动手,一拍桌子,站起身怒喝道:“大胆,想造反不成?”他不叫还好,这一闹所有将领齐齐站起身,怒视着他。如今帐中四万人,五品以上将领至少二三十人。昭希惕虽然也带了几人,但是比起这些凶神恶煞的,气势上就输了不少,哪里还敢出头。 昭希惕眼见如此,心下已经虚了,只是脸面上不好看,强撑着道:“你们想干什么,还真想造反?” 昭希惕这次没有带多少兵力,他并没有想着要夺兵权,只希望以亲王的身份,在军中能说的起话,将来打了胜仗,也能算他一份功劳。若是传出去是黔王率领大军击败夏国晋王,甚至打下徐州之地,他的声望肯定能提升不少。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是借助柳霏霏之力,所以他并不想夺了柳霏霏的兵权,只是想让柳霏霏让出最大的那份功劳而已。 昭希惕只带了几百人,一来之后就替换了军营的守卫,又召集将领议事,甚至当着柳霏霏的面向她的下属发号军令,其目的也只是想给柳霏霏一个下马威。自柳霏霏进来之后,一直没有质问,而是顺从,昭希惕还以为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谁知作为元帅的柳霏霏没有什么态度,部下却并不买自己的账,根本不把他这个亲王放在眼里。 原本昭希惕以为以亲王身份接管军队是顺理成章的事,哪里想到没有人在意他的身份,这让他怒火更盛。只是他下手没人,几百人肯定打不过几万人,若真是惹急了这些人,保不齐真就把他给杀了,所以他也不敢再多说话,怒视着柳霏霏。 柳霏霏见事态发展到这一步,自己也该出来了,也不站起身,淡淡的道:“黔王殿下,没有那个本事就不要学着别人夺权。你就算是亲王又如何,你以为皇上会在乎你的死活?当年你与皇上争斗,逼迫皇上的事情应该不会忘记吧?容忍你到现在,不过因为你姓昭,要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里和本帅说话?人要有自知之明,守着那一亩三分地,你和你的家人还能安稳。若是过了分,想想会有什么后果吧。” 这些话说的非常过分了,虽然事实如此,昭希惶可以说、昭希悟可以说,甚至昭若恤也可以说,但是作为臣子不能说。不过柳霏霏还是说了,她并不在意皇上怎么想,更不会在意昭希惕怎么想,只要天下尚未平定,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说几句不好听的话有能怎么样。何况昭希惶对昭希惕的态度,只要不让他太难看,丢了皇室脸面就行,其他都无所谓,所以柳霏霏敢说。 昭希惕听了这番话,怒火中烧,把柳霏霏撕成碎片的心都有了。只是身处险境,没有强硬的实力,就只有夹着尾巴做人。 柳霏霏顿了片刻,继续说道:“皇上忍了你这么多年,只因你是他兄长,不愿做出手足相残的事。你若是放下成见,真心辅佐他、辅佐长沙王殿下,家族可以长盛不衰。话已至此,若是再执迷不悟,将来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望殿下好自为之。” 昭希惕虽然很生气,却拿柳霏霏没有办法,只能恨恨的带着人走了。何永胜看着昭希惕走,一时间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顿了片刻,还是起身准备跟着走。 何永胜之前跟着柳霏霏灭吴,立下了功勋,升了官、封了侯,却还是统属武平军管辖,说起来还是昭希惕下属。但是跟武胜军也有同袍之情,所以才不知如何抉择。 柳霏霏看他要走,道:“何将军,考虑清楚!”何永胜知道这是柳霏霏在给他机会,向柳霏霏行了礼,说道:“元帅大恩,末将不敢忘。若是末将一人,就是做个元帅亲兵也已满足。但是末将还有六千兄弟在外,不忍离去,还请元帅见谅。” 柳霏霏点了点头,脸色没有变化,依然淡淡的道:“有多少属你统辖?”何永胜道:“有两千多。若是算上和我交好的部下,三千多应该有。”柳霏霏“嗯”了一声。道:“把你的人带过来。” 何永胜眼前一亮,喜道:“真的可以么?”只要柳霏霏愿意接纳,就可以脱离武平军,正式成为武胜军的将士。他手下这两天多人都是参加过灭吴战争的,对武胜军非常向往,都希望加入武胜军。只要柳霏霏同意,何永胜会毫不犹豫的把手下兄弟们带过来。 柳霏霏微笑道:“先把你的下属带过来,与你交好的以后再说。若是黔王真的成了光杆司令,只怕要找我拼命。” 何永胜大喜,向柳霏霏深深一鞠躬,又向在场所有将领拱手抱拳行礼后离开大帐。 第三百零一章 丁相病亡 - 幻柳 - 豆咪 待昭希惕的人全部离开后,杨沅夕小声问道:“霏儿,为何要得罪的这么狠?”柳霏霏冷哼了一声,道:“帝王,没一个好东西。” 杨沅夕无言,他知道柳霏霏还在为皇帝赐婚一事生气。虽然已经过去了快半年,依然无法解开心结。当初皇帝为薛灵均和宋燕玮赐婚,其目的就是打压柳霏霏,并遏制昭若恤的势力快速扩张。柳霏霏对于薛宋二人的亲事不便反对太多,两人都是自己在乎的人,不管偏向那边都不好。可是她很气愤皇帝把宋燕玮当成安抚昭希悟的筹码、当成遏制昭若恤的棋子,甚至顺带的对昭若恤也有些不满。 柳霏霏看了眼昭希惕做过的帅椅,满脸的厌恶,沉声道:“搬出去烧了。”立即有人招呼士兵进来搬椅子。柳霏霏又看了眼桌案,更是厌恶,道:“凡是昭希惕碰过的东西,全部烧掉。”士兵得令,桌椅全部搬出去。 柳霏霏对众将领道:“诸位请坐。”众将齐齐坐下。柳霏霏道:“林将军,你带着你的部下到曲河上游筑堤断流,切断水道。”林业起身道:“末将尊令。”柳霏霏“嗯”了一声,示意林业坐下,道:“前几日敌军筑堤想要淹我们,这次我们也筑堤,只是不淹他们,只需要断他水路就行。上次我们偷袭了他们的堤坝,这次要提防他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修好之后,你的人全部驻守在那里,就算他们想偷袭,除非五万人全都过去,不然不会是你的对手。” 林业笑道:“我就怕他们不敢偷袭。只要赶来,我就敢让他们有来无回。”柳霏霏点头道:“我相信林将军有这个能力。堤坝修好之后,水肯定会外溢。好在赵存勖之前已经把河道两岸的庄稼毁掉,漫出的水分流到周围的田地不会造成损害。只是你们驻扎,可能不是会方便。”林业道:“元帅放心,行军打仗多年,这点小问题很容易解决。” 柳霏霏道:“好,断流的事就交给你。”又对昭若抚道:“昭将军,曲河断流后晋军会从陆路运粮,你这些日子就把精力放在对方的粮草上。能带回的就带回,不能带回的就烧掉。”昭若抚起身接令。 柳霏霏停顿了片刻,忽然笑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明日谁去练练手?” 众将领一怔,他们没想到柳霏霏会问的这么随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大声道:“我去!”等他说出口,其他将来也反应过来,都大声叫道:“我去!我去……” 柳霏霏听着有些不舒服,眉头一皱,道:“黎升英将军最先回答,就他去吧。”黎升英大喜,其他人则后悔怎么没有早点反应过来。 柳霏霏道:“黎将军,知道该怎么做么?”黎升英笑道:“知道,不管对手强弱如何,打完就跑,不要恋战,不要纠缠。”柳霏霏满意的点点头,道:“知道就好,你可以找个人为你掠阵。”这么一说,众将领又高兴起来,纷纷向黎升英示好。 这是,只见一名小兵进来,走到柳霏霏面前,行了礼后,把一封信交给柳霏霏,说道:“元帅,纤纤姑娘让属下交给元帅。” 柳霏霏眉间一紧,这是一封家书。若只是简单的家书,纤纤不会让人这时候送过来,军中的规矩她不会不懂。既然这么急送来,肯定有事情,立即拆开,越看眉头皱的越紧,这下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肯定发生了大事。 杨沅夕走近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柳霏霏把信交给杨沅夕,长叹一声,道:“丁相过世了。” 这个消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丁思瑾是中书令,掌管国家政令的制定,权力非常大。他一死,朝廷又会动荡,可以说属于牵一发而动全身。可是对于军中的将领,不管丁思瑾任中书令,还是之前的兵部尚书,都很少受过他的恩惠,所以对于这些将领来说,丁思瑾死不死与他们无关。 这是家书,确切的说是柳默凡写的家书。即使贵为宰相,朝廷也不会下令向在外领军的将帅报丧。然而京城中就没有秘密,任何时间一两个时辰就可以传遍整个京城,更何况手握重兵的柳霏霏,自然要知道朝中的一举一动,所以有任何事情柳默凡都会即使通知。宰相病故是大事,昭若恤肯定会通知柳霏霏,可能他的信没有柳默凡走的快而已。 杨沅夕看了信,叹道:“我们离开京城时,丁相还红光满面,这才一个多月,人就没了。信上说是中风,在床上躺了两天,就去了。” 众人一听,都才明白怎么回事。中风在这个时代是绝症,轻症瘫痪、半身不遂,重症基本没有活命的可能。丁思瑾好酒,每日都会饮酒,这就是导致中风的原因。 柳霏霏叹了口气,道:“丁相离世,我们的脚步又要放慢一些了。”昭若抚皱眉道:“可是眼前这么好的机会,若是真的等赵存忻攻破了彭城,再想打下来,损失会很大。”柳霏霏道:“我知道,我说的放慢脚步是进攻洛阳的脚步,不是徐州的脚步。” 赵存忻攻打徐州,调集了二十万大军,对外号称三十万,这已经是赵存忻所能调集兵马极限的一半了。只要击败他们,剩下的就不足为惧。当初柳霏霏和昭若恤制定战略时,就是先击败赵存忻,夺取徐州。之后循汴水北上,攻取汴梁。昭若恤则率兵走襄阳北上,直攻洛阳。另外再有龚进彦领水军攻江陵,牵制赵勋断襄阳后路。然而这一计划,只在保证长沙安定的情况下才能施行。 如今丁思瑾病逝,中书令一职空缺,很多人都盯着这个位置。尤其是昭希惶和昭若恤父子,都想安排自己的人。这个位置实在太过重要,谁掌握了这个位置,就可以掌握半个朝堂,昭若恤肯定不会在最终人选确定前离开长沙。 第三百零二章 稳扎稳打 - 幻柳 - 豆咪 当然昭希惶也不希望昭若恤离开,昭若恤的战功已经很大了,不论朝中还是民间,威望都很高,早就远远的超过昭希惶。若是这回再让他领兵攻取了洛阳,就不可能再压得住他。就算他暂时没有废帝上位的想法,下面的人也有顶着他上。毕竟昭希惶的功绩与昭若恤比起来,差的太多太多。 所以昭希惶一直把昭若恤按在京城,只要不是他亲自领兵,就算打下了中原大地,功劳也是他昭希惶的,不是儿子昭若恤的,这样自己的权柄就可以抓的牢固一些。虽然将来多半是要传位给这个儿子,但是权力这东西谁想提前放出去? 昭若恤则是想继续积攒功劳,平粤灭吴之功,最多够他用十年,十年之后,不论百姓还是官员都已安定,吴粤完全成了楚国地盘,谁还会记得平粤灭吴之功。昭若恤需要更大、更多的功劳来提升自己的威望,否则等着兄弟长大,自己的地位不一定会那么稳固。 原本昭若恤对北伐信心十足,就算不能打下中原大地,占领徐州及荆襄道还是有可能,之后再徐图中原。可是丁思瑾一死,不得不先把朝中局势控制住。一旦这时候离开,等回来之后整个中书省将都是他父皇的人,再想伸手进去就难了。好在之前已经把高郁推进了中书省,他将是最有希望接任中书令之人。从能力来说,高郁接任肯定没有问题。但是他资历不够,六七年前还是个六品小官,才几年时间就升任宰相,肯定有很多人不服。 不过他的优势也很明显,国库有钱了、粮仓有粮了、生活富裕了,这就是高郁带来的改变。想起来,昭若恤还真是佩服柳霏霏,出征前就把高郁推进中书省。不管他能不能接任尚书令,至少他在尚书省有一席之地,就能手握一部分权力。真不知道柳霏霏是不是未卜先知,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柳霏霏肯定知道自己没有未卜先知能力,只是这件事太过巧合,弄的她自己都有些恍惚。若是高郁真的成了尚书令,她在外打仗就更加安心,至少粮草肯定不用愁。就算仓中没有粮,高郁也能像变戏法似的变出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而且高郁接任,昭若恤就可以安心,两路夹击洛阳的策略就能执行。这可是谋划了很久的事情,否则当初一得知宋燕玮在峡州组建了军队,长沙这边就不遗余力的支持,为得不就是能以此为跳板,进可攻洛阳、长安,退可攻荆襄道。 想到这里,柳霏霏心头又是一阵火气。宋燕玮也算是为朝廷立了大功,居然还是被当成筹码。即便嫁的也是柳霏霏给她选中人,但是这种感觉让人很生气。 柳霏霏道:“丁相不死,朝廷保持平衡,殿下可以离开。如今丁相不在,有些不安分的势力又会抬头,殿下不可能这时候离开京城。即使高郁能成功接任中书令,但是根基尚不稳,殿下也不敢走。至少接下来一两年内,殿下要留在京城稳定局势。这样也好,攘外必先安内,只有京城安定了,我们在外才能随心所欲。” 这是柳霏霏的家书,写的多是家长里短,丁思瑾过世的事只是一笔带过,也就没有必要主动给昭若恤写信言及此事。柳霏霏知道这么大的事昭若恤不可能瞒着她,过不了多久信使就会到了。 不出所料,当天晚些时候昭若恤的信使就到了,只比柳家的家信慢了两个时辰。柳霏霏很快就写好了回信,大概意思是让昭若恤安心坐镇京城,战争的事情有她在,不必担心之类的话。至于是否要扶高郁上位,柳霏霏没有提,这并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情,自然不用说。说得多了,反而会引起昭若恤的猜疑。 第二天一早,昭若恤的信使离开军营,柳霏霏下令把前营推进两里,这样与晋军的军寨差距就只有五里。当日无事,两边没有大动作,只是各自的斥候你来我往,打探着彼此的消息。 第三日,柳霏霏又推进两里,距晋军仅三里。这是一个很微妙的距离,算起来离敌营太近,若是营寨尚未建好敌军发动进攻,有可能会一败涂地。帐下将领有些不解,却不多问,也不劝诫,都毫不犹豫的执行,只有何永胜带来的两千多武平军有些闲言碎语。 武胜军自建立至今,大小战役数十次,从无败绩,所有将士对柳霏霏的崇拜达到狂热的程度。而且柳霏霏违反兵法的军令太多了,已经见怪不怪,只要是她的军令,没有一人质疑。相对来说武平军的将士对柳霏霏了解相对较少,才会有很多疑问。 柳霏霏很清楚将士的不解,解释道:“晋军的主帅叫邬尽夫,是晋王赵存忻帐下的五虎将之一,以沉稳著称。赵存忻让他来阻击我们,目的只是为了阻止我们援救赵存勖,不是要一战击败我们,邬尽夫不会主动进攻。既然邬尽夫心思沉稳,看到我们这么做,必然以为有诡计,更不会出兵,所以各位可以安然前进。” 柳霏霏虽然这么说,也不敢全军同时前行。先是先锋进到两里地时列阵,之后一万人在先锋身后扎营。待营盘基本扎稳后,余下的士兵才全部跟上。 对于楚军的动作,晋军的确没有主动出击,但是营中还是可以看到队伍的调动,显然是防止楚军发起突然攻击。毕竟两军只隔了三里,即使步行很快就能达到。若是半夜进攻,从敌人出营就得知,到进攻营寨时,自己的士兵有可能还没有准备妥当。两军相距很近,又是平原地带,站在稍微高点的地方就可以看到对方的动作。 休息了两日,柳霏霏没有在上不对推进。真要再进,就可能直接打起来。这几日中,林业带领五千人在曲河上游修筑大坝,阻断了河水,使得晋军粮草无法通过水路送达。邬尽夫不得不派人走陆路运粮,昭若恤每日都会带骑兵四处巡视,见到晋军的粮队就骚扰。若是对手太多就想办法烧粮,若是人少就击败运回,也可以为朝廷省一点。 第二百零三章 压缩战阵 - 幻柳 - 豆咪 两军对阵十余日后,晋军因粮草问题变得有些人心浮动。正好此时斥候传来消息,赵存忻近几日猛攻彭城,西城已被攻破,赵存勖亲带敢死队反击,击退了晋军。不过城墙损坏,已经坚守不了多久,只怕晋军数日间就能攻进城去。 柳霏霏得知消息后倒也不着急,彭城破了就破了,本来就不是为了就赵存勖,何必在乎他能不能守住。赵存忻占了彭城,也是座破城,到时候要攻击就容易多了。但是既然来了,队伍修整了许久,也该动一动,遂对帐下将领道:“彭城危急,赵家两兄弟打的不可开交,我们一直看戏是不是不太好?” 她一本正经的问着,帐下将领却好笑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只是柳霏霏毕竟是女子,在她面前不好肆无忌惮的大笑,纷纷抿嘴偷笑。 薛灵均笑了笑,说道:“看戏始终没有入戏有意思,还是要身在戏中才好。”柳霏霏认同的点点头,道:“反正闲着也没事,不如找点事情做。薛将军,带五千人去攻城吧。万一赵存勖逃出来质问我们,也好告诉他我们做了什么事。”薛灵均道:“元帅思虑周到,末将佩服,末将这就去做事。” 柳霏霏之前在军营中修建了一座木台,高约四五丈,登上高台基本可以看到晋军的动向。晋军营寨离铜山县城两里,楚军的营寨在建在两地中间,距两边均只有三里。 薛灵均去后有一个时辰,前方斥候回报,晋军遣一万人救援县城。柳霏霏一怔,她想到了晋军会派兵救援,却没想到是这个人数。一万人其实是个很微妙的人数,如果楚军不救援,则和城里的士兵夹击城下楚军,一万五对五千,薛灵均失败的可能性会很大。一旦失败,这支从无败绩的军队在士气上会受到很大的打击,甚至会一蹶不振。 若是派兵救援,晋军万一又派兵,就会不停的使用添油战术,最终全军出动。柳霏霏到不担心全军出动是否会失败,她对自己手下的将士很有信心。面对战力远胜于吴粤的夏国士兵,手下士兵依然能以一敌二,甚至更多。但是她不愿意这样混战,即使最终胜利,损失也会很大。用士兵的生命堆出来的胜利,她不屑为之。 如果敌人只派五千人救援,柳霏霏确信薛灵均能够取胜,不用派兵救援。如果敌人派更多人救援,根本不用想那么多,早就下令出兵了。偏偏敌人派遣一万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派兵。突然间,柳霏霏有种控制不住局面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微微冷笑,这种小场面还吓不到她。稍一思索,下令五千人救援。 大半个时辰后,斥候再次回报,已经把晋军压缩在县城与晋军营寨中间的河边。柳霏霏听闻后,眼神一亮。 原来薛灵均清楚柳霏霏让他出战并不是要攻占城池,只是做做样子,试探下晋军的真实战力。所以在一波进攻受阻之后,就没有想要继续攻城,做出继续攻城的样子,给城内的守军压力而已。谁知晋军营中派出援军,薛灵均立即分出一般人继续做出攻城的样子,不让城里的人出来。他自己带着另外一半士兵迎敌。 原本他的两千五百人要对阵一万人,感到非常吃力。不久之后就看到柳霏霏派的五千援军到了。薛灵均立即改变战术,将队伍分散开,形成一个巨大的口袋,把晋军撞在袋子里,压缩在河道边。 此时的曲河虽然已经断流,但是刚断不久,河道内都是往日留下的淤泥,人一旦踏入就会陷入泥中,许久无法摆脱,是以晋军即使被压迫,依然死战而不入河道逃命。 柳霏霏站在高台上,看到了远处的战况,只是离得太远,无法确定前方的情况。一听之后,心下大喜,召集所有将领到中军帐议事。柳霏霏待将领到齐后,说道:“本帅原没有决战的想法,不过战场上瞬息万变,有了机会就看能不能抓住。此刻就有个机会,一旦抓住,今日就可破敌。” 将领们齐齐坐好,听着柳霏霏的指派。柳霏霏顿了下,继续说道:“李衮将军,你选一个营去驰援薛将军。狠狠的打,要达到敌军心惊胆战。” 李衮起身接令,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让王宝塔去?”柳霏霏微微一笑,这个王宝塔她知道。 王宝塔原名不叫王宝塔,具体叫什么柳霏霏不清楚。只因此人又高又壮,翻阅史书中有许多身长一丈的记载,算是非常高的人了,而王宝塔绝对不止一丈。站在寻常人中,就如同宝塔一般,被同袍亲切的称之为宝塔。 高也就罢了,关键是还很壮,脑袋也就比牛脑袋小一点。手掌如蒲扇,一巴掌扇过去可以把人脑袋扇飞,六七尺长的陌刀在他手里就如玩具一般。因灭吴有功,成为飞棹军中六大指挥之一。柳霏霏见他人太大,没有称手的兵器,专程让武器监用精铁给他打造了一把长有丈余的巨大狼牙棒。 此刻柳霏霏需要震慑晋军,派王宝塔去最合适不过。只是她把任务交给李衮,至于李衮派谁去执行,是他的事情,不能再干预。不管什么场合,最忌讳的就是越级指挥,而且还是明确把权力交给了下属,如果再多加干涉,会让下属反感。于是柳霏霏微笑道:“这是你的事,你决定就是。”又对其余将领道:“各自回营,全军上装!” 王宝塔体型太过庞大,所有的东西都需要量身定制。不过他这样的勇将,就算他不说,上司都会为他考虑到。待他准备妥当,全营的士兵都已经准备好。 五百壮士如疾风过境,全速前行,很快就加入战团。此时晋楚两边的箭矢都已经用完,开始短兵相接。晋军想要突破楚军封锁,拼了命的向外冲。楚军这边则是分成两层,前面和晋军正面对抗,后面寸步不让,只要晋军突破前面的封锁,后面的就会将其击杀。 王宝塔带着自己手下五百人挤进前方,他手握狼牙棒一路砍杀,后边的士兵分在两侧,形成锋矢阵,一支巨大的箭矢插入晋军的心脏。 王宝塔有千斤之力,又有巨大的狼牙棒,被他打中的人基本上都成了肉饼。连挥十几棒,杀十余人,就没有一个全尸,吓的晋军没有一人敢近他身。跟在他后面的下属心中则个个怨恨,人都被砸成这样了,还怎么砍头,怎么算军功? 王宝塔从晋军的一端杀到另一端,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反正手中狼牙棒,身上军装全都被血染透了。再看看身后的下属,基本也是一个样。喘了口气,全营大叫一声,又往回杀。 第三百零四章 歪打正着 - 幻柳 - 豆咪 或许是杀的太狠,王宝塔所到之处的晋军不敢正面对抗,都躲的远远的。他们是宁愿被刀砍了头,也不愿被砸成肉泥。 柳霏霏坐在军帐中,将领已经回来了,只等着她下令。不多久,斥候进来道:“报元帅,晋军又派了一万五千人救援。”柳霏霏点点头,让斥候再探。然后道:“栾长玉将军,带着你的一军人去包围他们。” 一军二千五百人,柳霏霏让他用一军包围对方六个军,这不是说笑话么?栾长玉接令后有些疑惑,柳霏霏也不解释,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道:“去吧。”栾长玉无奈,带着疑惑出了帐门。 柳霏霏长长叹了口气,冷笑道:“赵存忻帐下有五虎将,此番带了三个在身边。邬尽夫性子沉稳,虽无大胜,亦无大败,算得上是夏国的名将。从前些日子被我军袭击,立即有序撤离,及背水结阵就可以看出来。这也是为什么赵存忻让他来阻拦我们的原因。可是敌营中不止有他,还有晋王的世子。” 赵存忻妻妾众多,儿子就有十几个,不过只有三个已经成年。长子二十五,因为是嫡长子,是他的继任者。此番攻打彭城,动用了晋军至少一半的人马,洛阳城中空虚。赵存忻害怕洛阳有失,让嫡长子坐镇,又让自己最信任,也是五虎之首的将领辅佐。 次子二十一,守函谷关,防止长安的夏帝出潼关偷袭洛阳。三子刚满十八,带在身边,美其名曰增长见识,实际上为了混军功。赵存忻分兵五万让邬尽夫阻截楚军,三子赵佑竣好不容易等到个不用呆在父亲身边被说教的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 起初赵存忻不同意他跟着邬尽夫过来,其一是因为跟在他身边更安全,其二是怕他绕过邬尽夫指挥军队,让邬尽夫不好做事。不过经不住赵佑竣死缠乱打,最终还是同意了。虽然赵存忻为了不让邬尽夫多想,反复告知邬尽夫不要让赵佑竣染指军权,但是邬尽夫又如何能够释怀。 原本邬尽夫只想着守住铜山就行,赵佑竣却仗着自己读过不少兵书,多次劝说邬尽夫先发制人,才有了之前想要倔水淹楚军的事。若不是邬尽夫当机立断,那次晋军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后来楚军步步为营,赵佑竣又想趁其不备偷袭,被邬尽夫按了下来,心生怨恨。 今日薛灵均攻城,邬尽夫本不想救援,赵佑竣多次劝说无果,怒道:“我是世子,你不过一下人尔!将来父王登基,你也不过是臣子,安敢如此目中无人?”邬尽夫闻言,知道赵佑竣已起了杀心,若是再继续等罪下去,将来死无葬身之地。长叹一声,让赵佑竣自己安排。 柳霏霏喝了口茶,继续说道:“铜山城内有五千人驻守,我让薛将军去攻城,只是想试一下晋军的实力。邬尽夫这样的老将不可能看不出来,他应该不会主动派兵救援。攻城远比守城难,要想攻破五千人驻守的城池,至少要两到三倍兵力才够。所以铜山城坚持三五天非常容易,至少在城破之前邬尽夫不必派兵救援。但是晋军动了,所以我估计是这位世子不甘心。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千方百计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 李衮坐在下首,听了此言,嘴角一瞥,低声道:“好像你很大一样,你第一次领兵才多大点,就敢这样说别人。”李衮从沙咀寨就跟着柳霏霏征战,若说是看着柳霏霏长大,虽然有些太过,也不是没有道理,这话也只有他敢说。他声音虽小,军帐中的人却都听到了,都抿嘴而笑。 柳霏霏道:“这句话不是很好听,但是我总觉得你是在夸我。”李衮嘿嘿笑道:“末将当然是在夸奖元帅,同样是少年英才,谁能像元帅这般英姿飒爽。”柳霏霏“哼”了一声,道:“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本帅就不计较了。”笑了笑,又道:“当我知道晋军派了一万人救援,就知道此刻做主的是赵佑竣,而不是老道的邬尽夫。如果是邬尽夫,即使救援也不会一次派出一万人,只有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的人才会这样。换作是邬尽夫,我一时半会还真把他没办法。 “当我想通这一点后,就想将计就计,派兵混战。我原想着装作无能,使用添油战术引诱赵佑竣,却没想到薛将军居然把地方包围了。我再让人去肆无忌惮的杀伤晋军,就是想激怒赵佑竣,让他再派人救援。如今赵佑竣中计,寨中只剩下两万人。我的部下军额都是满员,他们却不一定,吃空饷的事太多。有些军队人数只有定额的一半,甚至更少,多的也不过八成,所以晋军营寨中已经不超过两万人。 “留下两千人守营,剩下的两万多人全部出动,从另一侧的月牙进攻。李衮将军,你带领剩下的飞棹军直奔中军。若能擒获赵佑竣和邬尽夫,便是头功。” 李衮起身接令道:“末将尊令!” 柳霏霏点头道:“我听说晋王有支护卫军队,名叫‘海东青’,是晋军中最精锐的对军,和你们差不多。赵佑竣在此,身边至少有上这只军队的人,务必要小心。偃月阵的阵眼就是中军,虽然看上去防守薄弱,但是内中有许多变化。好在他们人数少,再有变化也不惧。另外的人分成两队,一左一右,协同进攻,尽可能的杀伤敌人。” 所有将领起身接令,然后鱼贯而出。待所有人离开后,杨沅夕笑着对柳霏霏道:“霏儿,不用担心,等着我回来。”他平时大多数时间陪在柳霏霏身边,依然是飞棹军的指挥,正五品将军。飞棹军出征打仗,他也要同行。 柳霏霏没有多说什么,拉着杨沅夕的手,柔声道:“我等你回来!”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杨沅夕用力点头,然后趁柳霏霏不注意,在脸颊上亲吻了一下,连忙转身往外跑。也许是心虚,不小心摔了一跤,赶紧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柳霏霏先是一怔,随即看到杨沅夕的窘样,噗嗤一笑,眼角闪过泪花。 柳霏霏又叫来两名传令兵,对其中一人说道:“去告诉黔王,让他在北岸晋军必经之路设伏。他若不去,你就告诉他,晋军中有晋王世子。只要抓住他,不但兵败之耻可以洗刷大半,还能机会为子报仇,他不会不动心。”那名士兵接令而去。 柳霏霏又对另一人道:“去上游告诉林业将军,黔王拦不住晋军,让他们在黔王的后面继续设伏,一定要捉住赵佑竣和邬尽夫。”士兵接令而去。 第三百零五章 强强相对 - 幻柳 - 豆咪 偃月阵形似弯月,两侧是月尖,相对防守要薄弱一些。楚军从一侧月尖进攻,数十台大弓弩同时发射,压制晋军的弓弩箭矢。何永胜带领的两千多人每人扛着一块木板,这是这些日子柳霏霏下令临时做的,并不宽,也够一人通过。晋军在营前挖了壕沟,不架木板通不过。 不到一刻钟,已经架设了二十来丈宽的木板桥,接着一队数百人组成的盾墙渡过木板桥,向晋军营寨进攻。他们的任务是冲到鹿砦前,把鹿砦移开,才能让后面的部队顺利攻入晋军营寨中。 此刻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强攻,唯一好的是在平地上,比强攻城池的损失要小许多。盾墙队快速向前冲,晋军的弓弩对着他们平射。第一排的士兵盾牌被射穿,有人受伤,有人直接被射中要害死亡。前面的有死伤,后面的立刻补上,继续前行。有了这一队人,吸引了晋军的弓弩,后军的压力小了许多,弓弩手仰射,意图阻隔晋军向前对救援。 楚军不怕晋军的弓箭,因为每个人身上都有一间链子甲,是精铁所铸,一般的刀剑很难砍断,更不用说箭矢射穿。不过粗大的弩箭就不容易防了,力道比普通箭矢更大,冲击力更大,有可能直接冲破链子甲。好在重机弩毕竟是少数,楚军很快就攻到鹿砦旁,后队快速跟上,经过两刻钟的抢夺,终于把鹿砦移开,打开了一个大缺口。 后面楚军分成两队冲击,武胜军用的是制式横刀,没有飞棹军用的陌刀长,但是锋利程度一点不差,而且精铁不易折断。两万人冲进营寨,却不是盲目乱冲,阵型不乱。 飞棹军将士绕开敌人,直冲中军。这是楚国最精锐的部队,比武胜军更精锐,武器装备更好,战力更强悍。除了此刻还在外围杀敌的王宝塔营,剩余的五个营全都在此。每个营各自为战,目的是擒拿赵佑竣和邬尽夫。 五个营分别从五个方向进攻中军大帐,各自遇到了阻截,不过很快就有人突破拦截。杨思涵手下七八十人突破,离中军大帐越来越近。突然前面出现了一支队伍,大约有百来人,向这边冲杀过来。 两队交战在一起,一人手握大刀向杨沅夕砍过来,杨沅夕眼见那一刀力大,不敢硬碰,闪身躲过,顺势一刀砍向对方。他的刀长,有六七尺,一半是刀柄。他手握刀柄末端,接着刀长的优势砍在对方身上。谁知这一刀没有砍进肉里,杨沅夕只觉砍在铁板上一样,紧跟着刀身向下划动,发出一阵火花。 那人外衣划破,杨沅夕定眼一看,原来里面真的穿了一件铁板甲。那人趁着杨沅夕心惊时,又是一刀砍来。杨沅夕眼疾手快,双脚离地跃起,踹在那人胸口,那人身子摇晃,退了几步。站定后,一身怒吼,跑上来朝着杨沅夕劈砍。 杨沅夕双脚踹了那名士兵,摔倒在地,还没有站起来,看到对方跑过来,赶忙滚了几下闪开,快速起身。就在此刻,那士兵的刀到了,杨沅夕躲闪不及,砍在了背上。虽然有链子甲挡着,但是这一刀力度太大,一时感觉呼吸不畅,差点摔倒。 那士兵见一刀没有杀了对方,先是一怔,才想着应该也是穿了和自己差不多的板甲,又提刀劈砍。就在他发愣的这一下,杨沅夕缓了口气,心想着你身上穿了铁甲,腿上难道也有?见对方的刀又到了,硬接了一刀,两人同时后退了几步,虎口发颤。 两人紧盯着对方,片刻后同时一声怒吼,冲向对方。不过这次杨沅夕学了个乖,对方右手执刀,砍过来的位置肯定是在自己的右边。他等着对方砍到一半,向左边一个转身,绕到对方的右手边,把刀往那人大腿上一挑。 杨沅夕再次气结,腿上居然也是板甲,看来这就是晋王的护卫军“海东青”,不愧是精锐,装备都这么好。杨沅夕这一下没有得手,但是那人膝盖却弯了一下,杨沅夕看到了机会,不待那士兵完全站稳,陌刀脱手而出,阻挡了对方的一下。 这一下时间不久,也就挣了一下眼睛而已,却给了杨沅夕足够的时间。他一个鹞子翻身,从筒靴中掏出一把匕首。这是飞棹军的标准配置,在与敌人近身搏斗时使用。杨沅夕欺身上前,匕首刺在那士兵膝盖上,那人站立不稳,向前摔倒。 杨沅夕不待那人倒地,匕首又刺进他脖子里,手腕一翻,在脖子上划了一条巨大的口子,鲜血狂喷而出。那士兵下意识的用手捂着脖子,满脸的不可思议,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杨沅夕发现了对手的弱点,虽然他们全是都是铁甲,刀枪不破,甚至连头部都是铁帽。不过腿上穿着铁甲不能弯曲活动,只有分成两截,用绳索串上,这样才能自由活动。相对来说链子甲就要方便的多,腿上穿着也不会太受限制,至少膝盖弯曲没问题,虽然可能有些镉的慌。链子甲可以成一体,除了脸、双手、双脚保护不到,其他地方都能保护到。这也是为什么飞棹军始终不换铁甲的原因。 杨沅夕一发现,立即大声叫道:“砍膝盖!”此时也有人发现了这个弱点,跟着大喊,接着又有很多人大喊。而且飞棹军向中军帐靠拢的人数越来越多,这些海东青军的士兵明显要少很多。小半个时辰后,冲进中军大帐,却发现里面早已没有了人,看样子是亲随护着赵佑竣、邬尽夫逃走了。 李衮和杨沅夕对望了一眼,柳霏霏下令让他们擒拿赵佑竣等人,却被他们跑了,回去后如何有脸相见?李衮怒道:“追!”杨沅夕摇头道:“不用了,霏儿自有安排。”李衮道:“什么意思?”杨沅夕微笑道:“霏儿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不清楚?” 柳霏霏做事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每件事情都有几个预案,不会只有一个方案。李衮跟着柳霏霏多年,知道她肯定考虑到了赵佑竣会逃跑,不远处就会有人拦截。听了杨沅夕的话,不甘的摇摇头。杨沅夕笑道:“不用不甘心,这里还剩着那么多粮草辎重,也是一份功劳。”李衮想着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点了点头。 第三百零六章 小花猫,真可爱 - 幻柳 - 豆咪 这一战开始的莫名其妙,结果也在意料之外。其实谁也没想到会是一场大胜,包括柳霏霏也觉得最多就是击退晋军,获得一些物资而已。谁知一战歼敌八千余,投降近三万人。赵佑竣、邬尽夫仅带千余人逃跑。楚军自身伤一千多人,死三百来人。这样的战损比,基本算是没有损失。县城的守将看到大军败退,知道城池肯定守不住,也就不再做无谓的抵抗,开门投降。 大军回营整顿,把晋军的物资全部搬了回来。不久之后,昭希惕回营,面色愧疚,一看就是没有拦截住赵佑竣,甚至自己还损失了很多。柳霏霏说了些安慰的话,便让他们下去休息。 天色快要黑时,林业大军回营,一路敲锣打鼓,就知道是大胜。他奉命阻敌,虽然没有活捉赵佑竣,但是捉了邬尽夫,也算不辱使命。天色晚了,柳霏霏不想见邬尽夫,让人把他关起来。收买人心的事该昭若恤来干,与她柳霏霏无关,此刻她只在乎躺在床上,背上一条乌黑肿胀外伤的杨沅夕。 那一刀砍在背上,即便隔着一层链子甲,依然受了伤。虽然靠着年轻,没有伤了筋骨,皮肉却吃了苦。看着高高肿起的伤痕,柳霏霏心疼的眼泪止不住的留,用盐水轻轻的擦拭着伤口。 杨沅夕微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男人一辈子不受几回伤还叫男人?身上伤痕越多,越能讨女孩子喜欢。”柳霏霏见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有心思说笑,和以前那个柔弱的书生完全不一样,心下很是欢喜,想笑、却板着脸道:“你还想背这我去惹别的女孩子?” 杨沅夕被吓了一跳,害怕柳霏霏真生气,忙道:“没有,没有,我从来没有这种心思。我发誓,我若是有这种想法,让我不得好……”话为说完,只觉嘴唇被一根柔软的手指轻按着,鼻中闻着淡淡的香味,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 柳霏霏微嗔道:“你说就说嘛,发什么誓。你要死了,我怎么办?”杨沅夕嘿嘿笑道:“你不生气了?”柳霏霏轻“嗯”了一声,道:“我本来就没生气。你若是要纳妾,我不会反对。”杨沅夕又是一惊,听说女孩子都喜欢说反话,这要是顺着她的话说,不知道死的又多惨,急道:“我没这种想法,真的。霏儿,我心里只有你一人,生生世世都只有你一人。” 柳霏霏心下一甜,道:“我也是说真的,我真不反对你纳妾。我没有说反话,也不是要考验你,反应不用这么激烈。你现在不想就不说了,等你哪天想起来,跟我说就是了。”杨沅夕还要再说什么,见纤纤端着放有热水煮过的银针和毛巾进来,遂闭了嘴。 杨沅夕的伤口有淤血,需用三棱针放血。柳霏霏没有做过,害怕弄疼杨沅夕,握着针的手不自主的颤抖,好久都下不去手。顿了好一会,突然问道:“当初你是不是就是这样扎的我?” 杨沅夕不明白柳霏霏为何突然这么问,“嗯”了一声,道:“也不一样,你当时情况比我严重多了。你是受了掌力,损伤了肺脉,我只是皮外伤。不过针刺方法倒是都一样。” 柳霏霏点点头,道:“这么说我就能下的去手了。”杨沅夕道:“啊?”柳霏霏勉力一笑,手上用力扎了一下,却见杨沅夕背上抽动了一下。她知道杨沅夕很痛,却故意忍着,不叫出声来。柳霏霏又是一阵心疼,含着眼泪扎了几十针,上了金疮药,把伤口包扎好。 杨沅夕起身,看着柳霏霏泪痕斑驳的俏脸,眼角上还闪着泪花,犹如晶莹剔透的珍珠,戳了下她的鼻尖,笑道:“小花猫,真可爱。”柳霏霏温柔一笑,把头靠在杨沅夕胸口上,那一瞬间,感受到了男人的气息。 自彭城被围至今,赵存勖坚持了快五个月。在五十万大军夜以继日,不停的攻击下,能坚守这么久,柳霏霏也不得不佩服。虽说赵存勖性子暴躁,好杀戮,但是言而有信这个优点使得他威望很高。相较于二哥赵存忻时有表现出的优柔寡断,赵存勖破釜沉舟的性子更易让人倾心。 赵存勖自领军开始,对下属的承诺都是不打折扣的全部实现。曾经为了部下赏赐不公之事,在朝堂上脸红脖子粗的和其父争吵。也正因为如此,先帝有所忌惮,害怕他势力扩张过快,控制不住,将他的权力压缩,这也就导致了三兄弟中赵存勖的实力最弱。 赵存勖对下属言出必行,这让他很快笼络了许多人才。不过他生性残暴,动辄杀伐,也让他失掉人心,其中给他造成损失最大的就是此刻反过来攻击他的王铎。 在洛阳时,柳霏霏曾对赵存勖说过,只要他需要,楚国供其驱使。当然这是在他能掀起大浪时,如今日薄西山,还想让楚国为其出力,自然是不可能,愿意出兵救援就不错了。 赵存勖也知道此刻自己对于楚国的价值已经不似从前,不过好歹是一方诸侯,总会有些价值,是以在彭城被围之后便派人去楚国求救。 如今能救他的也只有楚国,已经称帝的大哥远在关中,就算不想晋王坐大,一时半会也救不了。赵存勖当然也是在赌,赌他在楚国人心中的价值到底有多大。若是楚国觉得救他得不偿失,也就只有与城共存亡了。想要投降,奢望赵存忻顾念兄弟情谊放自己一马,想都不要想。赵存忻为了名声,当时不会杀他,过上一年半载,指不定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好在赵存勖赌对了,楚国很快派出了援军。只是这支援军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离着彭城还有一百多里就被击败,让赵存勖忍不住的骂娘,把昭家上下十八代估计都问候了一遍。好在他性子坚定,明知援军失败,还是坚守不让,直到柳霏霏率大军赶到。 第三百零七章 全部消灭 - 幻柳 - 豆咪 赵存忻得知楚军赶到,情知必须在楚军到来之前攻下彭城,否则两面夹击,必败无疑,所以加大了攻击力度,真的是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的攻击。就在柳霏霏在铜山击败晋军的头一天,西城被攻破,赵存勖亲率士兵打退敌军,暂时保住了城池不丢。 柳霏霏知道彭城危急,真要被赵存忻得了城池,要再攻占并不容易,会损失很多将士。于是次日一早,柳霏霏让林业带着一万将士先行赶到赵存忻背后,迫使晋军暂停攻击。 铜山县距离彭城不到四十里,快的话午后就能赶到。柳霏霏则率领大军后行,赶到彭城南门,距离晋军不到三里的地方扎营。赵存忻害怕赵存勖和城外的楚军内外夹击,南城外的晋军不能抵挡,索性把南城的大军调回西城大营,集所有兵力只攻一门。 楚军扎下营盘,并没有进城的打算。此刻进城,无异于自寻死路。赵存忻正等着他们进城,然后成关门打狗之势。 四月初,天气比冬日长了一些,楚军扎好营寨后尚未天黑。柳霏霏召集将领在中军帐议事,说道:“晋军人马实数约二十万,几番大战后估计现在还剩十五万左右,依然是我军的三倍。即将与之正面为敌,诸位将军有何想法?” 众将相互对视,均没有说话。这倒不是他们害怕,不敢说,而是他们知道柳霏霏已经有了计划,没必要多说什么。在武胜军和天雄军中,柳霏霏就是神一般的人物,完全达到了只知有柳霏霏、不知有皇帝的地步。军中对她的敬仰,就犹如对神的敬仰。 柳霏霏见众人不说话,也不再问,自顾自的说道:“赵存忻把南门的大军撤走,说明他感受到了威胁,只有把大军合在一处,才能安心。如今梁敏将军断了他的粮道,正在从宋州赶来,在他的西面。林业将军的一万将士在他的西南,我们在他的东南,城中赵存勖在他东面,可谓是四门受敌。北面虽有王铎的数万齐军,却被刘艾康将军牵制。这一个月刘将军与齐军交战,虽无大胜,也闹的齐军军心不稳、自顾无暇。只要击败赵存忻,王铎自会退去,不用在乎这些虾兵蟹将。” 众人听柳霏霏把齐军说成虾兵蟹将,都不禁好笑。王铎占据齐鲁之地,自建国号,好歹也是一方霸主,居然这么看不起别人。若是换了别人这么说,都会觉得这人肯定疯了。然而跟着柳霏霏的这些将领,对她的话从来没有怀疑。她看不起的人,自然不用在意。这么一笑,气氛顿时轻松了一些。 柳霏霏莞尔一笑,继续说道:“也不是我故意贬低王铎,他七万大军,居然被刘将军的五千人弄的没办法,可见他是真没啥本事。赵存忻的粮道已断,十五万人马没有饭吃,要不了多久,根本不用我们动手,他们自己就会生乱。等他们退兵时,再追击,当能大获全胜。” 众人闻言,都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不禁点头认同。等到晋军断粮退去时追击,不但能击退敌军,有很大的斩获,自身也没有太大的伤亡。 谁知柳霏霏不待众人称赞,话锋一转,说道:“但是……”众人一听,心下一紧,凡是说话有“但是”,必然有异常。只听柳霏霏继续道:“诸位可知我们此番出征的目的?” 众人面面相觑,这算什么问题?在座的不都是武将,还有随军的文官。原本朝廷想要派监军,被昭若恤否决。他相信柳霏霏,也知道有监军掣肘,军队就不能正常打仗。但是随行的文官必不可少,很多事情武将做不了主,比如粮草的转运、户籍的统计、战利品的统计等。 这番出征,从一开始柳霏霏就没有瞒着大家,说的好听叫趁乱北伐、统一天下,说的不好听就是抢地盘。不管说的好听还是不好听,这对于只管打仗的武将没有区别,只有地盘和真金白银才是真。 若是只是让他们来救赵存勖,就算救下后也没有太多的好处,情绪就会很消极。但是说是来抢地盘,那就不一样了,抢来的就是自己的,还不个个情绪高涨。这些全军都很清楚,只是对外宣称为世子报仇,换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 其实柳霏霏这么一问,聪明的人都听出来了。虽然等着晋军撤退攻击,可以换个大败敌军的好名声,可是对于赵存忻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损失,最多就是回到战前状态。可是楚国要的不仅仅是徐州,他们更想要洛阳。如果能一战击杀赵存忻,攻占洛阳的几率会增大很多。就算不能击杀赵存忻,尽可能击杀晋军,也能让他的实力下降。 赵存忻调集二十万将士,已经是他能调集军队的一半,打散这二十万人,要再进攻洛阳,更加容易。所以柳霏霏根本就没有想过等晋军自乱,而是要将其全部消灭。 这么一想,武将们个个摩拳擦掌、情绪亢奋。作为武将,打仗就是他们的天职,没有仗打比什么都难受。与击退敌军相比,全歼敌军更让他们兴奋。而文官则个个垂头耷耳,显然不太高兴。 武将的任务只是杀敌,文官的任务则要繁杂的多,一旦忙起来就是没日没夜。而且打仗就有胜败,万一败了命都保不住,他们十年寒窗可不是为了来送命。不过又想到万一胜了,升官的速度可比坐在衙门里混资历快的多。说不定一个初出茅庐的九品小官,转眼间就可以升到六品,这么大的诱惑,也让不少人兴奋。 柳霏霏见众人明白她的意思,微笑道:“大军修整三日,养足精神好建功立业。”众将齐声领命。薛灵均迟疑了一下,问道:“是否要防备晋军偷袭?”柳霏霏点头道:“自然是要的。赵存忻可能不会,保不齐下面有将领怂恿,事情要往最坏的方面想。大军分成三队,轮流休息。”众将领命后各自离开,只剩下宋岐、杨沅夕、纤纤等人。 第三百零八章 见风使舵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等众人离开,脸色开始暗沉下来,低声说道:“敏哥哥受伤了。”杨沅夕等人大惊,忙问缘由。梁敏有千斤之力,在军中有小霸王之称,可冠以霸王名号的人,力量之大可见一斑。一把錾金虎头枪重有八十斤,军中无人能敌。单以力量而言,宋岐都自愧不如。正因如此,听到他受伤,才会很惊讶。 柳霏霏道:“晋军中不乏能人,且士兵战力也不弱。若是一对一,楚军不惧任何精兵,可如今是一对三,这一仗可不好打。敏哥哥的勇武大家都知道,饶是如此也不免受伤,好在伤势不重,而且全歼敌军。方才我没有说,是怕军心受损。这件事除了我们,军中没人知道,千万别泄露出去。” 杨沅夕等点头答应。柳霏霏怔怔的看着桌案出神,想是在思考对敌方略。杨沅夕等也不打扰,都静静的陪着她。过了不久,有人报告说赵存勖的使者到了。柳霏霏点了点头,让人带进来。 使者是个精瘦的老人,约有五六十岁,一双眼睛看上去很深邃,很有沧桑感。那使者躬身向柳霏霏行礼,道:“外使刑如风见过元帅。”柳霏霏还了礼,微笑道:“贵使名为刑如风,不知做事是否真的雷厉风行?” 刑如风自嘲的笑了一下,道:“元帅见笑了。名号乃是父母所赐,自己无权更改。在下虽名为如风,实则无半分风之质。倒是见风使舵的本性,与风善变的特性相符。” 柳霏霏一怔,心想哪有人说自己见风使舵,一时还不知如何接言,顿了片刻,才道:“邢先生倒是风趣,乱世中如无见风使舵之能,也难以生存。” 刑如风又苦笑一声,叹道:“元帅所言甚是。在下若不会见风使舵,只怕早已不在人世。”柳霏霏见他面容沧桑,言语中更是玩世不恭,估摸着此人应当有不为人知的悲情往事。不过她对此不感兴趣,问道:“先生此来,不知有何见教?” 刑如风的年龄比柳霏霏的祖父小不了多少,却一直自称在下,把身段放的很低,这也是有求于人的原因。听柳霏霏询问,又站起身行了礼,道:“在下受齐王所托,向元帅谢过救命之恩。” 柳霏霏微笑道:“不过是解围而已,谈不上救命之恩。”刑如风正色道:“若晋王破城,我等性命尚不知如何,齐王却是必死无疑。元帅解了围,便是救了齐王的命。说是救命之恩,并不为过。” 柳霏霏听刑如风说话坦诚,倒有几分心喜。不过她也知道有可能是刑如风为了取信自己,故意这么说。活到这个年纪的人,基本上都是人精,谁会一眼就让人看出真实意图,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先生这么说了,本帅就令了这份情。齐王殿下能固守彭城近半年之久,也是一时人杰。” 刑如风谢过柳霏霏对赵存勖的赞美,道:“齐王有济世之才,可惜时运不济。此番浩劫,有奈元帅相助,他日殿下必有重谢。”柳霏霏摇头道:“说谢就见外了。本帅与齐王虽只有一面之缘,却也知殿下有雄才伟略。而且往日本帅曾有言,殿下若有驱遣,楚国当全力以赴,此番也不过兑换往日诺言。” 杨沅夕在一旁听柳霏霏昧着良心说言不由衷的话,觉得很是好笑,又不敢笑出声,努力的憋着,身子都不由自主的颤动。柳霏霏余光瞟了杨沅夕一眼,轻咳了一声,示意他庄重。 刑如风这种人精,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当作没看到,道:“齐王言出如山,他说了要重谢元帅,必然会守信,只望将来元帅不要推辞才好。” 柳霏霏点了点头,道:“既然殿下好意,本帅若推脱就显得不近人情,本帅就先谢过殿下的厚爱了。”刑如风再次起身致谢,心里却想道:“这小姑娘果然不一样,真沉得住气,说不得,只有先开口了。”叹道:“齐王帐下原有精兵七万,经过近半年消耗,如今剩下不到一半,能够上阵的更少,真是惨烈。现在城中老少妇孺,凡是能走能跑的,都要协助守城。” 柳霏霏眉头紧皱,打仗本是军人的事,却要波及平民百姓,叫她如何不心伤,叹道:“确实惨烈,也多亏了三军用命,百姓无偿支援。此刻城中的箭矢恐怕不多了吧?”她知道刑如风过来,不是闲扯几句感谢的话,自然是有其他目的。她先前不说,一直等着刑如风先开口,是因为这种谈判先开口的一方就会被动。虽然赵存勖现在没有资本和她谈条件,不过自己先开口,总会觉得会让人看轻。 刑如风有求于人,姿态放的很低,不想先开口的原因是想多要些好处。只是柳霏霏一直闭口不谈,他没办法才先说,却不料还没说出口,柳霏霏就说了,心下大喜。不过又要顾及赵存勖的脸面,不能求人施舍,强装镇定的道:“若说箭矢,确实不多。但是有百姓相助,每日也能产一些,守城还是够用。” 柳霏霏“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本帅想着贵军御敌多日,武器消耗应当很严重才是。既然你们不缺,原先打算送入城的武器就不用送了。” 刑如风没想到柳霏霏一口就回绝了,与自己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本是为了不让赵存勖的脸面太难看,才故作稳重。场面上都是如此,我为了面子谦虚一下,你给个面子多劝一句,我在顺势下坡、勉为其难的接受,两边都有了面子。谁知柳霏霏不按常理,让刑如风脸色很是难看。顿了片刻,才道:“虽然城中每日都在造箭,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既然元帅有心援赠,在下带齐王殿下谢过元帅。” 他话刚说完,却听纤纤在柳霏霏身后噗嗤一笑。柳霏霏回身瞪了一眼,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只是没有笑出声。杨沅夕和宋岐也笑,似是嘲讽、似是怜悯。刑如风也觉丢脸,脸红的就如同猪肝一般。 第三百零九章 他变坏了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轻咳了一声,歉然道:“先生说哪里话,原本就是准备赠送给殿下,何需客气。”刑如风丢了脸,暗自生气,又不能发作,轻哼了一声,道:“敢问元帅打算送多少?”柳霏霏道:“一万捆箭。” 刑如风大吃一惊,他虽是文官,也知道一捆箭有一百二十支。一万捆,就是一百二十万支。有了这些箭,就算没有楚军相助,至少还能多守一两个月。其实城中箭矢早已耗尽,也根本没有制造,不然晋军也不可能攻破西城城门。他没想到柳霏霏这么大方,张大嘴巴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却听柳霏霏继续道:“箭也不是白送。先生应当知晓,本帅为给殿下解围,自掏腰包走到这里,将士们也没得到什么好处,这且不说了。走了这么就的路,将士们却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本帅觉得很是对他们不住。如今离楚地越远,粮食越难送达,还请先生体谅一下我们的难处。”说出这番话,柳霏霏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老道的奸商,正在榨取对手的油水。 刑如风沉吟了一下,面露难色的道:“元帅和楚国将士高义,为我等解围,还送武器,按理说粮草的事该当我们解决才是。出来之前,殿下也想到了楚军兄弟远道而来,不该饿着肚子。可是元帅也知道城中的情况,被围了半年,粮草都快要耗光了,实在拿不出太多。以眼下城中的粮食,只能为贵军提供五日粮草。” 柳霏霏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杨沅夕明白她的意思,她不想再和刑如风多费口舌,于是替她说道:“贵使此言有些不地道。我们巴巴的赶来相助,你们却连饭都不管,未免太过小气了些。” 刑如风忙道:“非也非也,不是我们不管,实在是我们也拿不出了。要不再加三天?”杨沅夕冷笑道:“你们打发叫花子呢?最少一个月,否则免谈。”刑如风面露难色,支吾道:“这……”看着柳霏霏的脸色,见她没有任何表情,显然是同意杨沅夕的说话,像是下了狠心样,说道:“十天,最多十天,不能再多了。” 柳霏霏没说话,杨沅夕也没说话,和宋岐、纤纤等人冷冷的看着刑如风。刑如风被看的心里发毛,四月天的傍晚,原本还有些冷气,他背后却有些冒汗。想了一阵,道:“十五天,实在只能这么久了。” 杨沅夕道:“二十天。若是不行,我们就退避三舍。不是说说,是真的退三舍。”一舍三十里,三舍就是九十里。杨沅夕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要是不给粮,就后退九十里,让他们和赵存忻死拼,一直到他们同意给粮为止。 刑如风咬牙切齿,却又没办法,只得道:“这事在下做不了主,需要回去向殿下汇报,才能给你们明确答复。”柳霏霏道:“先生尽快回去和殿下商议,我们等着。其实不一定需要二十天,也许十天都要不了就能击退晋王。”刑如风闻言,一咬牙,道:“那好,就这么定了,给你们二十天的粮草,帮我们击退晋王。” 柳霏霏眉头一皱,杨沅夕道:“先生是弄错了,二十天的粮草是用来交换一万捆箭矢,不是击退晋王的酬劳。”刑如风怒道:“你们不要得寸进尺!”他一生谈判无数,哪里受过这等气,不由得怒从心起,说话便没了分寸。 杨沅夕并不在乎他是否发怒,平静的道:“先生若是做不了决定,可以让齐王殿下亲自过来商议。” 刑如风毕竟老道,一时气愤说错了话,一转念便平静下来,问道:“击退晋王后你们要什么?” 柳霏霏淡淡的道:“白银一百万两。”刑如风怒“哼”一声,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想来元帅也不会食言。只要退了敌,半年内会将银两送到元帅府上。” 柳霏霏等人没想到刑如风方才还在为几天的粮草斤斤计较,此刻答应的却这么干脆,杨沅夕不甘心的道:“看来是要少了。”柳霏霏缓慢的点点头,道:“确实要少了。”刑如风一惊,害怕他们变卦,急道:“大丈夫言出必随,元帅难道要出尔反尔?”柳霏霏一耸肩,道:“我不是大丈夫。”刑如风气结,没想到柳霏霏耍赖耍的这么理直气壮。 柳霏霏笑道:“既然已经说好了,先生可回去向殿下复命,让殿下明日派人把粮草送过来,顺便把箭搬回去。另外派个会打仗的过来,商讨下如何退敌。” 刑如风见柳霏霏不再为难,松了口气,正想告辞,却听柳霏霏不再戏谑,正色道:“城中将士激战数月,已是强弩之末,不堪再战。本帅点五千人随你入城,协助殿下守城,如何?” 刑如风心里一紧,这话不好回答。若是直接拒绝,会让柳霏霏生气,万一她一气之下不管了,彭城就彻底丢了。可答应了,万一楚军有何异心,城中的将士如何抵得住楚国大军。思忖了片刻,说道:“元帅好心,在下谢过。但是战事在下不懂,不敢应允,还是回去向殿下禀报之后再定。” 柳霏霏点头道:“先生所言甚是,是本帅多言了。真要这么做了,只怕殿下也会多心。也罢,我们就不进城,殿下也可放心。待晋王退了,本帅再进城叨扰。” 刑如风忙道:“如此再好不过,就怕到时候元帅不肯赏光。”向柳霏霏行了礼后离开。 杨沅夕待刑如风走远,说道:“霏儿,我们这么戏弄人家,真的好么?”纤纤一瘪嘴,道:“你方才玩的比谁都起劲,这会倒做起圣人来了。”杨沅夕嘿嘿一笑,道:“那是太好玩了嘛。”宋岐叹道:“变坏了。” 柳霏霏一怔,心说什么变坏了?转念一想,原来是说杨沅夕,原本斯斯文文的一个人,现在确实变了,变得有趣了。她笑了笑,说道:“不这样戏耍一番,如何让赵存勖放下对我们的戒心!”随后下令,让清淮军和建武军的节度使个带四万人过来。 第三百一十章 傻到一堆 - 幻柳 - 豆咪 清淮军和建武军原本是吴国两支驻守淮泗的军队,战力在吴国最强。后来吴灭,投了楚国。两军各有将士五万人,调走四万,还有一万人驻守。此刻北边已经没有了威胁,就不需要那么多人守着,该动起来就必须要动起来。 当晚无事,赵存忻久经战场,知道一支军纪严明的军队不可能给人偷袭的机会,就算下面有人跳着要偷袭,也会被他按下来。  次日一早,赵存勖就派人送来了粮草,也带走了箭矢。先拿走的有三千捆,楚军也是怕一次给了后,赵存勖就不给粮草了。 就在齐军搬运粮草、箭矢之际,赵存忻的信使也到了。柳霏霏立即升帐,把赵存忻的信交给众将观看。待众人看完后,柳霏霏问道:“诸位有何想法?” 薛灵均道:“条件看上去挺诱人。”信上先是写了两国之间的故交,之后又写了赵存忻和柳霏霏私人的交情,之前柳霏霏去洛阳时,二人曾见过面,算是有过私交。之后又对前番袭击楚军之事致歉,并愿意赔偿。最后是希望两军合作,攻下彭城后,以运河为界,以东归楚国、以西归晋王。 若是放在以往,这样的条件确实算诱人,所以薛灵均才会这么说。不过现在,楚国可不止要运河以东的小地方。于是薛灵均又道:“把信交给赵存勖吧。” 柳霏霏微笑点头,不置可否,又看看其他人。黎升英道:“赵存忻写了这封信,说明他心下已经虚了,没必要怕他。”柳默垣笑道:“赵存忻可能还不清楚,我们想要的是洛阳。如果他把洛阳献出来,我觉得倒是可以同意他的条件。”柳默垣是柳霏霏的族兄,如今是武胜军中的都指挥使。柳家至少有三人在军中任职,还有几人是文官,可以说遍布朝野。 柳霏霏笑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赵存忻还没傻到为了偷别人的家,把自己的家拱手让给外人。”她这么一说,帐中顿时大笑起来。 笑了会,柳霏霏道:“这封信就依薛将军所言,交给赵存勖,让他知道我们是真心帮他解难。只是怎么应付赵存忻,黔王有何想法?他与你有杀子之仇,你想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昭希惕上次夺权不成,本来是和柳霏霏分开。前日破赵佑竣时,柳霏霏给了他报仇的机会,遂合兵一处。他如今也接受现实,不再想争夺徐州,只想为爱子报仇,于是放下身段听命于柳霏霏。 昭希惕见柳霏霏相问,恨恨的道:“赵存忻杀我爱子,本王恨不得生啖其肉,要与他协作,本王誓死不为。”柳霏霏问道:“若是他愿意交出凶手,并有足够的赔偿呢?”昭希惕怒道:“那也不行。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不管他怎么赔偿都不能换回我孩儿的命。” 柳霏霏道:“本帅以为,只要赔偿够了,还是可以接受。”昭希惕大怒,喝道:“本王如今放下了一切,只为报仇。谁要阻止本王报仇,定要他好看!”说完,怒气冲冲的出了大帐。柳霏霏无奈的摇摇头,对何永胜道:“何将军,去劝劝王爷。”何永胜听懂了柳霏霏的意思,领命出了大帐。 柳霏霏道:“我写封信给赵存忻,只要他愿意交出杀害世子的凶手,并赔偿钱粮,就可以和他合作。” 杨沅夕皱眉道:“元帅,你真的要给赵存忻写信?”柳霏霏点头道:“是。”杨沅夕沉声道:“我不同意。”柳霏霏一怔,奇道:“为何?”杨沅夕道:“两军对垒,主帅书信来往,可有好事?” 两军交战,主帅却书信来往,本就是大忌。虽说自古以来这事并不鲜见,但是忌讳更多。朝中不谙战事的酸儒可不会在乎战场上的艰辛,他们只会看到能扳倒高位之人,为自己上位铺路。一旦有人借此事弹劾柳霏霏,安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抄家都够了。杨沅夕害怕有人借机生事,才会极力反对回信。即使作为主帅,柳霏霏的信会被随军书记抄一份存档,也抵不住好事者的欲加之罪。 若是朝廷给了柳霏霏临机专断的权力还好,可以根据战场形势觉得是否要给对方谈判。可是此番出征,是为了北伐,彻底击败赵存忻,所以朝廷并没有给柳霏霏可以与对手谈判的权力。若是真的这么做了,就凭这一点,也够她受了。 柳霏霏知道杨沅夕是为了自己好,心下感动,微笑道:“不用担心,小事而已。”不顾杨沅夕的反对,写了信,让人送到晋军答应,交给赵存忻。 杨沅夕见柳霏霏不顾自己建议,有些生气,待众将走后,一个人坐在一边生闷气。柳霏霏走过去,从身后搂着他的肩,嬉笑道:“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小气了?”杨沅夕觉得耳边吹气如兰,闻得一阵清香,心中一荡,气也消了,轻哼了一声,不说话。 柳霏霏捏了一下杨沅夕的鼻子,笑道:“小气鬼。”杨沅夕道:“我不是小气鬼,我是不想让你犯错。万一有人抓住这个把柄,你怎么能说的清楚。”柳霏霏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写这封信?” 杨沅夕道:“我自然知道,你料定了赵存忻不会答应你的条件。赔钱赔粮都无所谓,但是交出凶手不可能。只要赵存忻交了人,哪怕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兵,他的威信就会降低,军心也会乱,没有士气的队伍打起仗来就是一盘散沙,一触即溃。正因为如此,明知赵存忻不会同意,却还要犯错,你蠢不蠢?” 柳霏霏嫣然一笑,说道:“我本来就很蠢,不然怎么会看上你这头蠢驴。”杨沅夕道:“哼,我是蠢驴,你是什么!”柳霏霏道:“我是漂亮的蠢驴啊。”杨沅夕嗤的一笑,道:“没见过你这么损人不利己的。”柳霏霏道:“哈哈,谁叫你喜欢一个傻子呢?”杨沅夕哪里还有怒气,笑道:“真的是只有傻子才会看上傻子,你傻我也傻,傻到一堆了。说吧,你到底玩的什么花招?” 柳霏霏歪头看着杨沅夕,道:“你信不信明天晋军大营会传出两个消息。其一,楚军断了晋军粮道,营中已经没有粮了;其二,赵存忻为了示好楚军,会把当初击败楚军的人全部交给楚军处置。” 第三百一十一章 梁敏受伤 - 幻柳 - 豆咪 杨沅夕这才明白,原来柳霏霏是用反间计,扰乱晋军的军心。可是在他心里,即使反间计成功,顺利乱了晋军军心,最终击败晋军,却给宵小留下契机,依然得不偿失,叹道:“论行军打仗、智谋用计,我不如你。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权力争斗非常残酷,还是小心为上。” 柳霏霏依然从背后搂着杨沅夕的肩,左脸紧紧贴着他右脸,轻声道:“沅夕哥哥放心,我早就做了安排,不会有事。”杨沅夕点点头,道:“我信你。” 次日上午,斥候报告,晋军在向北移动。柳霏霏对此好像早有预料,笑道:“赵存忻不愿与我们正面冲突,又三面受敌,只有向北移动,妄图摆脱我军的围堵。北面尚有齐军七万,到了非动手不可时,两军合计有二十多万人,倒也不怕我们的进攻。” 薛灵均道:“我们该如何应对?”柳霏霏道:“不用特殊应对,他们动多少,我们跟多少就行。把梁敏和林业都召回来。”薛灵均奇道:“这是为何?”柳霏霏狡黠一笑,说道:“赵存忻想要摆脱我们包围,就遂了他的愿吧。” 快到午时,赵存忻的回信到了,态度很明确,别的都可以商量,哪怕钱粮多赔些,人却不可能交。赵存忻甚至还说等彭城破了之后,楚军可以在城中劫掠十天,看中什么只管搬就是,晋军绝不阻拦。对于这个条件,不值柳霏霏一哂。 她的心愿是和光同尘,岂会为了财物置百姓于水生火热之中。当即回信,只要凶手,余者皆可不要。让赵存忻失了军心,比得到多少钱粮更有意义。 一边只要凶手,一边就是不交人,就这样僵持了三四日。第四日午后,梁敏率军回到了大营。梁敏之前受了伤,信上说并不严重,只是一点皮外伤,可是柳霏霏始终不放心,最终还是把他召了回来。看到梁敏时,见他脸色苍白,完全没有了走之前的意气风发,情知受伤不轻。柳霏霏一阵心疼,赶紧让杨沅夕诊治。 杨沅夕把了脉,又检查了梁敏身体,问了下受伤时的情况。梁敏道:“也是我太大意,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不把晋军放在眼里。压粮队人数不多,只有三千人,原本很容易就能够解决。没想到其中有两个能人,和王宝塔一般强壮,是兄弟两人,一个使双锤,一个使大刀。真打起来我并不把他们放在心上,谁知是锤的有心计,被我一枪刺中胸口,便倒地不起。我以为他死了,没有注意,他趁我不备在我背上打了一锤。好在他重伤之下力气不佳,虽被他击中,也只受了点轻伤。” 柳霏霏瞪了他一眼,埋怨道:“看你这幅模样,离死都不远了,还只是点轻伤。若是我不让你回来,你看你还能不能见的到我。”嘴上虽是在埋怨,语气中尽是心疼。梁敏知道柳霏霏关心自己,只是嘿嘿的笑。 杨沅夕道:“梁兄被重物击中,伤了经脉。若非身体强健,只怕也挨不到现在。不过也不是大事,我开个方子,服用一个月,基本上就能恢复。只是这一个月中不能再用重力,只谊静养。” 柳霏霏道:“既然需要静养,就不用留在军营。明日我派人护送你回金陵,有玉儿姐姐照顾你,我也能安心一些。” 梁敏低着头,本就苍白的脸更白,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柳霏霏知道他是不想这个时候离开战场,作为一名武将,战场就是他的归宿,尤其是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宁愿死在战场,也不愿意被人在背后说临阵脱逃、贪生怕死。 梁敏是柳霏霏的义兄,一直把他当成亲哥哥一般,心里和对待宋岐一样。若是这个时候把他送回后方休养,身体上虽然得到休息,心里上却更加重他的负担,只怕身体会越来越差,最后郁郁而终也不是不可能。叹了口气,道:“你若不想回去,还是回去领兵吧。不过你必须立下军令状,从即日起到你身体完全恢复为止,不准你上阵、不准你动手伤力。若能做到,就留下;若是做不到,就滚回家去陪你老婆孩子。”说到最后,语气渐重,也是担心梁敏不听话。 梁敏大喜,点头如捣蒜,苍白的脸上居然有了丝红润。柳霏霏无奈的摇摇头,叹息道:“万一你出了事,我该如何向梁伯伯交代,如何向玉儿姐姐交代!” 杨沅夕给梁敏开了药,让下属去找军医抓药,然后把梁敏送回营帐,回到中军帐,安慰柳霏霏道:“放心吧,梁兄身体强健,虽说伤了心脉,也不算多严重,调理一个月就好。只是要继续上阵杀敌,估计要半年,甚至一年。” 柳霏霏柔声谢道:“沅夕哥哥,多谢有你在。军医说的话我不是不信,只是难免会担心。有你在,我倒不担心了。”杨沅夕微笑道:“你要谢我,不要仅是嘴上说说,要有表示才行啊。”柳霏霏嫣然笑道:“你想要我怎么表示?”话刚说完,却见杨沅夕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顿时觉得他方才话里不怀好意,脸色绯红,薄怒微嗔道:“滚!” 杨沅夕道:“嘿嘿,霏儿这么好看,我才舍不得滚,就要挨着你,永远看着你。”柳霏霏噗嗤一笑,心下甜蜜,转手捏着杨沅夕的耳朵,道:“油嘴滑舌,好的不学,尽学些轻薄无礼的东西。”杨沅夕连忙求饶,柳霏霏松开手,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杨沅夕一本正经的道:“敢!”柳霏霏无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拿起一封信,幽幽的道:“赵存忻看我把梁敏和林业两军调了回来,觉得我是怕了他,说话就没有之前那么客气了。” 杨沅夕见柳霏霏说正事,不再说笑,道:“你把他背后的军队调走,他可以进可攻,退可以无后顾之忧的走,自然不会如之前那般客气。” 柳霏霏点头道:“杨沅夕哥哥,换作是你,会这么做么?”杨沅夕想了想,摇头道:“我不会,我反而会更加谨慎。原本对方占了先手,却无缘无故放弃大好局面,选择对自己最不利的后果,要么主帅是真蠢、要么主帅在下更大的棋局。”柳霏霏歪头看着杨沅夕,问道:“那么你说我是不是真蠢?” 杨沅夕微笑道:“我家霏儿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犯蠢。”柳霏霏对于杨沅夕的夸奖,很是受用,脸色微微一红,又为问道:“如果我说我是真的蠢,你会不会不要我?”杨沅夕立刻摇头道:“当然不会,你要是真蠢才好,这样就能显得我更聪明,我还不高兴疯了。”柳霏霏又一下抓住杨沅夕耳朵,嗔道:“你还真敢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杨沅夕又是一阵求饶。 柳霏霏松开手,说道:“赵存忻觉得我蠢,我该怎么应对呢?”杨沅夕道:“蠢人都以为自己聪明,别人很蠢。应该让他清楚的认识到,他又多蠢。”柳霏霏点点头,道:“说的不错,是该让他清醒一下。”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三气晋王 - 幻柳 - 豆咪 接下来三四日,柳霏霏在给赵存忻的信中气势越来越弱,赵存忻的气势则越来越强,不顾柳霏霏的反应,再次对彭城发动了进攻。在赵存忻看来,楚军将三路军合兵一处,就是自寻死路,真要面对面的打起来,他的十几万大军岂会把五万人放在眼里。以前后路被堵,心里还有些顾忌,才会对柳霏霏客气。如今没有了顾忌,哪里还会管那么多。 柳霏霏则在这几日做了一件事,杀光了晋军的斥候。斥候的作用是刺探军情,有时候还会参与暗杀对方重要人物,所以是每支军队的精锐。斥候通常都是几人一队,或是单独行动,单兵作战能力很强。柳霏霏把全军的斥候全部召集起来,有一个营的兵力,这应该是武胜军中最精锐的一些人。 前面三天,只是对晋军的个别斥候猎杀,每天几个。每支军队都会派出很多斥候去探查对手的情况,就算两军在谈判的时候,斥候也不会闲着。所以两军中随时都有斥候被杀,这是难以避免的事,赵存忻并没有放在心上。到了第四日,柳霏霏一声令下,五百名楚军斥候全部出动,对晋军当日派出的一百多名斥候全部剿杀。 原本晋军的斥候与楚军斥候一对一就没有必胜把握,这下四五人剿杀一人,更不会让他们有一人活着回去。说起来这不是剿杀,完全就是屠杀。斥候就是将军的眼睛,没有了斥候汇报打探到的情况,将领就不能及时分析战局。这样一来,此时的晋军就如同瞎了一般。 当天傍晚,柳霏霏就给赵存忻写了信,告诉他楚军杀了他们派出去的所有斥候,并且楚军的斥候占据了各处关道隘口,只要晋军中有人出营,就会被击杀。并警告赵存忻,以后跟楚人说话时,要注意姿态。 杨沅夕看了信的内容,笑道:“古有诸葛亮三气周公瑾,今有柳元帅三气赵存忻,真是快哉!”柳霏霏笑问道:“我哪里三气赵存忻了?”杨沅夕认真的道:“前次击溃他五万人,还活捉了他五虎大将之一,此其一也;今日杀光他的斥候,让他彻底断了与外界的联系,还不气的吐血,此其二也。” 柳霏霏道:“这也才两次,第三次呢?”杨沅夕道:“第三次当然就是击败他,甚至活捉他时,那时即使不沦为阶下囚,也是身败名裂,定然气的他当场身亡。”柳霏霏哈哈一笑,道:“说的也是。”顿了下,又道:“也说不一定,万一是我身败名裂,被他气死呢?” 杨沅夕摇头道:“当然不会。你是装蠢,赵存忻是真蠢,从一开始他的斥候就没有通过我们拦截,所以清淮、建武两军的动向他根本就不清楚。如今他的斥候更是出不来,只需要两天,你的部署就可以全部完成,到时候看他还怎么逃出包围圈。” 柳霏霏道:“有些事情真不好说,万一赵存忻也是装蠢呢?虽然我们拦截了晋军的斥候,谁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而且赵存勖就真的那么安分,他不会想要挑起我们和晋军决战,他坐收渔利?” 杨沅夕道:“晋军斥候有没有漏网之鱼我不知道,我却知道赵存勖不会傻到现在挑起我们和晋军的决战。在他看来,我们本来就是来帮他打赵存忻,决战时迟早的事,他只需要静静的等着就行,没必要花心思挑拨离间,做对他不利的事。而且我们和晋军无论谁胜谁败,实力也都远胜于他,得罪其中一个都可以灭了他,更何况这时候同时得罪两个。” 柳霏霏微笑着点点头,道:“赵存勖我倒不担心,就算他有心也无力,不敢明着和我们作对。我更担心的反倒是清淮、建武两军。” 杨沅夕默默点头,说道:“古人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是吴国降将,却又不得不依靠,不是担心他们临阵倒戈,而是担心出工不出力。” 柳霏霏道:“我不是担心他们出工不出力,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只要击败晋军,所得战俘、粮草辎重,全都是他们的,武胜军不拿分毫。我是担心他们为了争抢物资,错失了活捉赵存忻的时机。” 杨沅夕瞧着柳霏霏,道:“霏儿,你其实从来没担心过我们会战败吧?”柳霏霏微笑道:“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我相信下面的兄弟,他们不会让我失望。”杨沅夕对此言很认同,只要信任士兵,他们就不会让将领失望。 柳霏霏把信封好,让人送出去,之后又写了封信,写好后交给杨沅夕。杨沅夕看了,奇道:“你要和赵存忻正面对决?”信上写的是要和赵存忻正面决战,兵对兵、将对将,只凭军队勇武,无需奇 淫技巧的计谋策略。 柳霏霏点头道:“周边尽是平坦之地,想要用谋略取胜很难。而且行军打仗并不是读过几本兵书策略那么简单,酸儒士人所谓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不过是他们臆想出来。人人都想做张良,可不知留侯只此一人。战场上,只有靠实力,尤其是在策略受限的时候。” 杨沅夕道:“霏儿,你的想法我很认同,打仗的事要交给武人,而不是只会之乎者也的文人。可是现在我们的实力真的能与赵存忻硬拼么?我们只有五万人!清淮、建武两军被你安排在数十里外,真要打起来,他们很难及时赶过来支援。” 柳霏霏看着一脸不解的杨沅夕,轻抚了下他的脸颊,微笑道:“不用担心,你要相信我的能力。赵存忻军队人数虽多,成分却很复杂,各将领之间也有不同的心思,不似我们军队这么单纯。而且城内还有两三万人,赵存勖拿了我们一万捆箭,可不是让他们用来耍的。” 杨沅夕道:“那一万捆箭是用二十日的粮草换的,赵存勖心里正不爽,未必真心帮我们。”柳霏霏道:“不是帮我们,是帮他自己。你方才也说了,赵存勖不是蠢人,他应该知道此刻谁是他的主要敌人。” 第三百一十三章 正面对决 - 幻柳 - 豆咪 杨沅夕还是摇头道:“正是因为赵存勖不傻,才会多留心眼。朝廷的心思他怎么可能想不到,如果没有好处,我们会眼巴巴的跑来凑热闹?一旦我们打起来,他有可能紧闭城门。到时候即使我们赢了,也进不了城。” 柳霏霏道:“所以我让他把家眷全部送到铜山,只要他说半个不字,明日就会破城。”杨沅夕道:“他会同意么?送出家眷,都等同于把主动权送出来。后面若是我让我们进城,就可以拿家眷威胁他,他不会想不到。而且你这么做,就摆明了我们有想法,他更加不可能同意了。” 柳霏霏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用家眷做威胁,我不屑为之。但是我不得不为将来打算,所以把事情做在明面上。我不会用赵存勖的家眷威胁他,只是让他自己心里有顾忌,做起事来就会束手束脚。他应该知道,他被赵存忻捉住,最终只会是个死。被我们捉住,不失为公侯。我给了他一天的时间考虑,明日天黑之前再不决定,就等着城破身死。” 杨沅夕想了想,道:“如今摆在赵存勖面前的就是个死局,区别在于降楚还是降晋。降楚,朝廷为了名声,最少都会封个侯。只要再无异心,一生富贵、荫及子孙。降晋,赵存忻或许会做个样子,饶他暂时不死。不过一年半载之后,一家别想有一个活口。面对绝境时,其实做什么决定并不困难。” 柳霏霏道:“要解开这个死局,唯有等我们和赵存忻两败俱伤,他再出来击败晋军,将我们拦在城外。那时候我们没有能力攻占彭城,他也就暂时安全。等几年实力恢复一些,有能成为一方霸主。所以战争一起,他们会在城上观望,直到我们和赵存忻快要分出胜负,才会行动。” 杨沅夕道:“若是我们得胜,他会不会联合赵存忻来对付我们?”柳霏霏摇头道:“不会。这么做看起来最好,实则两边都得罪。方才我们商讨过了,他不会那么傻。赵存忻失败,也能再次调集十万大军。我们失败,更是可以调集数十万大军。他如今只有不到三万人,谁的攻击都守不住,那时候就只剩死这一条路。” 杨沅夕道:“就算赵存勖会出城,那么赵存忻会同意和我们正面决战么?”柳霏霏眨了下眼,俏皮的道:“他有的选么?”如今赵存忻的斥候派不出去,外面发生什么他根本不知情,只能和楚军决战。而且他有十五万人,很有信心能够击败楚军的五万人,所以他应该求之不得。 柳霏霏继续道:“赵存忻如今除了早日和我们决战,没有其他办法。击败我们最好的时机已经过了,若是趁我们刚到、立足未稳之际攻击,我还真不一定能挡得住。如今没有了机会,继续耗下去,过不了几天粮草就会耗尽,内乱自生。” 杨沅夕奇道:“既然如此,为何我们不等到他们粮草耗尽再进攻?”柳霏霏反问道:“我何时说过不等他们粮草耗尽?”杨沅夕一怔,确实没有听柳霏霏说过这话,指着方才的信,道:“你写的这封信不是要给赵存忻么?”柳霏霏嘻嘻一笑,道:“你猜我会什么把信送出去?” 杨沅夕明白了柳霏霏的意思,嘿嘿傻笑。柳霏霏笑道:“我早就派斥候打探过了,赵存忻的粮是从黎阳仓运过来,上千里路,很不方便,基本上一次运送十日的粮。我们到这里已经九天,以我们达到的头一天他们得粮算起,明日就是第十日了。不过赵存忻在得知粮道被断之后,就会缩减消耗,最起码也能撑到二十天。但是为了稳定军心,不可能第一次就缩减一半以上,只会从两成开始,也就是说基本上能维持十五天左右。明日把信送出去,约在五日之后决战。那时候士兵饿着肚子,战力强弱可想而知。” 杨沅夕点头道:“霏儿,还是你考虑的周全。”柳霏霏道:“赵存忻已经焦头烂额,只想快些决战。他原本想着攻占了彭城,就有了粮食,再从洛阳调集军队运粮过来,就能击败我们。可是赵存勖得了一百二十万支箭,这几日把赵存忻打的晕头转向,再加上今日斥候一事,估计真的有可能气的吐血。”说着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杨沅夕也笑道:“气死了才好。诸葛亮三次才气死周瑜,你两次就能把赵存忻气死,比诸葛亮还厉害。”柳霏霏摇头道:“那可不敢。诸葛丞相名垂千古,我只能望其项背,如何敢拿他比肩。不过若是赵存忻真的气死倒也好了,省了许多的事。”杨沅夕摇摇头,叹道:“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想通,赵存忻为何不趁我们立足未稳之际进攻,白白浪费了最好的时机。” 柳霏霏道:“人性吧!赵存忻的目的是彭城,眼看触手可及,不想就此放手,希望能先得了彭城在对付我们。这是很多人的共性,马上到手的东西不愿放弃,即便处于危险之中。其二就是他不愿再与楚国为敌,他知道就算打下彭城,也无力再继续南下。既然如此,不如卖我们个好,把徐州境内的钱粮给我们,他只要地盘。只是他起初没有想到,我们也是冲地盘来的,等他想通之后,已经晚了。其三,赵存忻有手段、会打仗,不过优柔寡断,遇事不决,很多时候在犹豫中丧失了机会。他如果能有赵存勖的杀伐果断,估计江北之地已经被他统一了。” 次日一早,柳霏霏让人把信送去出,信上说五日后决战。午后,赵存勖把家眷全部送到楚营,柳霏霏派人将其送到铜山城,不准人打扰。下午,赵存忻的使者带着书信到了,柳霏霏在中军帐接见。 第三百一十四章 圣人言传 - 幻柳 - 豆咪 使者把信交给柳霏霏,信上的内容是同意决战,但时间要提前到后天。柳霏霏看完后,把信放在一边,微笑道:“贵使远来劳顿,今夜就在营中休息,明日本帅派人送你回去。”使者起身行了礼,道:“两军相距不过三四里,哪来的劳顿?晋王还等着元帅的回信,还请元帅及时回书。” 柳霏霏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说道:“不急,回书本帅还没想好怎么写,容我斟酌一晚。”见使者正要说话,又道:“不知贵使尊姓大名,现居何职?”那使者有些急躁,但是柳霏霏问起,又不敢不答,道:“下官牟元举,现为晋王府谘议参军。” 赵存忻在洛阳行皇帝事,却不敢僭越,虽设百官,自己只是监国,所有事宜皆由王府官吏执行,所以官职也都是冠以王府官。谘议参军是正五品,在王府官员中算是地位比较高。赵存忻让他来送信,可见对此事之重视,也可见决战的心情有多迫切。 柳霏霏点了点头,道:“牟参军是哪里人士?可中过科举?”牟元举情知柳霏霏是故意拖延时间,却又不能生气。不过既然要说话,不如敞开了说,道:“在下并州人士,早年为晋王幕僚,因晋王赏识,未参加科举。若是中了举,在下当在地方为官,而不是在晋王府。晋王礼贤下士、对人宽容,深得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晋王有德于天下,将来必登九五。元帅有匡扶社稷之才,何不与晋王共谋天下?” 柳霏霏一听这说辞,毫无新意,知道这是个酸腐儒生,笑道:“参军所言甚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可谓至理名言。如今楚皇平定江南,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与参军所言并无二致,还请先生回去面呈晋王殿下,归于大楚后也不失一王爵。” 牟元举一怔,本是游说对方,却被对方游说,面色一沉,怒道:“在下只知天下有夏,不知天下有楚!”柳霏霏微笑道:“参军今日便知天下有楚了。若是先生不出意外,将来我们同为楚臣,本帅倒可以照看一二。”牟元举面沉似水,道:“昭氏逆臣,本人虽为儒生,自幼读圣贤之言,岂会与贰臣为伍。既然元帅不肯赐书,在下不敢强求,自去是也。”起身便要走。 柳霏霏依然不疾不徐的道:“先生忠心可嘉,本帅佩服。既然先生只知天下有夏,而夏帝犹在,何仕晋耶?”牟元举走了两步,听闻此言,停了下来,说道:“夏帝无道,自当退位让贤,有何之错?”柳霏霏呵呵冷笑道:“原来先生读的圣贤之言是教人逼宫!夏帝无道,也是名正言顺继位,身为夏臣该当尽力辅之。自古文死谏、武死战,夏帝无道你等更当尽心辅助,使其成为名君。而你等以帝无道为名,行叛逆之事,还振振有词,真是辱没了孔夫子之名!” 牟元举面色苍白,正要反驳,柳霏霏接着道:“夏帝无道,天下生灵涂炭,楚皇揭竿而起,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是为仁也!即便我们为逆臣,也正大光明,不似你等口是心非、道貌岸然。你等与我辈并无二致,却强撑着脸面,更为可恶。楚国诚心救民,你等借仁义之名、笼络人心,只为满足一己私利,将百姓陷于危难,比我等差之远矣。” 牟元举冷哼一声,道:“晋王为皇室,眼见夏帝无道,置天下百姓于不顾,兴义兵、除奸佞,救夏民于危难,天经地义。”柳霏霏笑道:“哦?不知晋王如何个救法?手足相残就能救天下百姓?”牟元举脸上微微一红,道:“齐王暴戾,生杀予夺、残害百姓,晋王举兵灭之,正是为民而自清门户。” 柳霏霏道:“晋王围困彭城已近半年,若齐王真是残暴无度,何意晋王义兵不得百姓拥护?”牟元举道:“正因齐王残暴,徐州百姓害怕,不敢反抗而已。”柳霏霏哈哈一笑,道:“先生果然是读书人,颠倒黑白之言信手拈来。如今大兵压境,不知晋王又要如何救民?” 牟元举大声道:“晋王手下尚有三十万大军,齐国也有十五万,击退你们,只在翻手之间。”柳霏霏微笑道:“本帅是女子,经不起先生恐吓,还请先生不要再说了。”牟元举道:“既然元帅害怕,早些退兵为是,尚能苟延残喘。”柳霏霏不以为意,道:“不知贵军粮草还有几何?”牟元举道:“尚有半年。” 柳霏霏以手撑额,心下暗自好笑,道:“原来先生从孔夫子哪里学来的都是谎话,本帅算是领教了。”牟元举眉头一皱,紧紧盯着柳霏霏。柳霏霏也不在戏耍他,冷冷的道:“贵军已经没粮了吧。” 牟元举心里一惊,却没有表现出来,风轻云淡的道:“看来贵军的斥候打探军情的能力也不怎么样,连我军藏粮的地方都没有刺探出来。不怕告诉元帅,大军粮草别说半年,就是一年也能坚持下来。” 柳霏霏摇摇头,道:“先生真不适合做使者,你没那个能力。贵军真要有粮,你就不会说出来了。让本帅误以为你们没粮,贸然攻击,却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岂不更好?你这么说,只是因为没有底气而已。齐王世子退出宋州时,一把火烧光了宋州的粮草。世子把你们阻挡在宋州一个半月,齐王趁机把徐州治下所有的粮草全部运到彭城,周围百里以内更是寸草不生,你们哪里来的粮草?只能从黎阳仓运送,但是路途千余里,损耗之巨大,难以估量,能够到达的不过十之二三。如今断粮十日,哪里还有余粮。回去告诉晋王,三日后——决战!” 第三百一十五章 晋楚决战(1) - 幻柳 - 豆咪 徐州,上古九州之一。上古时大禹划九州而定鼎天下,其中便有徐州。《尚书*禹贡》中便有记载,海、岱及淮惟徐州。海即东海,岱即岱岳、就是泰山,淮即淮河。就是说东海以西、泰山以南、淮河以北的地方即是徐州。此时的徐州已远非上古九州之一可比,但依然是上通中原、下临江南的必经之路,战略地位甚高。 徐州治所彭城,轩辕黄帝即帝位于此,后尧帝封篯铿于彭城,建立大彭氏国,为彭国先祖,故篯铿又名彭祖。传闻彭祖在彭城郊外九里山偶遇黑色洞太岁,吃了之后返老还童,活了八百多岁。后世彭姓即奉彭祖为始祖。 徐州地势平坦,周边数百里均是平原,鲜有大山,多为丘陵,实为易攻难守之地。然而徐州交通南北,乃是中原与江南的交通枢纽,得之便能上控中原、下扼江南,为兵家必争之地。 当年夏国三王之乱,当时的太子远走关中,赵存勖被王铎反叛,无法与赵存忻抗衡,于是逃到徐州。好在徐州当时的刺史是赵存勖的人,否则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赵存忻要争帝位,又不能直接攻打关中,那样做了就等同于谋反,所以把眼光放在了徐州和荆襄道。前番趁着荆襄道内乱,出兵攻打南阳,最后无功而返。之后遇到赵存勖和王铎的恩怨,便想一举拿下徐州。就地势而言,打徐州比打荆襄道容易多了。荆州山高路远,而徐州一泻千里之地,应该很轻松就能拿下。谁知赵存勖虽然残暴,御下的本领却很强,硬是率领部下守了半年,还不见有人反叛。 如今楚国介入战场,形势发生了转变。晋军攻打彭城半年,士兵死伤无数,却没有任何收获,原本士气就不高。好不容易打上西城,眼见可以进城了,楚军却打了过来。一到就击败了安排在南面阻挡楚军的五万精兵,儿子灰头土脸、侥幸逃了回来,号称五虎大将之一的邬尽夫被活捉。 这都不是大问题,自己人多,并不怕楚军。可是不久之后,传来消息,粮道被断了。赵存勖使用坚壁清野之策,徐州境内的粮草基本上都运到彭城,没有留下多少,让赵存忻因粮于敌的策略落空,只得从千里之外的黎阳仓运粮。如今粮道一断,数十万大军的口粮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人可以挨冻,却不能挨饿。士兵打仗为了什么?不就是吃粮拿饷,抢钱抢物。打了半年,什么都没有抢到,现在饭都快没有吃的了,谁还有心思打仗。时间拖的越久,风险越大,最后搞不好还会闹兵变。赵存忻此刻只想着早日决战,就算不能胜了楚军,好歹也要让对方吃苦头,让对手不能小瞧了自己。 柳霏霏之所以没有选择更稳妥、等待晋军自乱的方案,是因为她要击垮赵存忻。若是赵存忻眼看没有能力决战而彻底放弃,全军撤退,楚军最多也就击败他而已,晋军的实力没有伤到任何损伤。赵存忻的声望可能会受到影响,但是只需要几个月,就可以把失败的面子通过别的事情找回来。 不过只要击垮晋军,赵存忻就实力就会大受影响,甚至可能一蹶不振。原本就与他不同心的势力,也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中原再次大乱,就是楚国攻占中原的最佳时机。 三日后,两军在彭城西门外列队。两军加起来有二十万人,是真正的大会战。不管那边输赢,都会决定历史的走向。所谓人马过万、无边无岸。二十几万人列队,也好在徐州是平原地带,若是在山多路窄之地,根本铺不开。 两军相隔了近两里,柳霏霏一袭白衣,立身于队伍最前,身边宋岐落后于半个马身,手里托举一根书有柳字的大纛。柳霏霏骑马慢慢前行,宋岐跟着她,始终落后半个马身,手里的大纛稳稳的树立着,没有一丝摇晃。 两人走的很慢,到了两军的中点停下来,等着晋军的反应。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晋军中间让出一条路,当先一人骑着白马出来,后面一个青年将领跟着,和宋岐一样,手里托着书有晋字的大纛。 这个“晋”字,代表的是晋王赵存忻,而晋军的大旗,书写的是“夏”,代表的是夏国。赵存忻要做的是夏朝的皇帝,而不是推翻夏朝自建国号。 两边的大纛都是巨木所制,高约两三丈,少说也有一两百斤重,平时都是放在木轮车上推着走。此时两边各有一人手托着,可见其人臂力之强。 赵存忻走到柳霏霏面前,柳霏霏微一躬身,道:“见过晋王殿下,礼数不周,还请殿下勿怪。”赵存忻稍微还礼,道:“柳帅客气。几年不见,柳帅越发美丽了。”柳霏霏微笑道:“多谢殿下夸奖!殿下雄姿依旧。”赵存忻摇摇头,道:“老了,不及你们年轻人。” 一番寒暄后,柳霏霏正色道:“此战若楚军败,我们退回淮河,不再踏入徐州地界,这边的一切与楚国再无干系。”赵存忻回道:“若本王败,立刻撤出徐州,此间的事与我也无干系。”这是之前两边商议好的事情,不管战争胜败如何,都要依此而行。这时重提此时,只是为了当面确认。 柳霏霏道:“好,君子一言……”赵存忻接口道:“驷马难追!”柳霏霏道:“王爷气概无人能及。小女子是晚辈,就由我来进攻吧。” 赵存忻眉头微微一紧。两军正面对决,可不是双方拿刀互砍,最后哪方剩下的人多,哪方就获胜,那是街头械斗才做的事,登不了大雅之堂。两军对阵,靠的还是战术战策。晋军是楚军的三倍,另外还有王铎派过来助阵的三万齐军,从人数上来看,远胜于楚军。但是打仗不是数人数,若是这样,不用打就是赵存忻获胜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晋楚决战(2) - 幻柳 - 豆咪 虽然不是数人数,却也是战争的一个重要因素,打仗本身就是靠人来打。赵存忻的人数占优,进攻的发挥空间更大,越能占据主动。所以当听到柳霏霏说楚军先攻时,有些为难。人家已经自称晚辈,贵为亲王之尊,难道还要厚着脸皮去跟人家计较?若是如此,只怕自己的士兵听闻后也会嗤之以鼻。 转念又想到,楚军毕竟人少,就算他们进攻,自己防守,主动权依然在自己手里,根本不用怕。还不如展示风度,爽快的答应。点了点头,道:“本王就等着柳帅指点。” 柳霏霏微笑道:“还请晋王殿下手下留情,给晚辈留点苗,让晚辈回去后能有脸见陛下。”赵存忻哈哈一笑,道:“柳帅说笑了,该本王请元帅手下留情才是。”脸色一沉,叹道:“其实这一战本可避免。”柳霏霏摇头道:“这一战不可避免!” 赵存忻一怔,随即明白柳霏霏的意思。他想做皇帝,统一天下,楚国难道就不想统一天下?徐州是兵家必争之地,不仅仅因为战略地位,还因其处于平原地带,四周河流纵横,乃是天然的粮仓。每年徐州之地产的粮,够赵存忻治下的军民吃上三年。这也是为什么彭城内数十万军民被围了半年之久,依然粮草不绝的原因。 这么好的地方,王铎想要、赵存忻想要,楚国自然也想要。遇到一个好机会,怎么可能会放过?即使此刻两边联手攻破了彭城,之后马上还是会有大战,不过是推后几日而已。相较于到时候再与晋军决战,此刻和赵存勖联手,先击退晋军,才是楚军该做的事,毕竟赵存勖比赵存忻要容易对付的多。 想通了这些,赵存忻苦笑道:“这一战确实无法避免。既然如此,就各凭本事吧。”两人各自行礼,缓缓退回本阵。 柳霏霏边走边笑着对宋岐道:“岐哥,你遇到对手了。”宋岐知道她说的是方才赵存忻身边,和自己一样托着大纛的年轻将领,憋着嘴,昂头道:“不见得。”柳霏霏知道宋岐心高气傲,武艺这方面除了他父亲之外,没有一个人让他放在眼里,遂一笑了之。 柳霏霏回到本阵,登上耧车。这是她之前让人做的,为了能及时看清战场上的变化。耧车约有三丈高,虽然对远处看的不是很清楚,却比平地上好很多。柳霏霏深深吸了口气,开始下令。就在身边的旗手接到命令,立即挥动手中的令旗。 下面士兵接到军令,随即行动起来。这是之前已经推演好的,此时只是执行而已。队伍前面的一万人开始移动,分成两队,每队五千人,形成四四方方的队阵,缓慢向晋军进攻。他们并不着急,不是扬起刀就什么都不顾的向前冲。而是列队整齐,一步一步的前行。 晋军分成了三队,前军五万人、中军五万人、后军五万人。见到楚军进攻,立刻做好准备。前面两排执大盾,形成盾阵,可以防止对手冲阵。之后几排是弓箭手,等到敌军进入射程后就开始射击,弓箭手后面才是刀斧手。 眼看楚军已经到了五十步以内,晋军将军一声令下,一阵箭雨向楚军射来。楚军身着链子甲,弓箭根本射不进去,并不担心被弓箭射伤。到了五十步之内,距离已经很近了,楚军小跑的冲向敌阵。即便是冲起来,队形依然不乱。 两军近身相博,晋军人多,两边的士兵立刻向楚军的后方围过来,试图把楚军围在中心,再徐徐灭掉。楚军立刻分散队伍,阻止晋军合围,中间始终留着一条道,就算进攻不顺,也能有序的撤离。 柳霏霏站在耧车上关注着战局,她身边站在纤纤和梁敏。梁敏因为身上有伤,不能参战,留在柳霏霏身边统领全局。在她身边,还站在一人。那是晋军的降将。 一心想要和晋军决战,不是柳霏霏的一腔热血、率性而为。相反,是她深思熟虑的决定。柳霏霏从来都是不虑胜、先虑败,把每个可能发生的事情全部想到,并找到应对之法后才动手。之前柳霏霏就已经探明了晋军内部的情况,后来在铜山击败晋军,除了俘获邬尽夫之外,还有十几名将领,此时站在她身边的就是其中之一。 此人之前颇有骨气,不管如何打骂,就是嚷着宁死不降。不过见到柳霏霏之后,瞬间就变了。也不知是被柳霏霏的气场震慑住了,还是被柳霏霏的美貌惊呆了。进入中军大帐之前,还怒吼做鬼也要和楚国战到底,进入大帐看到柳霏霏之后,呆了一下,立马下跪投降。 他不但投降,还把晋军内部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了柳霏霏,比斥候打探到的消息要详细的多。从此人口中,柳霏霏得知晋军的成分很复杂,内部并不团结。除了赵存忻的嫡系,还有之前夏帝的旧部投降过来,这些人忠于先帝,赵存忻为了占得大义,需要拉拢他们,故对其颇为看重。还有一些是前太子,也就是现夏帝逃离洛阳时没有带走的一批人,他们不得已降了赵存忻,却得不到重用,反而被防着。这一批人是赵存忻的心头大患,用不得、更杀不得,只能随时防着。 晋军的军制也不尽相同,因北方粮食产量低,经济也不是很富裕,养不起太多的军队,所以夏国施行的是府兵制和募兵制两种军制。其中募兵有军籍,父子相承,可免赋税,他们的任务就是训练、打仗,平时不做别的事情。这样的募兵在赵存忻统治的地方,加起来不过十余万,大部分是他的嫡系部队,还有一些其他将领的部队。这些人就是国家拿钱养着,需要打仗时,直接拿起武器就打。 另一种府兵,则是半农半军。平时回家种地,需要打仗了就召集他们打仗。这些士兵没有朝廷供养,打仗时只给他们粮食,连武器、衣服、皮甲护具等都是自己准备。不过打仗所得到的东西,都归他自己,朝廷不会拿他分毫,至于上官拿不拿就不一定了。这些人打仗本就不是为了什么信仰,只不过为了通过战争发财而已,反正抢到什么都是自己的,打起仗来比谁都狠。 第三百一十七章 晋楚决战(3) - 幻柳 - 豆咪 这些府兵狠归很,但是装备很差,基本没有铁甲防护,有些人甚至连皮甲都没有。就算有,也是以往抢来的。在面对和他们一样的府兵时,谁不怕死谁就能胜,但是面对武胜军这些精锐时,他的不怕死,也就仅仅是不怕死了。 晋军前军的士兵大部分是府兵,只有数千人是募兵,如何能够挡得住凶神恶煞般的楚军。不过楚军明明在占优的情况下,却并没有下狠手的意思。就如两个武林高手比武,明明有机会把对方击倒,却各自点到为止。 柳霏霏看着战局,微笑着点头,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过不多时,楚军开始撤退,撤的很慢,都是退一步、稳一步,然后再退一步。可见楚军对战局的控制游刃有余,只是在故意后退而已。按理来说,这么明显的诱敌之计,稍微领过兵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不该上当才是。然而晋军却上当了,楚军退一步,晋军追一步。这也是因为楚军退的慢,让身处战场的晋军不认为楚军是在后退。 楚军依着之前的推演继续后退,两支队伍各自向侧后方退,这样就成了“八”字形,一支往左后方退、一支往右后方退,中间空了出来。晋军各派了两万人追击,只留下一万人固守,防止楚军直接冲击中军。过了小半个时辰,两队退了快有两里,离晋楚两军的本阵都很远。 梁敏注视着局势,问道:“霏儿,你怎么断定赵存忻会派大军追击?”柳霏霏深吸口气,道:“因为这场大战关系到两国的命运。”梁敏点点头,明白柳霏霏的意思。 此战赵存忻若败,他的实力会一落千丈,更有可能会影响在洛阳的统治,所以他必须胜。赵存忻也知道眼前的楚军是楚国最精锐的部队,只要击败这支军队,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的声望会更高,也会让以后 进军江南变的顺畅的多。 前军中大多是府兵,也不是自己的嫡系,死伤多少他其实并不在意,只要能把两队楚军全歼,就算四万人全部战死,他也不在意。自己这边死了四万人,不会受到太大影响,可是楚军死了一万人,就会丧失大半战力,这买卖怎么算都划算。 柳霏霏叹道:“都到了破釜沉舟的境地,如何还管得了那么多。”下令冲击晋军中军。 此番一万三千人出动,一万武胜军将士和三千飞棹军将士,直接冲击中军。这次他们不像之前那么慢,反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奔跑。不过即使再快,阵型依然不乱。 当先一人,形如高塔,犹如天兵神将,左手拿着和他人一样高的盾牌,右手握着巨大的狼牙棒。左手把盾牌一推,面前十几名晋兵被他推倒。右手挥动狼牙棒,一个横扫过去,四五人的脑袋被砸飞。此人正是飞棹军指挥王宝塔。 他当先带路,后面的跟上,不费吹灰之力就在晋军中打下一个缺口,直奔中军而去。后面剩下三千人对付前军剩余的一万人,非但没有因为人少被对手包围,反而把晋军向外面挤,中间始终留着一条通道。 中军是晋军的精锐,赵存忻的嫡系部队,也是他中军帐所在的地方。一冲进中军,楚军就感觉和前军的不堪一击有明显不同,他们装备更好,出手更狠,每一刀都是朝着对手要害,没有一点拖泥带水。这样反而更激起了楚军的战意,高手只有遇到高手才会全心全意迎战。 还是王宝塔一马当先,以锋矢阵直冲晋军中军大帐,后面的士兵则向两边把晋军外两侧挤压。经过一番接战,楚军发现这些晋军虽然很强,却始终比自己差一点。速度差一点、准头差一点、力量差一点。凡事只差一点,结果却是天壤之别。 很快楚军在中军打开了一条通道,两边的晋军想尽办法要把楚军压迫在中心,最后聚而歼之。可是不但压迫不住,反而被楚军压着打。 飞棹军的任务是活捉赵存忻,他们冲进中军后就直奔中军帐,后面的一切都不在乎。在王宝塔带领冲击下,很快就冲到了中军帐。王宝塔大喜,也不管眼前有无敌人,把身子躲在盾牌后面,就要冲进大帐。 突然出大帐里面冲出一人,手执虎头枪,跃身而起,把枪头砸在盾牌上。王宝塔受了力,后退了十几步才停下来,左臂还在不住的颤抖。王宝塔心下大骇,把盾牌放正,却见对手已经快冲到眼前,又把枪头砸过来。王宝塔双膝微曲,双臂撑着盾牌,又受了一击。这一次有了准备,没有后退,却感觉全身都在颤抖。再看盾牌时,已经陷了两个大坑。这盾牌时精钢打造,一般武器根本奈何不了,却被砸了两个大坑,可见对方力量之大。 那人砸了两下,也觉双臂微麻,顿了一下之后,一跃而起,直刺王宝塔面门。这一枪来的又快又急,王宝塔双臂还在颤抖,没有缓过来,根本提不动盾牌和狼牙棒,只有把头往下一低,躲在盾牌后面。那人刺了空,在盾牌上踢了下,借着力再次跃起,跳到王宝塔的背后。 王宝塔身子高大,进攻时所向披靡,却因个子太大,不够灵敏,防守时吃了很大亏。王宝塔见那人跳到自己身后,立刻转身,还是慢了一下,被刺中大腿。好在他身上有链子甲,而且转身时是侧着身子,只是伤了皮子,没有伤到筋骨。王宝塔顺势提起狼牙棒挡开虎头枪,那人矮着身子,一个转身用长枪扫王宝塔的下盘。 之前那人把枪当锤用,这时又当棍用,也是没有办法。楚军的装备很好,一般劈砍刺挑的武器拿他们没办法,只有靠锤、锏一类的武器砸,才能有用。王宝塔又是楚军中的异类,一块精钢盾牌至少一两百斤,在他用来就跟玩一样。面对这样的人,用枪刺肯定没用,只能用枪头砸。 第三百一十八章 晋楚决战(4) - 幻柳 - 豆咪 王宝塔见那人用枪扫自己腿,想要避让,可是实在因身体笨重,想是想到了,却没办法避开,硬生生的被打中。那人力大无穷,这下打中多半骨头都要被打碎,王宝塔站立不稳,摔倒在地。那人趁胜追击,提枪直接王宝塔咽喉。王宝塔脚不能动,手还可以动,盾牌还在手中,提起盾牌挡住。 那人这下力道巨大,直接把两三寸厚的精钢盾牌刺穿,还压的王宝塔双手失了力,盾牌压在身上,枪尖正好刺中咽喉。好在枪尖刺穿的不多,仅仅刺破皮肤,没有刺的更深。 其时李衮在王宝塔不远处,看到王宝塔不敌,便要赶过来相助。中间遇到几个晋军士兵纠缠,慢了一步。眼见如此,还以为王宝塔已经遇害,心下悲愤,大踏步冲过来,提刀就往那人头上砍。 那人闻得耳后生风,知道身后有危险,一个鹞子翻身躲开,一只手把枪提起来,盾牌也被抢带起。那人一脚踢中盾牌,整个盾牌朝李衮飞过来。李衮忙退了两步,双脚离地跃起,踢中盾牌,又向那人飞回去。 李衮在战场厮杀多年,知道对手就藏在盾牌后面,自己不管怎么躲,都会被对方占据主动。只有把盾牌借势踢回去,才能让对手一时间伤不到自己。 果然那人没想到李衮会把盾牌提回来,被砸了一下,一把把盾牌抛开。就这么缓了一下,李衮已经在七八步之外。他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王宝塔,见他没有死,放心了大半,问道:“怎么样?” 王宝塔喘着气道:“死不了。你不是他对手,我拖住他,去找宋公子。”李衮哪里管他说什么,提刀就向那人劈砍。 柳霏霏在耧车上看到了这一幕,虽然离得很远,看不清楚,却能看到一个年轻将领在片刻之间就把王宝塔击败,可见其武功之高,不禁微微皱眉。 在一旁的晋军降将看到了柳霏霏的表情,说道:“此人叫郑攸洵,是赵存忻的贴身护卫,荥阳郑家的人。很小时就力大无穷,稍长一些,家里请了武术教头教他武艺,不数日便能学会,皆称其为武曲星下凡……” 说到这里,却听梁敏“哼”了一声,一脸的不屑。那降将听过梁敏的名,却没见过他的力,见他不屑,很是不以为然,道:“赵存忻见他武艺高强,让他留在身边做了贴身护卫。如今不到三十岁,已经是五品将军了。” 梁敏道:“才五品!”那将军一时语塞,他虽然不知道梁敏功夫有多好,却知道他是四品将军,而且比郑攸洵还要小上好几岁。 柳霏霏微笑道:“敏哥哥就是争强好胜。既然你对他有兴趣,他就是你的了。”梁敏大喜,道:“好!”柳霏霏叹道:“有此人在,今日要活捉赵存忻,看来是不可能了。”梁敏道:“宋大哥在阵中,他击败此人应该不难。”柳霏霏摇摇头,没有说话。 宋岐此时确实在阵中,不过他只是为了保护杨沅夕。柳霏霏想让杨沅夕建功,又担心他受伤,甚至战死。这一切宋岐看在眼里,他自来就心疼这个妹妹,情爱放在一边,单是兄妹之情,就可以让宋岐放下一切保护这个妹妹。 妹妹在意的事,宋岐也在意,他不会让柳霏霏伤心,所以要保护杨沅夕的安全。杨沅夕当然不愿意有人保护他,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人保护干嘛!男人的脸面,有时候会让人变的面目全非。好在杨沅夕没有变,他知道柳霏霏有多担心自己,即便为了不让她担心,也不能推脱。 杨沅夕以为是柳霏霏让宋岐保护自己,然而这并不是柳霏霏的决定。柳霏霏确实担心杨沅夕,也想过让宋岐保护。可是她是主帅,让武功高的人保护自己的夫君,别的士兵会怎么想?真要这么做了,这个主帅也就不用做了。这是宋岐害怕柳霏霏伤心,自己的决定。 柳霏霏注视着远方,道:“派一个军去支援。”传令兵立刻传令,不多时,二千五百人疾驰而出。 李衮和郑攸洵过了几招,发现自己确实不是其对手。而且对方身着铁甲,刀砍不进。想要攻击膝盖,被对方死死的护住,根本下不了手。又过了几招,腿上挨了一枪,幸好有链子甲挡住,刺的并不深。 此时王宝塔缓了过来,虽然断了一支腿,就算坐着也不比别人站着矮,而且还有另一腿可以站立。两人合力战郑攸洵,也只有勉力抵御,没有还手之力。 正在此时,晋军侧翼突然一阵喧闹,阵中大乱。原来是晋军前军的士兵反冲了回来,把阵型冲乱,相互踩踏而死的不计其数。 之前楚军把晋军前军分别向两个方向引诱开,之后埋伏在两边的楚军出击,把晋军夹在中间,诱敌的楚军也终于展开了獠牙,对晋军进行猎杀。 两边各加入了五千人,就成了一万对两万,人数上虽然晋军占优,战力、战意上却不足楚军十之一二,没过多久就被斩杀了数千人。起初晋军还在勉力支撑,毕竟人数多,万一胜了就是大功劳。可是越战死伤越大,士气越低,终于有人支撑不住,向本阵逃回。 有一个人跑,就有第二个人跑,接着就有三个、四个、五个,最终所有人跟着跑。一边崩溃,另一边也坚持不住,跟着败逃。两边一万多人冲回本阵,让原本还能势均力敌的中军顿时乱作一团。 晋军不可能杀自己人,真要是杀了,就等于为自己增加了两三万的敌人。楚军却没有这样的顾忌,本来就都是敌人,砍就是了,还客气什么。败回的晋军和中军相互踩踏,原本就乱。两边追击的楚军赶到,把晋军围在中间一阵乱战。 眼看中军已经乱了,有人劝赵存忻退到后军。赵存忻倒也有胆略,坚决不退,下令让后军分一部分绕到前军,再把楚军包围,形成晋楚层层包围的局势,最后考着人多击败对手。 第三百一十九章 晋楚决战(5) - 幻柳 - 豆咪 另一边两军的骑兵也剿杀在一起。赵存忻的骑兵也不多,他所控制的地方不产马,要么向契丹买、要么向西凉买。西凉太远,而且中间隔着关中,长安的夏帝肯定不会让他得逞。契丹倒是会卖给他,可是要价太贵,使他无法大量装备骑兵。这次带过来的,也不过三千骑。人马上比楚军多,装备上可比不上。 西凉马一般的可以买两百到三百两银子一匹,最好的不超过五百两。可是契丹卖给赵存忻的马,质量上不能和西凉马比,价格上却要贵上几百两。赵存忻的钱都用来买马了,所以给骑兵的装备就差了。 楚国的这些马还是当初薛灵均从西凉抢来的,马匹本身没有花多少钱,就把购买马匹的钱全部用在装备骑兵上,这自然就不是晋军骑兵所能比。 两军对阵,昭若抚令队伍散开,向晋军冲击。边冲边射箭,每人箭壶里有二十支箭,射完后两军相距也就不到二三十步,然后换上弓弩。晋军骑兵只有弓箭,和楚军对射一番,基本就只有近身搏斗。 此时昭若抚一声令下,整队向右手边奔驰,边跑边向晋军射击弩箭,基本都要保持在三十步左右的距离。晋军一看,就知道楚军要干什么。 一般来说,人都习惯用右手,左手相对来说比右手的灵活度要差一些。骑兵为了能占据主动,往往都会想办法在敌人的左侧,落后半个马身,这样攻击起来最为便利。为了能到敌人左侧,基本上都会采用绕“8”字方法。两军一交战,一方会向右边奔跑,快速跑到对手的左侧。而另一方也想到对方左侧,就会做同样的事。到底最终谁能得逞,就要看谁的指挥更好,速度更快。 同样是骑兵,楚军一动,晋军就知道他们的目的,于是也向自己的右边移动。原本两军相隔三十步,这样便拉开了五十步。昭若抚令全军调头,从后面追赶。晋军也停下来调头,他们不想和楚军玩花活,只想正面冲击。 两军相对而立,同时进攻,跑了几步后,昭若抚再次下令往右边跑,与晋军还是相隔三十步左右。楚军有连弩,每次可连续发射五支弩箭。射程虽然没有弓箭远,杀伤力却并不差。晋军没有连弩,此时只有大刀,原希望两军冲锋对砍,昭若抚却偏不如他们的意。 两军相隔三十步交错,楚军一阵弩箭射击,晋军有数十人摔倒。其实被弩箭射中,只要不再要害,基本上死不了。不过摔下马后被践踏,却是没有生还的可能。如此四次之后,晋军已经死了两三百人,却连楚军的身都没有近到。 晋军一直想要和楚军混战,楚军却始终保持在三十步以外,不给晋军机会。晋军的士气已经被打消的差不多了,昭若抚下令再次进攻。被弩箭射怕了的晋军,看到楚军提弩就情不自禁的躲避。然而这一次没有弩箭,楚军的弩箭也射完了,只是为了吓唬晋军。不过趁着晋军士气低迷,控马的技术下降之际,全部调转马头,依靠在晋军左侧而行。 晋军为了摆脱楚军,急忙催马快奔,并向右侧转。此时楚军大部分已经靠在了晋军左侧,见晋军往右跑,也跟着往右跑,跑近一身处,便提刀进攻,一番下来晋军又死伤数十人。 两边的骑兵相互纠缠,楚军这边占据了主动,只要不发生意外,基本上都能获胜。步兵这边,晋军后军已经对楚军完成了合围。不过合围了也没什么用,依然无法把楚军击溃。 柳霏霏看到楚军被围,道:“留下一个军守营,剩余的全部出击。”旗手挥旗,下面将领领命,领兵出击。 过了片刻,一个年轻将领怒气冲冲的上了耧车,不忿的道:“霏儿,为什么让我留下?”这人也是柳霏霏的族兄,叫李凡旸,是母亲一边的子弟。柳霏霏脸上一沉,道:“这里是军营!”李凡旸一时急躁,忘了此刻的身份,经柳霏霏一说,立刻道:“是,末将知错。” 柳霏霏微笑道:“让你留下你就留下,功劳有的你挣,难道做妹妹的还会害你不成?”李凡旸撇着嘴道:“兄弟们都出去了,胜利就在眼前,我却留下,哪里还有功劳可言。”柳霏霏无奈的摇摇头,道:“去把赵存勖和彭城官员的家眷送到南门。”李凡旸一怔,随即明白了柳霏霏的意思,这是要逼着赵存勖出手了。 李凡旸道:“这点小事,让一个都头去就是了,为何要让我去?”纤纤都看不下去了,道:“元帅让你去,你去就是了,不用问那么多。等需要你立功事,自然会告诉你。”李凡旸无奈,一个是元帅妹妹,一个是未来的嫂子,要跟自己打哑谜,只有装作哑巴。 武胜军全军出击,和晋军十余万人激战在一起,一时间并未现败相。只是晋军人数毕竟多出许多,只要能勉强维持阵型,迟早可以击败楚军。人始终是血肉之躯,不可能如钢铁般持续数个时辰不歇息。待到体力耗尽,晋军就能凭着人数获胜。 正在酣战之际,中军不知谁吼了一声:“赵存忻已死,余者可降。”一声大吼,紧接着楚军跟着大喊,转瞬间便传遍了,战场上的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原本晋军靠着一口气坚持,此刻蓦然听闻赵存忻已死,不少人就没有了斗志。虽然晋军也高喊“晋王无恙”,“不要中计”之类的话。不过谣言总比辟谣传的快,也跟深入人心。除了赵存忻身边的人,其余的人都不知道赵存忻的死是真是假。既然有人喊出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很多人吊着的一口气就没了,手上的动作慢了,更有人直接开跑。 就在此时,彭城西门打开,里面冲出两万人马,直接冲进晋军之中,见人就砍。柳霏霏看到这一幕,悬着的心终于定了下来,缓慢走下耧车,吩咐道:“告诉他们,最多追击十里。”传令兵领命。 两万徐州兵算是压垮晋军的最后一根稻草,晋军士气顿消,要么逃跑,要么放下武器投降。 第三百二十章 你饿不饿 - 幻柳 - 豆咪 梁敏跟随柳霏霏回营,问道:“霏儿,接下来该做什么?”柳霏霏道:“吃饭、睡觉。让火头军做好饭菜,将士们辛苦了,吃饱喝足后好好休息。让人把香烛祭品准备好,明晚为战死的弟兄们送行。”梁敏叹息一声,道:“好,我让人去准备。”柳霏霏沉着脸,没有一点胜利后喜悦。战争虽然胜了,可是不知战死者多少。哪怕只是死了一人,也不是件高兴的事。 过了不久,飞棹军回到军营。他们只管杀敌,追击的事他们不管。王宝塔断了一条腿,不过运气好,没有死,还杀了许多敌人。杨沅夕看了一下,只是骨折,固定好,养三个月就能好。这次飞棹军直接和“海东青”过招,说不上败,死伤却不小。仅飞棹军就死了五十九人,伤七百三十六人,这个伤亡也算不小了。而“海东青”的伤亡,可能比这个更大。 柳霏霏让人把战场清理好,楚国的战死士兵,尸体一具一具收拾好,清洗干净后火化,把骨灰送回故乡。晋军的尸体,也摆整齐后埋葬。 傍晚,赵存勖亲自出城来迎接柳霏霏入城。眼看城破在即,生死无定之际,柳霏霏帮他解了围,自然高兴万分。柳霏霏把昭希惕请来,这次出战没有动用武平军,昭希惕一直留在军营。 昭希惕不想入城,解围的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再厚脸皮也不可能厚到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以前还想着占据徐州,再图发展。如今徐州是没望了,只望着能活捉赵存忻,让自己押回长沙,为儿子报仇。岂知柳霏霏一直把功劳往昭希惕身上推,还说这里他最大,都要听他命令。昭希惕心里那个恨,明明处处挤兑他,现在说的就跟花儿一样。 最后实在拗不过,又经不住赵存勖盛情邀请,带着两百护卫进了城,柳霏霏则只是带着宋岐和纤纤。进入州衙,徐州和彭城的地方官以及齐王府的官吏都在等候,总共有百多人。这些人大多官职不高,真正能进入齐王府的人不过十几二十人。这些人一起来,不过是为了表明态度,他们永远跟随齐王,不管在什么时候。当然,也有为了一睹柳霏霏芳容的。毕竟柳霏霏的美名扬天下,哪个男人不想看上一眼。以往只是听说,总算有机会见面,谁会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赵存勖为柳霏霏和昭希惕引荐官员,柳霏霏记不住,也不想急,都是点头微笑即可。好不容易介绍完,柳霏霏单刀直入的道:“齐王殿下,天色已晚,还是早些吃饭为是。”赵存勖道:“不错,柳帅所言极是。本王已经在望月楼定好了酒宴,请黔王和柳帅随本王前往。” 一边走,柳霏霏一边问道:“听闻望月楼是彭城有名的酒楼,羊方藏鱼和霸王别姬两道菜更是冠绝徐州,不知今日可否有口福尝尝?” 赵存勖哈哈一笑,道:“柳帅这话见外了。别说区区两道菜,就算柳帅想要天上的星星,本王也要为你摘来。”此言对女孩子而言,有戏谑之意,柳霏霏当作没听懂,摇头道:“星星摘不下来,不敢有劳殿下大驾,还是饱饱口福就好。” 一行人到了望月楼,闭城期间,酒楼生意不好做,没人吃饭,也没法购买新鲜食材。不过望月楼是彭城数一数二的酒楼,底子厚,就算半年不开张,也能坚持下去。今日方才开城门,齐王就要设宴,一时半会还真不好找食材。不过齐王要设宴,他可不会管你食材好不好找,只在乎能不能满意。别的食材不好找,好在鱼多,以鱼肉为主做几道菜还是不成问题。 赵存勖请昭希惕坐了主位,柳霏霏和他自己分别坐在左右。其后是徐州刺史、王府长史等徐州重要的几个大官。分坐已毕,柳霏霏突然对掌柜道:“楼下的士兵好久没有吃肉了,麻烦先生给他们弄些肉吃。他们人多,就蒸些肉包子吧。” 那掌柜有些为难的道:“这……恐怕有些困难。”柳霏霏奇道:“怎么了?莫不是怕不给钱?你放心,齐王殿下能请的起我们吃饭,几百人的肉包子钱还是给得起。”转头笑问赵存勖道:“是吧,殿下。”赵存勖微笑道:“当然。” 掌柜道:“不是钱的问题,实在是大战之后,肉不好找。”柳霏霏点头道:“这倒也是。既然肉难找,就随便弄些吃的吧,只要不饿着他们就是。”掌柜会意,忙道:“是,小人马上去办。”柳霏霏又问赵存勖道:“殿下的人要不要也一起吃?” 昭希惕带了两百人入城,都带有武器,赵存勖并不为意,两百人就算想闹事也闹不起来。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也安排了两百人过来,真要楚人动了歪心思,两百人也能势均力敌。赵存勖想着反正士兵也要吃饭,一起吃也没什么,点了点头,道:“也好。” 掌柜离开,小二开始上菜。酒宴上吃菜事小,喝酒才是正事。不过柳霏霏酒量浅,才喝了几杯,便觉头晕脑胀、面红耳热起来,遂向赵存勖告了罪,在纤纤的搀扶下到了酒楼早已安排好的房间。 到了房间,柳霏霏一反方才晕沉的表现,坐在床上,不满的道:“一群男人的酒宴,只知饮酒,菜都没吃上几口,好饿!”看了眼纤纤,道:“你饿不饿?”纤纤没好气的道:“姐姐你好歹还吃了几口,我就只有干看着,你现在还问我饿不饿,你是不是成心气我?”柳霏霏嘻嘻一笑,道:“要不你去后厨让掌柜再做几道菜送过来。”纤纤大喜,蹦蹦跳跳的出了门。 大半个时辰后,小二送了几道菜,都是徐州的名菜,有羊方藏鱼、霸王别姬、地锅鸡等。二女大喜,连忙大口吃起来,哪里还有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才吃了几口,门外一声咳嗽,却是宋岐的声音。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一网打尽 - 幻柳 - 豆咪 原来宋岐知道二女在房中吃美食,腹中也感饥饿,厚着脸皮来蹭饭。他和柳霏霏虽名为兄妹,却不是血亲,自当避嫌,而且还有纤纤在,不能进屋。于是把桌子搬到走廊上,三人就在外面吃起来。到了外面,即便天色已黑,二女还是很矜持的小口吃饭,淑女的样子还是要做足。 吃完饭后,宋岐道:“什么时候动手?”柳霏霏奇道:“动什么手?”宋岐一怔,小声道:“我们进城,不就是为了动赵存勖么?”柳霏霏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宋岐,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动赵存勖?”宋岐回想起来,好像柳霏霏确实没有说过,只是之前说了要占徐州,所以才觉得今日进城是为了对赵存勖动手。 柳霏霏笑道:“岐哥,你无心名利,就算真要动赵存勖,也不会让你动手。不然这么大的功劳你不要,会被有心名利的人记恨。回屋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好做明天的事情。”宋岐点了点头,回了自己房间。 柳霏霏和纤纤也回房,一回到屋里,柳霏霏就坐在床上,身子后仰,一只手撑着床,另一只手摸着肚子,道:“好撑啊。”纤纤嫌弃的道:“你看你那样子,一点淑女样都没有,就不怕我给杨大哥说了,他会不要你。”柳霏霏把手一招,示意纤纤过来。纤纤走过去,柳霏霏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道:“所以我准备先杀你灭口。” 纤纤把头一歪,吐出舌头,眼睛翻白,道:“啊,我死了。”柳霏霏道:“看来你还有自知之明,死到床上去,半夜不管什么动静都别管,安心睡觉就是。” 累了一日,柳霏霏很快就睡着了,半夜有些吵闹,她也没在意,只顾睡觉,次日知道鸡叫三遍才起床。洗漱后到了大堂,见李凡旸早已在等候,旁边是望月楼的掌柜在候着。 柳霏霏向李凡旸打了声招呼,又对掌柜的道:“昨夜有劳先生了。”掌柜忙道:“不敢,小人只是尽分内之事。当初若不是元帅和殿下给小人钱,让我回乡谋生。此刻小人纵然不死,也是背井离乡,孤苦无依。元帅和殿下给了我这一切,小人自当全力报效。” 这望月楼是通闻司设在彭城的据点,老板是当年逃难到了长沙,柳默凡在建立通闻司时,往往都是找各地人回去。既然是逃难,肯定是在家乡生活不下去,不然谁愿意背井离乡。既然如此,就给他一大笔钱,让他回乡生活。他们拿着钱,必然感念楚国的好,就会把当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传到长沙。望月楼的掌柜,就是当年被通闻司看中的一个。 昨日掌柜一见柳霏霏,便认出了,只是不好相认。他以为柳霏霏不记得他了,毕竟在柳霏霏这种大人物面前,他不过是一粒尘埃,完全不会引起注意。谁知柳霏霏会突然和他说话,而且话里直指军队,这让掌柜以为柳霏霏还记得自己,心里很是高兴。被这种大人物记住,那是很荣幸的事。 其实柳霏霏确实不记得这个掌柜,这么多年了,柳霏霏的事情那么多,哪里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她只不过来之前问起柳默凡,通闻司在徐州有哪些据点,负责人的信息。在得到柳默凡的答案后,才记住了望月楼。 昨日赵存勖直接就把柳霏霏带到了望月楼,倒是省得再想办法把他引过来了。在柳霏霏让掌柜重点照顾楼下士兵,还特意问赵存勖怎么对待他的士兵时,掌柜敏锐的发现柳霏霏意有所指。于是做了准备——在酒里面下了蒙汗药,把所有的人全部蒙晕了,包括昭希惕和赵存勖。 其实就算掌柜理解不了柳霏霏的意思,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关系,这本来就在柳霏霏的意料之外。柳霏霏的计划是里应外合,直接攻城。她白天留下李凡旸的一个军和武平军大约六千多人,加起来也有一万人左右。 城中留下的徐州兵也不到一万,真要打起来,只要城内的两百名楚军从里面攻破一个城门,就能击败徐州兵。而且柳霏霏早已在外围安排了清淮军和建武军,他们的目标不只是拦截晋军,还有徐州兵。 清淮、建武两军共有八万人,拦截大败而归的晋军可谓是秋风扫落叶般顺畅。待把晋军降兵收拾好后,又把徐州兵的武器收缴了。徐州兵两万人,面对十几万的楚军,哪里有能力反击,只有乖乖的投降。 柳霏霏在进城之前嘱咐过了李凡旸,只要大军回到军营,就把徐州兵的衣服换上,左臂帮一根白布以示区别。换好后直接大摇大摆的进城,他和何永胜各带二千五百人,进了城后立即占领几个城门。城里的士兵没想到自己人突然倒戈,并没有遇到多大的抵抗,便占领了彭城。而此时,赵存勖等人则被掌柜阴差阳错的迷晕了。 至此,徐州算是完全落入楚国之手。 柳霏霏只见到李凡旸一人,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李凡旸耸耸肩,道:“何将军不好意思来,已经回军营了。”柳霏霏微微一笑,道:“此人倒还算有情有义,觉得踩着老东家的肩膀往上爬,非大丈夫所谓,故此不愿来见我受领功劳。”李凡旸点头道:“他确实这么说。虽然他是忠于朝廷,而非忠于黔王,为了朝廷利益,可以做对不起黔王的事。不过他到底是黔王提拔起来,如今陷黔王于危难中,已非下属所该做之事,功劳更是不敢受。”柳霏霏道:“也罢,他既然不愿做不义之人,成全他就是。黔王在哪里,带我去见见。” 昨夜李凡旸找到昭希惕后,就把他关在州衙内,并让人好生看管着。柳霏霏到时,昭希惕已经清醒,被人拦着不让出门,正在摔东西、发脾气。 第三百二十二章 失败原因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在花园石桌前坐下,让人把昭希惕请过来。昭希惕见到柳霏霏,顿时火冒三丈,质问道:“元帅何意?为何将本王软禁?”柳霏霏沉声道:“殿下虽贵为亲王,也该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朝廷要得徐州,原可正大光明攻取。赵存勖已成阶下囚,自有朝廷法度处置,容不得你滥用私刑。而且他再怎么不是,也是一国亲王,如今赵存勖被你所害,不说徐州军民不服,就是夏国上下也会同仇敌忾,拼死抵抗我军。殿下惹了这么大的祸,本帅无权处置你,只好把你送回京城,由朝廷决断。” 昭希惕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柳霏霏,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怒道:“你这是栽赃!明明是你杀了赵存勖,却来栽赃到我头上。都说最毒妇人心,果真不过。柳霏霏,你的心肠真比蛇蝎还毒。” 柳霏霏也不生气,淡淡的道:“是不是你杀的人,自有证人在,本帅无需与你争辩。不出半日,赵存勖被害的消息就会传遍彭城,到时候不知有多少人吵嚷着为齐王报仇,我劝殿下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说不定被赵存勖的死忠门客刺杀,那就得不偿失了。” 昭希惕怒道:“左右都是你的人,随你怎么说。本王回到京城后,自当如实回禀陛下。你别以为本王不知道,如今军队只听你的号令,时机一到,这天下既不姓赵,也不姓昭,恐怕就该姓柳了吧。” 柳霏霏淡然一笑,道:“离间计用的不错,自古帝王都怕臣下功高震主,你这么在朝堂上一说,指不定就会有许多大臣附和。到时候别说皇上,就是银铃估计还会对我心存忌惮。不过你猜猜你的计策能否成功?” 昭希惕“哼”了一声,冷笑道:“老四父子,看似仁厚,实则心眼极小。只要我这么说,他们肯定会对你防范,有可能还会立刻宣你回朝。北伐?想想就好。停止北伐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元帅的情况可能更糟,你不会不知道老五怎么死的吧?” 柳霏霏微笑道:“平阳王没于征粤之战,此事天下人尽皆知,殿下何需多言。至于是否会停止北伐,殿下不防与本帅打个赌。以我之见,北伐不但不会停,朝廷还会增派大军。” 昭希惕盯着柳霏霏,看了好一会,才疑惑的道:“你为何如此笃定老四会信任你?你已经功盖天下,此时收手可享一生富贵。若是再往前走,每走一步,就离万劫不复更近一步。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看不清你将面临的劫难?” 柳霏霏道:“我当然看得清,而且比你看得更清。你问出这样的问题,正好说明了为何你不能成为皇帝。你为了夺位,苦心经营多年。按理说你除了名分之外,别的任何方面都比陛下刚继位时强的多,争夺了这么多年,皇帝的势力越来越大,你的势力却基本上消耗殆尽。王爷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说起这事,昭希惕怒气又冒上心头,恨恨的道:“若非有你捣乱,按本王的计算,五年之内就可以成功。正是你的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 柳霏霏嘿嘿一笑,道:“殿下太看得起我了,就算没有我,你也不可能成功。”昭希惕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柳霏霏继续说道:“你的失败,在于你想的太多。你总是长子,却不是嫡子,失了名分,故而很自卑,害怕不能服众,想着私下里把势力发展够了,再突然发难。可是你却不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的谋划很快就被朝廷知道,你还想怎么暗中发展?原本你的势力比几任大王都要强,知道不能暗中发展势力,既然已经摆到明面上,直接正面对决就行了。正好打起来,那时候你的军队战力比别的军队战力更强,因为你常年随高祖皇帝征战,功劳是真正打出来的。只要下定决心,并不是没有机会。可是你又害怕打的两败俱伤,被别人捡了便宜。你原本就很多次机会,都被浪费掉了,你不失败才真就怪了。” 昭希惕想起这么多年,确实思前想后、优柔寡断,浪费了很多次机会。只要抓住一次机会,如今坐在龙椅上的人就是他了。不由得长叹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霏霏又道:“不过即使你成功登上了皇位,楚国也不可能如现在这般强盛。当今圣上开疆不足、守成有余,他善于纳谏,每个人都能用到合适的地方。若不是你和他争斗了十年,让楚国不停的消耗,此时应当比现在更强盛。你问我为何笃定陛下会信任我,因为他是治世之君,他想的是如何让国家变得强大,而不是想着如何勾心斗角。诚然,陛下掌权十多年,对权力也很迷恋,才会玩平衡伎俩。不过有机会统一天下,使百姓生活富足,他绝对会鼎力支持。而银铃的雄心壮志,王爷可能一直都小觑了。只要有他在,朝廷里没人能阻止北伐,即使陛下也得考虑他的想法。这样的情况下,原本一个有谋逆心思的人,诬告他们信任的臣子,你觉得朝廷会相信你的话么?” 昭希惕呆了很久,才道:“即便他们现在不信,至少也能在心里埋下一根刺,指不定哪天被这根刺刺的滴血了,你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柳霏霏微笑道:“多谢殿下关心,些许小事,无需殿下挂怀。既然我能想到后果,就有应对的办法。好了,待本帅把军队整编之后,就送你会京城。还是那句话,这段时间最好别乱走,真要被人暗杀了,本帅只好向朝廷禀报一句:黔王没于王事!想想是不是有些划不来。”说完,轻轻一笑,起身要走。 昭希惕呆呆的看着柳霏霏起身,走了两步,才大声道:“我们其实不用弄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柳霏霏转身,依然微笑,笑靥如花,总是那么的迷人。昭希惕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看了都不禁心旌摇荡,碍于脸面,把头转了一下。他却没有看出来,柳霏霏的笑容中带着一丝鄙视,说道:“你要我为你打天下,你配么?”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两道政令 - 幻柳 - 豆咪 这话说的太直白,昭希惕面色大变,怒道:“不要欺人太甚!”柳霏霏道:“你若聪明一些,在我到了之后就该回京城请罪,陛下碍于情分,最多也就罚俸。你若稍微聪明一点,昨日就不该进城。你身处险境而不自知,成得了大事么?” 昭希惕沉声道:“原来你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柳霏霏道:“你还有利用价值,应该高兴才对。”昭希惕仰天长叹,过了片刻才坚定的道:“本王没有杀人,这是你的污蔑,我会向皇上辩解。即使无用,也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 柳霏霏道:“本帅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没有下令杀赵存勖。”昭希惕看着柳霏霏,满脸的不相信。柳霏霏冷笑道:“你信不信无所谓,现在争论谁杀的人没有任何意义。夏国的齐王死了,他是夏帝的亲弟弟,必须要给夏国朝廷和民众一个交代。你我总要有个人出来负责,我只是个郡公,分量不够,所以只有你来。同样是亲王,分量足够,夏国也就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昭希惕冷声道:“本王没有杀人,肯定是你杀了人,然后嫁祸给我。”柳霏霏微一耸肩,道:“我说了,争论这个问题毫无意义。我没有杀人,所以人只能是你所杀,明白了么?”昭希惕被这么一问,突然明白了,苦笑道:“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好手段啊!”说完,头也不回的回到房间。 李凡旸不明所以,奇道:“霏儿,他说的什么意思?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柳霏霏微笑道:“不是我的目的,是陛下和银铃殿下的目的。昭希惕与他们作对了十几年,虽然两边实力相差越来越大,却始终不能放心。尤其是马上就要举全国之力北伐,京城更不能有任何闪失。昭希惕有兵权,外面还有一万多人马,虽然翻不起大浪,也会对京城造成影响,所以必须夺了他的兵权,让他成为闲散王爷。” 李凡旸还是不明白,问道:“我们本就要占领徐州,反正赵存勖都要死,这样死了不是更好,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而且两军交战,死伤难免,赵存勖的死怎么能怪在昭希惕身上?” 柳霏霏道:“昭希惕为何来徐州?是为了救援赵存勖。我们为何来徐州?是因为昭希惕失败,儿子死了,我们为世子报仇而来。不管哪种名义,都不能直接与赵存勖翻脸。我不知道赵存勖怎么死的,也不想知道,更不能知道。因为楚国还没有和夏国决裂,不管夏国内部怎么四分五裂,赵存勖都是夏国的亲王,他的死楚国必须给个交代,当然只是表面上的交代。昭希惕为救赵存勖而来,此刻却将其杀了,道理上说不过去。既然朝廷要给夏国交代,那么犯下错事的昭希惕就必须要得到惩罚,朝廷正好就借此机会夺了他的兵权。昭希惕没了兵权,就等同于被软禁在京城,再有想法都无力施展,皇上和殿下的心就能放下来了。” 当天下午,州衙贴了张告示,楚国黔王和夏国齐王酒后起了争执,黔王失手杀了齐王,如今已经被软禁在州衙中,楚国兵马大元帅柳霏霏代楚国及黔王向徐州的官府和百姓致歉。此告示一出,立即引起了彭城的骚动。两个国家的亲王因酒后失德,打了起来,一个杀了另一个,这事历史上可不多见,自然立即成为议论的焦点。 不到半个时辰,州衙又贴了一份告示。大概意思是说经过半年战乱,城中粮草快要耗尽,若是没有粮食,大家只能饿死。现在遣城中避难的百姓回家,并免费发放粮种,尽快回家把粮食种起来。 老百姓可不管朝廷的事,谁杀了谁,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与他们又没有关系。可是有没有饭吃则是与他们切身相关,看到这份告示,反应比上一份更激烈。可以回家了,还有免费的粮种,赶回去把粮食种了,下半年才能有饭吃,老百姓比谁都开心。此时正值五月末,赶的及时应该还能赶上晚稻,就算再晚也比没有强。 告示上还说,战乱导致人口损失大,无主田地很多,不管是谁的田地,谁抢种的就由谁收割,种了多少就收多少。而且不用交夏粮,官府若是没粮,则拿钱向百姓买。当然,这一切都只限于这一季。待田地丈量好了,百姓也有了足够的粮食,秋粮就要开始交税。 这个政策非常好了,让老百姓有地种、有粮吃,日子有了盼头,才会安心过日子。这一下,谁还有心思顾及死没死个亲王,在州衙前等着发放粮种。 柳霏霏看城里没有因为赵存勖的死太过混乱,心下也就安心了。她在贴了第一张告示后,观察了城里的反应,紧接着又贴了第二张,就是引诱老百姓不去讨论赵存勖的死,而是谈论他们更在意的粮食问题。只要老百姓不掺和,就算城里面有人想借机闹事,也闹不起来。 柳霏霏放下心,吩咐人去把彭城的富商大贾和当地大家族的族长请到望月楼。傍晚后,各大富商及大家族的族长都到了,双手垂立而站,低着头不说话,连声音都不敢发出。这些人都是人精,他们在心底哪里把官府放在心上,官府还不是要靠着他们,真要联合起来,官府也把他们没办法。 他们不怕官,但是他们怕管,柳霏霏是有兵的人。当兵的可不像文官,几句话不对就敢杀人。所以接到柳霏霏的请柬时,都不敢不来,这可是刚击败晋王二十万大军,又杀了齐王的人。在他们看来,赵存勖是昭希惕所杀,还是柳霏霏所杀,根本没区别。这样的人,谁不害怕?尤其还是这么漂亮的女人,都说长的越漂亮的女人,做起事来越狠。他们早已听闻柳霏霏的大名,谁敢造次,接到请柬立即就来了。 柳霏霏让他们坐,这些人默默的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后背伸的笔直,就和军人一样。柳霏霏看到这个样子,有些无奈的问道:“我是母夜叉么?” 第三百二十四章 宴请商人 - 幻柳 - 豆咪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桌上所有人都是一怔,不敢回答。过了片刻,一个胆子稍微大点的人道:“没有,哪来这么美的夜叉!”柳霏霏道:“既然我不是夜叉,你们为何这么怕我?”商人们都道:“不敢,不敢!” 柳霏霏心下暗道:“可惜王龛没来,对付商人,他最拿手。还好李衮在,他到也有经验。”柳霏霏之前特意把李衮找来,为的就是应付这些商人。 柳霏霏对自己左手边的一个老者问道:“老先生是刘家的族长吧?”彭城刘家是最大的家族,在彭城的生意、土地至少占了一半,剩余的大家族合起来才有一半。 那老者忙道:“不敢,小老儿正是刘家族长。不知元帅有何吩咐?”柳霏霏笑道:“吩咐不敢当。老先生是本地人,在徐州的影响力很大,为了能把徐州治理好,还请老先生不吝赐教。”老者道:“不敢不敢,元帅吩咐,万死不辞。赐教之言,却不敢当。” 柳霏霏笑道:“先生是长辈,我是晚辈,长辈教导晚辈天经地义,有何不可!”老者只推说“不敢”。柳霏霏一笑置之,道:“各位想必听说了今日州衙发的告示。”众人各自看了一眼,不敢多说,都点了点头。 柳霏霏道:“对于齐王殿下的死,本帅很是愧疚。黔王虽然是楚国亲王,说起来我是他的臣子。但是这关系到两国的安定稳固,本帅也不得不以下犯上,把他软禁起来,送回京城,请求皇上处置。不管皇上如何处置,本帅对徐州的百姓还是要有个交代。所以我让人给百姓发放免费的粮种,免除一季的税收。诸位对这个交代,可还满意?” 有人心下腹诽道:“你们杀了齐王,又假惺惺的做个样子,谁知道是真是假。你给的交代,都是对乱民,与我们无关,问我们干什么。”心下虽然这样想,嘴上可不敢这么说。第一次和楚人接触,不知道柳霏霏是什么样的人,万一一句话惹得她不高兴,砍了自己头就划不来了。 刘家族长见没人说话,自己不得不开口,说道:“元帅所言甚是。徐州经此大战,数百里荒无人烟,正是该休养生息之际。百姓有地种、有粮吃,天下才会安定。在下当助元帅治理好徐州。” 刘家一表态,紧接着又有几家表态支持。柳霏霏很高兴,微笑道:“本帅也知道,今日为了权宜之计,让在座的各位吃了些小亏。原本是你们的地,我让他们随便种,还不用交租,是有些对不起各位。本帅在这里向各位谢罪了。”站起身,鞠了个躬。 众人大惊,连忙站起身还礼。这不是故作惊慌,是真的惊慌,没有摸清柳霏霏的心思,谁不是战战兢兢。但是这些人一旦摸清了,要是柳霏霏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他们慢慢的就不会再放在心上。此时却不能不小心,生怕惹怒了柳霏霏。 柳霏霏向众人致了歉,然后坐下。刘家族长试探着问道:“元帅大义,我等钦佩。只是我等就靠着这些田地过活,还要养活一大家人。这场大战我等受害匪浅,也要勒着腰带过活。让百姓免租耕种,不是不可以,只是不知元帅让他们免租到何时?” 柳霏霏心道:“我想让他们永远免租,你们干么!”笑道:“老先生宽心,这一季免了税租,老百姓家有了存粮,下一季就开始交税。本帅会让人尽快把无主田地丈量出来,到时候分配下去。百姓有了存粮,交得起税,就可以收租了。想来这个过程也不会久,最多也就三年而已。” 众商人又是一惊,纷纷议论。三年时间不短,不收租的话会亏损许多,这让这些大家族如何能够接受。刘家族长道:“元帅体恤民情,实乃徐州百姓之福。只是三年不收租,我等实在无法过活,还请元帅体谅我等难处。” 柳霏霏叹道:“本帅也知道各位为难,所以才定了三年之期。来时路过几个州县,已经被晋军祸害的生灵涂炭,就算现在下种,田地里也不一定能长的了。原本想定五年,就是想到给为的难处,才减到三年,实在无法再减了。” 刘家族长见柳霏霏不松口,知道再说下去也无望,只有从另外想办法。只听一个五十来岁的人道:“元帅方才说丈量无主之地,再分配下去。敢问怎么确定无主之地,又分配给谁?” 柳霏霏道:“土地的主人不在了,自然就是无主之地。至于分配,自是谁种地就分给谁,这还需要问么?”那人是个暴脾气,怒道:“这怎么可以?土地自来就是我们各大家族所有,就算土地主人不在了,也该当由附近的家族分,岂能交给贱民?本就是我们的田地,你一声不响就让贱民种了,还不让我们收租,天下岂有此理?” 他这么吼了一嗓子,大部分都微微点头,却不敢说出声。柳霏霏淡淡的道:“这么说,你是不愿意配合本帅了?”那人道:“不是我们不愿意配合元帅,实在是你提的条件太苛刻。我们可以忍受一季两季不交租,可是连着三年都不交租,实在难做。而且田地本就该我们所得,为何要分配给那些低下的贱民。他们本就该为国家种地,若他们自己有了地,让我们如何过活?还请元帅稍作更改!” 柳霏霏轻慜了一口茶,不疾不徐的道:“若是本帅不改呢?”那人大声道:“那就别怪我等无礼……”话未说完,突然一个人影窜出,一拳打在那人太阳穴上。那人声音戛然而止,眼珠爆裂而出,掉在酒桌上,身子飞了出去,碰的一声砸在门柱上,又掉在地上,动都不动一下。 这下变故来的太快,酒桌上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那人的眼珠在酒桌上滚动。不知谁大叫了一声,剩下的人也跟着大叫起来。尤其是坐在那人身边的人,吓的两腿发软,直往桌子底下缩。 柳霏霏不满的道:“李将军,给你说了多少次,我怕血。你动手就不能轻点,不出血么?”动手的人是李衮,他垂手而立,歉然道:“是,让元帅受惊了。”二人说话声音不大,却把商人们的叫声掩盖了,那些人叫了会也就听了下来。只是心里害怕,各自连大气都不敢出,身上都出汗了。 柳霏霏问道:“这人是谁?”刘家族长颤声道:“是邳州贺家的族长。”柳霏霏道:“族长不在,家族也就没必要留着。有能力种地的就留下种地,不能种地的送到长沙。邳州不再需要贺家。”李衮道:“尊令!”提起贺家族长软绵绵的尸体出了门。 第三百二十五章 引诱攻齐 - 幻柳 - 豆咪 剩下的人战战兢兢,一动不动的坐着,生怕柳霏霏一生气,自己就没命了。都说最毒妇人心,还真是没错,稍不如意就要杀人。而且不只是杀一人,还要灭了整个族。虽然这个灭族不是杀光家族的人,把家族拆开、改姓,一样的是灭族。这样的人如何敢惹! 柳霏霏道:“还有反对的么?”众人忙道:“不敢!”这是真的不敢,而不是一开始的敷衍。柳霏霏又道:“既然没人反对,就这么决定。本帅治理徐州,少不了要各位帮衬。只要各位齐心协力,一定能很快让徐州恢复到之前的富庶。”众人齐齐称是。 柳霏霏又道:“众位帮了本帅的忙,本帅也不该吝啬。这样吧,粮仓里还有些粮,就送你们每人一千斤,家里有多少人算多少人,就当是我送大家的见面礼。” 众人大喜,如今最缺的就是粮,就算再有钱,也不一定能够买得到。有些大家族,人口超过两百人,算起来就能领到二十几万斤的粮。众人连忙起身道谢。 柳霏霏又吩咐了几件事,然后让他们离开。待众人走后,纤纤问道:“姐姐,为什么要送那么多粮给他们?现在城中粮食不多,送的这些够将士们吃很久了。”柳霏霏无奈的道:“我也不想,可是没办法。我们不是为了劫掠,是要占领徐州,把徐州变成楚国的国土。要把徐州治理好,离不开这些盘踞这里数百年的大家族。只有他们支持,我们才能真的站稳。” 纤纤点点头,道:“既然要拉拢他们,为何又要吓唬他们?还真的杀了人。”柳霏霏道:“这些人根基太深,既要用,又不能完全依靠他们。若是我们姿态放的太低,他们以为我们离了他们不行,就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对我们阳奉阴违。一边拉拢,一边打压,让他们害怕,有了畏惧之心才会真正为我所用。以后还要拉一边、打一边,让他们自己斗,官府才能管得住。”纤纤若有所思的道:“我好像懂了。” 州衙和县衙的大官和赵存勖一起死了,到底是谁动的手,没人知道。柳霏霏说她没杀人,昭希惕也说他没杀人,望月楼老板说他只是下了蒙汗药,李凡旸说他到来时人已经死了。这成了无头案,谁也说不清。 两衙没有官员,柳霏霏就任命随军的文官主持日程事宜。好在柳霏霏挑选的文官都是有学识、有能力的官员,事情做的都有条不紊。十余日就把城中的百姓全部疏散开了,带着粮种欢欢喜喜的回家了。城中也安定的多,自从柳霏霏那日给各大家族立了威之后,就没有见到有人为难。 对晋军两战,俘获士兵十余万。当初柳霏霏对清淮、建武两军承诺过,抓住的俘虏归各自所有,所以没有对战俘重新整编。不过飞棹军战死五十九人,之后因伤势过重而死的又有数十人,加上受伤治愈后无法再参战的士兵,损失了约有两百人。柳霏霏很是心痛,这都是以一敌十的精兵强将,是她亲自训练出来兄弟。 柳霏霏从武胜军中抽了两百人补充飞棹军的缺损。武胜军战死、重伤的有三千多人,分别从武平和清淮、建武三军中抽调最好的士兵补充。然后从清淮、建武两军各自挑选了二千五百人,和原武平军的士兵合兵,差不多一万人,由何永胜统领。军队的名字,依然使用武平军。清淮、建武两军节度使刚得了五六万人,分出去二千五百人也不在意,若是多了肯定不会同意。 修整了约半月,柳霏霏把清淮、建武军节度使找来,对他们说了三句话。第一句是让他们各自率领自己的队伍,一支走兖州、一支走忻州,北上攻占齐国。这句话两位节度使没什么反应,他们早就猜到了,柳霏霏既然把晋军俘虏全都给了他们,不可能是让自己带回寿州、泗州。 柳霏霏的第二句话,谁先攻占济州,谁就封公。两人虽是节度使,爵位上却只是伯爵。还是因为投降楚国之后,才受封的伯爵,之前在吴国,只是个男爵。如果灭了齐国就能封公,还直接跳过侯爵,那是每个官员梦寐以求的事。柳霏霏这么安排,就是为了激发两人的好胜心。不过两人还是有所顾忌,柳霏霏说了就能算么? 柳霏霏看穿了二人的心思,道:“你们只管放心,这事本帅说了算,你们也该知道军事上的事,皇上和殿下都对我言听计从,这次也不会例外。若是朝廷不同意,本帅把我的爵位让给你们。”两人听了柳霏霏的保证,放下了心。 柳霏霏的第三句话是,没有粮草,自己想办法。这句话一出,两人懵了。没有粮草怎么打仗,两支军队加起来二十几万人,难道吃树皮草根?柳霏霏歉然道:“并非我不给你粮,实在是我拿不出来。你们到了齐地,做什么我不管,只要把齐国拿下就行。” 两位节度使很是为难,饭都没的吃,还怎么打仗,神仙也没办法。柳霏霏也是无奈,虽说高郁存了很多粮,但是从长沙运过来,仅消耗都占了至少七成,剩下三成才给士兵。而且这些粮要留着攻打洛阳用,齐国毕竟没有洛阳重要。但是没有粮草,确实不可能让人饿着肚子打仗。想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说道:“你们占领的地方,就归你们自己治理。” 两人一听,瞬间动了心。那可是齐鲁大地,比起寿州、泗州两个小地方不知道要大多少倍。在两个小地方,虽说拥兵五万,管辖的地方实在太小,根本没有油水可捞。齐鲁大地就不一样了,固然没有江南富庶,好在地盘大、人多。而且治理好了,还能成为一方诸侯。 在寿、泗之地,就算兵力足够称霸,地方太小,很快就会被压成一座孤城。换到了齐鲁,地方大了、城池多了,就没那么多担心。两人对望了一眼,各自下了决心,同意攻齐。 柳霏霏松了口气,微笑道:“好,本帅预祝二位将军得胜归来。”两人谢过。柳霏霏又道:“二位将军可以因粮于敌。孙武子曾言:实敌一钟、当吾二十钟,忌杆一石、当吾二十石。齐军这次在彭城损失不大,但是看清楚了他们的战力,很是一般,你们不用担心。通过以战养战,平定齐鲁大地易如反掌。” 两人节度使齐声领命。 第三百二十六章 脸皮真厚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待二人走后,长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道:“不知他们会把齐国祸害成什么样子?”一旁的纤纤问道:“为何要让他们去?”柳霏霏道:“总要有人去。我这是利刃挖腐肉,虽然很痛,但是彻底。只要一次把腐肉全部切除,新肉长出来就好了。” 徐州的大家族都很配合,至少在明面上很配合。各地的治安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让柳霏霏很安心。至于大家族是否会在自己离开后发难,现在不用担心,到时候拉一派、打一派就行了,用徐州人管理徐州人。为了拉拢一些世家大族,柳霏霏也做足了样子。最大的刘家,如今的族长有六十来岁,他母亲依然在世,已经八十多岁。柳霏霏很给面子的亲自上门探望老太太,算是把刘家捧了起来。 楚军经过一番大战,暂时无力继续北上。原本赵存忻大败,之前与他有异心的人就会借机发难,洛阳肯定会人心不稳。应该趁其地位不稳,继续进军。若是给了他时间排除异己,稳固了地位,要想再攻打,就没那么容易。只是徐州也不稳固,柳霏霏一时间腾不出手,只能把徐州稳定之后再进军。 最初柳霏霏和昭若恤制定的计划,是等到彭城将破之际,赵存勖的实力消耗的也差不多了。这时候解围,赵存勖不得不借助楚国之力,正好控制住徐州。有赵存勖在,徐州就不会乱,只需留下五千兵马,柳霏霏则率大军继续北上,昭若恤从长沙调派军队接管徐州。纵然赵存勖不满,手上没有了军队,也只能眼看着楚军鸠占鹊巢。 不料赵存勖无缘无故的死了,打乱了柳霏霏的计划。她不得不留下来善后,让清淮、建武二军善后,她更加不放心。可是这个烂摊子,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安定的了。为了不让赵存忻腾出手来巩固地位,只得让西路军单独行动。原本柳霏霏是想得了徐州之后,通知西路军,两边同时进攻,让赵存忻疲于应对。如今东路军暂时动不了,只有西路军先动。 不过柳霏霏对闫琮南并不是很放心,他手握一万多兵马,万一起了坏心思,后果不堪设想。说起来柳霏霏与闫琮南也是亲戚,还是非常亲的亲戚,纵然闫琮南比她大,见了面也的称一声“嫂子”。可是这种亲戚关系,在乱世中、权力争夺中,根本就不算个事。李建成和李世民还是亲兄弟,为了帝位,兄弟反目成仇,李世民亲手杀了他哥哥。 柳霏霏在闫琮南的眼神中看到了对杨芷汐的情,更看到了对权力的渴望。他父子两代人处心积虑的建立人脉,还专门成立了一个江湖帮派暗中做事,让他安安心心的为楚国效力,估计很难。 为了能让闫琮南安心,必须有人在他身边随时提点、敲打,柳霏霏首先想到的人是杨沅夕。于是她找到杨沅夕,想让他去襄阳。可是见了面之后,又不好开口。留下来,可以天天看到他,心情都会好很多。让他去了襄阳,不说要忍受相思之苦,说不定还会有生命危险。毕竟柳霏霏也不清楚闫琮南到底有什么想法,为了权力的底限在哪里。 杨沅夕看着欲言又止的柳霏霏,微笑道:“你这个样子,让我觉得我苦难的日子要来了。”柳霏霏有些惭愧的一笑,道:“不是苦难日子,给你升官的机会要不要?”杨沅夕摇头道:“不要。”柳霏霏一怔,奇道:“为何不要?别人求之不得,你居然弃之如敝履。” 杨沅夕道:“别人求得求不得我不在意,我只在意能不能陪在你身边。”柳霏霏心下一甜,微红着脸说道:“可是这件事只能你去,别人不一定能做的好。”杨沅夕略一思索,收起了笑脸,道:“让我去襄阳?” 柳霏霏点了点头,轻轻说了声:“是!”杨沅夕叹道:“你还是不放心妹夫。这事确实我去最合适。”柳霏霏抬起头看着杨沅夕的眼睛,心情很复杂的道:“你愿意去?”她既希望杨沅夕去,因为只有他最合适。又不希望他去,因为不想和他分开。不管杨沅夕怎么回答,她是既高兴,又难过。 杨沅夕还是摇头,道:“我不去。”柳霏霏突然心头有一丝窃喜,面上却急道:“为何?你也知道只有你最合适,这关系到楚国北伐的成败,责任重大。”杨沅夕道:“我只想陪着你。”柳霏霏怔了一下,狠狠跺了下脚,转身背对着杨沅夕,耍起了小性子。转过身,嘴角闪过一丝微笑,却不让杨沅夕看见,立即又板起脸。 杨沅夕不懂柳霏霏的小心思,只道她真的生气,连忙搂着她香肩,歉然道:“霏儿,我不是要拂你的意,是真的不想离开你。只要能天天看到你,比什么都开心。北伐能否成功我不关心,我只关心能不能和你在一起。” 柳霏霏肩头甩了一下,不让杨沅夕搂着,可是杨沅夕紧紧搂着,这一下没有甩开。以柳霏霏的武功,要想摆脱轻而易举,没有甩开只是因为她不是真的生气。杨沅夕感受到了她的心思,搂的更紧了,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就是拿着棍子赶我走,我也不会走。”柳霏霏“哼”了一声,道:“赶都赶不走,脸皮还真厚。” 杨沅夕想起以前和柳霏霏对视一下都要脸红很久,此刻居然说这么不要脸的话,脸皮的确厚了不少,笑道:“天天能陪在小仙女身边,傻子才会想离开。脸皮厚点无所谓,可不能把小仙女弄丢了。”柳霏霏本来还板着脸,听杨沅夕这么说,噗嗤一声笑出来,嗔道:“越来越不正经了,我该担心还能不能管的住你。”杨沅夕道:“这个完全不用担心,不需要你管,我自己都能管得住。有了天下第一美人,怎么可能还有心思想着别人,那就不是傻子,是脑子有问题。” 柳霏霏对于别人夸奖她的美,都没有放在心上。但是杨沅夕的夸奖,却说不出的开心。忍着不笑,瞪了一声一眼,道:“岐哥说的没错,你真是变坏了。既然你不想去,就算了吧。” 第三百二十七章 后山私会 - 幻柳 - 豆咪 去襄阳的事情暂时放下,看着彭城恢复了秩序,柳霏霏就甩开手,把所有事情交给新任的官府,自己则和杨沅夕游山玩水。这一日,到了九里山。这是当年彭祖遇到太岁的地方,多少年来想和彭祖一样长生不老的人,络绎不绝的来此寻找太岁,希望也能和彭祖一般遇到仙缘。可是除了彭祖之外,再无第二人有此运气。如今九里山上有座彭祖祠,是彭祖后人修建,起初是家族祠堂,供后人祭拜之用。时间久了,慢慢演变成求仙问道的地方,俨然成为彭祖的道场。原本祠堂彭祖的后人,被道人鸠占鹊巢,早已没有了真正的后人。 杨柳二人顺着大路上山,此次出门只有他们二人,连纤纤都没带。既然定了亲,就有了夫妻名分,还是要有两人单独的时间,身边老是带个人,游玩起来总觉得无趣。 两人到了彭祖祠,正好赶上道人开坛授法,说不上人山人海,也算是车水马龙了。战时道人为了躲避战乱,进了彭城。待彭城之围解了后,也回了祠堂。徐州经过战乱而幸存的人,都来拜祭,感谢彭祖的护佑。杨柳二人无奈,本是楚人救了他们,现在他们不思感念,却来感谢所谓虚无缥缈的神。 柳霏霏如今在徐州的名气很大,就没有没听说过的人,但是真正见到过的却很少。这次彭祖祠道士开坛授法是件大事,彭城有头有脸的人很多都会到,其中不乏大家族中的人。柳霏霏不想与这些人有过多的接触,政务上的事有官府,她就没必要插手,和杨沅夕匆匆参观了一眼彭祖祠,然后往后山上转悠。 九里山因方圆长九里而得名,最高峰也不过四十多丈,但是据说站在最高峰可以看清彭城的样貌。杨柳二人出了彭祖祠,绕到后山,准备登到最高峰,看看彭城的全貌。走出没多远,只见路边有个亭子,里面有几个年轻人,中间有个年轻美貌的少女。其中一个男子牵着少女,靠在亭子的柱子上,看样子有些惊恐。另外四个年轻男子挡在两人面前,个个面色透着坏笑,嘴上还说这不堪入耳的淫话。 那少女约莫十五六岁,躲在男子身后,又惊又怕,不住的抽泣。那男子则身子发颤,不停向对面的男子求饶。见此情景,想来是那少男少女再次幽会,被另外几个男子撞见,起了色心。同为女子,柳霏霏自然不可能见死不救。快步走过去,喝道:“你们干什么!” 那四个男子回头,看到柳霏霏,个个都惊呆了,何时见过这么美的女子。其中一个呆了片刻,回过神来,淫笑道:“这小娘子长的真不错,可谓貌若天仙,跟小爷玩玩可好。”说着就伸手要摸柳霏霏的脸。 柳霏霏面色黑沉,正要动手,却见杨沅夕已经抓住那人的手腕,用力一折,只听得“咔嚓”一声,接着就是“啊哟”一声惨叫,想来是手腕被折断了。另外三人立刻围上来,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赶快放了他。” 杨沅夕一声冷笑,把那人一甩,甩在路旁的大石上。那人手腕断的痛还没缓过来,又被重重的摔在石头上,一时间痛的无法站立。另外三人跑过去把他扶起来,那人已经疼痛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三人眼见不是路,心下已经虚了,但是平时仗势欺人惯了,嘴上不能服了输。其中一人怒道:“有胆的留下个名,冤有头、债有主,惹了刘家的人,这个仇不能不报。” 杨沅夕眉头一皱,踏上一步,正要动手。柳霏霏道:“算了。”杨沅夕恶狠狠的瞪了几人一眼,喝道:“还不快滚!”那几人知道面前二人不好相与,一溜烟的跑了。 柳霏霏走到那少女面前,柔声道:“妹妹别怕,没事了。”那少女一双水灵灵的妙目盯着柳霏霏,只觉眼前的这个姐姐就是天上的仙女,专程下凡来拯救自己,心下顿时安定了,轻轻“嗯”了一声。 那男子看着四个恶人走了,还是非常害怕,僵硬的向杨柳二人行了礼,颤声道:“小生谢过两位恩人。”杨沅夕大手一挥,道:“小事而已,不值言谢。”柳霏霏看到杨沅夕的样子,微微一笑。曾经杨沅夕也和这个男子一样,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模样,而今已经脱胎换骨般的成了粗糙汉子。不过柳霏霏很喜欢,这样的男人才有男子气概,才是男人该有的样子。 柳霏霏牵着少女坐下,问道:“那几人是什么人,看样子不像一般的地痞恶霸,为何要为难你们?”那少女闻言,原本已经安静下来,又哭泣起来。柳霏霏转头看向那男子,道:“你说?” 那男子叹了口气,依然心有余悸,顿了顿,才道:“那几人是城里几个大家族的子弟,虽然不是地痞恶霸,做的事却比地痞恶霸更可恶。你们打伤的是刘家的人,另外三个是陈家、王家和李家的,都是徐州有名望的大家族。平时仗着家族势力无恶不作,看上哪家的姑娘就强行抢过去,玩了之后就扔掉。被他们奸污后自尽的姑娘,已经不下二十个了。” 杨柳二人怒发冲冠,道:“这般无法无天,就没人治得了?”那男子道:“谁能治得了?他们犯了事,家里那些钱打点一下就没事了,对于他们家族而言,这些钱就是九牛一毛,任由他们挥霍都行。以前齐王要依靠他们,根本不会管。小生是杏林书院的学子,㒄儿是山长的千金,他们才不敢有多放肆。若是不然,估计早就糟了他们毒手。”说到这里,少女㒄儿又低声抽泣起来。 柳霏霏眉头紧锁,她没想到赵存勖治下的徐州已经糜烂至此。原本还想着靠这些大家族治理,现在看来必须得改变想法了。想了片刻,对那男子道:“你回去到州衙状告这几家,如今徐州换了天,他们再想这么无法无天,绝无可能。” 那男子摇头道:“算了,还是不要招惹的好。回去之后,㒄儿只要不随意出门,有山长在,他们还不敢动歪心思。”杨沅夕皱眉道:“懦夫!今日受了侮辱,难道就这么算了?一个大男人,一点担当都没有,让人家小姑娘如何放心跟你一辈子。”那男子看了眼㒄儿,低头无言。 㒄儿看着柳霏霏,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和他两情相悦,长辈并不知情。今日趁着彭祖祠开坛之际,才有时机见面。若是被外人得知,说起闲话,爹爹面上不好看,指不定要怎么惩罚我们。” 第三百二十八章 想掐死她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点点头,女孩子的名声很重要,私下和男子幽会的事确实不能让外人知道。若是就这么告状,很快彭城所有人都会得知,不但㒄儿饱受非议,长辈也会被看不起,遂道:“此事不可声张,不过不能就这么放过那些恶人。”对男子道:“你就状告他们抢你财物,还意图杀人灭口。” 男子还是摇头,道:“不行,这么说是没影的事,没有证据,官府也无法断案。再说,他们也不会在乎我身上这点财物,说出去没人肯信。” 柳霏霏沉声道:“让你去就去,哪里那么多废话。”那男子见柳霏霏发怒,不敢再说,却还是不敢去报官。柳霏霏温言道:“你不用怕,只管去就是。”那男子道:“不是我不去,实在是去了也无用。齐王那么暴戾的人,都不会动几大家族,更何况现在楚人刚占据徐州,需要大家族的支持,更不会动他们。而且自来官商勾结,就算去告了,不过花点钱就了事。反正无用,何必多事。” 柳霏霏道:“我们打伤了刘家的人,他家必会干休。我们是外地人,很快就会离开,怨气必然撒在你们身上。妹子父亲虽是书院山长,在刘家眼里也算不得什么,要弄死你们易如反掌。既然你们想坐以待毙,也有的你们。” 两人大惊,对视了一眼,眼神里尽是恐惧。那男子想了好一会,才点头道:“我去。”柳霏霏道:“你见到州府大人,只说是姓柳的姑娘让你去,他自然会好生待你。”那男子惊道:“你是柳将军?” 柳霏霏点了点头。那男子大喜,忙鞠了个躬,道:“见过柳将军。有将军撑着,小生就不怕了。”柳霏霏“嗯”了一声,目送两人离开。 遇到这件事,游玩的心情也就没有了,杨柳二人顺着原路返回。走了会,杨沅夕问道:“霏儿,你准备怎么处理刘家?”柳霏霏道:“柳家人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必须重重的处罚。依着我的性子,就算不砍了他的头,也要阉了他。不过此时还要靠着几大家族,也只能惩戒一番了事,让这些大家族不敢再作威作福。” 杨沅夕恨恨的道:“只是惩戒,太便宜他们了。”柳霏霏叹息道:“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些大家族盘根错节,在地方上颐指气使,往往官府也得看他们脸色,才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杨沅夕沉默了一会,突然道:“霏儿,我想去襄阳。”柳霏霏黑着脸道:“怎么,看我看厌了,想换个人看?”杨沅夕知她说笑,笑嘻嘻的道:“那怎么能够。我的小仙女生生世世都看不够。” 柳霏霏板着脸想憋笑,憋了好久硬是没憋住,还是笑出来声,道:“哼,你越是看厌了,越是要让你天天看,不会让你去襄阳。”杨沅夕道:“咦,之前不知谁嚷着让我去襄阳,这次几天就变了。”柳霏霏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想要天天看到的人,谁都不能让他离开,他自己也不行。”说完,傲娇的“哼”了一声,双手被在背后,迈开大步向前走,秀发左右摇摆。 杨沅夕痴痴的看着俏丽的背影,会心一笑,跟了上去。柳霏霏歪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杨沅夕道:“将来天下太平,你掌不了兵权,我却可以。”柳霏霏心下窃喜,杨沅夕终于为他们的将来考虑了。 正如杨沅夕所说,等待天下统一之后,柳霏霏不可能再掌兵权。虽然现在是她领兵,并且战功卓著,不过这毕竟还是男人的世界。乱世中男人允许女人出风头,盛世中却不允许女人掺和天下事。只要天下安定,就算昭若恤想留柳霏霏参政,在男人为主的朝堂上会想尽办法扳倒柳霏霏,以此来维护男人的权力。这些柳霏霏看的很清楚,她也自知无力改变,早就想好了到时候功成身退。 杨沅夕道:“方才遇到的事,在彭城司空见惯,我想在别的地方也不鲜见。将来你失了兵权,这样的事也可能发生在我们的家族中。只有掌握着兵权,才能保证我们自己以及家族不受到祸害。也只有手握兵权,遇到不平事才有能力管得了。” 柳霏霏微笑道:“你想要兵权,留在我身边,我可以给你。”杨沅夕摇头道:“不一样。我留在你身边,别人会说我的功劳是你给的,就算得了兵权也不能服众。只有我独自领兵,挣下的功劳才是我的,部下才会真的信服。” 柳霏霏一手搭在杨沅夕肩上,一副老母亲看到儿子长大的欣慰样,说道:“沅儿,你终于长大了,为娘很是欣慰。”杨沅夕听柳霏霏这么一说,不知何故突然说道:“娘,我饿了。”说完之后,好像想到了什么,顿时涨红了脸,不敢再看柳霏霏,转过头去。 柳霏霏不明白,还以为杨沅夕是真的饿了,说道:“那我们快些走,山脚下就有酒家,你可以随便吃。”杨沅夕闻言,脸色更红了,暗骂自己不要脸,低着头只管走路。 柳霏霏没有太注意杨沅夕的异常,边走边道:“沅夕哥哥,你若是想好了,就去吧。”杨沅夕见柳霏霏没有追问,放下心来,深吸了几口气,说道:“我想好了。现在是你在保护我,将来我要保护你,还有我们的家。我还要荡尽天下不平事,绝不让今日这样的事在发生。”柳霏霏看他说的豪气,很是高兴,却又觉得有些幼稚。“荡尽天下不平事?”那是小孩子的想法,天下何来公平! 柳霏霏笑道:“之前我和殿下商议好了,我领东路军自徐州向西,他领西路军自襄阳北上,另外由龚进彦率水师进攻荆襄道。可是丁相暴毙,殿下不能离开京城,西路军的主帅只能换人。我想来想去,有资格统帅一路大军,还要皇上和殿下都觉得合适,并且能指挥动天雄军的将领,只有王龛将军。他也算是老熟人,你和他应该能配合的很好。你们到了襄阳后,把襄阳兵和燕柳军组合成一军,军名仍称燕柳军。让闫琮南任主帅、邹岚逢任副帅、辰润阳任行军司马。合编之后,统一归属王龛指挥。合编后的燕柳军有三万多人,天雄军会调三万人过去,主帅是梁伯伯。我会让殿下给你一个监军的头衔,军队的事宜就你们几人商量着决定。” 杨沅夕点头道:“霏儿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柳霏霏嫣然一笑,道:“你去了,我就放心。如有必要,可以让芷汐随军。”杨沅夕道:“好,我知道。”柳霏霏继续道:“你把你营下兄弟带过去,有他们在,我更放心。既然决定了,就早些过去吧。军队集结、粮草运送,这些事情做完,其实算起时间,也是两个月之后,我这边也基本稳定。那时两边同时进军,我们在洛阳见。” 杨沅夕双手托着柳霏霏的香腮,微笑道:“我一定会比你先到,把洛阳城打扫的干干净净,才能配上我的小仙女。”柳霏霏微微脸红,一脸娇羞,想要低头,却被杨沅夕托着,动不得。杨沅夕看着桃花般粉嫩的脸,心下一荡,低头想要亲吻柳霏霏嘴唇。 柳霏霏大羞,想要拒绝,又有些期待,脑中一片空白,干脆闭上眼睛,任君采撷。 正在此时,蓦然听到纤纤的声音道:“你们快点,晚了就要结束了。”两人大惊,杨沅夕连忙放开了手。两人循着声音看去,却见山坡下三四丈远的地方,纤纤和几个柳霏霏的侍女及几个军中的年轻将领正往山上走。纤纤好像很着急,一个劲的催促另外的人快走。 杨沅夕几次想亲吻柳霏霏,都被纤纤搅了好事,恨恨的道:“我想掐死她!”柳霏霏噗嗤一笑,纤纤听到声音,抬头一看,连忙跑过来相见。柳霏霏问起她为何在此,原来纤纤因柳霏霏和杨沅夕外出游玩,没有带她,很不开心,独自在街上闲逛。然后就听到有人说彭祖祠今日有长生仙人开坛授法,有很多人去,便动了心思。于是约上几个姐妹,有害怕路上遇到坏人,就想让梁敏、薛灵均陪同。两人有事情要忙,没时间陪他们,就点了几个青年军官陪同,保护他们的安全。 纤纤正高兴的和柳霏霏说着话,飘眼见看到杨沅夕如猛兽般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不由的吓了一跳,躲到柳霏霏背后,低声道:“姑爷这么了?”柳霏霏笑道:“他想吃了你。”纤纤颤声道:“我……我哪里得罪他了?”柳霏霏道:“你得罪的可狠了。” 杨沅夕听纤纤称呼自己“姑爷”,顿时没了火气,笑呵呵的道:“没事,你别听你姐姐胡说,我哪有那么小气。”话音刚落,却见柳霏霏又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第三百二十九章 士族挑衅 - 幻柳 - 豆咪 回到城里,天色渐暗。柳霏霏到州衙,问起少年报官的事。那少年确实来报官了,又找了刘家人及另外三家的人来对质,因无凭无据,反被刘家人告他伤人,已经收押在州府大牢。柳霏霏点头道:“先让他委屈几日,过几日就给他升怨。” 柳霏霏让那少年报官,用意瞒天过海。少年告他们,州府却把少年下狱,只能说明州府不敢动他们,让他们放松警惕。这几日柳霏霏是想暗中调查几家的罪证,好彻底的敲打。那少年不过是个引子,让他在大牢待着,可能比在外面更安全一些。 只是柳霏霏没有想到,大牢没有她想的那么安全,当天晚上那少年就死了。被发现时正掉在牢房的房梁上,地上一张遗书,自称是读书人,受了委屈,有辱斯文,对不起古圣先贤,以死明志。 柳霏霏赶到时,尸体已经取下。柳霏霏看着那少年的尸首,心如刀绞。原本少年不想多事柳霏霏赶到时,尸体已经取下。柳霏霏看着那少年的尸首,心如刀绞。原本少年不想多事,是自己逼着他来报官,说起来是自己逼死了他。柳霏霏眼角流下一滴泪,心中的愤怒到了极点。她感受到了几大家族的挑衅,对她地位和权力的挑衅。 柳霏霏把州府的官员、牢吏,以及刘、陈、王、李等排在徐州前十的家族族长都找来,就当着少年的尸首审理这件案子。在刚得到消息时,梁敏和薛灵均真正向她回报军营的事。见她突然面沉似水,知道非常愤怒,便跟着一同过来。此时见她表现,就知道要干什么。薛灵均劝道:“你可想好了?这件事一做,不但在徐州会有大动荡,朝廷那边也不好解释。” 柳霏霏道:“我原本只想惩罚一番了事,谁知他们这般可恶,明着跟我作对。还想让他们治理徐州,看来不需要了。朝廷那边不用担心,不能把我怎么样。” 薛灵均道:“这么做对你名声不好,还是我来吧。”柳霏霏摇头道:“这件事只有我来做才行,名声好不好我管不了那么多,不然镇不住那群宵小。”梁敏也劝道:“霏儿,还是我们来吧。杀人的名,你一个女孩子承担不好。”柳霏霏道:“我杀的人还少了么?自我领兵始,已有数十万,冠以杀人女魔头的名号并不为过。我本就是杀神下凡,杀尽世间魑魅魍魉又如何!” 梁薛二人劝了一会,柳霏霏只是不允,也就放弃了。大半个时辰后,该来的人都来了,柳霏霏坐在少年尸体旁边,对面站着官员、牢吏、族长等人。柳霏霏沉声道:“昨晚谁当值?” 问了一声,没人回应。柳霏霏又问了一声,声音愈发充满寒意。三个牢吏战战兢兢的走出来跪下。柳霏霏道:“说吧,谁动的手?”三人都摇头,说不是自己。柳霏霏指着左手一人道:“谁的主使?”那人忙摇头道:“没人主使,是他自己想不开。”柳霏霏不再废话,道:“砍了。”一名带甲士兵上前,一刀就把那人头砍了,头离开身子滚到少年尸体的旁边,眼神中还充满恐惧和不可置信。 柳霏霏又指着一人问道:“你说。”那人大骇,结结巴巴的道:“我……我……”半天说不出话。柳霏霏不耐烦,道:“砍了。”又一刀,尸首分离,尸体还没倒,血喷了有一丈多高,直喷到少年吊死的房梁上。 柳霏霏又看向第三人,那人还没等柳霏霏说话,连忙不停的磕头,边磕边道:“我说,我说,是牢头给我们每人二两银子,让我们结果他性命。”他看向躺在自己身边的两具无头尸体,不自觉的浑身颤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是这个后果。 柳霏霏没再管他,道:“牢头在哪?”一个五十来岁的瘦子噗通一声跪下,紧接着一阵恶臭,却是那牢头屎尿都吓出来了。柳霏霏眉头紧皱,轻轻捂了下鼻子,肚腹里一阵恶心。缓了片刻,道:“自己说吧。” 牢头吓的差点晕过去,这种事情他以往做的多了,何时有人计较过。他这次收了人的钱财,还是和以往一样做事,只道还是没人追查。谁知柳霏霏这么狠,一上来就杀人立威,要是不说马上就会尸首分家,忙道:“是……是一个赌场的朋友。昨晚他找到我,说这人与他有仇,以前因其时秀才,不好动手。如今下了狱,正是动手的时候。小人一时起了贪心,做了错事,求大人开恩。”说完不停的磕头。 柳霏霏道:“那间赌场?你那朋友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牢头说了,柳霏霏吩咐人立即去把那人抓来。过了约一顿饭的时辰,下人回来说没抓到人。柳霏霏抬头扫了几大家族的族长,见他们都垂手站立,却并没有惊慌之色,知道他们早有安排。那人不是躲起来,就是被灭了口,微微冷笑,问牢头道:“他什么时辰找的你?只有你们二人,还是有其他人在场?” 牢头道:“酉时三刻,只有我们两人。”柳霏霏道:“酉时三刻城门已闭,昨夜那人就在城中,离城也是今晨。”对士兵道:“分派两拨人,一拨在城中搜,挨家挨户、掘地三尺的搜。另一拨人去城门查,凡是有样貌差不多的人出城,让骑兵立即去追。”那士兵领命而去。 柳霏霏又扫了一遍四大族长,见他们依然没有半分惊慌,更加笃定是他们动的手。若不是他们,遇到这种场面,心里肯定会猜测,就如另外几家族长,都是满脸的惊疑恐惧。而四大族长显得太过平静,不但表现的与自己无关,此时仿佛也没有身处这个环境中。 柳霏霏对牢头道:“说说你这些年干了多少这样的事?”牢头连忙磕头道:“没有了,只有这一件。小人见钱眼开,一时起了歹心,才做了错事。以前真的没有做过,请将军明鉴。”柳霏霏点点头,自言自语的道:“看来是个不怕死的人。”话音刚落,牢头只见一个士兵朝自己走过来,急道:“求大人明鉴,求大人明鉴……” 柳霏霏道:“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要承认,说了的话就要负责。既然你说没有做过,就要坚持到底,死了也要坚持。”说完就背靠着椅子,闭目养神。 第三百三十章 谢家族长 - 幻柳 - 豆咪 牢头见那士兵举起了刀,他相信柳霏霏真的会杀他,前面已经杀了两个,不会在乎多他一个,急忙道:“我说,小人都说。” 柳霏霏眯着眼睛观察着各家族长,只见刘家族长眉头稍微皱了一下,很快就恢复,知道他心下已经动了,示意牢头继续说。牢头于是说了几件收钱杀人的事,但是都是中间人与他接触,没有一件牵涉到真正的幕后主使。 柳霏霏有些无奈,牢头说的这几件事都牵扯不到几大家族,他们做事滴水不漏,估计赌坊的那人已经被灭了口,尸骨都无存。若是找不到线索,牵扯不到他们头上,也没有理由可以惩处,这件事就这么虎头蛇尾的了结。从此之后,这些大家族更会凌驾于官府和柳霏霏之上,更加的肆无忌惮。难怪他们有恃无恐、明目张胆的杀人。 这是柳霏霏和徐州大家族之间的博弈,之前柳霏霏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他们也给了柳霏霏面子,没有闹事,柳霏霏同样也给足了他们面子。可是这并不能说明双方摈弃隔阂,共同一心。自古以来官商都是利益互用,却又相互对立。只要有利益,就会协同一心。不过却又想自己占主导,所以为了胜过对方,不停的想出各种办法打压对方。 昨日少年报官,官府算是给了大家族面子。按照惯例,大家族也该回敬官府才对。然而他们想要通过这件事,来探一探柳霏霏的底限在哪里。只有知道了对方的底限,今后的合作中才能占据主导地位。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大家族的这招打草惊蛇,用的还算不错。至少柳霏霏暂时把他们没办法,这件事之后,更要依靠他们。 柳霏霏越想越后悔,只因一时气愤,思虑不周,反倒落入了对方设置的陷阱中。又扫了一个大家族长,却发现有一人表情有些古怪,像是不明所以,又像是坚信笃定,只是不知道他在笃定什么。 这人柳霏霏之前见过,是谢家族长,在徐州算不上太大的家族,与刘家、王家没法比。在徐州也有些生意,做的都不大,主要是因为最大的几个家族压制,别的小家族都翻不了身。 柳霏霏看到此人,灵机一动,指着少年的尸体,对牢头道:“你可知此人为何下狱?”牢头道:“听说是诬告刘家,还打伤刘家三公子。”柳霏霏“哼”了一声,道:“这少年昨日本帅见过,当时他正被几个恶少殴打,是我救了他,还打伤了一人。当时本帅并不知道那几人就是刘家、陈家、王家、李家的少爷,只道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后来知道是几家少爷,打人也不是多大的事,就想把此人关两日,吃些苦头就放出去。谁料入了你这牢狱,就是踏进了鬼门关,死在你手里的亡魂不知多少,今日也饶不得你。来人,砍了。” 牢头大惊,连忙磕头。他此时也听出了柳霏霏的意思,就是要整治四大家族,他们这些人不过是小人物,忙道:“小人想起来了,我那朋友的赌场,是刘家的产业。”刘家族长一听,喝道:“你血口喷人,你说的那家赌坊明明是方家的产业,如何奈到刘家的头上。”那赌坊确实不是刘家产业,刘家不可能笨到用自己家的人去牵线。牢头这么说,不过是把矛头往刘家引,保住自己的命而已。 柳霏霏才不会管赌坊是谁家的产业,她要的只是把矛头往四大家族上引。见刘家开口,淡淡的道:“刘公无需动气,赌坊是不是刘家产业,一查便知。若真是冤枉了你,本帅自会为你做主。”刘家族长躬身道:“还请将军明察,这必是有人要陷害小人。” 柳霏霏道:“刘公所言甚是,你们刘家在徐州树大招风,不知有多少人眼馋,必是有小人陷害。只要你们刘家倒了,空出来的产业和地位,就有人想要争斗。本帅初来乍到,不明其中关节,说不定就会中了小人奸计,把你们的产业交付给那些人。”此话一出,谢家族长眼前一亮。 刘家族长一听,心中大惊,暗想这是要把刘家连根拔起,额头上开始冒冷汗。但是又不能明着和柳霏霏作对,只得道:“将军明鉴,还请将军为我刘家正名。” 柳霏霏对牢头道:“快说,是何人指使你诬陷刘家?”牢头道:“将军明鉴,赌坊虽是方家产业,谁不知道刘家和方家是姻亲关系,方家的产业一大半也是刘家的,他让方家的人中间牵线,目的不言而喻。” 方家族长见无缘无故牵扯到自家头上,忙道:“岂有此理!方家虽与刘家有姻亲,却少有往来,刘家犯事如何扯到我方家头上?”牢头大声道:“你们这些大家族,相互之间狼狈为奸,坑害穷苦人家,多少人被你们害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坏事你们方家也没少做。如今犯了事,却挣着划清界限,也真是有脸。” 这一句激起了大家族同仇敌忾,纷纷指责、谩骂牢头,细数他的罪状。这牢头掌管监牢三十多年,各大家族均与他有过牵扯,有些是明面上,有些是暗地里。一说起来相互之间的丑事也暴露出来,各家族也吵了起来。 柳霏霏被吵的有些烦躁,突然之间发现这件事情做的太过急躁。听说少年书生被害,一是心中愧疚,急着为少年报仇;二是先入为主,觉得凶手就是刘家,只要稍微逼迫,就能让对手现行。 岂知刘家在徐州盘踞数百年,撵走了彭祖的后代,彭姓家族。又压迫的彭祖的另一支后人钱家抬不起头,实力早已覆盖了徐州天地。如今的族长更是老奸巨猾,做事情哪里会留下破绽,只要没有明确的证据,怎么让他伏法? 就算有人指认是刘家动的手,也可以被三言两语抵赖掉。柳霏霏以前做事从来没有这么草率,此番一时大意,把自己陷入被动境地。她不只是为了给少年报仇,更重要的是立威,让徐州人民彻底服从楚国统治。既然要立威,就不是骂两句,罚些钱等不痛不痒的敲打,而是要诛心。今日若不能达到目的,徐州的士族大户就不会把楚国放在眼里,说不定转眼就踩在柳霏霏他们头上。 然而此时的局面对柳霏霏极为不利,刘家做事不留堤半点破绽,即使各大家族争吵不停,说出来的不过是表面上的小事情,动不了任何一个家族的根基,更不用说如霸主般存在的刘家。想到这里,柳霏霏更是焦急,抬头看了眼谢家族长。 第三百三十一章 刘家覆灭 - 幻柳 - 豆咪 谢家族长从柳霏霏的眼神中看到了愤怒和期待,知道此时该自己站出来了,若是继续这般稳着,自家的下场可能会很惨。楚人动不了刘家,难道还动不了小小的谢家?柳霏霏如今没有依靠,若是自己倒向她,刘家倒台后得利最多的就是谢家,于是上前一步,大声道:“元帅容禀,在下是谢家族长,多年来与各大家族均有生意上的往来。各家族中的事情,在下也略知一二……”接下来说了几件刘家、陈家等家族官商勾结祸害百姓、逼良为娼、强买强卖、暗中杀人等事情。 谢家族长说的口沫横飞,眼角不时瞟向柳霏霏,却见她对自己说的这些不感兴趣。想来也是,柳霏霏要的是一击能击灭刘家、陈家等大家族的机会。他说的这些最多只是家族中某一个人的事,牵涉不到整个家族。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不能一下来击倒整个家族,等他们联合起来,楚国在徐州的统治也就基本到头了。 谢家族长察言观色,知道柳霏霏的真是意图,心下不禁有些犹豫。徐州的大家族犹如一条绳上的蚂蚱,一家受害,其余的也不要想有好结果。可是话已经说出口,没有了回头路。即使此刻不再对刘家落井下石,让刘家逃出生天,将来刘家不但不会感激自己,反而会更加不遗余力的打压谢家。转念之间,这个不需要考虑的问题在谢家族长心上有了结果,心一狠,道:“在下曾听闻,刘家藏有大量铠甲、武器,意图对元帅及各位将军不轨!” 这句话犹如石破天惊,在大牢里炸响,所有人眼光齐刷刷的看向谢家族长。柳霏霏心下大喜,有了这个名头,灭掉刘家轻而易举。心下狂喜,面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刘家族长则没有了之前的稳重,怒视着谢家族长,质问道:“老夫哪里得罪了你,如此污蔑刘家?” 自古以来,私藏兵器铠甲都是谋反的重罪,是要灭族的。难怪刘家族长会愤怒,污蔑刘家造反,就是要灭他的族。不待谢家族长回答,连忙跪在柳霏霏面前,道:“请元帅明鉴,小人遵纪守法,就是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等事。” 柳霏霏温言道:“刘先生无忧,本帅不会相信无由头的传言。自本帅进入彭城,多得先生相助,才能在徐州站稳,本帅不相信你想要杀我。”刘家族长听了柳霏霏的话,非但没有释然,心下更加惶恐,额头上汗都渗了出来。 柳霏霏责备谢家族长道:“谢先生说这话可是要证据,不能平白无故的冤枉刘先生。你们都是徐州的根基,是大楚的中流砥柱,怎么能这般中伤同僚!你若没有证据证明你说的话,别怪本帅不讲情面。”表明上是责备谢家族长,语气中却没有半分责备。 谢家族长明白柳霏霏的意思,不疾不徐的道:“元帅容禀,在下的话千真万确。在下管家和刘家一个下人是同乡,时常有来往。有次相见,那下人向鄙管家说起,他亲手藏了那批兵器。还听刘家的人说,且等这些楚人多蹦跶几日,要不了多久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柳霏霏紧皱眉头,问刘家族长道:“他说的可是事实?”刘家族长以额触地,边磕头边哭诉道:“元帅明察,小人不敢做着大逆不道的事,完全是谢家小儿恶意中伤。请元帅查明,还小人一个公道。”柳霏霏又对谢家族长道:“你也只是听说,并未亲眼所见,不可为信。你可有明确的证据?” 谢家族长明白柳霏霏一定要见到证据,才能彻底的击倒刘家,说道:“在下此刻虽然没有明确证据,只要给我两个时辰,找到刘家的那个下人,自然就能找到刘家私藏的兵器。” 柳霏霏暗暗点头,心想谢家的族长反应足够快。刘家私藏兵器肯定是没有的事,两个时辰足够无中生有。只要在刘家找到兵器甲胄,是不是刘家私藏,已经不重要。柳霏霏也不在意谢家族长用什么手段,只要能让徐州民众彻底的臣服楚国,是不是故意陷害刘家也无所谓,反正陷害的又不是她。对谢家族长道:“本帅给你两个时辰,若是找不到证据,你就当着刘先生的面自裁吧。” 谢家族长心头一震,忙道:“在下定当全力以赴,让刘家的阴谋无处遁形。”刘家族长心头一阵寒意,他已经明白柳霏霏是要彻底灭了他的家族。他没想到柳霏霏一介女子,下手却比男人更狠、更快、更直接。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算计,直接一步到位,让他没有翻身的机会。 此刻刘家族长心里想的是柳霏霏早已和谢家族长勾结,少年书生的死只是一个诱因,真正的致命一击则是谢家族长的一番话。他心里悔恨,也有不甘,更是不解,楚人什么时候和谢家勾结在一起的?眼线遍布徐州的刘家,居然没有一丝察觉。 他哪里知道,柳霏霏和谢家从来没有接触过,只是临时眼神交流一下。谢家族长很聪明,从柳霏霏的行动和眼神中判断出来要对付刘家,赌博一般的下了注,赌的就是柳霏霏是否真的要彻底扳倒刘家。他赌赢了,柳霏霏也赢了,于是刘家输了。在如今满城都被楚兵控制着的彭城,刘家势力就算再大,也翻不起什么浪,只能接受家族覆灭的现实。 此时此刻,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柳霏霏针对刘家。眼看刘家已经保不住,刘家倒台后空出来的生意,每个家族都有可能分到一份。这些后知后觉的家族族长,也纷纷开始数落刘家,安排刘家的罪名,以图让柳霏霏记住自己。可是柳霏霏需要的是雪中送炭,而非锦上添花,对于各大家族的巴结,她视而不见。 不到两个时辰,谢家族长带着十几具钢甲和二十几把战刀回来。这些都是之前赵存勖军队使用的兵器,彭城内有数千具,要拿出十几具是轻而易举的事。不但有物证,还有人证。谢家族长带了几个刘家的下人,进来指认刘家图谋不轨。柳霏霏也知道这是无中生有的事,自觉不太光明,不再多说,把事情交给州府官员处置。 第三百三十二章 很好笑么 - 幻柳 - 豆咪 刘家彻底完了,当天就全部下狱,这是刘家族长才想起之前母亲对他说的话。在柳霏霏拜访刘家老夫人之后,老妇人曾对儿子说,刘家有可能要遭难,让儿子约束家族子弟,不要随意出门,不要惹是生非。当时刘家族长觉得母亲年龄大了,想的太多,一个外来人能把他们怎么样?虽然也约束了族人,却没有限制的有多严,才有了后面孙子惹事被柳霏霏撞上的事。此时刘家族长才发现,母亲看人有多准。第一眼就看透了柳霏霏的心,只要依着她,什么事都没有;若是拂逆她,会比任何人都狠。 新组的徐州官府办事速度很快,不到五天就把刘家谋反案彻底肃清。谋反者一般都是灭族,不过柳霏霏不愿意做的太过,除了几名首恶斩首,其余人流放。刘家是徐州经营几百年,仅是彭城的家人就有两百多人,加上家丁下人,各种产业的劳工,总数不下三四千人。若是把这些人全部杀了,不仅太残忍,还有损楚国声誉。除了刘家的家人,下面的都没有动。 因刘家与徐州各大家族均有来往,所以此案牵连甚广,基本上各大家族均有牵连。柳霏霏的原则是只除首恶,余者不咎。不过各大家族也看得清形势。最大的家族说灭就灭了,小的家族哪里还敢不服,纷纷拿钱免灾。 刘家的钱财,加上各家族上供的钱,总共有二百万两。当初赵存勖想让他们拿钱充军饷,各家都哭穷,不愿拿钱。此时不用柳霏霏说,他们自己就把钱拿出来。刘家没了,留下的产业还在,就由各大家族接手。谢家当初最先支持柳霏霏,获得的最多,有一半的产业给了他。谢家没想到一跃成了徐州最大的家族,对柳霏霏感恩戴德,口口声声说要忠于楚国、忠于柳霏霏。 徐州的局势基本稳定,不用在担心本地势力的反抗,就算还有些不愿臣服楚国的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闹事,自然有官府和谢家对付。至于抢占山头的草寇,不过疥癣之疾,能拉拢就拉拢,不能拉拢的剿灭就是。 柳霏霏看着徐州形势大好,很是开心,坐在西城门的城垛上,两只脚前后的晃着,看上去很悠闲。不多时,杨沅夕打着遮阳伞过来,和她并肩坐着。此时正值酷暑,即使早上的太阳也能把人晒的疼。UUCall拿伞为柳霏霏遮住太阳,不让她被晒到一点点。 柳霏霏很温柔的把头靠在杨沅夕肩头上,杨沅夕一手撑着伞,一手搂着柳霏霏的肩。虽然在酷暑炎热的天气下,两人却没有觉得热,只想就这么一直在一起。 过了好一会,柳霏霏轻声问道:“什么时候走?”杨沅夕道:“准备的差不多了,就在这两日。”柳霏霏闻言,身子微微一缠,原本的好心情突然就不好了。杨沅夕微笑道:“舍不得我走?”柳霏霏轻轻点头。 杨沅夕叹息道:“霏儿,我也不想和你分开,可是我不得不为将来考虑。”柳霏霏“嗯”了一声,道:“沅夕哥哥,我知道,你不用宽慰我。这一别,短则半年,长则两三年无法相见,我……”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声音已然发颤,眼圈都红了。杨沅夕心下怜惜,双手抱着柳霏霏,道:“用不了那么久,不会超过半年,我们就能在洛阳相见。” 柳霏霏没有说话,眼泪顺着脸庞流下。半年的时间不短,如何藉慰相思之苦!杨沅夕也很难受,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沉默。 又过了好一会,柳霏霏突然坐直,轻轻抹掉泪水,笑道:“沅夕哥哥,你说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摔死?”杨沅夕不明白柳霏霏为何突然问这个,先是一怔,见到她笑的很开心,不是故作笑颜,心也放下,道:“霏儿你轻功好,跳下去应该不会有事。若是我跳,估计多半会摔死。” 彭城是古城,数千年来战事不断,城墙不停拔高加固,已有两丈多高。一般人从城垛上跳下去,基本都会摔死,就算运气好的没摔死,也会受重伤。杨沅夕学武时间短,而且以搏杀为主,轻功的确很差,这么高下去说不定真的会摔死。 柳霏霏望着远方,道:“杨沅夕哥哥,你就快要走了,今日陪我出去玩玩吧。”杨沅夕笑道:“娘子有命,安敢不从!”柳霏霏瞪了杨沅夕一眼,嗔道:“讨厌。”却没有半分不乐,反而很开心。转头对身后的纤纤道:“纤纤,你去买些食材,然后去请敏哥哥、薛大哥他们,晚上一起吃顿饭。” 纤纤答应了,又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亲自下厨?”柳霏霏点点头。纤纤大喜,双手拍掌道:“好耶……”蹦蹦跳跳的走了。 柳霏霏接过杨沅夕手中的伞,说道:“沅夕哥哥,我在城下等你。”向杨沅夕眨眨眼,嫣然一笑,也不起身,双脚一前一后在城墙一蹬,借着力跃下。手执竹伞,身着白衣,丝带飘扬,犹如仙女翩翩而下,守城的士兵都看得呆了。 杨沅夕一声叹息,顿时觉得自己太差劲了。想要鼓起勇气跳下,又害怕摔死,不能为了争一时脸面把命弄没了。他还想一辈子陪着柳霏霏,这么美的仙女,可不想放下。翻身下了城垛,却见不远处的士兵噗哧一声笑。杨沅夕黑沉着脸道:“笑什么笑,很好笑么?”那士兵立刻收了声,却抿着嘴,努力的憋着笑。杨沅夕“哼”了一声,急急的下了城。 二人玩了半日,因天气太过炎热早早的回了城。纤纤已经把食材买好,柳霏霏休息了一会,就开始做菜。若说人与人之间,差别真的很大。有些人穷尽一生想做一件事,尚且不一定能做到最好。有些人只要想做一件事,就能轻而易举的做好。柳霏霏就属于后者,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选之子。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天之骄子 - 幻柳 - 豆咪 年纪轻轻,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武功之强,同龄人中鲜有敌手,即便面对浸淫武学数十年的老手,也不逞多让。更别说计谋韬略,一点即通。在她没有那次受伤之前,从来没有进过厨房,根本不知道如何做菜。只因想要感谢关心她的人,决定亲手烹饪。经过第一次懵懂之后,不到一月,烹饪的水平就超过了大酒楼做菜几十年的大厨。只要她认真想学,任何事情都是手到擒来。 何谓天选之子?这就是! 人啊,真的不要去比较。什么别人能做到的事,自己也能做到,这是天下最大的谎言。有些人天生就比别人出色,并不是靠努力就能弥补得了。若真是努力就能做到最好,穷的要靠瓢母增饭的韩信,如何能击败天下无敌的项羽,成为后世敬仰的兵仙!要知道项羽的家世、接受教育程度、以及努力程度,都比什么都没有韩信强太多了。可是最终还是败给了天选之子韩信! 柳霏霏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望月楼,没有住州衙,更没有住齐王府。州衙是官府办公的地方,她若住在里面,官府的人会束手束脚。齐王府是赵存勖的府邸,住进去会落人口舌,怀疑她有称王之心。还是住在客栈稳妥。 桌子上放满了菜,有长沙的家乡菜,有金陵的特色菜,也有徐州的特色菜。宋岐喜道:“太好了,好久没有吃到霏儿亲手做的菜,今日有口福了。”也不管别人,拿起筷子就吃。 在场不过柳霏霏、杨沅夕、宋岐、纤纤、梁敏、薛灵均和昭若抚七人,都不是外人,对于宋岐的行为,不但没有觉得厌恶,反而觉得他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连酒都不喝了,赶紧大快朵颐的吃起来。柳霏霏见大家吃的开心,也很开心。满足了口腹之欲,才开始喝起酒来。 柳霏霏见众人吃喝的差不多了,才慢悠悠的说道:“今日请大家过来,是有事情要说。我想去趟洛阳。”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惊,差点没把吃进嘴里的酒菜喷出来。 薛灵均首先反对,道:“不行,你是一军之帅,怎么可以离开军队。”柳霏霏笑嘻嘻的道:“军队不是还有你们么?有你们在,出不了事。”薛灵均黑着脸道:“那也不行!此刻洛阳暗流涌动,本来就不太平。赵存忻大败之后,更是恨不得除你而后快。此时去洛阳,太过危险。”柳霏霏道:“我就去看看,很快就会回来。”薛灵均斩钉截铁的道:“不行!” 柳霏霏小嘴一撅,怒气冲冲的“哼”了一声,把脸偏向一边,不再理薛灵均。杨沅夕等人也劝,不应当这时候去洛阳。 薛灵均在这些人中年龄最大,平素都把他当作兄长,他说的话也有分量。这是私下聚会,柳霏霏在他面前就是小妹妹,所以当他反对时,柳霏霏才觉得委屈。若真是以职权相压,柳霏霏何必说那么多,只需下令就行了。 薛灵均见柳霏霏委屈巴巴的样子,心下一软,柔声道:“霏儿,你想去洛阳干什么我知道。赵存忻大败之后,在洛阳的地位没有以前那么稳固。你想把遮挡在洛阳各方势力间的窗户纸捅破,让他们自相残杀,我进兵就更加容易。想法确实很好,可是这种事情不需要你亲自去,派遣部下去就好了。” 柳霏霏叹息一声,道:“薛大哥,你应该知道,我们西进洛阳,必经虎牢关。”薛灵均点头道:“我知道。”柳霏霏又道:“彭城一战,已经战死两千多兄弟。虎牢关高四五丈,易守难攻。若是要强攻,死伤肯定不下万人。每一个都是我们兄弟,作为主帅,我必须要想办法让他们活下来。” 薛灵均长叹一声,沉默下来,这个理由他无法再反对。打仗不可能不死人,作为将帅,要做的不只是打胜仗,更要在胜利的同时,最大限度的保住下属的命。薛灵均能理解柳霏霏的心情,不过他也不愿意柳霏霏亲身冒险,想要做最后的努力,又劝道:“也不一定要你亲自去,让我去吧。” 柳霏霏微笑道:“薛大哥,不是我看不起你,你对赵存忻的诱惑力还不够。对反对赵存忻的那些人,诱惑力也不够。”薛灵均无奈的一笑,点头道:“确实不够。我就是说的天花乱坠,也不及你随口一句。”柳霏霏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这一战之后,你的随口一句也会有人抢着相信。” 薛灵均道:“罢了,作为将领,我很能理解你的想法,我就不反对了。”看着梁敏,道:“梁兄,你呢?”梁敏看了眼柳霏霏,道:“我反对有用么?”柳霏霏嘻嘻一笑,道:“没用!”梁敏“哼”了一声,瞬间有种不想理她的感觉。 杨沅夕道:“我反对有用么?”柳霏霏摇头道:“你不会反对。”杨沅夕一怔,奇道:“为何?”柳霏霏笑道:“你要和我一起去。”杨沅夕大喜,忙道:“确实不该反对。” 柳霏霏问宋岐道:“岐哥,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宋岐无所谓的道:“随便。”他艺高人胆大,就是龙潭虎穴都敢闯,更何况是诺大的洛阳城。 柳霏霏又问昭若抚,道:“昭兄,你有何想法?”昭若抚虽然和柳霏霏等人很熟,到底觉得不是一家人,说话还是有些拘谨,道:“你是元帅,你说了算。不过属下还是想说一句,望元帅以大局为重。”柳霏霏笑道:“我的武功你知道,就算遇到危险,要自保还是不成问题。放心就是,一有危险,我就会抽身而退。” 见众人不再反对,柳霏霏道:“好,此事就这么定了。我走之后,军队的事宜有薛大哥暂时代理。敏哥哥,你可有意见?”梁敏道:“我没意见。” 薛灵均虽然从武胜军成立,就一直在军中,和众将的关系也不错。不过无论职位,还有人脉,都不及梁敏。三十来个将领中,有六成是从当初沙咀寨中走出来的,从内心来说更偏向梁敏。而且薛灵均是山贼出身,本来出身就不好,要想心高气傲的将领们听命于他,真不容易。有柳霏霏镇着,薛灵均还能指挥得动。若是柳霏霏不在,梁敏又不配合,武胜军就完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战略讨论 - 幻柳 - 豆咪 梁敏知道柳霏霏的心思,就是害怕自己和薛灵均争权,最终害了武胜军,才会明确的问出来。柳霏霏其实也知道梁敏不会争权,所以她才敢放心离开。之所以这么问,主要是因为昭若抚。 昭若抚是昭若恤的贴身护卫,更是玩伴。这次昭若抚同行,是为了让他挣军功,将来才能委以重任。有柳霏霏在,他不会多说话,执行命令就行。可是换了薛灵均指挥,他是否还会心甘情愿的听命,柳霏霏实在没有把握。为了确定薛灵均的地位,今日特意把昭若抚请来,又让梁敏明确表态支持薛灵均,逼着他也支持。 昭若抚是聪明人,知道柳霏霏的用意,不待她问,先说道:“元帅只管放心,都是为了朝廷,为了殿下,只要能打败敌人,谁代理主帅我都支持。” 柳霏霏大喜,正想称赞昭若抚,却见纤纤一边用筷子捣鼓着碗里的饭菜,一边小声抱怨道:“都问了个遍,就是不问我。这个大个人在这,真就当作看不见么?”柳霏霏笑骂道:“废话真多,再说就不待你去。”纤纤连忙双手捂住嘴,不敢再说。众人见状,均是哈哈大笑。 柳霏霏笑笑,又问薛灵均道:“薛大哥,你准备怎么做?”薛灵均道:“我会把队伍分成三军,梁兄领一万人,依然为先锋。我领中间,昭兄领骑兵为后军。此时天气炎热,本不该用兵。不过军队不能停留太久,士兵没有锐气,就打不了胜仗。刘艾康麾下五千人在宋州也有很久了,我想让他北上攻濮州,然后攻濮州。” 濮州是从彭城北上、西进的重要通道,在座都是带兵的人,攻打濮州的用意不用多说,各人都明白。薛灵均继续道:“徐州基本稳定,梁兄可以缓慢行动,接手宋州,做好攻打汴州的准备。等到天气稍微凉爽,就开始进攻。这一路上不会遇到太大的抵抗,赵存忻的兵力基本都收缩在洛阳附近,以及他的老巢并州,所以进攻会很容易。不过到了虎牢关就难了。” 柳霏霏点头道:“不错,虎牢关是重点,此关一破,洛阳不保。镇守虎牢关的守将是赵存忻五虎将中的老二,名叫李义考。此人奸狡如狐,擅长守城,要想硬攻,只怕没那么容易。要想夺下此关,先要拿下荥阳,可有对策?” 薛灵均道:“荥阳是东出洛阳后第一城,离虎牢关仅三十余里,位置非常重要。正如霏儿所言,李义考狡如狐,攻城不易,诱他出城更加不易。我打算以大军攻荥阳,故意放人向李义考求救,却半道击之。” 柳霏霏摇头道:“此非良策。虎牢关存则洛阳存、虎牢关失则洛阳失。相较于虎牢关的重要性,荥阳就没那么重要。虎牢关守军三万,有骑兵五千。别说李义考不一定救荥阳,就算要救,派出两万人,也还有一万人守关。只需一万人,就可以挡十万大军。” 薛灵均道:“霏儿既早有良策,何不直说。”柳霏霏笑道:“我也没有良策,只能见机行事。荥阳不重要,大可不管。”薛灵均奇道:“荥阳乃是中原重镇,不管是西进洛阳,还是东出齐鲁,都以荥阳为中转,自来为兵家必争,却为何说不重要?” 柳霏霏道:“薛大哥可知荥阳太守是谁?”薛灵均道:“我打听过,荥阳太守名叫郑继贤。”柳霏霏点头道:“不错,这个郑继贤既是荥阳太守,也是郑家族长。自周天子分封天下,荥阳一直就是郑家的地盘。千百年来,郑家在此扎根,并开枝散叶。如今郑姓遍布天下,却都已荥阳郑姓为始祖,有‘天下郑姓出荥阳’之说。而郑家在荥阳,也是唯一的一个大家族,掌控着近九成的产业。在家族和国家面前,你觉得郑继贤会选哪个?” 薛灵均道:“这么说来,整个荥阳基本就是郑家的家产。在这些世家大族眼里,天下谁做皇帝他们不管,只要能保住家族就行。”柳霏霏道:“不错,正是这个道理。这些世家大族并不在乎朝廷命运如何,只管他们家族能否保住,更何况郑家这种以城为家的大家族。即便郑继贤忠于大夏、忠于赵存忻,作为郑家族长,也不得不为家族考虑。” 薛灵均点头道:“所以郑继贤不会主动进攻我们,而我们也没必要去招惹他。在我们和李义考没有分出胜负之前,郑继贤不会有动作。若是李义考败,虎牢关被我们攻下,郑继贤会投降。若是我们失败,他就趁机和李义考对我们两面夹击,向赵存忻表忠心。” 柳霏霏道:“是这样。只需要分兵两千,防止郑继贤骚扰就行。荥阳暂时不用管,虎牢关暂时攻不了,你打算如何?” 薛灵均微笑道:“我的想法瞒不过你。既然暂时没事做,就找些事情做吧。黎阳仓距荥阳不过三百多里,数日内就能赶到,让士兵们练练手也好。” 柳霏霏道:“准备让谁去?”薛灵均看向昭若抚,道:“昭兄上次击败赵存忻的骑兵,又扩充了五百人马,就由昭兄跑一趟如何?”昭若抚道:“兄弟当仁不让!”薛灵均又道:“那时候刘艾康应该攻下了濮州,昭兄同刘将军一起,定当万无一失。” 柳霏霏道:“薛大哥要攻濮州,我就知道你在打黎阳仓的主意。黎阳仓是中原粮仓,晋冀齐鲁等地也靠该仓养活。自隋文帝时建成满仓,到唐高祖,历经三十多年天下巨变,依然没有把粮草用完,可见其存粮之多。也正是如此,黎阳仓为各路诸侯抢夺的关键,赵存忻派有两万大军驻守,不那么容易攻下。既然要攻,就要万无一失。直接遣两万人去吧。” 薛灵均想了想,道:“也好。反正虎牢关打不了,荥阳不用打,留那么多人毫无意义。黎阳仓一旦失陷,洛阳必然震动,十几万兵马粮草难以为继,不用我们攻打,他们就会自己乱起来。” 柳霏霏微笑道:“他们若真乱起来,不费我们一兵一卒就能占据中原,那才真好。好了,就按这样执行。过两日我就走,东路军就拜托三位兄长了。” 薛灵均、梁敏、昭若抚齐声道:“同为朝廷,必当竭心尽力!” 柳霏霏又想到一事,说道:“攻下黎阳仓,可让人送些粮草给清淮、建武两军。毕竟是楚国的军队,有了粮草,不该把他们忘了。”薛灵均道:“霏儿放心,我会做好。” 第三百三十五章 借虎驱狼 - 幻柳 - 豆咪 商议妥当,柳霏霏的兵权交于薛灵均暂代,自己则准备去洛阳。要去洛阳,需得先回长沙,和昭若恤商议好下一步的计划。昭希惕和赵存勖的家眷还在彭城,正好一并带回长沙。还有之前赵存勖下属的家眷和刘家的人,以及俘虏的晋军将官,算起来也有两三千人,再加上两千士兵护送,队伍也算非常壮观。 走之前,柳霏霏去书院看了下㒄儿。自从那少年死后,柳霏霏觉得非常对不起他们,一直不敢面对,只是让纤纤代自己去看了两回。此番要离开,若再躲着,就显得太无情理。 数日不见,㒄儿瘦了很多。原本该天真的花季少女,整日以泪洗面,完全不见当日的秀丽灵动。柳霏霏心下愧疚,想把她带在身边,见的多了、时间久了,就能忘却不开心。十六岁的年龄,其实还是个孩子,创伤很快就能抚平。待到㒄儿不再揪心此事,军中青年才俊不少,到时候为她张罗一份亲事,算是稍作补偿。 可是这个小姑娘年龄虽小,心思却很坚定,对柳霏霏说道:“多承姐姐美意!小妹自小生活在此,从未离开过彭城,到了外面会不适应,平白辜负了姐姐的好意。自从第一眼见到他,我心便落在他身上。我说不出他哪里好,总是觉得能看他一眼就很开心。小妹读书少,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却也知道从一而终。他虽然不在了,我的心却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改变……” 㒄儿后面还说了些话,柳霏霏却没有听进去,只这一句,顿时感觉脑中轰隆一声。眼前这个小姑娘她很陌生,这才见第二次,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性。却又觉得那么熟悉,只觉得和自己很像。同样十六岁的年纪,柳霏霏第一眼看到杨沅夕,心下再也容不下别的男人,即便此生不能与他相守,也不可能委身他人。 柳霏霏不记得自己怎么离开的书院,回过神来时,除了对㒄儿的钦佩,没有别的想法。一声苦笑,太小看了这个小姑娘,更加悔恨当初的做法。虽然少年的死不是她故意为之,却始终因为她的原因而死,毁了两个年轻人,又如何不自责。 两天后,队伍离开彭城,经泗水南下。眼见离彭城越来越远,纤纤看着站在船尾,依旧注视着彭城方向的柳霏霏,问道:“姐姐,你真的放心离开?”柳霏霏回过头,奇道:“我为何不能放心离开?” 纤纤微笑道:“也是,五万大军,胜过五十万雄师。如今上下一心,将帅相合,即使你不在,依然所向无敌,你又怎么能不放心呢?”柳霏霏歪头看了看纤纤,道:“你这话好像意有所指。”纤纤摇头道:“没有,肺腑之言。”柳霏霏道:“你个小妮子,想说什么就直说,跟我还绕弯子,是不是想挨打了。” 纤纤嘻嘻一笑,问道:“姐姐,你为什么要离开军队?”柳霏霏道:“不是说了去洛阳嘛。”纤纤道:“这不是你本意吧。”柳霏霏道:“那你说说什么才是我的本意?”纤纤道:“若是这都不知道,我就白跟你这么长时间了。我想你是在让权了。” 柳霏霏一怔,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笑道:“你怎么回有这种想法?”纤纤狐疑的道:“难道不是么?”柳霏霏摇头道:“洛阳未下、天下未平,我让什么权?就算平定了中原,北有晋、冀、幽、燕、契丹,西有关中、西凉、巴蜀,要打的仗还有很多,就算让权也不是现在。” 纤纤想了想,泄气的道:“还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柳霏霏笑道:“其实你说的也没错,是该让一部分权力。将来大战还有很多,朝廷能独当一面的大将却很少,以至于西路军不得不用王龛这样的老将。军中有能力的青年将领很多,资历却不够,贸然提拔起来不能服众。而中年将领能堪大用的并不多,断层很严重,确实该让些权给年轻的将领了。” 纤纤看着柳霏霏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笑道:“军中就你年纪最轻,地位最高,却装作一副老道的样子,也不怕人笑话。”柳霏霏想着纤纤的话确实有理,不禁也笑起来,说道:“这也没办法,总不能让我一个人东征西讨吧。若是没有我,薛大哥能一路攻到洛阳,朝廷就不能否认他的功劳和才能,将来他就能独当一面。敏哥哥、昭若抚、刘艾康等也能独自领兵,我大楚平定天下就容易多了。”纤纤道:“话是不错,可这并不是你离开的真正原因。” 柳霏霏白了纤纤一眼,道:“你这鬼丫头,心思还真多。我离开一方面是给薛大哥他们独自作战的机会,让那些高居庙堂、只会打嘴仗的文人没有否定他们的借口。另一方面,以我的名声和地位,扰乱洛阳不难,让军队打的更容易一些。”纤纤狡黠一笑,道:“最主要的应该是不想和姑爷分开吧。” 柳霏霏被说中心事,脸上一红,伸手去挠纤纤的痒痒。纤纤嘻嘻一笑,转身就跑进船舱,柳霏霏随后而追。 数日后,队伍到达金陵,昭希悟和金陵官府又是一阵接待。停留两日,陪宋燕玮玩了一日,又去看了云娘,之后循长江西进,临走前柳霏霏把原徐州兵被俘的将校留给昭希悟。昭希悟先是拒绝,说这不合朝廷规矩,不敢接纳。柳霏霏则一力保证朝廷不会追究,昭希悟才勉强接纳。 离开金陵后,杨沅夕问柳霏霏道:“霏儿,你为何要把徐州兵的将校送给昭希悟?”柳霏霏不答,反问道:“沅夕哥哥,你说昭希悟高兴不高兴?”杨沅夕道:“他当然高兴,不然他也不会接受。” 柳霏霏点头道:“他确实很高兴,因为他现在无人可用。朝廷给江东道的军队只有一万人,昭希悟要成大事,只有一万人根本不可能,需要私下招兵。不过私自招兵买马是死罪,不敢大张旗鼓。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据探子报告,他这两年私下招的人马不下七万。这七万人没有得力的将领,就是一盘散沙,根本没有战力。我此时送他几十个将校,他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 杨沅夕道:“可是这些人他敢用么?只要有人弹劾他私自收纳敌军将领,等同于谋反,岂不是自讨苦吃。” 柳霏霏道:“昭希悟不怕,朝廷现在不敢动他。真要把他逼急了,直接造反,朝廷此时没有能力平叛。这些徐州兵将校他不敢随便用,又不得不用,所以会一边用、一边防。而这些将校从阶下囚一下成了手握重兵的大将,又会如之前一般飞扬跋扈,可能会更为甚之。对于昭希悟的防范,他们也难以忍受,兵变也不是不可能。” 杨沅夕笑道:“好一招借虎驱狼之计!可是万一昭希悟不防他们,而他们也真心为昭希悟效力呢?” 柳霏霏道:“清淮、建武两军前脚一走,昭希悟就派人接管了寿州和泗州的政务,军务也是迟早之事。两军的根基被占,他们会让昭希悟过的那么安逸?就算两军在齐鲁大地站稳了脚跟,昭希悟将来肯定会借助两军的力量。徐州兵如今都在两军之中,将领却在金陵,只要昭希悟想借助清淮、建武两军,就可以让这些将校去联络以前的部下。到那时,昭希悟和清淮、建武两军联合,就占据了齐鲁、淮泗、金陵等地,势力非常之大。” 杨沅夕担心的道:“如此,把徐州将校给昭希悟,岂不是助纣为虐?” 柳霏霏笑道:“别忘了,清淮、建武两军部下如今人数最多的是晋军。而晋军的将校,都在我们手里。” 杨沅夕这才反应过来,柳霏霏这是给昭希悟挖了个坑,还要让昭希悟自己跳下去、自己埋。昭希悟不管是否真心用徐州将校,都会有问题。而他接管寿州、泗州,得罪了清淮、建武两军,即使当时候他们合作,也是各怀鬼胎。若是清淮、建武两军节度使乖乖听话则罢,一旦有所已动,让晋军的将校去策反,又是一番乱斗,可能平叛的官军还没到,他们自己就打没了。 柳霏霏叹息道:“这些都是小计谋,上不得台面。只是局势太乱,不得不用这些小计谋。若是可以,我宁愿和他们正面对决。” 第三百三十六章 药材生意 - 幻柳 - 豆咪 又行了半个月,终于回到长沙。昭若恤听柳霏霏说要去洛阳,直接驳回,就算把她留在长沙,也不会让她去洛阳冒险。柳霏霏劝了好久,昭若恤见她心意已定,这才勉强同意。 占领徐州的消息传到长沙后,朝廷一商议,就按之前的已定方案,让王龛和梁镇率三万天雄军进军襄阳,龚进彦率五万水师进攻江陵。如今大军出发已有一月,江陵已经打起来,天雄军差不多应该到了襄阳。 柳霏霏在长沙停留五日,又向襄阳进发。这次带的人不多,只有五百飞棹军和二十名非凡堂的武林高手。昭若恤担心柳霏霏安全,让自己的护卫昭若琳和昭若兮跟着一起,贴身保护。另外还有几名长沙的药商,这次去洛阳,就是一做药材生意为名。 又是二十几日的跋涉,终于到了襄阳。此时大军已经在襄阳集结,原本的襄阳军和燕柳军加起来有三万多人,柳霏霏将其整编为燕柳军,由闫琮南任主帅,邹岚逢任副帅,辰润阳任行军司马,统一归王龛节制。 襄阳的情况比柳霏霏预想中要好,王龛到后,把几支队伍整合,闫琮南没有表现出反感,反而很配合。之后 进攻樊城,也是闫琮南的队伍主攻。当初赵存忻攻打徐州,在宛城抽调了几千人马,当樊城受到猛攻时,宛城无力救援,使得樊城守将在坚守十天、孤立无援后连夜逃走。如今先锋部队已经到达邓州,再往前就是宛城。 柳霏霏在襄阳雇了几十辆马车,带上三十名精锐士兵和二十名武林高手,然后向洛阳进发。这五十人都是扮作商队伙计,领头的是常年在往来洛阳做生意的药商,名叫杜惟德,扮作掌柜。杨沅夕是扮作药铺少爷,柳霏霏等人则扮作家眷。此番非凡堂堂主李凡诺亲自护送,名义上说保护柳霏霏的安全,实则是为了保护纤纤。柳霏霏的武功还需要他保护? 杜惟德常年往来于长沙和洛阳之间,往来的通关文牒都有,一路上没有遇到太大的阻拦。就算是在两国交战之际,关卡查的严一些而已,大不了多送些钱财,谁会跟钱过不去。柳霏霏在徐州得了两百万两银子,一百五十万用作军费,剩下五十万就带来购买药材。 又走了二十多天,终于到了洛阳。这次到洛阳,与五年前大不一样。五年前的洛阳,还算歌舞升平、盛世繁华。此番到来,一进城就能感觉到表面稳定的假象下,潜伏的肃杀之气。 洛阳的百姓,没有因为战争而恐惧,毕竟战争离他们还很远。每日除了为生计奔走之外,最多的就是三五成群的一起讨论战事、指点江山。每日进出洛阳的商队不计其数,并不会有人因为今日一支车队进入洛阳而感到奇怪。 可是城中的官吏及商人就不一样了,暗流涌动之下,各自忙着站队,保护自己的身家性命。当杜惟德邀请几名大药商聚会,谈论生意时,明显比以前谨慎多了。 酒桌上,杨沅夕坐在上首,杜惟德坐在他右侧,另外还坐着六七个洛阳的药商。 杜惟德站起身,向众人道:“各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向杨沅夕微鞠了一躬,道:“这位是我家少东家,这次就由他与各位老板谈生意。” 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道:“老杜,你向来都是自己来,从未没有听你说过你是帮别人做事。怎么,你的铺子是假的?”杜惟德脸色一变,很是难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杨沅夕笑了一下,道:“杜老板不好意思说,本少爷告诉大家吧。我舅舅是楚国大将军,手里有兵有钱,看上了药材生意,让家父把长沙的药铺都买了下来。老杜是聪明人,又会赚钱,家父让我跟着他四处转转,学习学习。” 这番话说的很傲慢,众人听他明着说是买下了药铺,都知道实则等同于强抢。再看杜惟德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神中充满了恨意,知道杨沅夕说的没错,倒也放下了几分心。 先前说话的老者又道:“令舅既然是大将军,就是夏国的敌人,少东家还敢来洛阳做生意,胆子倒是不小。” 杨沅夕笑道:“他打他的仗,我做我的生意,两不相干,我有什么好怕?我与各位都是商人,只要有利可图,管他天下谁人做主。家舅看的很清楚,楚国能否成事尚且不知,唯有自己手里有了钱,那才是自己真正有的东西,别的都是过眼云烟。” 老者点点头,缕缕胡须,慢悠悠的道:“少东家快人快语,老夫失敬。不知少东家,这生意如何做?” 杨沅夕道:“生意怎么做,老杜与各位商议,在下年幼,不敢多言。临走前家舅对我说,如今两国战事又起,军队中需要大量跌打损伤类的伤药,若是有这样的药,定能大赚。所以这次我们以购买伤药为主,尤以熊耳山的紫花玄根为上。” 众药商相互对视一眼,最后都看向那老者,看样子那老者的威信很高。那老者眯着眼道:“少东家所言甚是,如今市面上的伤药价格翻了好几番,确实是发财的好时机。不过既然你们楚军要用,我们夏军也要用,为何我们不卖给自己人,反而要卖给你们呢?你们可是我们的敌人。” 杨沅夕微微一笑,道:“老先生身处商海数十年,应当知道卖给官府的价格和卖给商队的价格,中间差距有多大吧。” 官府购买物品,基本都是市面价格的最低价,有些狠的压的更低,很多连成本价都不如。若是卖给商贩,则是最高价,中间的差距是一个天、一个地。在场的都是生意上的老狐狸,哪里不知道。听杨沅夕这么一说,倒是有一半人动心,只是不知道杨沅夕给出什么样的价格。 杨沅夕不待他们问,继续说道:“我出的价,肯定不会低于市面上的最高价,这点各位可以放心。你们有多少,我就买多少,尤其是紫花玄根。” 众药商一听,个个面露喜色。不低于市面上最高价,就是说比市价更高,那还不大赚一把。只见那老者面色一喜,立刻耸拉着脸,沉吟道:“少东家有诚意,我等也不会吝啬。只是这紫花玄根太少见,只产于熊耳山中。平时都要三百文一斤,如今已经涨到八百万一斤,还没有现 货,只怕要让少东家失望了。” 杨沅夕紧皱眉头,叹息道:“这紫花玄根是止血、生肌很主要的要,尤其是制作金疮药,更是不可或缺。虽然三七、白及等药止血效果也好,不过三七擅长活血止血,对跌打摔伤所致出血效果好。白及擅长收敛止血,对刀剑伤效果好。却都不及紫花玄根好,不但可以活血止血、也能收敛止血,还能化腐生肌,是止血圣药。至于大蓟、小蓟、地榆等,更是差之远矣。” 杨沅夕露了一手,药商更加确信他是真的要做生意。 老者道:“少东家深明药理,所言非虚。只是这紫花玄根本就稀少,又产于大山深处,实在不好找。” 杨沅夕道:“这是我第一次出门做生意,若是做不成,回去也是脸上无光。我带了五十万两银子来,可不想再把银子带回去。我会在洛阳呆半个月,我希望走的时候至少有五万斤的紫花玄根。至于要怎么找,那是各位老板的事。若是想让我把银子全部留下,就把我想要的东西拿来。”这话说的很霸道,不给他人反驳的余地。 众药商却并没有觉得杨沅夕无礼,反而是个个睁大眼睛,就像要放光一样。平时他们做生意,一次有个三五万两银子,就算是非常大的买卖了,这次一下五十万两,不惊掉下巴才怪。 杨沅夕继续道:“好了,我的要求提出来了,至于价格怎么谈,就由老杜与你们商议,我先走了。”说完,也不与众人行礼,扬长而去,非常无礼。若是平时,这般无礼的人,早就有人开骂了。而此刻杨沅夕无礼,众药商却没有生气,反而觉得他越是玩世不恭,越值得相信。 第三百三十七章 出手杀人 - 幻柳 - 豆咪 杨沅夕回到客栈,对柳霏霏说了方才的事。柳霏霏坏笑道:“原来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平常憨头憨脑的模样全都是伪装出来的。”杨沅夕一惊,急忙辩解道:“霏儿,我平常不是这样……”柳霏霏噗嗤一笑,道:“与你说笑,看你紧张样。”杨沅夕放下心,长吁了口气。 柳霏霏道:“估计不到今天晚上,赵存忻就会知道有个楚国的阔少爷来他的地盘砸场子了。”杨沅夕笑道:“不知道赵存忻会气成什么样。”柳霏霏也笑道:“你觉得赵存忻会怎么做?”杨沅夕道:“无非两条:其一,当作不知道,暗中摸清我们的底细,然后动手;其二,直接动手。”柳霏霏点头道:“若是你,你会选哪条?” 杨沅夕道:“我会选第一条。若真是商人,该做的生意继续做就是。虽然抓了我们,他能得到五十万两银子,却也得罪了洛阳城的药商。如今他需要稳住根基,没必要为了五十万两银子得罪药商。” 柳霏霏道:“不错,估计明日就会有人要见你,要小心应对才是。”杨沅夕道:“放心,洛阳没几个人认识我,只要你不露面,要想查清我们的底细,没那么容易。”柳霏霏“嗯”了一声,点头道:“确是如此。不过也不要防着赵存忻直接动手,把队伍散出去,联系我们在洛阳的人,随时准备撤出去。”杨沅夕答应后离开。 当天下午,柳霏霏想出门逛街,为了不被认出来,戴了条薄薄的面纱。走了一会,觉得面纱带着不舒服,想着五年前来过一次,早已物是人非,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就把面纱取了。又逛了会,看到前面有卖糖人的地方,突然嘴馋,便凑过去买。买了四支,和纤纤、昭若琳、昭若兮一人一支。 四个少女年龄相仿,站在一起,犹如四朵金花,招来不少目光,柳霏霏更是绝艳。正在此时,一阵锣鼓声传来,街头走过一支官队。一般官员出巡,都有队伍在前鸣锣开道。只见数十人簇拥着一匹高头大马走过,马上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个头不高,颌下留着寸长的胡须。柳霏霏看着这架势,估计是个大官。 那人骑着马,走过柳霏霏等人面前时,不禁多看了柳霏霏一眼,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待官队走过后,柳霏霏问卖糖人的商贩道:“这人是谁,好大的官架。”那商贩道:“姑娘是外地人,不认识也不怪。他是晋王的军师,是如今最的宠的人,架子自然大。” 柳霏霏点点头,正准备走时,只见一个身着军服的人过来,对柳霏霏道:“姑娘且慢行,我家老爷有请姑娘一叙。”柳霏霏问道:“你家老爷是谁?”那人道:“我家老爷姓秦,就是方才骑马的那位。” 纤纤道:“我们不认识你家老爷,回去告诉他,我们没空。”说着就拉着柳霏霏要走。柳霏霏却摇摇头,对那士兵道:“请前面带路。”纤纤道:“姐姐,理他干嘛。”柳霏霏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走过街尾,转了个弯,就是一间茶楼。那士兵带着柳霏霏等人上了二楼,在一个雅间前停下,门口守着四名侍卫。侍卫把纤纤等人拦下,只让柳霏霏进去。柳霏霏向纤纤及若琳、若兮点点头,示意他们在外面等,然后 进了房。 进入房间,那名姓秦的官员正襟危坐,见柳霏霏进来,满脸笑容的道:“姑娘请坐。”柳霏霏也不多言,在他对面坐下。姓秦的官员站起身,给柳霏霏面前的茶杯里倒了杯酒。 柳霏霏哂笑道:“在茶楼里喝酒,看来先生是附庸风雅之人。”那人也不以为意,笑道:“本不是风雅之人,何来附庸之说。姑娘貌美如花,本官从未见过,若请姑娘在别的地方相见,岂不是唐突佳人。”柳霏霏道:“在茶楼喝酒,就不唐突?” 那人哈哈一笑,道:“本官倒没多想。若是姑娘不喜,换个地方饮酒也无不可。在下秦旭,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柳霏霏不答,冷冷的道:“本姑娘没兴趣和你喝酒,若说出名讳,只怕吓死你。”秦旭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了好一会,才道:“在这洛阳城中,还没有哪个人让我害怕,小姑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柳霏霏把玩着面前的茶杯,道:“你真想知道我的名字?不后悔?”秦旭突然正眼看着柳霏霏,以他的心思,眼见眼前这个姑娘不但不害怕自己,反而镇定的过分,就知道这姑娘不一般。 柳霏霏嫣然一笑,道:“既然你好奇,就满足你的好奇心。听好了,我叫柳霏霏。”话音刚落,手中的茶杯破碎,一手夹着茶杯碎片,风一般的到了秦旭面前。 秦旭眼睁睁的看着柳霏霏手中的茶杯碎片割过自己喉咙,却连动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就在碎片划过喉咙时,感觉脖子一凉,连忙用手一捂。一息之后,脖子裂开一条缝,鲜血如喷泉般喷射而出,直击房顶。 柳霏霏慢悠悠的道:“在你死之前,还是告诉你是怎么死的,不然你会死不瞑目。是李义考杀了你。不,应该是我告诉你,李义考杀了你。” 秦旭头趴在桌子上,嘴里冒着血,眼睛瞪的老大,眼前的一切却越来越模糊。面前美若天仙的女子,却成了他的索命罗刹。 柳霏霏整理了下衣衫,打开门走出去,又把门关上,道:“秦官人说要休息,不要去打扰他。”说话时向昭若琳、昭若兮使眼色,二人会意。柳霏霏突然出手,抓住理他最近侍卫的喉咙,微一用力就把脖子捏断。若琳、若兮二人,一人使子母钺,一人是峨眉刺,眨眼间就杀了四人。 纤纤忙拉着柳霏霏问道:“姐姐,你没事吧?”柳霏霏微笑道:“傻丫头,我怎么可能有事。这个秦旭是赵存忻最重要的谋臣,不过他和李义考有隙。我杀了他,然后用他的手指写了个不完整的考字。虽然不完整,不过明眼人一看就能认得出。”纤纤恍然大悟的道:“哦,原来你早就想到了移花接木之计,难怪方才你要来见他。” 柳霏霏道:“也是方才见到他才想起。秦旭死了,赵存忻少了个谋臣,他不一定会中计,不过秦旭的人却想不到那么多。只要有人指责李义考,反对赵存忻的人也会借机发难,除掉李义考就是削弱他的势力,内部就会动 乱。只有洛阳混乱,我们来此的目的才算达到。” 昭若琳道:“楼下还有二十几个侍卫,要冲出去么?”柳霏霏摇头道:“算了,秦旭的死会引起轩然大波,我们要把队伍送出城,多拖一刻是一刻。我们跳窗走。” 四人把四个侍卫的尸首抬进房间,然后到茶楼的另一侧,跳窗户离开。除了纤纤功夫差点,都是飞檐走壁之人,带着纤纤很快就没入人群中。 第三百三十八章 内部失和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回到客栈,杜惟德把马夫和队伍带出城,在城东二十里的灵方寺等候。剩下四女和杨思涵、宋岐、李凡诺留在城里,观察时局。 很快,秦旭的死就传到了赵存忻耳朵里。赵存忻震怒,下令关闭城门,全城搜查凶手。此刻柳霏霏等人早就藏起来,除非真的掘地三尺,否则不可能找到他们。 秦旭是赵存忻最信任的人,他的死让赵存忻既愤怒、又惋惜。可是他下面的人不这样想,秦旭受宠这么多年,得罪的人也不少,并不是只与李义考有嫌隙,说起来应该是与所有武将和部分文官都有嫌隙。 秦旭原本是落地秀才,因偶然的机会在赵存忻府上做事。那时的赵存忻还没有被封为晋王,但是作为皇次子,皇帝还是给了他开府的权力。秦旭被人推荐给赵存忻,因其头脑活泛,很得赵存忻欢心。 当时的赵存忻虽然开府,手里也有实权,不过权力还是太小,根本无法与太子抗衡,甚至连有权势的武将他都抗衡不了。而且身处京城,他的权势若是太大,会影响太子的地位,太子不会给他壮大的机会。这时候,秦旭给赵存忻出了第一个改变他一生的主意。 既然在京城发展不了,就去外地发展。于是赵存忻自请外出太原,这里是赵氏发家的根基,外人守着皇帝也不放心,既然赵存忻愿意去,皇帝自然没有异议。 之后八年,赵存忻就在太原发展自己的势力,整个河东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势力远远的超过了太子及其他兄弟。这让太子赵存轩坐不住了,一边打压这个二弟,一边学着二弟的方法,使最亲近的人去经营关中。后来赵存勖也有样学样,去了齐鲁。 因为赵存忻发展的最早,除开太子这个身份他比不了,其他的都比赵存轩和赵存勖强很多。加之后来赵存勖的部下叛乱,整个齐鲁之地不复为赵存勖所有,此时后话。 没过了两年,西凉犯边,赵存忻和赵存勖都被召回,带着自己的军队西征西凉国。经过数年交锋,最终击溃了西凉,也提升了赵存忻、赵存勖的地位。 能得到此时的地位,就因当时秦旭的一个建议,否则他赵存忻有可能在太子的压迫下,做一个没有地位的闲散王爷。所以赵存忻对秦旭很尊敬,甚至到言听计从的地步,让别的官员、谋士非常眼红。 之后皇帝死在外面,赵存轩急于称帝,又是秦旭给赵存忻出主意,把皇帝的死归到太子身上,说他弑父篡位,号召朝臣杀赵存轩为皇帝报仇。也正是这个口号,很多朝臣归附赵存忻,赵存勖也加入其中。 赵存轩守在皇城抵抗数日,最终见大势已去,拿走玉玺、带走后宫及部分朝臣,到了长安继续当皇帝。 赶走了弑父的皇帝,赵存忻的部下以为赵存忻可以名正言顺的当皇帝,就连他本人也飘飘然起来,有了称帝之心。这时又是秦旭站出来劝阻,说我们是为了给先帝报仇,才起义兵讨逆,不是为了夺江山。此刻逆贼尚在,却忙着称帝,是丢了名分和道义,失了民心。 赵存忻闻言,便收起了称帝之心。这下武将不干了,他们辛辛苦苦,冒着死的风险打仗,可不是为了玩。做朝廷的将军,可比做晋王的家臣要风光的多。所以武将也恨起了秦旭,不过有赵存忻护着,谁也拿他没办法。 赵存忻所有部下中,与秦旭嫌隙最大的是李义考。当初赵存忻为了鼓励部下,对所有将领说,谁第一个攻破皇城,要什么就给什么。赵存忻除了五虎将之外,还有许多有能力的将领,其中一个作战非常勇敢,属于只攻不守的人。 他在前与敌人死拼,就在快要攻上城墙时,却因兵力不足,再也攻不上去,被李义考捡了个便宜,第一个攻上城头。进入皇宫时,赵存轩已经跑了,宫里只剩下四处乱跑的太监宫女和一些地位不高的嫔妃。 其中有一个进宫不到一年的才人,长相不算倾国倾城,却因有一双摄人心魄的狐媚眼睛,凡是男人看到无不被她的媚眼迷住。李义考不是好色之人,也忍不住起了色心,让部下把那才人送回家里。 次日,待赵存忻稳住皇宫局势后,李义考便向赵存忻提出要纳那才人为妾。赵存忻很是为难,他说过第一个攻破城墙的人无论提什么要求都答应。可是李义考要占他爹的女人,那是先皇的女人,这不是给他皇帝老子戴绿帽子么?如何能够答应!然而李义考立了大功,不但不能治罪,还要重赏,又不能答应他的要求,一时间不知如何抉择。 此时秦旭出来解了围,向李义考说明了利害关系,并劝他把那才人送回后宫。李义考听了劝告,也觉得纳先皇的女人为妾,确实是大逆不道的罪过。只因一时起了色心,却不想犯了大罪,得秦旭提点,立刻醒悟过来,连忙道了谢,回家要把那才人送回后宫。 谁知那才人正是花季之龄,原本活泼好动,自进了宫这一年,整日呆在幽暗的房间中,早已厌烦。好不容易有了机会逃离,怎么可能再回去,于是在李义考面前哭的梨花带雨,求他不要送自己回宫。 李义考看那才人哭的伤心,起了恻隐之心;又见她媚眼闪动,整个魂都被勾走了,哪里还想要送走,直接就扑了上去。整个下午,两人都在床上缠绵。那才人为了不让李义考送自己会后宫,更希望他全心全意对自己,使出浑身解数讨李义考欢心。 这事很快就有人报与赵存忻,赵存忻大怒,顿起杀心。说起来,那才人是先皇的女人,赵存忻见了,称呼一声母亲也不为过。李义考这么做,不但扫了皇家颜面,更是让他赵存忻没了脸面。 秦旭见赵存忻真动了怒,连忙劝谏,直言此时木已成舟,不可挽回。李义考新立大功,不易轻动。至于那才人,身子已经污了,不能再留。可将人带回后宫,然后赐死,对外就说心伤先帝之死,自愿随其而去,以全其名。 赵存忻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就交给秦旭去办。因那才人始终侍奉过先帝,赐了一根白绫,留其全尸。秦旭得了令,赶到李义考家,当他见到那才人时,就后悔方才给赵存忻出的主意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借刀杀人 - 幻柳 - 豆咪 秦旭好色,整个洛阳无人不知。当时就是因为见到柳霏霏太美,起了色心,才给了柳霏霏杀他的机会。秦旭这一刻,脑袋中许多想法闪过,既要完成赵存忻交代的任务,又要保住眼前的美人。片刻之后,就想到了办法。 秦旭把那才人带回后宫,此时后宫还是一片混乱,被误杀的宫女不少。秦旭找了个和那才人年龄、身段都差不多的宫女尸体,然后做出吊死的样子,向赵存忻交差。反正那才人也没有几人见过,随便找个人顶,不会有人发现。 秦旭把那才人安置在他的私苑,夜夜成其好事。秦旭这事做的不厚道,若是到此为止,也没什么,说不定李义考还会承他人情。可是过了大概半年左右,居然被李义考发现了。 李义考心里那个气,你不让我得,自己却偷梁换柱、瞒天过海。于是李义考向赵存忻告发,赵存忻让人去搜查。谁知秦旭早就在赵存忻身边安排了人,搜查的人还没有出动,他就得到了消息,立刻赶到小院把那才人掐死了。 秦旭好色,对什么样的女人都敢兴趣,却也只是感兴趣,过了新鲜感后,就没什么感觉。已经过了半年,即使那才人再美、再媚,也提不起兴趣,更何况关系到身家性命,哪里还会容情。 掐死那才人后,将其扔进枯井,做好善后。搜查的人到来后,什么都没有找到。自此之后,赵存忻更加信任秦旭,对李义考却疏远了许多。不过李义考会打仗,需要用他,所以先留着。 虽然秦旭并不在意那才人的生死,对于李义考背后告他的状却非常痛恨。两人由此怨恨极深,赵存忻不得不把他们分开,之后未再见过面。 说起秦旭和李义考两人的恩怨,柳霏霏等四女频频皱眉,这么肮脏的事,若非必要,他们宁愿不听。正是因为柳霏霏之前知道两人势如水火,才会想到利用他们来搅乱洛阳势力。 柳霏霏道:“赵存忻不笨,他不会相信秦旭是被李义考所杀。不过他相不相信无所谓,只要有人相信就行。秦家人此刻眼里只有仇恨,会去找赵存忻要说法。赵存忻这时候肯定会帮着李义考说话,他需要李义考为他守虎牢关。他越是偏向李义考,秦家人越是气愤,越会做出意想不到的事。” 杨沅夕道:“秦旭是文人,他就算再厉害,也要有赵存忻护着才行。如今他死了,他家人如何能把事情闹大?万一被赵存忻压下来,就这么算了呢?” 柳霏霏点头道:“沅夕哥哥所言不错,若是秦家人不动手,就我们帮他动手。”杨沅夕奇道:“我们如何帮他?”柳霏霏道:“找些人把李义考的家砸了。既然赵存忻把事情压下来,不准秦家人动李义考,砸他的家应该不会再过问。李义考不知此事,家无缘无故的被秦家人砸了,你觉得他忍的了?” 此时天色已黑,洛阳城中戒严,许多军士打着火把搜查杀秦旭的凶手。他们却不知,凶手此刻不在地上,而是在树上。赵存忻明显是真的生气了,派出了数千人挨家挨户的搜查,真有掘地三尺的气势。柳霏霏不敢联系自己人,害怕连累他们,也害怕被出卖。 几人都有飞檐走壁之能,即便杨沅夕和纤纤差一些,也不会太拖后腿。几人爬上城中一颗千年老树,约有六七丈高,被枝叶挡住,他们能看清下面的情况,下面却看不到树上的情况。 半夜,搜查的士兵少了一些,估计都是累了,留些人做做样子就行,谁还会真的掘地三尺。柳霏霏等人坐在树枝上,身子靠着树干休息。为了防止掉下去,每个人都在身上绑了根绳子。 眼看地上士兵少了,李凡诺突然说道:“我饿了,去找点吃的。”说完,也不等人同意,径直下了树,眨眼间消失在黑暗中。 纤纤看着远去的背影,担心的道:“他不会有事吧?”柳霏霏闭着的眼睛动都没动下,轻松地道:“放心,能拦住凡诺哥哥的人,洛阳城里没几个。”纤纤想到李凡诺武功高强,应该不会有事,顿时放松了一些。 可是过了一个时辰,李凡诺还没回来,纤纤焦急的道:“去了这么就,怎么还不回来,不会出事了吧?也真是的,这半夜三更的去哪里找吃的。” 原本柳霏霏听李凡诺说去找吃的东西,以为他真是饿了,没有在意。此时听纤纤这么一说,情知有异,突然睁大眼睛,急道:“不好!”纤纤等人被这句话惊到了,忙道:“怎么了?”柳霏霏来不及解释,一边解身上的绳子,一边道:“岐哥跟我走,其他人留下。” 昭若琳道:“元帅,你留下,我们去。你是元帅,身负家国重任,不该以身冒险。”柳霏霏想了想,没有拒绝,道:“凡诺哥哥肯定是去了李义考的家,不管现在什么情况,只要带他回来就行。” 昭氏十二卫,自小接受的教导就是服从命令,他们服从命令的坚定,比任何精锐军队更加坚定,当柳霏霏下了命令后,若琳、若兮两姐妹没有半分犹豫,也不问原因,立刻准备行动。 正在此时,只见地上一个人影速度极快的闪过来,双手抱着树干,几个跳跃就爬了上来,正是李凡诺。纤纤担心许久,终于见心上人平安归来,紧绷的弦送下来,不禁激动的要哭出来。眼泪正在眼眶中打转,要掉下来之际,只听她突然问道:“咦,你怎么换衣服了?” 柳霏霏等人齐齐的看向纤纤,心上人回来,不是应该先问候平安么?怎么关注衣服去了。然后转头看李凡诺,衣服确实换过了。走之前是件灰袍,此时穿的是件黑袍。三个男人对视了一眼,心想:“女人的心思还真是细腻。” 李凡诺笑道:“方才满身是血,怕回来吓到你们。找了间绸缎庄,换了身衣服。”柳霏霏叹道:“全杀了?”李凡诺摇头,道:“也不是,留了几个,让他们去报信。动手前我说是赵存忻的人,李义考估计不会相信。不过他全家都死了,肯定要赵存忻给他说法。” 柳霏霏长吁一声,道:“他们都是无辜之人。”李凡诺微微一笑,道:“霏儿,你就是太过心慈手软。既然想要扰乱洛阳,就把事情往大里闹。如今两边都死了人,都认为是对方干的,还不会给对方解释的机会,这样才能真正闹的起来。” 柳霏霏叹道:“我知道确实该这么做,但是真下不来决心。”李凡诺道:“说到底还是你太仁慈。死一个人济得了甚事,只有死的人越多,才能闹的赵存忻不得安宁。”柳霏霏道:“是啊,两边都死了人,难题给了赵存忻。偏向秦家,李义考率三万大军杀回洛阳,就算能灭得了,基本也就里灭亡不远了。若是偏向李义考,秦家和文臣会寒心,到时候联结外敌,一样可以让他灭亡。明日赵存忻头会很疼。” 李凡诺道:“正是如此。若是赵存忻稳住了李义考,文臣会觉得他偏向武将,随意杀害文臣,还不用手惩罚,文臣自然人人自危,这时候就可以让人去接触原本就和他不是一条心的那些人。若是偏向秦家,就拉拢李义考来降,许以高官厚禄,还能为家人报仇,想来李义考还没有忠心到对赵存忻可以忍受家人被随意杀害。” 柳霏霏点点头,道:“明日让我们的人把消息送出去,给薛大哥说,黎阳仓可以暂时不管,虎牢关才是重点。一旦发现李义考有所异动,立即攻占虎牢关。” 商议已定,众人各自休息,养好精神,才能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第三百四十章 想要的真相 - 幻柳 - 豆咪 天方亮,李家灭门的消息就散开了。若说秦旭的死尚且有争议,那么李家被灭门,所有人都认定是秦家人干的,秦家人就是再否认,也没有人会相信。 赵存忻很愤怒,昨日已经跟秦家人说好了,一定会给他们一个说法,希望秦家能够以大局为重,暂时把事情放下。谁知转过身,就杀光了李义考的家人。若是李义考知晓,一怒之下完全有可能率军返回洛阳。 只是围攻洛阳还好,赵存忻还有办法劝说李义考,偏偏此时楚军就在虎牢关外虎视眈眈,一旦李义考撤出虎牢关,洛阳东边将无险可守,洛阳城危在旦夕。 赵存忻一边下令关闭城门,封锁消息,尽量不让李义考知晓。另一边让同为五虎将的姚广泉带五千人前往虎牢关安抚李义考,若李义考有异动,则夺了兵权,由姚广泉守关。 赵存忻看着姚广泉离开,心下稍稍轻松了一点,让洛阳府尹赶快破案,抓住杀害秦旭的凶手。洛阳府尹头也大,府里只有几十个衙役,又毫无线索,哪里去抓人。可是又不得不办事,头痛了好久,才想了个办法。 秦旭人品不好,不仅好色,更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收了钱不办事,记恨他的人太多。洛阳府里都有好些状告秦旭的卷宗,府尹随便挑了一份,是一个不算特别富的商人,背后有点关系,能和赵存忻的家臣搭上关系。 之前富商向花钱给儿子某个有油水的差事,通过几层关系找到了秦旭,孝敬了一万两银子。可是秦旭转过身就把事情忘了,那富商见过了半年还没消息,就去询问。秦旭不但没给他说法,还强夺了他大部分的家产。那富商气不过,一怒就把秦旭告了。秦旭权势滔天,谁得罪的起,洛阳府也只得把案子暗下来。 这是大半年前的事,府尹一看,正好拿此做文章。于是下令抓了那富商,逼迫他承认因记恨秦旭,雇凶杀人。富商不认,几番刑讯逼供后,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富商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画了押。当天下午,洛阳府尹就把卷宗送到赵存忻府上。 赵存忻也只要个结果,到底凶手是谁,他现在没有心情知道,只要有凶手就行。洛阳府尹办事这么快,赵存忻很高兴,让府尹把供纸和凶手待到秦家,算是给他们交代。然后洛阳府贴出告示,富商买 官不成,记恨秦旭,雇凶杀人云云,给了京城百姓一个真相。 文臣已经安抚了,但是李家灭门一事,却非常头痛。秦家说他们没动手,可是能有那么大仇灭门的,洛阳城中除了秦家,也没有第二家了。李义考知道后,肯定要找秦家麻烦,到时候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赵存忻想想就头痛,不过先瞒着李义考,待以后他发现了再说吧。赵存忻也只有这么安慰自己。 当天晚上,柳霏霏等人再也不用藏在树上。俗话说,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越显眼的地方越容易被忽视。就如现在,柳霏霏等人就站着李义考家的正厅。李家人的尸体,已经被官府处理好,全都发在府衙的停尸房。地上的血大部分被清理掉,但还是能闻到一丝血腥味。 李义考的家不算大,当然也不小。三进三出的正房,后面有院落、有鱼塘、有花园,是个好地方。任谁也不会想到,杀人凶手会躲在行凶的地方。 纤纤把准备好的食物拿出来,众人分了。这一日都没有吃好,此时才有闲暇吃点东西,很快就吃完了。纤纤把残留的纸屑收拾好,防止天明后被人发现。边收拾边道:“官府不是已经贴了告示,凶手抓到了,这事就过了,为什么我们还要东躲西藏?” 柳霏霏道:“这是赵存忻为了给秦家、给百姓交代,才急于结案。他怎么可能相信一个商人雇凶杀朝廷官员,肯定会暗地里继续搜查。” 纤纤叹息道:“这个商人也真是可怜,平白无故的遭受无妄之灾。”柳霏霏“哼”了一声,道:“让他受无妄之灾的是我,要不你抓我去报官,把他救出来。”纤纤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道:“我要是能打赢你,就抓你去报官,可惜打不赢。”柳霏霏似笑非笑的道:“你可以找人帮忙。”边说边看向李凡诺。 李凡诺心想:“你们说你们的,看我干什么?”脸上一红,故作镇定的歪着头看外面。纤纤也是脸上一红,低下头,轻声道:“姐姐讨厌。” 柳霏霏笑了笑,然后正色道:“那商人虽然受了灾祸,却非无妄之灾。他确实有杀秦旭的想法,只是没那个胆子行动。赵存忻给了秦家交代,却没有给李义考交代。今日姚广泉率五千人出城,肯定是去了虎牢关,稳住李义考。” 众人都认真的点头。柳霏霏继续道:“赵存忻帐下五虎将,是五个打仗很厉害的五个将领,这五人却非亲密无间。不过姚广泉和李义考却亲如兄弟,赵存忻派姚广泉去稳住李义考,想来应该是怕李义考多想。不过这样一来,姚广泉就不好做了。以他们的关系,若是不坦言相告,没了兄弟之情。若是说了,又是对赵存忻不忠。” 杨沅夕道:“这与我们要做的事有什么关系呢?”柳霏霏微笑道:“若是赵存忻不再信任姚广泉,让姚广泉不再忠心于赵存忻,结果会怎么样?”杨沅夕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杀姚广泉的家人?” 柳霏霏摇摇头,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可是我狠不下这个心,你们也不准去,家人都是无辜者。”说着,看了李凡诺一眼。李凡诺耸耸肩,不置可否。 柳霏霏继续道:“我今日查过了,那商人的隔房亲戚的远房亲戚在晋王府做事。其实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一说起来确是亲戚,商人本就靠人脉,多个亲戚多条路嘛。那商人就靠着这个关系攀上了秦旭,又被秦旭戏耍了,还被侵占了大部分家产。所以那商人雇凶杀秦旭,倒也说的过去。可是他雇的是谁呢?” 柳霏霏依次看了眼众人,像是出了道题,让众人回答。众人互相看了眼,同时说道:“姚广泉!”柳霏霏微笑着摇摇头,道:“一个普通商人,怎么可能请的动姚广泉杀朝廷命官。” 第三百四十一章 策反 - 幻柳 - 豆咪 杨沅夕正想开口询问,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道:“那商人有杀秦旭的理由,没有能力;姚广泉有能力,却没有理由。于是姚广泉告诉那商人,哪里可以雇到杀手。那商人顺着姚广泉提供的消息,找到杀手,拿钱请杀手杀了秦旭。” 柳霏霏拍手鼓掌,笑道:“姚广泉真是聪明,想杀秦旭,又不好自己动手,所以把商人提出来顶罪。就是这样,肯定没错。”杨沅夕道:“可是如何让赵存忻相信,是姚广泉在背后掌控?”柳霏霏道:“这有何难,让那商人亲自说出口就行了。”杨沅夕 道:“那商人又为何这么说?”柳霏霏道:“我可以保住他现有的家产。” 杨沅夕懂了。那商人罪名定了,死是必然,死后家产不被充公,也会被同行抢走。若是在死之前,有机会保住家产,自然会不遗余力。对商人而言,家产就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宁可姓名不要,也要保住产业。 三日后,洛阳城流传着一件事,将军姚广泉指使某商人雇凶杀害秦旭。这事在民间传开了,传的有鼻子有眼,就连那杀手长什么样,就有好几种说法。这事很快传到赵存忻耳朵里,最初他没在意,民间传言不足为信。可是没多久他就头痛了,洛阳府尹拿着商人的供词找到他,言之凿凿的说确有此事。 那商人关在大牢,不可能与外面勾连,招的供却和外界传言一样,让赵存忻不得不多想,下令洛阳府尹彻查此事。可这事本就隐秘,姚广泉不可能留下把柄,与那商人联系的肯定是能信得过的人,或是用了之后立刻灭口。如今要查,如何能够查得到。 这时赵存忻想到,姚广泉和李义考亲如兄弟,万一他把事情全盘托出,不但不能稳住李义考,还会加快他的反叛。可是军队已经出发四天,要追回已然来不及,只得想办法让姚广泉听话。 想到此处,立即让人把姚广泉的家人请到宫里,又命人去告诉姚广泉,他的家人很好,不用担心,希望他能全心全意为国效力。 赵存忻自认为这样做很好,至少能暂时稳住部下。为了能让他们安心,又加封两人为一等侯,赐银三万两,还让兵部尚书亲自去宣旨,给足了两人面子。 洛阳城里没有皇帝,却有朝廷,这也是秦旭给赵存忻出的主意。赵存忻占领皇城,赶走赵存轩后,部下劝他称帝,被秦旭以此举失人心为由阻止。但是他又要合理的行使权力,就必须要有个合理的由头。原本太子继位符合规矩,是正统。可是太子弑父篡位,不可能为帝,赵存轩一脉不可能在被推上帝位。 长房不行,就该二房。偏偏他赵存忻就是二房,他此刻还不能称帝。既然他不能,后面的兄弟就更不可能。想来想去,最后采用秦旭的建议,尊先帝年号,以没有被赵存轩掳走的华妃为承天太后听政,晋王赵存忻监国,下设文武百官。待将来为先帝报了仇,再定皇位归属。 这无异于无事找事,却又不得不这么做。毕竟中国自古讲究师出有名,没有所谓的名,做什么都是名不正、言不顺。赵存忻现在没有称帝的名头,只能这么做。等到击败兄长,统一了北方,也就不用管什么名不名,直接称帝就是了。 赵存忻派了自己的侍卫去请姚广泉家人入宫,他觉得应当万无一失。毕竟只是为了让姚家人做人质,并不想真正伤害他们。可是在过程中,又出事了。原本侍卫还客客气气的对姚家人,不想一个下人不明不白的丢了侍卫头领一个石子。而且那下人手劲很大,丢的又快,侍卫头领居然没有避过,顿时血流满面。这下惹火了侍卫,强行抓人。 姚广泉是武将,府上的下来多是跟随他多年,上过战场幸存下来的士兵。即使多年没打仗,战力依然强悍,又是铁血性子,哪里能让人欺负上门。就这样两边打起来,两边都有损伤。不过姚家人知道对方是晋王的侍卫,也不敢真下杀手,只是防守。那些侍卫可不一样,他们真敢杀人。最后姚家女眷全部被带进后宫,男丁被押入大牢。 姚家下人有几个精明的,趁人不注意偷跑出去,出了城门,一路向虎牢关逃跑。赵存忻得知姚家又有人死伤,脑袋都要炸了,真想把那群侍卫全部砍了。可是事情已经发生,砍了有能怎样,不过多死几个人而已,没有任何用处。 当天晚上,李义考府宅,李凡诺一脸无辜的看着柳霏霏,道:“我真没杀人。”柳霏霏瞪了他一眼,不去理他,自顾自的说道:“赵存忻的五虎将,邬尽夫被俘,李义考和姚广泉与他有了隔阂,已去其三。还有一个在临潼关,洛阳只有一个,得想办法把这个除掉。” 杨沅夕道:“霏儿,我认为现在我们不应该想怎么除掉洛阳的虎将,而是应该继续逼迫李姚二将造反。”柳霏霏点点头,道:“说的不错。若是李姚二将不反,我们这几日做的事情就毫无意义。”从袖带里拿出几张纸,交给众人,道:“你们看看,这是我们的人送来的名单。第一张是不受赵存忻重用,却又不得不用的人。第二张是原赵存轩的人,逃离时没能带走,之后降了赵存忻,被赵存忻放在不重要的位置上。第三张是忠心赵存忻的人。” 杨沅夕看了第一张名单,排在第一位的名字叫严峻,有些吃惊的道:“严峻是洛阳朝廷的首相,承天太后是傀儡,赵存忻名为监国,实则行皇帝之实。严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是不得重用之人?” 柳霏霏微笑道:“严峻是先皇重臣,先皇在世时已经位列首相。赵存忻得洛阳后,朝廷安排的大多是自己人,不过也需要老臣坐镇,所以依然把严峻放在首相的位置上,用以笼络人心。严峻虽名为首相,实则没有任何权力。朝廷的决策,都不在意他的意见。严峻没了实权,还会受下属的气,早已心灰意冷,多次向赵存忻提出致仕,都没有准许。他现在和承天太后一样,也是傀儡,对赵存忻的嫌隙很深。” 杨沅夕恍然道:“原来如此。霏儿,你是想策反他?”柳霏霏点头道:“严峻为相十几年,在夏国的影响力很大,朝内朝外有许多官员都是他的学生。只要他站出来反对赵存忻,洛阳的根基就会动摇。”杨沅夕很担忧的道:“只怕没那么容易。赵氏兄弟再怎么斗,都是自己内部的事,严峻可以随便选择支持谁。哪怕是谁都不选,看着也行,斗到最后始终夏国还在。我们却是外人,支持我们就是卖国,我看要劝他反赵存忻很难。” 柳霏霏叹道:“沅夕哥哥,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我也知道劝说他很难。不过这毕竟是个机会,我想试试。倘若他同意和我们协作,可以少死很多人。”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丞相严峻 - 幻柳 - 豆咪 此次洛阳之行,目的就是搅乱洛阳,少打仗、少死人。不仅是楚人,还有夏国的军人、百姓。杨沅夕知道柳霏霏既想平定天下,又希望尽量少死人,只能动摇赵存忻的根基,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叹息一声,问道:“什么时候去?” 柳霏霏见杨沅夕不再反对,明白他的心意,感激的对他笑了笑,道:“今晚。这里离严峻的府邸不远,我现在就去,你们在这里等我回来,不可轻举妄动。” 洛阳的朝廷很奇葩,没有皇帝,只有太后听政和晋王监国,下面却依然三省六部、文武百官。没有皇帝的朝廷,算什么朝廷?可是赵存忻也没办法,他不可能只做军阀,那样就没有了正统性,即使将来灭了赵存轩,自己做了皇帝,那也是反贼。 他起兵是打着太子杀君弑父的名义,如今太子在关中做着皇帝,他就不能称帝,否则就失去了大义。所以只能尊先帝年号,设了个奇葩朝廷。 严峻作为先帝的宠臣,在先帝死后拥立太子继位是他的本分,可是如今太子赵存轩被定义为杀君弑父之人,选择支持赵存忻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他没想到赵存忻会这么对他,除了给他一个首相的名分,其他什么都没有。即使下属羞辱了他,赵存忻也不会为他出气。当年颐指气使的首相,现在却成了人人可以欺负的首相,这样的心里落差让他恨极了赵存忻,甚至一度想要接回赵存轩。碍于赵存忻势力太大,他没有能力,只得作罢。 如今的严峻,每日准时上朝,准时下朝,别的什么都不做。这天夜里,吃过晚饭,在书房临帖习字。已经六十多岁的人,又不用操心国家大事,也只有练练字、下下棋、品品茶,做些修身养性的事。 正在临帖之际,突然一阵大风吹过,门窗都吹开了。严峻起身把门窗关上,回身准备继续临帖,却见椅子上竟坐着个美丽少女,正朝他微笑。严峻大惊,正要大声呼喝,只听少女盈盈浅笑道:“严相最好别闹,否则小女子无法保证相爷的安危。” 严峻大怒,心想哪里来的小女子,敢这么无礼,刚想要训斥,只见少女玉手轻轻一扬,一物蓦然向自己飞来,就从眼前不到一寸的地方飞过,带着可以把他脸划裂的劲力,插入门柱上。严峻定眼一看,竟是只毛笔,插入门柱有两三寸深。严峻大惊,这要是插进自己的脑袋,岂不是要插个对穿。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少女柳霏霏微微点头,显然对严峻的反应很满意,说道:“严相是聪明人,知道可为与不可为,接下来要谈的事,就轻松多了。” 严峻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短暂的惊怒之后,强压心头的恐惧和愤怒,镇定自若的问道:“你是何人?”柳霏霏也不隐瞒,直言道:“小女子柳霏霏!”饶是严峻故作镇定,听到来人是柳霏霏后,又被惊了一番,颤声道:“你……你是楚国兵马大元帅?”柳霏霏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严峻走上两步,仔细看着柳霏霏。五年前,先皇六十大寿,严峻作为夏朝首相,自然要出席。在席间,他见过柳霏霏一面。仔细打量之后,严峻确定眼前的女子没有说谎,她确实是楚国兵马大元帅柳霏霏。只是与五年前相比,脱了一些稚气,更加沉稳;丰腴了一些,更显美丽。 严峻深吸一口气,缓缓的道:“不知柳帅光临寒舍,有何指教?”夏楚两国大战,按理说作为敌国的元帅,柳霏霏应当在前线指挥战斗才是,怎么会跑到洛阳来了。不过严峻是聪明人,中间的过程他不在意,他在意的事柳霏霏为何而来。不顾安危跑来敌国京城,自然不是为了好玩! 柳霏霏微笑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好,不用多费口舌。本帅想和相爷合作。”严峻心里知道肯定不会是好事,当于两国战事有关,皱眉道:“什么合作?”柳霏霏道:“降楚,保你一生富贵。” 严峻明知柳霏霏此来不怀好意,所谓的合作不过是说的好听点。却没想到柳霏霏又说的如此直白,降楚?就算是诱降也不是这么谈的,这是把他堂堂一国首相当成什么了!严峻大怒,叱道:“不可能,本相生为夏臣,死也为夏臣。要本相投敌卖国,绝无可能。” 柳霏霏也不生气,淡淡的笑道:“相爷不必着急,想想在回答不迟。”说着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翻了两页,道:“相爷在临颜鲁公的颜勤礼碑帖?颜鲁公的字方正茂密、笔力雄强圆厚、庄严雄浑。与其人一般,刚正不阿、宁折不弯。相爷临习鲁公的字,真是再合适不过。”不再管严峻,提笔写字。 柳霏霏最初学欧阳询,已有所成。不过毕竟是女孩子,字体中多为欧体秀美,少了一份峻险。颜真卿承袭晋唐书家,更以欧阳询为主,是少有得欧体精髓之人。四十岁之后,逐渐脱离欧楷而自成一家,成为与欧阳询并称的楷书大家。柳霏霏也曾临过颜勤礼碑帖,颇有心得。此时提笔临习,也有那份架势。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柳霏霏写好了一篇字,顺手盖上严峻放在书桌上的印章,拿起来自己欣赏了一遍,微笑着点了点头,自言自语的道:“多日未动笔,看来功夫没有耽搁。”然后交给严峻。 严峻本不想接,但是看到盖了自己的印章,情知肯定有异,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不看还罢,这一看气的七窍生烟。原来信纸上用颜体写的是他向楚国称臣的话,语气还很卑微。严峻怒极,想把信纸撕毁,瞟眼一看,却见柳霏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严峻顿时反应过来,颜体会写的人多了,他并不在意。可是自己的印章还在对方手里,撕了这一份,再写一份就是了,盖上印章就成了他严峻的手笔。叹息一声,把信纸还给柳霏霏,说道:“柳帅,本相身为夏臣,不能做卖国求荣之事。想来秦旭和李义考家人都是你杀的,如今朝廷正四处搜查,你没那么容易逃走。本相可以把你送出城,保证你的安全,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柳霏霏本来一直微笑,突然冷下脸,双眼如寒冰一般看着严峻,冷冷的道:“本帅不是来与你讲条件。要么降,要么死,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严峻怒视着柳霏霏,许久才道:“你真的这么狠毒?”柳霏霏一下笑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道:“我们是敌人,不对你狠毒,难道还要仁慈?”严峻老脸一红,怒目而视。 柳霏霏笑道:“相爷无需动怒。既然是要合作,就有条件。我能悄无声息的灭了李义考一家,也能悄无声息的灭了你的相府。如果你听话,我可以保你一家无虞。将来你百年之后,可以全你忠义,以夏臣之礼安葬。你们严氏一族,富贵永世。” 严峻眼前一亮,道:“你真的能保我严家富贵永世?”对于严峻来说,他的权力已经过了,名声也到了顶峰,不可能再进一步。自己没什么想法,就要为家族考虑,只要家族能永世富贵,他不在乎做点有损自己声誉的事。何况柳霏霏已经说了,将来死后以夏臣之礼安葬,就说明不会损失他的声誉。这笔买卖,挺划算。 柳霏霏道:“本帅说一不二,说了保你一家富贵,决不食言,楚皇也要给我面子。” 严峻知道柳霏霏在楚国的地位,她说的话楚皇一般都会听,而且保证一个家族的富贵,又不是多大的事,楚皇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拂重臣的意。但是严峻在夏庭做了一辈子官,临到末了却要叛国,一时间也下不了决心。 柳霏霏观其行而知其心,冷笑道:“相爷若是犹犹豫豫,到时候楚军攻入洛阳,落得家族覆灭,可别怪本帅食言。” 严峻道:“柳帅就这么笃定,楚军一定能攻占洛阳?你们两路大军,一路被拦在虎牢关外,一路尚在宛城。晋王有足够的时间调兵遣将,阻挡你们的进攻。” 柳霏霏见严峻还在心存侥幸,笑道:“相爷不防你问问赵存忻,他二十万大军是如何被我五万人打的丢盔弃甲,全军覆没。” 严峻当然知道赵存忻的失败,出征时二十万大军,回来时身边不到两千人,连最精锐的海东青都损失大半。在这样的精兵面前,晋军的确很难抵挡。 不过打仗并不是比人多,比谁更精锐,左右战局的因素实在太多。天气、地势、人心、粮草、洪水、地震等等,任何一样发生在战场上,都可以使强盛的一方落败。 严峻并不相信楚军真的能攻破虎牢关和伊阙关,除非真的是洛阳发生内乱。而柳霏霏潜入洛阳,目的就是为了搅乱洛阳,也正好说明她没有攻破外关的底气。想到这里,严峻放松了一些,道:“楚军的战力,本相很明了,平原上自是无敌。不过攻城拔寨,并非易事。” 柳霏霏见严峻言辞闪烁,只是不同意自己的条件,也知道目前的确没有足够说服他的理由,不愿再多说,只把刚才盖了印章的信纸扬了扬。 严峻脸上一变,信是假的,但印章是真。要是落入政敌手里,不用柳霏霏动手,严家也会灭门。严峻到底为官多年,差不多就是修炼成人形的老狐狸,当下做出一副狠下决心的样子,道:“要我怎么做?” 柳霏霏原本是想让严峻与李义考联络,让李义考相信他家灭门是赵存忻所为。不过看到严峻的表现,知道他靠不住,遂改变想法,道:“赵存忻帐下五虎将,只有一人在洛阳,帮我除掉他。” 严峻不信,疑惑的道:“就这么简单?”柳霏霏微笑点头,道:“就这么简单。”严峻道:“好,我答应你。”柳霏霏站起身,向门口走去,边走边道:“本帅就等相爷的好消息。”说完,打开门,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第三百四十三章 愤而起兵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回到李义考的家,与众人说起方才的事,最后说道:“沅夕哥哥说的没错,严峻不可能投降。今日我露了面,他为了自保,明日会如实向赵存忻回报今晚之事。岐哥和菲诺哥哥,你们马上去通知我们明面上的人,连夜撤出城。” 楚国安排在各地的探子,分明面上和暗地里两拨。明面上就是一茶坊为主的生意,由朝廷直接控制。暗地里则是通闻司的人,以各种名目存在,由柳默凡统领。起初被柳霏霏控制,如今柳霏霏交给昭若恤,他亲自控制。宋岐和李凡诺领命出去。 柳霏霏又对昭若琳二女道:“严峻这条路走不通,必须另外找人,我再出去一趟。两位姐姐,请你们保护好沅夕和纤纤。若是被发现,就撤到后院假山里,依山而守,一时半会应当不会有事。” 昭若琳道:“元帅,你一个人出去太危险,我陪你去吧。”柳霏霏笑道:“不用,能拦住我的人,这洛阳城中没有几人。”昭若琳还想再说,柳霏霏一摇手,脚下一动,身子已在两三丈外。 这次柳霏霏去的是九卿中鸿胪寺卿的家中。此人原是礼部右侍郎,赵存忻占领洛阳后,要安插自己人,所以把之前的一些重要位置的官员安置到无实权的位子上。名义上是升了官,实际上没有了权力。 此人原是太子府的人,若是赵存轩继位,他定然会升为吏部左侍郎,再过几年升吏部尚书。说不定在官涯末期,还能进入三省,那就是宰相了。当首相不可能,不过只要是宰相,就会被人称一声相爷,史书上的记载又会不一样。没想到赵存轩败走,他没有跟上,只能投降赵存忻,却被扔到鸿胪寺卿的位子上。 鸿胪寺卿是从三品,比起礼部右侍郎的从四品,明显升了两级,却没了权力。往好了说,是接人待物,表现的是皇家脸面,责任重大。实际上干的就是端茶倒水的活,他不过是那些端茶倒水人的头而已。这心里上的落差之大,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的清。 所以当柳霏霏找到他是,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并当即写了封信给李义考,把秦旭意外死亡,秦家向赵存忻要说法,赵存忻一怒之下,将李家灭门之事说了一遍。写完后,叫了个心腹下人,嘱咐将其亲手交给李义考,并让其口述。只要李义考起兵,他就为内应,里应外合攻占洛阳。 柳霏霏对此人的表现很满意,勉力了几句后就走了。送走柳霏霏后,此人脸色一沉,又写了封信,叫来另一个心腹,让其尽快送到长安,交给赵存轩。 柳霏霏回来时,宋岐和李凡诺也回来了。柳霏霏微笑道:“逼反李义考问题应该不大,只看李义考的忠心能否大过失去亲人之痛。若是得知赵存忻杀了他全家,依然忠心耿耿,那就没办法。” 杨沅夕道:“你去见了谁?他愿意归附我们?”柳霏霏摇头道:“他不是要归附我们,只是借我们之力除掉赵存忻而已。若是我没猜错,他已经给赵存轩写好了信,只待城门一开就会送出去。”众人不明所以,都奇怪的看着柳霏霏。 柳霏霏一笑,道:“此人以前是太子府詹士,妥妥的太子党,因不得已投降赵存忻。后来赵存忻又不重用他,所以心生怨恨。我想他会建议赵存轩,以偏师佯攻函谷关,以主力出武关,攻宛城,断我军后路。待我们和赵存忻两败俱伤之际,趁机占领洛阳。” 杨沅夕道:“看你这么轻松,应该是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柳霏霏道:“武关哪里那么好走,宛城哪里那么好攻?武关到宛城数百里,随便埋伏两千人,就够把他们拖上一两个月了。”杨沅夕又道:“万一函谷关和武关都是佯攻,大军却从蒲板津渡过黄河,攻占太原呢?” 柳霏霏道:“此乃下策。若如此,赵存轩不足为虑,两三年内,关中必属楚国。”众人点点头。 此后数日,柳霏霏一行人都是昼伏夜出。除了寻找食物和打探消息,基本不行动。秦旭的死和李家灭门,没有在百姓当中掀起多大的浪,只不过成为市民口中茶余饭后的探子而已。但是在朝廷中,风浪依然在,而且还很大。 如柳霏霏猜测一般,严峻第二天就把头天夜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赵存忻。赵存忻得知柳霏霏到了洛阳,想起当初在徐州的惨败,才刻对手又悄无声息的潜藏在自己眼皮底下,还杀了他的人,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顿时觉得颜面无存。当即派兵在城中搜索,又派人向李义考报丧,把事情原委说清楚。为了安抚李义考,官升一级,还承诺把自己女儿嫁给他。 然而这些早就在柳霏霏的预料之中,提前让宋岐混在人群中出城,把宣旨的使臣截杀。 鸿胪寺卿的心腹出了城,一路紧赶慢赶,三日后终于到了虎牢关,把书信交给李义考。李义考得知家人被杀,悲愤交加,大骂赵存忻忘恩负义,又质问姚广泉为何不告诉他。 姚广泉知道李义考被灭门,却不知是谁做的。回想当初赵存忻给他下的令是隐瞒并安抚李义考,若是安抚不了,则夺其兵权。在来的途中,遇到受伤逃走的李家家丁,一直藏在自己军中,不敢让李义考知道。这才到了没两日,却被心怀不轨的人捅了出来。 面对李义考的质问,姚广泉不知该如何回答,两人亲如兄弟,却不得不隐瞒李家灭门的事情,由此让李义考产生了嫌隙。李义考怒气难平,立即就要召集部下,率军回洛阳,向赵存忻讨要说法。姚广泉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正在两难之际,他的家丁也到了。 听闻家人被抓,也死了人,如五雷轰顶,更不知该如何是好。若为死者报仇,和李义考一起率军回师,被抓的人只怕性命难保。若是不起兵,死去的人又如何能讨回公道? 思虑良久,姚广泉还是决定留下,对李义考道:“晋王待我们不薄,此事定有蹊跷。你要回去讨公道,我不拦你。但是事情再大,也是夏国内部的事,不能让楚国捡了便宜。我留下我的人守关,你自回去。见到晋王,也替我为死去的家人讨个说法。” 第三百四十四章 被发现了 - 幻柳 - 豆咪 李义考哪里管那么多,点齐手下三万将士,回师洛阳。走到巩县时,巩县驻有一个军的兵力,都指挥使原是赵存轩的下属,后来投降赵存忻。此前已收到鸿胪寺卿的信,让他相机行事,挑起赵存忻和李义考的矛盾。 于是此都指挥使与李义考打了一仗,一接阵便走,顺便还杀了巩县所有官员,却上书说李义考势大,力战不敌而走,把杀害官员的事推到李义考头上。如此一来,李义考反叛的名头就坐实了。李义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气清君侧之名,正式进攻洛阳。 这一来一去,就是十几天的时间。这十余天中,柳霏霏等人鲜有动作,好似并没有出现在洛阳城中。闻知李义考正式造反,都很高兴。 一日晚上,天黑尚不久,众人正聚在一起,准备商讨下一步该如何。却听墙外有低沉的脚步声,向这边围来。柳霏霏眉头一皱,低声道:“被发现了,小心应对。” 话音方落,只见二十几个人举着火把,翻墙跃进院子,把七人围在中间。当先一人,是个接近六十岁的老者,留着一缕胡须,双眼炯炯有神,对柳霏霏等人道:“还真会选地方,害得我们找了十几天,却不知竟然藏在这阴宅中。” 柳霏霏微眯着眼看着那老者,并不答话。她不说,另外的人也不说,只是看着。那老者尴尬一笑,道:“老夫金刀无敌冯巳岩,见过柳元帅。”虽是见礼,却无半分敬畏。 柳霏霏不理他,问李凡诺道:“你认识?”她对江湖上的事了解不多,冯巳岩的名字没听过,故此询问常在江湖行走的李凡诺。 李凡诺不屑的道:“洛阳金刀门门主,听说一把金刀重有五十斤,打遍天下无敌手。”冯巳岩听李凡诺吹捧,心下很是高兴,轻捋着胡须,微微一笑。却听李凡诺继续说道:“江湖上吹嘘的很厉害,其实也就那样。”冯巳岩大怒,脸色一沉,正要说话,又听柳霏霏哈哈一笑,嘲讽道:“原来如此。” 金刀门在洛阳名声极大,冯巳岩又是金刀门中的佼佼者,不到三十岁就在江湖上闯出了极大的名声,三十年来少有败绩。朝廷要控制江湖势力,最好就是拉拢名声大的,自然有人归附。于是先皇御赐冯巳岩金刀无敌的名号,还给金刀门钦此天下第一刀的牌匾。 如此,金刀门就成了朝廷与江湖之间联系的纽带。二十多年来,很多不服的高手来踢馆,没有一个取胜,让冯巳岩愈加自大,以为真是天下第一。这时柳霏霏和李凡诺一唱一和羞辱他,哪里还忍得住,怒道:“你们犯下重罪,朝廷要捉拿你们归案,识相的乖乖束手就擒,省得老夫动手。否则,让你们死无葬生之地。” 柳霏霏还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蔑视这冯巳岩,并不答话。冯巳岩怒道:“久闻柳元帅武功高强,今日有幸,老夫向元帅讨教几招。” 柳霏霏冷冷的道:“你不配。”纤纤明知此时身陷重围,不该笑。可是看到冯巳岩被挤兑的老脸通红,还是噗嗤一下笑出来声。柳霏霏瞪了纤纤一眼,道:“很好笑么?”纤纤努力的憋了一下,还是没憋住,笑道:“很好笑。”柳霏霏也憋不住,道:“哈哈,我也觉得很好笑。” 冯巳岩带来的人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都一个个黑着脸看着两女,只觉得他们长得真好看,笑起来更好看,莫名的想笑,却又不敢。 冯巳岩怒哼一声,道:“原来柳元帅不过浪得虚名。既然如此,就请跟我们走吧。” 宋岐走上一步,冷然道:“你真不配和我家元帅。你若是能接我十招,或许勉强可以入我家元帅法眼。”冯巳岩怒极反笑,道:“黄口小儿、大言不惭。好,老夫就接你十招,倘若十招不能将你制服,今日可饶你一命。” 柳霏霏嘻嘻笑道:“有好戏看了。快,快去给本帅搬把椅子过来。”纤纤等笑嘻嘻的搬了把椅子过来,给柳霏霏落座。柳霏霏坐下后,见众人站在身后,大有君临天下的感觉,却觉得不好意思,说道:“你们站着干嘛,去搬椅子过来坐。”剩余五人又笑呵呵的各自搬了把椅子,和柳霏霏并排着坐下。 宋岐回头看了眼,无奈的摇摇头。冯巳岩哪里被这样羞辱过,怒道:“今日不把一群宵小千刀万剐,老夫就不姓冯。臭小子,你用什么兵器?” 宋岐冷哼道:“我从来不用兵器,只有无用之人才仗着兵器之利争斗。”纤纤又是噗嗤一笑,眼见冯巳岩脸色难看,忙道:“老爷爷,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笑,可是我真是忍不住,哈哈哈……” 冯巳岩不理纤纤,对宋岐道:“臭小子,出招吧。”宋岐不用兵器,他也不好用,便以空手接招。宋岐很随意的道:“好。”话音刚落,身子一动,一拳直击冯巳岩面门。 柳霏霏在冯巳岩等人一进入宅院之后,就在观察来人的实力。这些人脚步很轻,速度很快,穿着各不一样,各自的兵器也不一样,应该都是武林中人。看来是赵存忻估计民心骚乱,不好真的让士兵按家按户的搜查,只能让江湖中人暗中寻找。冯巳岩等人十多天前就接到命令,却没想到柳霏霏等人会躲在李义考的家中,直到今日才发觉。 冯巳岩没想到宋岐说动手就动手,而且速度非常之快,还没反应过来,拳头就到了面前,眼看就要被打中,连忙后退一步,把身子一斜,避开这一拳。同时右手五指成抓,去爪宋岐的手腕,想要扣对方脉门。 宋岐手腕一翻,挣开冯巳岩的手,变拳为掌,以掌为刀,斩向冯巳岩的脖子。冯巳岩一抓不中,就知道宋岐要变招,早有准备,左手成指,去点宋岐右臂的曲泽穴。此穴在肘部,若是被点中,手臂血脉受阻,不说这一掌刀无法击中冯巳岩,整个手臂可能都无法动弹。 宋岐暗道一声:“果然有些本事。”右手回收,趁势手掌向下,抓住冯巳岩手腕。冯巳岩大惊,真要被抓实了,只需一用力,手腕就可能折断,立即暗运内力,想要震开。可是宋岐早防着,紧紧抓住,根本挣脱不开。 第三百四十五章 速战速决 - 幻柳 - 豆咪 原本宋岐确实想把趁势把冯巳岩的手腕折断,却不想冯巳岩确实老道,内力又强,在一下没有震开之后,反而向前发力,顺势一拳击打宋岐腹部。宋岐哪里会让他得逞,左右脚一交叉,身子向后一撤,冯巳岩顺着力就往前跌了一步,正要聚力,却被宋岐双手一推,后退了几步。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在眨眼之间,两人却过了三招。冯巳岩几招处处受制,心下大怒,却不敢再小瞧对方。方才冯巳岩用了点穴手法,宋岐待冯巳岩站稳,也用点穴手法还击,直取对方膻中穴。 两人又都在一起,转眼间斗了二十余招,冯巳岩始终处于下风,几次被打中,心下又羞又怒。他是洛阳武林的扛把子,在江湖上也是排的上号的大人物,数十年来鲜有败绩,今日却把一个毛头小子没办法,传出去以后还怎么混江湖。此番和他一起来的是洛阳本地及周边的江湖人,基本都听他号令,看到他如此狼狈,以后还会听他的话么? 想到此处,冯巳岩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一把抄起旁边徒弟手中的大金刀,举刀就往宋岐身上砍。这大金刀是精钢所炼制,重五十斤,刀身长四尺,宽就有两尺,刀背宽有三寸,看上去就很吓人。平时一手可以舞动,却不能对敌。对敌时,都是双手握刀,猛砍猛劈。一般人被气势震慑,心头先虚了,其实大部分来挑战的人是被吓跑的。 刀身很重,看上去虽然凶猛,速度却慢了许多。而且这般笨重的武器,基本上只能护住身前,护着身后却不容易。冯巳岩双手舞的大刀虎虎生风,宋岐一时间近身不得,只得后退闪避。退到一张石桌前,跳上石桌,冯巳岩的金刀已经劈来,宋岐猛然跳起,越过冯巳岩的头顶,落在其身后。 冯巳岩金刀劈过,石桌碎成数块,石屑乱飞。柳霏霏等人心头一紧,原本放松的心情沉重起来。虽然宋岐武功好,但毕竟是血肉之躯,万一被砍中,不死也得重伤。 冯巳岩一刀劈砍,看着宋岐从自己头顶越过,回身举刀横砍,身体还没有转过来,刀就已经到了。宋岐觑准时机,此时冯巳岩护着上身,下盘空虚,正是反攻之时。宋岐低下身子,一招横扫千军踢中冯巳岩的右腿。冯巳岩站立不稳,向右边一歪。好在他武功高强,把刀往地上一戳,稳了一下,才没有摔倒。 冯巳岩右脚立即在刀背上一踢,接着一个鹞子翻身,用刀护住身体,落地后马上后退两步,才算真正稳住。宋岐却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盯着他下盘猛攻,冯巳岩连连后退,手中的刀居然差点拿不稳。冯巳岩连退了十几步,心下大怒,拼着被击中的风险,用力站定。 刚一站定,双腿就被击中,身子立刻偏到。就在倒下的时候,把手中的刀往宋岐身上砍。此时他也看不清宋岐的位置,只管向着宋岐所在的方向砍就是,不管砍到那个地方,总能让对方受伤。 宋岐一直低着身子攻击冯巳岩下盘,眼看对方的刀就要砍到,双手撑地,双脚同时踹在冯巳岩的腹部,把冯巳岩踹出一丈多远。冯巳岩停下后,翻身起来,一只腿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刀,不停的喘气。快六十的人,经不起多大的折腾,一番打斗下来,体力耗损不少。 宋岐走上两步,蔑视的看着冯巳岩,道:“还来么?”冯巳岩蓦然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双手握刀,向宋岐直直的劈下来。宋岐后发先至,一拳垂向冯巳岩的胸口。冯巳岩大惊,这下要是被击中,不死也只有半条命,顾不得继续下劈,把双手往下压,想要格开宋岐的手。 宋岐右手回收,左手则一拳打中冯巳岩的鼻子。冯巳岩吃痛,又后退几步,脑袋嗡嗡作响,许久没反应过来。鼻子与眼睛相通,鼻子被打中,不但鼻子里流血,眼睛里也流出眼泪。 纤纤哈哈大笑,道:“多大人了,不就被打了一拳,还哭泣鼻子来了,也不怕羞。”冯巳岩今日吃了亏,丢了脸面不说,还被反复羞辱,悲愤交加,直要和宋岐拼命。 柳霏霏霍的一声站起,道:“行了,别浪费时间,你们一起上吧。”此前宋岐和冯巳岩单打独斗,两边都在看着,没人上前帮忙,守着江湖规矩。此时听柳霏霏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拿起武器,开始群殴。柳霏霏对昭若琳道:“保护好纤纤。”说完,身子一闪,就到了冯巳岩面前。 杨沅夕武功不高,却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这种小场面并不在意。何况让女人保护男人,杨沅夕自己也不愿意,所以柳霏霏并没有叮嘱要保护他。纤纤虽然也会武功,却不是很好,遇到武林高手自然会吃亏,柳霏霏才让昭若琳保护。 冯巳岩见柳霏霏身子一闪就到了自己眼前,大吃一惊,躲闪已经来不及,只得拿刀来挡。柳霏霏一拳打在刀身上,力量透过刀身,传到冯巳岩身上。冯巳岩只觉犹如被巨石击中,胸口为之气结,退了好几步。他哪里想到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力道如此之大,内力之强,一点也不比之前的臭小子弱。 柳霏霏大喝一声:“速战速决!”又是一拳大出。冯巳岩不敢怠慢,挥舞金刀还击,柳霏霏不敢空手硬接,退了一步。这么一缓,冯巳岩的两个徒弟攻了上来。柳霏霏耳听的身后刀声攻到,也不转身,一个跃身后翻,避开刀刃。 冯巳岩有了帮手,顿时精神大振,三个人把柳霏霏围在中间。柳霏霏赤手空拳对付三把大刀,有些吃亏。斗了十几招,觑准时机,双掌同出,分别逼退冯巳岩和他个徒弟,反身进攻另一个徒弟。柳霏霏轻功好,速度快,转到那人身侧,右手成拳,大拇指指节突出,击中那人太阳穴。 柳霏霏一拳有千斤之力,这下击中太阳穴,那人顿时两眼外凸,倒在地上,动弹了两下就不动了。冯巳岩另一个徒弟见师兄弟身亡,心下悲愤,大喝一声,又攻上来。三人品字形阵型被破,柳霏霏顿感压力小了不少,脚下闪动,绕到另一人身后,左手拇指按住他右肩肩井穴。 那人肩井穴被按,右侧身体立刻没了力气,反抗不得。此时冯巳岩的金刀也砍过来,柳霏霏右手握住那人的刀,抵住了冯巳岩的刀,逼着冯巳岩后退了一步。柳霏霏顺势把刀还回,刀刃在冯巳岩徒弟脖子上一抹,鲜血喷射而出,眼看时活不成了。 顷刻之间,冯巳岩眼看着两个爱徒命丧黄泉,不禁老泪纵横,长啸一声,发疯似的挥动金刀向柳霏霏一阵猛砍。柳霏霏一声冷笑,觑准冯巳岩双手举刀时,却把手中的刀从下往上挑出,把冯巳岩的左臂砍断。冯巳岩吃痛,连忙后退,柳霏霏不给他喘息时机,欺身上前把刀刺进他胸口。冯巳岩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纵横一生,今日受尽羞辱,死的如此憋屈。 一个时辰后,冯巳岩带来的二十几个江湖高手全被杀死,无一逃脱。柳霏霏看着满院的尸体,冷冷的道:“城里不能待了,明早出城。” 第三百四十六章 分别 - 幻柳 - 豆咪 李义考的家被查封,官府的人不会想到柳霏霏等人会躲在这里。如今被江湖中人找到,来的又是与官府有干系的人,官府要不了多久就会知道。真要被上千装备整齐的士兵,就凭柳霏霏这七人,就算武功再高也不可能生还。柳霏霏说要出城,当然不会有人反对。 过了片刻,又听柳霏霏道:“就这么走了,有些不甘心。既然赵存忻知道我在洛阳,就应该做点让他感动的事。”说完,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众人见她这么一笑,就知道赵存忻又要惨了。 当天晚上,洛阳城万籁俱寂、月黑风高,城中百姓睡的正香甜,却突然被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吵醒。纷纷起床,才发现城东一片火海,照的四周如同白昼。原来城东有间烟花坊,是洛阳城,甚至是整个夏国最大的烟花坊。就是这间烟花坊起火,引起大爆炸,吵醒了所有人。 官府得知后,立即组织人手灭火。因火势太大,官府的人手不够,洛阳府尹只得请求军队的人帮忙,一时间城中一片混乱。正当官府在城东救火时,城西的粮仓又燃了起来。火势虽然没有城东这么大,烧的却是粮草,远比城东的烟花坊重要。于是官府又组织人手去城西灭火,洛阳府尹急的焦头烂额。 正所谓祸不单行,不久之后,城中的武器监也烧起来。武器监是制造和储存武器的地方,数十万军队的武器都是从这里发出,尤其是弓箭。一柄刀可以用很久,只要保养的好,可以用到士兵退伍。可是箭矢却不行,用了一支就少一支,所以武器监生产、堆积的箭矢很多。偏偏箭矢除了箭镞是铁制,箭杆又是木制,很容易燃烧。 洛阳府尹欲哭无泪,城东、城西的火还没有扑灭的样子,武器监却又烧起来。仅仅是三处要地同时着火,事后赵存忻都有可能砍了他的脑袋泄愤。不过到这时,任谁都知道有人故意为之。可是不管是谁做的,都要先把火灭了,然后再查找凶手。 这时候基本上整个洛阳城的人都惊醒了,年轻力壮的都主动参与灭火,城里乱作一团,柳霏霏等人趁着混乱之际,摸到御马监,把里面的马全部放出来,在大街上乱跑。御马监是给皇帝养马的地方,里面养的都是好马,有一百多匹。虽然不算很多,在城里四散奔跑,让原本就很混乱的洛阳城,更加混乱。 赵存忻得知烟花坊爆炸,本以为是意外,并未在意。之后得知粮草着火,瞬间就明白肯定是柳霏霏所为,立即下令封锁城门,不让任何人进出。并且下令羽林军全程搜索,一定要捉住柳霏霏等人。 正在愤怒之际,下属送来一封信,说是被箭射进来,正好射中宫门的正梁上。赵存忻起初听了秦旭的劝谏不称帝,就不能住在皇宫,因为没有名分,一直住在曾经的晋王府。数年过去了,根据稳固后,也就不管什么名分,堂而皇之的住进皇宫。 赵存忻打开信,见上面写着:大楚皇帝陛下座下,楚国兵马大元帅柳霏霏致夏国晋王殿下:吾皇将不日迁都洛阳,望殿下保护好宫中一应器物,待吾皇入宫后,有现成器物可用,本帅不胜感激! 赵存忻看完信,气的七窍生烟,把信纸撕得粉碎。城中再乱,赵存忻也不生气,对于一个国家而言,这点损失不算什么,大不了就是多用些钱而已。可是这封信,却是十足的挑衅。楚军尚在数百里之外,而且还不一定能打到洛阳,柳霏霏就把皇城当成楚国的皇宫了,这叫赵存忻如何忍得了。可是不管再怎么生气,没捉到人,只能生闷气。 柳霏霏等人在混乱之中杀了几名羽林军士兵,换上衣裳,骑着从御马监顺来的马,大摇大摆的命令守城将士开门,扬长而去。羽林军是赵存忻身边的人,只听从赵存忻的命令,别的队伍不敢得罪,让他们开门,就乖乖的开门。 柳霏霏等一行人骑着骏马飞驰,小半个时辰之后,就到了灵方寺,与杜惟德等人汇合。众人休息一下,开始商讨接下来的行动。 柳霏霏道:“如今李义考的队伍已经过了偃师,离洛阳不过百里,挑起君臣不合的目的达到,是时候离开了。赵存忻正在调兵遣将,意图在白马寺挡住李义考。虎牢关此时只有姚广泉的五千人驻守,正是攻破的最好时机,我要立刻回军营……”她和宋岐、纤纤回东路军。让杨沅夕带领李凡诺、若琳若兮和杜惟德等人回南路军。 杨沅夕没有异议,只是看着柳霏霏很是不舍。正好柳霏霏也看向他,强忍着难受,努力笑了笑,却更想哭,立即低下头,不让柳霏霏看到。柳霏霏又何尝不难过,紧紧的咬着嘴唇,脸色微微发白。可是为了家国,为了将来,此刻不得不放弃儿女情长,故作洒脱一笑,说道:“今日之离别,是为千千万万个家不再离别,此为大义,何故惺惺作态。何况不过分别不过数月,转瞬而已,重逢就在眼前。” 杨沅夕见柳霏霏这般潇洒,自己身为男子,岂能落于人后,大声一笑,道:“霏儿所言甚是,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惺惺作态!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虎牢关乃天下雄关,即便只有五千人驻守,却丝毫不逊于五万人。只怕先达洛阳的人,是我。” 柳霏霏眯着眼,笑道:“长本事了啊?看不起我了!”杨沅夕忙嘿嘿笑道:“不敢……” 天边已现鱼肚白,众人商议已定,吃了早饭,准备各自启程。柳霏霏心下不舍,主动拥抱了杨沅夕,这是自相识以来,她第一次主动拥抱,许久都不愿意分开。众人也不催促,很识趣的离的远远的。 很久之后,柳霏霏松开手,眼角挂着泪珠,柔声嘱咐道:“万事小心。”杨沅夕握着柳霏霏的纤纤玉手,轻吻了一下,微笑道:“你也要小心。”柳霏霏脸上一红,娇羞的“嗯”了一声,然后转身上马。 不远处,纤纤和李凡诺也依依不舍的告别。见柳霏霏上了马,不好再耽搁,也上马走到柳霏霏身边。柳霏霏向众人挥了挥手,狠下心一挥缰绳,策马狂奔,宋岐和纤纤跟在身后。 第三百四十七章 败家本事 - 幻柳 - 豆咪 一口气跑了二三十里,才停下来,让马喘喘气。柳霏霏看了看宋岐,又看了看纤纤,莫名其妙的轻叹了一声。宋岐不明所以,却听纤纤也叹了一声,却比柳霏霏的声音大了很多。柳霏霏狠狠瞪了纤纤一下,纤纤则是一副很委屈的表情。宋岐还以为二女和情郎分别,心里难过,又不好说什么,只当做没听到。谁知纤纤则一种看怪物样的眼神看着宋岐,让他觉得很不自在,皱眉道:“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纤纤不理他,问柳霏霏道:“姐姐,你说若琳姐姐好,还是若兮姐姐好?”柳霏霏明白她的意思,道:“两个都好。”纤纤道:“的确都挺好,看来很难抉择。要不两个一起收了吧。”柳霏霏道:“你是女孩子,矜持点行么。”纤纤瘪了瘪嘴,朝着宋岐嘻嘻而笑。 宋岐就是反应再慢,也知道二女在说他。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有了佳偶,只有他还孑然一身,不由得身边人不着急。宋岐的心思,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只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意恋落花。宋岐无意在此事上纠缠,说了声“走吧。”又策马狂奔。柳霏霏又轻叹了一声,心里比刚才更难过。 三人顺着洛水东行,一路上看到晋军向白马寺集结,要在白马寺渡口阻拦李义考。李义考也知道白马寺渡口的主要性,谁先占据,谁就能掌握主动,一路向西疾行。 柳霏霏三人又骏马,不担心行程,还打探了两军的虚实,这才继续东行。走了六七日,终于翻过嵩山,到了军营。薛灵均把军营安置在离虎牢关五六里远的地方,防止姚广泉遣骑兵冲营,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柳霏霏回营,众将领都来参见,柳霏霏与众人见过礼,问道:“军营里有多少人?”薛灵均道:“两万五千”柳霏霏道:“另外的人呢?” 薛灵均道:“末将遣了一万人去攻黎阳仓。”柳霏霏皱眉道:“我不是让你不要攻黎阳仓,难道你没收到命令?”薛灵均起身谢罪道:“末将收到了元帅的将令。只是那时候队伍已经出发,且末将以为,黎阳仓必须拿下,所以没有队伍返回。” 柳霏霏点了点头,道:“黎阳仓可攻则攻,不可攻则退,不必急于一时。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攻占虎牢关,只有占领了虎牢关,才有攻占洛阳的可能。还有的人呢?” 薛灵均道:“一路上还有些州县和军寨不愿归附,少则数百人,多则两千多人,末将分了一万多人去劝说,让他们知道我大楚的天威。” 柳霏霏被薛灵均一句“劝说”逗笑了,道:“这些州县的主官相必会在将士们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毅然决然的放下武器,感受大楚天威。”刀剑“劝说”,肯定比空口劝说要管用。大帐里的人听柳霏霏这么说,也都哈哈大笑。 薛灵均继续道:“我们的将士口才非常好,已经有好几个州县被说服,愿意臣服。” 柳霏霏点头道:“如此甚好。虽然只有两万五,但是要攻下虎牢关,也够用了。你们到了多久?做了些什么?” 薛灵均道:“回元帅,末将等到了有半月,做了几十辆投石机。算上徐州运过来的,总共差不多有一百辆。”柳霏霏眼前一亮,喜道:“这么多?”薛灵均道:“末将知道元帅喜欢使用投石机,故此让工匠们连夜赶制而成。” 柳霏霏微笑道:“薛将军有心了。你知道本帅喜欢用投石机,可知为何喜欢?”薛灵均道:“因为投石机射程远,杀伤力大。敌人明知会使用投石机,却没有办法可破。” 柳霏霏微笑点头,道:“说的没错,明知我会用什么办法打他,却破不了,不是爽快么?不过这不是主因。我喜欢用投石机,是因为能震撼敌人的心。只要被石头砸中,大概率是死,而且很血腥,死无全尸的那种。周围的人看到,心里的害怕程度可想而知,斗志就会在害怕中消失。而且花费不大,就是给工匠拿些制作的工钱,石头漫山遍野都是,比弓箭节省多了。一天到晚不停的砸,既能让敌人害怕,还可以让敌人休息不好。所以我用投石机,实则是疲敌之计。” 薛灵均等齐声道:“元帅大才,非属下能及。”薛灵均在柳霏霏说投石机花费不大时,嘴角微微抽了一下,马上又恢复正常,柳霏霏并未发现,微笑道:“众将军客气。你们找到了多少石块?” 薛灵均轻咳了一声,脸上有点奇怪,支支吾吾的道:“大概有五万块。”柳霏霏大喜,赞道:“薛将军果然是人才,短短时间就凑到了五万块石块,有本事。”薛灵均脸上一红,不敢接话。 梁敏看不下去了,嗤笑道:“什么呀,那是他买的,一百文一块呢。”柳霏霏大惊,道:“一百文一块,五万块岂不是要五千两银子?”薛灵均尴尬一笑,道:“差……差不多。”柳霏霏一手按着胸口,努力压制心里的愤怒,恨恨的道:“你这败家的本事也是非同一般,天下你要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薛灵均嘿嘿笑道:“这不也是为了朝廷嘛。仅是我们将士去找,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多少,所以我就发动老百姓帮忙。只要带着三十斤到一百斤的石头来,就能得到一百文钱。你别说,这效果就是好,才十余日,就有五万块了。” 柳霏霏白了薛灵均一眼,道:“一百文啊,够普通家庭生活两个月了。一块烂石头能换两个月的生计,谁不愿意?不过此举也算是帮助了穷苦百姓,间接做了好事。这笔钱算我的,先从军费支出,回长沙后我补上。” 梁敏向薛灵均眨了眨眼,道:“你看,我就说元帅宅心仁厚,不会责怪你吧。”柳霏霏瞪着梁敏,冷声道:“你也有份?”梁敏知道说错了话,连忙双手捂嘴。柳霏霏“哼”了一声,道:“把你的队伍退后十里修整,没我的命令,不准出营半步。”梁敏急道:“元帅,末将知错了,你别赶我走……”柳霏霏脸上一沉,道:“嗯?”还是么都没说,梁敏看到她的脸色,就不敢再说话,很不甘心的坐下。 柳霏霏对薛灵均道:“让工匠把投石机组装好,明日一早开始进攻。”薛灵均等人领命,依次退出中军帐。梁敏走了两步,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头看了眼柳霏霏。柳霏霏嫣然一笑,向梁敏招招手,轻声道:“敏哥哥,你过来。” 梁敏大喜,还道柳霏霏改变心意,连忙走过去。只见柳霏霏拿出一只锦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支非常漂亮的黄金鸾凤琉珠钗,说道:“这是我在洛阳买的,你拿回去送给玉儿姐姐,就说是你送给她的,他肯定很喜欢。”梁敏沉着脸“哦”了一声。柳霏霏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敏哥哥,你是先锋,我怎么可能把你藏起来。放心吧,有你表现的时候。”梁敏大喜,忙道:“真的?你还是让我做先锋?” 柳霏霏微笑道:“妹妹有必要骗哥哥么?”梁敏瞬间转悲为喜,一把抢过柳霏霏手中的朱钗,喜道:“谢谢霏儿。”生怕她反悔,不让自己做先锋,一他能做到的最快速度冲出大帐。 第三百四十八章 劝降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三人在翻过嵩山,快要到军营时,被一头三四百斤的野猪攻击,三人合力将其杀死。宋岐不忍把这么好的野味丢弃,遂扛在身上,一直扛到军营。回营当天晚上,三人就在离营不远的一条小溪边架起火堆,把野猪架在火上烤。不久之后,猪油被烤出,滴在火堆上,散发出的香气能飘到几里之外。 不多时,香气吸引了军营的将军、行军司马、主簿等二三十人的到来,凑在火堆旁边,望着被烤的金黄的野猪流口水。一个个就跟几年没吃过肉一般,感觉以张嘴就能把整头猪吞下。原本柳霏霏三人是悄悄出来,没想到居然吸引来了这么多人,眼看一头野猪都不够吃,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后悔没有走远一点。 薛灵均笑道:“霏儿,梁兄一走,你就烤野味,若是被他知晓,估计会与你断绝兄妹关系吧。”柳霏霏嘻嘻一笑,道:“说的也是,这么做好像确实显得我们兄妹生疏了,吃好东西还专门挑他不在的时候。不过这也怪不了我,谁让他胃口好,太能吃了。他要是在,只怕他一个人能吃半头猪。”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野猪不似家猪体型庞大,三四百斤看上去并不大,去了皮毛内脏,只身上的肉,还不够三十来个虎背熊腰的军中大汉吃。且仅是吃肉,也没什么意思。同出军营中,却难得有这么好的时机聚在一起,遂让人拿了些酒来,边吃边喝,边讨论军情。 宋岐见野猪烤的差不多,用小刀割下两块大腿肉,剔除外面的渣滓,分给柳霏霏和纤纤。二女小口轻吮,火光照在白皙的脸庞上,投射的红晕,更显娇美。在场的都是粗人,习惯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看着二女端庄仪态,尚未喝酒,就开始陶醉。 柳霏霏吃了两块,便不吃了,用绢帕擦了擦嘴,问薛灵均道:“薛大哥,投石机组装的如何?”薛灵均正吃了口肉,囫囵的嚼了几下,吞咽后说道:“元帅放心,明日天亮之前肯定能装好。”柳霏霏道:“算了,让工匠们拆了吧。” 众将领大是奇怪,白天已经说好,明日一早就攻击,怎么这时候又变了。好几个正在撕咬猪肉,突然听到这话,就咬着看向柳霏霏。薛灵均问道:“为何?”柳霏霏道:“我想了下,虎牢关城高坚固,就算不停的砸上一个月,也不可能把城墙砸塌。而且砸坏了,将来还要拿钱修缮,这笔钱肯定不小。强攻损伤又大,怎么算都划不来,还是算了吧。” 薛灵均皱眉道:“可是将令已经下达,朝令夕改是为大忌,元帅三思。”柳霏霏微笑道:“我有更好的办法,可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将士们都能够理解,不会有怨言。”薛灵均问道:“什么办法?” 柳霏霏不答,反问道:“若是本帅让姚广泉投降,诸位以为他会么?”众人相互看看,有人说不会,有人说可能会。薛灵均道:“姚广泉是赵存忻的得力战将,颇为信赖,想来不会那么容易投降。想用这个办法,恐怕……”突然灵光一闪,眼神一亮,笑道:“元帅不是想让他投降?” 柳霏霏微笑点头,道:“我只是让他觉得我想让他投降而已。”薛灵均有些明白柳霏霏的想法,几个反应快的多少有些理解,却不是很明了。有些反应慢的,很奇怪的看着柳霏霏,仿佛听不懂方才她说的话。 柳霏霏继续道:“虎牢关北联黄河、南接嵩山,关高三丈四尺,长有三里多,是天下少有的雄关。姚广泉虽然只有五千人,要强攻此关,至少要五倍以上的兵力。如今我们兵力足够,可是强攻付出的代价非常大,就算攻下也得不偿失。若是此时本帅对他诱降,你们觉得姚广泉会怎么想?” 薛灵均道:“不管他怎么想,不过这是绝佳的反攻机会。假意投降,先安排人马进入我军军营,待时机成熟,就中取事,里应外合,击败我军。” 柳霏霏点头道:“若是他愿意投降,本帅自当欢迎,我大楚也会善待。若是虚情假意,就让他又来无回。明日大军后撤五里,士兵口粮减半。本帅亲自给姚广泉写封劝降信,看他如何接招。” 次日一早,楚军后退五里安营。原本楚军驻扎在虎牢关外五里,退了五里,就是十里。这个距离足够远,已经远道足以让虎牢关上的晋军放松警惕。 关内,姚广泉坐在书房里,面前是楚军的使者。姚广泉看了柳霏霏写给他的信,面上没有太多变化,让人安排使者去休息。站在姚广泉旁边的是随军主簿,也是姚广泉的心腹,名叫尤乐。姚广泉把信交给尤乐,尤乐快速浏览了一遍,看着姚广泉,试探着问道:“将军打算如何?” 姚广泉道:“你是本将军的心腹,你有什么想法,不防说来听听。”尤乐微躬着身子,小声说道:“楚军势大,以属下之见,可与之。”姚广泉猛然看着尤乐,却见他并不惧怕,眼神闪烁,道:“继续说。” 尤乐道:“自来诱降的原因无非就那么几个。其一,两方势力有差距,却没有悬殊到一方碾压另一方的地步。若真是可以碾压,就不用劝降。一定是强的一方可以胜过弱的一方,却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为了减少伤亡,才会劝降。其二,双方实力有差距,但是强的一方不管是胜是负,都不会影响大局,所以弱的一方会对强的一方劝降。其三,不管双方实力如何,一方向另一方劝降,只是想让被劝降的哪一方知道,劝降的一方想劝降而已。” 姚广泉点了点头,问道:“你觉得楚军为何种原因?”尤乐道:“素闻柳元帅爱惜士兵,有第一个原因。但是最主要,还是第三个。”姚广泉道:“所以楚军的劝降,只是让本将军觉得他们是在劝降,至于我们是否真的投降,他们并不在乎?”尤乐点头道:“属下以为,确实如此。” 第三百四十九章 斗智斗勇(1) - 幻柳 - 豆咪 姚广泉不解的道:“可是楚军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军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尤乐沉吟道:“今日一早斥候汇报,楚军后撤了五里。想来肯定是发生了大事,否则不会轻易后撤,要知道这么做会严重损伤士气。”姚广泉道:“马上去查,一定要弄清楚楚军发生的事。”尤乐道:“是,将军。”看了看信,低声问道:“这——将军如何抉择?” 姚广泉冷笑道:“柳元帅既然这么看的起本将军,若是拒绝,岂不显得太不近人情。”尤乐也笑了笑,道:“将军英明。不如让属下去趟楚营。”姚广泉摇头道:“如今不知楚军虚实,此去风险极大,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尤乐道:“将军体谅属下,属下感激不尽。不过既然要取信楚军,就要做的像才行。属下是将军的心腹,这样更显有诚意。”姚广泉想了想,道:“好,我将身边身手最好的几个跟着你,若是有事情,可保你安全。” 尤乐摇头道:“不可,只需带两人即可。属下是去楚营洽谈归降的条件,去的人越少,越能让楚军放心。何况去的人多了,反而失了风度,也为引起楚军的猜疑。”姚广泉见尤乐坚持,也不在多说。 次日,尤乐带着两人,来到楚军军营,柳霏霏在中军大帐亲自接待。尤乐三人向柳霏霏行了礼,道:“元帅的意思,我家将军已经知晓。在下奉将军之命,与元帅接洽。我家将军有言,要归降楚国,并无不可,只是有些话需提前说清楚,否则以后有了分歧,不好说话。” 柳霏霏微微一笑,道:“先生所言不差,该说的话提前说清楚。不知姚将军有何要求?” 尤乐又微微鞠了个躬,道:“我家将军有三个条件,还请元帅准许。姚将军久闻柳元帅威名,甚是仰慕。当年先皇寿辰,我家将军跟随晋王在皇宫中见过元帅一面,当时惊为天人,自此无一日曾忘记。如今各为其主,本该兵戎相见,不料元帅有收纳之意,姚将军正是求之不得。这第一件事,就是姚将军只降元帅不降楚。” 此言一出,帐中楚将俱是怒目而视。这哪里是来归降,完全是来挑拨离间。自古君王最忌讳武将拥兵自重,姚广泉只降元帅不降楚,这不是说明说他只听柳霏霏的令,不听朝廷的令。这要是让朝廷的人知道,还不把柳霏霏弹劾的体无完肤。有几个暴脾气的直接怒骂尤乐居心不良,尤乐也不生气,只是看着柳霏霏,等她回答。 柳霏霏一直都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听了尤乐的话,也不生气,还是笑盈盈的道:“本帅是楚臣,降本帅就是降楚,本帅答应了。”一旁的史官听了柳霏霏的话,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记录。这要是记录下来,就是柳霏霏拥兵自重的铁证,将来有人要对她不利,只要有这句话就行。即使柳霏霏自称为楚臣,降她就是降楚的话也没错,可是他却没权利答应。若是姚广泉说只降楚,不降她柳霏霏,她倒有权答应。可是反过来,她就没有权力答应了。 柳霏霏对尤乐道:“先生继续,还有什么条件?”尤乐没想到柳霏霏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楞了一下才道:“第二,我家将军率帐下五千人归降,元帅不得随意调动将军部下将士。姚将军是正三品,归降后品级不得低于三品。” 柳霏霏道:“小事,本帅答应。第三条是什么?”尤乐道:“姚将军做了几十年的夏臣,如今归于元帅帐下,却不得不面对以前的同袍。第三条,将军希望元帅将来攻打夏国时,不让他上阵。” 薛灵均怒道:“既归元帅,就是楚臣,元帅有令,只当执行,如何还来挑三拣四?若是不上阵,要他归来何用!”尤乐淡淡的道:“契丹、巴蜀、西凉、西域等,需要我家将军的时候还有许多,望元帅三思。” 柳霏霏微笑道:“姚将军忠心,日月可鉴,本帅非常佩服。先生所提的条件原在情理之中,本帅如何能不答应。” 尤乐一怔,道:“元帅这么轻易就答应,不多考虑一下?”柳霏霏摇头道:“姚将军运筹帷幄,是难得的名将。若能得此一将,乃我大楚之幸。这几个条件,本就不算苛刻,本帅何需多虑!”尤乐哈哈一笑,道:“元帅虽为女子,却比男子还大气,在下佩服。” 柳霏霏道:“先生缪赞了。先生难得来一趟,今日就在军营住下,明日本帅派人送先生回关。”不待尤乐说话,令人带尤乐和护卫去休息。 薛灵均待尤乐走后,不无担心的道:“元帅,姚广泉的条件,不是你该答应的。”柳霏霏笑道:“本帅为何不能答应?出征之前,皇上曾有言,许我临机决断之权。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答应了又何妨。” 薛灵均叹道:“朝中对你的流言你又不是不知,皇上虽然不会因一言杀你,可是贬你肯定会,为何还要给那群没用的东西机会。”自古文人看不起武将,武将也看不起文人,在武将眼里,高居庙堂之上的文官,就是一群只会耍嘴皮子的无能之人。薛灵均此刻也不忌讳,当着史官的面他也敢这么说。 柳霏霏白了薛灵均一眼,道:“你还说我,你还不是给人留下口舌。你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你还真以为姚广泉会投降?” 薛灵均当然知道姚广泉不会投降,他只是担心柳霏霏会因言获罪,不值得。见柳霏霏不在意,也不好再多说,抱怨道:“你也不该这么轻易就答应,至少也该做做样子,否则怎么能让姚广泉上钩。” 柳霏霏笑道:“做样子有什么意思,麻烦!这样多简单,姚广泉提的要求我全部答应了,他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使者就在军营中,按计划行事吧。” 第三百五十章 斗智斗勇(2) - 幻柳 - 豆咪 尤乐被带到军帐中休息,中午有专人陪同他用膳。午休之后,李衮带他在军营中转了一圈,尤其是飞棹军的营地。尤乐所到之处,见楚军士兵个个龙精虎猛、抬头挺胸、血脉喷张,眼神中充满了血性,看什么都像是猛兽看到猎物一般,让尤乐不寒而栗,心想晋王二十万大军被楚军五万人击败后仅以身免,不是没有道理。 李衮微笑道:“元帅说了,先生是客,且早晚是一家人,让先生不必拘束,想要做什么请自便。”拿出自己的令牌,交给尤乐,道:“这是在下的军牌,若是有士兵不认识先生,出示这枚军牌即可。”尤乐接过,逊谢了一番。 吃过晚饭,天色已暗,尤乐让两个护卫各自行动。这两个护卫是姚广泉的贴身护卫,武功很高,即便在军营中,也可自由行动而不被发现。 尤乐出了帐门,门口有两个士兵守卫,询问他要干什么。尤乐说随便转转,两名士兵没有阻拦,只说晚上看不清,不安全,早些回来休息之类的话。 楚军原本只有二万五千人,剩下的还在河南各地,没有全部集结。前日梁敏的一万人后退了十里,没有和柳霏霏的主力在一起。此时军营中只有一万五千人。尤乐走了一圈,见个营帐周围三三两两的有人生火取暖。此时才九月中旬,并不算多冷,不过在黄河边上,夜间有河风吹过,还是有些凉意。 尤乐走走看看,无意中听到其中一堆火旁有人问另一人道:“好饿,有没有吃的?”另一人没好气的道:“你晚上已经抢了我一个馒头,还没找你算账,这会还好意思找我要吃的。”先一人道:“我也不想,这不是饿么。哎,这都什么事,之前每顿都有五个白面馒头,一个月还能吃几顿肉。现在倒好,肉没有了,每顿只有两个馒头,还每天让我们做那么多事。这日子还怎么过。” 又一人道:“嘘,小声点,别让上头听见。”看了看周围,没发现外人,小声道:“我听说,朝廷那边出了事,粮食已经不多了,元帅不得不下令每日的口粮减半。若是粮草接济不上,只怕再过几日还要减哩。” 又一人道:“不会吧?这一天饭都吃不饱,还怎么打仗。你不会是唬我们的吧?” 先一人道:“我骗你们干嘛。如若不然,为什么明明决定进攻了,突然又后撤。就是怕敌人知道我们缺粮,元帅担心军心不稳,才后撤。你们没见梁将军已经撤了十里,我估摸着过不了几日,还得后撤。” 话一说起来,火堆前的六七人都讨论起来。先还是小声说,后来越来越大声,开始抱怨柳霏霏和朝廷好大喜功,让他们当兵的受罪。声音一大,把附近不远处火堆旁的士兵惊动了,都朝他们看过来。被数十双眼睛看着,这些士兵才收了声。 先前嚷着肚子饿的士兵抱怨道:“这年年打仗、岁岁打仗,到底为了个什么。还说当兵吃饷,眼看这饷都快没了,还打什么仗。”一个年龄大一些的士兵道:“我倒是盼望着快点断粮,这样上头就不得不撤兵,我们也不用冒着性命打仗了。” 一人叹息道:“老梅说的不错,断了粮,自然就要退兵。虽说我们是当兵的,打仗天经地义。可是谁不愿好好的日子不过,天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我当了八年的兵,也攒了些钱,还想着回乡讨老婆呢。” 众人嬉笑道:“就你那熊样还讨老婆,哪个闺女能看的上你。”那人不服气的道:“谁说没有,就我家隔壁的丫子,我当兵走的时候,她哭着闹着不让我走,还说要等我回去,非我不嫁。”说着,眼圈不禁红了,声音有些哽咽。 没有人再嘲笑他,都想起自己的家人,不再说话,气愤陡然变的很压抑。一人不经意间抬头,看到帐篷旁边站着的尤乐,喝问道:“是谁?”另外的人被他一喝,都抬起头朝着他看的方向看去。 尤乐见被发现,满脸堆笑的走过来,道:“在下是虎牢关的使者,原本出来随意转转,不想打搅了几位,是在对不住。” 一个年龄大点的士兵站起来,打量了一番尤乐,不屑的道:“你是晋军的使者?胆子倒不小,两边正在打仗,大半夜居然敢四处乱跑,就不怕被当成奸细看了?” 尤乐连忙拿出李衮给他的腰牌,道:“我确实是使者,这是你们元帅赐予我的腰牌,你们可以看看,如假包换。” 那士兵接过,随意看了眼便还给了尤乐,厌烦的道:“知道了,快些回去睡觉。若是碰到脾气火爆的,掉了脑袋不值当。这军营中,可不是都如我这般好说话。” 尤乐连连点头,接过腰牌走了。他并没有回营帐睡觉,而是又走了几处,听到尽是士气低迷的怨言。 次日一早,尤乐向柳霏霏告辞,称回去与姚广泉商议来降之事。柳霏霏很是高兴,还亲自把他送到营门外。 尤乐回到虎牢关,把昨日的见闻告诉姚广泉。姚广泉听闻后,沉吟道:“楚军真的缺粮了?”尤乐道:“楚国如今四路大军一齐出动,共计四十余万人。就算楚国近几年收成好,仓里粮食再多,也不可能同时支持四十万士兵的口粮。估计是真的缺粮。” 姚广泉摇头道:“此事还需探听明确才好。你说楚军厌战,可准确?”尤乐点头道:“属下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不会有假。若是一两人,或许是楚军故意为之。可是属下听到许多人抱怨,可见楚军上下厌战之心确实很重。” 姚广泉道:“若是楚军真的缺粮,士兵又厌战,击溃他们正是时候。”尤乐笑道:“正是。柳霏霏不傻,定是知道部下厌战,此战不可胜,已经有了退兵之心。所以才会劝降,为他们撤退争取时间。” 第三百五十一章 斗智斗勇(3) - 幻柳 - 豆咪 姚广泉沉吟了很久,忽然笑道:“你之前对本将军说过,楚军的劝降,只是让我们觉得楚军在劝降,他们是否真的想我没投降,并不会在意。”尤乐奇怪的看着姚广泉,道:“是,属下是说过。”姚广泉问道:“你又焉知你此番看到的,不是楚军想让你看到的?” 尤乐一怔,很快反应过来,道:“将军的意思,我所看到的并不真实,而是楚军故意让我看到?” 姚广泉道:“柳霏霏年少成名,以一女子统领数十万大军,可不是吹捧出来的。征南粤,灭东吴,败晋王,这些战绩任何一个都足以让她名扬千古。别说楚军现在仅仅是缺粮,就算真的已经断粮,也不可能到了关下,什么都不做就退兵。” 尤乐之前被自己看到的所蒙蔽,此时进姚广泉一点拨,顿时明白过来,道:“柳霏霏劝降,表面上是给了我们机会。只要顺着她的意思,我们先派兵过去取得她的信任,然后里外夹击,可以击败楚军。这么简单的问题,柳霏霏不可能看不清楚。所以她的目的,就是让我们派兵过去。” 姚广泉点头道:“不错。为了取信她,我最少也要派一个营过去。可是我还没想到她的后招,只是为了消灭我一个营的兵力?还是有别的目的?” 楚军中军帐中,柳霏霏笑盈盈的道:“你们猜姚广泉会派多少人过来?”行军司马道:“元帅就这么笃定姚广泉一定会派人过来?万一他按兵不动,我们拿他没有办法。”柳霏霏道:“姚广泉知道要守住虎牢关,只有主动出击,否则根本守不住。即便虎牢关再高,只要用人命堆,就能攻得下。只是本帅不愿意多伤人命,才不愿强攻。姚广泉很清楚这一点,我给了他机会,他自然要抓住。” 若是李义考没有带走手下三万将士,楚军要攻下虎牢关,还真没有必胜的可能。但是现在李义考一走,就只剩下姚广泉的五千人守关,而且是孤军,没有援军。在这样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是防守,不给对手攻破的机会。可是仅仅是防御,五千人也坚持不了多久。只要李义考的叛乱不平,洛阳就没有援军支持,粮草军备总有耗尽的时候,那时楚军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攻下虎牢关。至少这个时间,不会比李义考叛乱的时间长。 对于姚广泉来说,既要坚持到洛阳平叛结束,还要阻挡楚军的攻击,最好的办法就不是死守,而是抓住机会打击楚军士气,甚至击败楚军,才能最终胜利。所以柳霏霏继续说道:“姚广泉为了安我的心,定然会先派兵过来,以示诚意。而他不会蠢到以为派了并过来,我就真的相信他是真心投降,这么做不过只是做做样子。而且姚广泉也有赌的成分,万一我相信了他,派过来的人就是内应。即便我不相信他,这些人就是诱饵。” 行军司马道:“以元帅的说法,姚广泉知道我们的诱降其实就是引诱他出关。他手里只有五千人,不会天真的以为以他手里的士兵能击败我们吧?” 柳霏霏笑问道:“为何不可以?唐王世民也在虎牢关以三千人击败窦建德十万人,还生擒窦建德。有珠玉在前,姚广泉有什么不敢想?而且本帅把梁敏将军的一万人后撤十里,现在身边最多一万五,又缺粮,这与当初窦建德把中军帐安置在第一线如出一辙,姚广泉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行军司马摇头道:“属下还是不能理解,姚广泉明知我们在引诱他上当,这都不是阴谋,而是阳谋了。而且这阳谋并不是破不了,他为何还要上当。” 柳霏霏心下叹息,打仗的事,这些文人又知道几分。让他们写文章骂人,搞阴谋害人倒是有一套,怎么打仗却一窍不通。柳霏霏也能得再解释,继续说道:“其实敌我双方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要怎么做,就看谁能抓住对方的错。就如同在丝线上行走,稍有不慎就会摔下。我们都不能犯错,一犯错就会万劫不复。正是因为他不能犯一点点错,所以姚广泉会更加凶狠,我们必须谨慎对待。” 姚广泉的书房,姚广泉坐在书桌前,光线有些昏暗,照在他不算苍老,但经历风吹雨打的脸上,看上去有些沧桑。那是一个从军三十年,从几十、上百场生死大战中摸爬滚打出来的老将才有的沧桑。 姚广泉背靠椅子,双手放在椅子把手上,头望着房梁,幽幽的道:“柳元帅确实不简单,她算准了洛阳自顾不暇,无力支援虎牢关。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主动出击才是保住关口的办法。所以她给我出了个难题,到底是降,还是不降呢?” 尤乐没有回答,而是沉吟道:“为什么好巧不巧,就在楚军抵达虎牢关之前,洛阳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如今来看,秦旭的死,以及李义考被灭门,都是柳霏霏暗中所为。” 姚广泉轻叹一声,瞪了尤乐一眼,淡淡的道:“现在才反应过来?”尤乐脸上一红,知道将军队他的表现有些失望,忙道:“将军大才,非属下可及。既然这些事情是楚军所为,那么李义考的仇人就是楚军,为何将军不把真相告诉他。只要他回师,楚军就不要想攻破虎牢关。” 姚广泉又是一声叹息,对尤乐更加失望。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真不知道以前自己看中了他哪一点,还一直带在身边培养。“哼”了一声,道:“李义考已经进退两难,回不了头。起兵谋反是死罪,就算他回师,击退了楚军,晋王也不会饶他。还不如一路劫掠,与洛阳城中太子旧部联络,投降关中。本将军若是没有猜错,太子旧部如今肯定很活跃,待到晋楚两败俱伤,关中朝廷渔翁得利。李义考投降太子,既可以保住性命,还能有机会报仇,又不失公侯,怎么也不可能再跟着晋王。” 第三百五十二章 斗智斗勇(4) - 幻柳 - 豆咪 经姚广泉一说,尤乐立刻明白,说道:“所以现在将军身上的担子最重。只要虎牢关不失,楚军无法攻入洛阳,晋王就有机会反败为胜。可是将军一败,楚军就直逼洛阳,晋王就大势已去。而楚军就算攻占洛阳,损失也会巨大,太子大军一到,楚军也无力抵抗,最终太子得利。” 姚广泉叹道:“你现在知道,柳元帅这招有多狠了吧。明知她给我挖好了坑,却不得不往里跳。跳了,也许可以把我和她都埋了;不跳,她也有办法埋了我。如今我和她都是在丝线上行走,稍有不慎,就会摔的粉丝碎骨。唯一的区别在于,楚军有犯错的机会,而我没有。” 尤乐眉头紧皱,暗想柳霏霏既然算计的这么精准,不会给自己留下隐患,肯定还有后手。只是这话不好说出口,又想不到柳霏霏的后手是什么,说出来却没有办法,只能说明自己无能,让将军更失望。 楚军大帐,薛灵均似笑非笑的看着柳霏霏,道:“末将看元帅这丝线走的很稳,如同宽阔大道,甚至还可以在上面跳舞。”柳霏霏嘻嘻一笑,道:“跳舞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能那么高调,万一被姚广泉砍断了丝线就不好了。” 行军司马闻言大喜,道:“属下就知道元帅成竹在胸,必有后手。”至于有什么后手,元帅既然不说,就不好多问。 第二日,还是尤乐出面,带领一个营的晋军来到楚营。对柳霏霏道:“关上有五千人,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归降。在下奉将军之令,先带将军心腹五百人过来,以示将军投诚的诚意。希望元帅给我家将军五天时间,他定然劝所有人全部来投。” 柳霏霏喜道:“请先生回去告诉姚将军,只要将军愿意归降,带来多少人都行。哪怕只有将军一人,本帅也很高兴,并且承诺一定重用。既然将军说了五日,五日之后,本帅当亲自出营迎接将军!” 尤乐向柳霏霏一拜,道:“在下替将军谢过元帅厚爱,五日后将军必然来投。” 尤乐走后,柳霏霏让人把晋军的五百人安顿好,不得亏待。只要提出的条件,尽量满足,不论吃喝、军需等,只是不给武器。而且可以随意在军营走动,不受限制。但是对楚军,再把口粮减半。 待所有人离开中军帐,柳霏霏让宋岐悄悄的去找元和,也就是当初见到柳霏霏就投降的晋军将领。宋岐点了点头,离开军帐。 接下来几日,双方没有来往,两边都很安静,不像要打仗的样子。进入楚营的五百晋军也没有异动,都安安静静的呆在营中,并没有因有自由行动的权力,就真的随意行动。倒是吃的很好,食物中还能见到油水,甚至还吃了一次肉馒头。虽然没有走动,却能听到隔壁楚军的骂声。只因口粮又少了,每天都饿着肚子,也不训练,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闲聊。 直到第四日,天黑之后,晋军的指挥被请到中军大帐。进入大帐,就见中间案前坐着一个美貌少女,两边坐着几十个文官武将。都知道楚军的元帅是个美女,美的不可方物,被夸的天花乱坠,什么胜过西施昭君,赛过貂蝉玉环,不让天上嫦娥。当然也有传言,说楚军元帅长得青面獠牙、红发赤足,直似夜叉精怪。不管是美是丑,却是从来没见,此时一见,却见柳霏霏盈盈笑意,看不出一丝元帅该有的霸气,就如邻家妹妹,一见就想让人保护。那指挥不由得奇怪,这真的是战无不胜的柳元帅? 柳霏霏笑盈盈的道:“将军请坐。”声音甜美,就如小女孩般喃喃细语,不禁让那指挥心头一颤,感觉心跳都乱了几下。连忙向柳霏霏行了礼,掩饰自己的慌张,说道:“多谢元帅。”才慢慢坐下。 柳霏霏道:“将军无需多礼,既然到了这里,就是自己人。今日让众位将军见见面,以后一起建功立业。”那指挥道:“是。” 柳霏霏点点头,道:“明日姚将军就会过来,然后一同入关。将军久在洛阳,入关之后,本帅该如何行事,将军可有想法?”那指挥道:“属下只是个小小的指挥,元帅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别的事不是属下该参与的。”柳霏霏微笑道:“无妨。本帅帐下言论自由,只要有想法,就是小兵也可自由言说。若是说的有理,本帅自会采纳。” 那指挥知道若不说些什么,无法取得柳霏霏的信任,只怕就不能离开这个大帐,那么将军交代的任务就无法完成。不但自己不能脱身,将军的计策也不能实现,只得道:“过了虎牢关,到洛阳两百多里,一路平坦,无险可守。之前李义考谋反,把这一路的障碍基本都清除了,我军只需跟在其后,就能顺利抵达伊洛河畔。洛阳及周边尚有精兵十五万左右,只要依河而守,胜败尚未可知。” 柳霏霏道:“这些本帅都知道,有没有本帅不知道的事情?”那指挥想了想,道:“轘辕关驻兵三万。”柳霏霏心下一惊,面上却无半分变化,依然笑盈盈的道:“你确定?”那指挥道:“千真万确。都知道虎牢关是天堑,有重兵把守,所以有人就想从兵力较少的轘辕关下手,打通进洛阳的通道。当初晋王为了迷惑敌人,只在轘辕关留下五千人,其实还有二万五千人藏在嵩山里,一般人根本不知道。” 柳霏霏点了点头,又和那指挥说了一会,就让人送他回营。待那指挥走后,原本面色紧绷,不敢在那指挥面前表露出害怕的文官立刻急了,对柳霏霏道:“元帅,如今该如何是好?轘辕关距离虎牢关不到七十里,五天时间足够援军赶到。轘辕关真要有三万人,那边没有压力,至少可以分两万人过来,人数就和我们一样。打起来我们就没有优势,夺下虎牢关就难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斗智斗勇(5)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面色不改的道:“急什么,他说有,你们就信?真要再来两万人,正好一并消灭。而且这么隐蔽的事情,你以为一个小小的指挥能够知道?他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扰乱军心而已。传令下去,按计划行动。” 众人起身领命。待众人走后,柳霏霏轻叹一声,自言自语的道:“若是姚广泉的援军真的到了,斥候的脑袋也该砍了。”斥候的脑袋该不该砍,那是战后之事,眼下必须想好姚广泉援军到了的应对之策。 柳霏霏身子靠着椅子上,闭上眼睛,心里复盘着之前的计划。晋军那个营的周围埋伏着人马,只待他们发出信号,立刻万箭齐发,保证在姚广泉的人马冲到营寨前把那五百人歼灭。待姚广泉赶到,稍作抵抗就后撤。数日来缩减粮草,并没有把原因说透,就是让士兵抱怨,晋军的斥候才能把看到的反馈给姚广泉。 原本楚军就有怨言,被晋军袭营后慌乱后撤在情理之中。但是楚军已有一万人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后撤了两里。当慌乱的楚军撤退两里,晋军赶上之后,之前撤的一万人,立即从两边包抄,就如两支锋利的钳子,把晋军钳制在中间。 姚广泉只有五千人,必须要留一千人守关,再除去早被歼灭的五百人,袭营的最多三千五百人。以一万五对三千五,最多一个时辰就能将其歼灭。若是有五千援军,袭营的翻一番,最多也不超过八千人,依然可以全歼。若是两万人,袭营者可能是两万人,人数上处于劣势,并不一定会输,却失去了攻占虎牢关的机会。除非能把袭营的晋军全部歼灭,否则这一仗打的就毫无意义。 可是就算把梁敏的一万人紧急调回,也不能把晋军全歼。而且一旦梁敏的人出动,后续的计划就不能实现,虎牢关依然拿不下来。不过柳霏霏依然不担心,她相信手下的斥候。之前确实有斥候报告,晋军有援军到了,不过人数不多,最多两千人。只是多了两千人,对于计划的执行根本没有影响。柳霏霏缓缓睁开眼,嘴角微微上扬,笑的很美,很自信。 时间慢慢流逝,文官已经全部撤走,武将也做好了准备。丑时一刻,楚军军营一片混乱,先是大片营房着火,接着此起彼伏的喊杀声,之后从虎牢关方向冲进一队人马,杀入楚营。一切和柳霏霏预想的一样。 晋军的人数并不多,最多只有一千人,都是骑兵。不过个个好勇斗狠,犹如被饿了好几天的恶狼看到食物,口中的涎液滴滴的下落,咬着食物就不撒口。楚军慌乱后退,退到两里后,突然整齐向两边分散,然后回头,把晋军包围在中间。 姚广泉一见,知道楚军早有准备,暗叹一声,果然中了楚军的计,当机立断撤退。可是柳霏霏精心为他准备的圈套,怎么可能让他说走就走。其实姚广泉也不是真的要撤,他怎么可能想不到楚军有防备。之所以只用一千骑兵冲营,只是向楚军示弱,引诱楚军上当。 柳霏霏远远的看着困兽犹斗的姚广泉,哂笑道:“若是你当天晚上就进攻,本帅来不及布置,说不定你还有成功的机会。可是你自以为是的想让我放松警惕,故意拖到最后一天才动手,一点机会都没有,真是愚不可及。”可惜她说的话,姚广泉听不到。 五千步兵围困一千骑兵,就算楚军精锐,也不可能短时间把晋军歼灭。很快,姚广泉的步兵赶上来,左右各两千人冲进楚军侧翼。楚军顿时感到压力,一接阵就回撤。 晋军没想到楚军退的这么快,还没打就跑了,居然有些懵。姚广泉一声令下,全军追击。晋军真以为楚军败退,士气高昂的追击。没跑多远,却见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火光,绵延两三里,将黑夜照的通亮。 火光前面,是一排排弓弩,有重机弩、连击弩,弓弩后面的楚军正满怀笑意的看着晋军,等着他们到来。而在晋军眼里,楚军的笑就如夜叉一般,让人不寒而栗。他们当然明白即将面临的局面,已经离楚军不到百步,上百架弓弩同时发射,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楚军将领一声令下,弓弩同时发射,数百支弩箭射出,划破长空,快速飞向晋军。这些弩箭粗的有酒杯粗细,细的也有手指般,即使没有锋利的箭镞,这么快的速度过去,击中后一样可以要人性命。 一阵之后,晋军伤亡惨重,死伤数百,使得前进的脚步不得不停下。还没回过神来,又是一阵弩箭射过来,又是上百人死伤。弩阵一般都是分成两排,第一排 射击,第二排准备。第二排 射击时,第一排快速上箭,等到第二排 射完后,第一排继续射击,如此反复。 弩箭杀伤力大,无论骑兵还是步兵,想要击败对方的箭阵,就必须用大量人命来堆。但是弩箭的射程很远,一般攻击不到对方面前,就因死伤太大而不得不放弃进攻。当骑兵面对步兵时,必须在步兵尚未结成箭阵前攻破,否者就只能失败。这就是当初夏国击败西凉骑兵的法宝,姚广泉参与对西凉的战争,非常清楚。 然而此刻面对楚军的箭阵,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要么立即撤退,减少损失;要么不顾士兵生死,继续冲击。 箭阵虽强,却有个致命缺点,就是上箭速度很慢。因为弓弩大、弩箭又粗又长,一架弓弩需要几个人同时操作,速度肯定快不起来。只要能趁着上箭的空档期冲过去,就能破了箭阵。 姚广泉眼见与楚军不到七十步,最多在承受两次弩箭攻击,就可以冲进楚军阵营。心下一狠,拼着死伤千余人的代价,只要能击退楚军,这一战就算胜利。 楚军一旦失败,士气低落,然后再凭险固守,一定能将楚军挡在虎牢关外。于是一声怒吼,大叫道:“冲!”率先冲向楚军。士兵见将领英勇,热血上头,跟着前冲。 第三百五十四章 斗智斗勇(6)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在远处看着姚广泉的选择,嘴角微扬,不屑一顾的笑着。 晋军冲了三十步,又受到了弩箭的两次攻击,不过比前两次要弱了很多,应该是来不及把弩箭上全就射击。此时离楚军不到四十步,已经完全进入楚军弓箭的射程,接着晋军又被一阵箭雨攻击。 弓箭上弦可比弩箭快多了,武胜军的士兵又是人人掌握射箭的本领,一箭接着一箭的射击,晋军的死伤程度一点不比被弩箭射杀的少。就这么不到一百步的距离,晋军已经死伤了千余人。按战损比来说,此时应该退出战斗,否则真有可能全军覆没。 可是姚广泉此时已经杀红了眼,眼看还没有冲到楚军阵地,就死伤了那么多人,就这么回去肯定军心涣散,虎牢关被攻破也是迟早的事,干脆一条道走到黑,好歹也要杀伤楚军千余人才能回去。 很快楚军箭壶里的二十支箭射完,晋军离他们也不到二十步,已经到了短兵相接的距离。可是楚军并不惊慌,弓箭手向两侧分开,背后手执横刀的步兵冲出来,和晋军交战在一起。 晋军本就损失惨重,士气很低,凭着姚广泉的身先士卒,勉强让士兵跟着。此刻混战,楚军士气高昂,完全是压着晋军打。而且这不是楚军的全部,只有三千人,剩下还有数千人正从两侧包抄过来,要把晋军围在中间全部歼灭。 姚广泉冲杀许久,眼见自己的队伍被包围,根本冲不出去,突然就后悔了。他原意是击退楚军,让楚军丧失斗志,也让自己的军队看到楚军不是不可战胜。在起初冲击楚军营寨,楚军败逃时立即收兵,不管楚军是真败还是假败,至少这一战就是胜利。 就算这一战没有杀死楚军一人,没有缴获一样战利品,但是楚军退了,这就是胜利。只要赢了,就可以调动士兵的士气,坚定守关的决心。 然而在看到楚军败退后,晋军知道楚军不过如此,疯一般的进攻,却不想落入柳霏霏早已设计的陷阱中。如今被困,不但冲不出去,甚至还会死在这里。 此时姚广泉被围困,左右冲突,始终冲不出楚军的包围,眼看就要全军覆没。正在此时,突然冲出一支队伍,从外面冲破楚军的防线,撕开一条口子,把姚广泉接应出去。 姚广泉看了看那领头的人,惊道:“元将军?”那元将军道:“没想到吧?老子还没死。走,先回城再说。”两人带着一群残兵败将往关内跑,楚军在后面紧追不舍。 虎牢关上的守将看到姚广泉败退回来,立即开门想放人入关。元将军手下有两百多人,此时姚广泉身边的残兵仅有一百多人。即便如此,前面的已经进了关门,后面的还没有进入瓮城的门。元将军一路上始终落后姚广泉半个马头,进门后也是一样,就在进入关门后,元将军突然手起刀落,把姚广泉斩于马下。姚广泉本就惊魂未定,哪里想到与自己有旧的元将军会突然动手,完全没有一丝防备,什么都不知道就身首异处。 元将军一动手,身后的士兵也动手,把败逃回来的晋军杀死。关上的晋军眼见突起变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愣了片刻,才想起关门,却为时已晚。 元将军动手之后,手下有人立刻放出信号,片刻之后,早已趁着姚广泉与楚军大战时偷偷摸到虎牢关下埋伏起来的梁敏大军冲进关内。守关的士兵本就不多,关门又被打开,楚军很轻易的就进了关。战斗结束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柳霏霏率大军进入虎牢关,耳边的喊杀声已经结束。若不是因为城关上还有战死将士的尸首和血迹,谁又会想到晋楚两军刚刚才经历过一晚的殊死搏斗。柳霏霏站在关城上,迎着东方升起的朝阳,看着经过一夜战斗,身心疲惫的将士还在打扫战场,整理战死同袍的尸首,不禁感慨。战争就是这么残酷,在战争面前,人命贱如蝼蚁。 元将军来到柳霏霏身边,躬身道:“元帅,末将幸不辱命!”柳霏霏点点头,微笑道:“这次多亏了元将军,否则也不会这么容易就破关。”元将军道:“能为元帅效命,是末将的福分。末将只愿一直追随元帅,那怕做个小兵也愿意。”柳霏霏微笑点头,没有说话。 这元将军就是当初誓死不降,见到柳霏霏后立马下跪的晋将元庆和。他投降后,一直跟随在柳霏霏身边。当时晋军上下都以为他死了,也没有人去追查。本次柳霏霏让他带领手下两百人,在适当的时候就走姚广泉,然后趁机攻占关门。 在姚广泉被围时,梁敏已经带着他的人绕到了关前埋伏,只待关门打开,就冲进去。当时姚广泉只想着突围,哪里有空闲时间去看是否有楚军从外围经过。 其实姚广泉之前确实去了轘辕关救援,只是轘辕关并没有三万人,真正只有五千人。守关将领分了两千人,原以为是配合守关,却没想到是来送命。 楚军得了虎牢关,休息了两日。接下来要做的,第一是向长沙报捷;第二是安抚当地百姓,宣扬楚国教化;第三是继续劝说中原个州县。之前的劝说效果挺好,于是柳霏霏继续派人去劝说。不过这次是真的口舌劝说,口舌劝说无效,才用兵器劝说。凭借这将士们的“三寸不烂之舌”,又听说虎牢关已破,很多州县表示愿意接受楚国教化。 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荥阳太守郑继贤,之前薛灵均分兵两千围荥阳,和郑继贤保持着微妙的关系,谁也不不主动进攻。如今楚军得了虎牢关,距离洛阳只有一步之遥,中原即将归于楚国。作为以城为家的郑家,自然也要考虑家族的命运。这时候最好的做法就是不得罪楚国,也保持着与赵存忻的表明关系。于是郑继贤让人向楚国请降,却仍以夏臣自居。 第三百五十五章 楚皇病倒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很清楚这些世家大族的心思,并不在意表明上的事,只要他们不在背后捅刀就行,所以很痛快的接受了郑继贤的请降,并继续让他做荥阳太守,一切权力如昔。至于郑继贤自称夏臣,而非楚臣,不过是在观望。万一楚国阴沟里翻了船,被赵存忻击败,立马就可以向赵存忻表忠心,自己从未背叛。若是楚国占了洛阳,郑继贤就说自己早已降楚,自称夏臣是为了向夏国尽最后一份臣子之礼。两边都不得罪,还挣了个大义的名分。 郑继贤的请降,起了个好头,之后很多世家大族和州县官吏请降。不多久,虎牢关以东,黄河以南的中原地区,全都归于楚国所有。 攻占虎牢关的第四日,柳霏霏正在和薛灵均、梁敏等人商议接下来的事宜。是继续西进,直接攻占洛阳,还是向北攻占黎阳仓。西进洛阳,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赵氏在洛阳经营百年,根深蒂固,就算赵存忻的位置不稳,有很多不忠于他,却不妨碍这些人忠于夏国。在面对同一个外敌时,自然会同仇敌忾。 相对来说,北上攻占黎阳仓就容易的多。昭若抚的人马还在,只要再分一部分过去就行。占了黎阳仓,今后数年的粮草就不用愁了。到时候以黎阳仓为根基,北上、西进、东出都可以,要平定黄河以北之地,也容易一些。 薛灵均主张先去黎阳仓,有了粮草做根基,任何事情都要容易些。梁敏主张一鼓作气攻下洛阳,整个河南皆是楚国之地。正在争吵,长沙的使者到了。 将领在外打仗,朝廷派使者到前线,是很正常的事。名义上是了解将士疾苦,实则是害怕将领有异心,随时派人敲打。柳霏霏出征以来,朝廷派个几个使臣,昭若恤却没有派过。这次的使臣,却是昭若恤所派,柳霏霏心中不免狐疑,难道昭若恤对她开始有了疑心? 使臣没有看出柳霏霏的心思,只顾自的说道:“殿下让下官过来,是想告诉元帅,皇上病重,命殿下监国。”柳霏霏放下心,原来不是昭若恤怀疑。听到昭希惶病重,急忙问道:“皇上患了何症?” 使臣道:“起初是伤了风寒,太医处了方、下了药,却没见好转。之后身体每况愈下,连下床都难。皇上病倒,朝廷大事由殿下打点,皇上干脆就让殿下监国,自己安心养病。” 柳霏霏皱了皱眉,问道:“只是让殿下监国?”使臣奇道:“监国还不够么?”柳霏霏笑道:“没有,本帅只是随口问问。”让人带使臣去休息。 使臣走后,心直口快的梁敏说道:“皇上都病重了,还不愿意给殿下一个太子的名分。”柳霏霏看了眼梁敏,道:“非礼勿言。皇上也是无奈啊。” 昭希惶不愿册封昭若恤为太子的原因,柳霏霏很清楚。其一是有兄终弟及的祖训,昭希惶暂时还不想触碰这条祖训。其二是担心,此时楚国四处征战,若是贸然册封太子,势必会引起昭希悟的反心。 本来就四处树敌,国内再出现叛乱,只怕刚兴盛起来的楚国,立刻被打散。梁敏是昭希悟的女婿,薛灵均虽是朝廷将军,此番却是柳霏霏从昭希悟手里借过来,说起来这两人还都是昭希悟的人。所以这些话不好在他们两人面前说。 其三是昭希惶觉得自己暂时还死不了,不是放权的时候。没有册封太子,他还是楚国的皇帝,就算只有一口气在,他的权力就还在。若是册封了太子,无病无痛时倒没什么,一旦病的起不了床,就有人会气坏心思。 就算做儿子的没想法,儿子身边的人也会想方设法弄死他。只要皇帝一死,身为太子名正言顺的继位,谁也阻止不了。就如当初赵存轩急着当皇帝,要弄死他皇帝老子一样。 薛灵均道:“皇上身体还算不错,怎么会染了风寒就一病不起?”柳霏霏皱眉道:“薛大哥是怀疑有人动手脚?”薛灵均摇头道:“这些话没有证据不好乱说。” 若按薛灵均的意思,有人对皇帝手动,受益最大的就是昭若恤和昭希恒,而以现在朝中局势而言,昭若恤的受益更大,那么他动手的可能性也就最大。 柳霏霏摇摇头,否定道:“殿下不会这么做。”薛灵均不否认,只是问道:“殿下真的不会这么做么?”柳霏霏猛然抬头看着薛灵均,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微微叹气,又斩钉截铁的道:“殿下不可能这么做,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洛阳就在眼前,一旦攻占洛阳,殿下就要来洛阳坐镇,甚至可能迁都。在这关键时刻,皇上病倒,殿下监国,他就不能离开长沙。要知道北伐是殿下主导,只要成功了,他的声望足以让他名正言顺的被册封为太子,而不会受到任何人的质疑。所以他必须亲自踏进洛阳,然后光明正大的接手整个国家。殿下立誓要做秦皇汉武,他不会为了夺权给后人留下损害声誉的把柄。” 薛灵均道:“若不是殿下,那么……”朝梁敏看了看,柳霏霏明白他的意思,不想再继续谈论下去,说道:“朝中的事我们管不了,管好我们自己的事就行。若是朝中真有变,军中粮草只怕有难,黎阳仓不得不夺下。薛大哥,你亲自跑一趟,给你一个月时间,够不够?” 薛灵均道:“一个月足够了。”柳霏霏道:“好,就一个月。” 薛灵均没有带走太多人,只带了他的亲卫营。在他看来,黎阳仓附近已经有刘艾康的五千人,自己之前有派了一万人过去,还有昭若抚的两千骑兵,足够击败守卫黎阳仓的三万晋军。 薛灵均离开后的第六天,斥候带回消息,黎阳仓已经被攻占,但是薛灵均没有回来。之前斥候已经打探到太原起兵三万,准备救援虎牢关。 第三百五十六章 再论谶言 - 幻柳 - 豆咪 并州是赵存忻的根基,他不相信别人,所以将自己的女婿放在太原。之前因李义考的叛乱,洛阳无法支援虎牢关,只能让远在太原的女婿驰援。 当薛灵均得知太原有大军出动,当机立断,直奔太行陉。太原要想救援虎牢关,最快就是走太行陉,所以薛灵均一边向太行陉,一边派人向柳霏霏汇报。 柳霏霏明白薛灵均的意思,立刻派出二千五百人驰援,同时下令留五千人守黎阳仓,刘艾康和昭若抚回援薛灵均,要将太原大军拦在太行陉。 对于太原军,柳霏霏没有放在心上,有薛灵均和一万多将士守在陉口,太原军出不来。已经在虎牢关修整了十天,大军基本已经收拢,是该继续西进。 柳霏霏让林业率一万人循洛河西进,这是当初李义考走的路,一路上基本没什么驻军,很快就到了白马寺渡口。又让梁敏率一万人夺取轘辕关。 如今的轘辕关只有三千人,而且虎牢关已失,守将也没守下去的决心,交了两战后就投降。数日间,伊洛以东的地方皆属楚国。此刻柳霏霏只留下二千五百飞棹军坐镇虎牢关,晒太阳喝茶,别提有多快活。 柳霏霏此刻人手不多,一万多人在太行陉,还有一万多人分散在河南各地,暂时能用的也就三万来人。洛阳尚有十多万精兵,还有一百万民众,靠这三万人要打下洛阳基本没有可能,只能等各地士兵全部汇拢,再等南路军进入伊洛盆地后才进攻。 没多久,从南边传来消息,南路军已经攻破广成关。广成关是南阳盆地北上,进入大山的第一关口,传闻为上古大仙广成子的道场。 起初南路军在宛城受到晋军抵抗,一连攻打了十余日也没攻下,惹恼了杨沅夕。当初他夸下海口,要比柳霏霏先到洛阳。如今柳霏霏早已攻下虎牢关,大军驻扎在伊洛河畔,他却连宛城都没攻下。气的他甩下宛城,和邹岚逢带着两千人经过十余日的跋涉,翻越伏牛山,出现在广成关后方。 广成关五千守军,没想到楚军会突然出现,而且还是从后方出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守将逃跑,士兵要么逃跑,要么投降。杨沅夕身先士卒,第一个登上关城。 宛城守将得知广成关已失,没有了退路,仅凭城中数千残兵,根本守不住,只得开门投降。 柳霏霏听说杨沅夕只带两千人就攻下广成关,而且作战勇敢,第一个登上关城,非常高兴,却又不想再外人面前表现,强忍着笑意等斥候汇报完。 待斥候走后,纤纤看着柳霏霏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的样子,白了她一眼,道:“想笑就笑呗,憋着不难受呀!”柳霏霏道:“你管我!我笑不笑关你什么事。” 纤纤嘿嘿一笑,道:“姑爷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又能升官了。”柳霏霏道:“他是监军,可以不用亲自上战场。打赢了他可以分功劳,打输了也不用背责,可是他还是亲自上了。”纤纤道:“还不是为了你。” 柳霏霏道:“是啊,都是为了我。”笑了笑,轻声道:“真好!”纤纤看着柳霏霏一脸的春心荡漾,又狠狠的鄙视了一眼。 又过了半个月,薛灵均在太行陉打了太原军一个伏击,让太原军损失惨重,主将逃回太原,不敢再出来。南路军也攻下了太谷关,直逼伊阙关。 伊阙关是伊水河畔,龙门山和香山之间的一个阙口,距离洛阳四十里,是北上洛阳的最后一道关口。若是此关一失,将直逼洛阳。 东路军已经到了伊洛河畔,离洛阳不到三十里,伊阙关若是再失,两军合兵一处,洛阳城破只在旦夕之间。赵存忻如今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把李义考的叛军击退,逼到崤山里躲起来,不敢出来,然后楚军就到了。 伊阙关本来只有一万守军,赵存忻听说太谷关被破,伊阙关不能再有失,立即调了两万人去支援。可是楚军又如何会让他得逞,梁敏一见晋军移动,就将两万人拦截。晋军无奈,只得退回城去。 等到南路军到,和梁敏两面夹击,不到十天就攻破了伊阙关。至此,楚国两路大军正式汇合。 此刻,柳霏霏则在白马寺中和住持论道。石桌上摆着一尊茶壶,纤纤已经煮好茶,柳霏霏给老和尚斟了一杯,缓缓的道:“大师佛法高深,本帅有件事想请大师帮忙。” 那住持和尚依然慈眉善目,和五年前并无变化。听柳霏霏说事,半闭着眼,道:“元帅请说。” 柳霏霏道:“本帅这一路过来,已经死伤数十万人。本帅想借大师佛法,为亡灵超度,使其早登极乐。”住持唱了句“阿弥陀佛”,道:“元帅宅心仁厚,老衲岂有不允之理!” 柳霏霏起身行了礼,道:“如此,多谢大师。”住持没有起身,只是颔首还礼。柳霏霏坐下,顿了顿,微笑道:“传闻大师深得佛法,能知过去未来。五年前与大师再次匆匆见了一面,不知大师可曾想到今日会再次与本帅相见?” 住持又唱了句佛号,却没有回答。 柳霏霏也不以为意,继续道:“大师应该是预见到了。当时本帅曾问大师,谁可平定天下。大师赐了句谶言:幼妇自来少一边,天道莫言是小儿。幼妇是没有出嫁的女子,妇字少一边是个女字,小儿合起来是尔字。女和尔合在一起就是‘妳’字。当时大师是对我所说,大师所谓的‘妳’,自然就是本帅了。” 住持依然没有多说,只是唱佛号,嘴角却有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微笑。 柳霏霏看在眼里,却不说破,继续道:“只是不知大师对多少人说过这句谶言?” 住持半闭的眼睛突然睁了一下,看了柳霏霏一眼,又恢复之前的模样。 柳霏霏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住持所谓的谶言说的真就是自己,这不过是佛道常用的伎俩。先说一段模棱两可的话,把人唬的一愣一愣的。反正一般人理解不了,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们有理。 第三五十七章 以杀正道 - 幻柳 - 豆咪 若是有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们就会说:看,我早就说了是这样,听我的就没错;若是有人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他们会说:天意如此,是你没有参透玄机! 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柳霏霏问的就是天下之事,可见在她心里有吞吐天下之志。所以住持说了这句谶言,让起自己参悟。同样的话,住持可以对柳霏霏说,也可以对别人说,只要其中一人成功,投资就算成功。他这个住持的名声更大,白马寺的名声也就更大。 只是柳霏霏太聪明,不但参透了他的谶言,也看透了他的心思。 柳霏霏没有继续纠结,又道:“大师可还记得当初与本帅同来的朋友问你的问题?大师当时也回了句谶语:可嫁不可娶、可娶不可嫁;可嫁亦可娶、可娶亦可嫁!不知此句何解?” 住持已经知道柳霏霏看透了他的心思,也不再故作高深,淡淡一笑,道:“元帅早已明了,何必再问老衲。” 这四句和前两句一样,也是模棱两可的话,让人自己去想。不管怎么想,反正对了就是他和尚高深莫测,错了就是自己想错了,跟他和尚没关系。 起初柳霏霏听到,只道住持看穿了她是女儿身,才会有可嫁不可娶的话。同是女儿身,宋燕玮想嫁,她却娶不了。可是后来越想越不对,才明白老和尚不过信口胡说。这四句话放在任何情侣之间,都可以说,还毫无破绽。 柳霏霏端起茶杯喝了小口,又问道:“大师参研佛法数十年,既知过去未来,本帅想问问。本帅此番,可否成功?” 住持道:“元帅不是已经成功了么?何需再问!” 柳霏霏哈哈一笑。她虽是女子,却没有女子的故意做作,想笑就大声笑。笑了一下,道:“承大师吉言,本帅先谢过了。听闻释家不杀生,并劝人向善。本帅自领兵起,已经沾有数十万条人命,以后还会更多。大师既然是得道高僧,为何不劝本帅放下屠刀?” 住持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天下皆苦,帝王苦,百姓苦,元帅亦苦。” 柳霏霏笑道:“本帅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名有名,何苦之有?” 住持道:“元帅威名在外,仁名也在外。元帅是杀人无数,却不妄杀一人。饶是如此,也摆脱不了杀神的恶名,岂曰不苦?” 柳霏霏心头一颤,曾经自己也是天真无邪、心地善良,一朵花儿枯萎也要哭上很久。如今却成了杀人女魔头,亲手杀死的人至少也有数百人。若是能安安稳稳的生活,又何至于变成如今这样! 住持没有管柳霏霏在想什么,道:“元帅可知,天竺佛经中无鬼神之说?” 柳霏霏对佛经虽说没有研究,却读过许多,自然知道,点了点头。 住持道:“佛经中有记录鬼神,是达摩东渡、佛教汉传之后,汉人高僧融合儒道学说所创。天竺佛经中无鬼神,却有魔。佛祖有割肉喂鹰、舍身饲虎的善举,也同样有降妖伏魔、除魔卫道之举。” 柳霏霏明白住持这么说,是告诉自己杀一人而救万人,则为善。世间动荡百余年,百姓深受战乱之苦,为救天下苍生而杀人,就是最大善。柳霏霏心下一笑,老和尚借佛劝导自己,却不知我从未因此迷茫,道:“大师如此说,本帅不但无错,还有功了?” 住持微一点头,道:“释家讲究因果循环,昨日因、得今日果;今日因、得明日果,万事皆有因果。元帅若能结束战乱,将是天地最大的善果,足可比肩神佛。” 柳霏霏笑道:“如此说来,本帅是要成佛的人。”住持道:“阿弥陀佛,心中有佛,万物皆能成佛。”柳霏霏心下又是一声冷笑,和尚真是虚伪,好话都让他说完了,却劝都是废话,冷冷的道:“既然本帅注定要成佛,就该杀尽天下妖魔,只杀数十万人,还是太少了。” 住持心头一震,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孩。他不明白,这么美的人戾气为何如此之重。杀起人来,就跟玩一样。过了许久,才叹息道:“元帅征伐天下,杀人不可避免。然,人之初、性本善,没有人天生为恶。老和尚不才,湉着脸请求元帅,能少杀一人,就少杀一人吧。” 柳霏霏心道:“还用你说,我岂会滥杀无辜。”只是她不喜欢和尚的虚伪,心里看不起和尚,明知住持会错了意,也不辩解,道:“大师是释家高僧,却用儒家经典来劝说本帅,难道不怕佛祖责怪?” 住持唱了句佛号,道:“释家传入中土千年,已经完全融入汉文化。儒释道本是一家,老衲引用儒家经典,没有什么不妥。” 柳霏霏更是鄙视,和尚什么都不做,只是动动嘴皮。将来天下安定,出来宣扬佛法,说起今日之事,便是高僧劝阻元帅少做杀孽,否则天下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动动嘴皮就想收获好名声,柳霏霏可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淡淡的道:“大师这么说,汉家的佛,不是天竺的佛,那么佛也该遵循汉家的规矩。汉家有以杀卫道的说法,本帅就遵从大师的想法,杀尽天下妖魔,方能成佛成道!” 住持心下暗叹,和女人说话就是麻烦,尽是胡搅蛮缠。他已经不想再和柳霏霏说话,再说下去不知会怎么曲解佛法。当下闭目不言,只是捻着佛珠。 眼见老和尚不说话,柳霏霏笑了笑,也不再继续纠缠,起身行了礼,道:“今日与大师参研佛法,本帅受益良多。将来天下太平,还望大师手下留情,不要把本帅记录成恶魔。” 一般名声大、佛法高深的老和尚都会在晚年将自己参悟的佛法心得记录成书,让后世参研。这样做既可以让后辈更深刻的了解佛法,更可以让自己的后世名声更加响亮。白马寺的住持被当地人成为活菩萨,将来肯定要立书,今日的对话必然会记录在案。以柳霏霏对释家的抵触,老和尚完全有可能把她写成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住持闻言,忙道:“元帅心念天下苍生,只有佛祖方可比拟,我等岂敢胡言乱语。”他知道柳霏霏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真要惹的她不高兴,一把火烧了寺庙都有可能,哪里敢说坏话。 柳霏霏微微一笑,再次行礼后离开。出了后院,纤纤上前道:“姐姐,你跟老和尚说了什么,怎么说这么久?”柳霏霏笑道:“没什么,就是谈论了一些佛法而已。” 纤纤对佛经没兴趣,遂不再问,说道:“伊阙关攻破了,又是姑爷第一个登上关楼。”柳霏霏大喜,抑制住内心的兴奋,道:“很好。”纤纤奇道:“你不赞扬姑爷几句?”柳霏霏淡淡的道:“赞扬什么?要做我的男人,这点本事都没有,要来干什么!”纤纤道:“切,看把你美的,还能不能好好说话。”柳霏霏自己也觉得高调的过分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说话间,已经到了大雄宝殿外。柳霏霏停下,转身看了眼殿内供奉的释迦摩尼像。只见其嘴角微扬,一副庄严肃穆,悲天悯人的模样,却又像是俯视众生、傲然睥睨。柳霏霏冷笑一声,朗声道:“救一人为善,救万万人为恶。杀尽天下魑魅魍魉,方得太平盛世。杀神的恶名,本帅背了!” 此言说的豪气干云,一众将领听了,不禁心生钦佩。齐齐单膝跪下,右手执剑,以剑尖触地,齐声道:“末将愿追随元帅,杀尽魑魅魍魉,还天下太平。”一个女人都能义无反顾,不惜背上恶名拯救苍生,何况热血男儿。而且这样的恶名,不能让元帅一个人背,要背也是大伙一齐背。 柳霏霏面向众将,瘦弱的身躯变得异常高大,背后阳光照射,犹如万道霞光从柳霏霏身上散出。那一刻,如真佛降临。 柳霏霏扫视了一眼面前的将领,大声道:“攻入洛阳,以杀正道!” 住持在后院听到了柳霏霏的话,双眼呆呆的看着天边,良久之后,嘴角微扬,道:“阿弥陀佛,天下终于要太平了,善哉、善哉!” 第三百五十八章 以死明忠 - 幻柳 - 豆咪 两个月后,洛阳城坡,又半月后,皇城破。赵存忻坐在皇位上,看着空空如也的大殿,只有一个人在陪着他。那个人是他不喜欢的严峻。 赵存忻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苦心经营数年的洛阳城,这么快就被攻破了。他此刻非常后悔,后悔当初听了秦旭的建议,没有及时称帝。后悔当初一意孤行的举大军进攻徐州,后悔为什么要伏击昭希惕。 他以为自己在洛阳的势力足够稳固,看到徐州动荡,以为机会到来。起兵之初就有人劝过他,徐州只能徐徐图之,不能一口吞下。赵存忻不听,只道和王铎联手,攻下徐州轻而易举。没想到打了半年都没有打下来,还损兵折将。若是当初一点,何至于落得今日之地。 当初若是没有伏击昭希惕,就不会把柳霏霏这个杀神招惹来。若是柳霏霏不来,就凭昭希惕,根本拦不住自己攻下徐州。一招棋差,满盘皆输。 赵存忻满以为洛阳城防坚固,只要能守上几个月,楚军粮草不继,到时候可以趁楚军撤退之际反败为胜。却没想到洛阳不服自己的人太多,才被围城,就有人与城外的楚军暗通款曲。 而平时嘴上说着忠于自己的人,此刻全部跪在楚军面前摇尾乞怜。真正愿意陪着自己殉葬的,居然是从来不被自己信任,却不得不任命为首相的严峻,这是何其讽刺! 城破之前,赵存忻原本有机会逃离,属下也有人劝过,被他拒绝。就算逃了又怎样?赵存轩十万大军东渡黄河攻打太原,破城也是迟早之事。根基都丢了,逃离洛阳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拿什么来恢复河山? 赵存忻不想走,洛阳是他的地盘,他就是死都要死在这里,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做皇帝。于是他在城破前几天,匆匆举行了登基仪式,正式称帝。虽然明知是过把瘾就死,至少是过了把当皇帝的瘾,说出去也是个皇帝吧。 耳听着殿外的喊杀声,眼看着空荡荡的大殿,赵存忻终于开口,略点沙哑的声音问道:“严相,朕平时对他们不薄,为何大难临头,他们却都要离朕而去?” 严峻冷冷的道:“贪生怕死,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赵存忻看了严峻一眼,眼神空洞无物,没有一点神采,道:“严相为何不走?”严峻道:“臣生是夏臣,死也是夏臣,不敢对不起先祖。” 赵存忻嘿嘿一笑,笑的很难听,比哭还难听,道:“放眼望去,大夏居然只有一个忠臣。严相,朕错了,朕从前不该那么对你。” 严峻没有太多反应,依然淡淡的道:“殿下没错。”赵存忻虽然称帝,但是严峻始终不肯承认,对其只称“殿下”,而非“陛下”。 此刻赵存忻也不在意这些,颓废的道:“严相,你说朕为何就败了?” 严峻心想:“到了此刻,才想为何失败,有何意义?”只是赵存忻问起,还是恭敬的答道:“殿下失败,两个字可以说明:猜忌!” 赵存忻一怔,喃喃的道:“猜忌?朕何时有过猜忌?” 严峻道:“臣受殿下垂青,封为首相。可是臣何时有过首相之权?就是殿下一个家臣,都可以对臣颐指气使。若非殿下猜忌老臣,臣又如何能受此窝囊之气!先皇的老臣,殿下要用,却不敢放权;太子旧部,殿下不敢用,又不得不用,更是个个被打压。殿下嫡系下属趾高气扬,把先皇和太子的旧部打压的抬不起头,你却当作没看到,若不是因为猜忌,又是为何?” 赵存忻想起这么多年,确实不遗余力的打压先皇旧部和太子党。可是他没觉得这样有错,本就不是一条心,怎么敢把权力放手给他们。万一他们联合关中太子,失败的还不是自己。 严峻没有理会赵存忻在想什么,继续道:“即便是殿下嫡系,也派系林立。你宠信秦旭,使得他排除异己,弄的人心不附。你厚待武将,使得文官怨声载道。这且不说,只要有人权力过大,你就害怕他会夺权,进而打压。殿下猜忌日重,使得不少心怀叵测之人借机攻伐政敌,朝局如何能稳?朝局都不稳,如何指望他们一心御敌?” 赵存忻冷笑道:“若说猜忌,那个帝王没有过?别的不说,就是楚国,楚皇就不猜忌么?这些年,楚国朝局不也是相互攻伐。可是他们为何越是攻伐,国力却越强?” 严峻道:“楚国不一样。最初楚国本就四分五裂,他们每次朝堂争斗,都是楚皇收拢权力的好机会。所以他们争斗一次,楚皇就收回一分权力。到如今,楚皇基本已经把权力全部收回。” 赵存忻道:“可是朕听说,楚国的权力并没有全部在楚皇手里,而是大部分在长沙王手里。楚皇真的愿意被架空?” 严峻道:“楚皇当然不愿意,没人愿意把自己的权力分出去,即使那个人是自己的儿子。可是长沙王并没有因为手里有了权力就飞扬跋扈,逼迫父亲退位,而是尽力辅佐。而且楚皇父子虽然贪恋权力,却不是只在乎权力之人。他们会把每个臣子放在该放的位置上,让他们做自己擅长的事。他们敢把一国的兵权全部交给一个外人,还是个女人,殿下敢么?” 赵存忻想了想,若是换作自己,应该不敢吧。不管怎样,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最安全,兵权又尤为重要,当然不会轻易交给外人,而且还是全国所有的兵力。过了良久,赵存忻才叹了口气,道:“朕的败亡,应该不止一个猜忌。如今败局已定,就算知道了原因又有何用。严相,你有大才,可惜被朕埋没了。朕身边还有些侍卫,你可在他们的护卫下前去关中。只要关中还在,夏就不会灭亡,将来还有回来的机会。” 严峻摇了摇头,叹道:“我是先帝的臣子,殿下尚且不愿重用,还能指望陛下重用?殿下尚且败了,陛下又能坚持得了多久!” 赵存忻无奈的笑了笑,道:“是啊,我这个皇兄,心眼比朕还小,怎么能容得下你。放着截退楚军后路的上策不用,却走攻占太原的下策,柳元帅又如何会把他放在眼里,败亡也是迟早的事。” 严峻跪在大殿正中,摘下管帽,向赵存忻行了跪拜礼,又站起来,整理好官服,道:“殿下,臣先走一步。”说完一头撞在大殿的柱子上,身子扭动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第三百五十九章 还我夫君 - 幻柳 - 豆咪 这一切赵存忻看在眼里,他没有阻止,也阻止不了。他想起来当初先皇的寿宴上,李衮诉说着柳霏霏如何带领他们守卫疆土,反击吴国。当时他就在想,再弱小的国家,都有一群愿意为其舍身而死的忠臣义士。那时候是柳霏霏、昭若恤、李衮等人守卫楚国;此刻却是自己、是严峻、是外面还在抵抗楚军的将士守卫大夏。 严峻死了,作为忠臣,他会被后世铭记。赵存忻想着自己应该也会被后世记住,却不是因为名君,而是因为自己是个小丑吧。为了地位准备了十几年,最终如愿掌了权,却因为所为的大义不能称帝。临到末了,为了过把皇帝瘾,才急匆匆的称帝,不是小丑又是什么。 想到这里,赵存忻苦笑一声。只见殿门打开,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刺的赵存忻赶紧闭上眼,又不甘的稍微睁开。眼前被阳光照射的楚兵,犹如金甲天兵降临! 赵存忻死了,力战不屈而死,算是保住了一个帝王最后的颜面。柳霏霏以帝王的规格将其下葬,并赦免了他的家眷,全部送回长沙。没有多少人为赵存勖殉葬,严峻算是一个。对于这样的忠臣,柳霏霏非常尊重。她也知道严峻忠于大夏,却不是忠于赵存忻,所以让其陪葬先帝,家眷全部赦免,还是居住洛阳,并给予最丰厚的优待。 洛阳已经攻下,后续就是如何稳定。 二十多天后,柳霏霏收到宋燕玮的信,打开一看,不禁噗嗤一笑,让人把薛灵均和梁敏找来。 两人到了府衙,柳霏霏把信交给薛灵均。薛灵均一看,立即喜笑颜开,却见信上只写了七个字:坏姐姐,还我夫君! 柳霏霏笑道:“既然燕儿想你了,这边的事情也基本稳定,你就早些回去吧。”薛灵均大喜,连连答应。柳霏霏又对梁敏道:“敏哥哥,你也离家多时,玉儿姐姐也应该非常想念,你和薛大哥一起回金陵吧。”梁敏并不是很愿意,不过还是答应了。 待二人走后,柳霏霏脸色一沉,对纤纤道:“让通闻司的人打探一下金陵的情况,通知凡诺哥哥,让他再挑选一些武功高强的人去金陵,一定要保护好燕儿。” 纤纤不解的道:“为什么?金陵出事了?” 柳霏霏点头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肯定有事情要发生。燕儿的信,很古怪。”纤纤道:“难道这不是燕姐姐写的?”柳霏霏道:“信是燕儿所写,正因为是燕儿所写,才有事。” 宋燕玮的信只有七个字,写的却很暧昧。知道的人都明白,是柳霏霏让薛灵均出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柳霏霏抢了宋燕玮的男人。以宋燕玮对柳霏霏的感情,写信不可能只写几个字,定是洋洋洒洒几大篇,写的应当是如何思念。定是因为有什么宋燕玮想说,却又不能直接说的原因,才会写的这么暧昧。 以宋燕玮对柳霏霏的了解,只要这么写,肯定就能知道有问题,必然会派人去金陵打探消息。只是金陵发生了什么事,让宋燕玮讳莫如深,需要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柳霏霏能想到的,只能是昭希悟有行动。 想来也是,昭希悟的想法如今楚国没几个人不知道。依着先王的遗命,楚皇驾崩后就该他继位。可是如今中原已经平定,这个功劳对民众来说肯定是算在昭希惶的头上。而朝堂上下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昭若恤一力促成的结果,功劳应该算给他。如此一来,昭若恤的声望更大,再不立他为太子,朝臣这一关就过不了。 到了这个时候,昭希悟再想通过正常手段继位,已经没有可能,只能通过别的途径。他能做的,就是趁着大军在外,楚皇册立太子后立即起兵逼宫。 若是此刻起兵,昭希悟手下能用的将领太少,需要把薛灵均和梁敏召回去。不管他们愿不愿意跟着造反,但是家眷在手上,就不怕他们不从。所以这封信,完全有可能是昭希悟逼迫宋燕玮所写。 柳霏霏并不担心昭希悟现在对宋燕玮下毒手,他还需要把宋燕玮当作人质来逼薛灵均就范。但是一旦打起仗来,难免会有损伤,柳霏霏不敢拿宋燕玮的性命做赌注,只能加强人力保护。 薛梁二人走后三天,朝廷派的人就到了。一行有二十几人,领头的是邬安化,也算是老熟人,剩下的则是年轻官员。 如今朝堂变化很大,自从昭希惕被送回长沙后,昭若恤就逼迫章元功致仕,并彻底打击了黔王一派。章元功一走,吏部尚书位置空缺,昭若恤把汪显正提上来。汪显正原是鸿胪寺卿,对礼仪方面的事情本就很了解,提为吏部尚书正好合适。 现在六部尚书中,除了有名无实的工部尚书齐禹,剩下的全都是昭若恤的人。刑部在六部中地位不算太高,邬安化已经做了十几年尚书,始终没有机会进入政事堂,以后估计也没有机会。正好洛阳新定,需要官员来管理,干脆就向昭若恤自荐。既然进不来政事堂,不如出来做个封疆大吏也好。 邬安化此番来洛阳,不只是做官,还兼职钦差大臣。柳霏霏平定中原,功劳莫大。在昭若恤看来,别人可以等回到京城再封赏,可是柳霏霏却不得不先封赏,否则就觉得太对不起她。 根据礼部商讨结果,上呈昭若恤,再经昭希惶准许,封柳霏霏为邢国公、门下侍中、从二品镇军大将军,食邑一千二百户。公爵也有国公和郡公之分,国公又有上国、中国、下国之分。以柳霏霏的战功,就是封上国公爵都可以。只是天下尚未平定,此刻就封上国公爵,将来再立大功,将封无可封了。 第三百六十章 多事之秋 - 幻柳 - 豆咪 柳邬两人客套了一番,说了些政事,把其他官员打发走。邬安化才对柳霏霏道:“陛下自数月前偶感风寒,便一病不起,恐怕时日无多。” 柳霏霏一惊,皱眉道:“大概还有多久?”邬安化摇摇头,沉声道:“以本官观之,估计不到一月。”柳霏霏道:“大府离开京城时还有一月,路上走了差不多半个月,也就是说最多还有十来天?”邬安化点头道:“估计差不多。” 柳霏霏沉吟片刻,吩咐纤纤:“把王龛将军和李衮将军找来。”纤纤领命而去。过不多时,王李二人到来。柳霏霏道:“李将军,你立刻带飞棹军回京城,听候殿下差遣。王将军,你武胜军中挑一万精兵紧随其后,在京城周边布防。” 王李二人不明所以,却还是领了将令。 邬安化看柳霏霏面色凝重,问道:“元帅在担心吴王?”柳霏霏点头道:“若是陛下真的好不了,驾崩之前肯定会册立殿下为太子,之后才能名正言顺登基。一旦册立了太子,吴王定然不会同意。此刻大军都在洛阳,京城周边可用兵力太少,只怕殿下难以抵御。” 邬安化道:“应该不至于吧。京中尚有五万禁军,还有武安军和两万天雄军,要抵御吴王应当很轻松。” 柳霏霏摇头道:“禁军成分太杂,殿下到底能指挥多少尚不确定。若是吴王起兵,武安军足以抵挡。就算不能击败吴王,挡在长江上没问题。京城的两万天雄军主帅是吴王的人,完全有可能就中取事。那时候武安军在外,禁军又不知道谁能倚靠,真不一定能挡得住天雄军。而且黔王虽然没了兵权,但是他以前的军队尚在,也可能趁机作乱。” 邬安化听柳霏霏这么一分析,也觉得京城很危险,急道:“这如何是好?元帅派遣回去的人少,能挡得住么?” 柳霏霏道:“大府放心,我派的人虽少,却个个是精锐。只要控制了京城,外面的人就不要想攻进去。” 数日后,长沙传来消息。楚皇在弥留之际主动退位,传位于昭若恤。拓跋恒及齐禹等少数几人强烈反对,拒不奉诏,妄言以祖制,该当传位吴王。这也难怪,拓跋恒是昭希悟老丈人,齐禹等人是昭希悟的人,自然要为昭希悟说话。只是他们人少,就算再反对,也成不了气候。昭希惶正好借机罢了他们的官,为昭若恤清理障碍。 就在昭若恤即位后半日,昭希惶驾崩,举国哀悼。昭若恤已经顺利继位,柳霏霏也就放心。洛阳尚未稳定,她暂时还不能离开,遂让杨沅夕代她回京城奔丧,同时祝贺昭若恤登基。杨沅夕一万个不乐意,却还是听从柳霏霏的安排。 又数日后,昭希悟以皇帝死因不明,怀疑为奸人所害和昭若恤继位违反祖制为由,起兵反叛。昭希悟兵分两路,主力循江而上,另一路则北上攻徐州。初时因声势浩大,连克数州,很快就攻下庐州、江州等地。昭若恤派武安军迎战,在鄂州对峙。 柳霏霏把洛阳的事情交给邬安化,自己带着一万武胜军出虎牢关,南下救援徐州。邬安化觉得昭希悟军势浩大,见柳霏霏只带一万人,劝其多带些人马。柳霏霏微微一笑,淡然道:“不用。一万人足矣!” 初时柳霏霏原以为昭希悟做了这么多年的准备,就算军队战力再差,也会花费些时日。她定的时间是三个月相持,又三个月反攻,前后总共半年。 谁知从柳霏霏出兵,到金陵城下,居然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这是之前完全没有想到。不过这也说明薛灵均和梁敏,虽然身处叛军之中,却没有尽力。若是此二人真心反叛,即使平叛最终胜利,也会付出非常大的代价。 柳霏霏和龚进彦在金陵城下汇合,将城团团围住,只待商议好进攻时间,就同时攻城。 三日后,柳霏霏下令,次日攻城,所有将士各自准备攻城事宜。下午时分,士兵报告营寨外有个自称岳林的人求见。柳霏霏眉头一皱,岳林跟随宋燕玮在城内,他此刻求见,莫不是宋燕玮出了事?立即让人将其带进来。 岳林进入中军帐,向柳霏霏行了礼,说道:“小人奉主人之命,来向将军送请柬。” 柳霏霏见其模样并无太大变化,脸色还白了许多,更显光润,只是声音已经完全变了,变得沙哑尖锐。为了情,岳林自愿变的不男不女,也是世间少有。柳霏霏心下一声叹息,微笑道:“多日不见,岳兄别来无恙?” 岳林淡淡一笑,道:“多承将军挂念,小人过的很好。”柳霏霏点点头,道:“燕儿可好?”岳林道:“主人很好,只是甚是想念将军,特命小人来请将军进城一叙。”从怀里拿出请柬,交于柳霏霏。 柳霏霏打开请柬,确实是宋燕玮的字迹。也好久没有见到宋燕玮,当下也不推辞,将军中事宜交给龚进彦,然后独自跟随岳林进城。 此刻大战,金陵城城门已经关闭。可是守城的有薛灵均,岳林想要自由进入并不是难事。柳霏霏没有在城门见到薛灵均,估摸着他是觉得有愧,故意躲着不见,也不多问。 很快到了薛府,立即有人去通知宋燕玮。想是宋燕玮也等的久了,一有人通知马上就跑了出来。 宋燕玮见到柳霏霏,还是如孩子一般,冲上去就将其保住,就差两腿离地,挂在她身上。 柳霏霏轻抚着宋燕玮后背,柔声道:“都为人妇了,还这般孩子气。”宋燕玮许久没见到柳霏霏,心下非常想念,一见面心情激动,忍不住哭了出来,娇声道:“人家想姐姐嘛。” 柳霏霏轻轻擦拭了宋燕玮的眼泪,微笑道:“我这不是一收到你的请柬就立刻赶来了。”宋燕玮嘻嘻笑道:“我就知道,姐姐最疼我了。”柳霏霏道:“我当然最疼爱你。多日不见,越长越美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带你离开 - 幻柳 - 豆咪 宋燕玮脸蛋一红,笑道:“哪里有。我就是再美,能美的过姐姐你!”柳霏霏用手指一戳宋燕玮的鼻尖,道:“小嘴也越来越甜了。”宋燕玮双手握着柳霏霏的右臂,将头靠在其右肩上,道:“喜欢么?跟某人学的呗。”柳霏霏摇摇头,道:“某人是跟你学的吧。” 宋燕玮又是嘻嘻一笑,道:“走,带你去看看我的家。”边说边拉着柳霏霏往内院走,还吩咐下人:“去准备好酒好菜,今晚我要与姐姐不醉不休。” 下人不明白两人之间的羁绊,看两人的亲昵,都称道两人姐妹情深。 薛府原是吴国一个亲王的府邸,昭希悟为了拉拢薛灵均,送与了他。原本府中的装饰就很好,又没有经过战乱而毁坏,看上去比柳霏霏的公爵府还要气派。 宋燕玮陪柳霏霏转了会,觉得有些累了,两人回到房间。柳霏霏见房间内的装饰都是以浅色为主,多半是粉色,活脱脱的一个少女闺房,笑道 :“你弄成这样,薛大哥不生气?” 宋燕玮不屑的道:“他敢生气?”柳霏霏噗嗤一笑,道:“燕儿,你的御夫术用的还真好。”宋燕玮眨眨眼,道:“要不要我教你?”柳霏霏连忙摆手,道:“不用,我也不差。”宋燕玮嘿嘿笑道:“也是。就杨大哥那傻样,还需要什么御夫术,你一个眼神就够了。” 柳霏霏会心一笑,顿了顿,说道:“燕儿,你准备一下,过几日我们回长沙。” 宋燕玮原本开心的笑脸逐渐淡漠下来,过了片刻才道:“可以么?”柳霏霏道:“为什么不可以!吴王败局已定,金陵局势稳定,薛大哥不需要留在这里,自然是要回京城。” 宋燕玮道:“夫君是叛将,朝廷如何能容得下他!”柳霏霏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大不了用我的功劳换他平安,陛下不会拂我的面子。”宋燕玮道:“这样对你不公平。” 柳霏霏握着宋燕玮的手,柔声道:“傻丫头,没什么不公平。只要你幸福,我的功劳又算什么。再说,我的功劳太多,用一点也没关系。” 宋燕玮眼圈一红,哽咽道:“姐姐,你待我真好。可是只怕没那么容易。就算陛下同意,朝臣也不会同意。造反是十恶不赦的重罪,不是陛下一个人说了算。到时候即便陛下有心偏袒,国法也不容许。” 柳霏霏低头沉吟片刻,道:“此计不行,那就干脆让薛大哥死。”宋燕玮一怔,随即明白,道:“若如此,我作为叛臣家眷,也要死。” 薛灵均依附叛臣,若是战死,按律家眷当要流放。如果让薛灵均假死,那么宋燕玮就需要流放,不可能回长沙。要么就是两人都假死,可是这样更不能回到长沙。如此一来,柳宋两人还是要天各一方,对两人来说都不能接受。 柳霏霏想了会,像是下定了决心,坚定的道:“等此间事了,我带你离开。”宋燕玮大喜,道:“真的?”柳霏霏微笑点头,道:“真的!”宋燕玮道:“就我们两人?” 柳霏霏舍不得宋燕玮,却也舍不得杨沅夕,更舍不得父母。若是让她为了宋燕玮而放下杨沅夕和父母,肯定做不到。不过若是两家人一起隐居,应该没有问题。 杨沅夕自不必说,会放下一切和柳霏霏在一起。柳父柳母本就不是大贵人家,隐居深山自不会反对。只是杨沅夕父亲,做了一辈子太医,临末了要住进山里,只怕不能适应。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先离开了再说。 柳霏霏还在思索,宋燕玮却苦笑一声,道:“姐姐,你不必安慰我,你是有远大理想抱负的人。如今天下未定,你就算为了我隐居,心里也是放不下,不会开心。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自私自利的孩子,不用为我做你不想做的事。” 柳霏霏摇头道:“燕儿,我不是要安慰你,我是真这么想。虽然天下尚未平,不过中原已定,余者不足为道。陛下有才能,军中也有多名独当一面的将领,即使没有我,天下也早晚归楚。接下来,我只需要照顾好我的家人就行。” 宋燕玮微笑道:“好吧,姐姐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过破城尚需时日,姐姐可以慢慢思索,今日重逢,就不必说些事了。对了,我有件礼物要送与姐姐,等我一下。”说着就跑出了门。 过了片刻,宋燕玮捧着一个木盒进来。这个木盒有两尺高,四四方方。宋燕玮把木盒放在桌上,道:“姐姐,这个礼物有点不太好看,要做好准备哦。” 柳霏霏一笑,宠溺的点点头。 木盒是通过榫卯技术制成,只有一侧可以打开。宋燕玮把可以打开的一侧面对柳霏霏,然后把木板慢慢提起来。 柳霏霏看到盒内的东西,面色顿时沉了下来。木盒里是颗人头,没有用石灰腌制,上面还有血迹,应该是砍下没有多久,最多不超过两天。 这颗人头柳霏霏认识,虽然只见了一次面,却永远忘不了。柳霏霏看了眼那颗人头,又看了看宋燕玮,只见她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一双眼睛溜溜直转,像是在向自己邀功。 柳霏霏突然心下一痛,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眼神中充满震惊、不解、悔恨、自责,还有一点恐惧。 宋燕玮像是没有看到柳霏霏的眼神,微笑道:“这个人差点害死姐姐,还让你受了那么大的罪,早就该死了。只可惜没有当着你的面杀了他,稍显美中不足。” 当年柳霏霏被大力金刚手击中,差点身死。靠着自身功力深厚,又兼杨沅夕悉心治疗照料,才慢慢好起来。之后昭希悟带着护卫来探视,也就在那一刻,柳霏霏看到了要杀她的凶手。虽然只是一个眼神,也就是那个眼神,让她确定。 当时昭希悟身后有两个护卫,其中一个教矮小的老者,在和柳霏霏对视时,眼神闪烁了一下。虽然他已经极力掩饰杀气,依然掩饰不住,就如同他对柳霏霏痛下杀手时的杀气,也掩饰不住。 就因为这个眼神,柳霏霏也明白了昭希悟的心思。原本他在朝中不争不抢,谁都没想到他有心夺嫡。而且他还可以算是昭希惶的同盟,就是柳霏霏也没想到会是他要害自己。 第三百六十二章 燕儿的愤怒 - 幻柳 - 豆咪 不过柳霏霏转念一想,已然明白。当时排在他前面的老五昭希恒已死,若是昭希惶再死,王位自然就该是他继承。可是他要是不动,昭若恤就会坐大,最终王位就会落在昭若恤手里。 以前还有老五在,或许他看不到希望,只守着自己的已得利益就行。可是后来老五死了,机会也就随之出现,为何不把握呢? 若是要把握住机会,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混乱,而能引起最大的混乱,让几方势力相互争斗,就只能是杀了打破平衡的柳霏霏。 昭希悟选择的时机也算比较好。那时柳霏霏和昭希惕早已结仇,又刚好灭了姚彦章一族,这两方都有可能是杀人凶手。只要柳霏霏一死,昭希惶父子肯定大怒,誓要找到凶手报仇,由此便可引发几方势力争斗。 结果也是按着昭希悟的预想方向去的,昭希惶父子确实动了怒,誓要找出凶手,并要赶尽杀绝。一旦几方势力衰退,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王位。 偏偏没想到,柳霏霏没有死,经过二十几天的救治,居然清醒过来。这个昭希悟坐不住了,原本谁都不会想到他是主谋,却因自己害怕败露,要去试探柳霏霏。 不得不说,这是昭希悟做的最愚蠢的决定。若是他稳住不动,谁也不会往他身上想。若是去探视病情也就算了,他却还要把动手的人带上,想看看柳霏霏是否能认得出来。 柳霏霏这般聪明的人,岂会如他之意,自然是装作认不出来。即便柳霏霏知道了昭希悟的阴谋,却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包括昭若恤。只是后来再闲谈中对宋燕玮提了一句,而宋燕玮太在意柳霏霏,便暗暗记在心里。之后在昭希悟面前简单的一诈,就诈了出来。 当时柳霏霏已经在经历过姚彦章之事后,明白了内斗只会是国力更加衰退,不想再做无谓的争斗,将此事按了下来,这也导致了昭希悟的阴谋未能得逞。 后来昭希悟再施毒计,意图从杨沅夕下手击败柳霏霏。柳霏霏明白前因后果之后,第一判断就是昭希悟。之后在朝堂上,昭希悟主动提出平叛,更加证实了柳霏霏的判断,也明白了他的真实目的是外出掌控军权。 于是柳霏霏才找到了昭希悟在暗道的势力云容坊,通过云娘向他传话。这一切柳霏霏都很清楚,只是她不明白宋燕玮何时与昭希悟有牵扯。 柳霏霏又看了眼击伤自己的凶手首级,长叹一声,问道:“你什么时候为吴王做事?” 宋燕玮对柳霏霏的问题一点都不惊讶,她这个姐姐有多聪明,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人是昭希悟的贴身护卫,单以武功而论,能排在昭希悟护卫的前三。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要杀他除非昭希悟同意,否则很难将他杀死。 要经过昭希悟的同意,就必须要有个让他损失一个忠心耿耿,且武功高强的护卫更让他动心的理由。宋燕玮掌握通闻司数年,对其中的事了如指掌。只要得到她的帮助,远比一个护卫有用的多。宋燕玮以这个为条件,不怕昭希悟不同意。 宋燕玮把木板插入木盒,依然面露微笑,道:“自你领兵北上徐州后不久。昭希悟让我帮他,若是不帮他,就要杀了我。哼,我当然不怕他。真要敢动我一下,不说你和夫君,就是昭若恤也不会放过他,毕竟昭若恤知道我在姐姐你心目中的地位。不过我还是答应了他,条件只有一个,就是这颗人头。”说话时,指了指木盒。 然后呵呵一声嘲笑,接着道:“姐姐,你说这昭希悟是有多笨。我说要这颗人头时,他居然还问我为什么。他完全没想到你早就知道了他的阴谋。而且他在得知早知他的阴谋后,居然不愿意舍弃一个护卫。就这样一个没有魄力的人,还想夺位,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柳霏霏心下难过,问道:“为什么?” 宋燕玮眼圈一红,冷冷的道:“为什么?因为我要他们死!我不排斥嫁给薛大哥,只要姐姐你对我说一声。甚至不需要你说,任何一个人说都可以。即便是他们昭家人,私下里给我说,我都会同意。我嫁给薛大哥,对你、对我、对所有人都是最好的结果。可是我宋燕玮不是商品,不是他们权力斗争的牺牲品!我是人,我有我自己的决定,不需要别人左右。他们把我当物品,我就要让他们都死!”说到最后,眼圈绯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几乎是吼着说出来。 柳霏霏大是心疼,眼圈也红了,握住宋燕玮的手,哽咽道:“燕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当时就该竭力阻止陛下赐婚。是我害了你。” 宋燕玮摇头道:“姐姐,不是你的错,我没有怪你。你把我当亲人,也同样把薛大哥当亲人。不管你是同意还是反对,你都会很难受,我能理解你当时的心情,所以我真的从来没有怪过你。这一切都是他们昭家人的伎俩,他们以为我会接受他们的安排,完成他们给的使命。可是认识我宋燕玮的人都知道,我从来不认命!” 宋燕玮越是表现的愤怒,柳霏霏越是自责没有照顾好她,越是心疼,眼泪不自主的流下来。 宋燕玮轻轻擦拭着柳霏霏脸上的泪水,微笑道:“姐姐不要哭,你应该高兴才是。燕儿长大了,能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能不被坏人欺负。” 柳霏霏心下难过,面上却强颜一笑。 宋燕玮微一点头,继续道:“我给昭希悟出了个主意。东路军在徐州战场进展顺利,一旦攻下彭城,西路军就会出动。那时候昭若恤会亲率西路军北上,正是回朝的最佳时机。在抵达京城的前两天,中书令若是突然暴毙,朝中又会动荡。此时进京,正好可以掌控中书省的部分权力。拓跋恒在朝中经营多年,手下也不乏人才,在加上昭希悟以亲王的身份参政,没有人能阻止的了。那时候昭若恤远在中原,赶回来最快也要二十来天,等他回来一切都已成定数,根本改变不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伤害你的人,都该死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点头道:“此计很妙。拓跋恒是首相,权力本来就很大,再加上昭希悟亲王的身份和平叛的功劳,至少能左右半个朝堂。他们要提拔自己的人任中书令,仅凭皇上的威望,确实阻拦不了。依殿下的聪明,在明知回去已经无法改变的情况下,他也不会回去。只有攻占洛阳,他以胜利之师回京,才能有资本和昭希悟相争。” 宋燕玮道:“这只是铺垫,重点在后面。昭若恤若回京,他就无法亲自争军功,就算中原平定,主要功劳也不在他身上。而此刻中书省、尚书省都控制在昭希悟手上。没有军功的昭若恤,什么都不是。若是昭若恤不回京,不久之后皇上就会生病,而且越来越重,药石无医。此刻只有昭希悟在京,他就是皇位的唯一继承者。先帝病逝,下诏传位皇弟,名正言顺,谁能反对?谁敢反对?” 柳霏霏身子一颤,此计太毒,若是昭希悟听从了此计,只怕现在坐在皇位的就是他了。柳霏霏看着宋燕玮,那张美丽的脸庞,完全无法和心机扯上任何关系。仿佛眼前这个女人,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傻乎乎的小妹妹。 柳霏霏有些恍惚,又有些害怕,心想若是燕儿是敌人,自己有把握赢的了她么?好在她不是敌人!又想着,以燕儿的聪明,姐妹联手,天下还有什么能难倒二人?想到此处,不禁微微一笑,燕儿果然是长大了。 宋燕玮不去猜测柳霏霏心里的想法,继续说道:“可惜昭希悟不是干大事的人。该怎么形容他呢?嗯…有贼心、没贼胆或许可以。想要当皇帝,却又没有冒险的胆量。他听我的计策,嘴上称赞不已,就是不敢回京城。不过我也并不是真的要给他献策,他不去做,我就自己做。” 柳霏霏眉头一皱,问道:“丁相是你杀的?” 宋燕玮嫣然一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姐姐。我说了,要让他们死。昭希悟不敢冒险,我的计策却还要执行。其实我和丁相没仇,他的死我只能说可惜,谁让他坐在那个位置上。或许这就叫斯人无罪、怀璧其罪吧。他若不死,又怎么能扰乱朝局,把昭若恤留下呢?” 宋燕玮掌管通闻司多年,要安排几个得力的人进入相府,并不是难事。丁思瑾好酒,要在他酒里面下毒,并不是不可能。柳霏霏原以为丁思瑾的死是个意外,却不知竟是自己最疼爱的人所为。 宋燕玮看了眼柳霏霏,冲她甜甜一笑,道:“姐姐,我恨他们昭家人,我也想弄死昭若恤。他若是当时说句话,哪怕这句话没用,我也不会恨他。可是他没有,他不值得我对他好。不过我知道姐姐的心愿,我不能让你的心愿破灭。你说过昭若恤是唯一能平定天下的人,所以我没有动他,反而助他登上皇位。 “丁思瑾一死,昭若恤就走不了。之后先皇生病,一病不起,数月后驾崩。在这之前,我又对昭希悟说,皇上病重是回京的又一次绝好机会。就算皇上遗诏传位昭若恤,群臣也可以以先王兄终弟及的遗诏反驳,拒不执行皇上诏令。道义是站在昭希悟这边,他有大概率能继位。可惜这个胆小鬼,依然没有胆子回京。” 柳霏霏“哼”了一声,笑道:“你这不是催他回京,是催他上路。” 宋燕玮嘻嘻一笑,道:“还是姐姐懂我。我虽然助昭若恤登上皇位,却不想他上的那么容易。不管昭希悟是否回京,他们之间总有一战。不管是在京城,还是战场,结局只会是昭希悟败。败则身死,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柳霏霏叹息一声,摸了摸宋燕玮的脸蛋,微笑道:“燕儿,你的确长大了,做事滴水不漏。你当初写信通知我,金陵可能有变。我立刻派人打探,没想到整个江东道的眼线全部消失。只有非凡堂的人汇报说你无恙,我就没有多想。只要你没事,其他事都是由陛下处理就是。我当时还以为是通闻司出了叛徒,不得不撤走,谁知原来最大的叛徒就是你。” 宋燕玮把头靠在柳霏霏肩上,笑嘻嘻的道:“是呀,我真的是叛徒。姐姐,你知道为何昭希悟会同意把他的首级给我么?”说着指了指桌上的木盒。 柳霏霏一怔,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转头看着宋燕玮,眼神很复杂,像是在询问,更多的则是不敢相信。 宋燕玮没有说话,站起身把木盒提起来,打开窗户,随手就把木盒扔了出去,然后又走回来,趴在柳霏霏背后,柔声道:“姐姐,我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出卖你。” 柳霏霏知道宋燕玮对自己的感情,即便是选择生死,她也会把生的机会留给柳霏霏,而自己选择死,所以她相信宋燕玮不会出卖自己。 宋燕玮从背后搂着柳霏霏的脖子,嘻嘻一笑,取笑道:“看把你吓的,我死都不会让你死。”柳霏霏道:“我不是害怕你出卖我,我是害怕你与虎谋皮,反遭虎害。” 宋燕玮道:“我才没那么笨。昭希悟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他让我把你诱入城中擒拿,然后以你为质逼迫昭若恤退兵。为了让我同意,他愿意放弃最忠心的护卫。他以为一个护卫就能让我害你,也太小看我了。他虽然知道你进了城,但是我府上有三百精锐甲士,还有你调来的三十多名武林高手,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 柳霏霏道:“你为了给我报仇,也是煞费苦心。” 宋燕玮沉声道:“伤害你的人,都该死!”语气中透着狠厉,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天色已暗,酒菜已经准备好,侍女送了过来。 宋燕玮斟好酒,道:“姐姐,我们久别重逢,今日一醉方休。”说完一饮而尽。柳霏霏轻声一笑,也举杯饮尽。之后宋燕玮又劝了两三杯。两人酒量本就浅,连饮几杯,都有些面红耳赤,头晕目眩。 第三百六十四章 燕儿没了 - 幻柳 - 豆咪 又喝了几杯,宋燕玮道:“姐姐,还有两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柳霏霏也喝高兴了,道:“好消息当然要听,说!”宋燕玮道:“第一件,云姐姐生了,真是个男孩,可把她高兴坏了。” 柳霏霏大喜,道:“真的?太好了。这下昭希悟应该对她好点了吧。来,敬云姐姐一杯。”两人又喝了一杯。 宋燕玮道:“昭希悟对她好不好我不知道,反正她挺开心。她以前眼里只有那个臭男人,生了孩子后心里就只有孩子,连正眼都不瞧昭希悟。不过她也知道,昭希悟成不了事。几个月前,她带着孩子来找我,希望我能帮她把孩子抚养长大。我知道她是想等昭希悟兵败身死后殉情。我没有答应她,只是告诉她这个孩子将是昭希悟唯一的血脉。她听后沉默良久,对我俯身一拜,然后离开。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 柳霏霏道:“好事。云姐姐应该是想开了,既然不能得到昭希悟的爱,为他保住唯一的血脉,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宋燕玮道:“是啊,我都有些羡慕云姐姐。还有件喜事,薛家也有后了。” 柳霏霏更喜,连忙摸了摸宋燕玮的肚子,关切的道:“几个月了?怎么看不出来。” 宋燕玮脸上一红,推开柳霏霏的手,嗔道:“哎呀,不是我。薛大哥纳了妾,刚才怀上。” 柳霏霏脸上一沉,怒道:“他不是说只对你一人好么,怎么又纳妾了?” 宋燕玮道:“姐姐,你别生气,是我让他纳的妾。”柳霏霏感觉事情有异,酒立刻醒了一半。联想到宋燕玮之前一直在自己面前故作欢颜,忙问道:“你们之间怎么了?” 宋燕玮长叹一声,良久之后,才苦笑一声,戚戚然道:“姐姐,你可记得你曾说过,若是此生不能和杨大哥在一起,绝不会委身于他人。” 柳霏霏心下一痛,叹息道:“燕儿,你这又是何苦,你明知我们……” 宋燕玮摇摇头,嫣然一笑,道:“没关系,此生为你守身。你答应过我,来生会来娶我,可不能骗我。” 柳霏霏自觉对不起宋燕玮,心下又痛又悔,眼泪夺眶而出,用力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来生定会娶你!” 宋燕玮开心一笑,笑容很灿烂,那是发自真心的笑。柳霏霏看在眼里,却说不出痛。宋燕玮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说道:“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头晕?” 柳霏霏方才就感觉有些头晕,之前以为是饮酒所致,并未在意。此刻宋燕玮一问起,立即觉得不对,想要站起。刚刚起身,只觉全身无力,根本站不起来。暗自运气,却发现气聚不起来。再看宋燕玮时,正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急道:“燕儿,你要干什么?” 宋燕玮嘻嘻一笑,坐在柳霏霏身上,双手挽着她的脖子,在她耳根上轻轻一吻,道:“姐姐放心,燕儿说过不会害你,就不会害你。这只是普通的迷 魂药,睡一会就没事了。” 柳霏霏今日自见到宋燕玮,就感觉有些奇怪,总觉得和以往不一样。之前还以为是宋燕玮恨昭家人,想要发泄,没有多想。此刻想到她早已安排为薛灵均留后,立刻想到了宋燕玮要干什么,急道:“燕儿,快把解药给我,千万别做傻事。” 宋燕玮搂着柳霏霏,就如搂着情郎一般,微笑道:“姐姐,你为什么就这么聪明,我想做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姐姐,你知道么,你把我从强盗手里救出来,那样子好霸气。当时我在想,我没有看错人,这个男人值得!”突然一声苦笑,道:“可是老天爷不允许。也许是他嫉妒我,拥有这么好的男人,所以故意要拆散我们。” 柳霏霏浑身无力,动不了。她不想听宋燕玮说话,急道:“燕儿,你别说了,求求你,别做傻事好不好?你把解药给我,我马上带你走,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宋燕玮喃喃的道:“一生一世?不够啊!我要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柳霏霏忙道:“好,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我只陪你一人。” 宋燕玮嘻嘻一笑,道:“只陪我一人?真好!”双手搂的更紧。然而柳霏霏感觉宋燕玮的力气正在变弱,慢慢在消散。之后感觉脖子一热,随即闻到一股血腥味,眼光瞟过一看,只见宋燕玮嘴角满是鲜血。 柳霏霏大急,哭喊道:“燕儿,你是不是服毒了?你一定有解药,对不对?赶快把解药服下,我立刻带你走。” 宋燕玮摇头道:“我没有解药。姐姐应该想到了,既然我一心求死,怎么可能备解药。” 柳霏霏哭道:“为什么?燕儿,你这是为什么?有什么事不能解决,为什么一定要自寻短见?你死了,让我怎么办啊!”用尽力气想要站起来,始终不能。 宋燕玮毒性发作,吐了口血,气息变得微弱,低声道:“自昭希惶赐婚起,这条路就是我的最终归宿。我恨他们,我要杀了他们。如今我杀了一个宰相,一个皇帝,又害死了一个亲王,有他们陪着,够本了。” 柳霏霏哪里不知道,宋燕玮是害怕将来她弑君的事情被查出来,会牵扯到自己。如今她身处叛军营中,本就是叛臣,此时死了,也算是咎由自取。而柳霏霏平叛有功,就算将来查出来,也与她无关,甚至还会称赞她大义灭亲,为国尽忠。可见宋燕玮对她的感情有多深,宁愿以死来护她安稳。 宋燕玮气息越来越弱,头趴在柳霏霏肩上,弱弱的道:“姐姐,我记得你说过来生要来娶我。若是你不来,我就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声音越来越弱,直到没有气息。 柳霏霏头越来越晕,眼前一片模糊,耳听得宋燕玮没了声音,一时情急,用尽全身力气站立,始终没有站稳,摔倒在地,昏迷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柳霏霏慢慢转醒。因迷药导致头脑尚不清晰,用力摇了摇头,才开始回想之前发生的事。片刻后,柳霏霏想起,在晕倒前的一刻 她的燕儿没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情为何物 - 幻柳 - 豆咪 柳霏霏一想起来,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用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却因力气尚未恢复,身子起到一半,又摔倒了。柳霏霏睁大眼睛,看到宋燕玮还趴在自己身上,身体却已经僵硬。 柳霏霏心下痛如刀割,挣扎着慢慢坐起,把宋燕玮抱在怀里,又慢慢的靠着墙上。她想哭,想大声哭,却发现根本哭不出声,连眼泪都已经没有了。 柳霏霏好希望这是一场梦,就如之前梦到宋燕玮刺杀自己,醒来后就可以看到笑颜明媚的燕儿。她用力的在身上捏了一下,试图用疼痛来促使自己醒过来。她不停的捏着,一下、两下、三下……不知道捏了几百下,直到捏的手臂酸痛,再也提不起来,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梦,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这一刻,柳霏霏也终于清醒。 她的燕儿,没了! 柳霏霏紧紧的抱着宋燕玮,生怕一松手就会消失。以前她没有握住,以后她不会松手! 夜很长,也很冷,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柳霏霏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是紧抱着宋燕玮,满眼宠溺的看着,就如同宋燕玮只是在她怀里睡着了而已。 很久很久之后,城外响起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想是官军开始攻城了,柳霏霏没有动。 不久之后,天色变得明亮起来,柳霏霏没有动;而后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由东到西、由弱到强,一点点的移动着,柳霏霏依然没有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撞开,却是宋岐和纤纤。两人因柳霏霏入城后一夜未归,心下担心,待城门一破,就急着入城寻找。 柳霏霏见有人进来,连忙把宋燕玮抱的紧了点,责备道:“小声点,燕儿睡着了,别吵醒她。”然后一手抚摸着宋燕玮的脸庞,柔声道:“燕儿好好睡,姐姐等你醒来。” 宋岐和宋燕玮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但是兄妹感情非常好。眼见宋燕玮离世,心痛如刀割。又见柳霏霏因心伤宋燕玮之死,有些神志不清,很是担心,瘫坐在旁边,眼泪止不住的流。 纤纤也是又伤心,又担心,想要安慰,却又说不出口,只能默默的陪在柳霏霏身旁。房间中很安静,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像是真的害怕吵醒宋燕玮。 日暮朝西,天色渐暗,柳霏霏就这样抱着宋燕玮坐了一天一夜。 天黑之时,又进来几人,却是林业押送薛灵均和梁敏至此。两人并不曾抵抗,不然没人能抓得住他们。跟随了昭希悟,早就想到有今日,只是早晚而已。 薛灵均看着眼前这一幕,没有哭,也没有闹。他终于明白为何一回到金陵,宋燕玮就要让他纳妾。他不同意,宋燕玮就用计,让他和婢女生米煮成熟饭。 宋燕玮早就想好了城破之日自尽,她一死薛灵均也不会独活,所以必须要给薛家留个后。 薛灵均起初不明何意,只道是宋燕玮不让自己碰她,心下愧疚,才出此下策。 对于宋燕玮不让碰,薛灵均虽然伤心,却不在意。只要自己真心对她,总有一天能够打动她。此生惟愿守护,足矣!能否得到美人身体,何需在意! 可是宋燕玮没有给他机会。宋燕玮的心里从来都只有柳霏霏一人,任何时候都没有变过。薛灵均也终于明白了宋燕玮的心,不过那又何妨?我爱你,与你无关! 薛灵均英雄泪目,闭眼长叹一声,突然发力把手上绳子绷断,抢过身边士兵的刀,往脖子上一抹,鲜血顿时喷射而出。 原本薛灵均就是自愿受缚,又是柳霏霏的得力爱将,手下人绑的就不紧。薛灵均又武功高强,只需用力一挣就能绷开。他速度又快,等众人反应过来时,救援已经来不及。 薛灵均摔倒,双臂撑地,一点一点向宋燕玮爬过去,边爬边道:“燕儿,等等我,我马上就来陪你。” 在场众人都很心痛,却没有人动。这是薛宋二人的事,别人不能帮他。 薛灵均神志慢慢变的模糊,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要去牵宋燕玮的手。就在离宋燕玮的手不到半寸,那口气终究是没了,手臂重重的摔在地上。 柳霏霏再也坚持不住,眼泪决堤般的流下来。她本可以帮薛灵均一把,将宋燕玮的手往前送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薛灵均也不会带着遗憾离开。 可是她不敢! 她害怕宋燕玮责怪。做了太多让宋燕玮伤心的事,不能再让她伤心。 梁敏看着薛灵均自尽,惨然一笑。作为昭希悟的女婿,叛臣的名头怎么洗都洗不掉。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不在乎昭若恤怎么对他。可是他对柳霏霏有愧,辜负了柳霏霏对他的期望。能够在柳霏霏自尽,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梁敏暗暗吸了口气,用力绷断绳索,也想如薛灵均一般。不过林业此刻已经有了准备,眼看梁敏要动,一拳击中他后颈,想要打晕他,阻止他自杀。 梁敏后颈被击中,脑中一阵眩晕,虽然没有晕厥,却也暂时无力挣脱绳索。 柳霏霏向林业点头示谢,问道:“昭希悟呢?”林业道:“还在死守台城,龚将军正在攻城。”台城是以前吴国的皇城。 宋燕玮恨昭家人,想尽办法要弄死他们。若是昭希悟抵抗不住投降,宋燕玮的心愿就不能达成,所以柳霏霏说道:“昭希悟必须死!” 林业不知道宋燕玮因何而死,却知道与他们元帅感情深厚。宋燕玮死在金陵,必然与昭希悟有关,柳霏霏为了报仇,要杀昭希悟无可厚非。既然元帅下了令,就必须要杀死昭希悟,即使他投降,也不能饶。 林业拱手接令。 柳霏霏点点头,又道:“所有将士,受龚将军节制。”林业身子一颤,他虽然反应慢,却不蠢。他敏锐的发现柳霏霏这道命令有些怪异,忙道:“元帅……” 柳霏霏不待林业多说,淡淡的道:“去吧。”林业长叹一声,眼圈一红,道:“是,末将尊令!” 林业带着下属离开,房间里又恢复了平静,依然安静的没有一点声响。 又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向墙上泼水,边泼还边听到岳林尖锐的声音道:“让你们欺负燕儿,让你们欺负燕儿……”泼一下,说一声。 房中所有人都知道,岳林泼的不是水,而是油。可是依然没人动。 泼了一阵,没了动静。而后,房间周围燃起了大火。火势借着油,很快把房屋包围。只听岳林站在屋顶,大声道:“燕儿,我来陪你。”然后就听到重物坠地,发出沉闷的响声。所有人心里一紧,那是岳林殉情了。 火继续燃烧,直到火苗把整栋房屋吞噬,柳霏霏等人依然没有动! 第三百六十六章 悔恨 - 幻柳 - 豆咪 昭若恤如愿登上了皇位。昭希惶病逝,京城中他是唯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又是先皇驾崩前主动让位,得到朝堂众臣认可,所以名正言顺。 昭若恤也怀疑过昭希惶的病有些异常,私下让人调查过。得到的结果是无异常,也就没有再往那方面想。 登基不久,中原平定。江东道叛乱,却很快平复。这让年轻的皇帝欣喜万分。从金陵传来消息,大军已经包围了金陵城,不日就要攻城,想来捷报就会在近几日传来。接下来休养生息三五年,就可以挥师北上、西进,彻底完成统一大业。 想想历史上能有自己这般年轻就统一天下的人,少之又少,必然可以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想到这里,心里都要笑开了花。 前朝都有皇帝喜欢专门修建一座阁楼,来呈放功臣的画像,以示尊荣。汉朝有麒麟阁,唐朝有凌烟阁,大楚也该建一座功臣阁,让后世敬仰。 这第一功臣,自然非霏儿莫属。这么多年全靠着她东征西讨,打下如今的半壁江山。她平定中原,功劳卓绝,已经封国公。之后又平定江东道叛乱,又要加封,再封下去就要封无可封了。想起来还真是头疼。 不过没关系,大不了封她个异姓王。依着霏儿的功劳,封王也绰绰有余,为她违反祖制又有何妨! 昭若恤坐在龙椅上,朝下群臣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些话暂时还不能给他们说,自己先想想就好。真要等柳霏霏功劳大的无可比拟时,再提出来讨论。 讨论了几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正准备退朝,突然听到外面士兵大喊“八百里急报!” 昭若恤眉头一皱。这几年八百里急报有点多。原本该数年,甚至数十年都用不上的传信方式,这几年基本上一年就有一两次。 中原安定,暂时没有反叛的迹象。江东道叛乱基本平息,只等奏凯。若真是报捷,也用不上八百里加急,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想到这里,昭若恤心下突然涌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片刻之后,只见林业冲进大殿。昭若恤一见林业亲自报讯,事情之大已经超出了能想象的范围,心底不由得泛起一丝恐惧。 林业冲进大殿,跪伏在地,沙哑着声音哭道:“陛下,柳帅战没……”林业知道昭若恤有多在乎柳霏霏,必须要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到,所以他亲自回来。一人三骑,一路上换马不换人,昼夜赶路,不敢有丝毫休息。经过四日四夜的长途跋涉,终于赶了回来。当他说完之后,便晕了过去。 昭若恤听闻柳霏霏战没,脑中轰隆一声,犹如五雷轰顶,咻的一声站起来,却呆呆的站着。良久之后,突然一口鲜血喷出,只感头昏目眩,眼前一片模糊,身子不由自主的向一边倾倒,昏迷在龙椅上。 皇帝昏迷,这可急坏了朝臣。众人七手八脚的把昭若恤抬回寝宫,又传太医医治。混乱焦急了一个多时辰,昭若恤终于悠悠转醒。睁眼就看到皇后缪希希坐在床边,脸上挂着泪珠,焦急的看着自己。 昭若恤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哽咽道:“我方才梦到了霏儿,她满面鲜血的站着我面前,质问我当初为何不阻止父皇给燕儿赐婚。” 缪希希心疼的擦拭着昭若恤的眼泪,安慰道:“陛下,这不是你的错。” 昭若恤摇头道:“这是我的错。霏儿身经百战,每次都能全身而退,只有燕儿才能让她放下防备。肯定是皇叔以燕儿为饵,诱霏儿落入陷阱。若是当初我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及时阻止父皇赐婚,燕儿就不会嫁到金陵,霏儿也就不会死。都是我的错……” 昭若恤有多在乎柳霏霏,此时就有多自责,就有多痛苦。缪希希明白两人的情谊。两人少年相识,有共同的理想、共同的目的。在多年的相处中,两人早已就亲姐弟一般。 柳霏霏把昭若恤当初亲弟弟一般的宠爱,只要他想要什么,就要帮他得到什么。甚至昭若恤不开口,柳霏霏也会帮他得到。昭若恤也同样疼爱柳霏霏,把她当成亲人,而非简单的臣子。 可是在赐婚一事上,昭若恤却退缩了。他知道当时最该站出来反对的是他,而不是柳霏霏。偏偏他当时为了权力的稳定,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和皇叔牺牲宋燕玮来达成协定,自己却缄言如默,最终导致悲剧发生。 缪希希心疼昭若恤,却说不出安慰的话。此时说什么都没用,昭若恤的心痛没有任何人能体会。 一个小太监走进来,像是有事禀报,见房间气氛压抑,竟然吓的不敢开口。 昭若恤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想说的必不是好事,却还是让他说。 那小太监跪下,战战兢兢的道:“回陛下,临沧侯得知柳帅战没,伤心过度,已然吐血昏迷。” 临沧侯是杨沅夕征夏回来后的封号。 昭若恤长叹一声,双目紧闭,双手却紧紧的攥的被子,已经心痛到极点。 此刻昭若恤的心境已经乱了,大事只有靠缪希希决断。她了眼昭若恤,转头对小太监道:“到府库挑些物件,去探视临沧侯。”小太监道:“是。”又弱弱的问道:“奴才该说些什么?” 缪希希惨然一笑。这时候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没用。不过皇上赏赐,总要说点什么。想了片刻,缪希希也没想到合适的理由,只得叹息道:“节哀!”小太监领命出去。 昭若恤一直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只是眼角不时有泪水流出。一整天滴水未进,缪希希让尚善房熬了点稀粥,劝昭若恤吃下。昭若恤哪里有胃口,被缪希希劝的久了,吃了几口便不吃了。 这一日是大楚至暗的时刻。一场并不浩大的叛乱,却战死了一个元帅,两个大将军。还有一个大将军因伤心过度昏迷,只怕也不久于世。本来正在上升期的大楚,经此浩劫,有可能从此一蹶不振。 第三百六十七章 我成全你 - 幻柳 - 豆咪 当晚子时,昭若恤心境平复了一些,坐在床上,身子靠着床架,缪希希喂他吃了些稀粥。过了片刻,昭若恤突然一笑,道:“希希,你知道么,最初我也没想到霏儿有那么大的本事。一个小女孩,不过靠着运气好打了几场伏击战,说到底也不是真实本领。然而当时我也没办法,全军溃败后,只有他们挫败了敌人的锐气,必须要依靠他们。而后来发生的事,让我真正不敢小瞧霏儿。你敢想象一个姑娘,只率领三千人就敢跑到敌国都城,还把敌国皇帝捉了么?” 缪希希微笑道:“谁你人看不起女人,被打脸了吧。” 昭若恤也是微微一笑,笑容中却满是苦涩,道:“是啊。霏儿真正让我认识到,并不是男人天生就比女人强。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能做,甚至还能做的更好。至少放眼天下,能比霏儿更强的男人,确实没几个。” 顿了一下,望着窗外出神,良久之后又才道:“我起初虽然不清楚霏儿的能力,却从没有看不起她。原本她可以不出现,即使楚国灭了,对她的生活也没什么影响。不过她却选择逆境而为,在军人要么逃、要么降的时候横空出世。这份胆量气魄、担当,这种无惧,这片拳拳赤子之心,让我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缪希希道:“遇到霏儿,是陛下的幸运。因为有了她,你才有了根基。霏儿遇到你,也是她的幸运,因为有了你,才成就了她。” 想想确实如此。若是柳霏霏遇到的是杨瑾智、昭希惕、赵存忻、赵存勖这些人,能有这么大的成就么?当然不可能。这些人,就是再强的人,也可能被他们用废。 昭若恤叹息道:“是啊,我们成就了彼此。可是我不如她,霏儿实在太聪明了,聪明的我只能仰望。” 缪希希握着昭若恤的手,柔声道:“陛下也很聪明,你们两人不相上下。” 昭若恤微笑点点头,道:“姚彦章下狱后,霏儿去看过他。后来我听说姚彦章给她写下几个名字,让她随时提防。希希,你可知最后一个是谁?” 缪希希想了想,道:“是陛下?” 昭若恤用手指点了下缪希希鼻尖,道:“希希也很聪明。姚彦章让霏儿防着我,是因为自古伴君如伴虎。不管君臣关系多好,之前有多大功劳,只要皇帝要动,谁都跑不掉。霏儿是何等聪明的人,岂会等到姚彦章来告诫她。” 缪希希道:“可是霏儿从来没有防过你。” 昭若恤道:“是啊,霏儿就没有想过要防着我。这也是我最自责的地方。她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却什么都不能给她,我真的对不起她。” 缪希希想安慰几句,正好去探视杨沅夕的那个小太监求见。昭若恤让他进来,小太监进来,跪伏道:“陛下,临沧侯吐血数升,已经去了!”昭若恤心下又是一阵疼痛,长叹一声,深吸了几口气,道:“宣几位相公入宫。” 一个多时辰后,五位宰相到齐,昭若恤赐了座,说道:“大楚已故兵马大元帅柳霏霏战功卓著,可惜天妒英才,少年而亡。朕念其昔日之功,追封为秦王、尚书令、太尉、天策上将。建祠塑像,以供世人膜拜。再封其为兰花花神,建祠塑像,以供世人瞻仰。” 五位宰相一惊。什么尚书令、天策上将、花神等称号都无所谓,虚名而已。可是封秦王,则是有违祖制。大楚不封异姓王,若是此例一开,将来定有效仿者,祖制就形同虚设了。即便是受柳霏霏恩惠的高郁,也觉得此事不妥。 不过昭若恤大手一挥,道:“柳帅当得起!”皇帝铁了心要追封,众臣再反对也无用。如今不是几年前的大楚,皇帝可以一个人说了算。 知制诰见大臣不反对,快速写好诏书。 昭若恤继续道:“已故将军梁敏、薛灵均,奉命深入敌营,助朝廷击败叛军。梁敏追封卫国公,正二品辅国大将军,塑像伴秦王侧;薛灵均追封郑国公,正二品辅国大将军,塑像伴秦王侧。爵位世袭永替。” 梁敏、薛灵均原是叛将,本该灭族。昭若恤此举,也是顾念着两人往日之功。且虽在敌营,并未真心反叛。若是两人真心反叛,江东叛乱哪有那么容易,甚至完全可以割据江东。 昭若恤又道:“将军杨沅夕,征夏时身受重伤,修养数月,依然不治身亡。追封为蔡国公,从二品镇军大将军,塑像伴秦王侧。” 杨沅夕是因柳霏霏战死,伤心过度而死。若是这样,就不能追封。若是因为战死,追封就名正言顺。众臣知道昭若恤的心思,反正损伤他们利益,不管是战死,还是别的死法,都与他们无关。 昭若恤又道:“宋燕玮是朕义妹,深入叛军大营,与柳帅里应外合,挫败叛军,追封为虢国公主,封芙蓉花神,建祠塑像,供后人瞻仰。” 宋燕玮的奶奶钦公主,封号也是虢国公主。虽然钦公主是夏国的封号,但是规格地位都一样。昭若恤有心,这也算是他对宋燕玮愧疚的一丝弥补。 几份诏令下来,可以看出昭若恤对柳霏霏的情谊。对柳霏霏本人就不说了,能加的几个大头衔都加了,建祠塑像还要建两个。一个大将军像,一个花神像,能给的荣誉都给了。 对杨沅夕、宋燕玮、梁敏、薛灵均这几个和柳霏霏关系密切的人,也是毫不吝啬。本来大楚的国公并不多,这一下就追封了三个。宋燕玮并无功绩于朝廷,也并强行追封为公主、花神。在座的几位宰相心里真的羡慕柳霏霏,能让皇帝这么用心。要知道这几份诏书一下,不止是朝廷,就是民间也会掀起轩然大波。 次日诏书颁下,朝堂、民间议论纷纷。百姓都是凑热闹,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但是士林却吵破了天。有人觉得几人功劳大,追封名副其实。也有人觉得追封太过,尤其是柳霏霏封王,违反祖制,该当撤销。甚至有御史台的人上书请求昭若恤收回诏令。 昭若恤也不废话,谁要反对就贬到外地。凡是涉及到柳霏霏的事,他都寸步不让。贬了几个之后,就没人再敢说了。 数日后,柳霏霏等人的尸首运回。完全都烧焦了,分不清人形。林业只有根据各人所在的位置,大致推断出谁是谁。 昭若恤原想让柳霏霏陪葬帝陵,被柳父拒绝了。柳霏霏就是官再大、地位再高,也只是他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就要自己陪着,干嘛要陪着别人!昭若恤也不好拒绝,只得同意。 杨太医心伤爱子之死,也辞了官职,带杨沅夕的棺椁回老家安葬。 柳霏霏和杨沅夕已有婚约,有夫妻之名,算是杨家人。杨太医想带上柳霏霏的棺椁一起,又怕柳家不同意。毕竟柳霏霏是入了族谱的,柳氏祠堂中应当有柳霏霏的一个位置。 可是她毕竟是杨家的媳妇,进了杨家门,就是杨家人,该当回杨家才是。最后杨太医还是厚着脸皮向柳父柳母说了,柳家倒也没有为难。 只是柳氏夫妇就这么一个女儿,生不能靠她养老送终,死也不能陪着,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又过了几日,昭若恤站在北门城墙上,看着柳家人和杨家人运送棺椁离开。杨家带着杨沅夕、柳霏霏的棺椁。柳家带着宋岐、宋燕玮、薛灵均的棺椁,要把他们葬在宋缘钦夫妇旁边。梁敏被梁镇就地安葬在京城,纤纤则被李凡诺先一步带回了凤营镇。 昭若恤眼看着两家人越走越远,仰天一叹,自言自语的道:“霏儿,我成全你!”缪希希紧握着昭若恤的手,陪他看着杨柳两家人远去,直到从视线里消失。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