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争天下从吃软饭开始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晋文一十三年,袁武帝携三十万大军攻破东江,同行夏相屡立奇功,周晋帝携子孙落荒而逃。晋文一十四年,夏相发现周王室踪迹,将其在弈河实行屠杀,但夏相未曾注意,周王室逃走一个年仅八岁的幼子。 晋文一十五年,袁武帝病逝,其子袁文帝上位。 同年,夏相病逝,追封夏王,其长子夏景笙年仅十岁袭承王位。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已过十五年之久,天下四江看似安宁,实则暗流涌动。 南江,后周氏地宫。 “陛下!陛下快醒醒!”顾允飞奔到周染濯的堂屋,在灰暗的地宫中,他的一身白衣显得格外突兀。 听到声儿的周染濯迷迷糊糊的坐起来。 “每日一查郡主了解度!开始!”顾允一拍床塌。 周染濯机械的念叨起来:“东江夏王府安宁郡主夏景言,长的还行,爱吃什么朕不知道,爱好打架闯祸惹事生非,由三个兄长溺爱长大,琴棋书画门门不会,棍棒刀叉样样精通,哦对了,还有坑蒙拐骗,也是东江一绝……” “好,陛下真是研究颇深,那您看,您和郡主年龄都不小了,最近您也该准备准备,洗白白擦香香把自己送给郡主吧!”顾允偷笑着。 周染濯真是欲哭无泪,大早上的,顾允偏要来破坏他的好心情。 “啊啊啊……”周染濯朝天嚎着,“为啥朕偏要去色诱这丫头啊!粗俗无理都满城皆知了!” “哎呀陛下,你就忍忍吧,夏景言是蠢笨了点,但起码那张脸还是能看的嘛。”顾允说是这么说,实则还在捂着嘴偷笑。 周染濯苦笑笑,“算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反正咱家也没那个兵力去跟人家硬碰硬。” 周染濯起身议政,看着屋外乌泱泱的一大群不听话还爱唠叨的老臣们,周染濯都头疼。 灭亡了十几年的周国,剩下的人都在这里,总算起来也就两万来人,别看着多,跟袁国和夏王府的三十万禁军比起来就差远了,周国幸存的老臣们眼看靠武力复国无望,就集体出了个馊主意: “陛下,最近臣见着您的相貌正是越来越端正了!” 天真的周染濯就这么中了圈套。 “是吗?还好还好啦!” “臣要向您进谏一复国之法!保证使得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可灭掉袁国!” “哦?何计?爱卿说来!” “人都知这新夏王与新袁帝极其不合,袁帝又昏庸无能,所以我们只要挑起夏王与袁帝的恩怨!就可坐享其成,让夏王与袁帝对抗,最后他们两败俱伤,袁帝定会惨败,夏王惨胜,我们趁机起兵!一定连灭袁国和夏家,我们便复国、报仇,两成啊!” “嗯,此计可行,可爱卿,我们如何能挑起他们的恩怨呢?” “简单啊!夏王有一宠在心尖上的妹妹,长相貌美,您去色诱她!再去撺掇袁帝对她起意,到时郡主肯定不愿!然后夏王必会造反以护亲妹!您就在其中暗盗夏王密计,等他与袁帝战完,我们不就成了吗?” “嗯,此话有理,朕去色诱她……嗯!等等!朕去?!” 周朝的老臣们别的不说,最会的就是坑自家陛下,此计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周染濯一个快被架空的幼主,也真是不得不去了。 而这夏王的幼妹,安宁郡主夏景言,出了名的刁蛮无理爱闯祸,也真是让周染濯更加头疼,听着朝臣们的争论,他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就此认命。 行!争天下先吃软饭。 另一边,荒野。 足有十几个人在此地策马奔腾,前方,至少多了三倍的人也手持刀剑奔来,但人少的那一边没有丝毫畏惧,其中,在众人嘴里蠢笨无能,只会闯祸的安宁郡主夏景言挥舞着佩剑,首当其冲,抹了第一人的脖子。 “杀!杀!”那是十几个人口中呐喊着。 血污四溅,战不过一刻,人少的那方没有伤亡,反而是人多的那一方全部倒下。 “郡主威武!”一个大汉打趣着,一群人都跟着闹起来。 “郡主女中豪杰!” “巾帼不让须眉啊!” 夏景言收起佩剑,无奈的笑了笑,“得了吧你们,有这闲心,不如去多练练功。” “属下遵命!”大汉应和。 “行了,今日耗费的时间有些长了,我得赶紧回府去,省得叫人发现,还有,王兄今日查咱们很严,最近就都躲起来。”夏景言说完了,驾着马即刻往回赶。 到了城中,夏景言弃了马匹,带上笠帽回府。 没人知道她所做的一切,众人眼里,她就是个不通世事的郡主,回府途中,夏景言还听到了百姓议论自己,嘲笑声此起彼伏,夏景言也只是一笑而过,从未解释过什么。 吵吧,吵的越欢越好。 夏景言偷摸的回了府,没让任何人知道。 这样的夏景言,莫说东江的百姓,恐怕连她的三个亲哥哥见了都要惊呆了,让已逝的先夏王知道了都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可她从不让任何人知晓,她永远是藏着掖着,一回王府,就像戴上一个面具一样,变了个人一般。 夏景言偷偷摸摸的回了屋,突然听到屋外一阵嘈杂。 “完了忘了!今天是言玉进府的日子!”夏景言嘟囔着,赶紧脱了自己一身的黑衣,爬回榻上装睡。 她带回了自己的面具,继续伪装一个无知的郡主。 府外,马车声阵阵。 第二章 我们是正经王府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车轮轧响,便如那惊雷一般,扰的人头疼,虽是晴空万里,可在言玉心里便如阴霾遍布一样,叫人消沉。 只因今日是她的好父亲为权势弃了她的日子,撩起车帘看一看,再有不远便到王府了,她就要彻底远离家乡,从一个县官小姐变成夏王府的婢女了。 “老爷老爷!您快看呐!那站在门口的是郡主吗?郡主亲迎啊!”同在车内的继母崔氏拍打着言玉的亲父吵嚷着,两人一齐撩开车帘。 前面不远处便是夏王府,金制的三个大字挂在府外,向下看,一个看着年纪尚轻,资容却是绝世的女子立在府门边,身后还跟着一群谦卑的婢女,那女子也探头朝马车边看着。 言家这两位长辈看这女子,无论是外表还是气度,衣着还是冠帽,都是高门贵女的样式,便认定这是夏王府的小姐、京城的郡主夏景言了。 一下马车,言家那两个便急匆匆的要拜,跪都已经跪下了,反倒让那女子着了慌。 “哎哎哎!言大人,言夫人,您们拜我做甚?”女子向后退了两步,皱着眉头。 这时了,言玉才搀着婢女的手缓步下了马车,听这一句,也同自己父母一样疑惑,傻傻的站在一旁。 “您……您不是郡主么?臣等自然该拜。”言家两个面面相觑,都是这身打扮了难道还不是郡主?没听说过夏王爷有妻妾啊? “奴婢是王府女官陆朝芽,并非郡主。”那女子叹了口气,果然,与别官拜她的理由是一样的,又是错认了,不快的微微躬了下身子作礼,说:“奴婢是伺侯郡主的女官,今日知言玉小姐入府,怕言玉小姐不知王府规矩,特来迎接。” “哦……”言家老夫妻俩才尴尬的相互扶持着站起身。 这下京城可要热闹两天了,原县的县官和夫人刚到王府便拜了王府的婢女,还称其为郡主。 “言大人将人送到了便回吧,奴婢带言玉小姐入府便是。”陆朝芽又躬了躬身作送别礼,正常人都知这便是逐客令了,可偏言家这两位糊涂。 “陆大人,臣已到王府,该入府与夫人一同拜见王爷才是啊。” “不必了,王爷事忙,恐是无时见大人了,大人还是请回吧。”陆朝芽再次躬身作请,言语充满不屑,她一个婢女都懂的有眼色,原县的县官竟不懂。 “好吧,那老臣便先告退了,请陆大人代臣向王爷问好。” “好的,言大人慢走。”陆朝芽再没了耐心,上前拉上言玉便回了府,再不理会旁人。 府中十分清静,便似无人一般,幽静安宁,言玉审视着府中的一切,辩着方位也认着人,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夏王府中估计也不差,同作女官的陆朝芽在府中尊贵如厮,怕不是善茬,言玉做好了勾心斗角的准备。 想想之前特意做了功课的,夏王府共有三子一女,都各有功名,长公子是夏王爷,为人温文尔雅,都说是好相处的,二公子是侯爵,为人刻板,脾气还有些差,但也是对事明察秋毫,十分正直,三公子是将军,年轻气盛,平时贪玩些,可也不是浪得虚名,小小年纪便攻下过数座城池,为人也好相处。 这都不是事儿!言玉不是个好惹事的人,素来是中规中矩,想必也惹不到三位公子,只是这王府中,还有一个郡主。 也是听了外界传闻,安宁郡主夏景言,年方十三,琴棋书画样样不会!十八般武艺倒是精通!人家别的姑娘是时长请师傅教导歌舞,她是时长摆擂台比武,她下手又没个轻重,总将那些放大话的各家公子们打的鼻青脸肿,还得叫人抬着回府,而且还有说是她蛮不讲理,别人说不得她一两句,就会被降职的降职,流放的流放,三位公子也就偏宠着她,什么都向着她来。 言玉来到王府,谁都不怕,就只怕她,看看陆朝芽便知晓了,一个郡主的女官,穿得如此高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郡主呢!平常的婢女,哪怕是在宫中伺候陛下的,也没有敢如此的,这是礼数的问题,然而夏景言却不管不顾,为了自己开心,执意要婢女陆朝芽与她同服,可想而知郡主夏景言究竟有多跋扈。 扭头偷偷看一眼,陆朝芽昂首挺胸,步行缓慢,倒真有那郡主的气质,注意到言玉的眼神,陆朝芽也回过了头。 “这是我最后唤您一声言玉小姐,从前往后您便只是王府的女官,从前的一切如今便都要改了,按王府的规矩来。”陆朝芽的口气很是傲气,不过她也确有傲气的资本,谁叫是郡主身边的红人呢。 言玉应了声是,耳边又传来身后婢女们的窃窃私语,虽听不清内容,但也可想而知。 “你不必对我谦恭,王爷说了,你我二人从今往后都是女官,平起平坐。”陆朝芽瞧了言玉一眼说着,“听闻你已过及笄,那便是长我两岁,大家都是做女官的,从今往后便都是一家人,我便唤你声姐姐,进了王府应先拜见四位主子,王爷和侯爷此刻恐怕在忙公务,我们不便打扰,所以我们便先去拜会将军,你可识得?” “画里见过,夏将军年少有为,是东江一品将军,攻下过数座城池,民间多有传闻。” “那便好,我们现在便去将军院中。”陆朝芽遣散身后的一群婢女,独自带着言玉进了一个院子,进之前,还不断提醒着言玉,王府规矩很多,一定要严肃对待。 陆朝芽走到正堂,却不见一个下人,正疑惑着,突然从屋里传来一阵嘻闹来,陆朝芽当是出了什么事,赶紧上前推开门,言玉也赶紧跟上。 门开了,一束光照进了有些昏暗的阁屋,映在正堂座位上,夏景宸左手酒杯,右手叶子牌,脸上还有一堆白条,见突然来的不速之客,夏景宸愣住了,他身边坐着的一起打牌的人也愣住了。 “额……”陆朝芽都不知该说些什么,赶紧转身就把言玉推出了门外,对言玉说了句:“等我一下。”又赶紧关上了门。 正经?严肃?见这场面,言玉也有点懵,却也不好说什么。 “小芽儿,那人谁啊?”阁内,夏景宸喝了口酒。 “你还问呢!景宸哥我不是说了嘛!言玉今日要入府的!我们装一装正经好不好!”陆朝芽冲上前撕掉了夏景宸脸上因打牌输了而贴上的布条,又赶紧夺了所有人的牌随便找个地方塞了,简单将桌子收拾了一番。 “只是个县宫的庶女而已,至于嘛,王兄不也没说什么嘛。”夏景宸努努嘴:“整个夏王府谁正经啊……” “闭嘴!坐好!”陆朝芽拍着桌子吼着,夏景宸和其余人心一绷,惯性的听从陆朝芽的话。 看着像样点儿了,陆朝芽才改了自己的苦瓜脸,开了门唤言玉进来。 言玉才进了门,看着夏景宸专业的假笑,莫名有些尴尬。 拜礼很简单,进屋叩个头就行了,夏景宸僵笑着应了句“免礼”,拜礼便结束了,言玉便该跟着陆朝芽去拜见郡主。 临走了,夏景宸叹了口气,又被陆朝芽瞪了一眼,赶紧坐好,等陆朝芽彻底离开了,夏景宸才松了口气。 唠叨精可算走了。 第二站,寓情阁,路上,陆朝芽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 “京城里没有公主,我们郡主便是最尊贵的女眷,郡主知书达礼,是女中典范,我们王府上下,都要尊之敬之。” 言玉点点头,毕竟谁敢不敬啊,那不等着被打? 言玉想着,刚刚那事一定是个意外,将军平时便有传闻贪玩,旁人一定是正经的,想到这儿,言玉端正了姿势,准备去见王府的“小祖宗”夏景言。 中正堂又是无人,陆朝芽和言玉有些疑惑,便拦了一个婢女问:“午时了,郡主呢?” “回姐姐,郡主还睡着呢。”侍女答道。 “啊……”空气中飘过亿丝尴尬。 陆朝芽偷看了言玉一眼,好家伙,刚跟人家吹了郡主知书达理中规中矩,转眼郡主就睡到午时不起床。 陆朝芽顷刻间怀疑人生,等她怀疑完了,言玉又听见熟悉的一句:“你再等我一会儿。”不等言玉回应,陆朝芽早已蹿进了堂屋关上了门。 堂屋里,夏景言背面朝天,睡的昏天黑地,甚至还打着呼噜。 当然,装的。 “郡主!起床了!都午时了!言玉今日来拜,别让人家看了笑话啊!郡主,咱就正经一天行不行!装个样子好不好……”陆朝芽在一旁吵嚷了半天,然而夏景言仍一动不动,稳如老狗。 没办法,只有最后一招了。 “郡主,用膳了。” “嗯!今天吃什么?”果不其然,夏景言立刻爬了起来,抹了把脸,但没想到的是,夏景言直接无视了陆朝芽和言玉,小跑着出了屋门,看这方向,厨房没错了…… 门口的言玉见门开了,心里瞬间咯噔一下,结果还未来得及下拜,夏景言就已经没影儿了。 ???啥情况? 言玉逐渐意识到,会不会王府其实没那么可怕? “郡主不愧为习武之人,果真来无影去无踪……”言玉拍拍陆朝芽的肩膀,以示“安慰”。 郡主,您干的漂亮! 找不着夏景言,陆朝芽也只得放弃,拽着言玉就走,不似刚才那般,语气里多了些“气愤”。 “走!我带你去见侯爷,东江的蔚凌侯!绝对正经!” 陆朝芽简直无语,得了,王府以后没脸见人了啊!不过在刻板印象里,王府二公子,东江的侯爵,一贯板着脸,克己守礼,他一定没问题! “连个树枝都锯不下来,起开,我来!” “侯爷,您小心啊!” “你们给我扶着梯子。” 还未得进院,其中就传来一阵嘈杂,二人停在了门口,言玉偷偷往里观望。 一个身着墨蓝色衣裳的公子正推开身边的人,撸了撸袖子,拿着锯条就顺着梯子上了树,手起锯落,从树上掉下一截树枝来。 “你看!这不就锯下来了么!”夏景玄往下喊着。 底下的四五个木工看着树下的那根枝条陷入了沉思。 “侯爷,您砍下来的是新枝,我们要砍的是旧枝啊……” “哎呀……”夏景玄观望一圈,还真是如此,“那你们再等会儿,我把那旧的也砍了!” 门口的言玉看了看陆朝芽,她不说话,像是在怀疑人生。 “走吧我们不拜他了。”陆朝芽拉上言玉就走。 看来今日不宜出门。 最后一个了,王爷您挺住!!! 陆朝芽还是希望王府能给外人留下一个正经的印象,为此她还提前了一天专门告知主子们装一装正经,谁知还是泡汤了,夏景笙是陆朝芽最后的希望。 准叙圈内书墨添香,大道两旁的花开的清丽,树丛抽了新芽,一切如往常一般,总算有一正经的了,陆朝芽最放心的人,没有再过多询问,陆朝芽直接带着言玉去了后院,那儿的凉亭是夏景笙常与人下棋的地方。 不出意外,夏景笙果真坐在亭中,与王府一名门客赵且臣在亭中弈棋,夏景笙青衣持白子,赵且臣墨衣持黑子,两人谈笑着,时常又互敬茶水,细丝的屏风遮挡着阳光,微风拂起亭四周的帘布,一切就像一幅画一般美好。 “王爷!”陆朝芽笑着走上前,可算有一个正经的人了。 离的稍远,夏景笙未听到陆朝芽在叫他,赵且臣便拍了拍夏景笙的手,朝陆朝芽的方向指了指,同时放下手中棋子,想要站起身来,谁知夏景笙一不小心还踩着他的外披。 下一秒,陆朝芽眼睁睁的看着赵且臣摔倒并一把将夏景笙扑倒在地,她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王爷您没事儿吧!”赵且臣趴在夏景笙的身上急切的将夏景笙上下扫视一圈。 “且臣,本王无事,但你要再不起来,本王怕是一会儿就有事了……”夏景笙两手背身向后撑着地。 远处看看,这风景真美。 陆朝芽掐着自己的人中,白眼一翻,“咚!”的一声,还是倒地了。 “哎!陆姑娘!” “陆姑娘!” “朝芽!传太医!” 王府热闹了。 第三章 面具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后来,言玉才知,她想的没有错,夏王府确实正经。 看着很正常的正,神经病的经。 言玉都已经做好来这儿勾心斗角的准备了,结果却来了这么一出。 言玉细思一阵,也是,都是一群半大的孩子,最大的夏王也就是个刚过加冠的公子,夏王府的其他人还能正经到哪儿去? 直到陆朝芽醒了,言玉才跟着陆朝芽去了厅堂,等着拜见几位主子,顺便等着看夏王会把自己调度到哪儿去伺候。 时辰尚早,厅堂中只有将军夏景宸在,闲得无聊,夏景宸便与言玉说起话来。 “果似传说一般,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夏景宸细细的将言玉上下看了一番,客套了一句。 “将军过誉了”,言玉行了个礼道。 “景宸哥哥,主儿呢?”陆朝芽问道。 陆朝芽一个昏迷都到了夜里了,她真是不信夏景言能用一天的膳。 一说到这,夏景宸立即拉下个脸来:“言儿让二哥拘走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无聊!” “额……”一想到是被夏景玄带走了,陆朝芽便明白,夏景言算是没好果子吃了,又问:“那王爷呢?” “王兄在准叙阁呢,大概是在理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便去寻他?”夏景宸说着便要走。 言玉和陆朝芽也赶紧跟上。 与此同时,陆朝芽可怜的、“没有好果子吃的”的主儿夏景言正与她的“魔鬼”二哥哥夏景玄在茶苑待着。 “那个,未成曲调先……先有什么来着……”夏景言小声自言自语着。 夏景玄坐在茶苑正中的主位右座上,摆着一张冷脸盯着一脸心虚的夏景言,夏景言站在夏景玄旁边背书,真巧正好抽到她不会的诗,悄咪咪的抬头看了夏景玄一眼,那冰冷的眼神真是让她大气都不敢出。 “忘了?”夏景玄突然说了一句。 “嗯……嗯……”夏景言瞬时感到浑身冰凉,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夏景玄起身,缓缓地走到夏景言身边,夏景言那个心慌啊,毕竟她惹到哥哥的可不止没背会一首诗这么简单,夏景玄这次估计是要新仇旧账一起算了。 夏景言心虚的双手抱住自己,夏景玄自然也不会让她失望,拿起手中的书册朝夏景言脑袋上敲了一下,夏景言委屈的伸手去捂自己的小脑瓜,夏景玄也顺势将书册塞到景言的手里。 “你给我举着!不到亥时不许放下!”夏景玄冷言道。 “亥时!那言儿手都要断了!”夏景言更委屈了,装出一副小可怜的样子就要往夏景玄身上贴“哥哥……哥哥你最好了……” 夏景玄很无情的甩开了她,“少来!我不吃你那一套了。”依夏景玄的脾气,估计又要闹上半天。 “举到亥时,那我不得累死啊……”夏景言的心里嘀咕着,“也不知道王兄现在在干什么,快来救我啊!” 而此时的夏景笙…… “阿嚏!”夏景笙坐在主堂正座上面见臣子,突然打了个喷嚏。 堂下的赵且臣便问了一句:“王爷可是感染了风寒?” “哦,没有。”夏景笙朝他笑了笑,“你还有什么事吗?” “噢……臣已说完了。”赵且臣立马说道,“那臣就先告退了。”赵且臣识趣的离开。 夏景笙见他离开后,才将手中的书卷搁到一边去,起身便要离开,一开门,就有一只巨大的夏景宸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拥抱,夏景笙可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差点以为是刺客,拳头都准备好了,幸好发现是夏景宸早了,不然夏景宸就要遭到来自王兄的“关爱”了。 “王兄,你可算出来了!我在这等你快等睡着了!”夏景宸倒是没有注意到,继续说着他的话,一旁的陆朝芽捂嘴偷笑。 “你等我做什么,言儿呢?”夏景笙哭笑不得的推开他。 “这不是言儿被二哥拘走了嘛,估计又是要查诗文了。”夏景宸嘟了嘟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景玄查诗文怎么没把你带走啊?就查言儿一个?”夏景笙用一种“别样”的眼神看着夏景宸,眼角笑意都要止不住了。 “嘿嘿嘿……”夏景宸怪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那不是我跑得快嘛……而且今日二哥好像也没心情抓我,单抓言儿,肯定是言儿又怎么惹到他了。” 夏景宸向旁边一看,才想起言玉来,赶紧介绍道:“对了王兄,这位便是原县来的言玉小姐。”夏景宸边说边指向了言玉。 夏景笙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言玉也赶紧行礼。 “免礼吧。”夏景笙说,他对这事还有些印象,“正好本王身边缺一位手脚利落的女官,便按你父亲的意思,在本王身边做个女官吧。” “是。”言玉答道。 这也算是在王府安定下来了。 “朝芽,你带她下去收拾收拾吧。”夏景笙对陆朝芽摆摆手。 “是。”陆朝芽笑着行了个礼,带着言玉离开。 “走了王兄,我们赶紧去救言儿了,落到二哥手里可没什么好下场!”言玉和陆朝芽一走,夏景宸便赶紧抓着夏景笙走了。 而另一边…… “王兄怎么还不来救我啊,手要酸死了!二哥哥也不心疼我一下……”夏景言心里一个劲的嘟囔。 夏景玄表面在看书,其实一直在瞄夏景言,书拿倒了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不心疼!但一想到自己昨天的经历就气不打一处来。 夏景笙和夏景宸正整个王府的找夏景言,但夏景玄早有准备,买通了整个王府的下人,所以无论夏景笙问谁,得到的都是一句:“不知道”,要么就是:“没看见”。 不过王府再大也是有尽头的,夏景笙和夏景宸总算是找到了茶苑,夏景言一早就听到了两根“救命稻草”的声音,早早酝酿情绪,等到“稻草”们进门的一瞬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夏景玄本是想的王兄来了,随便安慰安慰他,给自己个台阶下,也算是有个理由放了夏景言了,没想到夏景言还给自己加戏! “言儿!”意料之中,夏景笙和夏景宸看到夏景言在哭,飞一般的冲了过来,然后一阵手忙脚乱。 先是夏景笙跑了过来,一把把夏景言搂在怀里,一阵安慰,又是夏景宸冲到夏景言身边,“谁欺负你!哥哥给你揍他!” 夏景玄在旁轻蔑的笑一下,小声道一句:“小样”,真想看看夏景宸知道他想打的是自己之后的表情。 “是……是二哥哥欺负我……”夏景言哽咽着说完,给夏景宸吓一哆嗦,缓缓地回头,正对上夏景玄冷笑着对他一挑眉:“来呀,你不要揍我吗?” “哥……哥哥~”夏景宸腿直接软了,就差跪下了,“我哪敢打你呀~”夏景宸走到夏景玄身边拽着他的胳膊左右晃着撒娇,又“凶神恶煞”的对着夏景言说:“言儿!你怎么又惹二哥哥生气了!” 夏景言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叛变了!”夏景言小声向夏景宸说。 “没办法,真惹着了二哥,我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反正二哥也不会真打你,再说了,这不是还有王兄呢嘛,你就放过我吧。”夏景宸低着头,压着声音道。 “咱们离这么近,你们说话是怕我听不到吗?”夏景玄一脸鄙视的说。 “好了,”夏景笙打破尴尬的局面说了一句,“景玄,言儿学得慢,你就慢慢教她嘛,何必急于求成呢。” “王兄你是以为只有这一个原因吗!我是那种会欺负妹妹的人吗!” “嗯嗯嗯!”夏景言一阵点头,然后遭到了夏景玄恐怖的眼神,吓得赶紧闭嘴。 “你们是不知道有多过分,昨日我与她说让她好好背诗文,然后便去抓景宸,结果我回来的时候,她在树上掏鸟窝呢!我让她下来,结果她说她卡住了,我赶紧找人把树枝锯了,才下来,还没来得及罚呢,她跟我说脚扭了,我又把她背回去,然后回里屋找药,结果她根本没事,还叫人把我房门从外面锁上了!我从窗子出去,去她屋里找她,结果呢,她躲在门后面,我一进门,给我撒了一把迷魂药!我当场就晕过去了,我这才刚醒!又给我告状了!”夏景玄气呼呼的叙述完一切。 夏景言都快没脸见人了,一直在心虚的捂脸,偶尔还吐个舌头,夏景笙则一直看着夏景言,笑个不停,夏景宸一开始还努力的憋着,到后来就实在忍不住了,边拍桌子边捂着嘴大笑。 在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只有夏景言能把夏景玄耍得团团转了。其实夏景言这些年总用相同的套路,只是夏景玄总是深信不疑而已。 “万一她有一天没骗我,真的很难受呢。”夏景玄每次都这么说。 “言儿,还不快去,”夏景笙给夏景言使了个眼色道。 夏景言抿着嘴唇,走到夏景玄身边蹲下,趴在他的腿上,轻轻的拽着他的衣服撒娇,还娇滴滴的说:“哥哥~言儿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嘛~” 夏景言戴上了她的面具,对待兄长们,她总是娇娇气气的,这样的时候,一般人可真受不住,但夏景玄他还偏就不是一般人。 “哥哥~”见夏景玄克制力非同常人,夏景言也只能使用第二大计,直接坐到了夏景玄腿上,头靠到夏景玄肩上“哥哥我错了嘛~真的错了。”几根头发丝蹭的夏景玄痒痒的。 “好了!下不为例啊。”夏景玄傲娇的别过头,故意不看夏景言。 “哥哥最好了!”夏景言又给夏景玄送了一个巨大的拥抱。 “王爷,主儿”,陆朝芽带着梳洗好的言玉走了进来,夏景言赶紧扒拉了两下衣服,站的笔笔直,又换了另一幅面孔,伪装成一个郡主该有的模样。 夏景宸就在门口站着,陆朝芽一眼看到了他,笑着小声叫了一句“景宸哥哥,”打了个招呼便继续向夏景笙走去。 言玉在后面跟着,看两人这小互动,“难不成陆姑娘竟与将军……”言玉悄悄想着。 实则并没有。 陆朝芽走向前,她才看到,夏景言和夏景笙后面还坐着一个心情似乎十分不错的夏景玄。 “侯爷”,陆朝芽行了个礼道,脸不自觉的就红了,笑起来的夏景玄更好看,只是他总平素板着脸,难得见他一笑。 “王爷”,陆朝芽还在那里花痴,言玉早走到了夏景笙身边,在陆朝芽的世界里,时间似乎静止了一般,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夏景玄都快以为她是不是病了,需要扛回去治一治。 “朝芽?”夏景玄试探着叫了一声。 “啊!”陆朝芽才反应过来。 “你生病了啊?”夏景宸也觉着陆朝芽怪怪的,便问了一句。 “哦!没有没有,朝芽刚不知想什么呢,走神了,还请侯爷和将军恕罪。”陆朝芽尴尬的点点头,赶紧退到夏景宸身边去。 “诶,你是不是也对我二哥完全没有抵抗力啊,”夏景宸笑着挤到陆朝芽身边道,陆朝芽的脸刷一下就红了,娇羞的说:“景宸哥哥,你说什么啊,朝芽听不懂。” “这有什么听不懂的?不过我和言儿都是见着他就跑,你怎么还傻站着啊。”夏景宸一脸疑惑加天真,朝芽也是服了。 毕竟夏景宸还小……还小……吗? 夏景笙也是说过的:“不要跟我们家景宸谈爱情,我们景宸不懂”。 “唉,忘了这茬了,景宸哥哥根本不懂啊。”陆朝芽暗想。 “今日天色已晚,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侍奉,本王休息时也不需要人伺候。”夏景笙对言玉说。 大概了解了夏景笙的习性,为躲避“可怕”的夏景言,言玉立刻逃跑。 “奴婢告退。”言玉行礼离开。 终是做了别人的奴婢啊,她苦笑笑。 “言儿,不早了,赶紧回去睡吧。”夏景玄也起身要走。 “啊~我还没玩够呢,怎么又天黑了。”夏景言嘟个嘴巴皱个眉毛在原地抱怨。 夏景玄又停住了脚步,“不睡觉你还想干嘛?大半夜的。” 不出三秒钟,夏景玄就后悔说了这一句话。 因为夏景言顺势就接了这一句。 夏景言瞬时转“悲”为喜,闪着发亮的的大眼睛说:“哥哥,晚上各处都去不了,晚上只有星星啊……” “少来!你自己去!我们明日都有自己的事做,谁像你一样,日日闲在家里。”夏景玄完全不给夏景言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确实,这机会也不能给呀。 “真陪她看一夜的星星,明日我岂不要顶着两只熊猫眼去见下属,本侯颜面何存啊。”夏景玄心里想着。 “哼!自己去就自己去!”夏景言被怼这一句,气呼呼的走出了茶苑,只留夏景笙兄弟三人独自在风中凌乱。 完了,又把小祖宗惹下了。 第四章 夜游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寓情阁内,夏景言坐在自家小院内,看着闪烁的繁星,心情十分差劲,一枝一枝的折着旁边开得正盛的牡丹。 陆朝芽在后面站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懊恼的站着。 夏景玄和夏景宸都各回各屋了,夏景笙在准叙阁与遇情阁之间选了一下,“琐事”“妹妹”,这还用选吗?肯定是妹妹啊! 不一会,夏景笙悄悄走到了陆朝芽和夏景言身后,没人发现他,他走上前,轻轻的戳了戳陆朝芽,陆朝芽回头看到是夏景笙,立即会意,识趣地闪到一边去,院里只剩夏景笙与夏景言。 夏景言并不知夏景笙来了,还当身后是陆朝芽,毫无顾忌发起牢骚来:“朝芽,你说,我们家若是个普通人家该多好啊……” 夏景笙停下了想要走向夏景言的脚步,想继续听她说下去。 “若我们真是个普通人家,王兄就不用每天将自己关在那个金丝笼子里,去管着那些闲杂琐事,就能多陪陪我了。” 夏景言望着天空,面具下,她也只能这么抱怨。 “小时候还好,可自从王兄当上王爷之后,闲暇时间便一天比一天紧,有时我看着王兄屋里,半夜三更还着着灯呢,看着我都心疼,还有,若我不是郡主,我也就不用日日都关在王府里,你看,我看这天,只能从这小方块看出去,当然啦,这最重要的一点嘛……”夏景言停顿了一下,“当然是我无需再背这么多的诗文!每日都要被二哥哥追着打。” 夏景笙听着夏景言这“最重要的一点”,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他见夏景言不往下说了,便轻轻走上前,从夏景言身后抱住了她:“这话啊,你当与景玄说说。” “王兄!”夏景言一听声音不对,立刻转过了头,正看到夏景笙那充满柔光的眼睛在看着她。 “王兄,你怎么来了啊,”夏景言看着夏景笙,全然忘了自己刚说过的“看星星”。 夏景笙是王爷,能陪夏景言的时间一直很少,即便是夏景言还记得,也根本不敢想夏景笙会在大晚上带自己看星星,毕竟夏景笙第二天的公务不少啊。 “言儿不是说了吗,想让王兄陪着你看星星,”夏景笙抱着夏景言,觉着这世上最幸福的事也莫过于此了。 “可是王兄,你明日还有很多政务要忙呢”,夏景言一脸无奈的转回了脸,想着夏景笙不能因自己而耽误民生,他过一会儿总会走的。 “王兄今日也只想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兄长一样,无需忙着政务公文,只陪着言儿看这满天繁星”,夏景笙看夏景言的眼神突然略带伤感,他好像真的好久没能好好陪着夏景言了。 夏景笙知道,夏景言一岁时就失了生母,先夏王也从不疼爱自己的子嗣,都没有给过她多少关爱,能保护夏景言的只有这几个哥哥了。 可夏景笙忙啊,当今圣上荒淫无度,不务正事,京城只剩一个夏王了,这些年,夏景笙就像做了第二个皇帝一样,所有政事都要往他这堆,夏景玄虽好些,可他是侯爷,也要辅政,夏景宸年纪虽轻,可袁帝也不放过,是个将军,需要练兵,三人虽都在夏王府,日日相见,可与夏景言,皆都像隔了一个洪荒一般,夏景言虽总是笑嘻嘻的,但这样的牢骚,夏景笙都数不清她发了多少次了。 所以,夏景言时常闯祸,夏家三个兄弟也总是偏向她,因为他们都认为,这是他们亏欠夏景言的。 “王兄还是听到了……”夏景言满脸“假笑”,她其实是希望夏景笙真的能陪着她的,但也只是希望。 “王兄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好好陪着王兄的言儿,王兄陪着你看星星”。 夏景言笑的很开心,得到肯定回复,马上往边儿挪了挪,给夏景笙腾出坐的地方来。 夏景笙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没有坐下,而是朝着夏景言皎洁一笑,说:“言儿,你不是说在这王府里看出去,只能看到一个小方块吗”。 “那去哪里看?飞到房顶上?”夏景言还没反应过来,满脸疑惑。 “王兄带你去个好地方。”刚说完,夏景笙便拉起夏景言的手往怀里一拽,轻轻一点地跃向屋顶。 “王兄,我们到底去哪啊?溜出王府啊!”一想到这个,夏景言眼睛都快冒光了。 虽然出府对自己来说是常事,但在夏景笙面前,夏景言不能将这一点表现出来。 “一会你就知道了,现在王兄告诉你,一会就没有惊喜了!”夏景笙还在卖弄玄虚,还好这样的王爷没让外人看到,不然京城可要热闹几天了。 夏景笙又带着夏景言从屋顶跳了下来,从马厩拖出了打着瞌睡的“血候”,一把把夏景言抱上马,自己也坐了上来,驱使马往城外冲。 “我们还要出城啊!”夏景言乐嘻嘻的看着夏景笙,夏景笙回了夏景言一个笑容,继续策马奔腾。 不一会,两人来到了城门口,带着钢盔帽的士兵还打着瞌睡,沉重的马蹄声吵醒了他:“哪个人如此大胆!夜半不许出城!” “是本王。”夏景笙丢给他一块金色的令牌,士兵拿着,跟个烫手的山芋一样,险些摔了,内心暗骂自己,下次吼人前一定先看看人家是谁。 “属下参见王爷,不知王爷夜半出城何事之有啊,可需属下唤人随行?” 看着士兵这吓得腿抖的模样,夏景言一不小心笑出了声,夏景笙也朝着夏景言笑。 士兵悄悄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他不识得夏景言,所以在他眼里,就是夏景笙抱着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要出城。 “不必唤人来,本王就是带自家小美人出去看星星。”夏景笙本以为说个“自家”够清楚了,但士兵并不是这么想的。 “自家?未来王妃?还出去看星星!真是恩恩爱爱,天下夫妻典范啊!不过这美人是谁呢?也没有传闻说王爷与哪家小姐亲近啊,难道是……” 不等他继续瞎想下去,夏景笙早驱使血候离开。 不一会,二人便到了夏景笙所说的“好地方”,是一个空旷的草场,飘舞着萤火虫。 “这儿好美啊!”夏景言扭回头对着夏景笙甜甜一笑:“王兄,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好地方的?” “王兄是在上次围猎时偶然找到的,想着言儿会喜欢,便带你来看看。”夏景笙说话时直看着夏景言,甚至不愿往别处偏一下。 此地天空一望无际,可要比王府的“小方块”好多了,闪着光辉的星星挂在天空,将草场映的极亮。 “言儿,你可喜欢。” “喜欢!王兄带给言儿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月光下,夏景言在夏景笙的眼眸里,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夏景言玩的累了,与夏景笙一同躺在草场上看着星空。 “王兄,言儿突然发现一件事,”夏景言钻到夏景笙怀里,笑嘻嘻的看着夏景笙。 “什么事啊?”夏景笙有些困了,眼神都有些迷离了,但听到夏景言的声音还是扭过了头,顺便搂上了夏景言。 “言儿发现,王兄的眼睛,要比这漫天的星空美多了。”夏景言趴在夏景笙怀里,似是在世界上最安全的港湾。 夏景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朝夏景言的额头吻了一下,说:“那当然了,因为王兄的眼里都是言儿啊,言儿是整个天下最美的姑娘。” 过了一会儿,夏景言睡着了,不再像平时一样“吵吵闹闹”,安静得很。 第五章 欠揍啊?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哎呦喂~”第二天,夏景言是从一个客栈醒的,在草场睡了半夜,身上真是硌得慌。 “主儿你醒了。”陆朝芽端着一盆水进门,嘴角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哎,朝芽,这是哪儿啊?王兄呢?”夏景言刚起床,还处于懵傻状态。 “王爷一早就起了,都回府好一阵了,叫我过来照顾你。” “哦,那现在几时了?” 一说到这儿,陆朝芽的嘲笑兴致一下上来了:“恭喜主儿!午时一刻了!您现在赶紧动身回府,说不定还能赶上王府的午饭。” “什么鬼!都午时了!”夏景言一下惊醒,然后开启慌乱的整理模式。 “都这个点了!你怎么不叫我!我不止半夜拉着王兄出城去玩,还在外面过了一夜,还睡到了午时!这二哥哥知道了不得打死我呀!” 夏景言迅速穿好了衣物,从床上爬了起来,刚站起来往门口走的过程中突然停了一下,还好陆朝芽反应的快,不然就一盆水泼她身上了。 “谁给我脱的衣服啊?”夏景言皱着眉头转身。 “哎呦当然是我了”。陆朝芽一脸无语。 “哦~”夏景言安心的扭回头,又回到了着急的状态:“回府!回府啊!” 深锁阁里,夏景玄心不在焉的看着桌上的几卷公文,一卷又一卷的批着,到最后批完了还没有注意到,一笔画到了自己手上。 “侯爷……您想什么呢?”身旁的书童完全看不懂此操作。 “啊?”夏景玄才反应过来,赶紧接过了书童的手帕,狠命的擦手上的墨迹。 “哎,你说,这都到午时了,言儿怎么还不来找我?平时可要在我这儿闹上半天,不会真是因为昨晚我没陪着她所以跟我闹别扭呢吧。” “郡主怎会生您的气,侯爷,您若是想郡主了,属下这就去请郡主来。”书童平静的说。 在夏景玄身边的人,大多是这个样子,平稳有度,除了夏景宸和夏景言。 “我才不想她!谁想她了!把公文拿来我继续批!”夏景玄继续嘴硬。 “侯爷,您已经批完了。” “啊!这么快!”夏景玄一脸惊讶,不过马上恢复平静,说道:“咳咳,那我去看看她吧。” 夏景玄在遇情阁门口站了半天,无数次想要敲门,但最后都退了回来。 “不会吧,真生气了?这都午时了,连饭都不吃了?平时用膳跑的比谁都快。”夏景玄想着,透过门缝去瞄着房间里面,当然什么都看不见,但还一直执着的看着。 “侯爷……王府的门不露缝的,尤其是给郡主选的,一点缝都不敢露的。”路过的王府工匠看着夏景玄这个行为,那冷汗出的不带停的。 “我知道!你去忙自己的去……”夏景玄丝毫不放弃,看都没看工匠一眼,自然的背着手转到了窗户边,然后继续看。 夏景言总算回来了,刚想回屋换件衣服再去用膳,结果在自屋门口看到了慌张的工匠和不知道偷瞄什么的夏景玄。 她扒拉开工匠悄悄的走到夏景玄身后跟着他一块瞄,瞄了半天什么也没瞄到。 “二哥哥,你看啥呢?” “言儿!你咋在外边呢!”夏景玄被吓到爆出了和夏景言一样瞎学的口音。 “我为啥不能在外边啊?二哥哥你不会还要禁足吧!”夏景言一脸“恐惧”。 “你一大早上干嘛去了,连个影儿都看不到!”夏景玄故作声势,先下口为强。 “我……我……”,可惜这话正好戳到夏景言心虚点,“我去找小哥了!”夏景言随便找了个理由。 “少骗人!景宸去训练场了,你还能跟着他去不成!” “我……” “王兄今日进宫了,更不可能带上你!” 还不等夏景言继续找理由,夏景玄就先绝了她的后路。 夏景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天啊哥,你料事如神啊!”只能在原地噘着嘴心里委屈。 “说!” “哥哥我错了!”夏景言直接上手抱大腿,还一副要哭的样子,旁边一大堆侍女侍卫纷纷扭头吃瓜,给夏景玄看的慌慌的。 “别别别起来说,哥哥以后还要见人的……”夏景玄赶紧伸手去扶夏景言。 “不嘛~”夏景言反而更大声了。 “那你要怎样啊?”夏景玄咬着牙小声问,真是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我说完了,哥哥不许罚我。”夏景言露出一副小可爱的表情。 “那得看你到底干嘛了……” “哇啊啊……二哥哥欺负人了啊啊啊~”夏景言一副“碰瓷”的模样,抱得夏景玄心慌慌。 “好好好不罚不罚!起来!”夏景言才哽咽着站起来,趁夏景玄不注意露出一个“皎洁”的微笑。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夏景玄气呼呼却又无可奈何的看着这个“捣蛋鬼”。 “嘻嘻”,夏景言斜嘴一笑:“我和王兄昨晚溜出了王府还溜出了城去草场看了一夜的星星,不仅如此我还一个人在客栈过了一夜!怎么样哥哥你生不生气!”整句话一气呵成,要不是实在能力不行,中间都可以不喘气的。 “你……你个小兔崽子……你是不是非要把你哥气死!”夏景玄气的脸都红了,“不听我话还挺骄傲啊!”夏景玄伸手就要打。 “哎哎哎哥,你说好不罚我的”,夏景言嬉皮笑脸的躲开,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给夏景玄气的,差点送去抢救,但他也无可奈何啊,只能拍拍自己脆弱的小心脏,默念《莫生气》。 “矮油哥哥~你不带我出去玩还不让王兄带我去吗,王兄是整个京城最厉害的人,会保护好我的,哥哥你就没带我出去过!”夏景言又娇滴滴的钻进了夏景玄怀里,笑嘻嘻的蹭着夏景玄的胸口。 “等等!”夏景玄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停止了他的自救行动并满脸惊讶道:“昨天王兄是带你出的城?” “对呀,怎么了?”夏景言觉着很奇怪,问道。 “今日京城都在传,王兄带一娇滴滴的小美人夜半出城看星星,还说带的是言玉,本来我还不信,想着王兄出门为何还要带着言玉或是别的女子,原来带的是你啊!” “那当然!王兄的马上,向来只载我一个女子!”夏景言满面骄傲。 正当夏景言内心狂笑时,夏景玄直接给她泼一盆冷水,下手快准狠都不带犹豫的: “就是那个守卫眼睛有点不好,就你这样的还能是娇滴滴的小美人,怎么想的。”然后就开始笑,笑的不像个亲哥。 然后又开始了一场两人“争斗”的戏码。 “哥!我可是你亲妹妹!” “好了好了哥哥错了还不行嘛!” 好一会儿,“武斗”才算结束。 “我不管!哥哥要补偿我!”夏景言和夏景玄总算是打闹完了,夏景言还是气鼓鼓的,撅着个嘴继续在那说。 “这大白天哪来的星星啊,我上哪儿陪你看。”夏景玄无奈的说。 一说到这,夏景言的鬼点子又来了:“哥哥,今日言儿从外面回来,见市集上热闹得很,我问过了,哥哥下午空闲的很!哥哥你就陪我去市集逛逛呗!” “好好好,依你,”夏景玄眼底泛着宠溺:“走了先用膳。” 然后下午…… “哥我求你了!也带上我吧!我可是你亲弟弟啊!”夏景宸扯着夏景玄的衣服,抱着夏景玄的大腿一副绝不松手的样子拼命哭喊:“哥呀!我在训场呆了一上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不能只带言儿不带我呀!” “好了好了走走走!”夏景玄真是要怀疑人生了,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夏景言和夏景宸。 长街上,热闹非凡,各处是夏景言稀罕的小玩意,于是,就出现了…… 夏景言在前面一路狂奔,夏景玄一路买单,夏景宸一路搬东西的奇观。 另一边,言笠一大早便气冲冲的从王府出来,原是他也听信了谣言,以为自己的女儿如此有本事,入王府的第一天就得王爷如此青睐,还可在夜半让王爷带之出城观星,结果一问言玉才知根本没有这回事。 亏言玉还认为她的爹爹舍不得她了,要接她回家,不想却是这般结果。 “唉~老爷,妾身便说这玉儿不行吧!您还让她试啊!”小妾在旁扇着扇子,一脸妩媚相的往言笠身上贴。 “好了!”言笠正生着气呢,一把推开了她,“你自己也不想想,如果玉儿得不到王爷对咱家有什么好处?她当不上王妃你儿子的仕途从哪来!”言笠吼了几句。 小妾顿时没了话说,自己去马车角落赌气去了。 “你在这看了半天了!到底找到人没!”言笠朝着车下正慌忙巡视街上的守卫吼道。 “马上!马上……”言笠吼的正是昨夜看到夏景笙出城的人,正瞪大了眼睛寻找那个“娇滴滴的小美人”。 “跟我女儿抢人!非得除了她!”言笠怒目圆睁,眼里充满血丝,直愣愣的盯着大街上的每一个女子,藏匿于市井间的三名死士也随时准备着。 别说还挺巧,夏景言刚好路过。 “言大人,就她!”守卫一眼认住了夏景言,言笠赶紧看过去。 “呦呵!就她!怎么还跟着两个?”正巧言笠看到夏景玄和夏景宸相继跟到了夏景言身边。 “言儿,你看那些女子,为何都要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我呀……”夏景宸一脸慌张的凑到夏景言身边。 夏景言扭过去看了看,果是如此,满大街的姑娘全都一脸花痴的看着夏景玄和夏景宸。 “哥哥啊,她们皆是看上你了!”夏景言满脸笑容,看来今日不仅买到了心仪的物件,还能捡一大群嫂子。 “你还好些,看我。”夏景玄一脸生无可恋的举起自己的手,上面拿满了各色各样的香包,全是那些女子隔空抛来的。 “哇哦!哥哥你好受欢迎啊!”夏景言都看傻了。 夏景玄并不喜欢这些,将香包挨个扔回给了那些女子,并一把抓起夏景言的手朝她们晃了晃。 “哥,你怎么又拿我当挡箭牌啊!”夏景言嘟着嘴抽回手。 一旁的言笠才叫一个气,在他眼里这就是一个不知道哪家的女子,既夺了王爷的心,在外还有两位公子! “动手!”言笠狠狠拍了下座椅,身后三名死士应声而出。 夏景言感觉耳边有冷箭的声响,立即点地而起,果然一只冒着寒光的羽箭险些蹭到她身上,从她脚下窜到了身后店铺的门上,她看向羽箭射出的地方,三名大汉正对她虎视眈眈。 本来在街上闲逛的百姓见此场景立即惊叫着逃向一边,夏景玄和夏景宸没有多大反应,就在原地站着准备看夏景言“大显神功”。 真不知是谁家死士,这么想不开偏跟自家的母老虎妹妹斗。 “你们是谁?”夏景言略带挑逗的看着三人,丝毫不惧。 “取你命的人!受死吧!”三人并不想和夏景言多说,只领头的说了一句,便一起冲了上来。 夏景言就在原地乐呵呵的站着,三人接近她的一刹那,夏景言用力抓紧了一个人的胳膊往下一拉,又借力朝另一人胸口踹了一脚,被踹的那人神色痛苦的后退撞到了第三个人,两人接连倒地,夏景言又将抓的那人向后一拽,脚用力朝他背上踹了一脚。 短短三回合,三人都倒了,前两人还想站起来,却被在旁看戏的夏景玄和夏景宸一脚一个死死地踩在了地下。 言笠在马车上都看懵了,这还是女子吗? “老爷……怎么办啊?”守卫见死士都倒了,慌张的看向言笠。 “慌什么!她又不知道是咱们安排的人!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背着王爷在外与别的男子私会她又能好到哪去!好了,将计就计,下一步走。” “是……”守卫心里慌慌的,但也只能听言笠的话。 “女侠好威武!”守卫向前一步。 “啊?”夏景言疑惑地看向他。 “哎呀,这不就是昨夜与夏王爷一同出城的美人吗!”守卫一脸要唱戏的表情。 “啊?是她啊!” “这莫非就是言玉小姐?” “不是,言玉小姐进王府时我见过的,不是这个啊。” “王爷心里真有别人了!” “啊!那我怎么办啊!” 市井各处响起哀叹声,甚至还有当场哭了的。 “哥,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夏景宸还在后方与夏景玄说着悄悄话。 “管他的!咱们还是带着言儿赶紧走吧,我一天的好心情全让这几个人毁了!”夏景玄满脸冷漠,上手就要抓着夏景言走。 “你们是何人!竟然与王爷的女人如此亲密!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现在还在街上呢!小心本官告于王爷!”言笠走下马车,满脸正义感,其实就是想赢得夏景笙信赖。 “你是何人?”夏景言保持着“高冷”的模样,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实则内心已经快憋不住了,她拉了拉忍不住要教训他们的夏景玄和夏景宸,两人立即意会并退后保持沉默继续看戏。 “本官是原县县官言笠!好一个妖女!勾了王爷的心竟还与府外男子有勾结,真是胆大包天!” “言笠?言玉的父亲哦。”夏景言挠了挠头想了想,昨日却有一个叫言玉的女子来到王府,派来色诱的吧! “那你识得我是谁吗?”夏景言憋着笑问道。 “我管你是谁!背叛王爷就是不行!你本事是大,本官打不过你,但是你做出此等事,王爷绝不会放过你!京城众多世家也决不会放过你!”言笠一脸义正严辞。 “对!谁也不可背叛王爷!”竟然还有附和的观众。 “哈哈哈哈哈,”夏景言真是要憋不住了,笑出了声,“那我若是郡主呢。” “郡……郡主,”言笠听到这个还是有点慌的,但还是鼓足了劲继续作死,“郡主又怎样!郡主也大不过王爷!” “你是不是傻!”夏景言真的要笑没气了。 “介绍一下,我是夏王府的安宁郡主,当今夏王的亲妹妹,言大人,这偌大的京城就我一个郡主,我都提醒到这个份上了你都想不到!想得到王兄的重用还不把我们一家人认全,你怎么想的啊!” 言笠站在原地下巴都要惊掉了,他可是将整个京城美人皆想遍了偏就落下一个夏景言,怎么就忘了夏王还有个亲妹妹呢! “这位呢是我二哥,夏府二公子,当今蔚凌侯,这位是我三哥,夏府三公子,当今一品正远将军,你都不认识啊!合着我们家你就认识个王兄?”夏景言依次向言笠介绍了他另外惹到的两位祖宗,言笠才想起来赶紧跪下。 “我王兄带我玩不犯法吧!言大人啊,您可放心,本郡主可没法跟您女儿抢夫婿,毕竟,本郡主的夫婿也不能在自己的亲兄长中选啊!”夏景言冷笑着看着言笠那副吃瘪的模样,心里对言玉的好感也拉下了好几百度。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下官有眼不识泰山!竟未识得郡主,下官再也不敢了!”言笠一个劲的磕头。 “好了,本郡主要你命也没什么用,只是刚刚活动筋骨时,一不小心弄坏了身后店家的门……” “下官赔!下官赔!” “哎呦,逛了一会也累了,哥哥,我们回家吧。”夏景言傲娇的转身上马,夏景玄和夏景宸就在马下给她牵绳子。 正要驱马走时,夏景言突然又想起件事,“哦对了,王兄的马上向来只载本郡主一人,您的女儿若没有通天的本事……还是趁早领回去吧!”说完,夏景言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六章 女流氓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真是要气死我了!”夏景言随手揪起了路边的野草朝空中一顿乱飞,还有几次不小心挥到了马身上。 夏景宸在一旁笑着说:“言儿,你可想清楚了,这可是二哥哥最宝贵的良驹,打坏了不怕二哥哥罚你啊!” “哎呀哥,你说这怎么什么事都能扯到我身上来啊!王兄带我出去玩怎么还扯上我偷奸了!真的是!人家今年还小呢,可不着急选郡马~”夏景言本还生着气,却又突然开始皮了。 周染濯接到线报,与顾允悄悄潜伏在路边,恰巧听到这一幕。 “这怎么还扯上通奸啊?她才多大啊!”周染濯一脸嫌弃的看向顾允。 “陛下,这……这臣也不知道啊……”顾允一脸慌张。 “哎你刚刚听到没有,她不着急选郡马,那我们还是回去吧!”周染濯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逃掉。 “陛下!陛下!”周染濯转身就要逃跑,顾允赶紧给他拉回来,“臣说陛下啊,您就凑合一下吧,又不是要和她过一辈子!”顾允表面是在苦口婆心的劝告,实则已经憋不住他的嘲笑之意了。 “你明明就是在笑我!你等着!回去我就先给你纳十房黑婆子!让她们每天陪着你!让你也体验一下我的痛苦!”周染濯一脸黑线,竟还有些委屈巴巴的感觉。 “别呀别呀陛下哈哈哈哈……”顾允终于憋不住了,开始狂笑起来,“那个……陛下啊,那个……夏景言应该不会,她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上哪有情郎啊,在府里她哥再惯她也不会让她这么荒唐,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对不对!而且……这夏景言长得也挺漂亮的,可比黑婆子强多了您说是不是,您要是给臣纳几房像她这样的,那臣乐意接受!” “你想得美!好了别笑了!”周染濯表面上绷着,其实自己也有点想笑,“你等着!”见顾允还在笑,他就像一个小孩子赌气一样气的背过身去。 “好了好了陛下,臣不笑了,咱们还是赶紧准备吧,还是最低级的那招英雄救美。”顾允憋住笑容,一脸“严肃”的搭上了周染濯的肩头。 “知道低级你还用!” “虽然低级但却也最管用啊!” “行了,动手吧,到了朕舍身取义的时候了。” 周染濯混进人群里,顾允安排好的人也接连就位。 “言儿,走了一下午哥哥要累死了,要不你下来让哥哥坐一会儿!”夏景宸装模作样的锤了锤自己的肩膀,小眼神看向夏景言的时候眼睛都要冒光了。 “哦,”夏景言没想那么多就下了马。 夏景玄扭头看了一眼,夏景言自己走到了前面去,而夏景宸也正好抬头用同样快发光的眼睛看着他。 “看什么看,还想让我给你牵马啊!”夏景玄一把扔下了缰绳,“自己骑。”说完便扭头走了,夏景宸也只能嘟嘟嘴自己骑马跟在后面。 “夏景言下马了,准备行动。”顾允躲在人群里向另一人示意。 那人点点头,转身上了马车,狠狠地踹了马儿一脚,马便受痛而惊。下一秒,夏景言便看到一匹吐着舌头的肥头大马朝她冲来。 “言儿小心!”夏景玄赶忙提醒,可惜已经来不及跑到夏景言身边。 夏景言看到惊马一下慌了,没把握好方位就直接“飞”向一边,自己都没注意到底是往哪飞,不过她这一飞正中周染濯的计划,周染濯也摆好了架势,准备在她慌乱落地的那一刻在地面来一个绝美的公主抱,用自己那张“绝世容颜”迷倒夏景言,从而达到打入敌人内部的计划,只可惜……计划出现了失误…… 夏景言确实撞到了周染濯的怀里,但是!她这一撞直接把周染濯给撞倒了!两人同时撞倒了地下,给周染濯都给撞懵了。 这丫头到底多重啊! 不过,公主抱的计划虽然失败了,但还是给了周染濯一个意外之喜,俩人的嘴撞上了…… “什么鬼!朕就是想先抱一下,这怎么还亲上了!好歹给朕点时间做一下心理准备呀!顾允!闹这事前不知道先提醒朕一下这丫头的体重吗!居然能把朕撞倒!” 周染濯的内心此刻犹如一万头羊驼奔过,夏景言红着脸站起来后,他趁机狠狠地瞪了一眼顾允,并发出了十房黑婆子警告。 其实顾允也真是不敢想居然是这种结果,亲的那一刻他都要没眼看了。 “我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呀!啊!老天爷啊!我夏景言到底做错了什么啊!你要如此责罚我!先是被人诬陷与亲兄长私通,居然又让我在这大街上失了名节,还好此地人少没人看到,要不然我真的不活了!不过这位公子好像还挺好看的……” 夏景言就这样与周染濯互相对视好久,看似对视,其实心里都在想自己的…… “言儿!”夏景玄交代了夏景宸一句,赶紧冲到夏景言身边,夏景宸看了夏景言一眼,确认她没事后,立即飞身上马去追逃走的车夫,并在追击的过程中想好了车夫的一百种死法。 “言儿!没事吧?摔着没?”夏景玄拽着夏景言的胳膊转了一圈确认身上没有伤口后才皱着眉头看向周染濯,他还在地上懵着呢。 “公子……你没事吧……”夏景言看着周染濯半天不起来,还以为这一下把人家给撞傻了,差点以为后半辈子要负责了,颤抖着身子苦着脸把周染濯拉了起来。 周染濯才反应过来,给了夏景言一个优雅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没事,姑娘你没事吧?”实则内心嘶吼:“能没事吗!” “只是在下着实不懂,在下与姑娘第一次相见,无冤无仇,姑娘为何就要这般非礼在下,非礼就算了为何还将在下如此这般撞在地下,在下哪里得罪你了~”周染濯此时就像一个被无故非礼的一个小娘子一般,说话还带着哭腔。 虽然这也是提前就定好的场景,但也表达了他内心的真实感受,突然就亲了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他真的很委屈啊! “不是不是!公子你听我解释啊!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我刚刚就只是要躲那辆马车!我没有别的意思啊!”夏景言一下就慌了,可不敢让人家以为自己是个女流氓啊!要不然还怎么把人家骗回家负责…… “好了姑娘我知道了。”周染濯一脸委委屈屈的低下头,委屈得像个被抢了糖果的可怜孩子。 “公子我真的……”夏景言都快哭出来了。 “好了言儿,”夏景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两手揽住夏景言的肩膀,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夏景言反而止不住泪了,扭头搂住夏景玄的腰靠他怀里哭了起来。 夏景玄拍拍夏景言的背,看向周染濯,“公子,我家妹妹还小不懂事,不小心冲撞了公子,不如我们兄妹二人先将公子送至医馆为公子看看伤势,而后公子有何要求我夏家尽量满足,您看可好?” “算了算了,在下没有伤到。”周染濯道。 夏景言哭了一会,又哽咽着扭回头,“公子……你真的没事吗?都是景言的错,景言以后一定小心看路!” “好了姑娘,别哭了,不过以后还是要小心哦!在下便告辞了。”周染濯说完,马上就像逃命一般的想跑。 “等等!”夏景言突然叫住他。 “这是又怎么了!!!”周染濯内心都要疯狂了,但也只能像刚才那般笑着扭回头,“姑娘,怎么了?” “给你这个,”夏景言迅速跑到他身边去塞给周染濯一个小巧的令牌,又迅速跑回夏景玄身边,完全不敢多看周染濯一眼,“此物赠与公子,我叫夏景言,您以后若有需要帮忙的可尽管至夏府找我。” “多谢姑娘,在下名为周染濯,那我们日后有缘再见。”周染濯晃了晃手中的令牌露出一个笑容,尽管这一下“失了自己的清白之身”,但好歹也得了一个有用之物,也算不枉此行。 顾允还在一边看着,周染濯慢慢悠悠的走到他身边,顾允顿时感到身边一阵寒风,转身就想跑。 “你跑!跑了就别回来了!”周染濯都懒得追,就站在原地不动,当然不出他所料,顾允听到这句话,马上一脸假笑的跑了回来。 “陛下……臣……臣锻炼身体……” “行了别装了,任务完成,回去准备准备该去夏王府了。”周染濯气鼓鼓的说完转身就走,顾允赶紧跟上。 “你说她一个郡主怎么还有令牌啊?”周染濯边走边鼓捣那块令牌。 “哦,这是夏家另外三位惯的,夏景言就喜欢玩这些小玩意,夏王就根据她的喜好给她造了一个令牌,并昭告天下见此令牌如见夏王,让天下人都不敢欺负她。” “哦。”周染濯应了一声收起令牌。 第七章 “好姐妹”!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夏景言以最快的速度奔回家中,夏景宸早回去了,站在一辆似曾相识的马车旁边,身边还有几个满头大汗的家丁在拖着一匹精力异常旺盛的马儿。 夏景笙听到动静,想是夏景言回来了,便放下了手中的公务带着言玉走到院中。 言玉已然是一副女官的模样,只顾跟在夏景笙的身后。 陆朝芽本来在房里泛着无聊,听到动静也赶紧冲出房门。 门外,只见夏景宸双手抱胸靠在马车上,夏景玄冷着脸站在一边,一股寒气逼人的模样,夏景言还红着脸抿着嘴安安静静的站着,而夏景笙却和自己一样,也是一副不知发生什么事的表情。 “什么情况啊,气氛这么诡异……”陆朝芽站在一边小声嘟囔。 “这是怎么了?”夏景笙也感到古怪,问道。 “事情稍稍有那么一点复杂,总而言之就是……言笠找事……突然出现一辆马车差点撞到言儿……言儿躲开了……一不小心撞到别家公子身上……然后……”夏景宸一阵嘟嘟囔囔。 听到自己的父亲言笠,言玉心里颤了一下。 “小哥!”夏景宸正要说下去,夏景言赶紧制止,并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夏景宸身边一把捂上了他的嘴。 “到底怎么了言儿?”夏景笙对此一行为很不解。 “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一不小心撞到了那位公子身上,还把人家撞倒了……王兄我……我就是太胖了……别的也没什么。” “言儿,你没撞伤吧。”夏景笙走到夏景言身边,心疼的看了看夏景言身上,过了会又笑着说:“我们家言儿哪里胖了,这叫可爱。”夏景言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个车夫呢?”一直没发声的夏景玄说了一句。 “跑了,我到的时候只剩马和车了”,夏景宸叹了口气。 “算了吧……人家跑都跑了,而且我也没什么事”,夏景言跟了一句。 “好了,天也不早了,赶紧去用膳了。”夏景玄真是不想再说话了,找了个理由就走了,几人也相继跟上。整个用膳时间,陆朝芽都感到十分尴尬。 两个时辰后,寓情阁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如此……”夜半,夏景言与陆朝芽还在被窝里说着悄悄话。 “嗯……主儿,你确定这不是从话本子里看的然后来讲给我听的吗?”陆朝芽的表情异常“凝重”。 毕竟夏景言这奇异的经历简直就是话本子里常有英雄救美的桥段嘛。 “哎呀不是啊!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夏景言声音都带着哭腔了,当然,是装的。 “周公子长得好看吗!”陆朝芽欣喜的很,这重大八卦,千年难遇啊! 并且她也特别明白夏景言,夏景言根本不伤心,如若是真不开心,这个时候她早派人全城追捕那可怜的公子了。 “好看!” 果然,陆朝芽一提到这个夏景言的兴致一下就上来了,“他……我就感觉,就是个超可爱,你是没看见他那委委屈屈的表情,超级可爱!” (另一边的周染濯……“阿嚏!谁说我坏话呢!”) “那不挺好的嘛!”陆朝芽一脸“坏笑”。 “问题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我上哪找他去呢?”夏景言露出一个“礼貌又不失优雅”的假笑。 “哎呀主儿,你要相信缘分!这京城就这么大,总有一天会再相见的。” “哦~缘分啊”,夏景言坏笑了一下,“就像你和我二哥哥的缘分?” 陆朝芽的脸一下红了,“主儿你说什么呢!” “哎呦还装还装~姐妹之间有什么不好跟我说的啊!”夏景言眯着眼看着她,“整个王府我觉着属二哥哥对你不好,你还偏偏往他身边钻!钻的比我还勤快!真当我看不出来啊!” “哎呀主儿,人家哪有嘛……” “没有你笑什么!脸红什么!”夏景言一脸打听八卦的模样,将羞到把脸埋进被子里的陆朝芽拖出来,“快点说说,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真想听啊?”陆朝芽满脸娇羞,“那你要帮我保密,不许告诉别人。” “好了好了我保证!”夏景言憋着笑,做出一个发誓的动作,“快说嘛!” “那……主儿,我给你讲个故事。” 那是王府最荒凉的地方,最底层下人的住房,陆朝芽那时才满八岁,家里困难,王府低价买了她。 那里的婢女每日的任务就是擦干净每处的例如花瓶,马车,或是喂马,刷马,刷恭桶等,陆朝芽还小,做不了别的,就去擦花瓶,看似简单,但这其实是最可怕的。 擦不干净要被打,这还是好的,花瓶易碎,若真是一不小心打碎一个,那才真是大难临头,大宫女们总说这些花瓶贵得很,打碎一个就是要了命了,所以这活没几个人想干,就偶尔有几个想往上爬的自愿去做,因为可以去到王府最好的地方,接触到那些身份高贵的人,剩下的就由这些刚入府的小婢女去做,陆朝芽就被安排做了这个。 因为还小,所以陆朝芽做事总笨手笨脚的,那日夏景笙为夏景言大摆生辰宴,所有勋贵集于王府,早想接近夏景笙和夏景玄的银璃县主自然也就来了。 她先找到了夏景笙,在夏景笙那儿吃了瘪后就气冲冲的走到庭院,陆朝芽和几个婢女正在那干活,真是不巧,陆朝芽偏就在这时打碎了花瓶。 “谁啊这么没有眼力见!没看见本县主正心烦呢吗!”银璃吼了一句。 陆朝芽打碎了花瓶本就吓怕了,听这一句更是不敢吱声儿,就呆在原地不动。 “你是聋了还是哑了,本县主问话为何不答!”银璃气恼了,上来就揪住了陆朝芽的耳朵往上提,陆朝芽被揪的生疼,用手去拽银璃的手。 “你竟敢挠本县主!疼死本县主了!”银璃一把扔开陆朝芽,心疼的捂住自己的手,陆朝芽这心里委屈的,自己根本没挠她啊! “好啊你!看我怎么收拾你!”银璃揪起陆朝芽的衣领就往碎瓷片上按。 被按在碎瓷片上很疼,陆朝芽身上被划开好几道,可她不敢大声叫喊,只敢小声地哭,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夏景玄不想呆在宴会厅,虽然他特别不想离开夏景言,但是他也实在受不了有一堆人围在他身边鼓足了劲的套近乎,甚至还有人带了媒婆来给他说媳妇儿!他还未过加冠之礼呢!他才十六岁!他趁大家不注意溜出了宴会厅,正好就撞上了银璃在自家院子里狂吠。 银璃看见了夏景玄,赶紧拉起了陆朝芽,自己装模作样倒在碎瓷片上大哭,给陆朝芽都看傻了,还有这种操作? “景玄哥哥~”夏景玄刚走过来,银璃就麻溜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抱住夏景玄的胳膊,一点不像受了欺负的样子,夏景玄都嫌弃她低级的演技,一把顶住她的头往边上推。 “嗯~景玄哥哥,这个小婢女她欺负我!” 夏景玄最受不了这个,银璃这一句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外表还是要装的冷静。 “她欺负你,伤都长她身上了。”夏景玄一脸鄙视,“县主,你这身上够整洁的。” “大哥哥,我没欺负她……”陆朝芽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眼眶红红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 “我知道”,夏景玄走到陆朝芽身边,见她身上处处伤痕,膝盖和小腿处划开好几道,“还能走吗?”夏景玄问了一句。 “疼……”陆朝芽不敢大声哭,只敢自己悄悄的掉眼泪。 “行了知道了。”夏景玄一把抱起陆朝芽。 银璃刚想继续诬陷,却被夏景玄抢先一步。 “哦对了,银璃县主这家教不怎么样,改日本侯便赏你一个严谨的教养嬷嬷,让你好好学学规矩,这近三年还是别出门了,省的丢人现眼,污了我朝国风。”说完便抱着陆朝芽走了,完全不理会银璃在后如何求饶。 “故事大概就是这样。”陆朝芽满脸花痴的表情。 “嗯……英雄救美,你这更像话本子里讲的吧,还说我呢。”陆朝芽讲完,夏景言做了一个合理的评价。 “哎呀戏剧来源于生活嘛,主儿你听重点嘛!” “还有什么重点?” 一说到这,陆朝芽满脸坏笑,“后来……侯爷不是带我去治伤了吗,我的伤大半都在腿脚上……主儿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吧!” “哦~”夏景言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明白,女孩子的腿脚可只能给自己的……”夏景言停顿了一下,随即朝窗外大声喊道:“只能给自己的夫君看哦!” “哎呀主儿!”陆朝芽赶紧去捂夏景言的嘴。 “我说你怎么天天去找我二哥呢,我把你当姐妹,你却想当我二嫂!”两人打闹好一会才肯睡觉。 第八章 宫宴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而另一边,虽然早已半夜了,但皇宫里仍旧是灯火辉煌,袁帝满面红光,怀里搂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正是周芸婉,她满脸妩媚的笑着,随着袁帝一起泡在水池子里,身后还跟着一群轻衣薄裙的后宫妃嫔陪着袁帝胡闹。 “美人儿!朕封你为贵妃如何?你这天仙的绝色,可比这一屋子胭脂俗粉强多了!”袁帝满脸昏君该有的笑容,痴笑着目不转睛的盯着周芸婉。 “臣妾谢陛下~”周芸婉一笑,袁帝心都要化了。 但在周芸婉心里,袁帝那个贪图美色的表情真是要让她恶心吐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朕的贵妃!这是朕最钟爱的芸贵妃!”袁帝跟个疯子一样仰天长笑,一群后宫女子也跟着一起附和。 周芸婉咬了咬牙,像袁帝身边走去,向黑暗深处走去。 这样好的姑娘,终究是因为一个内应的身份毁了一生。 “言儿,小懒猪,起床了!”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夏景玄在门口不耐烦的站着,“别忘了今天的安排。” “知道了……”夏景言还困着呢,但也只能无奈的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我记着呢,今日那个昏君举办游园会……”夏景言是真不想去,可是无奈人家偏就要各处勋贵皆要到达。 宫中景色不错,夏景言到了之后也愿到处转转,只是可惜三位大忙人哥哥都要去接受应酬,没一个有空跟夏景言一起去的,陆朝芽这个见色忘义的,还要去跟着夏景玄,夏景言就只能一个人在宫里瞎转悠。 “这边的花好看!” 说巧不巧,夏景言迎面碰上了因父亲升官而在宫里趾高气扬的银璃县主,不对,如今也是郡主了。 “哎!对面那个丫头!过来帮本郡主采些花朵带回府上!” 夏景言本想绕过她走了算了,省的让银璃破坏了她的好心情,可惜银璃没事找事啊。 “叫你呢!听到没有!我们郡主让你采花那是给你脸面!”银璃的婢女也跟着一起叫嚣。 “宫里的花不能乱采,连这点规矩你都不知道吗?”夏景言回过头认命,准备好好给银璃上一课。 “你算个什么东西!本郡主用你教训!本郡主的父亲可是魏远侯!一句话够灭你全族的!” 这几年来银璃的脾气真是一点没变,还是那般刁钻跋扈,真以为全天下都是她的奴才了,脑子不是一般的傻啊。 “哎呦~我好怕怕呦~”夏景言看她那副“傲娇”的嘴脸,都想吐了。 “哼,知道怕了吧!现在给本郡主跪下来求饶,本郡主可以考虑饶你一命,你跪呀!”银璃完全没有看出夏景言满满的嘲讽之意,还是一脸“傲娇”,夏景言真的要怀疑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了,怪不得年到二八了还没人娶。 “你有病吧!”夏景言本着关爱病人的心理想着算了收拾银璃了,丢下一句话就想走。 “你竟敢骂本郡主!”听到这突然一句,银璃气的脸颊通红,就要上手打人,奔着夏景言就想打。 夏景言早听到她的脚步,在银璃马上就要打到她的前一步狠狠抓住了她的手腕,夏景言力气不小,这一下抓的银璃生疼,夏景言又毫不客气的往她腿上踢了一脚,银璃连叫喊的时间都没有就跪了下来,磕到地下的一下也不轻,银璃想站起来,无奈夏景言压的紧,动都动不了。 一边的各家大小姐及夫人们都看了过来,在一旁窃窃私语,没有一个向前救助,一是银璃招惹人太多,没人想救她,二是现场没人打得过夏景言啊,银璃也只能在地上跪着。 “背《女则》,背完一百遍我就让你起来。” “本郡主可是魏远侯的女儿!”银璃还在苦苦挣扎着。 “我知道啊,我让你背《女则》,又没问你是谁。” 另一边 “知道了,一会儿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夏景宸表面正经与一些臣子叙话,实则内心早就烦躁不已,找了个理由就想走。 “夏将军慢走。”一群不知比夏景宸大多少的臣子忙起身行礼恭送。 夏景宸一出大门,就着急忙慌的去找夏景言,不痛痛快快的和夏景言玩一场,实在是消散不了这么多麻烦事的困扰,而且这是在宫里,不是在府上,他总怕有人会欺负夏景言,虽然世界上好像没什么人敢欺负夏景言…… 另一边,银璃还在委委屈屈的背着《女则》,而她的父亲魏远侯,刚升了官受了赏,正在傲气上呢! “安宁郡主,本侯的女儿与你同位,你却做出这种行为,真是无礼无德,是不把本侯放在眼里吗!”魏远侯一脸义正辞严。 夏景言听到他的声音,鄙视的回头瞥了他一眼,又扭了回去,朝银璃的屁股上踢了一脚,翻回来直走到魏远侯跟前,满脸笑意的看着他。 “侯爷家的这位郡主实是不懂规矩,这是在宫中,又不是在自家后花园,景言唯恐银璃郡主坏了宫中规矩,冲撞了陛下,损了侯爷的名声不说,若是陛下查问起教导郡主规矩的嬷嬷来,供出景言的兄长来可怎么办,三年的闭门教导还不起效,真不知到底是嬷嬷教导无力呢,还是银璃郡主脑子不行呢~” “你……你!”魏远侯被气得发抖。 “所以景言就先替侯爷教训教训郡主,省的陛下看到,连累侯爷一家,又气着我兄长不说,让外来使者看见,岂不让人说我东江女子刁蛮无礼,丢了我朝的脸面。”夏景言冷笑着说完,内心有点幸灾乐祸。 毕竟生活这么无趣,欺负人还真是她的乐趣,“尤其是欺负老实人……”夏景言内心想到,一说到老实人……夏景言莫名想起周染濯来,“哎呦那可爱的小脸蛋!”还在损魏远侯这个超级无敌大反派呢,就开始泛起花痴来。 “本侯的女儿如何无理!反倒是安宁郡主,仗着自家兄长就如此嚣张跋扈……”魏远侯话还没说完,夏景宸正好看到这一幕,完全不给面子的一脚就朝着魏远侯身后踹了上去。 “啊!”魏远侯应声向前倒去,夏景言赶紧躲开,魏远侯直接杵到了地上,冒出了一地鼻血。“夏景宸!你竟敢打我!” 夏景宸一听这话,又补了一脚上去,“打你就打你,我还挑日子吗?” “我是新晋魏远侯!” “那又怎样?爷三年前就当上一品将军了!”夏景宸一脸拽里拽气的说:“没办法,谁叫咱家权大势大呢,光言儿一个人整你未免无趣,不如再加本将军一个,本将军此生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欺负人。”夏景宸一阵傲里傲气。 正在这时,袁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怀里还搂着他的新晋贵妃周芸婉,铁青着脸。 “陛下您看,这魏远侯好歹也是您亲封的侯爵,这夏将军就这么不把您放在眼里,成何体统啊!”周芸婉在一边儿添油加醋。 袁帝自然是耐不住周芸婉的煽风点火的,自己没个什么本事还想着收拾夏景宸。 第九章 你欺负朕呜呜呜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袁帝整了整衣襟大步走过去,脑子里已经想好了如何把夏景宸吊打一顿,直到刚到夏景宸身后,他还没来得及抬手,夏景宸意识到了后方有人,也知道是袁帝来了,可那又怎样? 对比一下在朝势力,袁帝就是个窝囊废,若不是想尊重虞夫人遗愿,按着夏景宸的脾气,早一脚把袁帝踹下位了,趁此机会,正好出一下压了多年的气! 夏景宸一掌朝后拍去,都不带犹豫的,要不是想给袁帝留点儿面子,他就用踹的了。 “哎呦朕的腰啊……”袁帝倒退几步摔到了地下,别说!这“砰”的一声还挺响! “哎呦!这怎么是陛下!对不起啊臣没看清,还以为是这宫里侍卫未查出来的刺客,毕竟这年头想刺杀陛下的不少。”夏景宸满脸笑嘻嘻的,这还是收敛点儿的,要不收敛可以当场请人来敲锣打鼓了。 “夏景宸……你竟敢打朕……”袁帝趴在地上“面色狰狞”的揉着自己的腰。 “你看,不愧是一丘之貉,这连被打了之后说的话都一样……”夏景宸拉过夏景言压低了声音说。 “你说什么呢!”袁帝看着他就来气。 “啊?臣是想说……陛下您的肚兜露出来了!”夏景宸刻意说的很大声,“还是红色的呢!陛下真喜庆!真不愧是我东江至尊之人啊!” “你……你闭嘴!”袁帝低头一看,还真像他说的一样,自己的衣领处露出一丝丝鲜红,他赶紧手忙脚乱的遮住,“朕喜纳新妃!穿点红的怎么啦!” 周围人都在笑,没人害怕,因为所有人都在笑,袁帝没那权力都罚,顶多去找找夏景宸的麻烦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都别笑了!不许笑!”袁帝坐在地上拍着地吼,然而他的话就像耳旁风似的,大家该笑还笑,根本没人理他。 “好了好了,收!”夏景宸朝一旁的大臣及女眷招了招手,一群人才逐渐安静下来,毕竟依夏景宸的脾气,他可真敢轮番揍他们。 “你还看什么!看什么!还不快扶朕起来啊!”袁帝冲着夏景宸发脾气,夏景宸笑了笑,上去拽了袁帝一把。 “竟敢打朕!”袁帝还想打他,迅速伸出手去,可惜他的动作还是慢了,夏景宸一把勒住他的手腕,勒的袁帝生疼,但是夏景宸才不管他疼不疼。 “陛下!不知者不罪!臣又不知道是您!”夏景宸朝他吼着。 袁帝手腕被夏景宸掐的生疼,一直在哀嚎,“夏……夏景宸……夏将军!是朕错了!朕错了!” “啊?陛下,您说什么?您错了?您怎么会错呢!”夏景宸偷笑着,没错,他故意的。 “你……你先松手啊!朕错了!你没错!松……松手……”袁帝哭唧唧的去拽夏景宸的手指。 夏景宸一把甩开了他,袁帝又摔在了地上,这次也不顾着什么皇家颜面了,就坐在地上像个小孩儿一样哭。 夏景宸都怀疑他的智商如此感人,先帝是哪根筋抽了会把皇位传给他。 “陛下,您没事儿吧,臣寻思着臣也没使劲啊。”夏景宸走到他前面蹲下。 “呜呜呜……你还没使劲呢!你拿那上战场对付那群粗人的力气掐朕这娇贵……能不疼吗!你看!都红了!”袁帝把手往前一伸。 夏景宸凑过去眯着眼看了一下,确实……这伤再不看就愈合了…… “哦哦……臣用力过猛……臣知罪……”夏景宸看着他一脸嫌弃。 就袁帝这心智,不看这着急的长相,说三岁都嫌多。 “哦对了陛下!臣仔细想了想啊,臣认为您这次被臣误伤啊,完全就是这魏远侯和银璃郡主全部的责任!这银璃郡主相貌丑陋智商更是堪忧!臣兄长曾经派教养嬷嬷教育过三年的,可这如今还是不懂规矩,臣的妹妹不过是想替陛下和魏远侯教训教训,何罪之有!谁想是这魏远侯胡搅蛮缠!还想与臣在这宫里动手,您说该怎么办!” 夏景宸在一旁说着,魏远侯和银璃在一边脸都要气绿了。 “额……朕觉得这个事儿吧……”袁帝挠了挠头正准备说下去,夏景宸又打断了他。 “陛下!您无法抉择是吧!臣想了个好办法!臣来帮您解围!”夏景宸故意说的很大声。 说完,夏景宸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长剑,都不带犹豫就将它拍在了袁帝肩膀上,袁帝甚至有一种自己要凉了的感觉。 “你……你要干什么!”袁帝都举起双手来了,跟要投降一样。 夏景宸突然感觉这场面有些似曾相识,他每攻下一座城门,城中的将领都是这样的。 “臣帮您解围呀!臣想着,像魏远侯一家这无理无德无能之辈,不如就地正法得了!省的浪费粮食!” “啊!别别别!”袁帝扯住了夏景宸的袖子。 魏远侯吓得都快要进行身体污水排放了,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听到袁帝那求情的一句,心里甚至有点儿小感动,但他没想到还有下一句。 “嗯?”夏景宸扭回头去瞪了袁帝一眼,袁帝立刻怂了。 “朕是说……爱卿别在这儿杀……不吉利……” 魏远侯彻底凉了,不带这样的!有话一次性说完啊!白感动了! “将军……夏将军!饶命啊!臣不敢了!”魏远侯那头磕的比宫外敲鼓的还响,他还好些,银璃早晕了。 “住手!”夏景宸刚要动手,身后却突然传来夏景笙的声音,“景宸,你这是干什么?” “王兄……”夏景宸回头看了一眼,还真是夏景笙,还有夏景玄在后面跟着,言玉和陆朝芽跟在他们身后。 夏景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袁帝倒像是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跑着朝夏景笙扑了上去,狠命地往他怀里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夏王爷……表哥啊!吓死我了!”这恐怖的撒娇吓得夏景笙一哆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陛下,有话好好说,众大臣都在此处,您注意仪态。”夏景笙尽量控制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嫌弃他。 这人,还是皇帝呢!在靠近点某些透明液态物质都要糊他身上了。 “救……救命啊表哥!”袁帝还在往夏景笙身上蹭,毕竟他的脸皮就如城墙拐角,“你看夏景宸……手里提把刀他要砍人啊!” “景宸,怎么入宫还佩剑呢,看把陛下吓的。”夏景笙说。 这要不是在宫里,盯着自己的眼睛数都数不过来,夏景笙能当场笑喷,至于吗! “王兄,我入宫佩剑是先帝允许的!”夏景宸嘟着嘴满脸的不服气。 趁着没人注意,夏景言偷偷凑到了夏景玄身边。 “臭丫头,又跟着景宸闯祸了吧!”夏景玄掐了掐夏景言吃的肉呼呼的小脸。 “哥你别掐了!我脸本来就大,越掐越大!”夏景言拽开他的手,转头又扑进了夏景玄怀里。 看着夏景言那已经完全做好了撒娇准备的样子,夏景玄就知道,活儿又来了。 “嗯~哥哥~他欺负我。”夏景言奶声奶气的说着,边说边蹭,整得夏景玄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看哥给你收拾他。”夏景玄拍了拍她的头,撸了撸袖子做好干架准备,结果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夏景笙摁着头推了回去。 “这么多人看着呢……等没人的时候再给他套个麻袋揍……”夏景笙凑到夏景玄耳边说。 袁帝虽没听见这个,却听见了众大臣议论纷纷。 “依我看呐,这夏家迟早要反。” “赵大人说的没错啊,夏王势力太大了,关键是还有一个侯爷一个将军,掌着政权兵权财权,夏王手下还有一个叫赵且臣的,也是年少有为,军事才能不输夏将军。” “若真是夏王为帝就好了……” “嘘!你小声点!真敢说啊!” 袁帝有些害怕了,可他不甘心,谁说他就执不了政!他明日就亲政!夏景笙就是个异姓王,要抢他的位置,他不配!自己才是高高在上的袁帝! “走了走了!”夏景玄拽了拽有些不快的夏景宸。 夏景笙回头向着袁帝行了个礼,“陛下,没什么别的事臣就先告退了,至于这魏远侯……您就看着办吧。”夏景笙朝袁帝使了个眼色。 袁帝知道,夏景笙要自己处置了魏远侯,轻则流放,重则处死。 但他偏不! 宫里的流言蜚语太多了!多的袁帝头疼,凭什么自己都要听夏景笙的,他才是皇帝!这次一定不能听他的! 以前有先帝和太后的庇佑,袁帝还真没注意夏景笙那么可怕,就是个笑面虎! 袁帝才明白,先帝临终时跟他说的:“夏王善用”是什么意思,这用的好,自是忠臣,用不好,可就要噬主了。 只可惜此时的夏景笙还不知道袁帝的心思,他一直坚定的认为,袁帝就是个傻子,他根本不怕袁帝,因为袁帝根本就没有能力反抗他,事实也确实如此,袁帝只顾着女人,就是个公认的昏君。 第十章 冤家路窄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夜晚,夏王府 “你说你,就那么冲动,他好歹是皇帝,当着众臣的面,你也给他留点脸面,何必做的那么绝呢。” 王府里,夏景笙的唠叨声不停。 夏景宸端着一碗饭吃着,听着夏景笙唠叨半天,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索性就不耐烦的说一句:“王兄,是他先欺负我的,要不是我反应快,他就打到我了!” “好了好了,还没解气是不是,现在宫里可没人管他,实在不行你带个麻袋上宫里把他套了再揍一顿!”夏景笙说着,从脚边抓过一个袋子来,“去吧,景玄今天不是也想揍他吗,跟着一起去!” “王兄……你这准备也太充分了……”夏景宸放下碗提起袋子看了看。 “我可不去,”夏景玄低着头边吃边说,“这个时辰了,万一我进宫看到一些什么这个年龄不该看的就不好了。” 语气平稳,吐字清晰,在场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夏景笙的脸当场就红了,不过为避免尴尬,他什么都没说。 夏景笙还好些,陆朝芽差点一口饭喷出来,毕竟说这话的是平时对这话题闭口不提的夏景玄,还是她的心上人,夏景言也捂着嘴偷笑着,还被夏景玄瞪了一眼,言玉也笑了笑,没说什么。 在场众人,唯有夏景宸太过纯洁,完全听不懂! “什么啊?你们在笑什么啊?不是,你们笑什么!”夏景宸满脸“天真无邪”,还推了推夏景言问。 夏景言捂着脸推开他,说着“没事没事。” “无聊。”夏景宸又转了回去,继续吃着碗里的饭。 “咳咳……”夏景笙清了清嗓子,缓解了一下场面的尴尬,“赶紧吃饭,一会带你们见个人。” “谁呀?”夏景言问。 “王兄今日下午见着一奇人,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王兄便把他留在了府上。” “何等奇人?能入王兄的眼。”夏景言扒拉着碗里的饭,笑嘻嘻的看着夏景笙。 “听那人说,原先是南江人士,唤作周染濯……” 夏景言差点噎住,咳了半天,陆朝芽赶紧给她拍拍背,自己也忍不住的偷笑。 “那人叫什么?!!!”夏景玄整个懵了,心里想着“不会就这么冤家路窄吧!” 夏景笙一脸疑惑,问了句:“怎么了?你们认识?” “哎哥,到底谁呀?”夏景宸也满脸兴奋的凑到夏景玄身边。 夏景玄就像受了刺激一样,半天没缓过劲来,手里的筷子也放下了,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儿。 周染濯也是出现的不是时候。 “王爷,侯爷,将军,郡主。”周染濯走进屋子里,挨个行了个礼并感叹夏家当官的真多。 夏景言看到他的第一眼就马上往桌子底下钻,那是拦都拦不住。 “言儿,你往桌子下面钻什么?快出来。”夏景笙把她往外拖,这是夏景言第一次感觉自己亲哥真坑。 最后,夏景言还是从桌底下出来了,满是尴尬的笑着,不过周染濯也理解,毕竟碰到这种事谁都尴尬,他自己也尴尬。 “毕竟是和我这种绝世美男亲了一口,害羞是正常的!”周染濯内心十分自信,丝毫不知道他给夏景言留下的印象根本不是帅气,而是可爱! “郡主。”周染濯刚想按照原计划来个特别的“相认”,只可惜夏景言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拖着他就往外走。 “王兄我看这位公子面熟我跟他聊聊天!” “郡主!郡主你干什么?” “言儿,你要聊就聊,不许拉他手!男女授受不亲!”夏景笙在后面“嘶吼”,这万一两人好上,他把夏景言嫁出去的时候绝对哭的就跟失恋一样惨!那多丢人啊! “郡主!你要跟我说什么!”周染濯被拖到了小花园,花园里可没灯,先不说周染濯怕黑的问题,关键是这黑灯瞎火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小花园,周染濯他慌啊,万一清白不保了呢!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我亲了你……那个事你不许告诉我王兄!”夏景言脸都气鼓了,“恶狠狠”的说着。 “我就不。”周染濯一下爆发了自己的本性,他最讨厌别人“威胁”他,尤其是被自己眼前这个他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小屁孩儿“威胁”。 “你……”夏景言气红了脸,委屈巴巴的,“那你想怎么样嘛!” “你求我啊。”周染濯玩性大发,他现在就算不照镜子也能想象出来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像个坏叔叔。 “我凭什么求你!我是郡主哎!”夏景言插着腰瞪眼儿,这人挺横啊! “是你非礼的我好吗!当初是谁大街上就扑我怀里还亲了我一口!难道不是你吗!原来还哭唧唧的说公子我错了~现在又这么豪横了!信不信我告诉你王兄,然后把你许配给我!你这辈子都得跟我过!”夏景言被周染濯逼得一步步后退。 “嘿呦呵!给你出息的!威胁本郡主!你要是敢说,我就跟王兄说是你非礼我,我让王兄灭你九族!” 本来她说什么都好,周染濯都能忍,但她偏偏说了“灭九族”这三个字,周染濯全族早就被先夏王杀光了。 周染濯全身都在抖,他反复提醒着自己不能动夏景言,一动她整个计划就都完了,仇报不成,反而要搭上那么多将士的命,不值得。 可他真的难受,灭他九族,他哪还有九族给夏景笙一家灭啊? “对……对不起……我不该提到你家人的……”夏景言拽了拽周染濯的衣袖。 “你别碰我!”周染濯甩开了她,“你不是要灭我九族吗!你灭吧!我九族就剩我一个了!” “啊……真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事儿……我错了……”夏景言小心翼翼的在他跟前晃悠,奈何周染濯就是别过脸不看她。 “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保证以后这些再也不提了!”夏景言强行掰过他的头。 “你说的,以后不许再提。”周染濯说。 夏景言看到他眼里有泪,然后一不小心又没忍住…… “哈哈哈哈哈你居然哭鼻子了!”边笑还边鼓掌。 “夏景言!别以为你是郡主我就不敢揍你!” 本来还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结果让夏景言这么一笑直接给周染濯打断。 “你别笑了!”周染濯真的感觉怪丢人的,男子汉大丈夫的哭多丢人啊!还好只有夏景言一个人看到了,要是还有别人,他绝对能当场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好了好了好了我不笑了!”夏景言说是这么说,实则还在笑,都快岔气了,也不是说周染濯哭有多好笑,主要是这场面实在是太像她看的戏本子里写的被“调戏”的男主了。 举王府上下都知道夏景言最爱看的就是戏本子,给她一本够她安静好几天,看的时候还一会哭一会笑的。 但是周染濯刚来他不知道啊,他就是觉得夏景言在嘲笑他! “你还笑!”周染濯突然好委屈哦,这什么事儿嘛,不自觉的就露出了本性,他只要一不高兴就会鼓起腮帮子,这点倒是和夏景言十分的像。 但周染濯绝对没有跟夏景言一样去戳人腮帮子的习惯。 “男女授受不亲啊!”周染濯往后退了好几步,毕竟是第一次“勾引”小姑娘,没有经验,还没想到夏景言这么熟练! “你躲什么,我又没非礼你,不就戳了你一下嘛……”夏景言越说声越小,突然发现好像确实是自己不对,但坚决不承认! “你……你还戳过别人吗?”周染濯两手捂在自己身前问。 “怎么,你吃醋?”夏景言“不怀好意”的笑着问,毕竟欺负老实人是她最大的快乐,尤其是欺负长得好看的老实人。 “我哪有!” 确实没有,此时的周染濯满心退缩,要是夏景言真不是一个能痴心对人的,那她就完全没有利用价值,自己立刻就卷铺盖跑路,也省的清白不保。 “外男我平时都不怎么见,且臣哥哥到是见得多些,那是因为他是我王兄的得力手下,我和他关系还行,不过没碰过他,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见过一两面我也记不住,要说有接触,我哥哥算吗?”夏景言交代了个清楚。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她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是就是不想让他误会。 “哦……”周染濯的计划算是完了,没理由跑喽,“那什么……这么晚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王爷肯定找你了。” “那我走了。”夏景言想了想也是,毕竟就算夏景笙不知道,但夏景玄可是亲眼看见了,要是和周染濯呆的长了,万一让他误会了怎么办! 还是早点回去编个理由,和夏景玄对下“口供”,可不能把“非礼”周染濯这件事儿给说漏嘴了。 看着夏景言走远,周染濯才松了口气儿,没过多久,又慌了,他才想起来他现在旁边可是一盏灯都没有!他怕黑啊! 第十一章 “好兄弟”啊!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顾允这时候从房顶上跳了下来,完全忘了周染濯怕黑的事情,不仅没赶紧帮自个的陛下点盏灯送过来,还挡住了周染濯逃离黑暗的道路,实不愧为“好兄弟”。 “陛下,您太可以了,微臣当时可都看清了也听清了,夏郡主对您不错啊,您还是给他留了个好印象的,想取得她的心不难!我看好您!”顾允揽着周染濯的肩膀,用的劲老大。 周染濯拽都拽不开顾允,想走都走不了,然后他就开始无数次的思考自己当初到底是挑住了顾允的哪一点才会把他留作贴身侍卫,一定是脑子抽了! “咱能回屋说吗……哪怕你给我盏灯,在这儿说也行。”周染濯说了一句。 顾允才想起来,一回头正对上微弓着身,都已经怕到脸色苍白但还不忘送他一个鄙视的眼神的周染濯。 “哎呀陛下……微臣是一时忘了!微臣马上扶您回屋!您要是走不动了微臣背着您也成!”顾允说着,就嬉笑着做样蹲下。 周染濯毫不客气的往他腿上踹了一脚,可惜他现在怕的还发抖呢,那一脚也没力气,顾允丝毫不疼。 “走走走,回屋。”顾允一脸讨好的跟上,就跟扶宫里的娘娘似的扶着周染濯,边走还边给自己“推卸责任”:“陛下,微臣刚看您跟夏郡主在一块的时候就一点儿事都没有,臣以为您好了呢!” “那是因为那个女流氓比黑更可怕!第一次见面亲了朕一口,第二次见面还戳朕的脸……哎呦,朕就没见过这样儿的女的!”周染濯边走边吐槽。 好不容易熬到了屋里,周染濯坐在床边儿上,顾允赶紧去点了几盏灯过来,虽然屋里还是有些昏暗,但起码还有点儿亮光,也算是让周染濯缓了口气儿。 “陛下,您说您这怕黑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啊?”顾允端着油灯搬了个小凳子坐到周染濯旁边。 周染濯把灯拿到自己手里,这样更安心些,“下辈子吧,这辈子是好不了了。” “微臣主要是怕将来有人拿您怕黑这件事儿对付您嘛。”顾允说。 “你不说,我不说,外人不会知道的……”周染濯心里还是堵得慌,感觉有些喘不上气,又朝顾允挥了挥手:“赶紧去……再多点几盏灯……” “哦好嘞!”顾允注意到周染濯脸色不好,赶紧又去翻箱倒柜的找灯,边找边嚷嚷:“这夏王府这么穷吗?连盏灯都找不到……” 周染濯实在是有些受不住,就躺到了床上,听着顾允说着,突然想到不对啊?夏景笙对他印象不错啊,王府又不穷,难不成就这么亏待他?然后他抬头看了一眼,瞬间怀疑人生…… “你要能在粮食柜里找着灯我跟你姓!”周染濯一下没控制住就喊了出来,然后突然想到这儿是夏王府,不是周王宫。 “周公子?您怎么了?” 夏王府伺候的人果然够细,周染濯刚喊完,门口就传来了巡视的声音。 “我没事……我……有说梦话的毛病!”周染濯猛地喊出,然后马上就后悔了,他每一次自己应急的回答都能刷新对自己的认知。 说梦话都出来了! “噗嗤……哈哈哈哈哈……”顾允低声笑着,因为实在憋不住了。 然后就被周染濯瞪了,瞬间闭嘴。 等到窗纸上映不出侍卫的影子了,周染濯才又怼他一句:“这要不是在夏王府朕一定砍了你!” 顾允抿着嘴唇,好像还挺委屈巴巴的样子,殊不知在这次事件中谁更委屈。 “还看朕干什么,还不赶紧找灯去!”周染濯又怼了他一句。 “哦……”顾允又调回去找灯。 在彻底明白了粮食柜中找不到灯的道理之后,顾允又换了个柜子,然后拖出了十几盏灯,挨个给周染濯点上,就跟给他周围画了个圈一样,然后把周染濯围在中间,十分的像佛堂里观音大士坐的莲花尊。 “朕有一种你在供佛的感觉……”周染濯看着自己的莲花尊,陷入了沉思,一阵思索过后,他又问了顾允一句:“你信佛吗?” “微臣还是挺信的!每逢过节,微臣都去庙里进香,陛下您要一起去吗?”顾允凑到周染濯身边说道。 周染濯沉重的点了点头,“行吧,我佛慈悲……朕今天就先不揍你……” “唉这就对了嘛!”顾允插了句嘴,又搭上了周染濯的肩膀,傻兮兮的笑着。 然后周染濯也揽住了顾允的肩膀,“深情”的看着他的眼睛,十分“亲切”的说到:“朕明天再揍不迟。” “陛……陛下……臣错了……”顾允立刻挣开周染濯逃到一边。 “朕现在严重怀疑你是夏景笙派来的卧底,你从小到大都在欺负朕!”周染濯气鼓鼓的“控诉”,然后又不自觉地鼓起了腮帮子,直到想起了夏景言留给他的“心理阴影”。 “臣怎么会是卧底呢!陛下你见过这么帅的卧底吗?”顾允一阵喊冤。 “帅看不出来,傻倒是多了好几分!”周染濯拽着他的耳朵。 “哎呀呀!陛下您快放手啊!耳朵要扯下来了!”顾允一阵求饶。 周染濯才松开他,“你赶紧走吧,要是让夏王府的人发现了咱俩可就完了,朕可还想多活几年。” “哦好。”顾允赶紧抓着机会溜,刚走到门口,又想起周染濯说明天要揍他,赶紧回过头补了一句:“陛下,微臣身体不适,明天告一天假,走了!” 周染濯都没来得及叫住他。 只剩周染濯一个了,周染濯把别的灯都摆到桌上去,只留了一盏摆在床边照明,他蜷缩着身体躺着,眼睛一刻也离不开床边的那盏灯。 周染濯怕黑的毛病是在小时候刚被先夏王抄了家,顾允每天带着他东窜西逃的时候落下的,先夏王每日追杀,他们就没日没夜的逃,躲过黑树林,被蛇咬过,被狼抓过,病就此在他身体里生了根,怎么治都治不好,他总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 他试过一次,夜里不点灯,一个人在屋里呆着,结果差点昏死过去,即使他明知屋外有一大堆人守着他,他还是害怕,因为他只要一看到窗纸上映出的一大堆人影,他就能想到当初被追杀时一群士兵在破庙堂前站着商议杀他的计划的时候。 他记得自己那时刚满八岁,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哪怕有人告诉他,他错了,错在哪。 他和顾允就躲在佛像后面,大气都不敢出,他害怕,简直无法呼吸。 这样逃亡的日子过了两年,从小扎下的阴影,又岂是能轻易好的,不过好在顾允心里承受能力强,同样是两年,他居然没事儿。 周染濯胡思乱想了半天,最终还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从此真的染上了说梦话的毛病! “夏景言!你别碰我……你手往哪儿放呢……你又亲我!你还是不是个小姑娘啊……顾允快来救我啊……我清白不保……” 第十二章 奇奇怪怪的CP诞生了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清晨周染濯是被一阵吵闹声叫起来的,他简单收拾了收拾,整了整衣冠出了门,果然不出他所料,吵闹的真是夏景言。 “又怎么了郡主,大清早的闹脾气啊。”周染濯打了个哈欠走到夏景言身边。 夏景言身边颤颤巍巍的六个婢女赶紧求助:“周先生,我们郡主闹脾气,您劝劝吧……” 周染濯朝她们笑了笑,夏景言气的直瞪眼,就等着周染濯来“劝”她。 “你们先下去吧。”夏景言背对着一群婢女说。 “是。”婢女们松了一口气,赶紧逃开。 “郡主,长时间的生气,皱眉头呢,会长皱纹的。”周染濯边说边往她耳边凑,这也是从民间的戏本子上看的。 毕竟是第一次刻意的“勾引”小姑娘,没有经验,他所熟识的姑娘也就周芸婉一个人,而周芸婉根本用不着这些,她都是倒贴的。 “哦。”夏景言还是那副表情。 “到底什么事儿啊,跟我说说。”周染濯继续进攻。 “还不是那个言笠!”夏景言一阵发牢骚,“今个一大早又来了王府,王兄批了一夜的公文,好不容易多睡上一会还被他给吵醒了!不仅如此,他还来跟我套近乎!还想说媒让我嫁与他家公子言安!言安算到如今才刚刚十一岁,他比我还小两岁!你说言笠怎么想的啊!” “哎呀好了好了,王爷肯定不会予你出嫁的,何必为了这种人生气。” 周染濯在内心“逼迫”自己,“像个爷们儿一样!别怂啊!快点儿!” 然后,周染濯艰难地伸起手,原计划是给夏景言捏着脸挤出一个笑容,然而事实…… “言儿。” 事实是夏景玄来了。 “二哥哥……”夏景言跑了过去,一头钻进夏景玄怀里。 夏景玄一边轻轻的拍打着夏景言的背,一边狠狠的瞪了周染濯一眼,自己要再晚来一点儿,周染濯就要碰到夏景言了! “周先生,近日龄沅山上闹山匪,王兄令你与本侯,将军和赵将军领兵剿匪,即刻出发,准备走吧。” 有“仇”是一回事,但话还得传。 “是。”周染濯应了一声。 “哥哥,你们要去剿匪啊!我也要去!”夏景言一副“凑热闹”的表情。 “你去什么,你个小姑娘家,乖乖在家待着!”夏景玄撂下一句,转身就走。 这不叫无情,是真被夏景言黏上就真走不了了! “我为什么不能去!我现在就去跟王兄说!”夏景言在他身后大喊。 夏景玄深叹一口气,真是,就不该在夏景言身边说!这可又给自个儿惹上事儿了! 事情如想象中发展的一样,夏景笙根本经不住夏景言的一阵折腾,果断把她甩给了夏景玄,现在的场面就是:夏景言抱着夏景玄的胳膊一阵上蹿下跳,而夏景玄在感叹人生。 周染濯又在心里想着自己的计划:为了方便,此次只带两辆马车出行,赵且臣是不坐马车的,那就只剩下他和夏景言、夏景玄和夏景宸,一会儿一定要找个理由单独和夏景言一起。 毕竟独处才是两个人相处最好的环境。 结果,计划又出现纰漏了…… 他拉着夏景言前脚刚踏上一辆马车,夏景玄后脚就进来了,还一脸“和善”的笑着看着他。 “怎么就盯得这么紧啊!防贼也没这样儿的啊……”周染濯心里想着,逐渐开始意识到往后日子不好过了。 与此同时,夏景玄也在心里想着,“小样儿!还想纠缠我妹!没门儿!” 就在启程之前,夏景宸也钻了上来。 “这么挤!那辆马车空着呢你去坐那辆去!”夏景玄一阵嫌弃。 “我不去嘛!你们都在这儿,我不要一个人坐。”说着,夏景宸抱着夏景玄的胳膊就蹭。 然而夏景玄一脸嫌弃,毕竟妹妹撒娇才叫可爱,弟弟撒娇那叫恐怖。 行至半程,夏景言和夏景宸都撑不住睡着了,只有夏景玄还在坚持不懈的盯着周染濯。 不一会儿,夏景言头一偏,倒在了周染濯肩上,周染濯感觉到,就回头看了一眼,预料之中,夏景玄脸色铁青,揪着夏景言的袖子小心翼翼的把她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撩不到妹子就算了,关键是同样昏睡的夏景宸也倒在了周染濯肩上! 这次待遇不一样了,夏景玄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丝毫不理会,周染濯晃了一下肩,想把夏景宸晃醒,靠他肩膀的可以是妹子,是个男人多尴尬啊! 如他所想的是:夏景宸确实醒了,但是还有更出乎他意料的…… 夏景宸迷迷糊糊的醒来,周染濯掩饰着没看他,直到夏景宸跟他说了句:“抱歉啊……”他才朝夏景宸笑了笑。 然后,夏景宸又靠了上去并再次睡着。 周染濯看了一眼又靠他肩上睡过去的夏景宸,陷入了沉思,夏景宸这是个什么迷惑行为,恐怕周染濯一辈子也没想明白…… 夏景玄都有点儿看不下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染濯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也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军营,更不知道何时靠在了夏景宸的头上。 两个大男人相依而眠…… 到了地方,夏景玄摇醒了夏景言,刚要去叫夏景宸和周染濯,夏景言及时制止了他,然后又使了个坏。 周染濯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到军营,但军营和他想象的气氛紧张完全不一样,他面前只有夏景言和一个画师。 此时的场面正是他靠着夏景宸的头,夏景宸靠着他的肩膀,这就算了,主要是夏景言居然找了个画师把这一幕画了下来,他和夏景宸醒的时候画师还在画呢! 愣了一会儿,周染濯突然醒悟,夏景宸也迅速站到了一边,两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诶!你们醒了!先别动啊,还没画完呢!”夏景言笑的正欢。 “夏景言!”夏景宸气的鼓鼓的,追着夏景言一阵狂奔,“你画我俩干什么!” 夏景言早有准备,一溜烟儿跑了,跑前还不忘朝画师喊了一句:“记得画完啊!” 画师在原地“艰难”的点了点头。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画了得罪将军,不画得罪郡主,哪个得罪的起啊! 画师正想着,周染濯也走了过来,朝他手里塞了一把银子,画师颠了颠,足有十两重! “您懂我意思,还是赶紧撕了吧,这画撕了,郡主最多说您几句,可要不撕,得罪将军可就没这么好受了。” 周染濯说着,他感觉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是威武霸气特别帅,从画师胆怯的样子就可以看出。 然而他还是太不了解夏景言了,在夏家,得罪夏景言等于得罪夏王府。 但是那可是十两银子的诱惑啊!于是画师…… 抢过银子就跑!画还不撕,带着一并跑了,边跑边朝着周染濯大喊,“你没郡主给的多!!!” 周染濯差点儿气岔气,“诶有你这样儿的吗!收钱还不办事儿!我上郡主那儿告你!” 第十三章 最强助攻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周染濯带着气回去了,不知为什么,军营里一个人都没有,空空荡荡的,刚刚他还听到训练声了,这会儿却突然安静,夏家军集体搞失踪?周染濯一阵疑惑。 一阵马蹄声响起,周染濯细听,人好像还不少,刚想着是不是夏家军,结果突然冒出的人影打破了他的猜想。 满脸胡子,不束发,不着盔甲,虎皮衣裳,山匪的经典造型。 周染濯正好和那“经典”山匪对视。 还不等那山匪招来同伙,周染濯先眼疾手快的冲了上去,随手抢了山匪手里的弓套在山匪脖子上把他拖下了马,又捂着山匪的嘴不让他出声,死死地抓着勒着山匪脖子的弓,直到山匪不动了,他才松了手,把那山匪甩在一边,躲在一个帐篷后面看去,来袭的山匪至少有百十个。 夏家军应该是没来得及告诉他就撤了,周染濯四处张望着找突破点,这么多人他一个可打不过,得赶紧跑。 正想着,身后不知何时过来了人,捂住他的嘴拉着他往后退到了一个粮草垛后面,一个举着大刀的山匪从周染濯刚刚躲着的地方走了过去,这个人他刚刚没注意到,要不是身后这人及时出现他可真就完了。 周染濯回头道谢,可他没想到来救他的居然是长得还没一杆枪高的、看着娇娇弱弱的夏景言。 “怎么是你啊!”周染濯压着声音问。 “为什么不能是我?”夏景言回了一句,反而觉得周染濯很奇怪。 “你不怕吗???” “偷袭是山匪惯用之法,有什么好怕的。” 周染濯刚想继续问下去,但被夏景言打断了。 “哎呀你让开点儿,挡着我了。”夏景言把他推到一边,观察着情况。 夏景玄带着将士们就埋伏在军营旁边的一个小山丘上,军营内的场面,他看的一清二楚。 过了会儿,夏景宸带着另一只队伍上山,夏景宸根本不慌打仗的事儿,他上山的第一件事不是观察动手时机,而是先凑到夏景玄身边,再次引来夏景玄一阵嫌弃。 “诶哥,言儿呢?” “在下面。” 夏景宸立刻朝山下看去,焦急地找着夏景言的踪迹,边找边一阵埋怨:“哥你怎么能让她下去呢!下面多危险啊!” “她要去救周染濯,我拦着她了,结果她又偷跑了。”夏景玄一阵无奈。 夏景玄现在简直可以想象到将来周染濯这头猪拱了他家小白菜的场景,“为了小白菜不被拱,一定要开始防范了!”夏景玄在心里暗想。 夏景宸哪能耐得住性子,非要下山去救夏景言,夏景玄一把把他揪了回去。 “在那儿呢。”夏景玄朝山下指了指,顺着夏景玄指着的地方看去,夏景言就在那儿,可是…… 就在刚刚,又一个山匪与夏景言和周染濯二人擦肩而过,周染濯赶紧拽着夏景言往后靠,但那山匪好像是听到了声音,然后就一步步的靠近,周染濯也就一步步的和夏景言贴近。 夏景言拽着周染濯的袖子,死死的把控着最后一道防线,但要是被发现了就完蛋了,周染濯也只能拽开她的手,扶着她的腰,硬着脸皮往上靠,俩人真的已经抱一起了。 身后传来一阵响声,山匪又听见了,离开了粮食垛走到后面去,夏景言和周染濯两人立刻松开,脸怪红的。 而这一幕,都被夏景玄和夏景宸看的清清楚楚,两人面色铁青,陷入了沉思,似乎已经想好了以后拦截两人见面的一万种方法。 周染濯全然不知他刚来王府第二天就已经被“敌视”了,还在那儿害羞呢,一点面子也不给外面那百十个山匪留,要是让那群山匪知道,他们在紧张的搜查,而周染濯和夏景言在旁边“腻歪”的话,估计得气吐血。 周染濯本来挺高兴的,直到朝刚发出响动的地方看了一眼,看到了正朝他挥手的顾允。 然后两人就运用了“独家手语”。 “你赶紧走啊!夏景言就在我旁边呢!别让她发现了!”周染濯偷偷朝他晃着手。 “陛下,臣也想走,这不是走不了了吗!”顾允的表情充满哀怨,他本来是来给周染濯传消息的,结果正好碰上山匪偷袭。 “唉……”周染濯叹了口气。 夏景言注意到他的不正常,就朝前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顾允,顾允此时也正在瞄夏景言,四目相对,实为尴尬。 “他是谁啊?”夏景言拽了拽“绝望”的实则在考虑顾允智商问题而紧闭双眼的周染濯。 周染濯睁眼一看,夏景言指着顾允,顾允也在抿着嘴看着他们两个。 周染濯再次怀疑人生。 “他……是我老家的……大表弟!对我表弟。”周染濯心虚的答道。 “哦,原来是你表弟啊,那刚刚也是他救了我们。”夏景言没有多想,还朝着顾允说了句谢谢。 与此同时,山上的夏景玄和夏景宸已经没空再盯着周染濯了,来到军营的山匪越来越多,军中有个人是原在龄沅山的百姓,一眼就认出了现下正走到军营正中的是龄沅山的二当家孟涂。 夏景宸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就等着孟涂踩中他在军营正中布的那道陷阱,然后他就可以下去大打一架以泻心头之愤。 可惜孟涂每次都能准确地避过陷阱,夏景宸在山上咬着牙“诅咒”着他:“踩!踩!!踩!!!” 可惜孟涂就是踩不中。 夏景宸这小暴脾气能咽的下这口气?他从身后取过弓,又抽出一支冷箭,“本将军帮你踩!”随后一箭射了出去。 但是这一箭不是夏景宸瞄准了射出去的,而是在瞄准的过程中身旁的士兵不小心碰到了他…… 那一箭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孟涂脚边,不管是夏家军还是山匪都沉默了…… 夏景宸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那个不小心碰到自己的士兵,“你是对面的卧底吗?” 小士兵一阵慌乱,还不等他回答,夏景宸和夏景玄同时起身,迅速一人一箭,一箭射中了机关,一箭射杀了孟涂。 机关触发陷阱,地面塌陷,至少有三十多名山匪掉进了陷阱,陷阱不深摔不死人,只不过是倒了不少油在里面,然后夏景宸又将一只带火的箭扔了进去。 听到动静,夏景言迅速拉着周染濯,又跑到前面去拖上顾允朝山路冲去与夏景玄会合。 夏景玄和夏景宸带着人在山上拉弓搭箭,山下山匪顿时死伤一片,都没来得及反击。 就在这时,山下仅存的三十几个山匪拔出了武器攻上了山,夏家军也即刻冲下了山。 夏景言正往上赶,夏景玄正好撞见她,不过现在夏景玄可没空教训她,把她往后推了一把说了句让她上山就又朝前冲去,不一会就和山匪撞上打了起来。 周染濯见状立刻把顾允朝夏景言那边推了一把,喊了句:“护好她!”就跟着一起冲向山匪。 刚入阵中,周染濯就先夺了一个山匪的大刀,拽着马缰绳飞身上去一脚踹下了山匪,了解了他的性命,还顺手解决了险些伤到夏景玄的一个山匪。 才刚刚三十几个人,这战争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周染濯感觉自己筋骨都没活动开,居然就打完了,不得不感叹一句夏家军作战方式值得借鉴。 将士们在清扫战场,血腥味和汗臭味搅在一起,周染濯有些按耐不住,上了山坡,才想起来,顾允还在呢! 不过,他也不能说什么,只能赶紧想办法,看寻个什么契机把顾允给送走,呆在夏王府,身份随时可能暴露,到时候就是死无全尸,这种罪,周染濯觉得他一个人受就够了,莫再连累了顾允。 第十四章 真化成灰了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拔开树枝,登上巨石,上山的路不长,但对于周染濯来说这路就像登天一样,他走了很久,想了很多。 夏景玄和夏景宸抄近路上的山,早就到了,正对着顾允一阵发问,“你是周染濯亲戚?怎么看着不像啊。” “哎哎哎……侯爷,将军……属下回来了。”周染濯见状赶忙冲上去,一手拽着顾允的胳膊,生怕他说错话。 “我……我们是表亲,所以看着长的不像,弟弟说话冒失,希望未曾顶撞侯爷与将军。” “没有!我们聊得可来了!”夏景宸激动的很。 周染濯都不知道顾允到底是说了什么,引得夏景宸这么高兴,不过他马上就知道了。 “周先生,平日里看你温文尔雅的,没想到功夫那么好,主要是……”夏景宸偷瞄了夏景玄一眼,“你原来和二哥一样,也是个惯会欺负弟弟的啊!” 顾允都开始冒冷汗了,刚不过就是哄夏景宸高兴,让他放下戒备,才随便讲了几件事儿,他自小养在周染濯身边,自然字字不离周染濯,而周染濯常欺负他,所以才…… 顾允缓缓的扭过头,看了一眼周染濯,周染濯在冲他冷笑,笑里藏刀啊!顾允已经编好“遗言”了。 后来又听着夏景宸编排了几句,山下的将士们也将营地安置在了别处,天都快黑了,大家才各自回营。 只是那陷阱里的大火如何都扑不灭,听说,燃了三日呢。 夜半,夏军营 “顾允……你在哪儿呢……”周染濯抱着枕头坐在榻上不停的颤抖。 “陛下,臣就在你旁边啊……”顾允盘着腿坐在周染濯旁边,低着头打着嗑睡。 为防止山匪夜袭,夏景玄让将士把灯火都撤了,以防山匪找到营地。 可周染濯怕黑啊!折腾了半晚上了愣是没睡着。 “陛下,你要是实在睡不着就数羊吧,特别管用……像这样,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没过多久,周染濯只听到“扑通”一声,他急忙凑到顾允跟前去看,“你怎么了?”周染濯压低了声音问。 起初他是紧张不安且害怕的,顾允这是被人暗伤了吗?怎么办?谁伤的他?直到他听到一阵呼噜声。 “唉,睡的倒是踏实。”周染濯扯过被子,披在顾允身上。 门外传来小虫叽叽喳喳的叫声,也是这寂静的夜里周染濯唯一能听到的声响,他抱着枕头坐了好久,世间难得如此沉寂。 “若是有一天真的完成了计划会是怎样的?”周染濯心里突然冒出这个疑惑。 “嗯……袁帝是首先要斩立绝的,芸婉在他身边受尽委屈,到时一定痛扁袁帝一顿。至于夏景笙夏景玄两个,我一面都不想见,直接处斩,夏景宸嘛,虽然未曾参战,可毕竟是夏家子嗣,还是男丁,不可留,只是可怜那夏景言,脾气虽差了点,还有点娇气,还老调戏我!但毕竟还是个小姑娘……挺机灵一个,要不……就灌了药抹了她的记忆留在身边儿?” 周染濯想了好久,有点儿发困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染濯突然听到“咔嚓”一声,像是谁踩断了门口的柴火棍,本来已睡意昏沉,听到这一声又突然惊醒。 月光照着那人的身影映在账上,周染濯悄声下了地,提起了放在身旁的佩剑。 营账外 夏景言叹了口气,低身捡起地下的柴火棍竖到一边,起身准备离开,可刚要站起,肩膀突然顶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她就差举手投降了,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 “谁?转过来。”周染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夏景言松了口气,不是山匪就好,吓人一跳。 “我啊。”夏景言举着双手转过身。 “大半夜的,小姑娘家家跑出来做什么,也不怕山匪把你抓了去。”周染濯一看是夏景言,也算是平定下来,还不忘损夏景言一句,心里对于黑暗的恐惧也渐渐消散,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我才不怕,谁能抓的了我。”夏景言回道,“我不过是白日里睡多了,夜里睡不着而已。” 周染濯收起佩剑,倒也真是服了这小丫头,“那这大半夜的,你又能去哪儿啊?” “嗯……”夏景言一时语塞,不过没过多久,她心里又冒出一条鬼点子,“你会烤鱼吗?” 夏景言正饿着呢,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什么?”夏景言一句话给周染濯问懵了。 不过再过一会儿, 周染濯也就清醒了。 夏景言趁他没反应过来就把他拖到了伙房,还自顾自的抄起一个水瓢,掀开伙房里的大桶,几只又肥又大的鱼儿正在水里扑腾着。 夏景言撸起袖子,拿瓢去捞,一整套的动作宛如行云流水,一看就是“惯犯”了。 只是这鱼儿今日实属不听话,总是乱扑腾,怎么着都进不了夏景言的瓢里,一条条的“誓死不从”。 “你捞着了没?”周染濯有些不耐烦,他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然而“夏大厨”还没捞上鱼。 “哎呀快了快了!”夏景言把瓢甩在一边,直接伸手去抓。 周染濯走上前去,想要帮忙,好巧不巧,正赶上夏景言手里的鱼一个“神龙摆尾”甩了他一脸水。 周染濯内心一阵委委屈屈。 “连鱼都欺负我!!!”周染濯算是和这鱼杠上了,撸起袖子和它干!和夏景言一起左抓抓右抓抓,水花飞溅着撒落在各处。 功夫不负有心人啊!他们!抓到了! 但是很明显,抓错了,抓的是另一只,甩周染濯水的那一只还在水里朝一脸黑线的两人吐着泡泡。 两人对视一眼,都领会了对方的意思。 不一会儿,营地的巡逻兵就看到了两个黑影拿两根长杆扛着水缸走到营地口,几个巡逻兵停下了巡查的脚步,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山匪???偷水缸??? 几人没声张,怕打草惊蛇,只悄眯眯的靠近看了看。 “原来是郡主和周先生,您们这是?”巡卫兵问了一句。 “没事,就是想抓条鱼,把缸带到外面去,把水倒了再抓,方便,鱼就跑不了了。”周染濯呆滞的回过头,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亲自为这条鱼行刑! “哦,那用属下们帮忙吗?” “没事不用,我们自己来。”周染濯假笑着回应。 “你们忙你们的。”夏景言也扭过头去笑了笑。 两人这笑容阴森森,怪吓人的,几个将士都打了个寒颤。 “那属下们便先回去了……”几个将士裹了裹衣裳回去了,心里暗想这山里变天就是快啊。 周染濯和夏景言则继续行动,走到差不多远些了,才将水缸推倒,水流了出来,浸在泥土中,鱼儿也跟着滑落出来。 “是这条吗?”夏景言满脸严肃,抓起蹦跶的最起劲的一条。 “没问题,化成灰我都认识它。”周染濯板着脸。 只不过是抓条鱼,两人这整得像要给死囚犯行刑一样,两人相视着点点头,抓着几条鱼和一堆柴火走进近处的一个山洞生火烤鱼。 夏景言自告奋勇的接下了烤鱼的任务,有夏景言在身边,又有一团火照明,周染濯最终还是靠着岩壁睡着了。 不知是不是夏景言调戏他的这件事他阴影太大了,他又梦到了夏景言,不过还好没再说梦话。 本是梦的夏景言这个“小流氓”朝他一步步逼近,但不知怎的,梦逐渐变化,眼前的景象变成了那条不听话的鱼!那鱼变大了好几倍,比他还要高出一头,还扭头着它那肥胖的身躯往周染濯身上蹭,甩都甩不开! 周染濯惊醒了,夏景言赶忙把沾满炭灰的树枝藏在身后。 “鱼呢?”周染濯看着熄了的火堆和一脸灰的夏景言疑惑的问。 “你不是说那鱼……化成灰你都认识吗?”夏景言心虚的说着,拿过三条不成鱼形的碳灰说了句:“那你认认是哪坨灰……” “你烤了一晚上……烤了三坨灰出来?”周染濯看着三条“鱼”,一阵无可奈何。 “嗯……”夏景言点了点头。 “您可真是奇才啊。”周染濯满脸嫌弃的把三条“鱼”扔到一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内心止不住的安慰自己: “也不算一无所获,起码烤了一晚上的火,哪怕是做了一晚上噩梦,但起码睡着了不是?” “天都亮了,要不……咱们先回去?我叫伙房重做几条给你送过去。”夏景言“委屈巴巴”的说着,周染濯都有点不忍心说她了。 小姑娘嘛!人家都道歉了,还撒娇了是不是! 当然这也是在他不知道夏景言干了什么“好事”的前提下。 “走吧。”周染濯拉了夏景言一把。 两人走回军营,一路无话,周染濯本还想着是不是夏景言烤糊了三条鱼太失落了,需要安慰一下,直到他看到营地里的将士们一个个都避着他走,还憋着笑,还有夏景宸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开始肆无忌惮的爆笑,周染濯才明白,夏景言这是憋着坏呢! 第十五章 “化妆术”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周……周染濯……你脸上……脸上哈哈哈……”夏景宸指着周染濯笑个不停,眼泪都出来了,身后几个跟着夏景宸操练的将士也逐个儿憋不住了,跟着一块儿笑着。 “我脸上?我脸上怎么了?”周染濯伸手摸了一把,一手的黑炭灰,他愣了一下,扭过头去看看夏景言,笑的脸都红了,他瞬间就明白了! “你……你给我等着!!!”周染濯站在那干瞪眼,奈何夏景言他就是惹不起,只能一溜儿烟飞回去洗脸。 顾允还在营帐里享用着他的早饭,刚吃了一口饼进去,周染濯就顶着一张要唱戏的脸冲了进来,那口饼差点儿卡嗓子里。 “大表哥,您……您昨晚上是出去唱戏去了吗……这扮的还是包青天吧!”顾允死死缠在周染濯身后,周染濯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 那魔性的笑声吵的周染濯头疼。 “你说我这下半辈子还能见人吗!我跳崖自尽得了!这个夏景言……比她哥还气人!” 周染濯火冒三丈高,拿水一遍遍冲洗着自己的“戏妆”最后拿起手边的毛巾擦干脸上淋落的水滴,还把手里的毛巾一阵揉搓出气,把它扔在一边。 小毛巾又能有什么错呢?小毛巾也很委屈啊! “大表哥,你小声点儿!隔墙有耳啊!”顾允低声说。 “我管他的,有本事进来跟我打一架!”周染濯朝着门口放声喊着,“你有本事让他来……” 话还没说完,夏景言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周染濯被吓了一跳,一个没站稳往后一仰,顾允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你……你来干什么……”周染濯看见夏景言腰间系了一根毛笔就更虚了,“还来!别以为你是郡主就可以随便欺负我!” “大表哥,你刚刚不是还很豪横么,上去打一架啊!”顾允贴着周染濯的耳朵说道。 “闭嘴!”周染濯朝着顾允的腰拧了一把,顾允瞬间就不说话了,那痛感!够酸爽! “我其实就是来送条鱼……顺使……道个歉……”夏景言抿着嘴,把身后的一盘鱼举过头顶奉送到周染濯面前。 “你来干什么?”周染濯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丫头会道歉?平时跟个母夜叉似的。 “送鱼。” “后面那句。” “道歉!”夏景言还是挺气的,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道个歉还非得说两遍,郡主不要面子的啊! “我接受一半。”周染濯回了句,其实也是玩心大起。 “什么意思?”夏景言抬头眯着眼看着周染濯,预知大事不妙。 “鱼我收下,你可以走了。”周染濯端过盘子,塞到顾允怀里,自己则慢条斯理到有些做作的坐在榻上,跷着个二郎腿,昂首挺胸的说了句: “你让我也给你画一脸,我可以考虑不跟你个小姑娘计较!” 夏景言长叹一声,左右思虑一下,不就画个猫脸嘛!面子有帅哥重要吗!面子和人生大事有的比吗!画! 自个儿乖乖的坐到周染濯旁边,毛笔上交,哭丧个脸,哪有这样的,别人给自己画猫脸还得自己给磨墨! 顾允这人别的优点不知道有没有,但识趣儿是真的,见这场面迅速走了出去。 顾允蹲在营帐口,心里莫名堵的慌,周染濯会与夏景言交好他想过,两人会相爱他都想过,可这心里就是难受,不知道在翻通些什么,或许,是为周染濯以后的伤心而伤心? 可能吧,顾允摆了摆手,不再去想。 嗯……别说,这鱼还不错,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吃饱了才有力气想那些有的没的。 周染濯沾了一笔浓墨,先给夏景言把她那娇美的柳叶眉画成两条黑杠,又给夏景言画了一圈胡子,左脸一只小乌龟,右脸一头大肥猪,头顶一个“王”,下巴一朵花,玩的不亦乐乎。 夏景言原本白嫩的小脸现在就剩眼白了,一脸的浓墨重彩。 “来!看看我给你画的多美!”周染濯把夏景言拖到铜镜前,美!确实美!真是惊为天人!天人看见估计都得被美晕! “周!染!濯!”夏景言紧握拳头,镜子里的自己浑身颤抖。 可真是貌美如花啊!跟如花一样!!! 周染濯看着夏景言怒发冲冠,内心却喜不自胜,一腿往后一迈准备逃跑,看夏景言那架势,气的快冒火了。 “你给我站住!”夏景言突然扭头如同老鹰捉小鸡之势去逮周染濯,然而周染濯早有准备拔腿就跑,拔开帘帐冲出帐外去。 被两人跑过的风吹起的帘帐正巧卷到门口蹲着的顾允脸上,顾允一阵疑惑,他还没反应过来,“刚啥东西飞过去了?” 夏景言和周染濯还在继续闹着,还从夏景玄面前飞驰而过,差点儿和夏景玄撞上。 夏景玄刚和一群将士讨论了下一步攻寨之计,正头昏脑涨着,突然飞过两个人,一下给他拉回清醒,回头看看于玥,难得有表情,他也是瞪大了眼睛震惊着。 “刚刚飞过去的……额……那块黑炭,那是我妹?!”夏景玄问了句。 “可能吧……”于玥回应道。 “哦。”夏景玄回过了头,继续忙自己的。 夏王府 没了夏景玄,夏景宸和夏景言三人,王府安静了不少,显得空落落的,没了往日的喧嚣,倒尽是一片沉寂之色。 天色尚早,夏景笙坐在堂中审理着公文,大半都是各处官吏的阿谀奉承之言,真正有什么事的没几个,就比如说这个赵县官,好话说了不下五千字,最后几字才说:衡阳旱灾了。 有事儿不早说!尽是无用之言! 言玉就在夏景笙身边站着,一句话不说,也确实无话可说,只是整理着夏景笙批完的公文,挑捡着看该送往何处,堂中唯有公文叠加的敲击声和夏景笙叹气的声音。 若只是如此,言玉心里或许还能安宁。 第十六章 想侍寝?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言玉,过来。”夏景笙把手中的公文摊在桌上。 言玉心里惊了一下,扭过头去,正对上夏景笙偏着头冷眼看着她,但她也只能走近些,低着头回应,“奴婢在。” 夏景笙浅笑了笑,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自己空出的那小部分对言玉说了句:“坐吧。” 夏景笙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是无趣了,正好试探试探言玉。 言玉的心猛得往下一坠,当即跪在地上,头深埋了下去,“王爷饶命,言玉不敢与王爷同坐。” “从刚入王府你便那么刻板,王府规矩虽多,但你若有心要上位做王妃,就该有足够的胆量。”夏景笙靠在座椅上,冷眼看着言玉。 言玉虽没这个想法,但这是言笠的想法,做女儿的又能有什么办法?无非遵循父意,哪怕拼上这条命,也要留在夏王身边,为言家“争荣光”。 “奴……奴婢…”言玉浑身打着颤,终是说不出“没有”二字。 夏景笙说的没错,自己可不就是被送进王府做婢女,最后要爬上夏景笙的床的么? 陆朝芽本只是闲来无事来送个茶,没想到就听到了这么个趣事,就暗暗躲在门口偷听,可她那影子映在了堂门上,果断出卖了她。 “朝芽,进来。” 夏景笙的声音从堂内传出,陆朝芽吐了吐舌头,推门走了进去,毫不忌讳的走到夏景笙身边,放下茶水。 “抬起头来。” 言玉直起了身体,但还是不敢看夏景笙,夏景笙拉着身旁的陆朝芽坐到自己身边,陆朝芽没什么反应,这是常事,夏王府谁拿她当婢女? “既然言笠那么想你在本王的身边,那本王便收下他的好意,也算成人之美,今夜侍寝吧。” 陆朝芽扭头看着夏景笙,满脸的不可置信。 不是吧不是吧!言玉才入府几天啊!成人之美也不是这么成的呀! “是。”言玉一点儿都不欣喜,换了旁人早乐呵的蹦起来了,但侍寝不是自己的本意,她只求安稳,哪怕当一辈子婢女也好。 夏景笙走了,陆朝芽也跟了出去,只留言玉还在堂中跪着,她陷进了那句话里,走不出来。 “等……等等我啊王爷!”陆朝芽提着裙摆小跑着跟在夏景笙的身后,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您真要言玉侍寝啊?为什么啊?” “你呀!”夏景笙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身去朝陆朝芽的脑门儿拍了一下,一脸无奈的笑。 “前几日本王听说言笠又送了一个嫡长女入了王宫,还做了婕妤,虽然位分不如新宠芸贵妃,但也是十分得宠,本王只是担心言笠是否有亲近袁帝之心罢了,见着言玉日日往府外送信,试探试探罢了。” 虽夏王府向袁帝称臣,可那也是先夏王的事,先夏王忠心,夏景笙可不,他不谋求皇位,但也属实看不惯袁帝那副嘴脸,要不是嫡母虞夫人遗愿和夏景笙嫌皇家事多,夏家早就反了。 “言玉的信都曾过过我手上,我见都是与她亲弟言安的家常信,信中言玉也未曾有何不妥啊?”陆朝芽挠了挠头,搞不懂这些。 也确实,陆朝芽平日就跟在夏景言身边玩玩闹闹,又经不着政事,自然不懂夏景笙的顾虑。 “你日日跟着景玄,明明是言儿身边的人,却总想着抢于玥的职位,景玄最通人心,他难道没告诉过你,防人之心不可无吗?”夏景笙看着陆朝芽那脸逐渐变的像熟透的苹果,满是嘲弄的笑了笑。 陆朝芽喜欢夏景玄,整个夏王府上下人尽皆知,偏就是两人谁都不承认。 陆朝芽是怕夏景玄不喜欢她,自己的希望彻底破灭,以后连待在夏景玄身边都不行。 而夏景玄就是单纯的嘴硬不想承认,不拦着陆朝芽找他就是等着陆朝芽先开口,结果就是两人都不开口,婚事拖到今日都没个着落。 “哎呀王爷,我哪有!我是认真跟着主儿的!侯爷那儿……我偶尔过去帮帮忙罢了……”陆朝芽都有些结巴了。 “哦?是吗?”夏景笙把头向下低了低,侧着身子盯着陆朝芽那双飘忽不定的眼睛笑了笑,“那好吧,可能是本王看错了,前几日张家的姑娘说是有意许于景玄,你既无心,那本王便应了这门亲事……” “哎哎哎!别呀王爷……” 不出夏景笙所料,他刚要转身走,陆朝芽立刻冲上来抓住了他的衣袖。 “那这是有意了?”夏景笙明知故问着。 “那……王爷您看我行么……朝芽定好好服待侯爷!”陆朝芽低着头说着。 她终究是担心着自己的身份,殊不知身份在夏家根本不重要,若是偏要去寻门当户对之门户,那夏家人就一世不婚了? 这天下间岂有能和夏王府比尊卑的人家? “只要景玄无异议自然可以,你毕竟是从小长在王府的,自比外人亲近可信,夏景笙继续往前走。 “谢谢王爷!”陆朝芽在后方一阵狂蹦,就跟已经许了婚一样,高兴完了,又跑上前去跟在夏景笙身后。 言玉泡在浴桶里,真恨不得一头钻进水里把自己给淹死,就不用受这罪了,但一想嫡长姐言灵居于皇宫服侍昏君,弟弟言安困于言笠妾室管教,哪个又能比她好?自尽的想法想想也就得了。 已经日近黄昏了,窗外的知了已经值起了“班”,开始不停的叫唤着,吵得言玉心烦,似乎也在不停的提醒言玉,“该侍寝了。” 夏景笙那句话绕在她心上过不去,若夏王真大发慈悲,赐她个侧妃,哪怕是个通房也好的,不求有多贵气,只求一个名分,一个活下去的名分。 “言玉姑娘,到时辰了,该去王爷房中了。”陆朝芽在房门口提醒了一句,得到回应后,便带人进门给言玉梳妆。 浅白色的薄纱裙,薄如蝉翼,金丝边,美玉为带,言玉一个县官的庶女,一辈子没穿过这样好的衣裳。 这还只是寝衣,若像夏景言平日里穿着的,虽看不出什么华贵雍容,却值千金,够买下数座商铺了。 言玉再看看桌上摆着的紫珠耳饰,白玉发钗,虽提不起什么兴致,但光看着,却是令人叹为观止。 陆朝芽坐在一边,这些物件她平日里见的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她平日里干不着什么活儿,给言玉流妆自不用她来,她也就是凑个热闹,打点好了,再把言玉送进准叙阁罢了。 准叙阁里更为华贵,一间屋里就要点灯几十盏,照的宛如白昼,言玉进了门便沉浸在其中。 怪不得人人高攀,不过这华贵之物,注定不属于她,一个县官庶女出身,还真想凭一张脸就飞上枝头做凤凰?言玉心里还是有数的。 “你可以在阁中坐一会儿,王爷忙完公务自会回来,可千万不要忘了行礼。”陆朝芽倚着门站着打点了言玉几句。 “多谢陆姑娘。”言玉稍欠了欠身。 “叫我朝芽就好。”陆朝芽摆了摆手,这声“陆姑娘”叫的太别扭,走时还不忘回头补了句:“晚安,做个好梦。” “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后,一把关上了门。 言玉坐在桌边,看着窗外的圆月逐渐高升,希望以后的日子好过吧。 夏景笙整理完最后一册文卷,看看时辰怎么也得有子时了,足让言玉在屋中坐了有两个多时辰了,理了理思绪,夏景笙起身回阁。 言玉起初还是紧张不安,被时间消磨的久了,也就淡的多了,倚在桌上有些困倦,迷迷糊糊的也就睡着了。 屋里的熏香起着安神的作用,言玉睡的沉,以至于连夏景笙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咳咳。”夏景笙故意提醒了一下。 言玉被吓醒了,猛的站起,一回头,夏景笙就坐在榻上冷眼瞧着她,言玉赶紧上前跪着:“王爷恕罪。” 夏景笙随手拉了言玉一把,直起身来伸起两手,示意言玉为自己宽衣, 言玉心领神会,站起身小心去解夏景笙的衣扣,过程中紧防慢防着避免碰到夏景笙。 这倒让夏景笙有些意外,到也不是说不信言玉不图权势,只是不过碰一下,不至于躲的这么紧吧? 但说实话,自能独立以来第一次让别人帮忙更衣,夏景笙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你是愿做正室还是甘愿屈尊为侧,自己挑。”夏景笙坐回榻上,挽着自己的衣袖。 “由王爷安配,言玉位卑,不敢僭越,只求一个位分,通房也好。”言玉早已想好了措词,还算对答如流,但还是有些怕,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只求一通房?你父言笠可是满心期盼着你做王妃啊。”夏景笙看的出来,言玉无甚高攀之心,不过是言笠的一颗漂亮的棋子。 “家父也只是想得弟弟言安有一个远大前途,言家不至落败,做女儿家的没别的能耐,无非嫁个好人家,以望夫家提携,言玉自知不敢利用王爷权势谋一家之私,只求一简单名分,不让别官压制家父,仅此而已。”言玉说着。 这也做确实是她真心所想,但若让言笠听到这些,估什能当场气晕过去,还得数落言玉几句没出息。 “你有长姐言灵入宫做婕妤,足以保全言家,何至自己也不情不愿的陪在本王身边,就算意在高嫁,何不也跟入宫去,凭你的面貌足以得宠。”夏景笙继续说着,就想钓钓言玉的口风罢了,谁知这丫头还算聪明,行差稳妥。 “言玉自知不比当今芸贵妃美貌,也自知不如长姐温良娴淑,当不得圣宠,本也不配侍奉王爷,承蒙王爷不弃,留言玉做个女官,言玉早已心满意足,自不敢求旁的。”言玉说着。 “就只是这样?那你这原县第一美人儿的称号不荒废了。”夏景笙有些调侃的意思,言玉也听的出来。 位卑,自没有反抗的能力,只不过是高官们的玩物罢了,她还算幸运,入了王府,若真似长姐言灵那般入宫服侍昏君,那才叫生不如死。 “我在夹缝中生存,只求一条生路……”言玉低着头,说出这由心底的一句。 夏景笙想了想,这姑娘倒是怪可怜,摊上言笠这么个爹,一个个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不过好在自己这个火坑推的还算对。 “你回去吧。”夏景笙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言玉的泪一下没憋住,让人心疼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夏景笙,鬼使神差的问了句:“回哪儿?” 若是夏景笙赶她回家的话,那她就完了,言笠肯定会把她送入宫去,若真如此,她宁愿在夏景笙身边当一辈子婢女,至少夏景笙对她还是不错的,谁又不盼着好呢? 夏景笙正撑着被子,听这一句有些没反应过来,略微一想便明白,言玉是理解错了意思了,无奈的偏过头去说了句: “回你自己屋里去,还回哪儿,回去睡吧,明日一早继续呆在本王身边当值。”夏景笙躺下盖好了被子,有些困意。 言玉呆在原地半天没动,欣喜所致,简直想当场给夏景笙开个庙供着,感谢夏景笙没赶她走。 夏景笙见她半天不动,女人家的心思还不就是那样儿,高兴过头了吧,那就吓吓她! 夏景笙玩心一起。 “怎么?不想走?真想留在本王这儿侍寝啊?”夏景笙掀开被子一角,“那进来吧。” “啊!”言玉才反应过来,脸一红,迅速站了起来,“王爷恕罪!王爷您早些休息,言玉告退!”言玉一溜烟儿跑了出去,夏景笙还有点儿想笑。 第十七章 遇袭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夜晚,夏军营 军营里自不比夏王府中,也比不得周王宫,顾允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反倒是周染濯睡的安稳,顾允什么时候把灯熄了都不知道。 “陛下……”顾允拍了拍周染濯,没有回应,“大表哥……” “你要干嘛啊……”周染濯迷迷糊糊的回了句,眯着眼看了看四周,又问道:“你把灯熄了?” “嗯……”顾允应了句,准备好挨打,叫周染濯之前居然忘了把灯点着!周染濯可怕黑怕得要命啊! “哦。”周染濯破天荒的没害怕,只应了一句就又睡了过去。 顾允心里顿时一喜,赶紧去翻腾周染濯:“少主!你不怕黑啦!” “你再大声点儿全军营的人都能听见。”周染濯拍开顾允搭在他肩上的手,“我今天追着夏景言跑了一天,骨头都快累散架了,哪有那力气害怕。”周染濯的声音异常疲惫。 听到“夏景言”三个字,顾允突然有点失落,本来夏景言确实该是周染濯的猎物,但他就是听不惯。 顾允心里憋闷的慌,他上前从背后抱住周染濯,抱的紧紧的。 “大胆刁民!竟敢用抱着朕来勒的朕喘不上气的方式谋害朕!”周染濯说着戏言,不出他所料,刚说完就听见顾允笑了,抱着他的两手用力也轻了些。 周染濯伸手朝后拍了拍顾允的肩膀,轻声说了句,“你愁什么呢?有什么好愁的,赶紧睡吧”。 顾允没了声响,应是睡着了,周染濯也安心了,睡了过去。 第二日晨起 “起床啦小猪!你可真是晚上不睡早晨不起的典范!”夏景宸拉着夏景言往榻下拖,“今天可睡不起,咱起兵打仗了!” “嗯!打仗!”夏景言瞬间清醒,“真的吗?带我去?” “你想的美!”夏景玄在夏景言脑门儿上弹了一下,“我们打,你在营地里呆着,我留赵且臣来陪你。” 小姑娘家家的打什么仗啊?万一受点什么伤出点儿什么事不得把这几个哥哥心疼坏了! “我就知道……”夏景言满心的失落,小姑娘是要温良的,不可打仗。 夏景言爬出被窝,从榻上跳到夏景玄怀里去,压的夏景玄差点儿把腰闪了。 “整军前进!”兵将首领令众军向前,马车不便,夏景玄便带着夏景言骑着马行至前端,身侧跟着夏景宸和周染濯。 “夏景玄在旁边,我不好下手啊……”周染濯始终找不到任何与夏景言交谈的空子,无奈的小声与顾允说着。 夏景玄防他比防贼还紧! 按夏景玄的内心想法就是:“谁也别想跟我抢我妹!” “放心吧大表哥,我安排了人,跟着队伍前进,等到军队一停歇,夏景言有离军之际时,立刻出人刺杀。”顾允坏笑着回应。 “那我呢?” “英雄救美啊!” “又是这招!”周染濯一阵鄙夷,顾允是想不到别的招了吗? “这招儿虽俗但好用啊!”顾允回应着,犹记上一回,夏景言可是直接扑倒了周染濯还亲了一口啊!虽然不是故意的。 “行吧。”周染濯应了句,毕竟他对爱情也毫无概念,要不然就不用请教顾允了。 兵马持续前进,行过半日才停了一阵。 不出所料,夏景言果然贪玩离了军队,一名死士也应势而动。 明明连一片儿树叶都没带动啊!连周染濯和顾允都没意识到自家的死士来了,夏景言居然在死士出剑的第一刻翻身闪躲。 在外人看来,这一定是夏景言“武功高强”,实话说就是……死士的剑有点儿反光…… 周染濯立刻反应过来,拔剑挺身而出,结果他的剑身还没碰到死士,就…… “你闪开!”夏景言一把推开了周染濯,顺便还抢了周染濯的剑,腿迅速朝后一踹,死士倒飞出去,夏景言紧抓剑柄,将剑作长枪一样扔出去,正巧刺中死士的衣领把他钉在树上。 夏景言虽是夏王府郡主,可同别的贵女不同,出于兴趣,夏景言自幼习武,夏景笙也就依了她的想法,不仅请京城的各路高人来教夏景言,还特意腾出时间亲自陪夏景言习武,至今日寻常的刺客早已伤不到夏景言了。 周染濯都没来得及动!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内心无数次发问:“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等周染濯再反应过来时,已经是夏景言在拍他的时候了。 “嘿!你没事儿吧!吓傻了?” “啊!”周染濯一下惊醒,给夏景言吓了一跳。 “呐,还你。”夏景言手里提着死士的衣领子,另一手拿着剑还与周染濯。 “嗯……”周染濯接过剑,还陷于惊魂未定的状态。 天啊,这夏景言还需要他保护? 夏景言却不把这当回事儿,提着死士的衣领走了,不远处,夏景玄和夏景宸竟在原地看戏,还朝夏景言招了招手! “我改计划了。”周染濯铁青着脸对身后的顾允说着。 “怎么改啊?”顾允问了句。 “还是英雄救美,改成她保护我。” “啊?” 周染濯早收了剑走人了,只留顾允愣在原地。 按照他们所想象的,夏景言作为一个高门,还是郡主,定是个娇里娇气的知书达理的小姑娘,没想到啊…… 终于知道夏景笙为什么敢放夏景言出来打仗了,三招干废一个死士,这也太猛了! 军队继续向前,夏景宸丝毫懒的去讨论战事问题,都不知道夏景玄在那儿说了个什么劲儿。 这次本意就是出来游玩的,不然哪家皇室除个山匪还同请将军与侯爷啊!实在是王府闷得慌,找个理由出来透口气儿罢了。 夏景玄本也就是当找了个乐子,他哪是在讨论战事,明明是在听兵将闲聊。 听说这山匪头子是劫了龄沅山庄做了据点,那儿本住着一个自称“仙人”的白胡子道士,整日忽悠着山下百姓算卦买符,倒是没造成什么影响,官府也就没管他,本过的好好的,山匪一来,这“老神仙”吓得当晚就卷铺盖跑了,据说又到了下一个城中传道,过的悠闲着呢!这也算是件趣事儿。 行至龄沅山庄近处,知此地宽阔,茅屋比先前“老神仙”在的时候多了几十间,粮草垛有几十垛,还算丰盈,唯一的怪事儿就是: 这儿作为老巢,留守的山匪前去侦察的士兵左数右数都不过五十人,还不如先前偷袭的人多! “果是山间粗野莽夫,丝毫不通兵战之数,还好意思自成一派。”夏景宸一阵鄙夷。 “将军,侯爷,臣带人进去除了吧。”赵且臣说着。 “不必。”夏景宸驱马向前行了一步,“本将去即可,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你且留下看着言儿,我自去助景宸。”夏景玄交待了赵且臣一句,也驱马冲入山庄。 好不容易出府一趟,总不能无所收获吧? 两支人马,近三十来人随入山庄。 山庄中传来血腥气,内中定是一场撕杀,赵且臣见夏景言掩鼻直想作呕,便驱马挡在山庄与夏景言中间。 “言儿,不如你先回营吧,军中之事我来管制就好。” 夏景言摇了摇头,赵且臣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挡着不让她见血腥。 周染濯看着两军撕斗,突然又念起前尘往事来。 夏家军屠奕河时也是这个场面吧,一人不留,血雨腥风,过了有十几年了,奕河的河水至今还泛着红。 夏景宸在阵中杀个痛快,但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打下的至少有十个人,夏景玄也是如此,同行的士兵杀的也有数十,可山庄中明明只有五十人,这怎么越杀越多啊? 回头一看夏景玄,他也是同样疑惑的看着山匪,两人都在心间思索着,瞬间意识到:得!中计了! 正当夏景宸思虑之时,地下的山贼也已准备完毕,秦算坐在不远处的小山坡上,抬眼看着这个有趣的场景。 恐怕周染濯也没想到,自己朝中的这位“好丞相”秦算又来刷存在感了,一天天没事找事。 秦算摆了摆手,所谓的“山匪”会意,从周围的茅屋,水缸,甚至是地底奔涌而出,一个“山贼”从夏景宸面前的树上跳下,不等夏景宸反应过来,他手里的刀已经刺进战马的脖颈,战马嘶吼着倒下,夏景宸也摔了下去。 “景宸!”同样意识到中计的夏景玄驱马赶来,可惜未曾注意前方的绊马绳,他也掉下了马,还好反应快,借着马鞍平稳落地,不然摔断脖颈必死无疑。 “哥!”夏景宸摔得不重,迅速站了起来叫了一声,夏景玄立即会意。 两兄弟冲到一起,都握紧对方的手发力跃起,击退奔涌而上的山贼。 “小样,还挺会用计!”夏景宸冷哼一声,与夏景玄背靠着背,只待下一波山贼到来,两人相背着杀出去。 只要实力顶尖,无战马又有何妨? 第十八章 以身相许吧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赵且臣在山庄外等了好久,始终不见夏景玄他们出来,也意识到了是中了计,本意是该进去相助,可夏景言还在这儿,万一再来人偷袭呢? 赵且臣心中踌躇不定,不仅是因为夏景玄的嘱托,也是因为对夏景言的担心,他进王府也有两三年了,与夏景言也有着特殊的感情,怎舍得夏景言出事? 夏景言看着庄内撕斗心惊肉跳的,止不住的跟赵且臣说着,“我真的没事儿!且臣哥哥你快去帮忙吧!” 周染濯在一旁气生的“莫名奇妙”,“一口一个且臣哥哥的叫着,真够亲的!”周染濯小声嘀咕着。 “那……周先生。”赵且臣也是实在为难,突然想起还有周染濯这个人的存在。 虽未亲眼见识过周染濯的武功,但是夏景笙选中的人必定是不会差的。 “嗯?”周染濯才从生闷气的情绪中走出来。 “不如您先帮我看着郡主,我进去相助侯爷与将军。 “好的。”这话说的,正合周染濯的意。 “快走吧快走吧!别挡我俩中间儿!”周染濯暗想着。 赵且臣又携一小队人马进了山庄,留下了大半保护夏景言。 十几个士兵跑步冲进山庄。 赵且臣素来不走寻常路,他擅轻功,东江境内恐怕都无人能与他比肩,他踏着树枝立于顶端,等那山贼头目一到,立刻趁机落下,一剑刺穿了山贼的脖颈,山贼连呼喊的空余都没有。 哪怕只又添了区区十几名士兵,对于夏家军来说也如虎添翼,又有赵且臣入阵连杀十人,更是士气大振。 秦算皱了皱眉,这是他所未曾想到的,但转头一瞥,又发现了意外惊喜,他令属官悄悄行至周染濯的身边。 秦算素来看不惯周染濯,虽表面上不敢不给周染濯颜面,以周染濯为尊,可满周朝臣下都看得出,秦算反心早起,不过是借周染濯皇室的名义召集前周朝旧部罢了。 此刻又没有众臣看着,就算不能立刻杀了周染濯,给他点儿教训以复自己十年称臣之怨有何不可? 秦算令人将箭上涂了毒,瞄着周染濯的方向射了出去,周染濯偏了地方,这一箭又朝向了夏景言。 夏景言观战,恨不得冲入阵中相助,哪会注意旁的? 一支冷箭悄然射出,周染濯若非偶然根本注意不到,他迅速拉着夏景言往边上一偏,冷箭从夏景言耳边擦过。 虽未射中,但战马也受了惊,险些将夏景言甩下去,嘶吼着,像是在给所有人提醒。 “隐蔽!”周染濯把夏景言抱到自己的战马上驱马行至一旁的大石后躲了起来。 听到命令的将士迅速躲藏,同时拉弓搭箭预备反击。 “咻”的几声,又几支箭射出,大多都扎到了树上,没有人员伤亡,反倒是夏家军发出的几支箭打中了不少人。 “给我。”秦算坐在轮椅上冲身旁士兵招了招手。 “相爷……那可是陛下……”士兵的声音有些胆怯,递箭的手都在颤抖。 “陛下年幼,不通世事,本相助其成长,何罪之有啊?”秦算的声音带着戏谑。 他将箭上刷上一层毒液,拉弓,若是瞄着周染濯,周染濯准备充分,会及时斩断箭头,他不一定会得逞,所以,秦算冷笑着,把苗头对准了夏景言,松手,箭发。 不出所料,周染濯根本来不及斩断,夏景言也没反应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周染濯只能背对着挡了上去,箭头精准的刺进周染濯的腰际,他强忍着,把夏景言推到巨石后,才算安心。 “周先生!”夏景言才反应过来,惊呼着扶着周染濯撑住地。 周染濯紧咬着嘴唇,端着粗气,满头是汗,最终还是体力不支,倒在了夏景言怀里,脸色苍白。 夏景言轻触了一下周染濯被箭射中的地方,全是血。 “我又救你一回……”周染濯说着。 这回付出的代价多大啊!还不趁机赶紧“勾引”!!! 没人会知道周染濯可以为复仇做出多少,在他心里,复仇是他活着的理由,若非不想让全族死的不明不白,周染濯恐怕也早随全族亲友而去。 夏景言不懂,她只会觉得是周染濯对她好亦或是对夏家忠心,她的心思可悲可叹。 “我知道……”夏景言突然有点止不住泪,除自家兄长外,这是第一个拼了命护她的人。 小姑娘嘛,内心都脆弱不堪,哪怕夏景言不同寻常人,可说到底,她也还是众兄长宠着长大的姑娘。 “你这让我可怎么还啊……谁要你替我挡了……” “哭什么啊…”周染濯最受不了的无非便是女子常哭,他觉得麻烦,有什么好哭的?有什么事没法解决? 但他总觉夏景言不同,夏景言哭了,他竟会觉着有些怜惜。 “想还还不容易,以身相许不就完了。”周染濯的嘴永远比脑子快。 夏景言一下被冲昏了头,突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以……以身相许!这怎么行……”夏景言燥红着脸别过头去。 “不乐意算了。”周染濯闭着眼,毒液在体内散开的缘故,他意识越来越模糊。 “哎哎哎!我不是那意思!婚姻大事自应由兄长做主,我……”夏景言慌张的说着。 可周染濯没再回应,他昏过去了。 “你……你没事吧?”夏景言捏了捏周染濯的脸。 箭可还扎在周染濯身上呢!夏景言心里突然慌乱起来,声音都在颤抖。 “我答应!我答应还不行吗!回去我便求王兄为我们许婚……你别睡啊周染濯!”夏景言用力晃着他,“我……我答应嫁你,我可以……”夏景言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轻吻了上去,她怕的嘴角都在颤抖,内心不住警告自己: “夏景言,你可还是个闺阁姑娘啊!” 但她还是没有离开周染濯的嘴唇,她的指尖触在周染濯有些发冷的掌心,下颌处传来周染濯微弱的鼻息,她和周染濯的方向是反着的,所以只要稍一抬眼,便可从周染濯的衣领缝隙中看进去。 还挺壮实…… 夏景言紧闭上了眼,心里如小鹿乱撞一般,但也极力的告诉自己冷静啊!就差念几遍大悲咒了。 但其实周染濯还是有意识的,只是睁不开眼也说不上话来,秦算下的毒也不敢过猛,感受到唇上的温热,他内心莫名升起一种喜悦。 不只是因为计划进展的如此之快,还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拐骗小女孩的快活感?倒是十分有趣,周染濯偷笑着,心想自己可真够“邪恶”的。 说到秦算,他还在远山上坐着,从上往下的场面,他看的一清二楚,满脸的黑线,暗想这俩可真不干人事! 咋就没狠狠心毒死周染濯得了!这个小兔崽子!不疼是吧!还有空卿卿我我! 生气是正常的,毕竟秦算老大岁数了还没媳妇儿! 第十九章 拱白菜的猪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周染濯睡了好久,这一战是怎么胜的,谁将他抬回来,昏迷了多少天,他都不记得。 昏昏沉沉中,周染濯只感到头痛欲裂,想抬手去锤一锤,才发觉没力气,根本抬不起手来,嗓子里也火烧火燎的难受,直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的清晨了。 周染濯感觉身上轻松了不少,这些天,一直都有一个人,在他身边耳语着什么,现在都还拉着他的手,是夏景言吧…… 唉,小姑娘……果真是如此痴情……诶不对! 周染濯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这几天他听到的好像是个男人的声音!而且现在拉着他的这只手……夏景言的手哪有这么大啊! 周染濯半眯着眼偷看了一下,瞬间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儿再晕回去。 “你醒啦!你可算是醒了!我守了你三天呢!”夏景宸蹦了起来。 周染濯那个心脏疼呦!怎么是夏景宸啊! “将军……怎么是你啊……郡主呢?”周染濯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夏景宸别是看上他了吧。 “为什么不能是我啊,我关心你嘛,言儿出去了,你找她干嘛?”夏景宸一脸委委屈屈,费心费力不讨好。 “出……出去了?!她没来过吗?!” “没来过啊,我二哥哥带她回去接小芽儿和言玉去了,朝中有要事,可又不能不管这儿,所以就定了我与二哥哥回朝,留言儿和赵且臣在此剿匪,等言儿她们来了我就走,听说那山贼头子好美色,所以让言儿她们作抵山下那户人家的三个姑娘,扮作新娘上山去,和赵且臣里应外合,一起除了这老山贼。”夏景宸老老实实的交代着。 “那么危险的事!怎么能让郡主去!”周染濯比夏景宸这个当亲哥的还急。 或许他也没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对夏景言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我也不想啊,可言儿确是东江能寻到的所有女子里功夫最好的一个,比那群山贼强了不知多少倍,况且这不还有赵且臣嘛……“夏景宸像是个被批评了的小孩,低着头小声说着。 “行吧,你们说了算。”周染濯摆了摆手,在别人家地盘还闹起脾气来了。 “言儿带小芽儿我可以理解,但你说,她为什么要带言玉啊?报复?”夏景宸尽力叉开话题。 一瞬间夏景宸也没反应过来,自己作为一个将军,为什么要讨好周染濯。 “不知道!”周染濯不耐烦的回应着,背过头去不看夏景宸。 “哎呀你急什么嘛……” “我不急!我能不急吗!言儿她就是一小姑娘!你让她帮你剿匪啊,你怎么不让她替你出征打仗呢!”周染濯叫嚷着。 “那言儿她……”夏景宸突然卡住了,意识到了不对劲儿,“那是我妹啊……言儿是我妹你急什么!你急了个什么劲!还有!你刚刚管言儿叫什么!” 好家伙,现在的猪都当他面拱他家白菜了! 周染濯才想起来,自个儿是门客啊!竟敢朝将军发脾气,还直讳郡主的名字,脑袋不要了! “不是……臣就,臣就是关心一下郡主……” “是吗?”夏景宸瞪着他,“你是不是对言儿有非分之想!” “臣没有啊臣没有!” “我家言儿那么漂亮你居然没想法,把你眼珠子挖了算了!” “那臣……有?”周染濯头顶直冒汗。 “你竟敢对言儿有非分之想!看我抽死你!” 夏景宸干脆利落的抽剑,周染濯迅速绕开他跑了出去,边跑边喊: “那你说我有还是没有啊!” 哪有这么不讲理的啊!有没有都不行啊! 周染濯根本不敢停,夏景宸在后面玩命的追,路过的巡卫兵看见了也立刻帮着夏景宸追,谁都想夺得这抓住“要犯”的头功。 见情况不妙,周染濯立刻攀着一颗大树爬了上去,夏景宸又不会爬树,只能站在树下干瞪眼,心里这个气啊,怨恨没和夏景言学学爬树。 “你下来!”夏景宸喊着。 “下去我是傻子!”周染濯回应。 “不打你,来来来!”夏景宸绕着树转圈,朝着周染濯勾着手。 “对,你是不打我,你是想砍死我!傻子才下去!”周染濯对夏景宸扮了个鬼脸。 “有本事你下来!” “有本事你上来!” 两人争着,闹着。 “两个傻子。”夏景玄回来正巧见着此景,在边上低声说了句。 “哥……周先生,你们这是?”夏景言满脑问号。 “我们……” “锻炼!”周染濯抢答道。 “对对对,锻炼!哥和周先生切磋一下!”夏景宸立即附和,不然说什么?干架?他又没想真砍周染濯,吓吓他而已。 “那为什么要上树啊?”夏景言问着。 “他打不过哥被哥吓到爬树了!”夏景宸冒出一句. “你哪儿来的自信!”周染濯明显不服。 “那你下来跟我打一架!” “就不!略略略!” “嘿!你……”夏景宸跑去摇树,“下不下来,下不下来!我一会儿叫人把树砍了!” “就不下去,你砍一颗我换一颗,有本事你把这满山的树都砍了!”周染濯“叫嚣”着。 “给你能耐的!以为我抓不着你是吧!”夏景宸是又蹦又跳着,但始终都够不着周染濯一片衣角。 “行了你们两个,景宸,走了,咱们赶紧回城了。”夏景玄说着。 “哦……”夏景宸回头瞪了周染濯一眼,补了句:“你等着!”便乖乖跟在夏景玄身后。 “赵且臣”夏景玄唤了一句。 “臣在。”赵且臣立刻出列行礼。 “本侯可就把言儿和朝芽交于你了,你得照顾好她们,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本侯唯你是问。” “是!”赵且臣微躬着身。 “哎呀哥你就放心吧!”夏景言抱着夏景玄撒娇,顺便“不怀好意”的拽过了陆朝芽。 陆朝芽红着脸,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能放心吗!你乖乖听赵且臣的话,少闯点儿祸!听到没!”夏景玄叫喊着,这可是他人生第一次跟夏景言分开这么久,能不急嘛! “还有你!一天天的,别跟着言儿瞎闹,听话!知道没!”夏景玄掐着陆朝芽的脸说着。 “侯爷!我知道了知道了……”陆朝芽口齿不清的说着,然而痛并快乐着。 “行了,我走了。”夏景玄带着气走向马车,内心骂了袁帝祖宗十八代,怎么事这么多!真得找个机会一个麻袋套了他揍一顿。 夏景言和陆朝芽击掌庆贺“自由”的日子,夏景玄却又猛然回头。 “不许捣乱!赵且臣!看好她们俩!” “嗯嗯!”三人一齐重重点头。 夏景玄和夏景宸总算是走了,看着马车消失在山路尽头,终于…… “自由了!”夏景言和陆朝芽绕着军营撒欢了跑,恨不得立刻请来鼓乐队奏个乐庆祝一下。 可惜这里没有鼓乐队,只有赵且臣。 “郡主,陆姑娘还是早些歇息,明日一早,臣便带着二位赶去山下农庄。 “哎呀知道了且臣哥哥!”夏景言冲上去,拍了拍赵且臣的肩膀,然后又飞速跑走。 她可毫不忌讳有没有外人在,就是敢当着众人的面管臣下叫哥哥。 “郡主,不可以这么叫的,您直接唤臣的名字便好……”倒也不是赵且臣不适应这个称呼,就是当着外人的面,总还要重礼些。 赵且臣红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夏景言把他怎么样了,就比如说刚从树上爬下来的周染濯。 “她刚干什么了?为什么赵且臣这个表情!”周染濯朝着顾允“咬牙切齿”的说着。 “不知道啊……我也刚来……”顾允猫着腰,稍有不慎可就成了周染濯的出气筒了! “我要你何用啊!” 周染濯气的脸发红,朝着顾允一顿“小拳拳捶你胸口”,给顾允都整懵了,这力度……周染濯在逗他吗? “看什么看!回营了!” 周染濯转身就走,顾允才反应过来,赶紧跟上。 第二十章 定情信物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夜半三更,顾允你又去哪了!!!”周染濯在内心深处咆哮。 原因是周染濯大半夜醒来发现,顾允又不在他身边,这倒没什么,一个大活人总不能绑着人家,主要的是他还把灯熄了! 厨房里因饿醒而找食物的顾允咳了两声,心里还想着:“谁又骂我?”然后继续找吃的。 周染濯只能自己颤颤巍巍的缩在被子里,眼睁睁的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士兵巡逻,他们的影子映在帘帐上。 可真像当初夏家军追杀他的场面啊。 周染濯又不敢睡着,因为他一闭眼,脑子里就会浮现全家惨死于奕河,无一幸免的惨状,妹妹还在叫他快跑,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每想到这儿,周染濯都恨不得去陪自己的亲人长眠。 夏景言窝在自己的营帐里辗转反侧睡不着,之前那事儿…… “周染濯到底听见了没?他知不知道我亲他了?他会怎么想?啊啊啊!!!烦死了烦死了!我都没敢和他说话!” 夏景言长叹一声,又叽叽歪歪起来,直到听见言玉翻了个身才又安静下来。 这事儿闹的……让夏景玄知道就死定了啊…… 夏景言简直可以想象到夏景玄铁青着脸咆哮的场景,绝对是比鬼还吓人! 实在睡不着,想问题想的头疼,夏景言绕过陆朝芽,翻身下榻,偷偷摸摸的溜出营中,躲开巡逻的士兵,在军营里漫无目的的转悠着。 不知怎的,周染濯的营帐这吸引力怎么就那么大呢! 正巧,周染濯不小心碰掉的烛台发出的声响给夏景言提供了一个完美的契机,“你……” “啊!” 夏景言刚撩开帘子,还没来得及问一句没事儿吧,周染濯就先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把侍卫都招来了。 大半夜的突然有个人撩开你的门帘你怕不怕? “周先生?没事吧?”侍卫往营帐边走。 夏景言赶紧找地儿躲,这全营可都是夏景玄的眼线,来找周染濯,还是大半夜的,还不得被夏景玄训上个好几天,搞不好就再也不让她见周染濯了。 实在是躲哪儿都不合适,夏景言狠了狠心,一股脑儿钻进了周染濯的被窝里。 周染濯瞬间全身都吓僵了,但等侍卫们到来,还是只能假笑着说一句:“没事……你们忙你们的……” “属下告退。”侍卫们走了,没想那么多。 “那个……郡主,您能出来了吗?”周染濯紧绷着说着。 自投罗网?这么快的吗?不太合适吧…… 夏景言从被窝里探出头,四处看了看没人才放下心来。 “对不起啊……”夏景言说着,边说边直起身来,一没小心又踩到了自己的裙子,又朝着周染濯扑了上去,四目相对,十分尴尬。 “你没事儿吧……”最终还是周染濯打破了僵局。 夏景言摇了摇头,然后继续保持这个尴尬的姿势。 “郡主,您今晚是打算宿在臣这儿吗?那让臣挪个地方行吗?”周染濯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跑!要不然按这架势今晚就得被吃干抹尽了! “哎……你回来!”夏景言赶忙拉住周染濯。 “救命啊……你到底要干嘛……”周染濯压着声一阵鬼哭狼嚎。 “我就是绊倒了而已!对不起对不起!”夏景言匆忙的爬起来站到一边,天哪!这可算是试了一回调戏良家妇男的感觉。 还好还好,不是来“办事”的,周染濯长舒一口气。 “我只是听着你营帐里有响动,所以才来看一眼……你没事儿吧?”夏景言结结巴巴的说着。 周染濯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点灯呢,可却忘记了害怕,现在想起来了,却也没有惊恐之意。 似乎和夏景言这几日短暂的相处里,只要和她在一起就不会害怕。 “臣……只是想点个灯,夜里昏暗,臣无意碰倒了烛台,惊扰郡主了。” 说起来自己都有些奇怪,夏景言身上有一种让人很安心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该有的。 可她站在那里,像是坠入黑暗的一束光,直让黑暗想要包围她,吞噬她,让她永远沉溺于黑暗,不舍让这光明永坠,却又贪婪,又自私的想将她留在身边。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周染濯未曾在别人身上体会过。 “言儿……”周染濯无意中叫出一句。 “嗯?”夏景言走近他,“怎么了?” “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没由来的问题问的夏景言有点懵,“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只管答便好。”周染濯的声音有些低沉。 他想问问这来光,是否惧怕黑暗。 “你很好啊,能被王兄选中的人,自是人中龙凤,论文博古通今,论武技压群雄。”夏景言答了一句。 虽然一听就很敷衍,连容貌都没夸!但周染濯还是挺知足的。 “能陪我一会儿吗?”周染濯说着。 夏景言愣住了,周染濯怎么了?尽问这没头没脑的问题。 “等到顾允回来就好,我有些难受。”见夏景言没反应,周染濯又补了一句。 “啊……好。”夏景言坐到榻边,周染濯握着她的手,她有些不敢动。 “你……你是不是怕黑啊?”夏景言问了一句。 周染濯心里泛起一层波澜,但不久又安定了下去,没什么好瞒着的,知道这事的人不少,要杀他的人也不少,不怕再多一个。 “嗯。” “这没什么,我小时也怕黑,只不过每次黑天了,王兄都会放下公务陪我,渐渐的也就不怕了。”夏景言说着。 说是哥哥们陪她,到不如说是自己硬生生的钻进哥哥的被窝里赖了好几年。 可是周染濯没有哥哥了,他的几个哥哥在奕河长眠了。 “那你陪我吗?” 得,自己给自己挖坑了,谁成想周染濯会这么问啊! “我……” “不乐意算了。”周染濯背过身去。 “我不是不乐意,我只是……”夏景言想辩解,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能说什么?说你要娶我我才能陪着你吗? 周染濯不说话。 “哦对了!”夏景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身上解下一个小袋子,掏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个小茶杯大的雕刻精致的琉璃珠,在黑暗中熠熠生辉,“这个给你。”夏景言把小琉璃珠递到周染濯手里。 “这是什么?”周染濯接过那个琉璃珠瞧着,它没有灯火光那么亮,但也足以照出一片光明,到是个稀罕物件。 “素华珠,上次过生辰时王兄送我的,我瞧着好看便收在了身边,你不是怕黑吗?让它代我随着你渡过漫漫长夜,就如同我陪在你身边一样。”夏景言说着,“我命人将它系了根丝线,你挂在身边可以照明用。 “送我了?” “当然。” “好,那臣便谢过郡主了。”周染濯回过头朝夏景言笑了笑。 “别再叫我郡主了,你救过我,是我的恩人,无外人在时叫我名字就好。”夏景言红着脸说着,“你刚刚不也叫过我名字了嘛。” “言儿,那我便这么唤你。” “好。”夏景言说:“这……这夜也深了,顾允也应该快回来了,那个……夏景言咬了咬牙,“染濯,我便先回去了!” 夏景言说完就跑,周染濯唤她“言儿”,那她唤周染濯“染濯”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周染濯看着她匆忙“逃走”的背影,莫名有些想笑,在她身后晃了晃手中的素华珠对着夏景言早已远去的身影小声说了句: “那我便当作定情信物收下了。 其实顾允早就回来了,只是一直没进去,在门口听了好久,也想了很多,但他最终还要回去。 “都听见了?”周染濯闭着眼问了一句。 “嗯。”顾允呆呆的站在那里。 “你说……我能不能……不杀她?” 终究是心软了,更准确的说,终究是动情了。 “自是但凭陛下意愿。”顾允僵硬的站在那儿。 这声陛下不再如平常一般,周染濯听着像是有一座大山压在了他的身上,没人能陪着他一起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休息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累了。”周染濯背过身去,没了声响。 顾允在原地愣了一小会儿,躺回了榻上,睡不着,便又琢磨周染濯的话。 你到时不杀她,她会杀你的啊…… 陛下,灭门之仇,注定没有结果的。 第二十一章 凤冠霞帔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郡主?郡主?” 一大早,言玉轻碰着夏景言的肩膀,可夏景言向来睡得沉,根本没反应。 陆朝芽整了整衣衫,打了个哈气,拍了拍言玉,一脸“经验老道”的表情说了句:“言玉姐姐,你这叫不醒主儿的,看我的。”陆朝芽拍了拍胸脯道。 下一秒,陆朝芽的声音贯穿整个军营,如同狮吼功之势,把树上的鸟都吓跑了:“主儿!起床啦!!出门干架啦!!!” 另一个营帐里的周染濯和顾允都被吓醒了。 “怎么了!着火了?地震了?”顾允扑腾起来。 “周先生,顾兄弟,是陆姑娘在叫郡主起床。”侍卫撩起帘子回了一句。 好家伙!陆朝芽练狮吼功的吧! “陆朝芽!我耳朵都要聋了你至于吗!”夏景言拽着陆朝芽一阵晃荡 “主儿!我错了……我们还是赶紧出发吧……“陆朝芽都快晕了。 再怎么折腾,该上路的时间晚不了,赵且臣带着夏景言、陆朝芽、言玉、周染濯五人换了便装一齐赶去山下农户。 “且臣哥哥,你穿这长衫就是好看,有那翩翩公子世无双之感。”夏景言赖在赵且臣身后说着。 “言儿,可是学会抖机灵了!”赵且臣笑了笑。 这一路上夏景言尽是夸赵且臣了,都没怎么跟周染濯说过话,周染濯板着脸走在夏景言旁边。 虽是一言不发,但那如同陈醋坛子倒了般的酸味儿十里八乡都能闻得见。 “还当是独一份儿的呢!为什么赵且臣也能直唤她言儿!赵且臣也替她挡过箭???”周染濯心里气闷的慌,外表还故作云淡风轻。 殊不知是夏景言穿行于市井之中,早对隔间那几匹新上的布匹属意,但若赵且臣不许,夏景言也不好停下,只能不住的跟赵且臣说话。 赵且臣自也明了她的意思,只是周染濯未察觉而已。 “好了,去挑吧,看着些时辰,可别误了……” 不等赵且臣说完,夏景言早跑没影儿了,陆朝芽也赶紧跟上去。 言玉看来看去,自己一人和两个外男相处也不方便,便也跟进了布铺。 “哟!三位姑娘,来看小店新上的布料啊,看姑娘这长相如仙人一般明丽,用这绸缎子衬着自是最好的。” 见着夏景言一身的贵气打扮,布铺老板就跟看见一大袋银子走了进来似的,赶紧弃了身着布衣的客人上前迎着。 “找你们店最新的绸缎来,本姑娘喜欢了便重赏。”夏景言扔下二两银子在桌上,又将钱袋摆了出来。 “哎!好嘞!”老板眼冒金光,那钱袋子鼓重,而且随便一赏便是二两银子,必然是富户。 十几个伙计忙活着,把大半间铺子都搬空了罗列在夏景言面前。 “客官,您挑。”布铺老板在夏景言面前点头哈腰。 “挑你喜欢的,都做了衣裳过年节的新衣裳便够了。”夏景言端坐着对陆朝芽说。 陆朝芽的眼光跟自己差不多,她挑了自己就不费事儿了。 “好嘞主儿!”陆朝芽简直想要扑到那些布料上去,觉着自己一个人挑着总归有些尴尬,于是便对着言玉说了句,“言玉姐姐,你也挑挑呗!” 言玉回头看了夏景言一眼,得到眼神肯定,言玉便也走到那些布料前左挑右选着。 临了,陆朝芽择了有七八匹布,还都是最上品的布料,老板的眼睛都要冒光了,可再看看言玉,她一匹也没挑上。 “言玉姐姐,这些你都不喜欢吗?”陆朝芽看着言玉那边空空如也,便问了句:“是不是我把你喜欢的挑走了?” “不是不是,”言玉笑了笑,“只是言玉不太适合这些样式的衣裳,太过娇艳了,言玉在王爷身边儿伺候,不敢穿的这样艳丽。” “哦,好吧。”陆朝芽没说什么。 这话也倒确实是言玉的心里话,自己是夏景笙的女官,怎敢穿的如小姐一般?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可这话在夏景言耳中它就是别扭! “言玉什么意思啊!这是说我们着装艳丽?本郡主的赏赐都不稀罕,她还想要王兄的赏赐不成!”夏景言凑到陆朝芽耳边轻声说着:“她就是想上位!” “主儿,应当不会吧,言玉只是说自己不适合,不至于吧……”陆朝芽回应着。 “你胳膊肘往外拐啊!言笠,言玉他爹,连诬陷本郡主偷奸的事都做的出来,言婕妤言灵也是妖媚惑主,言玉为女为妹能好到哪儿去?野心大着呢!”夏景言瞪着言玉的背影小声说着。 “反正我不喜欢她,我在一天,她便别想爬上王兄的榻!” 山下,王家庄。 “赵将军!您可算来了!”庄中有一老叟,身着庄主样式,哆哆嗦嗦的,在篱院中不安的踱着步,一看到赵且臣便似看到菩萨一般冲了上去,噗通一声跪倒在赵且臣面前。 “老人家不必行此大礼,快起来!”赵且臣忙去扶他。 “赵将军可要救救我家女儿啊!她们年岁尚轻,万不可落入贼窝啊!”老庄主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老庄主叫内人去唤了女儿出来,三个姑娘也是不住擦拭着眼泪,口中唤着:“赵将军救命!” “老人家放宽心,姑娘们也不必惊慌,这三位到时会代替三位姑娘被送入山中。”赵且臣引老庄主向后观望。 夏景言轻笑着,说白了就是耍帅,明摆着瞧不起那一窝山匪。 陆朝芽也在一旁跟着笑,丝毫不慌,她觉着自己便如那戏本子里的女英雄一般,扶贫救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知道有夏景言在身边,只要有她的主儿在,便谁也欺负不了她。 三人里只有言玉轻咬朱唇,心里“咚咚”的跳,不是不想帮,她只是怕。 夏景言有整个夏家护着,陆朝芽有夏景言护着,可谁会护着言玉呢? “在下夏景言,京城安宁郡主。”夏景言抱了抱拳作女侠之风,难得耍一回帅,得好好表现。 陆朝芽便仿着夏景言的样子说:“在下夏王府女官陆朝芽。” 只有言玉按平时的礼数浅躬躬身说:“王府女官言玉。” 周染濯也跟着说了句:“在下王府门客周染濯。” 老庄主皱了皱眉,对赵且臣不安的说:“赵将军,郡主千金之躯,怎敢让郡主替我这草民家的女儿遭灾遭难呢。” “老人家放心,本郡主自幼习武,区区山匪而已,又有且臣哥哥和染濯保护我,没事儿的!”夏景言抢先说着。 陆朝芽注意到,夏景言这声“染濯”叫的真是顺口,心里暗喜。 “那……便有劳郡主娘娘和几位了。”老庄主躬身答谢,请他们入了里屋。 按照那老庄主说的,是那山匪大当家看上了老庄主的三个女儿,要于今日午后着人来迎,要三位姑娘着婚服,坐花桥,还要老庄主出百钱的嫁妆,由山匪一齐抬入山中。 彩礼?自是半分没有,不招来山匪一顿打就不错了。 “我呸!什么人嘛!强抢姑娘!” 夏景言坐在镜前梳妆,言玉和陆朝芽也坐在一旁,听着三个可怜的姑娘讲述着山匪当日下婚帖的情形。 “哎~想不到我人生第一次凤冠霞帔,竟是给山匪看了。”陆朝芽在一旁唉声叹气。 “那不如剿完匪了,回去再同二哥哥穿一次,再让二哥哥好好犒劳犒劳你?”夏景言挑逗着。 陆朝芽老脸一红,当即怼回去:“主儿你说什么呢!那你穿给周先生看吧,周先生可就在屋外呢,朝芽帮你叫他进来啊!” 陆朝芽边说着,边还摆好架势,就要朝着门外喊。 “诶别别别!我不说了还不行嘛!”夏景言赶紧制止,两姐妹打闹着。 唯有言玉一言不发,安静的缩在角落里,夏景言和陆朝芽的八卦她没兴趣,只担心一会儿要进山匪窝的事,她总觉得有些不安,隐隐感觉会出什么事。 “言儿。”周染濯唤了一句,回头一看,周染濯和赵且臣进了里屋。 听这一句亲昵的称呼,赵且臣有些怪异的看了一眼周染濯。 赵且臣是因为多年来为夏景笙效力,才得了夏景笙的认同,许他可以在私下里不称夏景言为郡主,可周染濯这什么情况? 想是这么想,但赵且臣并没说什么。 “染濯,你看好看吗?”夏景言急忙抛了陆朝芽冲到周染濯面前。 陆朝芽在后吐吐舌,“见色忘义!” 想是这么想,可陆朝芽其实也希望自己穿着婚服的样子夏景玄能看一看。 “好看。”周染濯笑了笑。 可不是说胡话,夏景言虽稚嫩了些,可容貌确实倾国倾城,比起言玉和周芸婉这两个“第一美人”来也毫不逊色,甚至还有些出色。 哪怕只着粗布红装,头戴简朴绒花也遮不住她的美貌,看着这个坠入凡间的仙子,周染濯似乎瞬间忘了自己学过的一切夸赞人的词汇,只能接着夏景言的一句好看。 赵且臣在一旁看着,莫名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对。 第二十二章 中计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迎新娘!”外院中传来礼官的一句喊声。 迎亲的山匪在听这声之后也吹起唢呐来,夏景言、言玉、陆朝芽三人出了门,另三位姑娘赶紧躲进里屋。 “新娘上轿!” 三人相视一眼,暗处的周染濯也做好了准备,三人蒙上盖头上桥。 山下的乐声还算响亮,上了山便清静了。 夏景言掀起轿布一角,只看到有无数的壮汉色眯眯的往这边探,却又被“礼官”推到一边儿去。 也是,山大王哪儿是真要娶妻,不过是寻几个新鲜的玩物,玩腻了可不就丢给这一群了嘛,畜生不如。 没有礼堂,没有婚仪,夏景言三人径直被抬入了谷中的一个小屋里。 屋内杂乱不堪,还散发着恶臭,角落里还倒着几个酒坛子,仔细看看,小屋里的门上、窗上都有着血痕,想想便知道这儿到底迎来过多少被抢来的姑娘。 “礼官”从外将木屋上了锁,并奸笑着告诉夏景言一行人:“好好等着大当家哟!” “礼官”一走,夏景言便忍不住作起呕来。 “这什么玩意儿!这是人住的吗!猪窝一样,臭死了!” 陆朝芽也跟夏景言一样作呕着,言玉虽然也有些难受,但也只是掩着鼻不作声。 “主儿,咱还是先想个办法与赵将军和周先生联系吧。”陆朝芽捏着鼻子说,再不出去她就要吐了! “咱们怎么想,还不得等且臣哥哥摸清了这儿的路嘛,今日咱们只可等着,等到晚间那山匪头子来了,寻机处理了他,再由染濯带我们出去,山匪们群龙无首,自是一攻就破。” 夏景言找了一处稍干净的地方坐下,从腰间取出两把短刀扔给陆朝芽和言玉。 “你们没修过武功,今晚就躲远些,我处理那人即可。” “郡主,您将武器给了我们,如何处理那山匪啊?”言玉低声说着,将短刀双手捧着递回给夏景言,“还是您拿着吧。” “放心。”夏景言把刀推了回去,从发冠上取下一根簪子,轻轻一抽,言玉才知,这是一把簪中剑,抽出外壳,内有玄机。 “等着吧。”夏景言开始闭目养神,言玉和陆朝芽便也寻了个稍干净的地方坐着,默不作声。 周染濯就窝在木屋旁的树上,由树叶挡着不被山匪发现,等待赵且臣探路回来。 等的久了,周染濯都有些想打哈欠了,突然有人在他肩上一拍,又顿时把他吓得清醒,回头一看,果不其然,又是顾允。 “吓死我了!差点儿一头栽下去!”周染濯小声抱怨着,“你怎么来了?” “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嘛,陛下,重大发现啊!”顾允先是笑着,后又满脸怒气。 周染濯一阵疑惑,问了句:“怎么了?” “跟我来!”顾允拖着周染濯跨着树离开。 与此同时,树下一直装作没看见周染濯的“山匪”也毫无顾及的闯进了小木屋。 一路上听顾允说才知,山匪窝已经被清空了,现在就剩个名头,秦算带兵涌入了匪窝,扮作山匪,本想借此机会先除掉夏景玄和夏景宸二人,让夏景笙自此之后孤立无援,可惜没成功,他们打不过夏家军,秦算便将矛头对准了周染濯,无意杀之,旨在挑衅。 秦算,字子遣,前周朝丞相,也算是周染濯的师叔,但一直看不惯周染濯,弈河灭族之后虽假意收集周军旧部并奉周染濯为陛下,可那也只是权宜之计,只因周染濯是周朝遗孤而已,借着他的名声隐藏自己的野心罢了。 周染濯幼时还好,可如今周染濯羽翼渐丰,逐渐摆脱了控制,秦算还能容他?像卧底这么危险的任务,中途有个三长两短自然谁也不会说什么。 “秦算!滚出来!”顾允在山匪大堂里喊着,怒气冲冲的。 秦算早料到这个结果,他也不怕,就在众人搀扶下缓步从里屋走了出来,慢条斯理的冷笑着说着:“顾将军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啊?秦某做错了什么吗?” “大胆逆贼!胆敢袭击陛下!该当何罪!你可知那箭再偏半寸,陛下必有性命之虞!”顾允吵嚷着。 周染濯在一旁默不作声,只等着看秦算能出什么阴招。 “所以那箭不是没偏吗?陛下也只是昏迷了几日不是?”秦算笑的猖狂,若不是周染濯拦着,顾允真敢上去一剑捅死他。 “箭是没歪,”周染濯将顾允护在身后,语气平和的与秦算对峙,“但朕还是想请教师叔一句,那一箭有何寓意?” 不是周染濯怂,看这周围围着一圈人,皆有佩剑在手,看着都是练过几年功夫的,真打起来数目毕竟不占优势,万一秦算恼羞成怒真动了手,周染濯就算死了也没人知道,况且他身后可还有一个顾允呢,不能这么不管不顾。 “陛下就此得了郡主的芳心不是吗?竟在大庭广众之下你侬我…… “咳咳!”周染濯制止了他。 “哈哈哈!陛下长大了,还学会害羞了,不就一个女人嘛,待周朝复起,陛下上位,可是要有一个后宫成百上千人呀!”秦算笑的狂放。 顾允回头看了周染濯一眼,你侬我侬?终究还是走到如今的地步。 陛下啊,你可不能陷着出不来啊。 “知道陛下狠不下心,那师叔……就替你做个决定……”秦算走到周染濯身旁拍了拍他的肩,阴险的笑着。 “替朕做决定?替朕做什么决定?”周染濯正还疑惑,又突然惊醒,他走了,夏景言那边儿可不就没人守着了吗! 调虎离山! “你想干什么!”周染濯出了一身冷汗。 “军中的将士们可是都馋坏了,这三个……可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儿。” “放肆!朕用你决定!”周染濯猛的推了秦算一把,转身就要往回冲,却又被秦算一把拖回,在他耳边说道: “夏景言臣自将她留给陛下,陛下玩腻了再弃不迟,但这陆朝芽和言玉……夏景玄和夏景笙的女人,可不能留,夏景言嘛,臣也只是断她手脚,落入绝境的人,更容易依赖身边的人啊……臣这是在帮您。” 秦算这人聪明是聪明,就是太冒失,太自负,太欠揍,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周染濯脾气素来暴,再一再二了还敢再三再四,他照着秦算的胸口就是一脚。 秦算倒退数步又压倒了来接的士兵,吐了口血出来,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周染濯和顾允离开。 小兔崽子!当初就该狠狠心一箭捅死你! 赵且臣与一手下差不多摸清了地形,返回小屋去寻周染濯,竟发现连带夏景言四人都不见了,山谷中空无一人。 “不好,中计了!快回去,加急传迅于王爷,郡主等人不知所踪!”赵且臣边与身边人说着边急切的往回赶。 大殿内,皇室朝臣皆着华服立在殿内,脸色却都不是很好看,袁帝心血来潮要亲政,第一件事就是压制夏家势力,要死要活的要夏景笙还兵权给他,对峙许久,双方脸色都不好看。 袁帝恶于朝政,不通世事,贪财好色,他只挂个名号不管朝政多好,这是哪根筋抽了,亲政就亲政,一没权势二没本事竟敢来挑衅坐朝数年的摄政王夏景笙?朝臣们议论纷纷。 夏景笙也不是不敢还兵权,虎符在他这儿基本没用过,夏家军全然是夏王府私兵,是先帝赐予夏家的特权,谅这现袁帝也无可奈何,但若将虎符归还,袁帝岂非有了实权?若驱兵搜刮民财岂非苦了百姓? “王兄,别给他!”夏景宸悄悄给夏景笙使眼色。 “这次让了他,以后麻烦事更多!”夏景玄也小声说着。 “可这是众臣观望之际,大殿之上,若不还,袁帝必以逆反治罪。”夏景笙回应。 “反便反了!”夏景宸心里别扭,他自幼是个好强的性子,凭什么夏家处处都比袁帝强,却还要称臣! “不可胡言!”夏景笙连忙制止,“母妃遗愿,要我们辅佐袁帝,再看不惯他,也不可推他下台!再说了,不过一个虎符,到时再走一步看一步吧。” 夏景笙从腰间取出虎符,向前递去,袁帝身旁的太监李谦不情不愿的上前走去,很明显,他也不愿让袁帝亲政,满朝上下,皆敬夏王。 虎符尚未来得及被接过,外殿便传来拖的很长的一句:“报——” 待卫飞速冲了进来,单膝跪地抱拳道:“禀皇上,王爷,安宁郡主于龄沅山不知所踪!” 夏景笙心里猛的一震,手里的虎符摔了下去,发出了很沉重的声响。 夏景言出了事,夏家那三个哪还有空和袁帝周旋?连礼都没行便都跑了出去。 袁帝本还想着也让夏景笙吃一回亏,没想到还是没成,虎符还被夏景笙摔了,虽没有破损,但这也是对帝王不敬,打脸的还是袁帝自己。 “夏景笙!夏景玄!夏景宸!你们给朕回来!你们这群逆臣!” 袁帝从龙椅上站起来,喊的嗓子都哑了也不见夏景笙回头一次。 第二十三章 好在还有你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集军!即刻出发!”夏景笙驱马赶回王府,夏景玄和夏景宸紧随其后,目光焦灼。 刚离开军营没一会儿,夏景言竟就不知所踪了! 官兵即刻先出,清空了京城中在街上闲游的人,驱逐他们暂避,老百姓们躲在大道两旁议论纷纷,正不知是何事,就见数千深蓝袍的军士驱马出城,每个军士皆带着青面獠牙鬼的面具,让人看不清面貌,左边别着长剑,背上背着弓和箭,身上和战马上穿着的铁链叮当着响。 百姓们知道,这是夏家军的最高层,只是不知要去干什么。 一般这群人不到像兵变一样的大事是不出的,每一个蓝袍军都是朝中官员,总数也不过五千,今日出城的足有三千。 不到三刻,夏家军皆已到达军营,赵且臣迎出来跪着请罪。 “起来,去找言儿,若言儿无事自从轻,若言儿有半点损伤,你知道后果!”夏景笙朝赵且臣低吼着。 夏景笙一向信任赵且臣,赵且臣也一向骁勇,夏景笙把夏景言交给赵且臣,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差错,实在是用了这么多年的旧臣,实有知己之情,终究是心软,这要是换了别人,夏景笙一定让他当场升天。 “众军听令!攻进山庄!寻找郡主,不惜一切代价救出郡主!”夏景玄向军中下令。 “是!”众军回应。 “我们分头找。”夏景宸带了一队人马先行,夏景笙和夏景玄各领一队兵马分两面上山。 另一边,夏景言,陆朝芽与言玉三人被众多山匪推进了监牢里。 他们锁上了栅栏门,搓着手朝着三人笑着,除了夏景言,其余两人都被吓傻了,瘫在地上,夏景言见牢里这十数个人,心里谋划着,从袖口中把握好那把簪中剑,在第一个山匪扑上来的那一刻将剑刺入了他的手腕。 “啊!”山匪发出一声惊叫,随即又被夏景言踢翻在一边。 剩余的几个山匪,惊恐,惊讶,愤怒,他们涌上来,拿着棍棒,带着怒火。 夏景言执好手中的剑,护在陆朝芽和言玉身前,几次挥剑,山匪脖颈处喷涌出鲜红的血。 但人太多了,夏景言招架不过来,护的住自己,护不住言玉和陆朝芽。 带着木刺的棍子朝陆朝芽打去,她来不及闪躲,言玉下意识的挡了上去,木刺从她背后刺入半寸,殷红的血顺着她的手臂流下来,言玉感到刺骨的疼,倒在陆朝芽身上。 “言玉姐姐!” “言玉!” 陆朝芽和夏景言同时喊道,就在夏景言回头的这一下功夫,一个山匪已拿刀刺向夏景言。 计划变了,众山匪已经不打算留着夏景言的命了,因为得了秦算的消息,要众山匪即刻撤退,夏家军已然攻上了山。 “主儿小心!”陆朝芽注意到了那人,急切的喊。 夏景言本已避无可避,但就在刀尖将触碰到她的最后一刻,一柄长剑已从山匪后背直刺穿前胸,外围的山匪也接连倒了一圈。 “言儿!快走!”周染濯拉起夏景言的手往外跑,但山匪仍旧一波一波的往里围。 顾允提着杆长枪紧随其后,边打边问陆朝芽和言玉:“还能跑吗?” “能行!”陆朝芽立刻答道,将言玉的手架在身上,跟在顾允身后。 “朝芽!”夏景言不放心,挣开了周染濯的手向后跑去。 顾允防不胜防,一把刀朝着陆朝芽飞去,陆朝芽着急闪躲,摔在地上,连同言玉也滚在一边。 “赶紧走!来不及了!山匪要放火焚山!”周染濯也冲了回去,硬扛起夏景言就往出跑,任凭她如何哭喊打闹都不放她。 “快走!”顾允拖起陆朝芽,可言玉还在草堆上,她受了伤,这道刺伤,换做是男人还好,可言玉是个娇滴滴的姑娘,生来娇弱,怎能忍受这样的伤痛? “你们先走别管我!”言玉一句话点醒了顾允:“能走一个是一个!” “言玉姐姐……我不走……”陆朝芽哭闹着,伸手去拉言玉,言玉也伸出手。 “快走吧!再不走咱们都得被烧死!”顾允硬拉着陆朝芽跑了,言玉和陆朝芽终究还是被拉开了。 “快走!大王要焚山了!”山匪群中响起一声惊呼。 与此同时,秦算也已置好干草堆,点起了火,冲出监牢的山匪来不及停下,一个个撞进火堆里,尖叫声此起彼伏。 监牢里只剩五个未跑出去的山匪,山火快燃进来了,必死无疑了,不跑还能拖一会儿,反正都快死了,他们看着言玉,暴发了最原始的野性。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言玉惊恐的看着几个野笑着围上来的山匪,陷入绝望。 这还不如被言笠打死呢! 在众人被烧的悲喊声中,又加入了另一种哭声。 夏景笙带兵冲上了山,就近取水灭火,火势渐低,便立即带一小支人马冲入山庄,留剩余的人清理俘虏。 一进监牢,就见几只野兽急不可奈的要扑到他们的猎物身上,可还未来得及享用,就在言玉的哭声中被夏景笙割断了脖颈。 “言玉……”夏景笙上前去叫言玉,可言玉像是被吓傻了一样,闭着眼睛朝四周胡乱拍打。 “言玉!”夏景笙强制控制住言玉的两手晃了好几下。 言玉听出了夏景笙的声音,一睁眼,还真是,她渐渐安静了,小声抽泣着,试探的唤了一声:“王……王爷?”她多怕是一场梦。 “是本王,言儿呢?言儿她们在哪儿?”夏景笙尽力让自己冷静,以防再吓坏言玉。 “王爷!”言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听不到夏景笙在问什么,还扑到了夏景笙身上,抱的紧紧的,将往日的规矩、礼仪统统弃之不顾。 夏景笙着实一惊,从出生起直至现在,他一向远离外女,言玉可真是除自家母亲及妹妹外第一个大胆“非礼”他的人,但夏景笙很快恢复了理智,他轻抚着言玉的后背,让言玉慢慢安下心。 “对!郡主!郡主和朝芽……”言玉却突然推开了夏景笙,慌张的说着,边说还边用手比划: “郡主和朝芽,周先生和顾先生救走了,但还有人在追杀他们,王爷您快去救他们吧!” 夏景玄和夏景宸此刻闯了进来,正巧听见这句话。 “还有人追杀!”夏景玄惊叹着,为夏景言和陆朝芽担心,也开始怀疑山匪的来路,寻常的山匪是集不出这么多人的。 “王兄二哥!我去救言儿!”夏景宸素来不会想这么多。 夏景宸只心心念念的救夏景言,不等夏景笙说话,他早跑了,哪会在意什么来路不来路的? “景玄,我们分头找,叫赵且臣也赶紧去找,我先带言玉回营。”夏景笙说着,抱起了言玉。 虽然他也及其担心夏景言,但也不能不管言玉,言玉毕竟是为百姓剿匪有功的,看的出来,言玉的伤需得急治。 “好!”夏景玄跑了出去,带着一群人马浩浩荡荡的朝山下追寻。 为了找夏景言,他们可以倾尽全力。 第二十四章 四季之首药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实在是夏景言闹的太过,周染濯无奈打晕了她,此刻她躺在客栈的榻上,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 周染濯叹了口气,把夏景言托给了顾允,出门查探情况,陆朝芽也去街上采办吃食。 周染濯真不该把夏景言单独托给顾允的,秦算会来的。 “带走!”秦算黑着脸,叫人拖走顾允,顾允早晕了,没能力抵抗。 秦算看着桌上的茶壶笑了,他命人往里添了水,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包打开,把里面的白色粉末倒进去一点儿,带人走了。 下毒杀人是个很无聊的手段,里面不是毒药,而是一件有趣的东西,秦算就爱玩这种把戏。 等到周染濯再回来,只见夏景言已经醒了,扶着额头坐在桌边,止不住的喘气,刚开始他还没注意,就自顾自的上前,看了看四周问了句:“顾允呢?” 夏景言没回答,她哪知道茶里下了药?她只知道在她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感到嗓子里干的慌,便喝了口茶壶里的水,没想到啊,就这么碰上了戏本子里的环节。 “言儿?”周染濯觉着有些奇怪,便想夏景言是不是病了,难受?就上前摸了一下她的额头。 “别动我!”夏景言慌张的打开他的手。 但触碰到夏景言的那一小下让周染濯沾上了许多汗,也感到她身上热的怕人。 “言儿,你怎么了?”周染濯有些担心,弯下腰凑到夏景言身边,“别胡闹,让我看看!”周染濯硬拉开了夏景言挡着脸的手。 夏景言的脸热的发烫,紧闭着眼不看周染濯。 “周染濯!你是不是傻呀!!这像生病的样子吗!!!” 夏景言内心嘶吼着,但她又不敢直接说,这种事儿怎么说呀! 万一周染濯起了歹心呢?虽然起歹心的似乎是自己。 不行了!忍不了了! 夏景言睁开了眼,周染濯正看着她,夏景言对着周染濯的唇就吻了上去,还想细细的品味。 周染濯整个人都傻了,大脑飞速旋转着,他推开了夏景言,喘着粗气问着:“你干嘛!” 这一下亲的他面红耳赤。 第三次了!才认识几天,夏景言第三次亲他了! “有……有药,茶里……”夏景言泪眼汪汪的看看他。 这是夏景言在重新有意识前说的最后一句有理智的话了。 “有药?”周染濯懵了。 什么药?不是自己下的啊?难不成是顾允下的?顾允为了帮他已经这么开放了吗?不对,顾允没这么……绝对是秦算! 周染濯端起茶水闻了闻,他对药理不怎么精通,也没闻出个所以然来,但能形成这样效果的药,这不明显是…… 就在周染濯思考的这一点时间,那药已经完全控制了夏景言,她扑了上来,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抱着周染濯势不放手。 “言儿……你,你……别这样……“周染濯都要结巴了,硬推开了夏景言就跑。 又不能出房间,要不然夏景言一定会跟出去,所以就只能绕着客房里的桌子跑,边跑还边在内心警告自己: “周染濯你可不能不当人啊!不能趁人之危!” 夏景言边绕桌子追着周染濯跑,边开始解衣衫。 周染濯见状都要发疯了,急忙拖起被褥上前去,把夏景言裹的紧紧的,“小祖宗你别闹了!你再这样夏景笙绝对让我进宫当太监!” 这话也不是没有依据的,还记得前不久,礼部尚书的次子,一个六品的小官,贼心大起,就碰了一下夏景言的手,被夏景笙当场抓包,然后…… 他就升官了,当了五品内务府总管太监。 可是夏景言没有意识,她极力挣脱。 要真就这事就算了,关键是还有另一件。 周染濯突然间听见了门口及屋顶上都有急切的脚步声,而且还不止一人,要说这门口的是来往商客还可信,但这房顶上的总不能是来借宿的吧! 又是仇家追来了。 要杀周染濯的人多的是,有些连周染濯都已分不清是哪帮哪派的了,也没空去分。 带着迷昏的夏景言逃跑不便,还是躲为上计,周染濯只好将夏景言塞进了客栈自带的大柜子里,自己也躲了进去。 关柜门的同时,瓦片屋顶被破开一个大洞,足有五人从屋顶跃下,房间的门也被劈开,冲进三人,但望见的却是空空如也的房间。 几人满眼的疑惑,像是不信邪似的,在狭小的房间搜查起来。 夏景言根本不老实,硬往周染濯身上蹭,这便罢了,关键是还总呢喃着,周染濯都堵不住她的嘴。 “嘘!”周染濯抓住夏景言的手腕,但无论他做如何反应都唤不起夏景言的意识,秦算的药下猛了。 实在是没得办法了,让喝了这种“四季之首”药的人安静,就一个办法呗。 周染濯咬了咬牙,“实在是没办法了啊,别怪我!”周染濯想着,心咚咚的跳着,还是吻了上去。 这招儿果然管用,夏景言真的不吱声了,她咬着周染濯的嘴唇,手揽在他肩上,久久享受怀中这个“尤物”,品味着,也拂动了周染濯的心。 “夏家军来了!撤撤撤!”几个人还未查到衣柜,就慌张的逃走。 虽是死士,但哪有人真的想送命呢? 周染濯本想着夏家军来了正好,带着夏景言早日回营,自己也省点儿心,但看了看怀里的夏景言,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我不要当太监!!!” 夏景言现在这个样可怎么解释!难不成说是秦算为了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是趁着夏家军没跟上来赶紧跑吧! 周染濯从榻边拽了条薄毯给夏景言披上,抱着昏昏欲睡的夏景言从屋顶的缺口逃了出去,一路避开夏家军躲得远远的。 至于陆朝芽嘛,夏家军都来了肯定没问题! 陆朝芽也正巧从街上回来,因为担心言玉,眼睛都哭红了,回来正巧碰见正带人巡查的夏景玄。 夏景玄回过头,正与陆朝芽的眼神撞在一起,虽是分别不到两日,却像久别重逢一样,这种时候,谁还会在意身份地位? “芽儿!”夏景玄冲上前,把陆朝芽拥进怀中,着实让陆朝芽及全体夏家军都吃了一惊。 夏景玄是夏王府最重礼数的,平日里还总指责陆朝芽不重礼数,今日之举,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拥一个姑娘入怀,还是自家的婢女,足让京城热闹几天。 “侯……侯爷……”陆朝芽口齿不清的唤着。 “没事吧?吓死我了!总不叫人省心!就不该放你出来!”夏景玄紧搂着陆朝芽,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一半。 夏景玄他抱着陆朝芽,像是抱着一件旷世的珍宝,爱不释手。 “侯爷,朝芽没事……”陆朝芽的手颤抖着,思虑再三,还是颤抖着搂住了夏景玄。 这样的相拥是陆朝芽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以往对待夏景玄,她是满心的敬意。 夏景玄像是一个神明,只可望而不可求,即使她是除夏景言这个亲妹妹外夏景玄最为亲近的女子,可她总还是觉得夏景玄离她那么的远,远在天边。 但现在,陆朝芽对夏景玄的敬重彻底升成了爱意,她有一种感觉,她的神明坠入凡间来陪她了。 “好了,跟我回家,言儿呢?她没事儿吧?”夏景玄依依不舍的松开了陆朝芽,眼眶有些红。 “主儿在客栈里,有顾先生陪着,朝芽带候爷去找。” 陆朝芽抹了把眼泪笑着,拉着夏景玄的手带他跑进客栈,可被摔的四分五裂的房门和空宝如也的房间让她傻了眼。 “主儿……主儿不见了……明明就在这儿的,我走的时候还在的!”陆朝芽极力朝夏景玄解释着。 她知道夏景言在夏景玄心里有多重要,突然而来的失望,会如何伤害夏景玄,她也害怕,夏景玄会生她的气。 “先……先别着急……”夏景玄捏了捏陆朝芽的手,观察了一圈屋内的情形,“这些明显是破门留下的残骸,没有打斗的痕迹,言儿应是逃了。” 话是这么说,但这事就像是一根针,时时刻刻在刺痛夏景玄的心。 那可是夏景言啊!他的言儿啊,他从小宠到大的妹妹,从没舍得叫她吃一点苦,若真出点儿什么事,可让夏景玄还怎么活? “侯爷。”夏家军遣了一人上来请示。 “找!赶紧找!把东江翻个个儿也要找到言儿!”夏景玄对那人吼着。 “是!”得了令,夏家军四散开来,挨家挨户的搜查。 “你先回营。”夏景玄将陆朝芽托给刚进屋的于玥,自己也跟着夏家军走了,去救夏景言真是一刻也不能耽搁。 “陆姑娘请。”于玥朝陆朝芽说着。 陆朝芽看着夏景玄离去的背影,无奈,无助,她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算跟上去也只是夏景玄的拖累,还是回营的好。 “言玉姐姐没事吧?”陆朝芽边走边向于玥打听,毕竟言玉是为了救自己才受的伤。 “言姑娘无甚大事,只是有些轻伤。”于玥回应。 “那就好。”陆朝芽长舒一口气。 现在就只剩下夏景言了。 陆朝芽还担心着夏景言,只希望夏景言平安无事。 那是她最好的姐妹,她们二人说是主仆,实如姐妹,夏景言是她一辈子的依靠,她只求夏景言安康。 第二十五章 生死共患难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夏景言彻底昏睡过去,秦算的药,药性虽猛,但药效不长,没过多一会儿夏景言便安静了。 周染濯带夏景言逃到了郊外一个无人居住的小草屋,已然快到夜里了,周染濯开始忙着生火,取暖也照明。 等了没多久,夏景言渐渐清醒过来,便撑着让自己坐起来。 “醒了?” “嗯。”夏景言还觉得头有些昏,周染濯递上一碗水。 “快入夜了,你再多歇一会儿,等到晚间了跟我一块去救顾允吧。”周染濯别过脸说着,他都不敢正眼看夏景言了。 “顾先生怎么了?”夏景言一头雾水。 “让人绑了,我找到了位置,一会儿去找他,对了,我们在中途,也就是你昏睡的时候遭过一次刺杀,没来得及叫上陆姑娘,我就先带你走了,不过听说后来夏家军来了,陆朝芽是安全的。”周染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脸不红心不跳的。 “那就好。”夏景言放下了悬着的心,喝了口水。 秦算一行人躲在了小县城的客栈里,本要计划将成,周染濯都没反应过来,竟被顾允坏了事儿! 秦算满脸黑线,坐在客栈坐堂正中,端起一杯滚烫的茶泼在顾允身上,顾允一声不吭,反正吭了也是白费力气。 他被一群人五花大绑了摁着跪在地上,认命了,死就死吧,能帮到周染濯—次,死也瞩目了。 但顾允可是周染濯自小一起长大的知己,周染濯怎舍得他去死?他还是太小看周染濯对他的感情。 客栈外下着暴雨,冰冷的雨点打在门外等候时机的周染濯身上,冷风一阵阵的吹着。 夏景言寻来一个蓑帽给周染濯带上,自己则朝树上扔去一个鹰爪钩,借着鹰爪钩的力攀上树,跃上了树边客栈的屋顶。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秦算会叫人破门破顶刺杀,他们也会。 “来人,勒死他!”秦算拍着桌子怒吼。 顾允闭上了眼,等待死亡。 与此同时,周染濯和夏景言对视一眼相互示意,周染濯从背后缓缓抽出长剑,不等门口的两个守卫反击便先断了他们的脖颈,破门而入。 “陛……”秦算惊的站了起来,还不等他唤出“陛下”二字,夏景言也踏破了屋顶跃下,抽出腰间的鱼线从身后紧紧勒住了秦算的脖颈。 “你刚刚说要勒死谁?”夏景言的声音响起。 秦算硬生生把“陛下”两个字咽了下去。 哪怕他再恨周染濯,再想杀他,也不能当着手下一群前周朝旧臣的面暴露周染濯的身份,要是说了,自己也完了,心怀反意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放人,我免这一场撕杀。”周染濯心中还是有所顾忌。 不可虐杀内臣,否则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势力也终会倒塌,秦算的势力太大,是一品丞相,不可硬除。 “放……放人……快!”秦算眼睛瞪的老大,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夏景言勒断脖颈。 秦算虽然拽,但还是会怕死的。 外围几个内臣手持着剑对着周染濯,同秦算一样,不敢暴露周染濯身份,若夏景言不在,现在的场面就是他们齐齐跪在地下求饶了,虽持剑对峙,但在场的周朝朝臣除了秦算和顾允外心里想的都是: “天杀的!就不该跟着秦算玩命!” 内围的几个人赶忙解开顾允身上的绳子,好生把顾允送了出去。 人也找到了,按着计划,夏景言松了鱼线,为防秦算反攻,夏景言从后踹了他一脚,没有任何准备的秦算瞬间朝前摔了出去,踉跄了几步,然后脸朝地倒下。 周染濯趁机在秦算左臂上划了一刀以作警示,半架着顾允跑了出去,夏景言也随即踩着桌子跃上屋顶逃了,只留一群人在客栈里不知所措,忙乱了一阵,才赶紧叫了大夫来看秦算。 “陛……表哥,你怎么来了……”顾允都想哭了。 “救你啊!一天天的不让人省心!”周染濯没看顾允,只架着顾允在暴雨中疾行。 “呜呜呜……”顾允终究还是没忍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周染濯怀里钻,引来周染濯一阵嫌弃。 “你别往我身上蹭啊!哎!不用这么感动……唉……”周染濯最终还是认命了,蹭就蹭吧,反正淋了一身的雨,蹭不蹭都得洗衣服。 “哈哈哈……”夏景言在周染濯身边笑着。 “别笑了,赶紧找客栈啊,我要晾衣服!”周染濯敲了敲夏景言的头。 “去不了了,找个山洞歇了得了。”夏景言回应。 “这都进了城了哪还有山洞啊,为什么去不了客栈?”周染濯问。 “没钱啊。”夏景言耸了耸肩。 周染濯可记得清楚,夏景言出府时夏景笙给塞了一大包银子的。 “你都花完了!”周染濯惊叹着,那包银子够买半条街了,然后开始怀疑自己的经济能力能不能养得起夏景言。 “我哪有那个空闲花啊!”夏景言朝周染濯背上拍了一下,自己又不是败家子儿。 周染濯想了想也是,这几日要么是在剿匪,要么就是在剿匪的路上,确实没空,“那你银子去哪儿了?” “被那群山匪抢了呗。”夏景言摆了摆手。 “那怎么办啊?总不能淋一夜的雨吧!”周染濯哀叹着,自己那扁的可怜的小钱袋子也刚空了,顾允更是分文没有。 “你不早说,早说就去那群山匪那儿抢点儿了。 “你也没问啊。”夏景言无奈道,“我这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件,要不然便可以去当铺了。” “要不然……”周染濯小声说着。 “嗯?”夏景言回头看着他。 “把他卖了!”周染濯指了指顾允笑着说。 “嗯!”顾允倒吸一口冷气,“表哥!你刚把我救出来啊!” “对啊,我刚救了你,到你报恩的时候了。” 周染濯“不怀好意”的拍拍顾允的肩膀。 空气似乎安静了那么一下,然后…… “救命啊啊啊……”顾允拔腿就跑,周染濯和夏景言在后面玩命的追,莫名有一种强抢民男的感觉。 最终顾允还是被逮了,卖他这种事也就是说说而已。 还是夏景言照着戏本子上的常用手段编了一出好戏演给客栈老板看。 第二十六章 新婚小夫妻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客栈中,夏景言掩面装作哭的梨花带雨,周染濯则装作深情,苦涩,轻拍着夏景言的后背以示安慰,顾允就在他们身后装傻充愣。 “老板啊,您看,奴家这苦命人……与奴家这可怜的夫婿,双亲皆无,无依无靠,一贫如洗的,本紧着些过日子,倒也熬的过去,可这些日子闹山匪,山匪畜生啊!他们要我家夫婿的弟弟,也就是奴家的小叔去山间给他们当奴隶,小叔不肯,他们就把小叔给打傻了!呜呜呜……”夏景言说着,把顾允推到老板面前,又装作伤心的哭了起来。 顾允就按计划,抖抖手!再吐吐舌头,眼睛盯着天花板,这傻子装的跟真的一样,周染濯看着实在是要忍不住笑了,说时迟那时快,夏景言在他腰间一拧!好嘛,眼泪都拧出来了。 “老板,我们夫妻二人是一定要带小叔进京医治的,小叔年龄还小,以后的路可还长啊!”夏景言继续演着,趁机挽上周染濯的手,“夫妻”之间,牵个手正常吧。 周染濯没什么反应,然而顾允却跟被占了便宜一样,夏景言居然说他年龄小?他明明比夏景言大了好几岁啊! 老板听着都要感动哭了,重重的点着头。 “我们一家只求老板您怜悯,这外头下着雨,小叔本来就傻,可不敢再淋的更傻了!”夏景言硬憋着笑拍着顾允的头说。 顾允这个心脏疼啊,“我堂堂周朝正一品将军,竟要装傻子???” “好……好……可怜的孩子们呐,二楼还有间客房,虽简陋了些,但也足以挡雨避寒了,上去早些歇着吧……”老板泪眼盈盈,这叫一个感动。 “好的,奴家在此谢过老板您的大恩大德了……呜呜呜……”夏景言附和着老板装哭,拽着周染濯和顾允,把他俩一溜烟儿拖进了客房。 “我一世英名啊……”顾允仰天长叹,这以后出门还怎么见人啊! 周染濯拍了拍他的肩,凑到他耳边告诉他一个悲伤的事实,“醒醒吧,你根本没有英名。” “表哥!”顾允哭丧个脸,表情成“囧”字形,看着笑的肚子疼的周染濯闹脾气。 其实顾允并不生气,他的心情从来都是随周染濯变化,只要能逗的周染濯笑了,他就高兴,他希望周染濯能一辈子像这样高兴。 “行了你们俩,把湿衣裳换了,莫再染了风寒。”夏景言拿过从小二手上“骗”来的几件布衣扔给周染濯和顾允。 “知道了,额……你能不能回避一下?”周染濯看着夏景言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一看就是“狼子野心”啊,想到这儿,周染濯就又想起”四季之首”药来,夏景言还记得这事吗? “哎呀我又不看你……”夏景言不情不愿的背过身去。 “四季之首”药夏景言当然记得!连喝完药后的行为都记得!脑子稍微转个弯儿,连周染濯唇齿间什么滋味儿她都记得,别说,跟蜜糖味儿差不多,挺甜。 “好了,我们俩出去,你换衣裳吧。”过了一会儿,周染濯点了点夏景言的后背,然后拉着顾允出了门,站在客房门前守着。 夏景言也就没多想,换起了衣裳。 惊喜总是不经意的,谁会知客栈的老板娘会这么热心呢? “呦,两位小官人,怎么在门口站着呀?” 听见老板娘的声音,顾允立马装傻。 “嗯……在下娘子在房内换衣裳,在下回避一下。”周染濯支支吾吾的回应。 “哎呀小官人,你娘子换衣裳,你回避什么呀!”老板娘拽着周染濯的衣袖就将他往屋里拖。 “别别别老板娘……在……在下的弟弟是傻的,在下怕他走丢了……”周染濯硬抵着门框。 老板娘啊,不用这么热心的呀! 周染濯怎么会知道呢?老板娘以前是做媒婆的!见这“夫妻俩”年岁都小,十几岁的样子,怕是刚刚新婚害羞吧! “不妨事的小官人,我帮你看着令弟!”老板娘将门开了一条缝儿,迅速将周染濯塞了进去,又立刻关上了门,一顿操作猛如虎,真是把顾允都给看傻了。 夏景言刚将湿衣裳搭在木架子上,还没来得及换上干的,听着门口有动静,就朝那边看了一眼。 好家伙!周染濯被推了进来,没站稳,迎面朝她扑了过来! 夏景言小身板一个,哪经的住周染濯一撞?直接被撞倒在榻上,周染濯还压了上去,脸对脸,眼对眼,场景分外尴尬。 周染濯感觉气氛有那么一丝丝,一毫毫的不对,就往下瞄了一小眼,嗯,还挺白,不忍直视啊!据说……看了不该看的是会长针眼的…… “啊啊啊!!!”夏景言的一叫打断了周染濯的胡思乱想,周染濯浑身冒着汗,赶忙去捂上了夏景言的嘴,扯过一旁的被子把她裹成一条蚕一样,夏景言虽还挣扎着、蠕动着,但总算还在可控范围内。 “哎?这俩人不是一对么?自家夫婿进去怕什么?”老板正巧此刻也上了楼,走到笑的“欣慰”的老板娘面前。 老板娘笑着拍了老板一下,说:“这俩孩子一看就是新婚嘛!小姑娘害羞也正常,我当初刚嫁你时不也是这样。”老板娘又拍了拍顾允:“小官人,你兄长和你嫂嫂是新婚吧?哎这个能知道吧?” 顾允晃着手,边装傻边点头。 “行了,旁边那间客房也是空的,你呀,就别装傻啦!”老板娘笑着说。 顾允心里一惊,试探着问了一句:“您……您们看出来了?” “就没信过你傻!小伙子怪精干的装什么傻呀!”老板也笑了笑,胡须一颤一颤的,“不过这样的,你们呐,一看也就是经了什么突然的变故,不过一间避雨的小屋,小店还是有的,以后来了,就别装傻啦。”老板搂着老板娘说着。 “如今夏王爷治世有方,百姓们生活都充盈,我们老夫妻啊,也不计较几间客房,”老板娘说着:“好了,你也回屋歇着吧,我们老两口也该休息喽!” 老板和老板娘回了屋,顾允心中一面感谢老板老板娘夫妻,一面又思索着两人的话。 好家伙!夏王爷治世有方,这就是压根没袁帝什么事儿嘛!不过这样才好,夏王势高,百姓称之赞之,高调的过了头,让周芸婉煽动袁帝压制夏王从而引起夏王谋反还难? 边想着,顾允回了房间,还是不打扰周染濯和夏景言了,不自讨没趣,但不知为什么,只要是周染濯和夏景言在一起,顾允心里就堵的慌,从前还没有这种感觉,但自从周染濯问能不能不杀夏景言后,这种感觉就愈来愈烈,憋得叫人喘不上气来。 可若硬要问这是为什么,顾允也说不上来。 “小祖宗……别喊!别喊啊……”周染濯捂着夏景言的嘴,哭丧个脸比划着“嘘”的手势,“你不喊了我就松开你,行吗?行就点点头。” 夏景言用力点着头。 在周染濯松开她,从她身上爬起来的那一瞬间,夏景言揪着被子缩到角落里去,吓出了哭腔的说着:“你……你要干嘛?” 周染濯突然觉得内心无比的冤!比窦娥还冤的那种! “我是被推进来的!我不是故意的!”周染濯极力解释。 要不?还是跑吧!这个亚子解释也是实属尴尬了! 周染濯叹了口气,感叹这人生啊,总是能在不经意间给他许多惊吓,感叹完了,手撑着地让自己站起来,跑! 有什么事儿也明天再说吧! 第二十七章 得手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周染濯闯进顾允的房间,一头栽进被窝里,怎么叫都叫不出来,顾允也就干脆不叫他了,只留了一盏灯给周染濯照明便歇下了。 本还想问这是怎么了,结果看周染濯这样也是套不出话来了,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正常人一想就能想到那个场面,估计是挺刺激的…… 等到第二天清晨,薄雾还笼罩在上空,整个市集只有几个人,有些冷清的时候,三人就已经醒了,急着要继续赶回京城。 昨日的疑惑还未解,顾允本还想再问问周染濯,可周染濯闭口不提昨日的事,顾允也只好不再缠着他。 本当这份疑问今生是无处解了,结果见着夏景言开始作,顾允“恍然大悟”,懂了懂了! 夏景言不知从哪儿寻来一纱帽,将整张脸挡的严严实实,就这样儿还不够,见着周染濯要么捂脸要么躲。 一路上,若非两人专门问,夏景言一句话不说,整得周染濯和顾允两个心慌慌的,都要做好准备回了王府就被砍头了。 夏景言其实并没有任何生气之类的情绪,就单纯觉得不好面对周染濯。 还能好好的愉快的相处吗?!!!认识没几天又是误闯闺房又是四季之首药又是救命之恩又是许婚的! 周染濯这寻思着,夏景言是生气了还是害羞了?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两个问题从前一晚想到今日晨起,试想了答应或是被拒的多种场景,想的他脑袋疼。 而顾允不同于二人,他内心只重复一个问题:“我是不是该避一避?” “顾允。” “嗯?”顾允回过头,看到周染濯正给他使着眼色,顾允秒懂。 “额……郡主一早行路,也没来得及用膳,饿了吧!属下去县衙里通报郡主到来,让官吏们来迎吧!”顾允对夏景言说着,正要溜走,却被夏景言揪着领子一把拖了回去。 “顾先生,夏王府也非哪座城池城主都交好,我也不通政事,不知这城主与我王兄是否有隔阂,若真是有些,万一此城主将我们的行踪透露给山匪,再装作未迎到,谁也说不了什么,反而害了我们自身,这儿离京离军营都不远,走几步路而已,不妨事。”夏景言说。 虽然夏景言自己也知道这就是胡编乱造,但也只能说了,她可不敢让顾允走了,一个人面对周染濯太尴尬了! 但顾允他还是想着法儿的逃脱。 “有刺客!哪里逃!”顾允突然指向夏景言身后的商铺,还不等夏景言看清,顾允早跑没影儿了。 只有一个周染濯还在原地一直盯着夏景言不放,注意到夏景言的眼神,周染濯挑了挑眉。 夏景言背过身去,心里小鹿乱撞,裹了裹衣裳朝着前方装作赶路的样子。 “走反了。”周染濯拽住夏景言的手腕,满是无奈的说着,“你躲我干什么?” 躲自己的原因周染濯再清楚不过了,但越到这种时刻就越得装作无事的样子。 换句话说就是: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夏景言。 夏景言慌乱着,扫开周染濯的手,连声者都在怕的颤抖,“没……没有啊!谁躲你了!我有什么好躲的!我没躲……没躲……” “语意重复,心虚的表现。” 周染濯一句话戳中夏景言的小心肝。 “呵呵呵……我哪有……”夏景言回过头,但还是不敢看周染濯,眼珠乱晃悠也不知到底要看哪儿。 “眼神飘忽不定,怕了?”周染濯凑进了说,就快脸对脸了,这绝对是周染濯最主动的一天没有之一。 夏景言平时再大胆,再胡闹,可也还是尚未出阁的女子,遇这些事怎会不怕?若是周染濯不愿作郡马或是兄长不许低嫁,这事以后还怎么解决? “我没有……你离我远点儿……”夏景言轻轻推着周染濯,想着先保持距离的好,却不料周染濯抓住了她两只手,把她摁在身后的柱子上不让她走,两人挨的更近了。 “怕什么?娘子,自家夫婿看一眼,这有何妨?”周染濯缓缓靠近,再近一点就要碰上夏景言的朱唇,夏景言赶紧把头别过去,极力挣扎着。 “我那是作戏演给客栈老板看的……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可夏景言哪挣的过周染濯?两人体力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趁我昏迷偷偷亲我,还说愿嫁于我,以身相许?” 两句话让夏景言呆住了,说好的晕过去了呢?这怎么还知道呢! 周染濯见夏景言半晌不动,想必是吓着了,便就趁此良机。 周染濯捧着夏景言的脸颊,缓缓吻上去,夏景言没反抗,腿都吓软了哪还能反抗的了。 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呢? 只能说很微妙,夏景言的唇很软,让人真想咬一口,像是温柔乡一样,此刻周染濯紧绷着的一切都放下了,把一切仇怨,痛苦统统抛之脑后。 他想在这种或许是喜欢,或许是爱的感觉里,为自己寻一条新的出路。 可惜不行。 血海深仇不可消,死去的将士们的亡魂无时不刻的萦绕在周染濯的脑海里,逼他时刻清醒。 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有人会在爱的顶端,也会有人陷进低谷。 赵且臣寻到夏景言了。 虽然只有短短一天的分别,但那种心痛的感觉足以让赵且臣发疯,一日里,他拼命的找,跑了多少路,查了多少户,不眠不休的,在阳光下暴晒,在雨里淋,平日里再强健的身体如今也像是染了病,头昏的难受,全身酸软无力。 终是寻到夏景言了,还来不及高兴,看到的却是如今一般场景。 赵且臣躲在小巷子里,看着他们,心里有些酸楚。 赵且臣是喜欢夏景言的,自打他十七岁那年被夏景言救了之后便一直喜欢,两年了,起初是对妹妹的喜欢,可后来这感情变了好多。 赵且臣不再满足于他唤夏景言一声言儿,夏景言唤他一句哥哥的兄妹之情,他还想过,夏景笙迟迟不为夏景言订婚,即使每日登门提亲的高门贵户快要将夏王府的门槛踏平了,会不会是有意将夏景言许给他这个最得力的臣下。 如今这幻想被打破了……夏景言心里有别人。 第二十八章 你背我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赵且臣站在小巷中,躲在一个马车后,别出去撞破了,何必自讨没趣? 可惜了,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特别赶巧。 夏景宸恰巧也就找到这边儿来,本是没看到夏景言的,他从小巷里钻出来,正巧看见赵且臣在巷口,阴沉着脸,丧气的很,便上前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诶且臣哥……” “啊!” 不等夏景宸说完那句关切的话,赵且臣立刻如见了鬼一般惊呼出声,冷汗止不住的往外冒。 “你……你怎么了啊……”夏景宸被他这一声差点儿吓傻,小声问着赵且臣。 因为赵且臣素来是一个安稳平和的人,从不对什么事大惊小怪,现在这样儿的,夏景宸还以为他见鬼了呢。 赵且臣能担心什么呀?夏景言呗,按照夏景宸现在所在的这个位置,只需稍稍一偏头就能看见一个惊喜,能令他当场惊晕的一个惊喜! “将……将军,您怎么找到这边儿来了……”赵且臣立刻挡在夏景宸面前。 他想帮夏景言隐瞒,但自己毕竟不是一个像夏景言那样的戏精,一说谎就脸红,还结巴。 傻子也能一眼看出赵且臣心里有事儿。 “有鬼……”夏景宸眯着眼,一脸要“办案”的表情。 “哪……哪有鬼……青天白日的怎会有鬼呢……”赵且臣心里更虚了,一阵假笑想掩饰心虚。 “且臣哥啊,让你说谎也是难为你了。”夏景宸边说着,边做好准备,迅速扳着赵且臣的肩膀探头看。 赵且臣赶紧扫开夏景宸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把夏景宸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但此刻他看到夏景宸满脸惊恐,手颤抖的指着他。 “将军……怎么了?”赵且臣的心咚咚的跳,夏景宸该不会是看见了吧?不该呀,挡的挺及时、挺严实的呀? “哎我看你这脸上长痘了……”夏景宸说了一句,朝赵且臣走进。 “小样儿,论计谋和你小夏爷斗,绝对有鬼!”夏景宸心想着。 赵且臣哪知夏景宸的小心思?听这一句话就傻站在那儿等夏景宸走近。 但夏景宸一转弯儿往前冲,赵且臣拦腰拽着他,两人跟拔河一样,夏景宸是别的不行劲儿贼大,眼看着拽不住他了,赵且臣急中生智,大喊了一句: “将军!臣刚才看到郡主了!” 赵且臣一声喊的半条街都听到了,瞬间惊醒了周染濯和夏景言,两人赶紧分开。 顾允也从房檐上跳了下来,左顾右盼了一番,三人才注意到,赵且臣和夏景宸不知何时到了离的极近的一个小巷子里。 “言儿!在哪儿?”夏景宸放下好奇心,急切的问着。 又有什么比的上夏景言的安危呢?哪怕巷外是金山银山,甚至是皇位,都比不得妹妹一分一毫。 “哥哥!”夏景言叫了一声。 刚分别一日,夏景宸却觉得这声哥哥是久违了一般,直扣心弦,向发声处看去,夏景言朝他奔过来,扑进他怀里,悬了一天的心可算是放下了。 “言儿……你去哪儿了!哥哥搜遍全城也找不到你!不是说了无论何时叫你先顾自身的嘛!你出点儿什么事让哥哥怎么办!以后再也不放你出城了!” 夏景宸抱着他的宝贝,一阵絮叨着,若非身旁一众人在看着,他估计要抱着夏景言哭了。 “哥……我再也不出来了,我想回家……”夏景言说着,委委屈屈的缩在夏景宸怀里。 夏景言倒也不是怕,就是想装装样子。 “走了回家。”夏景宸才松开夏景言,夏景言眼眶又红了,轻声哽咽着。 “不哭不哭。”夏景宸抹去夏景言眼角的泪。 但人有一个特性,要是哭了,别人不安慰还好,越安慰哭的越猛! 夏景言一哭了就爱耍赖,蹲地下抱住夏景宸的大腿势不放手,还大喊着:“哥~我腿软……你背我回去吧……” “这是开玩笑吗?从这儿到军营起码五里地啊!背回去哥的腿就废了!起来起来自己走啦!”夏景宸慌忙去扯自己的腿。 快跑吧!让夏景言这小赖皮缠上就完了! 可夏景言就跟是粘在夏景宸身上了似的,扒都扒不开,然后夏景宸心生一计。 “啊……且臣哥你背我~且臣哥哥背我嘛~” 不就撒娇么!谁不会呀! 夏景宸也坐到地下,拽着赵且臣的衣服叫嚷,可大老爷们儿撒娇和小姑娘撒娇那能一样吗! 赵且臣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打着寒颤,可又不敢扒拉夏景宸,只能在那儿干瞪眼站着,又见路旁行人皆停下驻足观望,嘻笑讨论,赵且臣也只得拿衣袖挡着脸。 得!丢人丢大发了。 周染濯和顾允呆呆站在一边看着这场闹剧,总觉着要不模仿一下,还融入不了夏家。 于是周染濯缓缓扭过头看向顾允,怪不好意思的说:“要……要不……你背我?” 顾允愣了一下,又迅速反应过来,先周染濯一步抱着周染濯的腿耍浑:“表哥背我啊!”使得周染濯当场僵化,顾允送他一个“奸诈”的笑。 让你让我扮傻子,傻给你看! 几人不知闹了多久才肯回营,最后没办法,夏景宸也只能背着夏景言。 寻到了夏景言,也算尘埃落定。 山匪窝也被烧了,山匪们大多也都葬身火海,仅剩的那几个也被押回京城,此事虽还有蹊跷,可夏景笙留在城外也查不出结果,这事只能先回王府再循序渐进。 整顿一番,夏家军回京。 声势不再如出城时一般浩荡,夏景笙素来不是个喜欢招摇的人,叫大半兵士解了盔甲,布衣回城,只留小半士兵护送自己回府,免得惊扰百姓。 虽就出城一天,可政务却已堆积如山,一回府,夏景笙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连句话也顾不得说,忙过了连饭也顾不得吃。 府中事务便全权扔给了夏景玄,别的事倒还好,只是不知该不该惩治,如何惩治赵且臣。 本想着夏景言无事,没受得什么委屈,夏景言又跑去磨了一天,求着不罚赵且臣,夏景玄都已应允了,可赵且臣偏就觉得自己犯了大过,心里有愧,跪在院里请罚,还怎么劝都不走,夏景玄左思右想,便下了个罚三月俸禄,这事也就翻篇了,王府也便回了往日的清静。 不对,应是鸡飞狗跳! 第二十九章 命不如权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既无事了,夏景玄方才想起还有言玉这个人来。 护郡主有功,又听闻自己不在的几天,言玉曾入准叙阁近身侍奉夏景笙,想必是郎有情妾有意了,言玉受了伤,夏景玄便想着全了她的愿,让她宿在准叙阁,满足了她上位的心思,也好早日让夏景笙有一房夫人,不过自己一人并不能做主,便跑去同夏景笙商量。 夏景笙头都没抬,忙着手中的事,夏景玄说的什么他都没听清,便随意塘塞了一句:“你定便好。” 他哪知道夏景玄是要往他屋里塞人啊! 夏景玄还喜滋滋的,觉得夏景笙这是万年铁树开花了,一出书房便张罗着令人将言玉抬进了准叙阁,引来旁人对言玉好一番羡慕。 提前献礼求提携的下人早将言玉的小屋填满了,言玉也只能带着伤强坐着,一个个道谢。 言笠的消息往往最灵通,还怕是线人传错了消息,结果一听闻满京城的都在传夏王要立言玉为妃了,言笠这才赶忙备了礼,带着小儿子言安当日便坐着马车到了京城。 马车在夏府门前停下时,都已日近黄昏了,言安年幼,不懂这上不上位一说,只知困乏,一进府便由下人领着去客房歇着了,而言笠像是不知累似的,先去拜见了夏景笙,过后便风风火火的进准叙阁去找言玉。 在言笠进府前,府中婢女先去给言玉报了个信。 言玉惊讶不已,还当是言笠担心自己的伤势特来看望,兴许知晓王府凶险还能接她回家,感动的热泪盈眶,硬要起身更衣体体面面的拜见父亲,奈何伤口化脓疼痛难忍,翻腾半天都没能坐起,恰巧言笠进屋,忙上前劝告着让她躺下,心疼的跟什么似的。 “哎呦呦!别起来别起来!你伤的重,来,盖好被子,别再受了凉,染了风寒。”言笠忙把被子给言玉披上,看言玉就跟看宝贝金疙瘩似的。 “爹爹……”言玉哽咽着,抱着言笠的手臂哭。 这些日子她满心的愁苦,满心的委屈始终无人可以倾诉,全都憋在心里,还好她的父亲来看她了。 言笠却像是听不到言玉叫她一样,全身都在颤抖,心喜若狂,好啊!亲眼见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躺在了夏王的榻上,这不是要平步青云是什么? “可……可不敢伤了凤体……好好躺着。”言笠喘着粗气,口中呢喃着。 “什么……凤体?”言玉的心突然凉了半截,凤体? 言笠还真像旁人一样把她当王妃了?要知夏景笙忙于公务碰都没碰过她啊,那都是外人瞎传的啊! “爹爹,玉儿是您女儿,一个小小庶女,岂配……凤体?” “爹都知道啦!”言笠眉开眼笑,胡须都在跟着一抖一抖,“爹爹知道,女儿家嘛,害羞些正常,你都是要做王妃的人了,爹的好玉儿啊!爹果然没看错你!不过几日,都已宿在准叙阁了,比你那没用的姐姐强多了!” 言玉心一沉,她的亲父,竟是为权势来的。 “爹爹,女儿受伤了。”言玉低声说着。 “爹知道,若得夏王宠幸,区区受点儿小伤算什么。”言笠笑着回应。 小伤?好一个小伤。 “伤口化了脓,太医说会留疤的。” 听这一句,言笠才慌了神,急切的说着:“留疤?你怎么能留疤呢!疤痕丑陋,若引得王爷不快,弃了你可如何是好!你也是,不注意自己!待我想想办法,让你长姐从宫里送出几瓶药来,你且用着,千万要将伤疤除去!若除不得,言府可也不留你!你爱去哪儿去哪儿!赶出王府,可莫丢言家的脸!” 好一顿训斥。 “我从贼窝回来,险丧了命,一直卧病在床,好不容易盼到您来了,可您最关心的……却是我宿在谁的榻上……“言玉低声抽泣着。 失望,无助,痛苦夹杂在一起,言玉真想自我了断。 为什么呀!权势就那么重要吗! 言笠愣住了,思虑了一阵,还是装模作样的去哄言玉,心里却埋怨言玉没出息。 言玉自不再信他的,她知道,言笠无非是怕,怕自己堕落,断了言家的荣华富贵之路,凭什么?要言家高升就要靠往外送女儿,言笠,你够狠。 言玉怒火中烧,还是没控制住自己。 “我绝不会……绝不会待寝,我做不出此等妩媚勾引之事!王爷也从未碰过我!”言玉低吼着。 积压了十六年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可也只是爆发了一句话而已,事实摆在眼前,她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言笠先是不可思议的瞪着眼,从前府中最乖顺的女儿第一次顶嘴,竟置整个言家的前途于不顾?! “啪!” 下一秒,言玉原本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血色。 言笠惊恐的收回手,他没控制住,看着言玉别过脸,闭着眼,硬憋回眼泪又再回头冷眼看着他,像是失望至极了一样,可那又怎样? 言笠马上恢复了严肃庄正,挺直了腰板厉声喝道:“那你就呆在夏王府当一辈子老婢女!以后别再认我这个爹!” 错了又怎样?言笠是言玉的父亲,一辈子都压言玉一头,怎么可能向她认错。 夏景言不知在准叙阁门口站了多久,本意是想来探望言玉,言玉救了陆朝芽,就算再讨厌言玉也该来当面道个谢,不想竟听着这一番话。 原来竟是如此,好一个言县官!畜生不如!夏景言命下人开门,冷着脸进了准叙阁。 言笠听见开门声,还当是哪个侍婢不懂规矩,当着他在的时候进屋送茶,都不通报一声,正欲骂上几句出口恶气,谁成想回头一看竟是夏景言,险些把腰闪了,忙扶着座椅起身又跪下行礼,言玉也撑着床榻想起身。 “不必多礼。”夏景言说了一句。 言笠正好未来得及行拜,还暗喜,心里想着夏景言估计也是知晓了自己的女儿马上要做她的王嫂,认了自己这个长辈,刚要起身,却又听见夏景言补了一句:“我说言玉没说你。” 本就如此,夏景言是担心言玉伤势才不必她行礼,言笠还能不拜?还真把自己当号人物。 言笠也只能板着脸再跪回去。 东江的拜礼是要向位高之人叩头的,而且位高之人不允不可抬头。 夏景言一直没回应,言笠就在那儿一直跪着,夏景言慢腾腾的坐到言玉身边,端起桌上的清茶润了润喉,良久才道了一句“起身”。 她就是在耗着言笠,要杀言笠的威风,让言笠看清自己的位置。 “起身”而不是“免礼”,言玉听得出,夏景言就是在刻意与言笠为难,想必是听到了两人方才的对话,言玉心里不觉惶恐。 夏景言知道了言笠送她入府的本意,她会怎么样?会不会赶自己出府?抑或是给言家降罚,那样就完了!可言玉又不敢插话,只能静观其变。 夏景言端坐在榻上,左思右想还是不可冲动,若又闯了祸岂不是给兄长平添事端?还是不管闲事了,家事还是让言玉自己解决,她只负责探望和把事上报给夏景笙罢了。 “这是本郡主令太医特调的珍珠膏,对你的伤有好处,长久使用可去除疤痕。”夏景言从怀中取出一个和拳头差不多大的玉瓶送到言玉手里。 “言玉谢过郡主。”言玉朝夏景言轻点了下头。 “至于你是否真能得到王兄宠幸便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夏景言又凑到言玉耳边小声说:“你救过朝芽,于我有恩,我不拦着你,但我也不会帮你。” 言玉心中一惊,果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听这话夏景言怕也是无心责罚,也是,夏景言虽年幼,但也通晓世事,自不会因为此事害她。 “谢郡主。”言玉低声道。 快入夜了,夏景言也没什么别的事说,便起身准备离开,叮嘱了言玉一句多加休息便出了门。 陆朝芽就在门口等待,见夏景言出来了,瞪了言笠一眼也便跟着夏景言走了。 言笠坐了没一会儿也入了客房休息,小儿子言安刚睡醒,吵着闹着要见姐姐,言笠无奈,只好请宫人将言安送去准叙阁。 言玉不知言安来了,她在低声哭。 “姐姐……你怎么了?”言安素来是个小哭包,一见言玉哭了,自己也委屈起来。 “安儿!”言玉听见此声惊讶的向门口看,正是她那个最亲的弟弟,“你怎么来了?” “爹爹带我来的。”言安走到言玉身边,双眼泛着红,委屈极了,“姐姐,你是不是不愿在这儿?安儿想让你回家,安儿想你。” 在外人眼里,言安年少有为,学识深远,十几岁的年纪倒比言笠还博学,武艺也颇可观,是个可造之才,学什么都用功,是个刚毅的小男子汉,也只有在言玉面前,才会是个小哭包的模样。 “没有,怎么会呢,王爷待姐姐极好。”言玉给言安擦着眼泪。 可怜言安这苦命孩子,小小的就没了娘,养在一个妾室膝下,过了没几年,最亲的姐姐也被当了礼物送进王府了。 “安儿,姐姐是个女儿家,终归是要嫁人的,若得以嫁给王爷,是姐姐三辈子修来的福气,姐姐不委屈。” 言玉说是这么说,只是不让言安担心罢了。 “姐姐不哭。”言安掏出手怕,帮言玉擦泪,痛恨自己现在没本事,没法保护姐姐,没法带她回家。 “安儿,你要好好努力知道吗,听学究的话,姐姐哪怕是为了你,也一定要侍奉王爷的。”言玉说着,心里如刀绞一般。 夏王虽好,可言玉与他相识不过几日,有谁愿将一生托付给一个陌生之人呢? 罢了,一个庶女,位卑命贱,有什么资格去求圆满? 次日一早,言笠便整顿行装,一个县官,能在王府留宿一日已是沾了女儿的光,又怎还能再多叨扰,即刻起身出府。 言玉尚不能下地走动,就没送言笠,只几个下等婢女送言笠出府。 这边是安宁了,可西厢那边还热闹着呢! 第三十章 冤家同在一屋檐下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东江边境无人敢犯,天下太平,夏景宸这个做将军的也就闲了下来,一无事了,便时常到西厢寓情阁寻夏景言,这天也是如此。 但不同寻常的是,西厢今日多了个夏景玄。 西厢里,夏景玄又在抽背诗文,恰巧那篇夏景言没背过,看都没看过一眼,所以一句都想不起来,夏景玄便罚她在树荫下扎马步,头上还顶着那本书册。 这抓住一个了,另一个还没查呢,夏景玄正要去逮夏景宸,没想到夏景宸自己送上门来了! 夏景宸出现在长廊尽头的那一刻,正好与往阁外走的夏景玄撞了个正着,两人都先愣了一下,夏景宸最先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冷气转身就跑,夏景玄则在后方狂追。 “哥你今天没政务吗?!”夏景宸边跑边喊。 不对呀!夏景玄近日应该挺忙的呀!怎还有空查诗文?要知道那些诗文夏景宸觉得无用便全扔回仓房里了,一首都没看过啊! “小样儿!没想到吧!我闲的很!”夏景玄回应着,前一天晚上他连夜批完了所有政务,就是为了今日找夏景宸和夏景言的茬儿。 夏景言见夏景玄跑远了,没人看着了,自然也就十分自觉的坐下了,内心十分感激夏景宸。 有缘千里来顶罪啊! 别问为什么夏景玄这么爱“欺负”弟弟妹妹,问就是他从小也是这么被夏景笙“摧残”长大的,所以他也想给比自己小的孩子一个完整的童年。 夏景宸绕着王府跑了大半圈,一路跑一路躲,见着前方有个新拖进的大箱子,问也没问是谁的便钻了进去。 夏景宸的想法就是:管他呢!反正整个王府都是王兄的,想要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谁能想到,这箱子偏这么巧是周染濯的呢?谁又能想到,周染濯那么记仇呢? 周染濯正收抬自己的院落,救郡主有功,夏景笙赏赐了不少物件,还特许在王府腾出一个院子来给周染濯居住,周染濯见不得杂乱,便命下人采买了好几个大箱子来收杂物,不敢太过招摇,箱子买回来了便遣散了下人自己收拾,正巧他出来搬最后一个箱子,正巧看见夏景宸钻了进去。 “嘿,将军,您在箱子里干什么?”周染濯手杵在箱子口,朝夏景宸不怀好意的笑着。 “周染濯!”夏景宸还窝着火呢,上次不是说了么,让周染濯等着,这不大好时机? 夏景宸蹲在箱子里,伸出手去“招呼”周染濯。 周染濯边躲着,边还奇怪夏景宸为什么不出来打,直到夏景玄的声音从身后小花园传出,夏景宸着急忙慌的缩回箱子里,他才恍然大悟。 注意到周染濯的笑容越发“灿烂”,夏景宸咽了咽口水,对周染濯满是恳求之意,可惜周染濯不吃这套。 周染濯偷摸抓住箱子的盖子和铁锁,给了夏景宸一句“劝告”:“真的,不用太过感谢臣。” 说罢,夏景宸就要往出逃,但周染濯摁着盖子,硬生生的把他摁了下去,边摁边喊: “将军!您怎么在箱子里啊!里面多闷啊!您躲谁呢!” 那叫嚷声大的传遍夏王府,周染濯盖上盖子,还顺便“贴心”的挂上了一把大铁锁,回头向闻迅走来的夏景玄行了个礼。 “锁里边儿了?”夏景玄满心的想嘲笑夏景宸,但当着臣下的面还是忍耐着些。 “是的侯爷。”周染濯回应,内心狂喜:“哈哈,叫你砍我,活该!” “好样的。”夏景玄凑到周染濯身边小声说了一句。 不过带着外人欺负自家兄弟让人听见确实不好,所以只小声说,外人听见的则是夏景玄在训斥周染濯: “你呀,怎可对将军如此不敬,还不快叫人,把将军连带箱子抬到本侯院里!” 当然,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是。”周染濯忍着笑意。 让别人抬多不放心啊?那不得自己亲自来,万一换了旁人,旁人一心软放了夏景宸岂非反了夏景玄的意,那怎么行呢? 周染濯叫上顾允,两人合力将夏景宸抬进了夏景玄的院里。 夏景宸本还想着换个人抬他,他能出些贿赂让那人放了他,结果一听声音,还是周染濯。 得!认栽吧! 夏景宸仰箱子盖长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遇见周染濯。” 夏景笙的政事稍有些减轻,一有空闲便请周染濯去下下棋,一下就是一日,倒觉着与周染濯相聊甚欢,如同知己一般。 “周先生棋艺精湛,倒让本王自愧有些不如了。” 又输一盘,夏景笙笑了笑。 自小到大,除了父亲,旁人与他下棋都是让着他,他知道自己的棋艺只是尚可,还没有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怎可能次次都赢?他对这些“谦让”都有些厌烦了,多少年才又碰上个不让他的,像和周染濯对棋一样,一人赢几盘,一人输几盘,岂非更有意趣? “臣也就只会钻钻空子,哪比的上王爷。”周染濯故作谦逊之态,实则内心骄傲的很: “呵呵,你打不过我吧!” “近日清闲些许,到也有空余请先生来本王这小院喝茶,对对棋子,谈些兵法,甚是愉快,倒是一直没问先生,先生在王府住的如何?可还适应?”夏景笙边说,边倒了杯热腾腾的茶水递给周染濯。 周染濯接过茶水,还没来得及谢过,夏景宸又来了,径直坐倒在夏景笙旁边,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可不,绕王府跑了十几圈,骨头都快累散了。 “累……累死我了……”夏景宸抢过周染濯手里的茶,一股脑儿灌了下去,随即又被烫的直叫唤,谁知道这是开水啊! 把口中的热气吹下去了,夏景宸又拽着周染濯的衣袖给自己擦了擦汗。 周染濯满心的嫌弃,但当着夏景笙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顺着夏景宸。 “景宸,你这是做什么去了?累成这般模样,出兵打仗也未见你这样的。”夏景笙问着,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递给夏景宸。 总也不好让他这么“欺负”周染濯,礼贤下士是应当的,殊不知两人间隔着多大的“深仇大恨”,夏景宸累成这样就是周染濯害的。 “我……我绕着王府……跑了十几圈……二哥哥,他又来查诗文了……”夏景宸拍着自己的胸脯顺气。 果然啊,又是如此,夏景笙笑了笑:“你又没背诗文吧。” “我一个将军!当研习兵法,提升武力,背诗文干什么啊……”夏景宸满心无奈,“周……周染濯,你害惨我了你!” “侯爷要抓您,臣也只得听从啊。”周染濯硬憋着笑。 夏景笙听着一头雾水,便问了句:“到底怎么了?” “王兄!周染濯帮着二哥哥抓我!还把我锁箱子里抬到二哥哥院里!可把我害惨了!” 夏景宸一阵哀嚎,自己心里憋屈极了,然而自己的模样却引得夏景笙和周染濯笑的停不下来。 “王兄!你还笑我,你还向着他!”夏景宸闹着倔脾气。 “好了好了,王兄不笑了还不行嘛。”夏景笙只得收敛一些,递了杯茶给夏景宸,“你呀,王室子孙自当文武皆通,王兄自知你武艺拔尖,这点儿放心你,可这文,你也不能落下,景玄那些诗文,你多少也看看,不求你精学,但若人问起,咱也不能一窍不通不是?” “知道了。”夏景宸耸了耸肩。 “还有,你也少找周先生的麻烦。”夏景笙继续说着。 “王兄……我……”夏景宸多有不服。 “好了,你脾性急,定是又与周先生起了争执了吧?王兄就知道,平日里与人和善些。”夏景笙说着,全然不知夏景宸心里这个憋屈,“若你以后有何不懂,也可以多请教周先生,周先生的文采,王兄还是信的过的。” 没揍他就不错了,还得请教?!夏景宸瞪着周染濯。 周染濯还很得意,夏景宸可以从口形看出,周染濯在挑衅! “多来请教哦~” 嘿!小玩意儿! 第三十一章 当哥的心酸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王兄!周染濯是对言儿有非分之想!我才打他的!”夏景宸拍案而起。 “言儿?”夏景笙心头一紧,这怎么还扯上夏景言了!还是非分之想! 周染濯也是猛的一慌,完了完了,夏景宸还好糊弄些,夏景笙可是个老狐狸啊!要让他知道自己意在他怀里的宝贝,那还得了!那不得撕了自己啊! 不对不对,不能慌不能慌!一慌就真露馅了! “周先生,你与言儿不过相识几日,这……不太合适吧……”夏景笙像是有些说不下去似的。 说实话,夏景言也已有十三了,按理女子及笄就当许人家了,不许也当订婚,就算再不愿最终也一定要把夏景言许婚出去。 每日登门来求亲的人家,不论家世高低,夏景笙都一一看过,终是没一个满意的,便想着,要不就许了自家内臣?将夏景言和郡马留在府中,他看着也放心,起初是考虑赵且臣的,但近日又多了个周染濯,这是自己还没来得及考虑,周染濯就先替自己考虑了? “臣岂敢对郡主生不该有的念想……”周染濯赶紧站起身,躬着身行礼。 夏景宸本还愁再找不着证据证明自己说的没错,周染濯这一起身,挂在他腰带上的夜明珠可帮夏景宸找了个好理由。 夏景宸一把揪下那个夜明珠塞到夏景笙手里,“王兄你看!连定情信物都给了!这素华珠可是北江的贡物,天下都仅此一颗,是你送给言儿的!” 夏景笙拿着那珠子端详良久,好嘛!亲兄长送的宝贝没几日倒到了情郎手里了,这当哥的心酸啊,不过他没说什么。 “这实是郡主对臣的赏赐,怎敢成了定情信物……”这话周染濯说着都心虚。 哪家姑娘将贴身之物送给外男作赏赐的? “罢了,言儿一向大手大脚,送些物件也从不在意什么寓意,先生曾救言儿一命,言儿将这素华珠赠予先生,本王自也无话可说,送出去的礼物不好收回,先生收着吧。”夏景笙将珠子递还给周染濯,周染濯赶忙接下,找了个理由就赶紧走了。 此地不宜久留啊! “王爷,臣突感身体不适,便先告退了。” “去吧。” 得了应允,周染濯收了素华珠赶忙离开,但他并没走远,而是躲到一边儿,他想听听夏景笙对他是什么看法,往后的事,再做定夺。 “王兄,你怎么还放他走了呀!”夏景宸丧气的坐下,发着牢骚。 “难道还能因此定他个罪不成?”夏景笙笑了笑,“欲求娶言儿的人多了,这又有何错处?言儿终归是要嫁的,若能择个自己心仪的,自是最好的,咱们又能说什么呢。”夏景笙拍了拍夏景宸的肩膀。 都是当哥哥的,夏景笙也心酸啊!!! “那为什么就非得嫁给周染濯啊……”夏景宸嘟着嘴,“谁知言儿是不是真的心仪他,万一只是报恩呢?” “所以王兄才一直没给言儿许婚啊,言儿喜欢谁,与王兄说过了,便嫁谁吧,她开心快乐便好,若真是嫁给周染濯,也好,周染濯是王府内臣,就算以后入了朝庭为官,王兄也能把他留在京城,离的咱们近些,言儿也能时常回王府来,咱们也好护着言儿不是?” “哦……”夏景宸表面应着,内心里还是不服。 费心费力宠大的妹妹,怎舍得她嫁人,恨不得养她一辈子呢。 夏景笙其实心里也不痛快,但还是忍耐着,罢了罢了,只要夏景言安康,他什么都好。 不等这两位兄长多愁一会儿,另一位兄长也风风火火的赶来。 “夏景宸!你跑哪儿去了!”夏景玄的声音响起。 夏景宸汗毛一竖,倒吸一口冷气,可真是愁上瘾了,忘了忘了!自己可正被夏景玄“追杀”呢! “王兄!我先跑了!改日再聊啊……”夏景宸忙打了个招呼,顺着长廊一路逃走。 夏景玄随即跟来,左看右看,庭院里都只有夏景笙一个人,怪了,刚刚明明听到声儿了! “王兄,你看见景宸了吗?”夏景玄问了句。 夏景宸躲的急,钻进了夏景笙的书房里,这一幕被夏景笙看的清清楚楚,于是…… “没有啊。” 说是这么说,但夏景笙特意给夏景玄指了个方向,示意夏景玄:书房啊! “懂得。”夏景玄笑的那叫一个“邪恶”,小声跟夏景笙说了句。 夏景笙内心:“景宸啊,王兄对不住你了,王兄也是为你好嘛……哈哈哈。” “哎,这人去哪儿了啊,既然王兄这儿没有,那我便去别的地方寻了。”夏景玄故意说的很大声,为的就是让书房里的夏景宸听见,然后自己躲到书房门后去。 夏景宸听这一句,便偷摸从书房里探出头来,“走了?” 一回头,夏景玄送他一个微笑,“惊喜么?” “啊!” 下一秒,夏景宸被打包扛走。 第三十二章 夏景宸:我变成月亮了?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到了晚间,夏景宸才刚刚被放出来,至于这放出来的原因……夏景玄当然是不会嫌晚的,只不过这个时辰了,是时候换下一个“收拾”了。 另一边,浑然不知“大难临头”的夏景言还踅摸着出去玩。 “主儿啊!今夜南江的戏班子要在东江巡演了!!!”陆朝芽一阵风似的冲进寓情阁,激动的手都在颤抖。 “真的啊!就北江那个在王室出过场子的?”夏景言也一阵激动。 “是啊!今夜要在京城满月楼唱曲儿,咱们溜出去看嘛~”陆朝芽晃着夏景言的胳膊一阵撒娇。 来唱曲儿的戏班是北江榜首,在东江的戏迷也不在少数,这其中自然包括夏景言和陆朝芽。 “找东西去。”夏景言跟陆朝芽说了一声,陆朝芽转头进了仓房。 “东西”自是用来溜走的装备,为防王府有细作,王府每夜定时闭门,除非是夏景笙或夏景玄和夏景宸下令,否则府门是不许开的,夏家几个兄弟自不会允许夏景言一个闺阁姑娘夜半出门,所以夏景言只能自己想主意,自己好说,习过轻功,稍一运功便可上了房檐,谁也拦不住她,可陆朝芽从未习过,所以只得备了各样的麻绳,鹰爪钩,夜行衣,必要的时候用的着。 夏景言搓着手,激动的很,本已准备休息了,可一听这消息,顿时没了困意,等陆朝芽一来,即刻换了夜行衣,打点了自己院里的其他侍婢,便要从墙檐处溜了。 顾允在王府,平日里没什么别的事,就只跟着夏景言,随时观察她的动向,一有不对,立即上报,这天也是如此,但他不知道,夏景玄的贴身侍卫于玥的职责,也跟他一样的…… 顾允回去拖周染濯的同时,于玥早已将消息传给了夏景玄,夏景玄立马放了公务,跟着于玥出了府,在夏景言即将爬出去的地方等。 而另一边,顾允硬拖着睡眼迷糊的周染濯出了门。 周染濯倒也不是不乐意去陪夏景言,就是怕黑。 王府夜半不点灯,这是夏景笙的规矩,有点儿亮光他就睡不着,反正夜里除了守夜的人,旁人都无甚事做,不点灯也不影响,有什么事自己点盏小灯便罢了,所以府中人都对这个规矩十分顺从,然后王府每次入了夜便是黑漆漆的一片,本来周染濯每到这时便缩在自己的小屋里,但今日,顾允硬拖着他出门。 “你别拽我!我不出去!这大半夜的外面多黑啊!”周染濯一手扳着门框,一副势死不从的样子。 “这大好时机啊少主!投其所好!迫女人这种事也要臣教你吗!”顾允两手拖着周染濯空出的一条胳膊。 虽知晓自己见到周染濯和夏景言相处会难受,但顾允还是个知晓大局为重的人,自己的一点小气比起周染濯的灭族之仇来又算什么呢? “我哪知道如何讨人欢心啊,我连个妾室通房都没有。”最终周染濯还是被拖走,紧搂着顾允的胳膊一步一步的往前挪。 顾允对周染濯的一句“不会”十分鄙夷,瞟了他一眼说:“您不会?您不会如何引得云婉郡主对您心心念念的,如何引得夏郡主不过几日便赠了您定情信物的?” “那完全是长相吸引好吗!”周染濯就算是怕,怕的同时也能自恋。 “好好好,长相吸引……”顾允顺着周染濯的性子应和着,“那您快继续吸引去吧,还等什么呢。” “这黑灯瞎火的,哎呀……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怕黑,放过我吧……”周染濯欲哭无泪,心想着给顾允撒个娇能不能放他走。 “少主,您就暂且忍耐片刻,臣在这儿您怕什么?”顾允搂着周染濯的腰以防他逃跑。 “你在有什么用!你比灯亮吗!”周染濯都快哭出来了,顾允也不早说,出门时把素华珠带上也不会怂成这样。 两人再磨蹭,最终也还是走到了寓情阁外的小花园。 王府的格局是当初请了风水师来建的,最外是大堂,见朝臣们用,往后便是横放着两座阁,本应是只有夏景笙一人的阁楼的,可奈何夏景笙虽是长子,却非嫡出,夏景玄才是嫡长子,在夏景笙承了王位后没多久,夏景玄也获封了侯爵,身份地位不输夏景笙,本应是再开府的,奈何一家兄弟情深,不愿分府,便只好让两人的院子同在一条横线上,往后便是花园,两边各落夏景宸和夏景言的阁楼,四周分散些小院落。 所以周染濯只要站在王府最中央的小花园里,便可望进夏景言的寓情阁里,只见夏景言刚推着陆朝芽翻过了墙,自己一运功便轻松过去,刚打算自己跟上夏景言,却在周染濯准备翻墙的时候,突然在墙外响起两声惨叫。 “少主,这怎么了啊!”顾允急切的说着。 万一夏景言出了什么事,那所有的计划就会一瞬间全乱掉的。 “出去看看。”周染濯也有些怕,拉着顾允就要翻身出府,但不等他们行动,一阵训斥声打消了他们的顾虑。 “夏景言,半夜出府你还是不是个郡主啦!” 墙外传来夏景玄的声音。 周染濯和顾允松了口气,是夏景玄就没事儿了,出于好奇,他们爬上屋顶,看着府外的景象。 夏景玄一手一个,揪着夏景言和陆朝芽的耳朵往府内走。 “还有你!刚从山匪窝回来,不是害怕吗!还不长记性!还往府外跑!”夏景玄朝陆朝芽吵嚷着。 “侯爷,朝芽知错,您轻点儿啊……”陆朝芽哭丧个脸,完,计划泡汤了,自己还被逮了。 “哥哥,言儿知错了,你饶了我吧……”夏景言拉着夏景玄的衣角。 “想的倒美!回家!” 周染濯和顾允就看着他们消失在拐角处。 “去不成了,回吧。”周染濯看着顾允,无奈的很,夏景玄管得也太严了吧! “还是早点回去睡吧,唉,这大半天白守着了。”顾允叹了口气,跟着周染濯一块儿越下屋顶。 “这都足有子时了,困死了。”周染濯跟顾允往自己的小院走,同时闲唠着。 走到花园正中,顾允半夜饿肚子,转道溜去了厨房,周染濯就和守夜的侍卫借了个灯笼,自己哆哆嗦嗦的往回走,实在是没注意脚下啊。 “啊!”周染濯脚下踩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往前踉跄一步,差点摔了。 “谁!谁踩本将军!” 最可怕的来了,花坛边响起夏景宸的声音,他从草堆里爬出来,气愤的摘去身上沾上的树枝和叶子,捂着自己的小腿,瞪着想谋害他的凶手。 周染濯心一凉,瞬间缩成一团,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他早上刚得罪了夏景宸,晚上又踩了他一脚,完了完了,凉凉! “周先生?” 出乎周染濯的意料,夏景宸看到他,似乎突然不生气了。 “将……将军,臣……臣真没看见您!臣知错……”周染濯心一横,抓紧时间解释着。 “哎没事儿没事儿!我没事儿!”夏景宸摆了摆手,一副大度的样子,周染濯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吃错药了,这还是夏景宸吗? 实话说夏景宸并不是消气了,他可想揍周染濯了,只不过白日里夏景笙刚劝过他要与人和善,大度一点,总不能夏景笙早上刚说了,他晚上就把周染濯给揍了吧?这只是暂时隐忍,过几天还是要报复回去的! “将军不罚臣?”周染濯半信半疑,悄悄往后挪了几步,随时准备逃跑。 “不罚不罚。”夏景宸咬着牙点头,见周染濯还是不信,又补了一句:“罚你我是猪!” “好的。”周染濯止住了脚步,彻底放下了心,因为他知道,夏景宸不可能当猪的。 “周先生,这么晚了,你在花园里……散步?”夏景宸尽力扯着话题,也没什么别的目的,就是想让周染濯在夏景笙面前美言几句,等周染濯彻底放下戒心,抓他就容易了。 “额……呵呵……”周染濯卡住了,这可怎么回?说我大半夜出来找你妹妹,两人纯洁无不良目的的一起玩耍?那一定会被夏景宸掐死! “先生怎么了?”夏景宸看着周染濯心虚的样子,满是疑感,“你为什么看见我老是结巴啊?本将军又不是鬼。” “嗯……臣……臣怎么会怕呢!将军您宽容大度,礼遇下属!实乃良将之典范啊!”周染濯瞬间想好了理由,突然间的对答如流及拍马屁让夏景宸都愣了愣。 “嗯……您过奖了。”夏景宸客套的回了一句,心想周染濯在耍什么小心思? “臣是有些失眠,臣日日见王爷忙于公务,一刻不得停歇,臣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心急如焚,这不?夜间辗转不能寐,便想着出来赏赏月,顺便去看看王爷歇下了没有,臣也得个安心。”周染濯一副忠臣的派头,念叨了一大堆,可实在是着急了,自己都没意识到说的话漏洞百出。 “额……先生,今夜好像没有月亮。”夏景宸指了指天空。 周染濯抬头一看,确实如此,天空不知何时已被黑云笼罩,不见月光,周染濯暗自感叹人生,这是连老天都害他啊,明明下午还是晴天的!!! “臣……臣是说将军之光辉就如这天上之明月一般!指……指引臣前行……”周染濯一阵胡编乱造,自己都服了自己,能编出这鬼话来。 再看看夏景宸,他已经彻底懵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伟大了。 “嗯……先生寥赞了,我……我没那么伟大,怎敢与月同位。”夏景宸应着,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这要是东江举办一个选拔拍马屁人才的比赛,周染濯当之无愧的第一啊! “将军不必谦虚,您当得,当得……”周染濯捂着自己的脸,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那……先生,你说你要去看望王兄,应当往前院走,准叙阁在前院,你这个方向是寓情阁,寓情阁是言儿……!嗯!言儿的宫室!”夏景宸迅速回头看了一眼,没问题,周染濯就是从寓情阁的方向过来的。 周染濯猛的打了个寒颤,完了完了,他就是口才再好也圆不回来了! “先生,这大夜里的去言儿的宫室不好吧。”夏景宸顷刻间变了脸色,简单来说就是回归本性,活动着拳头咔咔作响,一步步向周染濯逼近。 “将军……您听臣解释啊……”周染濯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了花台上,退无可退。 要不就和夏景宸打一架?可打赢了一定会被夏景宸告状,输了那就更不必说,不被打个鼻青脸肿就没个完,这是赢也不行输也不行啊! 危机关头总会有救星出现,这是周染濯一生坎坷却能活到今天的原因,差点儿就要被夏景宸揍了,好在夏景玄正好训完了夏景言和陆朝芽,三人一块儿回来了。 第三十三章 虚假的爱,山盟海誓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景宸?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夏景玄唤了一句,夏景宸回头观望,正看到夏景玄站在夹道上看着自己,身后还跟着夏景言和陆朝芽。 “染……周先生?”夏景言站在侧面,正好可以瞧见缩在花坛边的周染濯,便知定是夏景宸又在挑周染濯的毛病了,想把周染濯叫到身边来,差点儿顺口叫出声“染濯”来,硬生生的把这一句憋回去。 “你又在找周先生的麻烦了吧。”夏景玄叹了口气,自己这些个弟弟妹妹可真不省心。 “哥!你看!这是言儿的寓情阁的方向!周染濯就是从这边过来的!大半夜的找言儿做什么,不怀好意!这可是正好被我碰见了!哥,他还踩我呢!”夏景宸一阵告状,关键周染濯还没法儿反驳,因为说的都是事实。 “我……”周染濯说不上话来。 “哥哥,周先生是有物件落在言儿这里了。”夏景言见势不妙,赶忙上前解围,挡在周染濯身前说着:“周先生是将一手帕遗落,正巧被言儿捡到,便差人告知周先生晚些来取,先生刚从训场回来,确也是有些晚了,想必这帕子对先生来说很重要吧?” “嗯!是啊,这是臣先母留给臣的,是臣母亲亲手缝制,在旁人看来它或许不值几个钱,可在臣眼里,它比得过千金万金,帕子丢失了,臣着急,听闻郡主拾得,一忙完公务便即刻来取,只是毕竟天晚了,臣怕将军误会,所以才出此下策……”周染濯赶紧接话。 “既是重要之物,先生现在便同景言去取吧。”夏景玄说道,又转头看向夏景宸,“周先生是取物,那你这么晚怎么还不睡?” 夏景宸心一凉,完了,自己的“诡计”要暴露了。 “哥……我……我练功啊……”夏景宸挠了挠头,尴尬的笑了笑。 夏景玄回了一个“不信”的眼神,“白日里倒未见你这么用功,自诩东江第一武将,你会练功?” “好吧我就是来抓虫子的……言儿怕虫子,我抓来吓唬她的……” “哥!”夏景言捏着拳一脸不服,夏景宸见状赶紧躲到周染濯身后去。 周染濯一阵无语,夏景宸平日里损自己损的欢,一遇事儿了就拿自己当挡箭牌,这叫什么事啊! “抓完了吗?”夏景玄面无表情的问着,实则心里也是服了。 “抓……抓完了…夏景宸后退一步,两手护在身前回应着。 “那还不赶紧回去睡!”不出所料,夏景玄抬腿照着夏景宸身后就是一脚,“明天又不起床了是不是!” “睡睡睡!马上就回去睡,哥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夏景宸一溜烟儿似的逃走,园中只剩四人, “周先生,这次既是取物便罢了,日后可再不能夜里去寻言儿,言儿尚是闺中女眷,若这种事传出去,自是有损清誉的。”夏景玄叮嘱着,他对周染濯无甚不满,反倒还有些欣赏,先前周染濯救了夏景言,那一大堆赏赐中还包含着夏景玄赏的一份儿。 “是,染濯铭记。”周染濯躬了躬身作礼。 “去吧。”夏景玄回了阁,周染濯也跟着夏景言重回寓情阁。 夏景言吩咐众人早歇了,等人散尽了,夏景言红着脸,低着头把周染濯拉进屋内,陆朝芽还在屋中铺着褥榻,见二人进来了,朝夏景言送去一个“我懂”的眼神便实趣的离开,还顺便带上了门,屋中只剩周染濯和夏景言两人。 红木椅、金丝褥,屋中点着十数盏灯,照着屋里明亮,夏景言的闺阁怎么看怎么舒服,舒服的想让人留下来,桌上的香炉还在向外散着缕缕青烟,还有面前娇滴滴的美人儿,周染濯突然觉得有些困乏了,想早点儿休息了,不知不觉间,他抱住了夏景言。 “干嘛呀……” 怀里传来夏景言软糯的声音,还有一只小手在轻推着自己,周染濯越发“放肆”,偏就抱紧了不放。 “哎呀到底干什么呀,这么晚来找我……还要抱着我……”夏景言的语气有些抱怨,但说归说,她还是偷偷的、一点一点的将手环在了周染濯的腰上。 “还说呢,我听闻南江的戏班子要来唱曲儿,知晓你爱听,便夜半来找你,想带你溜出去看,结果刚到了寓情阁就见你被侯爷抓了,我便只好再回屋,谁知竟又在园中碰上了将军,险些让他发现。”周染濯小声说着,吻了吻夏景言的脸颊。 夏景言探起头来,听完周染濯说的,她突然想起最担心的事来。 “你何时与王兄提亲?我怕晚了,王兄就将我许给别家了,而且……咱们那天怕已是被且臣哥哥瞧见了,时至今日我还没敢与他说呢……” “放心。”周染濯拍了拍夏景言的头,“赵且臣一贯老实,他若真想将此事捅露出去,那日便不必替你我二人隐瞒,往后我会去与他说清的,别怕。” “哦……”夏景言委委屈屈的钻进周染濯怀里。 “至于提亲这事……言儿,你再等我些日子。” “为什么?” 周染濯顿了顿,说道:“我新入王府,王爷虽待我宽厚,可你毕竟是他唯一的妹妹,他一手将你带大,怎会将你即刻许给我一个不明来路的门客?言儿,再等等,等我真有一日有了功名,我定三书六聘,八抬大轿迎你为妻,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谎话,全是谎话,周染濯的心绞着痛,但一想到全族惨死的模样,周染濯还是骗了夏景言。 “言儿,我此生非你不娶,若王爷要将你许给他人,我便去抢婚。” 唯一的一句实话,说白了只是想要占有罢了,周染濯这片黑暗,想要把光明囚禁。 我对不起你,可我也不会放开你的。 “早点休息吧言儿,我若待久了,外人会传风言风语的。”周染濯突然想要逃。夏景言眼底是星辰,可他只有灰暗。 “我等你。”夏景言不知周染濯的心思,还当这是山盟海誓的爱。 谁知这在周染濯的心里却是千刀万剐。 再走出阁门,周染濯一时间竟忘了害怕,独自在黑漆漆的小道上行走。 也是,本就是一片黑暗的人,为什么要再惧怕黑暗? 再如坠入深渊般,一夜让人逃脱不出的噩梦,周染濯醒时,冷汗浸透了衣襟和被褥。 他梦见,无数的周家将士及周王室全族在围着他,怨恨他。 爱上灭族仇人的女儿。 “对不起……对不起……”周染濯把自己缩成一团,眼泪从眼眶中滑落。 第三十四章 会不会是结局?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院外,浑然不知的夏景言还嘴角带笑,一大早就跑来寻周染濯。 院中,顾允靠在周染濯屋前的柱子上,还在打着瞌睡,夏景言进了院都没发现。 “嘿!” 顾允猛的惊醒,夏景言正笑眯眯的站在自己面前,顾允赶忙行礼,说道:“郡主早,您找我表哥啊?” “嗯,染濯醒了吗?我王兄要带我去看戏,我想叫染濯一起去。” “这都日上三竿了,肯定起了,您进去吧。”顾允打了个哈欠,指了指门。 “那我进去了。”夏景言满意的点点头,冲顾允笑了下就急匆匆的跑进屋里。 可眼前的景象却不同于想象。 “染濯?”夏景言对着榻上的那一团小声唤着,无人回应,夏景言心存疑惑的上前,指尖刚触到的一刹那,周染濯立刻惊叫一声坐起来,夏景言察觉他眼底的惊恐。 “染濯,你怎么了……”夏景言有些心疼的握住周染濯的手,但此刻周染濯心乱如麻,慌乱间甩开了她。 周染濯将手捂在心口,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言儿对不起,我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周染濯重新拉上夏景言的手。 “我没事,染濯,你怎么了,生病了吗?你出了好多汗……”夏景言从腰间取出手帕,轻轻为周染濯擦拭着。 “我做了个噩梦。” “梦到什么了?” 周染濯猛的将夏景言拥入怀中,享受着夏景言带给他的温情。 “言儿,我梦到你离开我了。” 夏景言愣了愣。 “我不会离开你的。”夏景言轻抚着周染濯的后背,“染濯,我爱你,我此生都非你不嫁。” “那就好。”周染濯的心都在颤抖。 你爱我,可我却在骗你。 “哦对了,染濯,昨日我偷溜出去不是被二哥哥抓住了嘛,今日又被大哥哥知道了,谁知大哥哥非但不生气,还愿以私服同我出去看,现在就要去呢,我想带你一起去。”夏景言靠在周染濯肩膀上说着。 “是么?那我该早些梳洗,莫让王爷等久了,也莫让你等久了。”周染濯笑着刮了夏景言的鼻子,起身更衣,夏景言不敢看,红着脸跑了出去,周染濯闭上门,心才算是静了些。 “大哥哥!” 过了良久,夏景言带着周染濯奔到准叙阁,见夏景笙正站在阁门口,夏景言跑上去蹿到夏景笙怀里。 周染濯走上去向夏景笙行礼,夏景笙点点头示意。 “哥哥,我们走吧,今日听闻戏后还有赶集,晚上还有灯火会呢!”夏景言蹭着夏景笙的胳膊一阵撒娇。 “好好好,哥哥都依你,只是现在我们再等一会儿好不好?”夏景笙揉了揉夏景言的头。 “等谁啊?” 正说着,准叙阁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夏景言看了一眼,是言玉。 言玉不同寻常,总是浅蓝色的素衣打扮,今日的银丝青衫见着倒真让人觉如王妃一般,柳叶眉,朱红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发间的一根金钗。 婢女不可带金,即便是陆朝芽这样的,哪怕平日里衣服,发式都与夏景言一样的婢女也从不敢带金,哪怕自己私有,也不可穿戴在身上,而如今言玉这般,世人可想而知。 “奴婢参见郡主,见过周先生。”言玉微屈膝作礼,微低着头。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这才是第一美人该有的容貌。 对比夏景言,言玉少了分娇气,童稚,但也多了分温情,知性 让人一眼沦陷的美。 “你带这金钗就是合适。”夏景笙笑了笑。 看似是在夸赞言玉,实则是在暗示所有人,他有意纳妃了。 夏景言的惊讶都在心里,脸上并未浮现多少表情,只是停驻了一会儿,又转身向言玉微屈膝回礼,随了句:“言玉姐姐生来貌美,自是带什么都好看的。”自己也说不上来自己心里什么滋味,只觉着……有些别扭,但若夏景笙高兴,夏景言自也为他开心。 “谢郡主,言玉不及郡主冠绝群芳。”言玉走到夏景笙身边。 言玉不再像从前一般死守规矩,畏畏缩缩了,就如她所说,为了言安,她拼死也要守在夏景笙身边,挤破了头也要挤出个侧妃来。 “好了言儿,走吧。”夏景笙装作不在意言玉的样子,实则也是在安抚夏景言,毕竟从今往后,他对夏景言的宠爱终究要少一份儿。 “好。”好在夏景言突然懂事的出奇,没有闹腾,实际也是她心里也有了人,明白爱的感受,她理解夏景笙,也希望有个人陪伴夏景笙,宠爱少些又怎样?夏景笙依旧是最爱她的哥哥啊。 戏院人很多,夏景笙提前知会了班主,留了二楼正中的一个套间供他们观玩,夏景言入迷的盯着戏台上那一出《刻骨》,戏子口中唱着: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 国破家亡,褴褛衣衫的公主死在情郎手中,莫念曾恩恩爱爱似胶似漆,如今皆已人去楼空人鬼分离。 一曲唱罢,戏楼上下泪满裳。 周染濯呆若木鸡似的站在那里,心思千斤重,这会不会便是他与夏景言的结局? “唉,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夏景言叹道,莫相识?这更如一把刀刺穿了周染濯的心。 “周先生觉得呢?”夏景言又将周染濯拉回现实。 “是啊,这公主本不该许心于仇敌,竞惹得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怎能成了公主的错了呢!”夏景言满是不服,敲了敲桌子,“若非那皇子欺骗,公主怎会动心?怎会远嫁和亲?这般了那皇子还权力熏心,竟灭公主母族,还夺了公主的命呢!” “是,郡主说得对,那公主又何尝不想与皇子共度一生,是皇子错了。”周染濯始终低着头。 对啊,是皇子的错,是我的错。 “自君一别思渐老,余生不敢谈年少,皇子明也深爱公主,只可惜了皇子与公主的和亲是国事,不是家事。”趁此良机,言玉也赶紧挑起话题。 言笠说的没错,很明显看得出,夏景笙对自己有情,自己总要有所回应。 “是啊,公主走后,皇子是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可他终究有错,原来世不做这皇家人,可以与心爱之人长厢厮守。”夏景笙与言玉相视一笑。 “若可不争皇位,自是好结局,王爷觉得呢?”言玉眉目传情,是人都看得出,夏景笙就顺着她的话说。 “本王虽也是王室,但毕竟与皇位无关,看来本王今生还是有个机会寻个良人,愿有岁月可回首……”夏景笙顿了顿,看着言玉。 “且以深情共白头。”言玉接上。 夏景言都听不下去了,吐了吐舌头,还是看周染濯吧,怎么看怎么顺眼。 “言儿,与周先生说什么呢?”注意到自家的小白菜去拱猪了,夏景笙赶紧去拉着。 “嗯!没什么啊!”怕被看出来,夏景言极力掩饰,又钻进夏景笙怀里。 “言儿是在说,我们这些戏外之人尚且心痛如厮,那戏中之人,该是肝肠寸断了。” “是啊,不过好在言儿有哥哥,只要有哥哥在,哥哥定会护你一世平安。”夏景笙抚了抚夏景言的发丝。 市集上热闹起来,戏院外人声鼎沸,夏景言自是坐不住,急忙拉着夏景笙便往外跑,如夏景笙所说,今日便都依了夏景言的,弃了公文于不顾,陪着夏景言跑了一天。 第三十五章 全家一起谈恋爱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不知不觉天边渐红,夜幕将至。 “哥哥你看!那边点起灯来了!”夏景言指着市集正中的“灯王”喊着。 “好,我们现在便过去看。”夏景笙跟在夏景言身后。 几人都带了各式各样的面具,自然也无人认得出,夏景言可是玩了个痛快。 “准备行动。”“是。” 暗地里,多出几个黑衣人来,他们身上唯一光亮的,就是手中的利刃。 市集上突然多了很多人,都往灯王处挤,硬生生的将夏景笙等人拆开,如何都聚不到一起。 “言儿!”夏景笙眼睁睁的看见人流将夏景言越挤越远,却始终都抓不住她的手。 “王爷!”反方向的言玉也在着了慌的喊着。 言玉离的近,夏景笙一把拉住了她,再一度推开众人,将言玉拽进怀里。 “周先生,抓住言儿!”无计可施的夏景笙只好去喊周染濯。 然后就又眼睁睁的看着夏景言到了周染濯怀里,自己还不能说什么,毕竟是自己让人家去的。 “哥,我们分开走吧,一起挤到灯王那边,过去了再会合!”夏景言见夏景笙脸色不对,忙出了一条“妙计”,先把两人拆开,省的一会儿打起来。 不等夏景笙回应,两人早没影儿了,夏景笙也只好任由他们去了,反正想想周染濯也不敢干什么。 可惜他没想到周染濯什么不该干的都干了…… 回过神儿来,夏景笙才注意到言玉还在自己怀里,像是被吓到了,那楚楚可人的眼神让人看了心疼。 对于言玉,这可是一个得宠的好机会。 言玉缓缓的搂住夏景笙,靠在他怀里,夏景笙也就任由她靠,抱着她穿过熙攘的人群。 “言儿,看王爷这般,是有心纳言玉为妃?”周染濯和夏景言都会轻功,自然十分轻松的跃上了道旁最高的阁楼上,站在最高端看着楼下人群涌动,空闲了,周染濯便问了一句。 夏景言叹了口气,“唉,哥哥这是明摆着了,只等哪天,一个契机,言玉就该受封了,只是不知她是会为正还是为侧。” “王爷从未对旁的女子动过念,又不在意家世,言玉姑娘大抵是会成正妻了。”周染濯拍拍夏景言的后背。 “这些都无妨,言玉人善温良,只是……她进夏家,并非是真正爱慕哥哥,却是为了母家仕途,而且她父亲言笠和长姐言灵……”夏景言摇摇头,“不是什么好人。” “那我们要不要告知王爷?” “罢了,哥哥看人精准,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言县官蠢笨,言婕妤惑主,这都是他一早便知的事情,再说这世间,男女姻缘大都是父母做主,谁不高攀?想为母家捞权的多了,只要言玉无甚大错,我便也不掺和这事了,再说,言玉还救过朝芽呢是吧。”夏景言看看周染濯,满心的无奈。 周染濯也跟着叹了叹,一叹世间权势翻涌,二叹夏景言年幼,平时看着贪玩不懂事,原来也有这么多小心思,果然,贵门无蠢人。 “染濯,下面又点灯了。”夏景言忽而笑了,就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指着下面灯王的方向。 一阵锣鼓声响起,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一群敲鼓的大汉卖力的喊着,楼下上万盏花灯一时间点燃,将夜里的京城照的宛如白昼。 “各位公子小姐们都停下看一看了啊!”只见一个瘦弱的商人打扮的男子努力爬上灯王前的台子,“今天是我们满月楼老板大寿的日子,老板特意举办今日这个花灯节,就图个高兴,祝我们满月楼生意兴隆,过几天啊,我们满月楼的大小姐也要出阁了,老板特意去月老庙中求了一个姻缘玉,今夜就办一场比赛,请在场的诸位公子,有意以此玉赠予心上人的,便请上台来,众人皆拿无头箭,箭头上涂上染料,谁能将颜料打在灯王帽顶上,姻缘玉就是谁的,我们满月楼祝愿公子与心上人结百年之好,也为我们大小姐求个吉利,大家说好不好!” “好!”一众人都吆喝着。 “你有什么喜欢的便带回王府去,有什么所求尽管与本王开口便是。”夏景笙和言玉早日脱离了拥挤的人群,在一大堆店门前走着。 听夏景笙这话,言玉定了定心,鼓起勇气说:“平常的首饰穿戴,王爷赏的够多了,若王爷真有心赏赐,不如选些他物……” 夏景笙回头看着言玉,“那你想要什么?” “刚刚灯王那里,言玉喜欢那块玉……”言玉咬着牙说着。 夏景笙笑了笑,言玉真是生怕夏景笙会生气,怕会不会是自己不知满足,竟还索求更多。 “好。” 言玉猛的抬头看向夏景笙,他竟真的应了! 不等言玉有所反应,夏景笙揽着言玉的腰带她跃上灯台。 “好!看来这位公子是有意于向这位姑娘求亲了,在下先恭喜二位了,那还有没有别的公子要夺姻缘玉呢?”小厮大喊着。 言玉瞬时觉着有些害羞,有些手足无措,站在台上让众人看着京城夏王向自己“求亲”,莫名好骄傲啊。 “我也来!”“我要!”“我来!” 台下的声音此起彼伏,无数个公子带着自己的心上人上了台。 “言儿,你喜欢吗?”周染濯笑了笑。 “当然了!我一定要拿到!”夏景言激动着。 周染濯带着夏景言从上方跃下,因为是在反方向,周染濯和夏景言一时没看到夏景笙和言玉的存在,所幸没在台上打起来。 “侯爷!我也想要嘛!” 花灯节,陆朝芽这个爱热闹的自也闲不下,硬生生的将夏景玄磨出了王府,看见了这姻缘玉,自也要求得,抱着夏景玄的胳膊势不撒手。 要是夏景玄答应了,那这婚事可就稳了啊! “我不去,挤死了。”夏景玄本就厌烦吵闹,能出府就不错了,见这人山人海,更是心烦意乱。 “哎呀我想要嘛,侯爷~”陆朝芽蹭着夏景玄。 “少来。” “哼。”陆朝芽一阵委屈。 “好了小芽儿,二哥哥不去我去,看我给你夺回来的!”夏景宸跃跃欲试,玉不玉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又能和人比一场,找点儿事干。 可夏景宸刚要出发,却被夏景玄拽住衣袖。 “哎哎哎!去什么去!姻缘玉是赠予心上人,你喜欢朝芽啊!” “哥你不去还不许我去,姻缘玉怎么了,姻缘玉便不能赠予旁人了吗,大不了我娶了芽儿嘛!”夏景宸抱怨着。 就是一句玩笑,却吓的夏景玄心里一惊,陆朝芽瞪大了眼睛。 “胡说八道你!”夏景玄心虚的轻打了夏景宸一下,“谁说我不去!不就是块玉么……” 夏景玄慌忙上了台。 台下的夏景宸一阵坏笑,“芽儿,哥干的不错吧?” “厉害厉害……”陆朝芽恍然大悟般竖起了大拇指。 “我哥都去了,我在这儿也无趣的很,走,咱们也上!” 夏景宸带着陆朝芽上了台。 小小一个灯台,夏家人都齐了…… 第三十六章 尴了个尬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好!我们比试开始!”小厮一敲锣鼓,迅速跑下了台。 瞬时间,各色箭从各处飞出,打成一片。 箭头都没有碰到灯王,全都撞到一起落到地下,再次发箭,却发现灯王自有防御,会发出小石子击落箭支。 人太多太杂了,众人发箭终不成章,周染濯定神想了想,没有任何一条规矩说不可击落对手,倒有一条是跃下灯台者弃权处理…… 无头箭又不伤人,周染濯快速举弓,趁人不备对准身旁的一人放箭,箭头在那人的耳边擦过,受了惊吓,那人没站稳,落下了台。 “一人弃权!”台下小厮喊着,明示这种方法可行。 受到启发似的,众人不急着打灯王了,而是相互攻击起来,对手少一个是一个。 竟还有人拉弓朝夏景宸打去,夏景宸略一闪身,又持箭反攻,那人很快摔下台去。 “小样儿,跟我斗!”夏景宸边鄙夷着,边闪到灯王缝隙中遮挡。 台上剩下的几人也都找地方躲着。 打不着敌人了,夏景玄思虑一阵,探头一箭打向灯王,灯王确有机关,弹出的小石子打落夏景玄的箭,但夏景玄此次本意也并非打中灯王,而是寻找机关所在,下一箭,正好堵住机关口,众人见之,纷纷效仿。 可就在众人效仿的一瞬间,早预备好的夏景玄和夏景宸一人一箭又打落两个对手。 “这赢得也太没成就感了,是吧哥!”夏景宸冲夏景玄挑了挑眉。 “下一个下去的就是你。”夏景玄直接开弓发箭,正好打在夏景宸旁边的灯柱上。 “好在我躲的快。”夏景宸长舒一口气,“我简直感觉我像捡来的!” “知道就好。”夏景玄收了弓。 “哼!” “行了,赶紧想个办法,对面还有两个,把他们打下去。”夏景玄才拍拍夏景宸以示安慰。 “哦。” 对面,不知敌情的夏景笙看着灯王,谁知竟突然飞过一支箭来,夏景笙连忙避开,看看箭过来的方向,只有一个手腕粗的缝口,夏景笙笑了笑,高人啊! “言儿,没打中。”周染濯叹了口气。 “这都没中!真是……”夏景言正惊叹着,又一支箭飞了过来,忙叫周染濯躲开。 “谁啊这是?!”周染濯一阵气愤。 “这都没中!”对面是夏景宸的愤慨。 又是一支箭,从夏景玄的耳边飞过。 “行啊,对面高人啊!”夏景玄叹着。 “王爷,没打中。”言玉看台上无人落下,忙向夏景笙招招手。 再往后的一句话,估计台上这几个人都没想到,他们这么有默契。 “不管了!打不着人,那就打灯王吧!” 下一秒,四人皆借力跃至灯王上方,一人一箭,皆中灯王帽顶。 “好!四位公子皆中灯王!”小厮卖力喊着。 “嘿!这到底谁……” 夏景笙、夏景玄、夏景宸、周染濯四人一齐朝台前走去,前一秒各种不服,后一秒见面之后四人集体沉默。 “染濯?”“侯爷?”“王爷?” 夏景言,陆朝芽和言玉也一齐到台前去,也沉默了。 七人,十四目相对,百分的尴尬。 “这玉咱们不要了!”陆朝芽反应最快,忙拖着夏景玄溜到一边。 “我也不要了!”夏景宸见势也赶紧溜了。 “那我也……”周染濯想跑,这下好了,还瞒着呢,夏家三个兄弟都知道了。 “周先生,比试一场嘛。”夏景笙脸色都变了,看着怪吓人的,“本王觉着与先生比试甚是有趣,先生这玉是夺给言儿的吧?” “臣……” “可莫叫言儿失望啊。” 周染濯瞬间感觉自己这回是真玩完了。 夏景言也感觉凉凉,很明显,夏景笙在瞪自己。 “周染濯!你和言儿!”夏景宸才发现不对,刚退后便又上前去,“你什么意思!” “将军,臣什么都没干!”周染濯立刻举双手投降,同时考虑自己的棺材买什么样的好。 “哥,是我让周先生帮我夺玉的,这就是个彩头,也没说不可赠予旁人嘛,你敢说你上台夺玉不是送给朝芽的?难不成你要娶朝芽啊!”夏景言一顿胡编乱造,还顺势把锅推给夏景宸。 夏景宸一阵委屈,自家这小白菜胳膊肘往外拐啊! “好了。”夏景宸还想说,却被夏景笙拦下,夏景笙摆了摆手,示意他退后。 夏景宸也只好再退回去,想必夏景笙也不会放过周染濯。 台上又热闹了。 周染濯眼看着夏景笙在自己对面一脸黑线,倒也不是怕赢不了夏景笙,就是怕他再日后报仇,甚至,将自己逐出夏王府。 那计划就全乱了。 咱的计划可是先吃软饭啊! “去去去!赶紧敲锣去啊!得罪了夏王爷你还要命吗!”满月楼的老板知晓了事情的严重,对于别人来说,夏府三子一女同争姻缘玉可能是个饭后谈资,是个有趣的故事,但对于满月楼来说,稍有不慎,就会面临完蛋的结果。 小厮颤颤巍巍的拾起地上的锣,爬到台上的时候踉跄了一步摔到地上,注意到夏景笙瞪自己,忙站起来,猛的敲了锣就立刻逃走。 王室的事可不是没名没利的人能惹下的。 锣声一响,夏景笙立刻弃了小厮,先周染濯一步跃起直升,拉弓击向灯王,但那一箭被周染濯的箭挡下。 周染濯也想通了,若赢了,夏景笙是一个重贤的人,真遇上了对手,说不定还会高看自己一眼,也便不计较自己与夏景言的事,但一旦输了,夏景笙会更看不起自己,就更别提会不会有想法,他会不会留下自己。 这次啊,可真是触了夏景笙的逆鳞了。 夏景笙没有停止,飞升上灯台的杆上又从高处向灯王拉弓,踩在灯绳上再次拉弓,动作持续不断,周染濯紧绷着神经依次挡下。 “准备。”暗处的黑衣人拉弓,都对准了周染濯。 “放!”三支箭齐发。 周染濯正与夏景笙比的热火朝天,丝毫没有注意到飞来的冷箭。 “染濯小心!”夏景言突然冲了上来,拽过周染濯,与他一起拉弓反击。 那一箭发的很好,一箭双雕,可发来的是三支箭。 “言儿!”周染濯反应过来,忙拉着夏景言闪躲。 夏景笙发出的打向灯王的那一箭与黑衣人击向夏景言的那一箭同时中了。 夏景言左臂处被划破一道小口,有着一丝鲜红。 “言儿!”意识到危机的夏景笙忙弃了灯王,拉弓瞄准黑衣人的方向,下一秒,三个黑衣人,两个摔下楼。 “何人胆敢放肆!”夏景玄飞身上楼,从腰间抽剑反击,夏景宸拉着陆朝芽和言玉躲避。 黑衣人的能力远远不及,很快被夏景玄打落,危机没了,夏景笙等人赶忙向夏景言处聚集。 “言儿,怎么划伤了,赶紧回府。”夏景笙心疼的看着。 就一点小伤,夏景言不痛不痒,一点都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有…… “王兄,不公平!刚刚是有刺客偷袭,否则染濯那一箭一定中!染濯就赢了!言儿不服,再比一场!”夏景言捂着伤口,同时还不忘这个小比赛。 “你呀!”夏景玄轻拍了一下夏景言的头,带着少许哭笑不得与无奈,“受了伤了,还记着要比呢,你若平安无事,那玉赠你又何妨!” “白赠的言儿不要!便就要那争来的,就要再比!”夏景言满心不服。 几人完全遗忘了刺客的存在。 “好了郡主,只是个比试罢了,等你伤好,若王爷愿意,臣再比一场罢了。”周染濯伪装着温文尔雅,但也还是担心夏景言的伤。 “就是啊言儿,听话,跟哥哥回家。”夏景宸也说着,拉着夏景言的手就要走。 可就在这时,夏景言突然有些眩晕。 第三十七章 中蛊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等等……”夏景言的声音突然有些无力,叫夏景宸的那一声他差点没听见。 “怎么了言儿?言儿?”夏景玄疑惑的晃了晃夏景言。 在夏景言的世界里,所有声音都渐渐微弱。 “言儿?”周染濯揽住夏景言的肩。 下一秒,夏景言径直倒了下去。 “言儿!”再往后所有人的惊呼,夏景言都再听不见。 夏王府中。 御医颤颤巍巍的把着脉,看着夏景言的眼神渐渐闪躲。 好不容易在王府熬了大半辈子,不会就这么玩完了吧…… 好一会儿,御医才站起身,回过头对着焦急的探着头看夏景言的众人来了一句:“郡主……命不久矣……” “言儿的一道小伤口,怎会有性命之虞!” 寓情阁里瞬间吵嚷了起来,夏景笙将御医提在手里吼着,唯一安安静静的,只有躺在榻上安详的可怕的夏景言。 明明是面色红润,就像平日里一样,怎么会,怎么可能呢! “再胡说一句本将军一刀剐了你!”夏景宸朝那御医吼着。 “郡……郡主的性命臣不敢胡言呐……臣医术不精,当真是看不出郡主所中何毒,可郡主气息微弱脉象不稳时快时慢,真……真是快要……”御医颤颤巍巍的说着,看着夏景笙的眼神,似乎已经能预示到自己的死期。 “胡说八道!”夏景宸吼着。 夏景言的三位兄长里,唯一默不作声的,夏景玄拉着夏景言的手,眼眶泛着红。 “哥!你医术最高,他肯定是胡说的对吧!”夏景宸看着夏景玄的背影。 夏景玄没说话,夏景宸心凉了半截。 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夏景笙松开了御医,认命了似的。 “景玄,你可知言儿中的究竟是何种毒药?”夏景笙低声问着。 “我……我只知是蛊毒,旁的我真的不知道……”夏景玄抽泣着。 怎么会这么突然啊…… 夏景言?命不久矣?怎么会啊,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言儿,你别吓哥哥啊……”夏景宸一步一步踱到夏景言身边。 “言儿!”赵且臣与周染濯一前一后闯进寓情阁。 “你还敢来!”夏景宸冲上前揪住周染濯的衣领,“若不是因为你,言儿怎会受伤!” 赵且臣忙拦住夏景宸,“将军,周先生有解救郡主之法,您先听周先生说行吗!” “如何解救?”夏景笙听到了关键点,快步踱到周染濯面前,眼底尽是垦求,夏景宸也立刻松了手。 “臣……臣想先看看郡主。”周染濯颤抖着。 听这一句话,所有人立刻给周染濯让出一条路,周染濯立刻跑到夏景言身边。 他的仇人,也是他的恩人,更是他最爱的人。 周染濯注视了夏景言一小下,立刻先行把脉,随后让除夏家三人以及赵且臣之外的人都出去。 “都出去都出去!”夏景宸推搡着众人,等人都走了,他立刻关门。 情况紧急,周染濯当着夏景笙的面就从夏景言手臂受伤处,直接撕开夏景言的衣服,露出正向外沽沽冒着黑紫色血液的小伤口。 南江的蛊虫,周染濯认的清楚,可这也不是普通的蛊虫,周染濯记得,这种虫子他只在周王宫的最高机密处的书上见过,只有周王室已过加冠礼的王子皇孙才能有,周染濯年纪尚小,周皇自不会将蛊虫给他,但周染濯虽无蛊虫,却有解药。 夏景笙焦急的等待着,突然间,周染濯回头跪倒。 “王爷,臣确有救治之法,可……”周染濯停住了。 “先生有话但说无妨,需什么药方,什么药引,本王将天下翻过来也必会寻到!”夏景笙说着。 “无需什么药引,臣之方法……只是有可能……唉只有三成几率救回郡主,剩下的只能凭郡主天命。”周染濯喊出了声。 寓情阁又安静了。 “有计总比无计可施好……”夏景笙咽了咽,“先生只管医治便是,出了什么事,本王也不怪罪先生。” “谢王爷。”周染濯站起身,取出怀中的一个小玉瓶,倒出其中的唯一一粒药丸,就要往夏景言嘴里塞。 “等等。” 突然的一句,众人齐齐看向阁门口。 阁门开了,来人是顾允,莫名的,夏景笙觉着他眼底尽是落寞。 “王爷,这药……其实是臣的……”顾允暗中看了一眼周染濯,周染濯眼底一瞬间的慌张,当然,为什么会这样,原因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表哥只知是解药,却不晓得如何使用,还是让臣来吧。”顾允作着揖。 “顾先生有劳了。”夏景宸忙将顾允推到榻边。 顾允不敢过多触碰夏景言,只好叫周染濯代自己将她扶着坐起来,然后将药丸塞进夏景言口中,猛的一拍夏景言的后背。 夏景言突然醒了,瞪大了双眼。 “言儿!”夏家三兄弟立刻上前,可还来不及等他们惊喜,夏景言扶着榻边朝榻下猛的吐出一大口黑血,而后,黑血就像连绵不断,连续的从夏景言的嘴言溢出,沾在她洁白的寝衣上。 夏景言不停的向后仰,同时张大了嘴不住的吸气。 “万不可让郡主躺下!”顾允高呼着,制止了周染濯想松开夏景言的动作,又转过身与夏家三个兄弟说话,“不知王爷、侯爷,将军,谁愿与郡主共生死?” “自然是都愿的!如果可以,本将军可以拿自己的命换言儿平安!”夏景宸急切的喊着。 “景宸说的不错,所以顾先生,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只要言儿安康,我们做兄长的自也可以不顾一切。”夏景玄应着。 顾允点了点头,“这种盅虫名唤青吸,它毒性极大,即使吃了解药,也只能暂时压制毒性,要彻底根除,便要郡主至亲一人,至爱一人,割开手心一道,与中毒者手拉手放入清水中进行换血,盅虫吸血吸够了,便会从中毒者手心伤口处蹿出。” “那还等什么!让我来!”夏景宸抽出剑就要割自己的手。 “先等等!”顾允又制止了他,“臣还是要提醒一句,青吸吸血力极大,被吸干周身血液尚不出体的都有,而且,青吸出体的一瞬一定要立即杀死,否则青吸再换宿主,臣再无解药不说,就是有解药,臣也只能说一句,救不得了,青吸已刻入骨髓,必死无疑。” “无妨,有个机会,也好。”夏景笙做好了准备。 “那就请王爷、侯爷与将军决择吧。”顾允取出木盒,里面放着两粒药,“愿赌上身家性命去救郡主的,即刻服药。” 夏景笙眼疾手快,先行一步夺过一粒药咽了下去,让夏景玄和夏景宸两人着了慌。 “顾先生,可还有药?”夏景玄问着,顾允摇了摇头。 “王兄,你是长子,是京城的夏王!怎可如此冒险!”夏景宸搂着夏景笙哭。 从一生下,夏景宸便没有了父母,一直以来,都是夏景笙将他一手带大,万一……呢?他还怎么活? “不哭。”夏景笙却轻松的笑了,拍着夏景宸的背,“现在我不是夏王,我只是你们的哥哥,哥生来命贱,有什么事,哥一人来担。” “王爷,若您真的……京城再无夏王,东江会乱的!”赵且臣吼着,可一看到夏景笙向死而生般的眼神,他声音又小了下去,“王爷,可曾记得常与臣说的,要顾全大局……王爷自己都忘了……” “如何不是大局啊,”夏景笙边说着,边拿过桌上的短刀,划破了手心,鲜血淋漓在地上,“本王本就不该得这个王位,景玄小我几岁,天资聪颖,父王寄予厚望,这个位子,本就是我不该占了他的。” “王兄我不要什么王位……我也不想当什么夏王,你别丢下我们……”夏景玄跪在地上,哭成了个泪人,拉着夏景笙的衣袖。 当年先夏王突然薨逝,未来得及立子,按常理因是夏景玄这个嫡长子继位,可这是夏景玄自己不愿为王,硬推给夏景笙,怎能算作夏景笙夺位,旁人不知实情,随意搬弄是非,可夏景玄心里清楚,那是夏景笙懂自己,放自己自由,愿从今后代他落入深渊。 夏景笙拉着夏景言的手,在夏景言的手心也划开一道,将两个伤口对在一起,伸入顾允端来的清水中,夏景笙才安下心来。 “景玄,听话,如果王兄不幸死了,你便要当起王位,万不可教天下大乱,也不要过多为王兄难过,王兄是为了救言儿死的,不后悔,而且便可以早些去陪伴母妃。” “别离开我……”夏景玄拉着夏景笙的另一只手。 “王兄应该是我……应该是我服药的,你是至高无上的王,二哥哥是侯爵还可以帮你,我什么用都没有,活着也只是个拖累……应该是我的……”夏景宸跪在地上。 夏景宸多悔恨为什么抢到药的不是自己。 夏景笙刚要说什么,却突然毒性入体。 那一瞬,战无不胜,高高在上的夏王第一次显得那么脆弱,一大口黑紫色的血从他口中呕出。 “王兄!”“王兄……” 夏景玄和夏景宸连忙扶着夏景笙。 夏景笙却笑了起来。 “两个傻孩子……王兄又不是已经死了,干嘛提前给我哭丧啊……”夏景笙说是这么说,但眼里的泪却也止不住。 这一生,还有好多事情没完成呢,江南的水灾还未派人治理,边疆的两城城主纷争还未过问,还有……西江北江两国虎视眈眈,袁帝愚笨无能,若有一日自己不在了,万一他们攻过来,东江南江必会失守,百姓水深火热啊,还有,答应过母妃的,好好带大景玄、景宸和景言,可如今,景玄尚未成家,景宸未过加冠,景言也未过及笄,也未许配人家,现在又还危在旦夕。 所以夏景笙,你可千万不能瞎想啊,你得好好活着。 你死的起吗? “我们景玄,也是弟弟妹妹们的大哥哥了,哭成这样,言儿醒了看你笑话。”夏景笙抹去夏景玄眼角的泪,又拍了拍夏景宸的头,“谁说我们景宸没用了,我们景宸,是天下第一的大将军……咳咳……景宸最是有用……” 夏景笙觉得好累啊,小样儿,这青吸还真不是吃素的啊,它吃人啊…… 第三十八章 心底童年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王兄?”夏景笙突然不说话了,夏景宸真的害怕。 “顾先生!这是怎么了?!”夏景玄招呼着顾允。 “王爷无事,只是失血过快有些昏迷。”顾允走上前,轻碰了碰夏景笙,“王爷可还有意识?” 夏景笙点了点头,众人才松一口气。 “王爷,解毒也并不能您一人出力,若一会儿您稍缓过劲儿来,一定要不断唤醒郡主,郡主若醒了,自身运功逼迫青吸,成功的几率定会更大。” “好……”传来夏景笙微弱的一句。 “我们都出去吧,莫要打扰王爷。”顾允招呼众人。 出了寓情阁,众人也不敢回阁休息,强打着精神守在门口。 夏景玄与夏景宸自是一刻不离的盯着阁门,生怕出什么事,赵且臣也紧皱眉头,不断从窗口往进探,只有周染濯眼神飘忽不定,顾允直勾勾的看着他,心底的落寞真是要溢出体外。 “少主,若想救她,便救吧,臣不拦着您了……”良久,顾允才凑到周染濯身边,小声说了句。 周染濯回头看看顾允,只见他紧闭着眼,低着头。 “只是,您的身后是整个周朝,是数万生灵的性命,您可以救夏景言,但必须活着回来……” “好……我一定。”周染濯又将视线转回寓情阁,眼中布满了血丝,却连眨眼都不舍得。 回想刚刚在自己的小院里,顾允费了多大的力,花了多少口舌,都未能改变周染濯要拿先皇留下的保命之药去救夏景言,顾允为什么要拦着,周染濯自也清楚,无非就两条: 拿着先皇的药去救灭族之人的女儿,实不应该。 夏景言中的毒是南江先朝,周王室的私有物,解药也只有周王室私有,若毒种被夏家查出来,身份直接暴露,那可是杀身之祸。 “为何……改变心意了?”周染濯小声问。 “因为臣就算是拦着,您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那倒不如臣赌上一把,您救了郡主,便可更得夏王重视,就算您……臣殉国罢了,复国,本就是一冒险之事,就算出了意外,臣也认命了……” “为何偏要一口一句君一口一句臣的!”周染濯心里不舒服,表哥这二字他听着极亲切,可顾允偏是换回了冰冷的君臣。 顾允回过头看着他,周染濯也看着顾允,顾允虽是笑着,可这个笑,却尽显悲情。 “因为本就如此,您是少主,我是臣子,之前,是臣僭越了,少主恕罪。” 多冰冷的一句话。 君臣间的界限一瞬由模糊变的清晰,将周染濯和顾允明了的分隔开。 周染濯将视线转回了寓情阁,从窗边留出的一个小缝隙看进去,周染濯看到,夏景笙脸色惨白,但还强撑着,让夏景言靠在他身上,坐立着,同时还喃喃的说着什么。 夏景笙是在听从顾允的,努力的在与夏景言说话,想要唤醒她,拼了命的想护她平安。 “言儿,你可还记得,今日早晨……王兄说过,言儿有王兄,王兄一定护你一世平安,可如今,你却倒在王兄怀里,是王兄不好,没能护住你……”夏景笙侧头看着夏景言沉静如厮,心里真不是滋味。 从小到大,夏景言就是整个王府的掌上明珠,连她嗑了碰了都叫人怜惜,她哪受过这苦啊。 “言儿,王兄爱你,王兄舍不得你,你可千万不能……千万不能离开王兄,王兄这一辈子,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你,你是王兄的一生牵挂,王兄这一生最爱的,都只有你……” 夏景笙的满怀希望,撞上夏景言的毫无反应,就像炽热的火焰被一盆冰水浇灭。 夏景笙逼自己笑,还伴随着两滴绝望的泪。 “言儿,又在吓唬王兄对不对?你一定醒了对不对?别在吓王兄了,王兄真的怕了……王兄真的害怕啊言儿,别吓王兄了……求你……” 终究是再忍不住,夏景笙泣不成声,他从小带大的妹妹,如今生死攸关。 还记的夏景言小的时候,穿上那件夏景笙让裁缝左改右改,硬生生改了有两个月的小红袄袍,夏景笙再将夏景言抱在怀里,给他梳两个小丸子头,完事了,夏景言就赖在夏景笙怀里,奶生奶气的叫王兄,不许夏景笙离开她半步,夏景笙就随了她,陪着她玩。 除非朝中急事,否则夏景笙半步不离,就算是上朝,夏景笙也要抱着夏景言,旁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说这不合体统,夏景笙也只说,他们这是嫉妒! 不知不觉,夏景笙宠了夏景言十三年了,可如今,却得来御医一句:“郡主有性命之虞”。 眼泪沾湿了夏景笙的衣衫,多久了,怀里的夏景言才有了一丝反应。 “言儿!”夏景笙眼底尽是惊喜,却又是一次失望。 夏景言又开始呕血,并且还是不间断的,黑血不断涌进两人换血的清水盆里,让水变的污浊,夏景笙着急的看着,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大声呼喊。 “顾先生!顾先生咳……顾先生快来看看言儿!” 众人立即冲进寓情阁,除顾允外,众人都绷着一根弦。 “恭喜王爷!”顾允跪在地上,拱手欢笑。 夏景笙露出些许欣喜,“成……成功了吗?言儿好了咳咳……”夏景玄赶忙上去扶着夏景笙,仔细看看,夏景笙脸色惨白。 窗外,天边渐渐泛起红,天都要明了,足过了有半夜了啊,夏景玄悄悄摸住夏景笙的手腕,脉象微弱,被青吸吸了半身血了吧?没死真是万幸。 “至亲一关过了,往后,该是至爱了。”恭喜的笑过了,顾允又有些担忧的看了周染濯一眼。 “可我们言儿哪来的心爱之人?”夏景宸拉过顾允问。 “是不是只要非亲人即可?”赵且臣赶忙问,毕竟一个虫子,难不成还会懂得如何分辨真心? “是,非亲即可。”顾允回应。 赵且臣得到肯定,刚想亲自救夏景言,可他哪抢的过周染濯?周染濯一手抢过药,回头身扦手对夏景笙说:“王爷,郡主受伤臣亦有过,如今郡主中盅,臣理应救助郡主,宁死不悔。” “先生若愿,本王便在此谢过先生了。”夏景笙在夏景玄和夏景宸的搀扶下站起身,但虚弱使他站不稳,只能半靠在夏景玄身上。 周染濯再次扦手作礼,吞下那粒药,夏景宸赶紧叫人再换清水,并抬轿子送夏景笙出门,等人都出去了,周染濯划破手心与夏景言的手合在一起。 手放入清水的那一刻,周染濯才知,方才夏景笙是有多难受。 青吸就像个无底洞,真不知要多少鲜血才能满足它。 第三十九章 一念永恒,一念消亡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周染濯吐出一口黑血,比夏景笙好一点,他意识还算清醒,按顾允说的,他也开始呼唤夏景言。 “言儿,快醒醒,你醒了,我便早日与王爷提亲,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王兄回阁吧,这里有我们看着就好。”门外,夏景宸招呼着下人抬夏景笙回去。 夏景玄则立刻写了一张补气血的药方送给一众御医,催他们去熬药。 “不,我不回去,不亲眼见着言儿醒了,我安心不下。”夏景笙硬叫下人们放下他,撑着扶着柱子立在夏景言门前,咳的止不住。 “王兄,回去吧,我会一直看着言儿的,若有什么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夏景玄上前扶住夏景笙,劝告着:“外面风大,你身体本就虚弱,再着了冷气,又不知要病多久。” “我不回去,景玄,你别管我,赶紧去看着言儿,青吸该出体了,若有响动,你要赶紧杀了它,万不可叫它再换宿主!咳咳……咳……”夏景笙又咳起来。 夏景玄赶忙拍着夏景笙的背帮他顺气,是又心疼又无奈。 言玉在一边看着,心里也在想着,夏景笙担心夏景言,无论旁人怎么劝解恐怕也不会走,以为他好的名义再劝,恐怕也只会使他厌烦,若帮他顺了他的意,才会更得青睐吧…… 夏景玄刚要再劝,却被言玉打断,言玉知道,夏景玄脾气急,这样“害”夏景笙,怕是会触怒他,可上位本就是件冒险事,再难,她也认了。 言玉跪在地下,头都不敢抬,给自己打足气了,才敢说话:“侯爷,臣女请求许王爷留下陪伴郡主。” “什么?!” “侯爷与王爷骨肉至亲,各自性情最是明了,王爷认定的事,凭谁说也改不了,不如便让王爷留在这里,得个安心再休养。” “你放肆!” 如言玉所料,果然是这句,还伴随着一个茶杯碎在身旁。 “臣女不敢,只是实话实说。”言玉极力保持冷静,不敢抬头,干脆就拜倒在地。 “你可知王兄失血多重?此时便该回阁休息,天气将秋,早间更是凉风阵阵,在外多待一刻,王兄的病就更重一分!你要谋害王兄不成!”夏景玄在高台处瞪着在他脚下的渺小之人。 “那王爷回了阁急火攻心呢!”言玉猛的抬起头,咬了咬牙,“那岂不还有性命之虞……” “你那就是歪理!”夏景玄真是气急了,第一次有了处置了言玉的想法。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了,陆朝芽赶紧把言玉护在身后。 “言玉姐姐你别说了!”陆朝芽小声道,转头又跪在地上请夏景玄消气,唤人给夏景笙拿毯子披上,并送夏景笙回阁。 “放开本王,言玉说的对,本王认定的事,自不会再改!”夏景笙甩开拉着他的众人,额间密密麻麻的都是汗。 “王兄!你怎么还听她的,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你又来这一套!”夏景玄硬拽着夏景笙,真想把他打晕带走。 “好了!”夏景笙依旧是甩开,“你要是想让我急火攻心!想害死我这个哥!你就送我回去!” “你……”夏景玄气的脸通红。 “好了王兄二哥,你们怎么还吵起来了……”夏景宸赶忙劝和,又让人抬来一把太师椅,“王兄若不愿回去便留着吧,二哥哥也莫生气,景宸自知你为王兄好,可你想啊,王兄回去了也歇不下嘛,是不是?” 夏景玄别过头生闷气,见夏景玄默许了,夏景宸才扶着夏景笙坐在太师椅上,给他披上毯子再喂上药,都打点完了,夏景宸才敢趁人不注意带着陆朝芽和言玉偷溜了。 “你可真是不怕二哥处死你!”夏景宸说完这句话,板着脸把言玉推回准叙阁。 言玉心里也怕,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没法后悔。 准叙阁里没人,言玉定下心来,做点儿力所能及的,回屋给夏景笙整理床褥,等着他归来。 寓情阁里的人都还在原地,呆呆的等着或好或坏的讯息。 阁内的周染濯还在不停的呼唤。 “言儿,刚听着王爷说着你小时的点点滴滴,多可惜,我与你没有那么多的回忆,与你说的也只有那一句,我爱你,我离不开你,言儿,我不想我们在一起的回忆就这么短暂,我还想与你有未来呢……”周染濯说着说着,不知不觉的也泪流满面。 爱已深沉,无法回头。 说到回忆,想起咱俩初见,你一见面就亲了我一口,可把我给吓坏了……还有那次,你把我画的一脸黑,跟要唱戏一样,我却浑然不知,大摇大摆的出去,真是让将军笑的肚子疼了……”周染濯一点一点的诉说。 爱使夏景言醒过来,过了不多久,周染濯感到有什么东西滴在了他手上,偏头看看,是晶莹的泪珠。 周染濯一见希望,赶紧继续,“你可还记的……那次你说你会烤鱼,让我安心歇着,可我醒来却看见三坨灰,你还问我,还认的哪条是用我水的鱼吗?真是不知该说你什么……”周染濯的话带着颤音。 “你不是说那条鱼化成灰你都认识吗……” 期盼已久的声音响起,周染濯的心里是一飞冲天般的喜悦,他看着夏景言眉眼弯弯的笑,心都要化了,话都说不出来。 “染濯……”夏景言虽是笑着,却在同时簌簌的掉着泪。 周染濯说的每一句话,她其实都听得到,只是眼皮像有千斤重,就是睁不开,只能听着他说着难以言尽的爱,心里像刀绞一般。 可算是醒了啊,能睁开眼看看他。 阁外,在窗边偷看的夏景宸连忙报信,夏景言醒了,门口的一众人小声欢庆,几个站着的人直接瘫倒在地,松了一口气,但大家都不敢大声,都怕扰了夏景言。 夏景宸和夏景玄都跑到夏景笙身边去叙话,窗边此刻没人看了,赵且臣才悄悄上前,他也是心惊胆战了一天,好不容易听到好消息,他想看夏景言一眼。 阁内,夏景言浑然不知还有盯着自己的眼睛,她扭头吻了周染濯,两人在彼此的唇齿间停驻了一会儿,没人注意到赵且臣。 等到夏景宸回来了,两人早分开了,夏景言也立即运功清毒,短暂的喜悦与再来的焦虑中,没人看到赵且臣脸上一瞬而过的难过,赵且臣走开了。 第四十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言儿,运功。”周染濯在夏景言耳边轻声说,也在同时跟着她一起运功。 两人一起紧闭着眼,夏景言毒虫入体,难受异常,可还是强打着精神逼迫青吸出体,她不怕死,她只怕家人朋友会为她难过。 尤其是……周染濯。 过了不知多久,夏景言换血的那只胳膊突然间疼痛异常,像要断掉一样,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一点一点的挪。 “染濯,我的手……”夏景言强忍着,但还是倒在了周染濯肩上。 周染濯其实也有所感觉,因为青吸的吸力渐渐变弱,经夏景言这么一说,周染濯便更加确定,青吸要出体了。 “言儿别怕,这是青吸要出了,我们要成功了。”周染濯吻了吻夏景言的唇角。 刚才吻那一下,夏景宸没看见,但这一次,夏景宸看的清清楚楚,他嘴角抽了一下,但没说什么。 周染濯随即去呼唤门外众人:“侯爷!将军!” 有人呼唤了,夏景宸即刻破门而入,蹿到榻边焦急的看着周染濯和夏景言。 “怎么了怎么了!”夏景宸喘着粗气,在他身后,还跟着同样焦急的夏景玄,再往后,还有赵且臣扛着倔脾气的夏景笙。 “哥……青吸要出体了……”夏景言额间冒着汗,硬撑着说着。 夏景宸即刻戒备,从腰间取下佩剑,夏景玄也赶紧上前持剑准备。 “且臣,别管本王,快,你也去帮忙。”夏景笙推着赵且臣,赵且臣也便应了他的,将夏景笙置于红木椅上,上前协助。 每个人都屏息凝神,静静等待,不多久,在夏景言的手肘处,他们可以看晰的看见一个细长的虫状物在挪动。 “郡主,表哥,松手。”顾允去厨房取了一根带着火星的柴火棍跑了回来,见这场面,顾允立即提示。 夏景言和周染濯立即松了手,顾允举起柴火棍,其他人举起佩剑,紧盯着青吸已到了夏景言的手腕处,胜败在此一举。 在这时,夏景言的承受力也几近极限,她不住的喘着粗气,脸上的表情也快拧成一团,最终还是忍不住,倒在周染濯肩上,还有些微弱的呻吟。 周染濯能感受到夏景言温热的气息,他拉住夏景言的另一只手,紧握着。 青吸到手心了。 手上的伤口慢慢张裂开,青吸的动作在血肉里是缓慢的,它还在啃食夏景言伤口处的肉,它每多呆一刻,夏景言离地狱就更近一点。 它还是出来了,不同于方才的缓慢,几乎是闪现,第一个就扑向夏景玄,出于自保,夏景玄立即躲开,侧身朝青吸劈去,那一剑正从青吸中间切下,青吸断成两段,可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青吸的前半段却又从地下快速爬向坐着的夏景笙。 “哥!”夏景玄立刻提醒。 但夏景笙站都站不起来,更别说提剑自保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青吸朝自己袭来。 “王爷!将桌上的灯油洒到地上!”顾允拿着柴火棍冲过。 夏景笙抓住救命的机会,立刻打翻灯油,灯油溅落在青吸身上,顾允即刻将柴火棍扔在灯油上,火星将灯油点燃。 还好,青吸在夏景笙面前葬身火海。 烧死了青吸,众人第一反应不是庆幸,而是…… “救火啊!!!” 众人瞬间全乱了,顾允也是第一次觉得夏景笙比他还没脑子,洒灯油肯定是要烧嘛,烧也是要控制火侯的呀!你洒那么多灯油干什么!要烧了夏王府吗! “救火啊!”夏景宸脑子一瞬间短路,居然端进一盆水来! 然后…… “景宸你干什么!”夏景玄一把推了上去,好在是赶上了,改变了夏景宸泼水的方向,正好泼在同样来拦夏景宸的顾允身上。 顾允瞬间成了落汤鸡,发丝间,耳垂下,簌簌的滴着水,顾允突然怀疑,自己这么不要命的救夏家人是为了让他们泼吗?关键要泼的真是水也就算了!顾允怎么闻,这水都有一股怪味! 可此时,夏景宸正招呼下人来扑灭火苗,顾允也就没来得及问,直到火灭了,夏景宸闲下了,顾允才得以问一句:“将军,您的水是从哪儿端的啊?” 夏景宸扶了扶额,一阵冥思苦想,事出紧急,水从哪儿端的他也忘了,直到…… “将军,您拿刷马的水干什么呀?”一个面色黑红,看着憨厚的胖老头出现在门口,他还牵着一匹对着顾允吹鼻子瞪眼的枣红马。 “刷……刷马水?”顾允瞬间呆滞,“就刚泼我那盆?” “顾先生啊,将军拿水……泼您?”胖老头看了看顾允,又看了看马,“那水是刷过马毛的啊……” 胖老头的可真是时候啊! 夏景宸缓缓看向顾允,发现顾允也在看着他,两两相望,“深情对视”。 “那个……对不起啊……夏景宸手足无措,浑乱了一会儿,赶紧拿过桌上的布,小心翼翼的递给顾允。 顾允呆滞着接过,简直生无可恋,但也只能专业假笑着回应:“没事,臣近日中暑,将军这一盆……涮马水,正好给臣消暑……” “嗯……呵呵……”夏景宸躲到夏景玄身后,捂着脸,尴尬上天了,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夏景言的毒解了,众人的心都松下来,看见这场面,都嘲笑着夏景宸。 夏景言也笑了,脸色苍白,很累的样子,最终在众人的笑声中,带着微笑倒在周染濯肩上。 “言儿?”周染濯小声唤了一句,没有反应,“王爷,侯爷!快来看看言儿……”周染濯急忙呼唤,众人即刻停止喧嚣,围上前去。 夏景玄立刻替夏景言把脉,夏景宸坐在周染濯身边,满是担忧,谁知更令人担忧的又来了,周染濯失了不少血,意识渐渐模糊,最终还是没撑住,头一歪倒在夏景宸肩上,往后的事,他便也就都不知道了。 又不知是过了多久,周染濯慢慢的能听见外界的声音,这几日,他一直睡的很沉,对外事一无所知,像是体会了一回死亡的感觉,别说,挂了还挺爽,升么都不用管了,一身轻松。 而另一边的夏景笙和夏景言早醒了几刻,赵且臣和夏景玄分工照顾着,夏景言多想去看看夏景笙和周染濯,可无奈夏景玄根本不让她出被窝,还无时不刻的给她塞吃的,塞补品,夏景言吃的肚子都撑了。 还有夏景笙那边,好不容易等到他醒了,赵且臣尚未来得及关心一句,就立刻被夏景笙追问了半天政务上的事,还成了夏景笙的代笔,他说一句,赵且臣记一句,赵且臣都觉得好生无语,夏景笙这也太疯狂了吧! 再说回周染濯,又和在军营时中箭后一样,周染濯又梦到了夏景言,梦见她在呼唤着自己醒来,醒来后,果然还是夏景宸,周染濯看了夏景宸一会儿,表情扭曲的别过了头。 “怎么又是你啊啊啊……”周染濯是真想哭啊。 难受,为啥每次都是夏景宸啊?他很喜欢自己吗?这是周染濯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你还嫌弃我,我还懒得看你呢!”夏景宸没好气的拖起周染濯,白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给他喂药。 “怎么了啊,将军?” 很奇怪,按照夏景宸的脾性,自己救了夏景言,夏景宸再和自己不和也该善待自己两三天,但今日,夏景宸的脾气差的出气。 夏景宸硬出一个笑容,要和周染濯说话的样子,招了招手,周染濯也就凑了过去,然后就听到一个天打五雷轰的消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亲了言儿,还是嘴角呢,爷看的清清楚楚……” 周染濯的笑容僵在脸上,颤抖着扭过头看夏景宸,夏景宸的脸上是专业假笑。 颖都旧事 第四十一章 夜行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来,多喝点儿!”夏景宸举着药要喂周染濯。 “将军,臣要是说臣只是不小心碰到了,您信吗……” “不信。”夏景宸盛着药的勺子离周染濯更近了。 周染濯看了看那散着苦味的药,咽了咽,“将军,倒也不必为这事毒死臣吧……” “没毒!”夏景宸直接把药灌进周染濯嘴里,“毒死你,给你松快的!我只想玩死你!”夏景宸咬着牙。 “怎……怎么玩啊……” “啊?” 此刻就像一个霸道将军喂着他的缩在被窝里的“小娇夫”。 “你有毛病吧你……本将军是给你玷污的……”夏景宸别扭的转过身,什么鬼啊?周染濯的脑子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 “总之你给我等着!”夏景宸狠狠瞪了周染濯一眼,不情不愿的把药灌给周染濯,转身气冲冲的走了。 等到夏景宸彻底走没影儿了,顾允才猫着腰进门,关紧了门,急匆匆的蹿到周染濯身边。 “陛下,你可算醒了!”顾允脸上带着喜悦,“这些日子将军昼夜不离的守着您,我都不好进来!” 顾允说的什么,其实周染濯已经不想听了,从顾允说的第一句起,周染濯就白了他一眼,别过脸不想听了。 “怎么了啊陛下?”顾允突然很懵,拽了拽周染濯的衣角。 “叫表哥。”周染濯满脸“傲娇”。 顾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拍了周染濯一下,“就这事儿啊!好了好了,表哥~” “这还差不多……”周染濯嘟着嘴,才算消了点气,“前两天可真是冰冷啊,您是君,我是臣……” “哎呀好了哥!”顾允笑着打断,凑在周染濯身边,“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自从进了夏王府,您老是这样。”顾允靠在周染濯身上。 “从……你叫我一声表哥开始,从我也有人真正关心开始吧……” 莫名的两句,顾允看了看周染濯,暖阳打在他身上,顾允突然觉得,平日里好像从没个正形的周染濯今日莫名的感伤。 “为什么,都十几年过去了,表哥还是不习惯吗?”顾允轻声说着。 周染濯叹了口气,“如果没有遇见景言,没有遇见你,如果我从未见过阳光,或许……我可以忍受黑暗……”周染濯看着窗外的景色,很累的样子。 房间里沉寂了好一会儿。 但这种对话对于两个过度乐观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腻歪了!没过多久,他们就意识到了这种氛围不对。 “我们提这些干什么?不符合我们的风格!” “表哥,这是你提的啊……” 周染濯自己都嫌弃自己,别扭了好一阵儿。 “唉好了说正事,你刚刚说将军昼夜不离的守着我?” “嗯。” “但是……我其实吻了言儿……被他看到了,他居然没当场捅死我?” 顾允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表哥,你睡懵了吧!郡主是在大街上遇的袭,整个京城都知晓了,后来你和王爷联手救郡主的事也就瞒不住了,你都是众人心中郡主的救命恩人了,将军若此刻找您的麻烦,那不是亲手毁了夏王府重恩的名声了嘛!这您都想不通……” “说的有理。”周染濯点了点头,又突然想到可以再生些事端,急忙问,“那传出的消息是怎么说的?” “就说是你与郡主换血,舍命救郡主啊。”顾允思索一阵儿说到。 “没有至爱一说?” “没有。 “把此事宣扬出去。”周染濯冲顾允笑笑,“再找人煽风点火,这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哦对啊!”顾允一拍手,“好,我去先给下人们宣扬,再找机会传到府外去。” “注意安全,切莫让人查到是咱们在捣乱。”周染濯躺回榻上。 这爱情有了,事业也不能落下不是? 顾允跑了出去,再往后,奉承的宾客真是要踏烂了王府的门,本想着还能休息休息,结果那乌泱泱的一群人齐聚在小院里,吵的周染濯不得安宁,又怕让人扣上傲气的帽子,周染濯也只能畅开大门见客,挨个回应一句:“我没事。”直到傍晚了,人才散去。 夏景言那边也是嘈杂了一整日,晚间了,夏景玄才遣散众客,告诫了阁中婢女好几句,才不安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夏景言才歇下来。 陆朝芽最后出阁一趟打点婢女们,回来时正见夏景言在翻看自己的伤口。 “主儿,夜深了,睡吧。”陆朝芽就要熄去烛火,夏景言赶紧打断。 “再等等,朝芽,过来。” 陆朝芽坐到夏景言身边,“怎么了?” “今日王府落锁了吗?”夏景言的脸色难得的正经。 “王府近日多人来访,王爷下令这几日不落锁。”陆朝芽回应,搞不懂夏景言想干什么。 “那正好,省得我翻墙,给我更衣,我出去一趟。”夏景言一溜烟从榻上爬起来,手脚麻利的披了件墨蓝色的便服。 陆朝芽急了,伤势未好,她怎敢放夏景言出府?赶紧拦着。 “主儿,您要去哪儿啊?这月黑风高的……”陆朝芽小声说着,生怕外人听到。 “灯台上那一箭,明显是击向染濯的,染濯刚做门客,谁会针对他?肯定还有隐情,我不放心,我得去大牢里见见那几个刺客。”夏景言说着就要走,可陆朝芽仍拖着她,“哎呀朝芽!没事儿的,我伤已经好了!” 正闹着,窗口处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夏景言立刻警觉,并把陆朝芽拉到身后. “谁?”夏景言盯着窗口,问了一句。 “郡主,是臣。”赵且臣的声音传入,夏景言松了一口气。 “进来吧。”夏景言走上前去开了门,拉着赵且臣进屋。 “赵将军?!”陆朝芽更是惊奇,在她的印象里,赵且臣最懂礼数,若非天塌下来的大事,他断不会进夏景言的闺房。 “郡主,臣己摸清狱中情形,现在去狱中,不会叫王爷知晓。”赵且臣没理会陆朝芽,而是很急切的与夏景言说话。 陆朝芽瞪大了眼,完全不懂面前的两人到底要做什么,总之一定是大事。 “那就好。”夏景言点了点头,又转过身拉着陆朝芽坐到榻边,一本正经的交待着:“朝芽,你扮做我的样子宿在这里,万不可让旁人发现,你放心,我有且臣哥哥在身边呢,不会有事,我去去就回。” 陆朝芽还是满眼的担扰,但一想,此事事关周染濯,想必再怎么劝解,夏景言也不会收手,只得任由夏景言去了,等赵且臣与夏景言出了门,陆朝芽只得赶紧灭了灯装睡,巡夜婢女们才没起疑,匆匆走了。 王府虽未落锁,但守卫的人翻倍了,夏景言依旧无法从正门出去,赵且臣只好带看她绕开守卫溜到后院,带她翻墙出府,好巧不巧,这一幕正被顾允看到,顾允立刻回去给周染濯报信。 “言儿与赵且臣出去了?!”周染濯即刻起身。 顾允点了点头。 “走!跟上去看看。”周染濯立即换了夜行衣,带上黑色面纱同顾允出府,紧跟在赵且臣和夏景言的身后。 赵且臣担心夏景言着凉,提前备了一辆马车让夏景言避风,马车行起来不快,这才让周染濯和顾允得以跟上,不致跟丢,一路没有被发现。 行至袁氏牢狱,赵且臣扶着夏景言下车,夏景言才又看见这阴森森的大狱。 狱前场地空旷,平日里是让犯人们打石料的地方,夜间也就没人了,夏景言带好笠帽,让长纱遮住自己的脸,跟在赵且臣的身后,行走在这无人的大道上,感到莫名的压迫。 “什么人!”门口守夜的狱卒朝赵且臣与夏景言吼着。 “是我。”赵且臣举起银腰牌朝狱卒晃了晃,两个小狱卒赶紧闪到一边,狱长也赶紧出来迎着。 “将军,您请。”狱长点头哈腰的,请赵且臣进去,侧身一撇看见夏景言,顿时有些迟疑。 狱长是不识得夏景言的,只当她是跟在赵且臣身边的随从,可皇室明令禁止三品官以下的人进大牢,赵且臣自是可以进的,但这姑娘……狱长真是想拦又不敢拦。 注意到狱长的眼神,赵且臣一手伸出将夏景言揽到身边,给了狱长一个眼神示意。 “哦!懂懂懂……”狱长赔着笑,“将军夫人……”也只得放二人进去。 跟在后边的周染濯从一开始就冷着脸,看见赵且臣搂夏景言那一下更是直接暴怒,使劲晃着顾允,在顾允耳边低吼着:“等着,我要把他手剁了!”差点儿就被发现了,还好赵且臣在狱门前最后回头的那一下没有看见周染濯。 “走吧。“赵且臣环顾一圈没有异样,搂着夏景言进了狱门,一进去,赶紧松开夏景言,燥红着脸。 刚刚狱长那一句奉承的“将军夫人”也真是让赵且臣“虎躯一震”。 “言儿,事出紧急,我……我不是故意的……”赵且臣不住的解释,那害羞的样儿真是让夏景言忍不住发笑。 “好了且臣哥哥,言儿不在意的,我们还是赶紧去审讯刺客吧。”夏景言应道。 “好……”赵且臣抿了抿嘴,给夏景言带路去了牢中。 颖都旧事 第四十二章 天竹阁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狱外的周染濯再生气,却也只得先去掉各人情绪,想办法去跟上赵且臣他们。 最终,他和顾允跃上了大狱的最顶端,悄声撬开房顶的两片砖瓦,往下看去,正是赵且臣和夏景言进了牢房,面前是当天行刺的三个刺客,都被五花大绑在十字木架上。 夏景言看了眼被打的皮开肉绽的三个刺客,与赵且臣对视一下,顺着赵且臣的意,去坐到牢房的小木凳上,桌上的蜡烛还在一下一下的忽闪。 赵且臣一改平日温良的外表,拿起桌边的一盆水就朝着三个刺客泼去。 “啊!” 水泼到刺客身上的一瞬间,血与水的混合物四溅开来,赵且臣伸手以长袖挡在夏景言面前,免得脏血溅在她身上。 三个刺客醒了,惨叫之后,又变成了极致痛苦的呻吟声。 然而面对这一景象,别说赵且臣了,连夏景言都面无表情,似乎已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 但是,夏家三个只弟从未让夏景言见过这种场面,让夏景言习武也只是叫她防身,不到万不得已从不许她杀人,夏景言如今的这副样子,恐怕连她的亲哥哥都想不到。 “若还想留个全尸,三位还是交待了吧。”夏景言坐的端正。 “不知这位姑娘何许人也,是来陪我们哥仨乐呵的吧!”三个刺客仍不惧怕,甚至还在挑衅,极力的去嘲笑。 赵且臣一听这话,抽剑就要砍人,却被夏景言摆摆手拦下,夏景言丝毫不生气,还笑盈盈的坐着。 “激将法在我这儿没用,识象的就说,我也老实告诉你们,即使你们不说,我也能查到,反正到底都是一个结果,三位又何必受这么大的罪呢?” 夏景言笑的让人害怕,又站起身来,拿起火堆里烧红的铁字来。 那是一个“恶”字,被烧的冒着红光,夏景言将铁字拿近了看了看,满意的笑了,又拿着铁字在一个刺客的胸口前比了比。 “干什么干什么!” “小娘子,没想到你这面相如此娇弱,心思却如毒蝎! 刺客们喊着。 “你们那一箭险些要了我的命!”夏景言红着脸,嘴角抽搐着,“还险些害死我的王兄,害死染濯,我心如蛇蝎?怎么能这么说呢?”夏景言瞪着三个刺客。 “我就是蛇蝎!”夏景言一句一顿的说着。 三人顿时说不上话来。 “你以为我要拿这东西在你胸口烫字?”夏景言忽然笑了,“你们想多了。”夏景言移开了铁字。 可三人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夏景言又将铁字晃到刺客脸跟前,“我是要你将这铁字吃下去!” 别说三个刺客了,连在顶上偷听的周染濯都扭曲了脸,他是真没想到夏景言这么狠,对于旁人来讲,这吃铁字的招或许是雕虫小技,但现在用这招的是夏景言啊!一个娇生惯养的郡主,她哪学的这些? “毒妇!”刺客一边极力的往后退,一边大吼着。 “臭娘们!有什么事冲老子来,别碰我兄弟!”另一名刺客也极力挣脱着绳索。 眼看着铁字离脸越来越近,刺客本都认命了,夏景言却又放下了铁字。 三名刺客,包括屋顶上的周染濯和顾允都松了口气。 “看见了吧,言儿还是心软。”周染濯小声对顾允说,谁知下一秒,夏景言更加可怕。 “我改变主意了,且臣哥哥,我想把他们俩的舌头剪掉。”夏景言的声音空幽幽的,指着左右两边的两个人。 “然后,把他们手脚砍去,只留头和身体,泡在药桶子里,不让他们死,让中间这人,和他们关在一间小黑屋里,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言儿相信他总会说的。” 赵且臣也征了征,但还是顺着夏景言的意说:“好,言儿,让臣来吧,免得这群人的污血脏了你的手。” 赵且臣从角落里拖出了砍刀,真便要往下砍。 “等等!”终于有一个刺客绷不住了,另两人拦都拦不住他,他听了夏景言的话。 这种刑罚,被砍的人肯定完蛋,没砍的也迟早精神崩溃,那种漫长的折磨,真是比死还痛苦。 “姑娘想听什么……小人都招!”那个刺客嘴角颤抖着。 “为何而来?” “受人指令。” “何人指使?” “周国正一品丞相,秦算!” 一句话,让夏景言,赵且臣,由其是屋顶的周染濯和顾允都猛的一惊。 周染濯才知,秦算如今是野心放肆,瞒不住了,想着法儿的要杀自己。 这些都无妨!周染濯日后报复也无妨,但刺客直接说出了周国! “如今四江,何来周国!”夏景言低吼道。 灭亡了十几年了。 周国?开什么玩笑! 表面是不信的,但在心间,夏景言还是有些心慌,若非真有端倪,这人又为何会提到周国? 一个灭亡十几年的国度,说出来谁会信? 当初,先夏王也是因灭亡了周国才获封外姓王,现在却有人说周国丞相命使人刺杀周染濯! “我们不敢胡说,但小姑娘,周国仍在,周朝少主甚至仍在,周国复国,迟早的事!”那人突然疯颠的笑了起来,没过多一会儿,他口中呕出黑血来,在疯狂中死去。 “都是你们,是你的王兄,你的父王,你的一家人,你们无故撕毁和约,发起战争,我周国三十万将士死于奕河,你们会遭报应的!哈哈哈哈……”又一个刺客,同一个死法。 夏景言都有些傻眼,看着他们莫名其妙的死去。 “你想问我们为何偏要刺杀周染濯?我告诉你,因为他姓周!他是周家的子孙,作为皇储,却不思进取!竟还对杀父仇人的女儿动心!他该死!” “你胡说!”不等那人自杀,夏景言一剑刺死了他。 屋顶的周染濯和顾允彻底慌了,周国暴露,身份暴露,即使夏景言不会立刻点破,但总会起疑心的,那计划执行起来就麻烦了,而且,万一今日之事被夏景笙等人知晓,依照夏景笙那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性格,那就真完了! 正想着,夏景言的剑掉到了地上,将周染濯的思绪拖回。 “且臣哥哥……”夏景言全身都在颤抖,“你信吗?” “郡主信吗?” “不信!” 夏景言瞪大了眼,眼中布满红血丝。 “且臣哥哥,我是信染濯的,今日之事,还请你切勿告诉王兄……”夏景言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可是言儿,此事事关重大……”赵且臣想劝解夏景言,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夏景言是个倔脾气的人,只要是她认定的人,任谁也伤不了,赵且臣自是知晓的,何况周染濯还是她的心上人。 “且臣哥哥,你也知晓王兄的脾性,万一染濯遭人污陷,你也知道。”夏景言低声叹着,“言儿知晓国事大于儿女情长,所以,言儿还请且臣哥哥去查一查。” “那我去通知天竹阁的人。”赵且臣默许了。 下面的恐慌暂时压住了,但周染濯与顾允的恐慌却更上一层楼。 天竹阁! 赵且臣刚才说天竹阁! 颖都旧事 第四十三章 暴露了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天竹阁是什么地方? 东江袁国处兴起的死士门派,杀人办事无所不能,但天竹阁形踪不定,有富贵人家愿出千金却雇不得天竹阁一人,不是钱不够,而是根本联系不上! 每次天竹阁杀人都会留下一句:“受人之托。”却从没有人知晓,这天竹阁死士到底何处雇佣。 天竹阁势力磅大,周染濯未进王府时也曾想过,想秘密联系天竹阁,可倾尽周国之力也寻不到半分信息,没想到天竹阁却会从赵且臣口中说出。 “且臣哥哥,现在王兄查天竹阁查的紧!现在让他们出来……” “阁主!”赵且臣忽而跪在地下,眼角泛起微红。 夏景言也心软了,浑身在颤抖,“且……且臣哥哥你起来。”夏景言背过了身,“我……我不是阁主。” “言儿,不管你愿不愿承认,你都是天竹阁的阁主,兄弟们的命是你救的,你就是大伙儿唯一的主子。”赵且臣单膝跪地,苦笑着看着夏景言的背影。 夏景言终于回过头去看他。 “兄弟们的命都是你给的……”赵且臣红着眼,“天竹阁众人”,赵且臣低下头去,“愿以命报答阁主,愿受阁主差遣!” 牢中寂静了许久,夏景言心里五味杂陈。 所有人都以为夏景言傻呼呼的,不谙世事,又习蛮任性,可实际上,夏景言所承受的不比夏景笙少,她肩上也扛着几千条人命。 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夏景言竟会是天竹阁的实际掌控人。 夏景言不是悲天悯人的圣人,她确实救过天竹阁的人,却也害了他们。 夏景言兴门派,养私兵,其实为的都只是有朝一日,万一夏景笙一个闪失有犯下什么事端,还能有个依靠。 谁知自己的私心竟还使天竹阁众人忠心耿耿,夏景言也心软了,真就就此以后与天竹阁同甘共苦,只是真不愿承认是天竹门的阁主,只因……哥哥们不愿让她卷入事争。 在多方思虑过后,夏景言还是决定让天竹阁参与。 “那便就如此定下,且臣哥哥,遣人去查查染濯的身世,父母族人,祖上亲缘,我要尽知。”夏景言狠下了心。 “好。”赵且臣笑了,松了一口气,他不怕麻烦,希望夏景言依靠他,他可以为夏景言上刀山下火海。 “对了。”夏景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得一震。 真是忘了,夏景言突然忆起,周染濯初入府时与她说过,他九族只剩他一个了,可又在前不久,顾允出现在军中,恰巧就被夏景言看到,周染濯便说顾允是他表弟。 可九族尽亡的人哪来的表弟? “怎么了言儿。”赵且臣站起身,拍了拍夏景言的肩。 夏景言咬了咬嘴唇,缓缓开口,“且臣哥哥,顾先生是染濯的表弟?” “是啊。”赵且臣听的一头雾水,顶上的周染濯和顾允也很疑惑。 “可染濯曾与我说过,他九族尽亡,怎会有表弟?” 先前真是情欲蒙眼,夏景言真是懊悔,今日才忆起此事。 顶上的周染濯也才想起这事来,完了!真露馅了,这前后说话都矛盾! 回头看看顾允,顾允一脸幽怨,伸手捂上了脸。 谁知就是这一下,顾允手里抓着的一根狗尾巴草一不小心就落入了牢里,落了就算了,关键还正巧落到赵且臣头顶! “谁!”夏景言立即往上看,赵且臣夺过一边的剑柄朝牢顶扔了上去。 周染濯和顾允心一惊,立即躲避,剑柄从他们眼边飞过,将牢顶敲出一个大窟隆来。 “快走!”周染濯拉着顾允从牢顶一跃而下。 后面,赵且臣和夏景言跃上牢顶,认清位置后立即追上了周染濯和顾允,只是有面纱挡着,夏景言和赵且臣都没认出来“敌人”。 一战不可避免。 夏景言抽出佩剑向周染濯袭来,赵且臣也立刻抽剑抵制顾允,周染濯与顾允无奈只能接招。 刀光剑影间,周染濯试探了夏景言许多次。 虽然周染濯之前见过夏景言习武,也见过她与人比试,但那时夏景言的,无论是外功还是内力,跟现在的哪能比啊! 夏景言,你扮猪吃老虎啊! 周染濯才明白,原来,夏景言之前那些什么比不过啊,内力不行啊,那都是装的…… 也不是说夏景言现在这样周染濯比不过吧,只是现在的打斗真的很不平等啊! 周染濯失了半身的血,身体尚未痊愈,夏景言虽也病过,但她一清毒,早已好了,周染濯哪比得过生龙活虎的夏景言? 很快,周染濯的左臂就中了一剑,夏景言的剑上沾了一丝鲜血。 顾允也渐渐不敌,又看到周染濯受了伤,立即从腰间取出一迷雾弹扔到地下,瞬间的白雾四散,迷了夏景言和赵且臣的眼。 也就趁这时间,顾允立即带着周染濯逃脱。 白雾使得夏景言看不清周染濯的身影,但却在模模糊糊间,看清了周染濯衣间,一不小心露出的明亮。 素华珠,夏景言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素华珠,那是她送给周染濯的定情信物,虽未看清楚,但还是让夏景言的心像被狠狠的捅了一刀,泪如雨点般滴下。 真的太像了! “言儿,怎么了?”赵且臣看到夏景言呆滞的站在那里,捂着心口处。 夏景言没说话,像是根本看不见赵且臣,也听不到他说话,只自顾自的蹲下,接着心口,她感觉心上像要裂开一样,让她止不住的呼喊。 不会真是周染濯吧?巧合太多了。 “言儿!”赵且臣急忙上前,他想扶住夏景言,却被夏景言一把甩开。 夏景言站起身,停不住的开始奔跑,她要回家,她必须立刻回去! 夏景言终究是不敢相信,她一定要亲眼看看,那人左臂上的伤就是一大证据,周染濯身上万万不能有这个伤。 夏王府中 大半的宫室都熄了灯,顾允偷偷摸摸的带着周染濯溜回了小院,点上灯,周染濯立刻忍着痛包扎伤口,又换了衣服,将他和顾允的夜行衣塞进了床褥下,做好这一切,周染濯躺回榻上装睡,顾允也立即钻回自己的小屋。 夏景言真的来了,不出周染濯的预料。 只是,她在周染濯的门前站了许久,迟迟不敢面对,她怕自己所想的一切是真的,但最终,她还是敲响了门。 周染濯深呼吸一下,换了个脸色去开门,还装作很关心的样子。 “言儿!你怎么来了?这大夜里的,快进来,别着了凉。”周染濯说着,就要请夏景言进屋。 夏景言手挡着,拒绝了,想好的话在嘴边转悠了许久,却始终说不出口,最终还是改做了一句:“染濯,你可好些了?我不放心,便来看看你。” “哦,”周染濯松了一口气,“我没事,倒是你,刚清了毒,多加休养才是,我送你回阁吧?” “不必。”夏景言低着头,她终究还是不敢问,甚至,还想要逃离,“我走了。” 夏景言转身便走,周染濯想去拉住她,可伸出的手还是收回了,只呆呆的看着她消失在路口。 颖都旧事 第四十四章 险些圆房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等到夏景言彻底没影儿了,顾允才从房间里钻出来,打断了周染濯的沉寂,将他进屋里。 “表哥,表哥?”顾允呼唤着周染濯,可周染濯却毫无反应,“陛下!” 此一句,周染濯才醒悟过来。 “对啊,我是个皇帝。”周染濯呢喃道。 “陛下,有人暴露了我们的身份,不可再拖下去了,我们得想办法啊!”顾允急得发狂。 “言儿要遣人查出我的身份,总不可坐视不理,我之前叫你偷偷去伪造的一个新身份,你可办了?”周染濯才议起对策。 “当然,臣已办妥。”顾允应道。 “那便好,让她去查,我会盯紧一切,必要时,再做行动,只是,顾允,我们身在夏王府,陷境随时可及,身后又有秦算,我一时除不掉他,你去找我们的暗卫,盯紧他,必要时动手!” “是!”顾允立即出门通信。 周染濯坐在床榻上,仍旧心有余悸,但也不得不通迫自己静下心来去想。 怎么办啊? 在无数个心痛与惶恐中,周染濯和夏景言度过了一整夜。 清晨,薄雾笼罩,透过窗口,夏景言看到院外的人乱糟糟的。 夏景言知道,今日是百官议事的日子,自己的三个兄长,以及来探病的一众官员都会去议事,王府的婢女侍卫们都忙乱了,不过再过一会儿,王府就会变得空荡荡的。 “主儿,您醒啦?”陆朝芽从院里进屋,端着一盆水放在桌上,脸上的笑容暴露了她心里的想法。 “若想去照顾二哥哥便去吧,我何时拦过你?”夏景言笑眯眯的。 “谢谢主儿!”夏景言刚说完,陆朝芽即刻跑没影儿了,夏景言看见陆朝芽满面的笑容。 多好啊。 夏景言放陆朝芽走,一方面是全了她的念想,另一方面,也是夏景言要支开她,想了一晚上,夏景言定下一个“愚蠢”的计策。 如何能让周染濯不起怀疑,理所应当的脱了衣裳? 等到百官走净了,府中没什么人时,夏景言更衣梳洗完,给自己灌了满满一壶酒,喝到面红耳赤,夏景言大着胆子溜去夏景玄的阁中偷出一罐特殊的药,将它倒进酒里,夏景言提着酒,摇摇晃晃的去了周染濯的小院。 “染濯?染濯你出来!”夏景言大力敲着门。 周染濯听见响动,赶紧去开门,夏景言差点儿摔出去,好在周染濯及时扶住了她。 “表哥,郡主怎么了?”顾允探头问着。 周染濯闻到夏景言一身的酒味。 “言儿,你清早上怎么喝这么多的酒?!”周染濯有些着慌,就要拉着夏景言进屋。 夏景言却突然直起身来,不顾顾允的存在,揽着周染濯的脖颈,对着他的朱唇就吻了上去。 “唔……”周染濯惊了一下,赶紧拉开夏景言。 后面的顾允瞬间红了脸,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周染濯示意了,顾允才知道赶紧走!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言儿,你这是做什么……”周染濯燥红着脸。 夏景言才懒得解释,一把将周染濯推进了屋,夏景言随之进入,关上了门。 “言儿,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吗?”周染濯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只能不断的问着。 “我来与染濯共饮……”夏景言摇摇晃晃的,捏着手里的酒壶,拿起桌上的酒杯倒了满满一杯,端到周染濯面前,示意他喝。 周染濯还不知夏景言到底什么意思,便推辞了没喝。 夏景言努努嘴,“那我自己喝……”说着,夏景言便要往自己嘴里灌。 夏景言是断不会喝的,酒里下了药的,她料定周染濯必会来夺。 “言儿你别喝了!”周染濯果真中了计,抢过夏景言手里的酒杯。 夏景言伪装作委屈的样子,呢喃道:“你不喝还不许我喝……” “我喝还不行嘛。”周染濯无奈,只得将酒喝了,他总觉着这药怪怪的,但并没说什么。 夏景言见计划得逞,便笑着用手指去勾周染濯的衣衫,周染濯突然浑身的燥热,突然有了一些不合理的想法。 “言儿,我……我好热啊……”周染濯着粗气,脸色也逐渐红润。 “热就把衣衫脱去。”夏景言说着,便上手去解周染濯的衣衫。 周染濯没有任何抵抗,眼看着夏景言把自己的外衫褪去,单剩一件寝衣。 夏景言的心在狂跳,她愿意献身给周染濯,但就怕周染濯寝衣之下的左臂上,有那一道刀伤,那就是周染濯的跟踪她的铁证。 正想着,夏景言突然感到脖颈上传来的温热与短暂的疼痛,夏景言忍不住的小声呻吟,随即又感到肩膀上一空,还有腰身处让人痒痒的抚摸。 “染濯……”夏景言小声唤了一句。 周染濯回应给她的,只有抱着她回到榻上去,拉上了帷帘,夏景言知道,药起了效用了。 夏景言摸索着,她要探清周染濯左臂上到底有没有伤口,只可惜,肩膀上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她失去了方向,她一不小心把手搭在了周染濯的伤口上。 而这一下,也使得周染濯清醒过来。 “言儿,你给我喝的什么!”周染濯将夏景言摁在身下,看着夏景言身上不整的衣冠,以及刚刚自己模糊的意识,他觉着不对劲。 若不是夏景言对自己有所怀疑,她不至于走到下药的这一步。 “染濯……”夏景言知道计划落空,但还是想借着自己的那股酒劲伪装,她硬拉着周染濯不放他走。 “别闹了言儿,别闹……”药效只是减弱,并没有完全消失,周染濯的心还是快控制不住。 搂着自己的心上人,他哪坚持的住啊! 但同时,周染濯也想清了,夏景言是在意自己左臂的那个伤口,而自己也真就有那个伤口,所以,这衣服坚决脱不得! 控制不了自己,周染濯只能先控制夏景言,他从枕下取出涂着眩晕药的银针,缓缓刺入夏景言的身体。 不过多久,夏景言晕过去了,周染濯轻轻放下她,给她盖上被子,随即冲进院里,从水缸里舀了几瓢凉水全冲在自己身上,至此,才算彻底清醒过来。 长舒几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周染濯开始思考对策。 自己的伤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终是隐瞒不了多久,那不如便就此“承认”! 周染濯心里想出了对策,随即去与顾允商议。 此一计,不仅不会再让夏景言有疑心,反会叫她更死心塌地。 眩晕药的药性不算太猛,半个时辰,夏景言差不多便要醒了,周染濯便早早换了衣裳,等在门口,不一会儿,夏景言撑着榻边坐了起来。 “醒了?”周染濯听见响动,朝门内问了一句。 夏景言怔了一下,又恢复平静,揉了揉眼,应了句:“嗯。” “把衣裳换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门外又传来一句,夏景言朝桌上瞥了一眼,确实放了一件淡紫色的便衣,也便听了周染濯的,换了衣裳出门。 门口,周染濯与夏景言相视着,都很尴尬,都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许久,夏景言才打破沉寂。 “染濯,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个地方吗?去哪儿啊?” 周染濯才回过神来,拉着夏景言的手带着她走,夏景言就这么跟着,一直到了王府大门。 颖都旧事 第四十五章 解释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属下拜见郡主,见过周先生。”门口的守卫齐齐下拜。 “本郡主要出去一趟,都让开。”夏景言说。 守卫们面面相觑,都不曾让开一条缝,郡主不得任意出府,这是夏景笙定下的规矩,何人敢违? 可守卫们又想,自己似乎也惹不起夏景言。 “本郡主有周先生伴着呢,能出什么事,你们若还担心,大不了便现在入宫去告诉王兄。”夏景言居高临下的看着几个守卫。 几个守卫相视一下,想了想,周染濯是夏景言的救命恩人,还是至爱之人,想必周染濯也不会再让夏景言出事,想到这儿,几个守卫让开了。 门外,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顾允朝府门观望着,他骑在一匹黑马上,蓄势待发着。 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皆在谈笑欢娱,夏景言真羡慕府外的烟火气,她不只一次的想,如若她和哥哥们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该多好? “染濯,你有没有觉得,王室官家与百姓,就像是养在金丝笼里的鸟儿和树林里的鸟儿,笼外的鸟儿羡慕金丝鸟锦衣玉食,金丝鸟羡慕林中的鸟儿自由自在。” 夏景言看着府外的热热闹闹,再看看府内的清冷,府中之人,说一句话还要行一次礼,终究还是不似府外那般,百姓们彼此亲近,哪那么多礼数的隔阂? 周染濯此刻看夏景言,突然感觉她一瞬间变了许多。 “你看,百姓们不会说一句话行一次礼,我说是从不讲礼数,可你看,我当着外人的面,永远也只称大哥哥为王兄,过了这许多年,我都习惯了。”夏景言叹着,“连出个门,都要如此理论。” “言儿……”周染濯想安慰夏景言,却不知该怎么说,只能拍拍她的肩膀。 “我们走吧。”夏景言又换了笑容,挽起周染濯的手,“顾先生还等着我们呢。” “好。”周染濯笑了笑,带着夏景言向马车走去。 一路上,夏景言赏尽了市井的繁华。 人人皆说王府好,说王府之人穿金戴银,王府院中花团锦簇,可却从无人想过,府中的这几位人上人,他们有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欣赏这许多。 都吊着命活着呢。 “言儿,我想与你说件事。” 行至荒野了,车外没了曼妙的风景,夏景言安安稳稳的坐回了车内,周染濯才得空与夏景言说句话。 他需得将手臂上的伤口坦明了。 “什么事?”夏景言看向周染濯,她担心周染濯会提起早间那一壶酒的事。 夏景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周染濯没着急回答,而是当下解起了衣带,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染濯你这是做什么……”夏景言有些慌张,有些羞涩的别过脸,不敢看。 周染濯也没说什么,只自顾自的褪去上衣,露出了左臂的伤口。 夏景言说是不看,但还是暗暗从指缝中瞄了一眼,看到周染濯左臂的鲜红,夏景言猛的把手移开,瞪大了眼。 那道伤口是刀伤没错,并且伤口很新,再加上周染濯刚刚说话的语气,夏景言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眼中突然多了些晶莹。 “言儿,我承认,那夜跟着你的是我,与你打斗的也是我,牢里的那些话,我也都听到了,这些我都认。” “为何!”夏景言的情绪突然激动,但还尽力忍着让自己不动手。 “我只是担心你!”周染濯硬生生的将夏景言拉入怀中,即使夏景言反抗,他也不松手。 “言儿,我爱你,我只是听闻你与赵且臣出去了,我放心不下你,所以我便跟去了,我也不知为何那三个死士会那么说,我当时不知该如何与你解释,我怕你误会我……所以我逃走,我担心,你会怪我……” 周染濯真是把“十八般武艺”用遍了,只希望夏景言不怪他。 “我也真是不知,我不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门客,为何会有人如此针对我……” 夏景言安静下来,抬眼看看周染濯,他眼中也带着泪,簌簌的往下掉。 这不是作戏,周染濯当真是如心要撕裂一般,虽然夏景言只短短的两个字“为何”,却也让周染濯内心波涛汹涌。 但往后,他还是开始说谎。 “言儿,周国早已破灭,若周国还有余孽,真是该死……” 周染濯也没有办法,要保住自己的命,保住族人的命,他只能说谎。 周染濯害怕,若有朝一日他当真破袁国,灭夏家,夏景言会怎样? 该是肝肠寸断了吧? 夏景言有些信了,她见不得心爱之人哭泣,为了安抚周染濯,夏景言又回到了他怀里。 夏景言想的永远都是:所有的痛苦她都可以一力承担,只求亲者长健,爱者安康,平安就好。 “染濯,我信你的。”夏景言轻吻周染濯的唇角。 转瞬即逝的温热,并不能使周染濯满足,周染濯揽着夏景言的肩膀,把她禁锢在自己身边,舌间相绕,周染濯轻咬着她的嘴唇,久久不愿松手。 “好了染濯……”实在是有些过久了,夏景言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才推开周染濯,靠在周染濯的肩上,在他的脖颈间喘着粗气。 周染濯抓住夏景言的手,不愿松开。 “那我们要去哪儿?”夏景言问了一句。 马车行出早有一个时辰了,走了这么久,再过一会儿都要出了颖都了,有些不解,夏景言便问了一句。 “南江。”周染濯应道,吻了吻夏景言的额头。 “南江?”夏景言抬眼有些惊奇的看了眼周染濯。 周染濯的表情很平淡,他抚了抚夏景言的发丝。 看着周染濯的平静,夏景言也便没有那么戒备,没有再多问什么,反正周染濯也不会害她的。 夏景言稍稍松懈,靠在周染濯的肩膀上,只是脑子里还在不断的想。 若周染濯无疑,他们自然还可以相爱,但若…… 别怪手下不留情。 “周染濯,我希望我还可以相信你。”夏景言暗暗想,捏紧了拳。 颖都旧事 第四十六章 故乡难忆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百官议事也快结束了,夏景言出府的事,王府侍卫也不敢多加隐瞒,便派了一个小厮前往宫门前等待。 都说百官下朝,人来人往,找人可不容易,但那是别家官员!王府的府卫可从不担心这种事,毕竟若要下朝时找夏景笙和夏景玄夏景宸他们可容易了,往那人特别多,还围成一个圈的地方找便行了。 很快,大殿内一瞬间响起乌泱泱的嘈杂声,府卫赶紧往院内观看。 果真,那走走在殿阶最中间的,衣着华丽,还有一大圈笑的快把嘴咧到耳根子的官员围着的就是夏家三个兄弟。 “王爷!王爷王爷!”侍卫立刻冲上前去,但可惜,他挤不进人堆里去,只能在圈外晃荡,极力的蹦着招着手。 夏景笙是完全听不到他说话的,所以自始至终,头都没偏一下,也着实让侍卫好生“绝望”。 直到夏景宸实在是烦了,无意间的朝侧面一瞥,这才看见自家的一个头颅不断“闪现”的侍卫。 “唉唉唉!干嘛呢!”夏景宸指着待卫,烦燥的喊了一句。 侍卫惊讶的指指自己,内心十分“感激”。 苍天啊!可算是看见了! “就你!过来!”夏景宸招了招手,自有一群识相的大臣给那侍卫让路,侍卫立刻冲到夏景宸跟前单膝跪着。 听到响动的夏景笙和夏景玄也回过了头,一看是自家侍卫,便相视一眼,想着定是私事,便让众大臣先行离开,等大臣们走完了,才让那侍卫说话。 “回王爷、侯爷、将军,郡主今日出了门,说只是上街逛一逛,让臣等告知王爷。” “这丫头,伤好了吗就往出跑,不教人省心。”夏景笙叹了一句,反倒叫夏景玄险些笑出声来。 “王兄还说言儿呢,言儿只是清毒,尚还好些,王兄可是失了半身血,刚一醒便又没日没夜的理政,脾气还倔,谁劝都不听。” “你还教训起王兄来了,哎呀也不知是谁,那日哭的稀里哗啦的,搂着本王哭喊:王兄别离开我啊~是谁来这?” 夏景笙说的“阴阳怪气”,回头看看夏景玄,他脸都要绿了。 “王兄!!!你还打趣我!”夏景玄揪了揪夏景笙的衣袖,低声说着,脸都快成囧字了,“这都哪门子的事,现在说的是言儿出府!” 夏景笙也只得拍了拍夏景玄的背以示安慰,夏景宸也是满眼的笑意,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言儿是与芽儿一同去市集了吧?”夏景宸随口问了一句,“可跟了随从?” 谁知一转身便撞了上夏景玄惊异的眼神:“芽儿是跟着我的呀。” “回将军,郡主也未带随从。”侍卫又补了一刀。 “那言儿是与何人同往?不会就她一个人吧?!”夏景宸立即转向侍卫。 侍卫本还紧张,但一听这句稍轻松了些,然后马上就踩了三个主子的底线。 “那将军放心!郡主是与郡马和顾先生出去的!” 然后他的三位主子都懵了。 哪来的郡马??? “什么郡马?你给我解释清楚!”夏景宸当即吼道。 这若是换做从前,侍卫是绝对不敢提“郡马”这两个字的,但毕竟前些日子顾允刚在府内散播了至爱一事,府中众人已将周染濯当作未来郡马了,都想着再过不久,夏景笙定会为周染濯和夏景言许婚,想的多了,“郡马”二字自然脱口而出。 直到夏景宸的一句吼,侍卫才醒悟过来,浑身打着哆嗦。 “回……回将军,臣是听闻府中众人传闻……周先生以至爱之名与郡主共生死,才将周先生视作了郡马,臣……臣也只是听闻!将军饶命!”侍卫说完,立刻叩头认错。 “什么玩意儿?什么至爱啊!是个非血亲的都行好吗!”夏景宸着了慌,又不得说周染濯该救,否则定被视为无情,真是憋屈! “景宸,罢了罢了,言儿这事也确易让旁人误会,解释清楚便好,周先生与言儿有恩,出去了便出去吧,饶这一回。”夏景笙的心里虽也隔应,但还是劝解着夏景宸。 “言儿身体大愈,周先生也好些了,经这一次,以后也会更警惕些,想也不会再有什么危难了,算了。”夏景玄也劝了一句,省的夏景宸再与周染濯打起来,扰的王府不得安宁。 “什么罢了!”夏景宸暴跳如雷,“跟谁出去都行!就怕是与周染濯出去!”夏景宸慌乱着,照着侍卫的背后就是一脚,“要你们何用!还不赶紧去把人给我追回来!” “是!是!”侍卫逮着机会赶紧溜,回了王府,立刻叫人去寻周染濯和夏景言。 谁知竟在周染濯的院门前发现一行字: “臣带郡主去南江一趟,王爷侯爷将军勿念”,甚至后面还画了一个“得逞”的笑脸。 真是差点儿没给夏景宸气吐血了…… 夏景笙见了,也只得低声叹了一句,嘟囔着:“周先生,你自求多福吧……” 另一边,周染濯与夏景言还在马车上相顾无言。 快马加鞭许久,夏景言有些难受,周染濯便令顾允停车歇息。 夏景言下了马车,看着林间的翠意,轻松了不少,长舒一口气,周染濯从她身后搂住她的腰间。 “南江不远,差不多五日,怎么说都到了。”周染濯在夏景言耳旁说。 “染濯,我们去南江何地啊?”夏景言拉住周染濯的手。 “弈河。” 夏景言回过头惊讶的看向周染濯。 明知那儿曾经是周皇室驻地,周染濯怎么还偏踩雷啊?! “的旁边的我家乡。”注意到夏景言的眼神,周染濯笑嘻嘻的补上下句。 “吓死我了你……”夏景言轻打周染濯一下,又靠回他肩上。 两人都安静了。 夏景言或许不多想什么,但在周染濯心里,却波涛汹涌。 弈河,吓人吗?是担忧还是心虚啊…… 周染濯深爱夏景言,但一想到他是夏王的亲女儿,周染濯虽不恨夏景言,却总是自责,觉得对不起族人,对不起父母兄弟姐妹…… 可无论如何,周染濯都只得带着仇人的女儿踏足往日的家乡。 到弈河时,已是五日后的夕阳了,周染濯先下了马车,望着不远处的弈河长叹一口气,又扶着夏景言下车。 周染濯和夏景言跟着顾允绕过弈河,进入林间,林间小路坎坷难走,才不能行车骑马,过了不多久,顾允又带着两人上了山路。 至半山腰的一块大平地,顾允才停下了,招呼着周染濯和夏景言过去,夏景言向前探看,才见一看着经营的还不错的庄园。 园间多是老人和孩子,稍年轻一点的就忙着去搬扛麻袋,老人就编麻绳,带孩子,或聚成一堆谈笑,打打叶子牌,夕阳散落在他们的身上,散落在白木房子上,显得格外温馨。 唯一惊悚的就是:庄中的许多人,都有着或轻或重的残疾。 颖都旧事 第四十七章 谎话连篇罪难消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染濯,这……”夏景言刚要说什么,却被周染濯拦下。 周染濯拉上夏景言的手,微笑的走上前去,庄中有人看见了庄外的周染濯,立即招引众人迎上去,笑上像的要过年似的喜悦。 “少庄主!” “少庄主您回来了! 众人吵嚷,却丝毫不乱,站在周染濯一臂开外,就像有条线拦在他们面前似的,很有秩序。 “大家伙儿都辛苦了,染濯也是许久未曾回来,大家可还好?”周染濯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了后说。 “我们都好!少庄主可好?去王府谋生不易,可有受了什么委屈?”庄中一老汉问着,眼泪挂在脸上,哽咽着。 “张老伯,我一切都好,王爷重贤,对染濯善待。”周染濯应道,又笑着看了夏景言一眼,拉着夏景言的手十指相扣的举起,让众人都看见,“染濯现在,还与郡主娘娘相亲相爱呢!”周染濯刻意说的很大声。 夏景言瞬间红了脸,揪着周染濯的衣袖低声“抱怨”:“干什么呀,这么多人呢!” “大家还不快叫少庄主夫人?”周染濯刻意挑逗着,还一把将夏景言揽入怀中。 “少庄主夫人!”众人齐齐的喊。 夏景言赶紧躲到周染濯身后去,实在是怕羞。 “少庄主与夫人难得回来,我们去给二位准备吃食。哎!老二!还不快杀头猪去!”老汉又喊了一句。 “对对对!”众人都热闹起来,“少庄主与夫人回来,那可得摆几桌庆祝!” “好了好了。”周染濯无奈的笑笑,“那大家这么热情,染濯与夫人便不与大家客气了,时辰尚早,大家先忙,染濯带夫人逛逛庄中,可好?” “好!”众人即刻给周染濯和夏景言让出一条路,周染濯拉着夏景言的手在众人的眼光下行过。 “表哥。”周染濯正要前行,后面又传来顾允的声音。 “怎么了?”周染濯回过头。 出行的这几天,顾允都没有怎么说过话,周染濯想着他定是回了弈河,勾起回忆,伤心了。 “我见庄中众人辛苦,难得回来一趟,能帮便多帮一点忙,表哥与郡主去转转吧,一会儿,我再来请表哥与郡主用膳。”顾允看着确实心情有些失落,但还勉强的笑着。 “行,去吧。”周染濯应了句,拍了拍顾允的肩膀,隐含着安慰。 顾允笑了笑,点点头,走了。 连夏景言都察觉到了顾允的难过,看着顾允的背影,她有些疑惑的问了周染濯一句:“染濯,顾先生怎么了?” “长久不曾回乡一次,想家了。”周染濯凝望着顾允的背影,叹了口气。 “那现在不是回乡了吗?为何还要如此难过?” “言儿,你错了,这里不是顾允的家乡。” 夏景言回头看向周染濯,周染濯也看向她。 “言儿,我曾与你说过九族尽亡,你怀疑我的也是这一点,我带你回乡,是想与你解释清楚……” 周染濯示意夏景言将庄中环视一圈。 “你觉得此地怎样?”周染濯问道。 “很宁静,很温馨。”夏景言望着庄中谈笑的人们笑了笑。 下一刻,她便笑不出来了。 周染濯的声音冰冷:“这里是个屠宰场。” 夏景言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又将四周看了一遍,当真是没有一丝杀戮的意味,可回头看看周染濯眼底的深邃,她又不得不信。 “八年前,这里的样貌原本和现下差不多,大家各司其职,安居乐业,只是不同的是,我们这些人,原先没什么交流,各家顾各家的,我的家,父母兄弟,相比起他们更加富裕一些,仅此而已,我们都以为,可以平静安稳的度此一世,直到……四江大战,周国势弱,北江的齐皇便趁乱起兵,攻入了南江周国……” 夏景言缓缓看向周染濯,她看见周染濯的眼中带泪。 这事发生时,夏景言还没有出生,但她也知晓的清楚。 当时四江混战,势力最大的便是东江袁国和北江齐国,两国相争,齐国逐渐不敌,便以十万大军先行攻打南江周国,逼得周皇割地上贡,这才免于一战,但即使战争停了,周国边地也损伤惨重。 莫非周染濯一家便含在内? “当时齐军进犯,我的父母兄长不愿让齐军霸凌,领着山中众人自愿结军出征,还曾打破过齐军一个副支,但齐军势大,几个山民如何能敌?我的父母,终究是惨死于齐军的刀下,兄长们逃了,可周国降时,齐军要我九族的命给死去的士兵偿命,我的兄长拼了命送我逃出来,可他们……却被凌虐至死……” 周染濯颤抖着,死死捏着拳头。 “到如今,他们……齐军还不知晓我活着,如若他们知道,恐怕我活不到今日吧……”周染濯的眼泪从眼眶中掉出来。 旁的是假的,但九族惨死,是血淋淋的事实! 周染濯只要一提到父母兄弟,总是会撕心裂肺的疼。 周染濯满心的恨意,简直要忍不住爆发。 几句言语,如何表述的清那鲜血四溅,足以让人记挂一生的场面?可灭亡周国的还就偏是周国少主的至爱之人的父亲。 周染濯想恨,想恨夏家,却又抑制不住对夏景言的爱,那份爱早已深刻进骨子里,他忘不掉,控制不了。 夏景言是这十数年来唯一带给他光明的人。 也正在此时,夏景言从腰间紧搂住周染濯,周染濯痛苦到快要静止的心又有了一丝拨动。 “染濯,你还有我,你还有夏王府这个靠山,从今往后,夏王府便是你的家,我与兄长,皆会护你……” 夏景言看着周染濯难受,自己也忍不住的落泪。 “天下人皆惧王府权势,包括北江齐王室,只要他们敢动你,我夏王府就敢灭他一族!” 又是灭族,周染濯听见这两个字就心痛,但毕竟从夏景言嘴里说出的这两个字,是为自己好,周染濯也抱住了夏景言。 颖都旧事 第四十八章 迷失幻像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言儿,我知晓北江齐国权大势大,又怎敢利用王爷帮我复仇?而且,两国交战,死的更多的还是如同我父母一般的百姓。” 怀中的夏景言抽泣着,点了点头。 “言儿,你也看到了庄中众人,除了老人孩童,便是缺了胳膊或少了腿的,他们都是曾经以我父母为首参战的百姓或百姓的家人,战后便都投奔了我家,也便认了我这个周家唯一的幸存者作少庄主,以报我父母之恩,如今他们这般,我这个做少庄主的,只想带着他们安安稳稳过日子,旁的,我也便不去求了。” 周染濯叹了口气。 “庄中有些识字的,我便跟他们念书,有点功夫的,我便跟他们习武,跟庄中人习不得了,我便自学,如今也算小有所成,我投奔王爷,为庄中求得一丝庇护,也可多得些银两,支助庄里,如此便足矣了。” 夏景言抬头看看周染濯,周染濯逼迫自己冲她笑笑。 “我可以请王兄把他们接进京城去住的。”夏景言小声说着。 周染濯摇了摇头。 “不用了,他们在这地方住惯了,走不开了。”周染濯说了,夏景言那方法也只得放弃。 “对了,还有顾允。” 周染濯长舒一口气,说出来,轻松不少的样子。 “我与顾允也是才知祖上有亲,幼时并未见过,只是两年前,顾家家道中落,顾老伯才教他来投奔我,让他跟我一起谋生,我念及祖上亲缘,又正渴望亲情,便认了表亲,所以我才说他是我表弟,又对往事惦念过深,才与你说,我九族尽亡,竟就此忘了顾允。” 周染濯浅笑着,看见他笑,夏景言也跟着笑。 周染濯是这个世界上最能牵动她思绪的人。 “这山临近弈河,弈河也确实曾是周王室驻地,但是言儿,我与周王室的关系,也真是仅止于离得近,同姓周罢了,我天生不幸之人,如何能与王室沾上关系。” 周染濯无奈的笑笑。 “我承认我确实曾是南江前周国遗民,但这皇子皇帝这些的……我真当不得。” 夏景言也笑了笑,缓了口气。 “现在,你可信我了?”周染濯用手勾起夏景言的下巴,让她看看自己,“你还问我为何,委屈死我了……” 夏景言踮起脚,轻吻周染濯的朱唇。 “还委屈吗?”夏景言的脸似醉酒一般的红。 微风拂起两人的发丝,阳光倾洒大地,一切看起来安宁平静。 周染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又想到一个不合理且带颜色的馊主意。 “可委屈呢,你要是予我样物件,我才可好些。”周染濯拉着夏景言的手,一副撒娇的样子。 就这样,夏景言天真的踩入了周染濯布的“陷阱”。 “什么物件?若我可以,自替你寻来。” 听着这话,周染濯才笑嘻嘻的侧过身凑到夏景言耳边言语,听清了,夏景言才知他一肚子坏水! “你将早晨给我喝的药予我……” 话还没说完,夏景言立刻松开周染濯的手,脸都发红发烫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许久了,才轻打了周染濯一下,羞涩的说了句:“说什么呢,讨厌……” “嘿,明明是言儿予我喝的,怎便成了我讨厌了,言儿不讲理!”周染濯仍不依不饶的围着夏景言转,就喜欢看夏景言害羞的模样。 夏景言也不知当说什么,只得不住的躲。 两人正闹着,身后又突然传来顾允的一句: “表哥,郡主,用膳吧。” 回过头看看,顾允在不远处笑着招着手。 能笑出来,想必是心情舒快多了,周染濯也为顾允开心。 毕竟,拥有这样经历的人,走出来才是上计,被痛苦纠缠一世,终究不是好事。 往后,周染濯拉着夏景言的手,带着她入堂间与众人共食。 庄里没那么多规矩了,夏景言不必再顾着那么多的礼仪,可与百姓们同桌共饮,看看桌上丰盛的饭菜,再看看百姓们朴实真诚的笑脸,夏景言打心眼儿里高兴,也觉着,这真是她这辈子,度的最舒坦的一场宴席,比那些摆满山珍海味的皇家宴好的多了。 一顿饭后,都晚间了,夏景言看着屋外渐渐逝去的明亮,才想起自己离家甚远,都未告知兄长,才不安起来。 “染濯,都好几日了,我此次出行都未告知王兄,王兄会担心的吧。”夏景言揪了揪周染濯的衣袖。 这话要是夏景笙听见估计都得感动哭了:臭丫头!都五日了!可算想起自己还有哥哥了! 夏景言那么紧张,反倒是周染濯满脸的轻松,没有丝毫担心的意思,还非拉着夏景言出门散步。 “放心吧,我告诉王爷了。”周染濯笑咪咪的看了夏景言一眼,“我还说请王爷不必忧心,我会照顾好你的。” 此刻,夏景言才稍稍安下心来。 “你说了便好,不然王兄此刻要着急了。”夏景言长舒一口气,继续拉着周染濯的手与他漫步山中。 夏景言如何也不会想到,周染濯是以在院门前留字条,还写着差点儿让夏景宸气晕的话告知的。 夜间正是小虫出没的时候,漫空中飞舞着萤火虫,草丛里还有着知了,一声声,不厌其烦的叫唤着。 周染濯这人吧,还有一缺点,一闲下来他就胡思乱想,一胡思乱想就乱冒鬼点子,此刻,他又想到夏景言怕小虫,除了萤火虫外的小虫,夏景言一见着就恨不得飞起来,而现在草丛中又有许多小虫…… “言儿,你听草丛里什么声儿?”周染濯故作惊奇的凑近草丛,还招引夏景言一同过去。 “知了叫啊,还有什么声?”夏景言再一次落入“陷阱”。 在夏景言仔细听声,不注意旁的事时,周染濯一脸坏笑,眼疾手快的捏了草丛中的一只知了,飞快塞进夏景言的手里。 夏景言感到手心跳动,便低下头看了一眼,还呢喃着:“什么啊……” 很快,杀猪般的一声惨叫。 夏景言惊叫着抖掉手里的知了,简直想扒下手上一层皮来,回头看看她的心肝宝贝周染濯,他都快笑岔气了。 “周染濯!”气急败坏的夏景言追着周染濯不放。 庄里,回荡着两人的欢笑,好一阵儿才静下去。 再一日,夏景言离家太久,真呆不得了,便喂了马匹又用了早膳,准备起程回东江,庄中众人也都来送,每个人都将笑容挂在脸上,直至周染濯先将夏景言扶上了马车,众人的笑容瞬间消失,一瞬间,马车外的气氛变得压抑。 周染濯最后一次回头,面色凝重的看了众人一眼,转身上了马车,顾允骑在马上,与周染濯一样,看了庄中“百姓”一眼,眼神意味深重,完后,驾马骑去。 什么庄民?什么百姓? 都是顾允请来的周国幸存的将士! 他们多恨呐,还得对自己恨之入骨的人表以微笑! 当年,多少人死在先夏王刀下,他们可都是死人堆里挖出来的。 现在,他们可以忍,但日后,一定会报复回去。 夏家人可还记得,弈河三年血色河水? 又是浩浩荡荡的一路,车内尽是欢声笑语,生生过了三日,其中还有快马疾行,才算是到了夏王府门前。 到家了,夏景言也该到了向几位兄长好好解释的时候了…… 颖都旧事 第四十九章 彼此坦白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周染濯牵着夏景言的手下了马车,本是很温馨甜蜜的一个场面,谁也没注意到,夏王府门前站了个瞪着大眼等着的夏景宸,还有无奈被揪出来一起等的夏景笙和夏景玄。 周染濯和夏景言回头看见他们的一瞬间,差点儿腿一软跪下。 “八天了,你们还知道回来呀!” 夏景宸挥着剑直冲周染濯砍过去,周染濯见状拔腿就跑,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 长街上,一前一后跑得飞快。 “王八蛋周扒皮!我拿你当兄弟,你带我妹私奔!” 夏景笙夏景玄与夏景言远远的看着,心里一顿抖擞:“周染濯,保重吧……” 结果便是被夏景宸揪回去好一顿训斥,当然,主要训的还是周染濯,自己的宝贝妹妹嘛,说两句就完了! 随后,夏景宸便狠狠心,第一次动用了作为哥哥的特权,给夏景言降了半天的禁足,什么?周染濯?半年!这都轻了! 夏景言自己理亏,便没有再赖着哥哥们不许罚,恋恋不舍的与周染濯告个小别,便回了寓情阁。 正无趣着,赵且臣的信鸽便飞进了屋,夏景言想着定是天竹阁放回了消息,便立即拆信来看。 “言儿,天竹阁放信回来,周先生无疑,他家乡在南江弈河旁的钟谷中,与顾允是祖上表亲,才相识,伤你及诬陷周先生者尚未可知,但怀疑是北江齐王室,天竹阁在齐国的暗子说齐王也有相似的盅虫,且齐王似与周先生有仇怨,又听闻你与周先生交好,畏惧夏王府权势才不敢开口要人,消息暂就至此。” 夏景言读完信,彻底放了心,将信烧去了,又提笔给赵且臣回信: “且臣哥哥,不必查了,染濯向我坦明了是他夜行跟踪,但另有原因,我刚前去了南江,染濯与我解释的与天竹阁的调查无差,没什么好怀疑的了,明显便是齐王意欲造成恐慌,不然,哪家死士会那么傻,如此轻易的吐露机密?我们近日留意齐王便是。” 夏景言又在纸上画了个笑脸,将信绑在信鸽脚上,随后放信鸽飞走,再往后又是难熬的一下午。 没有心上人的时间虽难熬,但时间也总会逝去。 晚间,夏景言都要安歇了,却又听到院中的响动,赶紧翻身提剑,凑到窗口一看才知,是周染濯翻墙来了。 “你……你怎么来了!”夏景言赶紧把灯熄了,压低了声音说:“染濯,禁足期间,你出来了哥哥会罚你的!有什么事你着人告诉我,我找你便罢了!” “言儿,我想你了嘛!”周染濯憋着笑,招呼着夏景言贴近,又偷亲她一口。 此刻,走廊里传来巡夜婢女们的走动声,夏景言赶紧拉着周染濯先进屋,免得叫人发现。 “言儿,我都冷了,抱抱。”周染濯笑着拥夏景言入怀。 “哎呀好了……”夏景言莫名的有些心情失落,抱了一会儿便轻推开周染濯。 “怎么了啊?”周染濯还挺委屈。 自己大夜里的冒着禁令来找夏景言,居然被嫌弃了! “染濯,你来的倒也正好,你问我坦白许多,我也有些……需向你坦明。”夏景言低着头,拉着周染濯坐到塌边。 “何事啊言儿?”周染濯将夏景言揽入怀中。 他看见夏景言满目的悲情。 “染濯,我要与你说……” 夏景言又犹豫了,回头看着周染濯清澈的眼神,她不忍啊…… “染濯,你爱的是怎样的我,是外人想见的大家闺秀,是哥哥要求的不染世俗,可你也听到了,我不是这样的人……” 周染濯怔住了,对了,还有天竹阁这事,夏景言可是天竹阁的门主啊。 夏景言从榻上离开,走到临靠桌子的窗前,在窗台上拿过一把锋利的剪刀,又回到桌边,端过一盆长得正盛的绿植。 “我不是一个娇娇弱弱的郡主,像那琴棋书画什么的,我一概不会,因为我觉得那对我来说用处不大,染濯,或许你觉得,王府势高权重,但有些你还是未可知,王府也危机重重。” 夏景言边说,边修剪着手边的绿植。 “王兄哥哥们在朝堂上一向刚正不阿,因此也得罪了不少先帝旧臣,夏家如今这般,大多还是得了父王与先帝的旧情及王兄哥哥们的拼命守江山,可现在,父王已逝,王兄哥哥们又还年幼,所以总有人对王府虎视眈眈。” “别看这现今好似天下太平的样子,实则各处都暗流涌动,尤其是皇室官家,更是要命,我也不怕与你说,当今袁帝昏庸无道,沉迷美色不务正业,又奸臣当道,王府能将这天下守成这般不容易,每次我夜里出去,路过了总能看到王兄的阁里还亮着灯,时不时还传出一两声咳嗽,我这个做妹妹的心疼,却不知该如何帮。” “女眷不得干政,便是郡主也是如此,王兄也从不与我议论官场上的事,说是怕我卷入险境,可我不怕,我只想帮王兄,但始终,我也改变不了王兄的心意,只得给王兄和哥哥们送送茶水点心什么的,总觉自己没用。” “直到有一天,我外出参加狩猎,一个宫里的贵人嫌我事多,故意将我丢弃在深谷中,也不许下人们来找我,我也不怕,想着一个人走回去便罢了,却正巧,在山谷中得以救下天竹阁的人。” “我那时还太小,武功又差,但胆子不小,那时是且臣哥哥带着天竹阁的人躲避另一门派的追杀,却被另一门派堵在了山谷,且臣哥哥逐渐不敌,就被集体绑了丢在山里,那派门主说是要饿死天竹阁众人,所以绑了便走了,只留了两人守着等收尸。” “正巧,我见着这一场景,不忍那么多人的性命在眼前失去,便帮了一忙,散了些蒙汗药放倒两个守卫,救走了且臣哥哥他们,还给他们指了下山的路,且臣哥哥当时说他是天竹阁少主,说如此大恩,日后定会报答,我本也没当回事,谁知我回府后没几日,且臣哥哥竟真来了王府做门客,还说要尽天竹阁上下之力报答我。” “我左思右想,又不知天竹阁能为我做什么,正要拒绝,谁知时候正好,我听到了王兄与二哥哥抱怨朝中一个先帝旧臣仗着权势买了个小妾,那小妾不愿,就被他打死,可那毕竟也是旁人家事,王兄管不得,官场上,那人也咄咄逼人,只可惜,王兄一时半会除不掉他,因为牵扯实在是太多了,染濯,你知道的,我见不得王兄不快……” 听到这儿,周染濯对夏景言的疑惑似乎一瞬间全解开了。 原是如此…… “我动手了,恳请且臣哥哥动用天竹阁死士将那人……哥哥们当时还疑惑,何人杀得了朝中正二品大臣,京城还热闹了好久,十数个官员共查此事,我真是害怕了,听见谁说这事我都躲着走,可且臣哥哥却毫无波澜,还告诉我,没人会知道的。” “后来竟真是如此,连王兄私下派出的人都查不出天竹阁的手笔,再往后,杀的人多了,我便就都不怕了,我杀了所有挡了王兄和哥哥道的人……所有,所有……谁都没有逃过一劫。” 夏景言侧着身,修剪绿植的手都在颤抖。 周染濯看见她满眼的血丝,急忙走上前去,站在她的身边轻轻抱着她。 突然间,夏景言死死抓住周染濯的手,周染濯都吓了一跳。 “染濯,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夏景言一字一顿的说,她瞪大了眼看着周染濯,眼泪也掉了下来。 “啊?”周染濯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在哥哥眼里,是天真烂漫,在你身边,我也要装模作样,永远都扮作我很无辜的样子,可实际上……我双手都沾满了鲜血……” 夏景言的手摸索着,悄悄揽上周染濯的腰间,靠在他怀里。 这么多年了,夏景言也装累了。 “王兄和哥哥从不许我杀人,除非逼不得已,他们判人死罪时也总是避着我,怕我会惊恐,可他们不知我从不畏惧,我杀的人,也够摆出一座尸山,一片血海了,我怕的,也只是他们嫌弃我……” “怎么会呢言儿,王爷最是宠爱言儿,侯爷与将军也是视你如命,他们不会的。”周染濯拍了拍夏景言的背。 起初,周染濯还当真觉得夏景言有些可怕,可后来一想,也只是相比其他女子来说如此,若换成是自己一样的这些亡命之徒,夏景言做的事又算什么?谁会不为自己?想通了,周染濯便觉得夏景言这些都无所谓。 “那知道了这些,你还会像从前一样爱我吗?”夏景言趴在周染濯怀里,揪着他的衣袖小声说着。 “当然。”周染濯摸了摸夏景言的青丝。 听这话,夏景言才放下了心,缓缓松开周染濯,拉着他坐下,继续修剪那颗绿植。 周染濯才注意到,那颗绿植除了主枝,其他的都快被夏景言绞没了,哪有这么修枝的? 可马上他便会知晓,夏景言的目的根本不是修枝。 “染濯,不要将这事告诉王兄和哥哥,更不要告诉外人,作为我们的秘密,好吗?”夏景言的语气突然间平静了。 “好。”周染濯应了一句。 “染濯,我承认我就是个疯魔,为了这个家,为了哥哥,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出来,政务上的事,我帮不了哥哥,但挡了哥哥路的人……” 夏景言顿了顿,将剪刀移到了绿植的主枝。 “我除得。” 话音落,主枝断。 颖都旧事 第五十章 当着菜农的面拱白菜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这些都无妨,言儿,我爱的只是你,甚至,若你有需要,我都可以去帮你杀掉那些人。”周染濯拉住夏景言的手。 周染濯终是不想看着夏景言掉进深渊,他要拉着她。 “染濯,谢谢。”夏景言看着周染濯的眼睛,释怀了,她放下了剪刀,起身抱住周染濯,“我以为我会孤立无援,直到我遇见了你,爱上了你……” “别怕,永远都有我在。” 明明是黑暗无光的房里,两人的心里却尽是光明。 第二日快清晨了,周染濯才恋恋不舍的离别夏景言,赶紧回自己院中。 只可惜那时王府已有人起身干活了,周染濯只能撸起袖子干自己作为一个卧底最基本的技能——翻墙。 刚回了院里,便听见顾允还在另一个屋里打着呼噜,周染濯听着就困,赶紧回屋蒙了被子,但是可怜孩子睡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就又被轰醒了。 “周染濯起床起床起床啊啊啊!!!” “谁啊啊啊……”周染濯半眯着眼,真快哭了。 简直破防啊,累死了啊啊啊!!! “本将军,小样儿别墨迹!赶紧起来!有事找你!” 果然,又是夏景宸,周染濯简直生无可恋,但又拗不过夏景宸,也只得闭着眼坐起来。 “将军何事啊?”周染濯打了个哈欠。 “我没啥事,是王兄找你,还有二哥哥他们,现在都在训场呢,好像要抢……抢什么东西来着……”夏景宸挠了挠头。 说实话,夏景宸真不想放周染濯出去,真想关着他,只可惜了,这次是夏景笙叫他。 “一会儿去呗,臣好困……”周染濯说着就要往下躺。 “诶诶诶,”夏景宸忙托住他的头,实在无奈了,就说了一句迄今为止对于周染濯来说最有效的话:“言……言儿也在。” 夏景宸撇撇嘴,真是的,一提这事就心烦。 周染濯立刻爬了起来,也不是真就这么惊讶吧,只是他就想气气夏景宸罢了。 “嗯!言儿也在啊!那臣得赶紧去了!莫教言儿想臣……”周染濯说完,提了衣服就跑。 夏景宸后知后觉,才发现周染濯又欠揍了,追着他就跑。 “周染濯!你说什么!言儿才不想你呢!” 整个王府都充斥着夏景宸和周染濯的吵闹声。 过了会儿,周染濯和夏景宸一路追赶到了训场,到了夏景笙面前了,两人才收敛了点,虽然夏景宸后来还是打回去了,但当着夏景笙的面,还算正经。 周染濯行了礼,夏景笙道了免礼,站定了,周染濯才抬起头来看局势。 站在最前的是并排的夏景笙和夏景玄,夏景笙身后是夏景言和言玉,夏景言正冲自己挥着手,夏景玄身后是陆朝芽,偌大的训场里就这几个人,看来是训场让夏家包圆了,估计会有“大事”发生。 “周先生来了,本王找先生也不是什么大事,又是这个小丫头,催着本王与周先生再比一次呢。”夏景笙轻捏了捏夏景言的脸,夏景言也笑的得意。 全场只有周染濯一个人是懵的。 比什么?为什么要比? “周先生,您说了的,若我好了,你愿意与王兄再比一场,给我夺回姻缘玉的。”夏景言冲着周染濯笑眯眯的。 周染濯一拍脑瓜,才想起来。 就这事儿啊!坏人美梦,晚点儿再比不行嘛! 周染濯应了句好,便与夏景笙活动筋骨。 训场的太极台立即被清出来,所有人立即跑到台下去,台上只剩夏景笙与周染濯两人。 周染濯先人一步,跨至阴子,夏景笙跨阳子,两人持剑对峙。 “周先生,我们点到为止,本王并不想伤到你。”夏景笙语调高昂,分明是认定周染濯必输。 说是保障安全,倒不如说是夏景笙气势上压人一头,不过周染濯也不甘落后。 “也好,要不然臣一不小心伤了王爷,臣九条命也不够赔啊。”周染濯凝神观望,等待夏景笙出手。 听这一句挑衅,夏景笙笑了笑,下一刻,夏景笙踏地平跃,持剑出击。 周染濯知晓夏景笙的习性,他就是个笑面虎,跟夏景言一样,扮猪吃老虎,所以想赢他,一定要比他还会使诈! 虽然,周染濯并没打算赢……他早就做好准备了。 姻缘玉这种东西,别人的,求来也就那样,出个风头罢了,姻缘还得靠自己。 眼看着夏景笙的剑锋已至眼前,周染濯侧身躲避,顺势转到夏景笙身后去,肘间给夏景笙的后背一记“暴击”。 夏景笙百分百的不知道,他的宝贝妹妹早把他卖了,夏景言曾说过,夏景笙极怕痒痒,尤其是后背。 周染濯的内心呵呵笑。 受了一击,夏景笙有些不服,立刻转身挥剑,差点划到周染濯的手臂,好在周染濯躲的还算快,下一击,又是夏景笙先发,周染濯一直在躲,从未主动发过一招。 “周先生怎的一直躲避?不如认输。”夏景笙在刀剑挥舞间说了一句,挥剑的速度更快了。 这才是中了周染濯的计,他要的就是夏景笙觉得自己不足,再放松警惕。 “周先生都走到死门了,这是做什么?”夏景玄看此场景一头雾水。 夏景宸也看的发懵,“周染濯平时不这样啊,战场上我见过他与人比试,他是不敌王兄,但也不止如此啊?” “我倒是看染濯要胜,哥哥们都觉得染濯表面要落败,怎的不看染濯仍气态平稳,招式走步也行云流水一般顺畅,论理说,败者哪有如此?”夏景言却是笑盈盈的,似乎已经忘了台上与周染濯比试的是自己亲哥。 “一口一个染濯,叫的好亲哦。” 夏景言突然浑身一冷,缓缓回过头,是夏景宸的死亡凝视和迷之微笑。 “嘿嘿……哥,先看比赛先看比赛……”夏景言迅速别过脸,不敢看夏景宸。 夏景宸也只好再扭回头去。 台上,战争正火热。 周染濯开始反击,脚下踏步一转跃至生门,夏景笙从足底横扫,剑锋一闪而过,周染濯立刻从上方跃起,躲过剑锋,也趁此机会翻身跃过夏景笙身后,一挥剑架在夏景笙脖颈前,夏景笙都未来得及躲闪。 “王爷,轻敌了。”周染濯轻笑笑。 夏景笙没说话,而是以笑表意,下一秒,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周来濯的剑“啪”的一声断了,架在夏景笙项上的那一段剑身掉落在夏景笙脚下。 “周先生,只剩半把剑了,可还要再比?”夏景笙探头看看周染濯。 笑面虎的名号可不是白得的,周染濯会使诈,夏景笙更会。 战中周染濯一直躲避,夏景笙怎会不知?干脆将计就计,先顺着他的意,再给他一个“惊喜”。 夏景笙就是要告诉周染濯一个道理: 他的妹妹不是好娶的!!!先过了他这一关再说!!! “王爷高明,染濯受教。”惊叹了一会儿,周染濯才弃剑回礼。 “先生这剑舞的极好,只是先生手中这把残剑真不知是哪儿寻来的,实在不好,本王既击破了先生的剑,倒也真该赔先生一把好的。”夏景笙走下台去,在台侧剑台上拿过另一把,又回到台上将此剑双手递给周染濯。 周染濯才从刚刚的一战中醒回来,赶紧接过夏景笙的剑,仔细一看,这剑怎也不像夏景笙随意拿的,像是专门准备了,此剑可不是凡品,剑身坚固,极有光泽,黑色与金色交织,显得威严庄重,拎着又极重,看着像是极致玄铁打造,剑柄也洽到好处,皇室里这种宝剑也难得。 “此剑赠予先生,也算本王赔偿之礼。”夏景笙说着。 确是一宝物,周染濯也真是喜欢,正要行礼谢恩,又被夏景笙拉住。 “本王已说是赠予了,又不是赐予,先生不必谢恩。”夏景笙又从怀中取出姻缘玉,“只是,先生输了,本王可便将此玉带走了。” 周染濯也只能赔着笑叹了口气,这一战,他输了,可他也输的心服口服,从夏景笙身上,他当真能学到许多。 “言玉,过来。”夏景笙也不下台,就在台上冲言玉招招手,没错,就是要出风头,站的更高,让所有人都看到。 言玉从未得过如此重视,有些不知所措,愣了一下,这才走上台去,稍低着头,到夏景笙面前又微微躬身行礼,红着脸,不断的偷看夏景笙,又看台下的人,心里真不知是怎样的欢喜。 夏景笙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亲手将姻缘玉系在言玉腰间的衣带上,拍了拍言玉的肩膀。 “啧啧啧。”台下传来一阵“鄙夷”声,回头看看,果是夏景宸。 “言玉姑娘,这声王嫂小弟先叫为敬了。”夏景宸懒洋洋的,向言玉拱手行礼。 “可不敢可不敢,言玉怎当得起……”言玉赶紧回礼。 夏景笙笑笑,看了看夏景宸那来自“单身狗”的仇恨的眼神,无奈的叹了口气。 “王兄不过是履行约定,说了要将此玉赠与言玉,怎能反悔?是吧言玉。”夏景笙下了台,又勾了勾手示意言玉跟上,给了言玉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王爷说的是。”言玉始终低着头,有些娇羞的浅笑着,跟上夏景笙。 来王府前,言玉从未想过自己的一生当真会有一天对夏景笙动情,可如今的日复一日,夏景笙对自己一个县官家的庶女如此用心,言玉真有些心动了。 如若夏景笙真有意,言玉想,哪怕是做妾,她也会义无反顾的嫁给夏景笙,爱他一生一世,只为他现下对自己的温情。 回头看看,夏景笙也看着自己,那眼神含情脉脉,但没过多久,言玉眼睁睁的看着夏景笙突然转移了视线并瞬间变脸,一脸黑线。 原因自然是…… 周染濯并没有下台,而是在夏景笙之后又叫夏景言上台,并当着他们这一群菜农的面拱了他们一手养大的白菜。 “郡主,臣未能为您夺过姻缘玉,臣准备了这个,是南江独有的血玉,是臣传家之宝,晶莹剔透,价值连城,最是与郡主相配。”周染濯将手上的一块红玉石像夏景笙一般,亲手系在夏景言衣带上。 传家宝,何人不知是丈夫送与妻子的定情信物?还要等妻子诞下长子后再传与长子,以此世代相传。好家伙,周染濯作到菜农面前了! 夏景笙夏景玄夏景宸在风中凌乱,却又不能说什么,毕竟周染濯没有挑明,而且,求娶郡主也不犯法…… 三人只能在心里暗道一句:“周染濯!你够狠!” 颖都旧事 第五十一章 先夏王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周染濯说完,回头看一眼,果真是齐唰唰的一排黑脸,尤其是夏景宸。 “将军,您怎么了?想什么呢,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周染濯硬憋着笑。 “在想怎么咬你一口。”夏景宸满脸的严肃,这副表情真让周染濯憋不住了,当场爆笑。 毕竟不管是敬佩谁,都不影响拱白菜不是? “将军,臣又没违国法不是?”周染濯十分欠揍,阴阳怪气的说着:“息怒啊~” “来没打够是吧!跟我再打一场!别整那有的没的!生死定输赢!”夏景宸说着就要提着剑上台砍周染濯,夏景笙和夏景玄赶紧拖着他。 经夏景宸这么一闹,气氛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大家都笑起来。 没了夏景宸的“威胁”了,周染濯才得以带着夏景言下台,躲到夏景笙身旁。 周染濯好久才止住笑,与夏景笙又攀谈了一会儿,边说着,边想着如何能更加得夏家人重视,过了会儿,一件大事在脑中一闪而过。 “王爷,臣听府里人说,先王忌日将至,臣跟着去添柱香可否?” 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来大家都笑着,听这一句都变了脸,齐齐呆滞的看着周染濯。 周染濯反倒是很奇怪这事,他是专门研究过的,东江有一奇特习俗,就是先人忌日,外姓人请去敬柱香是与主人亲近的意思,且先夏王是东江第一忠臣,本就特意修了宗庙,东江人都去拜,周染濯想着,难不成是自己与夏家人还不够亲近?提早了?可旁人也便罢了,怎么夏景言也在拽自己的衣袖? 众人寂静了好久,时间静止了一般,过了许久,夏景笙才假笑着给了回应: “额……哦,先生一片心意,那日去拜便好,本王在此谢过先生了……” “染濯,别说这事……”夏景言脸色十分难看,捏了周染濯的手心。 周染濯更是疑惑,为什么都是这样?先夏王忌日有什么问题吗? “哦那个……王兄,我突然想起政务还有些没处理,先走一步了,毕竟民生为重。” “王兄,我也还有新兵在等着呢,训练为重,我也先走了。” 夏景玄和夏景宸自寻理由溜走,陆朝芽也找了个理由跟了去,看着人都走了,夏景笙呆着也有些不适,便也寻了理由带着言玉离去,训场只剩周染濯与夏景言两人。 “言儿,我说错什么话了吗?”周染濯赶忙询问身旁的夏景言。 夏景言低着头,咬着嘴唇,像是在思虑什么的样子,过了会儿,夏景言拉着他的手带他去了一旁的茶苑。 “言儿,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要么……算了,我去向王爷道个歉,此事作罢?”周染濯捏了捏夏景言的手心,夏景言却少有的叹了口气,把手也收了回去。 但愁归愁,先夏王的事,周染濯总会知道的,瞒不了一辈子,如今看这情景,自己毕竟与周染濯算订了婚的半个夫妻,难不成还能把他当外人? 夏景言想清楚,定了定心,缓缓开口: “染濯,以后除非必要,父王的事别再提了。”夏景言给周染濯递了茶水。 “为什么?”周染濯一头雾水。 “你敬佩父王吗?”夏景言的眼中带着悲哀。 “嗯?东江境内……何人不敬先夏王?” “我恨他!” 说到这儿,夏景言忽然情绪激动,拍案而起,周染濯还坐在那里,他看着夏景言,有些不知所措,他想去拉住夏景言的手,却又颤抖着触碰不到她。 也是,夏景言也觉得自己可悲可叹,这世上何人会怨恨自己的父亲?怕是只有自己和哥哥们了,夏景言苦笑笑。 “不只是我,王兄、二哥、小哥,哪个不恨他,哪个不怨他。”夏景言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周染濯虽还对此事有疑,但也还是先拉着夏景言坐下,靠在自己身上,稳定她的情绪,再问不迟。 夏景言亦恨先夏王,周染濯却没有丝毫的兴奋,反倒很别扭。先夏王到底做了什么啊? “染濯,父王忌日是何人提及的?夏王府早下令封了所有人的口,不许人再提父王的。”冷静下来,夏景言紧紧的拉着周染濯的手问。 这副紧张害怕模样,周染濯看着竟有些像自己,不免心疼。 “我听街上百姓提了一句,到底怎么了啊言儿?” “果真是百姓敬佩,也确实,在百姓面前,他可真是个好王爷。”夏景言冷笑着,两手抱着周染濯,汲取温暖一般,“染濯,我恨他,却又不得与他断决,我这一身的血注定了我一生是他的女儿,我当年,可是险些死在他的手里。 “为什么?!”周染濯满心的惊讶。 “父王一生,妻子无数,生下我与兄长们这四个孩子,皆同父异母,父王渴盼嫡子,而我的母亲,他第三个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来的正房夫人,却在他的殷切希望下,生了我这个丫头,父王可真是,险些当场把我摔死。” “怎会如此狠心!”周染濯瞪大了眼,盼嫡子无错,但如此极端便可怕了,周染濯记得自己的父亲也期盼嫡子,可也善待女儿的呀! 亲骨肉,真有人下的了手! “先夏王不是已有王爷他们三个儿子了吗?”周染濯轻声问着,抹去夏景言的眼泪。 “三个儿子,只有二哥哥一个嫡子,王兄是长子,又天资聪慧,还好些,小哥的生母是青楼花魁,父王更是看也不看一眼,陈夫人带着小哥来王府认父王时,父王为了自己的名声,当场下令杖毙陈夫人,连着小哥和乳母也给了钱财赶了出去,一个庶子,父王根本不稀罕认,后来,也是父王薨逝了,王兄才得以接小哥回来,那年,小哥都六岁了。” 夏景言叹了口气。 “我还记得,小哥刚来时,话也不说,见人便躲,王兄在身旁安抚了几年,小哥才敢放声说话,你看现在的小哥,可还有从前怯生生的模样?”夏景言苦笑着。 “那可真是天壤之别。”周染濯也只能无奈的笑笑。 先夏王,夏敬之,你挺狠啊。 颖都旧事 第五十二章 虐妻虐子!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我和小哥生来如此,王兄和二哥哥才真是受了多少折磨,王兄的生母是个小县官的夫人。” “嗯?夫人!”周染濯还当是夏景言说错话了,想要提醒。 “染濯,我没说错,就是当年被以谋逆定罪的,兰县县官李大人的正房夫人,她本名是楚心可,后来,成了李心可,被一个小轿送进夏王府,成了父王的妾待。”夏景言咬着牙。 “楚夫人改姓了李,难不成是……” “你没想错,父王当年在兰县巡游,看上了楚夫人,父王好色成性,逼迫李大人认自己的夫人作妹妹,以李家嫡长女的身份嫁她进王府,后来,父王为了消灭丑事,定罪诛了李大人九族,实际,李大人为官清廉,是个好官。” “那楚夫人呢?她未曾出面说明吗?” “楚夫人钟情李大人,又听闻李大人与他二人的儿子也被杀了,本想揭露事实再自尽,却在当时发现了自己已有身孕,只能暂且忍下,后来,她生下了王兄,为了王兄考虑,她没有违逆父王,只选择了自尽。” 夏景言长叹一声。 “那侯爷呢?”周染濯问道。 “二哥哥是他期盼已久的嫡子,可当真是寄子厚望,日日非打即骂,让二哥哥苦修文武,二哥哥就此落下了病根,都是让他打的!”夏景言握紧了拳。 “染濯,你看二哥哥现在的脾气是不是很怪?时好时坏的,尤其是朝堂上时,常与官员争吵?” 周染濯想了想,确实是,夏景玄发个火,把一群官员吓的要疯,可官员们一旦远离他,夏景玄的表情又十分委屈,后悔了一样,他伸出手,却拉不住任何人,最后只能称病先行离开,背影永远很落寞。 “是,侯爷总是先走。”周染濯点了点头。 “那也是父王害的,后来父王薨逝,二哥哥跟着王兄一起长大,才想着要去对别人好,可父王留下的阴影太大了,二哥哥想改,却有时还是控制不住,最后也只能一个人离开,染濯,你每逢暴雨夜时,去二哥哥的深锁阁去看一眼,你会发现,二哥哥会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陷在黑暗里一样。” “为何是暴雨夜?” “因为二哥哥的生母虞夫人,再忍受不了长期的折磨,在一个暴雨夜吊死在房中了,而她当初自尽的那间屋子,就是二哥哥现下居住的深锁阁,曾经,王兄想要给他换阁居住,但二哥哥始终不愿,他就是要自己看着,折磨自己……” 又是很长一段沉默。 “其实,父王不在乎他身边的每一个人,无论是他明媒正娶来的三个正房夫人,还是像楚夫人和陈夫人这样的妾待,他玩腻了就弃了,父王一生有几十个女人,结果都没有活过他,不是自尽便是郁郁而终,还有,便是赐死,总之,没一个好结果。” 周染濯也不知当说什么,只能拉着夏景言的手,给她肩膀,给她依靠。 “我的母亲是他最后一个女人,是他下令赐了毒酒的,我母亲没错,只是当初父王染病,知道已命不久矣,他要拉我母亲陪葬,于是我的母亲,便在我一岁生辰那日被赐了毒酒,晚间,父王也走了,袁帝!他竟说我生辰之日同失父母,是不祥之人,是我克死了他们!若不是我王兄拦着,袁帝怕是也会赐死我……” 夏景言抬起头,泪眼盈盈的看着周染濯。 “染濯,若非我命大,我恐怕都活不到认识你……” “言儿,都过去了。”周染濯将夏景言紧楼怀中,亲吻她的额头。 “后来,王兄即位了,善待府中每一个人,作为长兄,他日日哄着我们入眠,明明自己也深受折磨,却装成一副开心的模样,一边忙着政务,一边还要照顾我们,过了多少年,我们才好些。” 夏景言还想说一件事,她不知晓,这件事周染濯知道了会对他形成多大的影响,她脱口而出: “这是我们家,还有呢,几年前,南江周王室……” “什么?!”周染濯突然惊道。 “就是南江灭族的事,染濯,周国灭亡了,之前那些刺客提起周国时,真是把我惊着了。”夏景言说着。 “言儿,你害怕周国人回来报复吗?”周染濯苦笑着说,他想听听夏景言对周国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是不是……就是要周国灭亡。 夏景言摇了摇头,“染濯,我不怕。” 周染濯回头看看她,“也是,王爷权大势大,手握兵权,区区周国,再灭一次又如何……” 周染濯笑着,也是自嘲。 但夏景言不是这么想的,周染濯这么说,夏景言竟觉得奇异。 “染濯,怎么能这么说呢,周国也是万民生活之地,若战争四起,生灵涂炭,岂不是我们这些王室的错了?”夏景言轻声说着。 周染濯的面色有了变化。 “言儿,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了,王兄也会这样的,我们这些为官为王的人,不就是该为民着想?” “可我当初看见……我听人说,王爷与侯爷当时也是参与了奕河一战的……” “那也是父王,他要锻炼王兄与二哥哥的胆量,硬逼着王兄与二哥哥睁眼看,虞夫人就在军队后,父王说,若王兄与二哥哥不看,他便即刻赐死虞夫人,染濯,王兄与二哥哥也没有办法的,他们也不想,却也无可奈何……” 周染濯此刻才知晓一切。 不是……不是夏景笙与夏景玄所愿……那怎么办?他们到底有没有错?他该怎么办…… “南江一事,王兄与二哥哥也十分抱歉,王兄说,他拦不住父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弈河尸横遍野,后来,先帝将南江赐给夏家作封地,真是讽刺,我们至今,都不敢去自己的封地去看一眼,我们不怕南江皇室回来,我们只怕他们会怨恨,怨恨我们没能保住他们,更害怕南江百姓恨我们……” 周染濯心里像刀绞一样。 “言儿,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事,提到先夏王,我……” “没事染濯,不知者不罪。”夏景言不知道周染濯内心的苦痛,她笑了笑,“我这些事也是听乳母说了,之前也不晓得这档子事,常惹得兄长们不快。” 周染濯心里怪不是滋味,那他对先夏王的仇怨,还该不该加诸在夏家人身上?都是仇怨,都是痛苦。 “染濯,你还记不记得我曾与你说过我也怕黑,其实我与哥哥们都怕,所以小时,我们便一同挤在王兄的屋里一块睡,只是后来长大了,我毕竟是姑娘,实在是不合适再呆在王兄屋中,王兄这才为我寻贴身婢女,二哥哥正巧救了朝芽回来,朝芽看着娴静,又与我年岁相仿,便进了寓情阁,我才与哥哥分开。” “言儿,你若是害怕,大可钻进我被窝,我也可以保护你呀!”周染濯又玩心大起,挠着夏景言的痒痒。 实际也是想掩饰,不想让夏景言看见他的神伤。 这时,夏景言才平复下来,与周染濯一同欢笑。 “放心吧言儿,我自此不会再提了。”周染濯楼紧了夏景言。 反正,谁想提他?一提就来气! “那就好。”夏景言抹净眼泪,拉着周染濯的衣领吻他的唇。 此时,一名姓顾名允的无妻人士碰巧路过,站在比试台前的武器处拿箭,稍一偏头,清清楚楚的看见这一计“暴击”。 此刻,周染濯和夏景言也刚刚腻歪完,两人一起看向前方的风景,然后看到了顾允。 六目相对,十分尴尬,三人的笑容都凝固了。 过了会儿,顾允面无表情,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提了弓箭抬头观望天空,感叹今日天气真好,完事,识相的溜了。 周染濯和夏景言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出了声,相拥在一块。在无言中,相互救赎, 地宫,黑暗无边,伸手不见五指。 “小兔崽子还没死!你们干什么吃的!” “大人饶命,他死是没死,但按咱们计划,死士说出周朝啦!夏家定会警惕!” “警惕个屁!你是不知道周染濯那嘴多会叭叭!比谁都会说!你赶紧的,明天,明天是周染濯围猎的日子,派人,就派关地宫的那个,给我拧死他!” “可……大人,高漆一出,怕是周染濯死后,我们没法儿再拉他回来啊,高漆是先王带人拼了几百条人命才抓获的……” “我管他的!大不了先叫人,给高漆今日的饮食下点药,完事了直接毒死他!听到没!” “是……是……” 小厮寻至地宫最深处,一层一层的大腿粗的铁栏杆,牢房里咯噔咯噔的铁链声,还有呼哧呼哧的呼吸声,小厮长舒一口气,抓过一旁的酒壶猛灌了几口酒,叫着兄弟们一齐举着火把一步步挨近。 一双冒着红光的眼睛忽而睁开,两只手捏住了栏杆,那个“怪物”发出一声嘶吼。 颖都旧事 第五十三章 悲叹无处可诉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夏王府,午膳 “先生,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口味?”夏景笙见周染濯半天了才吃了几口,便问了一句。 周染濯才反应过来,忙回应:“怎会呢,王府都是山珍海味,只是臣今日不知为何,总是心绪不宁,总觉着会有什么事发生。”周染濯捂着心口。 “先生说的是什么事?是悲事……还是喜事呀!”陆朝芽插了句嘴,看着周染濯和夏景言的眼神“意味深长”。 当然,所有人皆知陆朝芽是什么意思。 夏景言自然是不会吃这一闷亏的,好姐妹就是拿来坑的!于是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来了一句:“二哥哥已过加冠,当成婚了吧?” 夏景玄一口饭喷了出来。 可真是好妹妹! “好了,什么悲事喜事的,王府安宁,能有什么事?先生怕是这些日子劳累了,今日便多休息休息,明日围猎,先生还得一显神功呢。”夏景笙无奈的摇摇头。 换做平常,夏景笙也定会嘲笑一番,但早上周染濯一句忌日又毁了他好几天的好心情。 其余几人见夏景笙不快,也便都不再说话,只安安静静的扒拉着手里的饭,吃完了,各忙各的便罢了。 今日下了雨,院外淋淋沥沥,冷风阵阵,时有闷雷三两声,午膳过后,夏家三个便都回自己阁中闷着去了,夏景言也不知去了何处躲着,始终不见人,周染濯也只得回了自己的小院,看着窗外,连平日洒扫的下人们也回屋了,实在是凄凄寒寒,冷冷清清。 “表哥,别着凉了。”顾允给周染濯披了件衣服。 周染濯回头看看他,孤寂之意更起,周王宫里,自己也是这般,只有顾允在身侧,不过还好,不管自己到哪儿,总归还有顾允生死不离。 “表哥怎么了?”顾允问了句。 周染濯叹了口气,“没什么,只是,来到后,真难得有这孤寂的日子,平常,都是热热闹闹的,现下突然安静了,我好似又突然回了周王宫一般。”周染濯苦笑笑。 “日子还长,表哥总归要习惯,要登上皇位的人,都是孤寂的。”顾允轻声说。 皇位二字着实刺耳。 周染濯回头看看顾允,他想把今天知道的一切都告诉顾允,他想告诉顾允,连夏家的亲骨肉都痛恨夏敬之,他想告诉顾允,当初弈河遇难夏景言亦有悔意她拦不住!几个孩子拦不住夏敬之的雄师铁骑跨进弈河,他想告诉顾允他们也不想的……他想说,他好像不那么恨夏家人了……因为他们也没有办法…… 那是夏敬之一个人的过……为什么要其他人来背? 以前周染濯觉得父债子天经地义,当初夏家军进攻弈河,他是看见夏景笙和夏景玄坐在战马上威风凛凛的,可如今,周染濯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夏王府是周染濯呆过的最快乐的地方,他不想灭了这里了,况且这里还有他最爱的人…… 可是,族人已死,周国已灭,周染濯又怕死去的亡魂会戳他脊梁骨。 就像夏景言说的那样,她一身的血就注定了她今生无法与夏敬之断决,夏景笙他们也一样,一辈子都无法改变他们是夏敬之的子女的事实,再恨他,也只得称他一句父王…… “表哥?表哥?”顾允举着手在周染濯面前晃了晃,“你哭了?” “啊……”周染濯才反应过来,拿手抹了抹眼,“没有,眼睛进沙子了。” “哦。”顾允应了句,转身要走。 周染濯又拉住他,他想说给顾允听,顾允疑惑的回过头。 “顾允,我跟你说件事!我……”话到嘴边,周染濯却又说不出口。 “嗯?”顾允还疑惑着,可周染濯还是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 “我……”周染濯还是放弃了,“我累了,你也回去歇着吧。”周染濯松开了拉着顾允的手。 “那行,表哥休息吧,我回去了。”顾允虽还是不清楚,但他没再多问,走了。 周染濯目送顾允离开。 当初顾允的一家人也死在弈河,若自己与他说,他不恨夏家了,顾允会恨死他的吧,可是不说,周染濯又憋屈,离与袁宫内应会见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周染濯怕自己到时会下不了手。 过了许久,周染濯还是决定将此事告诉顾允,当面说不得,那便书信吧。 周染濯琢磨许久,满满写了五页纸,自己不敢送,便委托书童送过去,自己则在屋中等待顾允,等顾允来了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 可顾允没有来。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直至天黑了,顾允都没有来,周染濯等的急了,便披了衣服蹑手蹑脚的出了门,趴在顾允窗边的缝隙中瞄了一眼。 顾允坐在榻上,呆滞的,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几张纸,周染濯写的虽多,但倒不至他看了一天,周染濯知道,顾允,他可能……失望了。 周染濯想去和他解释,他进了门,但就在进门的那一瞬间,顾允见了鬼似的,立刻熄了灯钻进了被窝,连带着那几张纸,也被带了进去。 “我已经睡了!呵呼呵呼……”顾允刻意扮笑,但周染濯听得出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顾允,你骂我吧,你哪怕骂我……打我几下也行,打死我都行。”周染濯站在门口,不敢进去面对顾允。 “表哥这说的什么话,我……我打你干嘛呀……”顾允闷着头,哭着笑一般。 “你看信了吗?” “我看了……” 周染濯的心沉了下去。 “我懂……”黑暗中传来顾允微弱的一句。 周染濯不可置信的抬起头。 “表哥累了,表哥是累了……” “顾允……” “回去吧,不用管我,我也累了,好困啊……” “阿允我真的……” “闭嘴!”顾允实在忍不住吼了,他从被窝里露出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周染濯,我们已经走到这儿了,这么多人为你付出把命都赌上了,你现在跟我说你想放弃?我知道你苦我知道你累,我不累吗?当初死在弈河的,也有我的父母兄长!我的全家也不在了!你说要复仇,好啊,我还跟着你,不管现在朝堂有多险恶对我们有多不利我都陪你挺过来了可你呢?阿征还在西江生死未卜,元愈还在北江过的人不人鬼不鬼我们谁不累啊,我们谁没有感情啊?我只当是你累了想歇一歇,我们还有余地,可你非要把话说绝吗!” “对不起……”周染濯低下了头去。 “对不起能还我家人的命吗?” 周染濯暗暗看了看顾允,顾允咬着嘴唇,已经是极力忍耐了。 “我的话说重了你别往心里去。”顾允抹了把眼泪。 “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说重。”周染濯低着头,也知道自己罪大恶极。 “我看了信,也知道这几年夏家发生的事了,我信你,我也相信他们没有办法,但是……对不起我现在也不知道该给你一个怎样的答复,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让我想想吧……” 顾允再没了声响,又一被子把头闷住,周染濯呆了一会儿,顾允还是一声不吭,周染濯也无可奈何,只得先行离去。 今日这雨怎就不停啊,足下了一日,周染濯走进雨中,让大雨冲刷自己,让自己清醒。 可是顾允呢?他怎么办啊…… 他一直是很清醒的,所以在所有危难到来的时候都可以护住自己不受侵害,对于所谓的情感,无论是好是坏,都可以在不言中忍下,可是如今……难道是要他变糊涂吗…… 周染濯真想忘掉这一切,或者……直接自尽!再也不用再面对这一切! 可是,不能。 …… 到晚间,顾允却也还是出来了,他的眼红肿着可怕,睁开时还有丝丝疼痛,只不过,平日里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顾将军也不在乎了——反正他这小院平日里除了周染濯也不会有人来。 夜晚的风勾起由心底的凉意,他抬手,接住被雨后凉风吹落的桃花,花上的水顺着他的手腕滑进衣袖…… 须臾二十年,刻骨铭心,却又恍然如梦,岁月不知不觉间从指缝溜走,顾允此刻想想,突然发现,他根本想不起来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有意义的事,说复仇没复仇,说建功没建功,这一生,这一辈子,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或许,周染濯能用尽全力的爱一个人还算有点儿意义。 顾允苦笑笑,他真的分不清了,他想永远跟从周染濯,可他也真的放不下祠堂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灵位,他甚至记得哥哥的血溅在自己脸上的温度。 顾允长叹,本是万籁寂静,却在其中生出一番悲苦,直到……院中窜出一只探头探脑、古灵精怪的“小鹿”。 不,不是鹿!是一个提着竹篮的小姑娘! “谁!”顾允躲在树后惊呼,慌忙堵上了哭的通红的脸。 那小姑娘也像被吓到了,藏到圆门后去,可不一会儿又探出头来,并向前走了走,顾允更是身后冒汗。 “你别过来了……这……这大晚上的,你是哪个院的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我不想坏了你名节,你要是有什么是的话就在那儿说吧,别……别过来了……” 忽然又是寂静,顾允刚以为那姑娘走了,向后看了看,却发现她还在那里,赶紧又躲,只不过这一瞧,才点醒了那姑娘一般,她才想起开口说话。 “哦!打……打扰顾先生了,我是言玉姑娘的贴身侍女,前些日子才进府来陪伴姑娘,并一起伺候王爷的,白日里不敢来见先生,怕有人说闲话,今夜是打听清楚了没人才过来的……” 姑娘的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可在顾允听来却更吓的慌。 没有人在!还是专门打听的没有人!什么意思……这是要干嘛! “姑娘,你到此地来究竟所谓何事啊?其实若有事,你可以写字条递进来的,不必夜间冒险来的。” “顾先生,您别怕,我不是来做坏事的……我不过去,只是,平日里,我总能在府里见到您,今天实在没看到,这才问了郡主,听闻您心情好像不好,午膳晚膳也都吃的不多,怕您夜里饿的不舒服,这才做了些糕点想着给您送过来,我没有坏心思的!您先前剿匪时,曾帮助过我家里一位姑母,我只是想感谢您……” 顾允悄悄探出头去,从没想过也会有人如此小心的关心自己,自己做过的好事不少,只不过,第一次见报恩的。 “这……这天毕竟也晚了,我明日还要当差,便先回去了,我把食盒放在这里了……” 那姑娘放下东西便小步跑着离开,顾允只能看见她淡蓝色的背影,他缓缓上前去,姑娘方才所在的地方放着食盒,还有食盒旁,姑娘落下的荷包,上面绣着十分精致好看的两个字: “慎儿……” 顾允抬了抬头,笑了笑,心里好像也有什么变了变,望向她离开的远方…… 颖都旧事 第五十四章 我跟你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第二日是皇家围猎,哪怕周染濯与顾允不愿,最终也都要面对对方,两人在猎场上遇见,却也只是相顾无言,一同跟在夏景笙的身后上了马,预备在起点前。 “染濯,今日我可不让你,打猎胜了可是得一块上好的羊脂玉的,我要拿了予王兄做平安符!” 夏景言素来是女眷中最特殊的,旁的女子都在一旁给自己的父兄或丈夫加油助威,她可到好,直接骑马上台,挤在一堆膘肥体壮的男人中间。 这便罢了,关键那些世家公子们,竟一见到夏景言便躲,夏景言瞪个眼,马都差点跪下,别说,这副架势,夏景言怕是还真能夺魁。 周染濯冲她笑笑,他本也就没那心思争。 号角声一响,所有人准备,周染濯和顾允也抓紧了疆绳,号角声再响,众人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驾马离去,驱马声四处响。 总得走个流程,周染濯驾马进了树林,听着沙沙声响,立即拉弓搭箭,箭发,射下一头小鹿。 “表哥好箭法。”不远处传来顾允的一句。 周染濯寻着声音源处望去,顾允在密林间冲自己招着手,周染濯驾马过去。 “陪我走走吧。”顾允说着,带着周染濯下马,拴好马,又带他绕出了猎场,直至一个看着还算宽阔的旧训场。 仔细看看,这地界还真是“危险重重”,原先铺地搭墙的木板好多都已翘起来,尖刺也立了起来,这要是蹭上去,可想而知的疼。 “此地是先夏王留下的训场,后来侯爷一见先夏王遗物就发脾气,便找人把这儿废了,所以这儿不会有人来的,带表哥来这儿,也是想与表哥说说话,毕竟在王府,我们行事多有不便,总担心隔墙有耳,都多久没能好好聊聊了。” 顾允一改平常嬉笑的模样,一副严肃的样子,又无奈,又悲哀,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几十岁似的。 周染濯与他并肩坐在训场的木台上,他不躲,因为他知道,总会有这一天的到来,躲是躲不掉的。 “表哥……陛下真的不恨夏家了吗?”顾允回过头问。 陛下,又是陛下这两个字,周染濯现在听到顾允的一句陛下就像是讽刺一般,不过也对,自己真该讽刺,准备了这么多年,付出了这么多,自己居然给顾允来了一句:不恨了。 好一个宽容!好一个谅解!好一个不恨了! 周染濯苦笑出声,两滴眼泪也掉出来,但顾允没有再像从前一样去安慰,只在一旁看着,什么也不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到周染濯平复些了,才得以与顾允叙话。 他们眺望远处的蓝天,这平静下却暗藏杀机。 “陛下,您当真是不恨了吗?”顾允问道。 “我……我不知道。”周染濯摇摇头,“只是听了他们的一生,只觉这是跟我们一样可悲可叹的人,他们受尽夏敬之的折磨,到头来,竟还要给夏敬之顶罪。” “陛下,您是因为爱上夏景言了,您爱她,所以您不忍心伤害夏家,对吧?” “我……是爱言儿,可她当时说的,她也对弈河一事……” “就因为这一句话你就不恨了?!”顾允低声嘶吼,“那是不是夏敬之现在从棺材里爬出来对你说一句他后悔了,你也会……”顾允突然停住了。 眼眶早已红了,眼睛里也布满血丝,顾允真不知当如何说,他也知道,夏家人对周染濯是很好,夏景笙也对周染濯礼遇,可这都是在他们不知道周染濯身份的情况下!若他们知道了呢?可还会如此?! “陛下,您当真觉得他们真的在意你吗?夏景笙是个老狐狸,他礼贤下士也是一个圈套,他骗您的!若真有危险他会管您吗!还有弈河之事,若夏家人知晓您的身份,他们可会留您一命?他们只会照旧实行,南江是多大一块土地?多大的利益啊!” 顾允苦笑着,叹了口气,周染濯就静静的坐在那里,拔弄着腰带上挂着的素华珠,其余的什么也不做,顾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陛下,那封信臣看了,昨日臣真不知如何与您说,臣也知道臣刚刚说的那番话劝不动您,臣相信夏景笙和夏景玄当年是被逼无奈的,臣也相信夏景言是真的爱您,若重来一遍,他们会愿意放弃攻打南江,放过我们,可陛下,这世上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了。” 周染濯回过头看着顾允。 是啊,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人都已经死了,再多的后悔又能有什么用呢?自己能不恨,可先人能原谅他们吗? “他们没错,我们也没错,可为什么我们这些没错的人却要替先人陷入如今这般境地,这就是世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们都没有办法,我们都只是要争夺一个生存的机会罢了,就像我们如今这般行事,被发现了,我们惨死夏家,周国尽灭,没被发现,他们惨死周国,袁国夏家灭,这都是命,这就是命,这就是我们和夏家的命。” 顾允平视着远方,面色也十分平静。 “我们都改变不了,陛下,情爱是人之常情,无论周国族人怎么看,臣都不怪您,您若真的不恨了,臣便卸下这一身重任,过往的一切,无所谓了,臣便跟着您,从此安安心心的为夏家进忠谋利,哪怕心中不愿,臣也会为了您忍着,直到我们被发现的那一天,我们一起死在夏家人手里……” “不会的。”周染濯听不得死字,在此时打断了顾允的话,“我……我不会让你死的,为了你,为了父母族人,我会照常实行计划的。” 顾允一听这话,才算是松了口气,不断的说着:“好……好……” “可是……”周染濯的话带着颤音,“我怕到时我会下不了手,且让我再想想,到时该怎么办……” “陛下,臣都等您。”顾允笑了笑,拉住周染濯的手。 “好。”周染濯看着顾允轻笑笑,应了句。 颖都旧事 第五十五章 共救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正在此时,突然传来一阵炸裂般的脚步声,“咚咚咚”的,地都要颤抖了。 这声音就在身后,周染濯和顾允立刻嗅到了危险气息,赶紧回头。 那怪物身着红袍,身上还挂着几条大腿粗的铁链,从远处草原上冲着周染濯和顾允急驰而来,提着手里的八尺大刀挥来。 周染濯一眼认出了他,瞳孔都放大了。 “高漆。”周染濯似乎可以看到死亡,顾允亦是如此。 毕竟周国之人,谁会不识得高漆这个为祸一方的怪物。 高漆就像是堵墙一样,身宽体胖,快有周染濯两个高,他跑近了,遮出的阴影快能与山媲美。 “啊!”高漆已经跑到周染濯面前,挥着大刀向周染濯和顾允两人竖着劈下来,周染濯和顾允赶紧两边散着躲开。 “打!”周染濯自知恐惧无效,不如拼死一搏,立即抽剑自保,还一个字点醒了顾允。 顾允不是个能以力量硬拼的,当初习武真的很难,所以教学师傅看他这体质,更多的教的还是轻功和技巧,此刻,顾允便运用自己的特长,纵身一跃到高漆肩上,抽出化骨软剑刺向高漆。 可高漆不是傻子,他反应很快,在顾允刺到他之前先抬手抓住了顾允的脚腕,一把把顾允扔到了地下,周染濯来不及心疼,先提剑以刃深刺高漆的小腿,却也被高漆一脚踹开。 高漆,原南江第一武者,别说南江,在天下恐怕也少有对手,壮的跟熊一样,却又不乏灵活,反击特别快,抵抗力还很高,先周皇带着几百号人去围攻他,结果除周皇和几个近待外,剩下的人都死了,高漆还跟没事人一样,先周皇侥幸捅到他几刀,高漆就跟没感觉一样,像是不会痛,不会死。 最后打败高漆的是他自己,高漆在野林生活,没受过教诲,不会说话,只会杀人,先周皇见打不过他,便自己引他进了一个他不熟悉的密林,又躲了起来,扔出去一堆致幻的毒蘑菇,高漆饿极了,便食用了,等到他昏迷了,先周皇这才得以为民除害。 所以,高漆唯一一次输是被自己蠢死的,周染濯到是想效仿先帝经验,可此地哪有毒蘑菇啊?! 还是只能硬拼,周染濯顶着剑,不能与高漆硬碰硬,便也就无限次闪躲,找准机会再打,绕开高漆时又赶紧拉了顾允一把。 周染濯数次躲避,顾允上前进击,周染濯见高漆暂时没空管自己,立即绕到高漆身后,抽出腰间一段细丝铁绳扔出去缠住高漆,借力围绕高漆,将绳子越绕越紧,向高一跃将绳子套到高漆脖颈上,使劲去勒,高漆吃痛低叫一声,双手去抓那根细绳,周染濯是真没想到啊,这种密铁丝缠成的纤丝绳,高漆一抓就断。 周染濯又被高漆用刀背一击,倒飞出去。 高漆面前,真的是所有人都毫无还手之力。 周染濯和顾允年龄虽小,可若真要比较,世上多少老宗师都是他们的手下败将,他们当真是这天下数一数二的武者,可那也是要和人比,高漆简直就是怪物!阎王爷都不收的怪物! 周染濯受高漆一击,五脏六腑都要碎裂一般,顿时吐出一口血,正在此时,顾允也被高漆打倒滚落在地,高漆举剑竖刺下去,顾允即刻拿剑抵住,可他又能撑得了多久?顾允被死死按在地下,口中不住的冒着黑血。 周染濯是想救,可却发现自己爬都爬不起来,手里一点力气都没有,剑都提不动,只能看着高漆的剑刃将至顾允眼中。 顾允已然闭上了眼,认命了似的。 “顾允……”周染濯想喊他一句,可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就跟蚊子哼哼一样。 两人几乎都绝望了。 “陛下,臣就以这一死给您提个醒,您看,若真遇险境,夏家人谁会管您……”顾允说完最后一句,准备放手了。 “东江境内,何人如此大胆!”夏景言突然冒出,踏着旧训场的旗杆而来,提剑狠狠刺入高漆的肩膀处,果断砍下了高漆一条手臂,顿时鲜血四溅,高漆嘶吼一声。 一招直接断掉高漆一条手臂,夏景言可真是古今中外第一人。 高漆即刻反击,左臂断了,便用右臂挥至肩膀击打夏景言,夏景言踏着高漆的肩膀后跃,赵且臣也在此刻出现,从背后横踢高漆一脚,同样后跃,揽着夏景言的腰,带她平稳落地。 平白受这二击,高漆怒火中烧,立刻弃了顾允,向后直奔夏景言和赵且臣而来,举起大刀一击落下,赵且臣和夏景言即刻两边散开躲避。 刚闪开,“咚”的一声,高漆的大刀落地,地也被砍出一条大缝来,这若换做是个人,恐怕早成一滩烂泥。 “言儿,你先去看周先生与顾先生!”赵且臣赶紧推开夏景言,从腰间抽出短刀朝着高漆掷去,引开高漆注意。 夏景言也趁此刻跑开,先冲向了周染濯,从腰间的衣带里掏出一个拇指大的小瓶子,倒了粒药出来,塞进周染濯口中。 此药是东江至好的疗伤药,是夏景笙给夏景言保命用的,有相当奇效,周染濯服用了,当即觉得身体舒畅不少,也能再打了。 “染濯,你再歇一会儿,在此地别动。”夏景言焦急的说着,回头看看赵且臣逐渐转至下风,更是心急如焚,忙将信号弹先塞给周染濯。 “你先引王兄和哥哥们过来,我去帮忙!”夏景言撇下周染濯,先奔去给顾允也灌了药,随后立即去帮助赵且臣。 周染濯赶紧坐起,朝着天空拉开信号弹的引线。 一束白光猛然从信号弹中蹿出,飞至空中又转瞬化为红莲绽放。 “王兄!二哥!言儿有危险!”密林中,夏景宸看见升腾而起的红莲,立刻招引兄长。 三兄弟立即驾马奔向红莲升腾处,刚到时,正见夏景言被一刀背击的倒飞,赵且臣跃至树上,却让高漆一拳将树捶烂,又一拳打至地下,夏景言和赵且臣都吐出一口血。 “言儿!”夏景宸第一个冲上前,夏景笙与夏景玄紧随其后抽剑围击高漆。 周染濯和顾允休养的差不多了,立刻上前相助,分头去先将夏景言与赵且臣移至安全处。 周染濯将夏景言抱至槐树下,顾允看顾完赵且臣,也赶紧跑回周染濯身边。 “言儿,药呢?”周染濯紧紧搂着夏景言,给她带去温暖。 “没了。” “什么!”周染濯心一凉,头上也冒出许多冷汗。 “郡主,那你还把药给我们……”顾允也蹲下轻声说着。 周染濯与顾允相视一眼。 还记得顾允问周染濯的那句话:“若真有危险夏家人会管你吗?” 好了,人家管了,这打脸来的可真快…… “染濯,我无甚大事,别管我,快去帮哥哥……”夏景言喘着,推攘着周染濯。 周染濯看看战局不利,又看看虚弱的夏景言,决意一阵,细想想若高漆胜了,夏景言也没有好结果,干脆便与顾允一同入战协助。 战中,简直要命。 五人对战高漆,稍能接住高漆招数的,竟只有十分瘦弱的夏景宸。 “将军,此人唤高漆,力大无穷,千万别跟他硬碰硬!”周染濯冲夏景宸喊着,毕竟现在时刻,夏景宸才是主战。 “靠!原来是你仇家!”夏景宸也稍有不敌,一刀一刀和高漆制衡着,表情都要扭曲了。 就趁夏景宸分神的这一刻,高漆一击打向顾允,夏景宸立即反应冲向顾允,在最后一刻推开惊恐着的顾允。 夏景宸倒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最终也不是自己停下的,而是撞到了训场翘起的木尖刺上,尖刺扎进夏景宸腰间,鲜血渗进木板里,夏景宸“啊”了一声。 “景宸!” “将军!” 几人同时喊道。 “周染濯你大爷的!你到底得罪谁了!”夏景宸面色痛苦,却还不忘损周染濯一句,他不敢懈怠,再疼,他也得回去再打。 夏景宸忍着痛撑着地使自己脱离尖刺,与尖刺分离的那一瞬,血溅了一地,那场面真是看着都疼,周染濯和顾允都倒吸一口冷气。 “狗东西……敢打你三爷!捶死你!”夏景宸撑着剑站起身,嘶吼一句拔剑冲向高漆,双手猛的用力一剑击碎高漆的大刀,所有人都看懵了,尤其是周染濯。 牛啊!东江第一武将,原来夏景宸不是吹嘘的! 剑是没了,可高漆甩着手里的两根铁链乱挥也不敢轻视,五人还是分头围攻,持续了有两三刻,高漆才逐渐困乏,逐渐应接不暇。 夏景笙从袖中掷出一暗器偷袭高漆,夏景玄又手一撇在高漆腿上划破一道,都是在给夏景宸找准机会,趁高漆吃痛无力反击,夏景宸立即向上跃起,从后边登上高漆的肩膀,但在此时,高漆也抬起右臂去抓夏景宸。 “小哥!小心!”后方的夏景言惊叫着,转头拿过身后的弓箭。 下一刻,夏景宸一剑刺穿高漆的身体,周染濯一剑斩断高漆的右臂,夏景言的羽箭也穿破高漆的腿骨,高漆高喊一声倒地,血流浸红草地和泥土。 “咚”的一声,夏景宸再忍不住,从高漆身上滚了下去,倒地喷出一口血。 “景宸!” “将军!” “小哥!” 所有人,包括夏景言也忍着痛跑去,满目的担扰。 “没死呢!别哭丧……”夏景宸从地上撑着剑起身,“王八蛋周染濯,你回去必须给我解释清楚!你得罪谁了你……”夏景宸哭丧个脸。 “将军,您明可以带着郡主一走了之的……”周染濯凑上前,顾允也走过去,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夏景宸“恨铁不成钢”般的摇摇头,拍了周染濯后背一把。 “你就把本将军当作那种无情无义之人!虽说本将军不待见你,但你既是夏王府的,那咱们就是一家人!就是一伙的!唉这么说好像有点拉帮结派的意思……”哪怕疼到极致了,夏景宸还不忘逗笑众人,自个儿都快疼哭了。 “好了,景宸,咱们先回府,叫太医看过。”夏景玄打断众人,张罗着要抬夏景宸回去。 周染濯与顾允服了药,都已见好,夏景言与赵且臣的伤也不重,伤的最狠的就只有夏景宸,他总是这样,想着把所有的伤痛都揽到自己身上,然后逗其他人开心,自己躲到角落里再哭。 “等会儿等会儿。”众人正要扛起夏景宸,却又被夏景宸打断,正疑惑着,就见夏景宸又趴回地下吐了好几口血,抹了把嘴,才重新坐回去,“好了,省得一会儿吐你们身上,又要被嫌弃了……” 众人这才笑笑,既无奈,又心疼,笑完了,又赶紧再去抬夏景宸,谁知他又闹起脾气来。 “哎呀我走不动~我要他背!”夏景宸“恐怖撒娇”着,指着周染濯。 周染濯愣了愣,知晓夏景宸这是又要坑自己了,但这也确实该坑。 周染濯这回没了怨言,硬生生的背着夏景宸从旧猎场回了王府,夏景宸都有些不忍了,几次要周染濯放他下来。 可周染濯始终没有松手。 颖都旧事 第五十六章 我一人足矣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直至到了王府,周染濯才放下夏景宸,扶着他一步步进院。 “哎哟~哎呦疼死我了!王府的人都先别忙活了!快都来看看本将军!再不看一会儿这伤就好了!”夏景宸作妖着,引得下人们真就停了手里的活驻足观望。 夏景笙和夏景玄虽心疼,但还是禁不住笑了笑。 “好了,你呀,这时候了还能开玩笑,不疼了是吧。”夏景笙无奈的摇摇头。 “来人,快去本侯屋中取药来,送入将军阁中。”夏景玄冲前来请命的下人说,下人即刻去办。 周染濯则一句不说,看着夏景宸的眼神里满是担忧,似乎在这一刻,他已然遗忘了夏景宸是他的仇人。 “报!报!” 几人正要一同去夏景宸的承啸阁为夏景宸疗伤,都想陪着他,却在此时,冒出来一个兵将打扮的人来,跪倒在夏景笙和夏景玄面前。 “何事?”夏景玄不耐烦地瞟了士兵一眼。 识不识眼色?这当时候了,当然是先紧着照顾夏景宸,旁的他哪顾得上? “回侯爷,西北战事不利,西江褚王室几度出兵试探,似有想起战之意,昨日,褚军与袁军动了手,曹将军战败了。” “怎会如此!褚王室真要开战!”夏景玄惊叹道。 这赶得怎就这么巧,一边是自己亲弟弟,一边是两江交战。 从前夏景宸战中受伤,自己也没怎么管过,本想定要借此次弥补,竟又撞上了西江起战。 这两边,夏景笙和夏景玄都两相为难,该如何选? “王爷和侯爷赶快入宫吧,朝中都人心惶惶了,两江交战,不是小事。”士兵焦急的催促着。 夏景笙和夏景玄左边看看脸色惨白的夏景宸,还有他伤口处渗透衣服的鲜血,右看看士兵及他背后的整个东江和百姓。 他们知晓大局为重,肯定是会选政务的,可想想刚刚回来的一路上,夏景宸吵闹着一定要夏景笙和夏景玄陪着,夏景笙和夏景玄都满口的答应,他们心疼啊,不知道该怎么与夏景宸说。 夏景宸的眼里闪着泪光,就在那一刹那,夏景笙和夏景玄看到他满心的失落。 夏景笙伸出手,轻抚了抚夏景宸的肩膀,眼底尽是心疼。 “景宸……” “王兄去吧,战事为重。”夏景宸装作无事的笑着。 夏景宸想让夏景笙和夏景玄安心,都不要为他忧心,可他的哽咽暴露了他。 反正明知无理取闹没用的,况且,自己也是东江的将军,应该以国事为重。 “景宸,我们商议完马上回来!”一向不“腻歪”的夏景玄此刻也拉着夏景宸的手,试图安慰。 夏景宸抽出了手。 “不用不用……”夏景宸还傻憨憨的笑着,“不用担心我,我就一点儿小伤,国事为重战事为重……” 是个人都看得出夏景宸令人可怜的懂事。 “王兄和二哥哥去吧,我照顾小哥。”见此场景,夏景言也赶紧上前,似乎已全然忘了自己的嘴角也挂着血。 夏家的孩子往往就是这样,有私心也不敢说,在这“盛世”中渐渐的磨灭自我,似乎自此往后,这世间的一切就都比自己重要了。 “王兄,二哥,去吧,我没事的……”夏景宸轻推着夏景笙,浅笑着。 夏景笙和夏景玄相视一眼,虽不愿走,却也无可奈何,世人皆知的道理,有国才有家,国事面前,不敢耽搁,这平民百姓都知道的道理,夏景笙和夏景玄又怎会不知,只得再看夏景宸一眼,叮嘱了府里人去请宫中最好的太医,最后跟着士兵去了宫里。 夏景宸再次看着他们走了。 又走了。 “小哥,赶紧回阁吧,我给你包扎。”夏景言红着眼,搂着夏景宸的胳膊,她知道夏景宸心里委屈,却也无奈,这世间,总会有事将他们一家人分开。 这世道就是:分裂一家人去成全万家人,而这一家人委屈却也不能说,因为在万家人眼里,他们是王,他们是神,他们锦衣玉食,他们理当如此。 夏景宸笑着弹了下夏景言的头,“你呀,自己尚还难受着,不必担心哥哥,来人,去送郡主回阁,再请御医来。”夏景宸硬撑着先顾念夏景言。 “哥我怎么能不管你呢……”夏景言焦急的握住夏景宸的手,却也被夏景宸松开。 夏景宸微笑着摇摇头,夏景言刚要再说什么,又被周染濯打断。 “言儿,你还是回去歇着吧,你若在旁,想必将军担心着也休养不得,有我照顾将军呢,有事我会着人告诉你的,听话,回去。”周染濯捏了捏夏景言的手。 如此深情,甜甜蜜蜜,周染濯与夏景言相望着,完全忽视了一旁无数次想打人,还在翻白眼的夏景宸。 好家伙!现在已经丝毫不避讳了吗?恩情不影响拱白菜是吧!夏景宸“咬牙切齿”。 “那好吧。”夏景言低眉叹气,走前还不忘提醒,“染濯,若有事一定同我说,小哥,你好好休息啊。” “好的言儿,快回去吧。”夏景宸假笑着,毕竟甩脸子只是给周染濯看的,亲妹妹可不行!宝贵着呢! 在夏景宸眼里,就是周染濯是个小白脸!勾引自己的宝贝妹妹!没安好心!这种人,就得自己收拾! 夏景言走了,纵使一步三回头,却也还是在一帮下人的搀扶下消失在拐角处。 “且臣哥也回去吧,我这都是皮外伤,不碍事。”夏景宸又对赵且臣说。 赵且臣知晓夏景宸的脾气,他不喜欢让太多人看见他的伤口,自己说再多也只能是拖延夏景宸治伤的时间,反倒是害了他,赵且臣只得行礼退下。 “表哥,我去看太医来了没有。”顾允不愿见夏景宸的伤口,那是护他才受的,顾允怕见了亏心,便也寻了理由离开。 只剩周染濯和夏景宸两个人,承啸阁外,还是吵吵嚷嚷的,下人们都关心着夏景宸的伤势,夏景宸只说没事,告诫众人不得将他受伤的消息放出去,便在周染濯的搀扶下进了阁。 颖都旧事 第五十七章 生辰,忌日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进阁,阁门打开的一瞬间,晃如隔世一般,周染濯有些惊讶。 阁内陈设与夏景笙他们的并没多大差别,都是按礼安排的,这些倒看不出什么,但有一点:这偌大一座阁,这么大的院子里,竟一个下人也见不着。 夏景宸一堂堂的大将军没人伺候吗? 周染濯心里有疑,却也没说什么,还是先将夏景宸扶进屋中,谁知一开门,更为疑惑的来了。 夏景宸的屋中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还有一堆箱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摆的乱七八糟的,简直要没有下脚的地方了,竟也没人收拾。 “这都是些什么啊……”夏景宸也满脸的疑惑,在周染濯的搀扶下先趴到了榻上。 “将军,这些不是您的物件吗?”周染濯惊异的问道,难道除了夏景宸,还有旁人能在承啸阁肆意摆放? “不是啊……”夏景宸皱着眉头,盯着那一堆物件想了好久,好一会儿了,夏景宸才突然想到,长舒一口气,低着头笑了笑,摇摇头叹气,似是无奈着。 “将军怎么了?”周染濯听了夏景宸的指示拿了烧酒回来,正见这一场面,便问了一句。 “没什么,只是才想到,怪不得屋里会摆这么多的物件,今日是我生辰,都是大臣们的献礼。”夏景宸解着自己的衣服。 “生辰?” “是啊。” 周染濯更是存疑了,他从未见过哪个手握实权、位高权重的将军没人伺候,生辰竟还如此清静的,这不合常理啊,若是不识得夏景宸,周染濯估计会觉得这是一个被“打进冷宫”的人,旁人苛待他呢。 正想到这儿,周染濯突然听见一声“嘶”,回头一看,是夏景宸的伤口与衣裳粘在一起了,褪去衣服时,夏景宸吃痛叫了一声,周染濯赶紧上去帮着。 “你把那烧酒拿过来,往伤口上倒。”夏景宸趴倒,对周染濯说着。 “啊!直接倒?”周染濯拿着烧酒有些不知所措。 直接倒?那不疼死啊! “这有什么的?”反倒是夏景宸觉得周染濯这反应很奇怪,像是已经习惯了疼痛似的,“赶紧倒吧。”夏景宸紧紧地抓住一旁的衣裳,闭上眼“认命”。 夏景宸已经这么说了,周染濯也只得照做,他有些不忍的倾斜手腕,烧酒淋在夏景宸的伤口上,连带着鲜血和烂肉一起流到地上,看着都疼。 夏景宸愣是一声没吭,脖颈上,手背处,青筋暴起,脸都憋红了,直至烧酒倒完了,他才吐出一口气,止不住的喘着。 “将军……”周染濯这才带着简直要扭曲的表情坐到夏景宸身边,手在夏景宸身边颤抖着。 “是我疼又不是你疼,你抖个什么劲。”即使疼到极致了,夏景宸还是不忘打趣周染濯一句。 周染濯没说话,而是又在夏景宸的后背上看了一眼,以前不知道,以为夏景宸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谁知他身上竟有这么多的伤。 夏景宸背上,大大小小的都是伤口,简直快没有一点好的地方,有些看着是旧伤的地方还有添的新伤,周染濯看着都揪心,还有一处,是有手掌大的青紫色淤青。 夏景宸才多大啊?他哪来这么多的伤?跟受了虐待一般。 “将军,您这身上怎来的这么多的伤口?”周染濯忍不住问了一句。 夏景宸扭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背,“大惊小怪,你要是去战场上多打几仗也就是个这样。” 夏景宸的样子,似乎早已是适应了这样的情况。 “今日又多了一个西江进犯,曹顺那个德不配位的,又战败了,真不知王兄说的留着他有什么用,早晚我得把他打下去,只是在这之前,我得准备准备,估计再过不了多久,我又要出征了。”夏景宸念叨着。 “将军有伤在身,怎可现在出征。”周染濯反倒是替夏景宸担心。 “你以为我想啊,这东江能用的武将倒是不少,像且臣哥那样的,只是这一战是两江交战,非同小可,只能我去。” “那将军的伤?” “忍忍吧。”夏景宸叹气道,“若真要开战,先让且臣哥去顶一会儿,战他一会儿,我也趁此休养,然后立刻赶赴前线。” “臣陪您一块儿去吧。” 夏景宸探头看了看,像是觉得周染濯是犯了傻一般,“战场凶险,你确定?” “将军去得,臣怎就去不得,臣不会畏惧。”周染濯的脸色异常坚定。 “那行吧。”夏景宸扭回头,盯着榻板上刻着的蛐蛐发呆,别说,周染濯这一句他还挺感动,“我这儿没问题,王兄说可以便可以吧。” “哎对了,将军今日生辰?” “是啊。” “可臣听王爷说您的生辰在下月啊?” 夏景宸愣了愣,又低下头去,像是犹豫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今日……是我生辰,下月是王兄当年接我回府的日子。”夏景宸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着。 “那将军生辰怎如此寂静?王爷又怎会记错日子呢?”周染濯的伤害持续输出,不断揭着夏景宸的旧伤还丝毫不自知。 “王兄没记错,我素来过的是下月的生辰,因为王兄接我回府的日子也是我的重生之日,而今日……是我生辰,可也是我母亲的忌日……”夏景宸的眼睛一瞬红了,当初自卑的心思也似乎被一瞬激发,那么骄傲的人现在都抬不起头来。 周染濯一听这话呆住了,这夏景言没提过呀!完了完了…… “臣不知此事明细,惹将军伤心了,臣愿受责罚。”周染濯赶紧认错。 “无妨,不知者不罪,况且,这事我也不太在意了,我母亲走的早,我连她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后来也是乳母说,她是在我一岁生辰那日被父王下令杖毙的,我才知晓了……” “那那个乳母呢?” “因为苛待我,王兄下令发卖了,现下我也不知她在哪儿,无所谓,反正我也不在乎。”夏景宸侧躺着,释怀了似的看着周染濯,周染濯皱着眉头,“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将军实在委屈。”周染濯低声说着。 这一句反倒让夏景宸笑出声来,“我如何委屈了,如今我有王兄照顾,锦衣玉食手握实权的,我都不觉得自己委屈。” 周染濯仍是那副样子看着夏景宸,他知道,夏景宸根本不在乎权势地位,夏景宸想要的只是亲情,这么说只是不想让人担心罢了。 “不过就是一生辰罢了,往日在战场凶险,哪顾得上过什么生辰,这都是常事了。”夏景宸晃了晃周染濯的手臂。 周染濯还是不说话,还是可怜夏景宸。自己是八岁那年失去的家人,一直痛恨夏家人,夏景宸却是一岁便没了母亲,这父亲也简直是一场噩梦,到头来,竟还要以自己的生命去替父亲赎罪。 “嗨,你就这么想看人给我过生辰啊?”夏景宸被周染濯那皱着眉头不说话的样子逗笑了,他哪知道周染濯心中所想,还惦念着周染濯是因为没人给自己过生辰,“真是的,又不是委屈了你了……”夏景宸努努嘴,从榻边拿过一个长棍来,避开周染濯,用长棍将窗户顶开。 在窗户打开的那一刻,周染濯听见了熙熙攘攘的人声,他惊异的看了窗边一眼,又看回夏景宸。 夏景宸示意他走到窗边去看远处,周染濯走了过去。 夏景宸的承啸阁与别处不同,它是进门一个大院,两侧边是长廊,长廊旁就是高梯,上了高梯才能进到寝堂,当初建院时,是按照夏景宸喜欢站在高处看远方建的,他一打开窗户,就能看到后阁的一大片密林,郁郁葱葱,还有密林后的护城河,小时是只有风景的,可后来,却突兀的多出一个红房子。 “看那个红房子。”夏景宸示意周染濯。 周染濯向那个红房子看去,原来声音就是从那处传来的。 红墙金丝柱,玉碟银碗筷,绫罗锦缎衣,多少高官的子弟儿女堆积在哪里,熙熙攘攘,谈笑风生,他们哪会在意朝中现在是什么局势?好似袁国灭亡了都与他们无关。 “那不就在哪儿嘛,年年都如此,王兄知晓我们兄弟几个都不爱过生辰,便在王府后院建了一个礼堂,要送礼物的直接送阁里,要走形式的去礼堂走,反正别吵着我们几个即可,我是厌倦去跟人应酬的,所以素来不去,照面都懒得去打。”夏景宸嘟囔着。 周染濯回过头看着他,一言不发。 “我阁中又只有五六个洒扫的下人,多了我嫌吵闹,今日这又是围猎又是生辰宴的,估计都忙去了,这才堆积了礼品没人收拾。” “原是如此……”周染濯应了句。 “门边的那个箱子里压箱底放着祭品,我是起不来了,你代我到前厅角落里去烧了吧,我母亲唤作陈昕柔,把名字写上。”夏景宸低声说着。 “好。”周染濯看着夏景宸将头埋在了被褥里。 打开那个大箱子,里面放着一个金盆,还有一袋子的祭品,全是陈夫人原本应该享有的锦缎罗衫。 可夏敬之为了保住自己名节打死了她。 周染濯拾着这一袋子祭品出去了,连带着那个金盆,一并带到前厅的角落里烧掉。 那几个洒扫的下人回来了,看着周染濯这一举动躲在一边窃窃私语。 “今年是周先生代替将军祭母?怎还有这样的?” “嗨,陈夫人是个青楼烟花女子,想必也是将军知晓丢人了,这才让周先生来烧的吧。” “嗯嗯此话有理,诶,我听说当年先王就是在这个院子里打死陈夫人的哎。” “快别说了怪吓人的。” “这你们也敢议论!不怕将军听见了,剪了你们的舌头,再发卖了去。” “行了行了不说了,干活去。” 这一切的一切,周染濯其实都听得到。 陈夫人遭人打死,传来的竟只是流言与谩骂,可怜。 夏景宸年幼失母,得到的竟只是奉承与孤独,可悲。 周染濯烧完了祭品便走了,或许在那高高的承啸阁之上,夏景宸还会在那里无声的哭泣,一叹生来悲苦,二叹生是孤独,不过那都与周染濯无关了。 生在这世上,谁都无奈,活着便是了。 周染濯走在路上,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看着此刻的夏景宸,就像是看着幼时的自己。 可怜,可怜。 颖都旧事 第五十八章 祭天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此后的几日一直很平静,西江褚王室让夏景宸一吓唬又退回去了,王府众人还像从前一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周染濯也算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挨过了陈夫人的忌日,挨过了先夏王的忌日,那两天,王府阴阴沉沉的,过了足有半月了,才又欢腾起来。 八月十五,全东江一起祭天祈福。 一大早上的,京城长街上就闹起了舞狮,敲鼓,吹唢呐,各家各户平日里再忙,今日也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儿,穿着家里最宝贵,最喜庆的衣裳,上街欢腾,过年一般热闹。 王府里也早早地热闹起来,等着再过一个时辰,宫中就会发蛟龙辇车来,后跟着近百名侍卫,迎着夏景笙进宫,在天神台上祭祀,祈求天神保佑东江南江风调雨顺,百姓和平安定,夏景玄夏景宸和夏景言连同夏王府的内臣们而后跟着,都要祭祀,这是要举国同庆的日子。 周染濯也换上了夏景言着人送来的银丝青衣,绸缎轻盈,周染濯穿着甚是舒适,也显着高贵,来送衣裳的陆朝芽穿着浅粉色的锦衣,按品阶,这应当是县主穿的,也是夏景言让换的。 陆朝芽还带了话来,对周染濯说:“主儿心疼您,祭天要站好久,但祭天典礼上权贵家的公子哥甚多,个个蛮不讲理、吃软怕硬,所以只得先累的周先生,带的饰品多些贵重些,好让人知道您颇受王爷重视,才能不受人欺负。”说完了,陆朝芽递上了一个纯银的银狮冠。 周染濯掂着那银狮冠都觉得重,谢过了陆朝芽,回去重整发冠。 整理完了,周染濯跟着顾允出了小院,准备跟着夏景笙他们一起入宫,一出院门,正见夏景笙他们在御园里等待。 所有人都不同寻常了。 夏景笙身着灰蓝色礼服,腰间是银丝白玉带,头戴银玉蛟龙冠,与皇帝比起来,也就是个衣服颜色不同;夏景玄也差不多,身着墨青色长袍,玄色的头冠更衬高贵;夏景宸变化是最大的,不像夏景笙和夏景玄,他平日里不练兵的时候也嫌长袍麻烦,穿的素常是便衣,今日祭天,夏景宸也换了一身深紫色礼服,浅紫色宝石头冠为配,显得异常正式,都有点儿不像夏景宸了。 周染濯看了几眼,上前行礼问安,夏家三个兄弟也都回了礼。 “染濯!”身后传来一个欢快的声音,周染濯回头一看,果然是夏景言。 夏景言走在最前面,协同夏王府的女眷走来,她的身后跟着言玉和陆朝芽两人,而后便是其余的各路婢女,足有百人。 “言儿。”周染濯冲她笑了笑。 夏景言今日格外的美貌,身着莹红色外袍,内衬乳白色衣衫,头戴金银交织的羽凤头冠,周染濯看的眼都直了。 夏景言也像周染濯微微点头见礼,毕竟现在还人多眼杂。 只是这低微的两句称呼还是传到了夏家三个兄弟的耳朵里。 “周染濯这最近叫的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啊……”夏景宸挤到夏景笙身边耳语着。 夏景笙无奈的笑了笑:“王兄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由着他去吧,只要言儿喜欢,他别太过分就行。” 夏景宸眼看着让夏景笙处置无望,又挤到夏景玄跟前。 “二哥哥,你能给我准备点儿治心病的药吗?” “你要那药做什么?你得了心病了?”夏景玄问了句,还开玩笑的把了把夏景宸的脉。 夏景宸扒拉开夏景玄的手,气哄哄的。 “二哥哥明知我说的什么!你看嘛,周染濯一天天纠缠着言儿不放,你看看哎!就现在他看言儿的那个眼神!跟要吃了言儿似的!我怕过不了几天他就会去与王兄提亲求娶言儿,我怕到时忍不住,被他当场气死!” “嗨呀。”夏景玄笑着摇摇头,“人家要娶,你能怎么办,王兄都不表态,我又能说些什么,还有啊,你可放宽心吧,就算周先生要求娶,王兄也不会同意的。” “啊?为什么啊?”夏景宸突然有那么一丝丝的兴奋。 “言儿还小呢,就算成婚也总得过了及笄吧,言儿还得在我们身边养一年多呢,现在顶多订个婚约。” 夏景宸的希望又被浇灭,“婚约和成婚有多大区别啊……他还是要和我抢言儿……” 夏景玄听夏景宸这话忍不住笑了,“你还能箍着言儿一辈子不成?言儿总会嫁的,你舍不得,王兄舍不得,哥哥更舍不得,可又能怎么办呢,只能竭尽所能的让言儿离我们近一点,给言儿找一个最好的归宿,周染濯这人哥哥信得过,能力又高,盅虫一事过后,哥哥也相信他是真心地爱言儿,所以哥哥这关,他算过去了。” “这样啊……”夏景宸哭丧个脸。 “只要他别现在求亲就好,若是现在,哥哥可舍不得言儿,必要跟他争个高低。”夏景玄拍拍夏景宸的肩膀以示安慰。 夏景玄也是今日才发现,不知不觉的,夏景言竟已快到成婚的年纪了,日子过得可真快,真不知再有多久,他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宝贝就要做了别人的夫人了,他的不舍不比夏景宸少,只是他会隐藏罢了,他也怕夏景言看见会难过。 “我不管!反正我舍不得言儿!周染濯要和我抢言儿,必要让他出个丑!”夏景宸又下定了决心似的鼓鼓气,抬腿走了,留夏景玄还在原地。 夏景玄看看他这样儿,也只得与夏景笙说说,谈笑一阵儿便罢了。 谁也没想到夏景宸做得这么绝…… 风筱院,天神台。 上万名官员、内臣、女眷集聚包围在天神台唏嘘喧闹着,袁帝及一众后宫嫔妃们来了也不见消停,直到院外传来蛟龙辇的隆隆声,众人才安静下来。 毕竟,谁敢得罪夏家人? 在夏家人面前,还是要遵纪守礼的,这样才好给他们留下个好印象,为以后高攀做准备,奸臣贪官们想的自是如此,而真正的清官们,人家本来就安安静静,不阿谀奉承,只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夏景笙看的自然只是清官,而那些自作聪明的贪官,当真如跳梁小丑一般滑稽可笑。 “陛下登台!” 等到众人站齐,礼官就宣告开祭。 袁帝按礼登台敬意,完后依次是芸贵妃和一众后宫嫔妃,从边疆赶回来的簌王和簌王妃,夏景笙和夏景玄,而后是夏景宸和赵且臣,夏景言和陆朝芽言玉,周染濯和顾允。 只是今日,赵且臣尚且还在边境防止西江褚王室偷袭,顾允也旧疾复发休养在府,所以夏景笙便提议,让夏景宸与周染濯一同上台。 谁知,这正好就给夏景宸整周染濯提供了契机。 颖都旧事 第五十九章 有情人终成兄妹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周染濯。”眼看着夏景笙和夏景玄已然上了台,下一个就该轮到自己了,夏景宸唤了周染濯一句。 “嗯?”周染濯挨进过去。 “还记得我说过让你等着吗?”夏景宸“善意”提醒。 “啊?”然而周染濯完全想不起来。 可没有时间再容他多想了,该上台了,夏景宸与周染濯规整衣衫,等夏景笙和夏景玄一下台,两人立即顺着台阶上去。 天神台上放着两个正红的蒲垫,夏景宸和周染濯跪上去,接过下人递来的三柱香,插在香台上,又进行三跪九叩,拜完了,两人站起身,该下台了。 但是“意外”发生了。 夏景宸拉住了周染濯,周染濯回过头疑惑的看着他,下一秒,夏景宸一脚踹到周染濯膝盖后,周染濯没站稳,踉跄一下又跪回了蒲垫上。 在场所有人都懵了,当然,最懵的还是周染濯。 夏景宸到底要干嘛啊! “将军,您这是要干什么?”周染濯看着四周众人的议论纷纷,有些心慌。 夏景宸不多说什么,只又从下人手里再接过三炷香,插在香台上,台下没人打断他,夏家人是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其他人是不敢。 “天神在上,小民除祈愿外,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夏景宸又躬身拜了三拜,一把拉过周染濯,“这位是小民的生死兄弟!小民向上天起誓!以后与周先生亲如一家,与周先生结为异性兄弟!” “啊!什么!”周染濯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天神!天神您可千万别听将军开玩笑啊唔……” 夏景宸一把堵上了周染濯的嘴。 “以后,小民与周先生就是异父异母的兄弟了!我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夏景宸说完,摁着周染濯的头就磕。 周染濯可真是毫无还手之力啊。 “染濯!从今天起,你就不是夏王府的门客了,你是夏王府的公子了!我长你几天,以后,我就是你三哥!你就是我四弟!” 周染濯欲哭无泪。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说是周染濯也太受王府重视了,如今竟在天神面前结拜为兄弟,可真是重情重义。 可惜只有当事人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夏景宸笑的跟恶魔一样。 “从今往后,我妹妹就是你妹妹,言儿从今往后就是你的亲妹妹!听见没有,你敢在言儿身上动念你小心天打雷劈!”夏景宸低声“恶狠狠”的说着。 周染濯满心的无奈,这才是夏景宸的真目的啊。 “言儿!从今往后,记得管染濯叫四哥啊!”夏景宸又扭头冲台下的夏景言喊道。 周染濯跟着夏景宸的视线看了夏景言一眼,好家伙,夏景言都快笑岔气了,夏景笙和夏景玄也好不到哪儿去,都在捂着嘴笑,陆朝芽就差滚地上去了。 什么鬼啊! 夏景宸此刻才差不多作完了,先周染濯一步下了台,擦肩之时,还给周染濯留了一句话: “我诅咒你,有情人终成兄妹!”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您啊!”周染濯哭丧个脸。 有这样的吗!为了防止妹婿跟自己抢妹妹,当哥哥的就跟妹婿结拜了!然后就有情人终成兄妹了!夏景宸可真是啥事都干得出来啊! 夏景宸没理会周染濯,径直走下了台,台下,夏景笙和夏景玄都在打趣夏景宸,偷听了他们对话的众人才得知。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此后的日子…… “臣等拜见小公子。” “别叫我小公子!” “哎呦!这不是小公子嘛!” “再叫小公子我揍你!” 周染濯被各路跟夏景宸一样的“人才”整日打趣,成了夏王府小公子的事都成了整个东江百姓的饭后谈资了。 关键别人也就算了,居然…… 周染濯去巡场跟夏景宸一起练兵。 “呦,四弟来啦!快来快来!” 周染濯去与夏景笙品茶。 “四弟快来,本王刚得了一壶好茶。” 周染濯去与夏景玄议政,就连夏景玄这个素来跟自己板着脸的也…… “四弟来了,你来看这个岚县旱情的事。” 周染濯回院里看见顾允。 “表哥……哦不!小公子回来了!”顾允说完就跑,周染濯都懒得追了。 旁人说笑也就算了,周染濯都忍了,直到夏景言也来捅刀…… “染濯……不对,四哥啊。”夏景言憋笑着。 周染濯委屈的都跺脚了,真想朝天大哭。 “我不是你四哥……我也不是什么小公子……言儿你别玩了啊啊啊……”周染濯敲着桌子,委屈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但他越这样,夏景言是越想笑,笑的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你还笑!你还笑啊啊啊……”周染濯抽抽着。 见夏景言还是不停歇,周染濯内心的“小火苗”瞬间就被点燃了。 “还笑是吧,行,我是你四哥!只不过今日,四哥就违背一下伦常!”周染濯扛起夏景言就走。 夏景言也实在是惊着了,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没有了,左右看顾着,生怕让人看见,边看着,边埋怨着周染濯:“染濯你这是干什么呀,王府人多眼杂,万一叫人看见了怎么办啊,又有人要传闲话了。” “传什么闲话,我是你四哥凭什么不能抱你!”周染濯赌气着,也不放夏景言,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将夏景言抱回了自己的小院,好在是午间人不多,才没被人发现。 周染濯抱着夏景言径直进了屋,然后一把将夏景言推到了自己榻上,夏景言知道,完了,“劲爆”的来了。 “染……染濯这种事情可不能开玩笑哈……”夏景言边说着边往后退。 周染濯一把抓住她的脚腕将她拖了回去。 “我的好言儿,四哥可没跟你开玩笑啊……”周染濯解开自己的两个扣子。 下一秒,周染濯摁着夏景言的手腕,朝着夏景言的朱唇吻了上去,唇齿相交,周染濯咬着夏景言的嘴唇。 夏景言果断选择放弃抵抗,周染濯舔舐自己的耳后,夏景言也只是小声说了句:“小心被天打雷劈啊~” 周染濯直接无视了这句话,又在夏景言唇上吻过,享受美食一般,夏景言脖颈上多了小红印,周染濯摸索着,勾到夏景言的衣带。 就差那么一点儿!!! 顾允正巧此时闯入,他真不是故意的,他也不知道为啥,就老是能撞上一些这个年纪他不该看的东西。 三人都尖叫一声,夏景言迅速整好自己的衣衫,惊恐的看着顾允,喘着粗气。 “臣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顾允第一时间捂着眼跑了,一瞬间被吓出满头的汗。 好家伙!刺激啊! 经此一吓,怎么可能还继续,夏景言整好了衣服,脸比那秋收的苹果都红,周染濯站在榻边有些不知所措。 “那要不咱们……继续?”周染濯无脑的问出一句,主要他也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 夏景言一个枕头扔了上来,“继续你个头!”说完,绕开周染濯就跑了,周染濯赶紧跟上去。 苍天啊,夏景言和周染濯心里那都叫一个恨! 周染濯恨顾允每次来的都这么“及时”! 夏景言恨周染濯怎么就不知道锁门! 一直绕着王府跑了好几圈,夏景言心里那不合理的心思才被压下去,在莲花池边撑着柱子喘着粗气,周染濯也跟了上来,碰了碰夏景言的手臂,夏景言又回过头给了他两拳。 “让人看见了吧!都怪你都怪你……” “哦~原来言儿单是怕有人看见,不是不愿意啊~” 周染濯和夏景言打情骂俏着,眼看着周染濯又抓了夏景言的手腕,把夏景言堵在柱子前,又吻了上去,谁知,又惨遭打断。 关键打断的不是别人,正是另一对有情人——夏景笙和言玉。 颖都旧事 第六十章 自讨苦吃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王爷请用茶。”身后传来言玉的声音,夏景言和周染濯赶紧分开,回头看看,这时了才发现身后的茶苑其实有人。 不过好在夏景笙在忙政务,没有抬头,否则要是看到这个美妙的场面,估计得气吐血。 夏景言好奇,所以没走,而是与周染濯一起躲在柱子后面,想看看言玉和夏景笙平时到底是怎么相处的,居然进展那么快,虽然这个速度好像和自己和周染濯比起来差远了,但夏景言还是好奇。 谁知刺激的真就来了。 “放在那里吧。”夏景笙盯着手里的折子应了一句,“诶对了言玉,你去帮我……” “啊!” 夏景笙刚要说什么,就听见言玉的一声叫,立即抬头查看,就见着言玉没站稳朝前倒去,夏景笙赶紧起身想拉言玉一把,实在是没注意脚底踩住了自己的衣服。 砰的一声,夏景笙的手垫在言玉头后,头是护住了,可夏景笙给言玉这么一个扑倒在地的状态还是让所有人都傻眼了。 言玉和夏景笙都愣住了,脸挨的极近,互相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呆了半天没着急起身。 夏景言暗道此招高明,王兄不愧是王兄! 好一会儿了,言玉才反应过来,赶紧慌忙的推开夏景笙坐起来。 “王……王爷恕罪,言玉实在是愚笨……竟然……”言玉支支吾吾的。 好一个奇妙的碰撞,真够刺激的,言玉一个从小克已守礼的,认识夏景笙以前连外男的手都没碰过,自从跟了夏景笙,这“惊喜”的事是一件接一件的来,这言玉哪接受的来啊!只感觉全身发烫,说话都结巴了。 “无……无妨,你没事便好。” 夏景笙一开口,言玉才知原来他和自己是一个心理,他也结巴了。 两人都抬眼看看,各自都是满脸通红,估计心里也都是小鹿乱撞。 旁的便都是些客套话了,完后就又是一个官员没眼色的来拜,夏景笙又忙起了政务,夏景言听着嫌无趣便拉着周染濯走了。 在周染濯和夏景言心里,扑倒这一下算不得什么,在夏景笙心里,这件事也渐渐磨灭,毕竟他一忙起政务来就废寝忘食的,哪还会念着这些?此事只剩言玉一个人还记挂在心。 言玉欣喜,却也担扰。 喜在她也对夏景笙动了几分真心,忧在她怕若自己真在近日受宠,她心口上的那一道丑陋的疤会让夏景笙厌恶。 言玉相信夏景笙不是偏重美色之人,可那伤疤实在是太丑了。 这伤就是上次在山匪窝里面救陆朝芽时留下的,当时军中医药不足,从山上下到军营里,时间也消耗太久,救治的也不及时,后来又让言笠那么一闹腾,这才让言玉这伤疤好起来难了。 夏景言是给过一瓶子药的,可那药虽然有效,但要让伤疤彻底消失还是得再过半年。 半年啊,言玉等得起,可父亲言笠和弟弟言安等不起了。 自从言笠那么一闹,言玉其实已经不在乎他的感受了,可言安年满十二,按礼是可以进京赶考了,言玉不求言安有多大的本事,多高的职权,她只想让言安稍得个一名半利的,省的在家里遭受言笠那几个小妾的欺凌。 言玉别的做不了,她只能把自己献给夏景笙,好为言安求得一个荫蔽。 可那伤怎么办啊。 进京只剩月余了,而伤好要半年。 言玉其实已经想好了一个解决的办法,只是她不敢。 旁的御医大夫治不好,东江不还有一个医术最高的人吗?看这多巧,这人还就在夏王府中,还就是夏景笙的亲弟弟呢,言玉随时可见。 只可惜了,言玉前不久,刚得罪了夏景玄。 言玉想去找夏景玄帮忙,可是又怕,毕竟夏景笙至亲献血那次,言玉可是跟整个东江脾气最爆的夏景玄对着干了,动的还是夏景玄最在意的家人,基本上曾经干过这事的人都已经被夏景玄抄了家了,言玉也是受夏景笙夏景宸和陆朝芽三人力保才免此一难,都已经这样了,没死都算万幸,还能去找人家帮忙? 可是若不找,自己以后这前途不提,宝贝弟弟言安也就不好当官了呀,言玉这辈子,最在意的就是言安,现下言安在家受姨娘欺凌,言玉怎能不管?她还是拼了。 最低下的手段她都使得出来。 晚间了,夏景笙关心言玉,见她打了哈欠,便让言玉先行回屋歇息,自己一个人继续忙,言玉便告了退离去。 已经深夜了,王府众人大多已经歇下,也就只剩夏景笙的准叙阁和夏景玄的深锁阁还亮着灯,言玉离开准叙阁,看着府中这副景象,正是计划实行最好的时机。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也不是治伤非得躲躲藏藏的,只是言玉这伤疤在心口,不褪去衣裳如何得治?若传出自己与夏景玄不该有的言论就不好了,所以言玉刻意选在了晚上,执行这个不合礼数的计划。 深锁阁里,夏景玄也准备休息了,正解了外衣预备熄灯,谁知就在此刻闯进个言玉来,他赶紧把外衣再披上。 “言玉姑娘怎此时来了?”夏景玄看见言玉有些惊讶,但很快又归于平静,“可是王兄有事吩咐?” 言玉没说什么,而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下。 夏景玄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言玉是来碰瓷儿的,毕竟这大半夜的,干啥玩意儿! “看来不是关于王兄的事了,言玉姑娘有事不妨直说,不必如此。”夏景玄看着地上的言玉皱了皱眉,思索一阵,明白不少。 言玉定了定神,准备开口。 “毕竟言玉姑娘近日与王兄关系密切,马上是要做王妃的人了,景玄如何得罪得起。”夏景玄的话里带着嘲讽。 颖都旧事 第六十一章 误会大了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言玉心里一瞬间的恐慌,刚准备好的话又咽了下去,抬起头来看看,夏景玄可不是开玩笑的,他摆起了架子,就像平日里对待罪臣那般,坐在屋堂中央,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他好像并不恼怒,可那副平静的神情好似更令人感到害怕和压抑。 “言玉不敢……” “如何不敢,您把我这个侯爷放在眼里吗?也对,王兄的性命您都不在乎,为了得宠,您什么做不出来?”夏景玄咄咄逼人,言玉满头冷汗,他也只端起桌上的茶慢条斯理的喝着。 “言玉也只是想让王爷开心!”言玉慌忙解释,埋下身去。 “是吗?你姐姐言灵言婕妤,也只是想让陛下开心呢。”夏景玄冷眼看着言玉。 言玉心里猛地一震,她才想起,前几日自己的嫡长姐言灵为了哄袁帝开心,那可是荒唐的在宫中集结了许多嫔妃给袁帝跳了青楼的舞曲的。说的是啊,言灵也只不过是祸国殃民,陪着昏君荒唐度日罢了。 “长……长姐是……”言玉不知该说什么。 辩解?如何辩解?这话要是说了绝对会直接被夏景玄打死,可若不辩解,难不成还要一同跟着谩骂自己长姐不成? 长姐有错,可也不该由自己这个庶妹来骂呀,况且言灵是宫中婕妤,那可是大不敬之罪!这既违孝道又违忠义的。 夏景玄心思难懂,言玉真不知他想要的答复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说什么吗?也是本侯刁钻了,你姐姐的事情,不该加诸到你身上。”夏景玄靠到软垫上,懒洋洋的,“那我们就只论你顶撞本侯之事,本侯便暂且当作你是想为王兄好。” 言玉才得以喘一口气,可马上又回归紧张。 “本侯问你,你从哪儿学的那些歪理?竟就敢在本侯面前放肆!还是,你觉得本侯会害王兄?”夏景玄突然走上前,掐住了言玉的脖子。 言玉的心跳简直都要停止了,她惊恐的看着夏景玄,突然就有一种感觉,自己好像今日走不出深锁阁了。 “言玉知错……” “就你那一句宝贵建议,害的王兄又染了疾,王兄年年岁岁忙于政务,本就少调养身体,你这一句差点让他落下病根!怎的?你是觉得高攀了王兄本侯就不敢动你了?”夏景玄凑近了,“要不你现在去问问王兄,本侯要是处死了你,王兄会跟我断了兄弟之情吗?” 处死,就这两个字,言玉简直要心凉凉了。 自己一个半路冒出来的,在夏景笙心里的地位怎能和夏景玄比?夏景玄要是真处死了自己,恐怕夏景笙最多也就说他几句,就算断绝了,自己已经死了,断绝了又能怎么样呢?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夏景玄的手越来越用力,言玉逐渐要喘不过气来,边两手抓着他的手腕,边祈求着。 夏景玄一把松开,把言玉扔在地下。 “如今王兄对你可真是青睐有加,小门小户家的,你办法可真多。”夏景玄步步紧逼。 言玉知道,夏景玄从未对门户家室有什么偏见,说这些就只是瞧不起自己,虽然不一定会要了自己的命,可这番贬低,明显就是让自己知道王府门难进,赶紧知难而退,省的在他眼前碍事。 可是自己不能走啊!言安还等着呢! “侯爷,奴婢是真心爱王爷的,求侯爷饶恕奴婢这一次……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王爷。”言玉哭喊着。 “这世上每一个贪图荣华富贵的女子皆说是真心爱王兄,你又算得了什么。”夏景玄坐回了主座上,言玉哭的梨花带雨,他也不为所动,“本侯也奉劝你一句,别以为有了王兄的宠爱就把自己当回事,要不是王兄无甚大事,又看在你救过芽儿的份儿上,本侯早就处死你了。” “侯爷……奴婢承认确实,奴婢刚进府时想的确实是要利用王爷为母家牟利,可是在王爷救奴婢出山匪之手时奴婢的心思就变了,奴婢是真心对待王爷的,奴婢是庶女,从小便不受母家重视,父亲和姨娘更是对言玉日日非打即骂,从没有人对言玉那么好过……” 编假话看来是不行了,言玉决定赌一把,夏景玄不是无情之人,说不定,说真话到更能让他理解自己。 “王爷对言玉那么好,奴婢亏心,可是奴婢也没有办法……言家百年基业,如今却渐渐落败,父亲就想让奴婢靠着这张脸高攀王爷……长姐亦是如此,奴婢和长姐都没有办法……奴婢的弟弟现在还在受着家里姨娘的管制,奴婢想让弟弟得个一官半职,不求他飞黄腾达,只想他能平安过一辈子就好。” “说这么多,还不就是为了权势,本侯可以给你父亲提拔,亦可以给你弟弟谋职,只是,自此以后你不可再纠缠王兄,你可愿?” “不愿!”言玉脱口而出。 “你好大的胆子!”夏景玄低吼着。 “因为奴婢如今早已放弃这些了,奴婢放弃了,奴婢想通了,不应该利用王爷,现在奴婢只想留在王爷身边,什么身份地位奴婢都不要了,哪怕就在王爷身边当一辈子女官呢,奴婢能日日看见王爷,能知晓他平安就好……侯爷,奴婢求您了……” 言玉哭闹着,跪着一点一点挪到夏景玄身边,抓着夏景玄的衣角,但又被夏景玄甩开。 “侯爷,您也没法否认有奴婢的存在王爷更加快乐了不是?您让奴婢伴着王爷吧,奴婢就在您眼皮子底下也干不出什么事来啊。”言玉跪在夏景玄脚边低声祈求着。 这话说的倒是,夏景玄有了那么一丝动容,他也是想让夏景笙能活的更轻松快活一些,言玉来了,夏景笙也确实笑的比以前更多,况且不管是自己还是夏景宸和夏景言,他们能给夏景笙的只有亲情,有些东西确实给不了。 夏景笙终归要娶亲的,这世上又哪有那么多的真心? 留下言玉还是有必要的,也确实除了那件事,言玉并无逾矩,相比其他女子,言玉确实好得多。 “王爷最是喜爱龙井,喜食玫瑰糕,不喜太过奢靡的衣裳,每日必请周先生一起下棋,衣裳全是蜀锦缝制,佩戴的平安符是檀香的,是郡主缝制……” “行了,你作为王兄的贴身侍女,知道这些有何可说。”夏景玄制止了,可说是这么说,却因这几句又更加动容。 言玉将夏景笙的所有习惯都记得很牢,而且夏景玄也细细的听了,她说的都没有错,夏景笙为人一向谨慎,若不是信任言玉,言玉是不可能知晓夏景笙半分的,这也难得,看看夏景笙平日里对言玉那态度,夏景玄怕夏景笙是真对言玉动了真心。 夏景笙从没对什么人这么上心过,若自己赶言玉走了,夏景笙会失落的吧? 还是算了,夏景玄决定还是放过言玉,反正按言玉那句话,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言玉也干不了什么。 “得了,你爱留着便留着吧,但要是想爬上王兄的榻,看你自己本事了。”夏景玄退了一步,言玉才算松了口气。 “谢侯爷。”言玉再拜夏景玄。 “起来吧。”夏景玄出于习惯拉了言玉一把,言玉站起身。 “谢侯爷。”言玉抹干净自己的眼泪。 “你今日找本侯就是说这事?”夏景玄又问道。 言玉才又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连忙说道:“奴婢此行,是想请侯爷帮奴婢一个忙。” “什么忙?” 言玉咬了咬牙,解开自己的衣带,这一举动差点让夏景玄炸毛。 “你干什么!”夏景玄立刻站起身躲到一边。 “侯爷误会了,奴婢是想请侯爷帮奴婢祛除伤疤,奴婢要侍奉王爷,总不好带着如此丑陋的疤。”言玉又跪回地下。 夏景玄才松了口气。 “不过一个伤疤罢了,王兄又不在意这些,再说了,言儿不是给过你药了吗。”夏景玄坐回座上。 “侯爷,您是没有见过那道疤……”言玉的眼睛里又再次含泪,让人见了怜惜。 夏景玄皱皱眉,有些疑惑,“那道疤怎么了?” 言玉的眼泪又掉下来,她解开自己的衣衫,露出那块伤疤。 看到伤疤的第一眼,连夏景玄都瞪大了眼睛。 手掌大的一块,乌黑的,还有一点凸起,夏景玄都在惊异言玉这是遭了多大的罪。 “本侯听芽儿说,你只是被山匪用木刺刺伤,怎会有如此伤口?”夏景玄走近了。 医者不分男女,夏景玄自然是没有丝毫避讳,言玉虽害羞,却也只跟夏景玄叙述。 “奴婢当时回了军营,王爷出行紧急,军中医药不足,回了王府以后才有太医来看,本就耽搁了,后来又因一些事,奴婢伤口化脓,又再度撕裂,这才成了如今这般。” “不可能,你这伤口再撕裂多少次都不会成如今这般,依本侯看,你这怕是有木刺遗留在身体里,就没取出来。” “那怎么办?”言玉一瞬间慌了,难不成要带着这道伤疤过一辈子? 就算夏景笙不在意,自己也会在意的。 “你要是想医好,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恐怕要遭点罪。”夏景玄说着,回过身从桌上取下一把匕首,“得割开把木刺取出来,再用药祛疤,你确定要医?” 割肉?那可得疼死啊,夏景玄说的是实话,只能先取出木刺,不过借此次机会,倒也能看看言玉对夏景笙是否真心,能不能为了侍奉夏景笙遭受这皮肉之苦。 “奴婢确定!”言玉笃定说。 “行吧,你去把帷帘遮上,躺到榻上去。”夏景玄转身去拿药箱。 言玉就听了夏景玄的,去遮帷帘,但她没有看见,夜半出来觅食的陆朝芽。 陆朝芽夜里饿了,就去厨房寻些吃食,看见深锁阁还亮着灯,便想着是不是夏景玄还在忙政务?想着去给夏景玄送壶热茶,谁成想竟看到这一场面。 言玉衣衫不整的在夏景玄房中捂着帷帘。 颖都旧事 第六十二章 祸从天降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什么情况?!这是在做什么! 陆朝芽想到一个不好的情境,万一是…… 可言玉不是与夏景笙为伴?夏景玄又怎会…… 陆朝芽的心碰碰跳,忙向深锁阁奔去,偷偷躲在窗边,帷帘已经都拉住了,陆朝芽看不见什么,可那传出的声音却让陆朝芽感到晴天霹雳一般。 “侯爷轻些,疼……” “疼也别叫,让人听见你叫我作何解释?” “啊……” 言玉的呻吟声传出,陆朝芽感觉世界都要崩塌了一般。 这种声音,在干什么自是不言而喻,陆朝芽又看不到屋内在做什么,自然只会将事情朝她的认知去靠。 怎么会这样呢!夏景笙前些日子刚赠了言玉姻缘玉啊!自己也爱慕夏景玄许久,夏景玄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会如此!明明见了夏景笙与言玉亲事将成,夏景玄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难不成是自己所想有误?其实是夏景玄与言玉早已芳心暗许?如今已经圆了房…… 怎会这样啊…… 陆朝芽心猛的一疼,眼泪顿时滑了下来。 如若真是这样,那夏景玄对自己的好,又算什么? 不对!一定不是!陆朝芽抹去眼泪,她相信夏景玄一定不会这般,她等着,她要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足等了有大半个时辰,夜里知了的叫声吵的陆朝芽头疼,她每一刻,内心都是煎熬的。 夏景玄和言玉丝毫不知陆朝芽的存在,只自顾自己的,言玉是因不能喊疼,硬压抑声音才叫陆朝芽听成呻吟,她哪知陆朝芽会误会? 夏景玄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已经尽力不让言玉疼痛了,大半个时辰了才处理完言玉的伤口。 “行了。”夏景玄给言玉包扎完毕,“我给你药方,你按时换药即可,回去吧。” “多谢侯爷。”言玉硬撑着坐起身来,想穿上衣裳离开,却见自己的淡蓝色衣服上已沾满血迹,言玉呆住了。 夏景玄拿了药方回来,看见言玉的呆滞,又看了一眼言玉的衣裳,也便明白了,当即脱下自己的外衣递给言玉。 “谢侯爷。”言玉也没推辞,便接过披在自己身上,“奴婢洗净了便送还给您。” “嗯,回去吧。”夏景玄摆摆手,也并没想过这一下会造成什么后果,他单是觉得言玉是个弱女子,自己帮了也是理所应当的。 言玉推门出去,陆朝芽看着她穿着夏景玄的衣裳,还看到了门内,头顶冒着汗的夏景玄。 在陆朝芽心里,这便是眼见为实了,陆朝芽的心绞痛。 她简直要不记得那一夜是怎么渡过的了,无数次,无数次的回想自己自认识夏景玄以来的点点滴滴,甜蜜、悲伤,什么样的都有,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拿起了匕首,若没有夏景玄的爱,她想着,自己倒不如死了。 如果他是与言玉相爱,那自己与他的曾经,算什么? 第二日,陆朝芽的面色惨白,见了她的所有人都满眼惊异,她都不理不顾的走过,直到在花园中见了早起练剑的夏景玄。 “朝芽,怎么起的这么早?往常可是睡到日上三竿啊。”不明所以的夏景玄收剑打趣了一句,走上前去。 可陆朝芽没有了往日的笑容,她眼底满是悲伤失落。 “怎么了?”夏景玄觉察到了她的不对劲。 夏景言碰巧此刻路过,看见园中的陆朝芽和夏景玄在一起,看热闹的心渐起,便躲在花坛后,谁知这热闹越看越不对劲。 陆朝芽抬起头看看夏景玄,下一秒,素来被动的她主动抱了夏景玄,把夏景玄都吓了一跳。 “朝芽,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惊讶之余,夏景玄还是拍拍陆朝芽的背以示安慰。 “没有人欺负朝芽,只是朝芽心里有一个问题,怎么想都想不通,不知侯爷可否为朝芽解答?” “什么问题?” 得到肯定,陆朝芽抬起头看着夏景玄,一字一顿的说: “侯爷喜欢朝芽吗?” “怎……怎么突然问这个?”夏景玄心里一惊,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可他不敢说啊,他还没做好准备呢。 “就像主儿刚说过的那样,侯爷已过加冠,总会娶亲,近日来府求亲的人家越来越多,哪个不比朝芽好,侯爷,朝芽是会害怕的。”陆朝芽泪眼汪汪的看着夏景玄。 陆朝芽别的不多求,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只要夏景玄心里有她一点就好,哪怕做一辈子妾室通房都好。 “芽儿,我会等你长大的。”还当是什么事,一听是这,夏景玄松了口气,摸了摸陆朝芽的青丝。 这也是第一次,夏景玄主动对自己的婚事表态。 其实夏景玄什么都能说,但若陆朝芽非逼着他说一句“我喜欢你”,那夏景玄可真是说不出来,但只是一句“等你长大”,夏景玄想说就说了,自不会有什么负担。 换做是平时,这一句话够陆朝芽炫耀一年的,可她一想到昨晚的场面,心里就一抽一抽的疼,听了夏景玄这句话好似也没有多高兴。 “那就好。”陆朝芽扔下一句,“侯爷练剑吧,朝芽还要伺候主儿,不打扰侯爷了。” 说完,陆朝芽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夏景玄还纳闷儿这是怎么了,平日里都上赶着,天天在夏景言处告假来陪在自己身边,如今却成了这幅样子,可惜不容他多想,又有官员来说事,夏景玄也只能跟着他走了。 “朝芽!”见着夏景玄离去,躲在花坛后的夏景言赶紧窜出揪住陆朝芽,她得问清是怎么回事儿,“你跟二哥哥吵架了?” 谁知陆朝芽在看到夏景言的一瞬间就再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主儿……”陆朝芽扑进夏景言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夏景言见状赶紧安慰着,看看四周有人闻声来看,赶紧先拉着陆朝芽回了寓情阁。 一回阁,夏景言赶紧递了手帕上来,陆朝芽接过擦了擦眼泪,但还止不住抽泣着。 “你怎么了啊?出什么事儿了?一大早上的对二哥哥如此冷漠,还问那无厘头的问题,是二哥哥做什么了惹你生气了?” “主儿……我昨晚上看见……看见……呜呜呜呜……”陆朝芽支支吾吾的,那一句话就是说不清楚,到了节骨眼儿上了,又哭了起来。 “哎呀你倒是说呀,你不说我怎么给你做主!”夏景言又赶紧上去哄着。 大概哄了有半个时辰,陆朝芽才渐渐平息,揉着眼睛给夏景言讲了经过,夏景言真是越听越气,听到最后直接握了拳头捣桌子,当那桌子是言玉一般。 “她这是要干什么!祸乱王府不成,这勾了王兄的心,还要用那狐媚子的劲儿去勾搭二哥哥,二哥哥也是,怎会中了她的计!不可能!二哥哥定是被她下了药了,我得去问个清楚!”夏景言说着就要去找夏景玄评理。 陆朝芽赶紧拉住夏景言,哭哭啼啼的说:“若是言玉没有下药,其实是我们误会了怎么办,或许言玉本就与侯爷两心相许,只是言玉一直在王爷面前伺候,才叫我们误会了。” “怎么可能啊!她和王兄的关系都好成那样儿了,我怎会误会呢!”夏景言说着。 “怎么不可能啊,主儿,周先生进府以前我还一直觉得你会嫁给赵将军呢……你和赵将军那么好,不也未得圆满……” “你呀!瞎说什么,我和且臣哥哥那是自幼相熟,志同道合才会如此,我们俩你还不清楚吗,可这言玉她……我是真不懂!”夏景言怒气冲冲的。 陆朝芽可真是自己给自己拆台啊,这还举上例子了!夏景言真是恨铁不成钢。 “算了主儿,言玉姐姐救我一命,心性又好,况且侯爷也说了,会等我长大的,说明心里还是有我一分,王公大臣们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我愿意与言玉姐姐共侍一夫的……” 陆朝芽无限次让步,她想,自己再好,身份还是卡的死死的,终归是个婢女,言玉身份虽然也不高,就算是庶女,可人家也是县官老爷家的,终归不像自己,生来卑贱,无依无靠。 “胡说!你是我屋里出来的,我会教你委屈求全吗!你不让我和二哥哥去说,那我就去同王兄说,叫他把言玉赶出府去!你放心!有我在一天,就绝不会教她委屈了你!”夏景言说着就要往准叙阁走。 “主儿!主儿……别这样……”陆朝芽从身后抱住夏景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可你要是去说了,王爷宠您,到真会赶言玉出府,可是主儿,要是让侯爷知道了,他就更不喜欢我了……” “放心吧。”夏景言逼迫自己平静下来,回过头拍拍陆朝芽的后背,“我会换种方式,谁也别想破坏我们一家的关系,朝芽,这个世界上只能是你嫁给二哥哥,你等了他五年,我绝不会让旁人顶替了你的位置,等你一过及笄,我便给你备嫁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二哥哥,谁也不能拦了你的路。” “可是言玉姐姐毕竟救过我的命……”陆朝芽心里还是有着担忧,她私心想让夏景玄只属于自己,可又在意言玉的恩情,当真是无法抉择。 “你的恩就是我的恩,我不会把言玉怎么样的,赶她回家罢了,自从往后她再做什么与夏王府无关,从前种种我不追究,你看这样可好?”夏景言最是清楚陆朝芽心里的顾虑,当即想到了办法。 陆朝芽紧咬着嘴唇,抉择好一番,才低声说了句好。 “那你今日就在阁里歇息,我去去就回,放心啊。”夏景言走到门前,还是心疼的回过头看了陆朝芽一眼,陆朝芽点了点头示意,夏景言才算安下了心离开。 颖都旧事 第六十三章 好家伙,被“绿”了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一出门,正巧碰见周染濯和顾允。 “言儿,这是去哪儿啊?”周染濯走上前。 夏景言突然有一丝慌乱,毕竟自己所想的不供出陆朝芽还伤不到言玉的计划可不能让周染濯听见啊! “染濯,你怎么来了……”夏景言低下了头。 “我这不是想你了嘛。”周染濯一把将夏景言搂进怀里。 一旁的顾允满脸嫌弃,暗道一句:“看了不该看的要长针眼儿”,便扭过头去。 “染濯,能不能一会儿再想?”夏景言不舍的挣开周染濯的怀抱,抬起头有些心虚的问了一句。 一句话直接给周染濯问懵。 “啊?”周染濯心里一顿问号,这想念还能控制时段的? “我现在有要事去和王兄说呢,你先回小院里,我一会儿去找你好不好?”夏景言满脸“恳求”。 “我陪你一起去不好吗?”周染濯可怜巴巴的,他只想和夏景言无时不刻的腻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事是机密,我不能告诉你的……” “什么事连我也不能说呀……”周染濯更是委屈,共患难那么多次了,他和夏景言之间竟还有界限。 “真的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大事,染濯,你就等我一会儿嘛……”夏景言钻进周染濯怀里撒着娇,周染濯也只能放夏景言离开。 “好吧,你去吧,不用管我,让我一个人就好,我知道你不爱我了,你玩腻了,我懂了……”夏景言正要走了,周染濯又作起妖来,惹得夏景言忍不住的笑,又窜回去亲了周染濯一口,腻歪了好一阵儿夏景言才走了。 顾允简直觉得自己就像不存在一样,这又亲又抱的,这是完全不避讳了呀…… 顾允第一次有想法早日娶亲,让周染濯和夏景言看看被迫看别人卿卿我我是什么感觉。 “诶!顾允,想什么呢?别想了,赶紧的,咱们跟上言儿!”周染濯凑到顾允耳边说,看着好似还异常激动。 “啊?表哥,咱这样不好吧,郡主不都说了是机密了嘛。” “言儿有什么瞒着我的!我偏是想知道,再说了,咱们做卧底的,听的不就是机密嘛!走!”周染濯小声说着,说完,拽着顾允就走。 紧跟在夏景言身后,看着夏景言进了准叙阁,周染濯和顾允立刻绕开守卫跟进去,看来今日王府是有人来议事了,准叙阁只有院内有下人洒扫,夏景笙的堂屋前是没人的,正好,周染濯和顾允都不用藏,直接站在堂屋门前偷听就好。 来的还算及时,没错过什么,堂屋内夏景言短暂寒暄,便与聚在一起理政的夏家三个兄弟谈起了正事。 第一句话就非常刺激。 “哥!我要嫁人!”夏景言说的理直气壮。 夏家三个兄弟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差点儿没呛着。 门外的周染濯和顾允也都瞪大了眼,满是惊讶,尤其是顾允。 “表哥,你做人不能这么畜生吧,郡主才多大啊你居然就跟她提婚事!”顾允一脸要批判周染濯的表情,“义正言辞”的。 “你胡说什么呢……”周染濯也瞬间红了脸。 “还装,郡主年幼,你若没提过,郡主怎会想到自己主动请婚,您不用害羞!我懂~” “你懂什么你懂,我真没提过!”周染濯咬着牙。 “啊?那难不成是郡主真就这么主动!”顾允惊讶着。 话不多说继续看,周染濯和顾允都扭回头。 “你……你才多大!你着什么急!”夏景宸最先吼道,心咚咚咚的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生怕自己最害怕看到的就要发生了。 “及笄之礼都未过,你能嫁谁!就那么着急要离开哥哥!”夏景玄也拍着胸口。 好家伙,这不会是让周染濯得逞了吧!这么快! 夏景笙还在安抚着自己脆弱的小心灵,最后一个才说话。 “言儿,出什么事了,怎的今日突然想起嫁人来?你好好跟王兄说行吗?” “没什么事啊,就单单是想嫁人而已啊。”夏景言还带着笑,更是让夏景宸看了气的想吐血。 又不好用平日里对待外人的架势说夏景言,万一把她吓着该怎么办,夏景宸也只能先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跟夏景言慢慢说。 “言儿,哥哥们待你不好吗,那你怎么就着急嫁出去了呢?”夏景宸咬着牙假笑着。 “哥哥们对言儿自是这世上最好的,言儿无甚不满意的呀。”夏景言挑着眉。 就是要先激起他们的控制欲,这样夏景言才好让他们全然听自己的。 很明显,看现在这个场景,计划是实施的很成功的。 “那你为什么要嫁人呢?”夏景宸忍耐着。 旁人忍得了,夏景玄可忍不了,当即较起真儿来。 “嫁嫁嫁!嫁什么你嫁!及笄未过婚约没有,你能嫁给谁!” “言儿能嫁的多啦。”夏景言笑的“猖狂”。 “那你倒说说有谁!我看谁娶你!”夏景玄说着,生怕她说出个周染濯来。 门外的周染濯更激动了,脸上满是荣光!骄傲自己如此招人爱,还要让顾允给他鼓鼓掌,可马上,他就笑不出来了。 夏景言说的真是出乎意料,在场众人谁都没想到。 “要娶言儿的多了,言儿已年满十四,再过一年就及笄了,近日来下婚帖的大臣公子们极多,上至王公侯爵,下至黎明百姓,都夸赞言儿天仙下凡一般,挤破了头都要进夏王府的门见言儿一面,只是不知二哥哥为何总将婚帖藏起来,从不叫言儿看一眼,可惜二哥哥藏的不牢,言儿还是看啦。” 夏景言从衣袖里抽出四五封婚帖来,夏景玄一见瞬时浑身一抖,还接受到了夏景笙和夏景宸幽怨的眼神。 “言儿左看右看,这几人言儿最为满意,言儿看了画像,生的俊美。”夏景言作里作气的摸了摸婚帖,“这几位公子又才华横溢,实是与言儿般配呢。” “表哥,你还下婚帖了?”顾允问道,在印象里,周染濯可没写过这玩意儿。 “我没有啊!”周染濯也是满头的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郡主这是……要绿您啊!” 周染濯咬着牙,没再说什么,而是继续观察着局势。 “这礼部尚书家的刘公子,满腹诗书……”夏景言还觉得气得不够,居然还一个个念了起来。 “三脚猫功夫!他还不如你呢!”夏景玄一个个开始否定。 “那这兵部侍郎的李公子……” “只会打仗,剩下的一概不通,你能和他聊得来?”夏景玄再度怼回去。 “况且他一年四季有三季都待在边疆,你要守活寡不成!”夏景宸还补了一句。 “那这个呢,户部侍郎的江公子……” “小小年纪!他才十六岁!才比你大两岁!你真下得了手啊!”夏景宸脸都快扭曲了,真不知道夏景言怎么想的。 “那苏县官……” “他都八十了!”到这一个连夏景笙都忍不了了,自己的祖父若还在世,按年龄都得唤苏县官一声叔父!开什么玩笑! “最后一个,林将军,年少有为,文韬武略的……” “他的妾室比青楼的人都多!你在逗我吗!”夏景宸简直欲哭无泪。 门外的周染濯也好不到哪儿去,好家伙,怪不得不让自己听呢,原来是绿自个儿呢! “表哥,你这……有点儿绿啊……”顾允又补一刀,摸了摸周染濯的头。 “这什么情况啊……”周染濯无力的瘫在墙边,内心直想感叹:原来被绿是这种感觉,刺激! 屋内,夏家三个兄弟急的都要发狂了,夏景言看着自己要的效果到了,这才道出事情原委。 “唉,言儿也是看了王兄有言玉姐姐伴着,如此甜蜜,相互依偎,那日,言儿路过茶苑时,还看见言玉姐姐要摔倒了,王兄还如此及时的护着姐姐……”夏景言拿出手帕装作掩面哭泣的样子,夏家三个兄弟才明白过来。 “言儿,你看见了啊。”夏景笙顿时心虚。 “可不是嘛,王兄有言玉姐姐伴在身侧,那怎还能看得到言儿,自从言玉姐姐来了,王兄哪还在意言儿,言儿就是颗被丢弃的小白菜……”夏景言专门在手帕上挤了洋葱汁,所以拿手帕一捂,眼泪瞬间就出来了。 “言儿,你别哭啊,王兄错了。”夏景笙觉得心亏,赶紧走上前去,真就当是自己冷落了夏景言,才让夏景言说出要嫁人的话来。 “唉,王兄不必管言儿,是言儿自私,贪求太多……”夏景言假哭着松开夏景笙的手。 这可让夏景笙慌了,哄不住了啊。 “言儿,王兄不会了,王兄保证以后陪你更多好不好?你别生王兄的气啊。”夏景笙将夏景言搂进怀里,愧疚之心盛起。 “怎会呢,王兄总会娶亲,到时言儿又算什么呢呜呜呜……”夏景言钻进夏景笙怀里,身体颤抖着。 夏景笙还当是夏景言难过的哭到颤抖了,赶紧安慰着,夏景玄和夏景宸也赶紧凑上来,只有夏景言一个人知道,她是真憋不住笑了,这才躲到夏景笙怀里,好不让人看见。 “你也是啊王兄,怎能因为言玉就冷落了言儿。”夏景玄拍了拍夏景笙道,这简直就是给夏景言助攻啊。 “言儿,别哭了,王兄没有要冷着你的意思,王兄自然还是最疼爱你的,你要是还难过,王兄便让言玉先回家去,这些日子,王兄好好陪你好不好?”夏景笙“天真”的踩进夏景言的圈套。 “好……”夏景言装模作样的应着,实则心里都要开了花。 达到目的了,夏景言便也不再与夏景笙多说,省的一会儿再露馅了,找了个理由便先行离开,本是笑的得逞的,谁知一出阁门却看到门口的周染濯和顾允,夏景言渐渐失去笑容。 得!让人家听见了,解释吧! 颖都旧事 第六十四章 可怜可怜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这边的事算了了,夏景言几句话逼的夏景笙不得不先找理由赶言玉回家,可怜言玉刚遭了那么大的罪祛除疤痕,今日就被夏景笙一个:离家太久,回家看看父母的理由,一个小轿连夜送回了原县,言玉都没来得及反应,就有人来请了。 原县县官府里,言笠一脸黑线的看着女儿言玉,真是气得牙痒痒。 “不好好留在王府里伺候王爷,归家来干什么?”言笠走到言玉跟前问。 言玉低着头,她也不知怎的就被送了回来,就只能把夏景笙给的那一套说辞念了一遍。 “王爷说,女儿离家太久,该当回来看望父母……” “那王爷可说了,叫你何时回去?” “没……没有,他叫言玉多呆些时日……”言玉低声说着。 谁知话音未落,言笠一个巴掌就打了上来。 “什么看望父母!这种事情哪有主子提起的!王爷分明是不喜欢你,将你赶回府,你空长那一张脸皮了!”言笠吼着。 那一巴掌可不轻,言玉当即摔倒在地,脑中瞬间一片空白,晕晕乎乎的,言笠再说了什么,她都也听不再清了,只在模模糊糊中,听到言笠与众姨娘抱怨,他怎么就生了个这么没用的女儿,还老泪纵横的,姨娘们也统统鄙夷,最好的也只是冷眼旁观。 也是,若没得到王爷的宠爱,谁会在意一个庶女? 连自己的亲兄弟姐妹们,都对自己唾弃,那十几个人里,只有言安可怜自己,哭喊着叫着姐姐,可毕竟年纪尚小,争不过那么多人,他被乳母带回房去。 只剩言玉一个人被扔到柴房去,柴房里,冷冰冰的。 言玉多渴求能有人来看自己一眼,能给自己送件衣裳御寒,可一晚上一个人都没有,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有人来晃醒言玉,可她也不是来关心言玉的,而是来告诉言玉一个更痛苦的消息的: “小姐醒醒,老爷说了,让你洗漱更衣,他带你入宫去。”报信的老妇人语气冷淡,没有丝毫可怜言玉的意思。 “姑姑!姑姑别走!” 老妇人刚要走,言玉赶紧把她拉了回去。 “父亲说什么……他要把我送入宫去?干什么?”言玉的眼神焦急,生怕是跟长姐言灵一个结果。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入宫为妃,老爷原本对小姐寄予厚望,将小姐费尽心思送入王府,谁知小姐就这么不争气,让王爷赶回了家来,既如此,小姐便入宫吧,反正陛下是不会嫌弃您的。”老妇人甩开言玉,自顾自的走了。 言玉瘫在地上,这下是真完了。 言笠怎就这么狠的心啊!现在谁不知,入了袁帝的后宫,但凡受点儿宠就要背上骂名,就是祸国殃民,再说袁帝荒唐至极,言玉怎能受得了这样的人? 前些日子,言婕妤言灵回府哭诉,说要精神疯癫一般,再待在宫中一阵儿她恐怕真会死在宫里,可言笠还是将她送了回去,没有一点顾忌女儿的生命。 如今,言笠竟还要将言玉也送入宫。 言玉挣扎好久,是真就听了言笠的话,按着他的意思做一辈子的傀儡,还是逃跑。 很快就有人拖着言玉回了屋里,把她关进去,让她好好打扮,言玉感到自己身边无形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够了! 言玉受够了,凭什么她要这样忍受一辈子欺凌。 先是逼迫她放弃小姐的身份给夏景笙当侍婢,当她爱上夏景笙的时候又莫名其妙被强行送回家,如今又要被送入宫里侍奉昏君,凭什么! 言玉决定了,绝不会再如此受人摆布,她逃定了,凭什么她要为这个从没给过她温暖的家贡献一生?从今往后,言家的荣光与她再无关系。 言玉透过窗户的缝隙向外看去,言笠和他的小妾们正站在府门前指挥着车夫准备,小妾一脸狐媚样子让言玉看了直犯恶心,不过也好,趁着他们不注意,言玉寻了时机。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比言玉更熟悉言府的人,包括府中的下人和言笠,言玉从小孤单,唯一能解闷的就是各种探索言府,无意中,她还发现了言府中的一个暗道,是言玉的祖父留下的,那时四江混战,他就留下了一条保命通道,后来四江和平了,言玉的祖父也就忘了告诉言笠暗道的存在。 那就成了言玉自救的一条保命道。 言玉跳窗溜到后院的暗道,顺着暗道出了言府,用身上仅有的钱财雇了马车,请马夫尽量快速往京城走,谁拦都不要回头。 马夫听了言玉的话,走了林间的小道急速驰往京城,但言笠不是傻子,言玉很久没出屋子,他立刻意识到不对,打开屋门真就不见言玉,赶紧派了府中人去寻言玉,竟还悬赏给自己女儿下了通缉令,见给的钱不少,城中各处捕快也立刻追捕言玉。 没过多久,言玉就听到了身后疾驰的马蹄声。 “快走!我求您快走千万别停下!”言玉朝车夫祈求着。 眼看着就要到京城了,希望就在眼前,言玉真不想希望就此被打破。 但车夫不是圣人,他也只是平民老百姓,他也有家和亲人,言笠他毕竟是官,稍稍吓唬一句,车夫就不敢再前行,马上停下了车。 “死丫头!下来!丢人现眼!”言笠下马冲上前,走向马车,掀开车帘揪着言玉的耳朵把她揪下去,又一把扔到地下。 “老爷~言玉这死丫头,怕是不打一顿她不长记性啊!”小妾走上前揽住言笠的手臂,丑恶的嘴脸又再次展现,她使了个眼色,立刻走过一个下人递上一根鞭子。 “动家法!”言笠吼了一句,说完便退后,给小妾空出位子来。 小妾手持短鞭,冲着言玉毫无顾忌的抽打上去,言玉当即痛呼一声倒在地上,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言玉只感到火辣辣的疼。 又一鞭子上去,小妾毫无停手之意,好像言玉是跟她有血海深仇一般,那恶狠狠的表情像是要打死言玉一样。 五鞭子下去,言玉已经疼的爬不起来了,都想着今日定会惨死于此,可非常巧,夏景言为了哄好周染濯,特地带着周染濯外出游玩,正就撞到这一场面。 颖都旧事 第六十五章 脱离苦海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郡主,表哥,你们快看前面!”顾允最先看到言玉,急忙打断了正你侬我侬的夏景言和周染濯,“那好像是言玉姑娘!” “言玉?言玉不是回原县了吗?怎会在此?”夏景言掀开车帘,抬眼一看,竟真是言玉,还被打的满是血痕。 “顾允,停车。”周染濯示意,顾允立刻停下。 夏景言和周染濯下车去,跑到言玉身边,言玉看见夏景言,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 “救我……”言玉低吟着,向夏景言伸出手,夏景言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从顾允手上接过自己的外披盖在言玉身上。 “你们是何人!如此大胆!我们家的事都敢管!”小妾用她那尖细的嗓音朝夏景言吼着,言笠是拦都拦不住她,关键吼就罢了,她还提着鞭子向夏景言打去。 周染濯直接用手抓住鞭绳末端,用力一揪,小妾手里的鞭子就被甩在地下。 夏景言把言玉楼在怀里,抬眼看言笠这一家人,眼底尽是愤怒。 言笠赶紧滚上前跪着,倒叫小妾傻了眼。 “老爷,您跪着干什么?” “你瞎呀!这位是郡主娘娘!还不滚过来跪着!”言笠侧身朝着小妾大吼,小妾这才着了慌,跑上前与言笠并排跪着,止不住的求饶。 “言大人这是何意,竟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殴打至此,可还有心。”周染濯冷着脸问。 “回周先生,是小女她忤逆父意,实在是大逆不道,下官看着王爷是嫌弃小女,可小女她年纪见长,该许人家了,便想着将小女送进宫去侍奉陛下,也好陪伴她长姐,有个照应,谁知小女竟然离家出逃,下官这也是按家法行事嘛……”言笠冒了一头冷汗,支支吾吾的解释着。 “郡主,郡主救救奴婢……奴婢真的不想入宫,奴婢只求在王府伺候王爷一辈子,求您了……”言玉哭诉着。 夏景言见了言玉满身的血痕,也着实于心不忍,真不知连自己这个外人都心疼的,言笠这个亲爹怎么就这么狠的心。 “言大人,王府只说要送言玉姑娘回家省亲,怎就成了王兄嫌弃,随意揣摩王兄的意思,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夏景言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故作平静地说。 夏景言也是后悔,本想着只是让言玉回府罢了,谁知言笠竟就如此狠心,将言玉打成如此,也对,言笠就是这么个人,夏景言看着怀里的言玉,觉得真是自己害了她。 言笠才是懊悔,只是回家省亲?你也没表示清楚啊!还当是夏王嫌弃了呢! “回郡主,下官实在是一时昏了头了,下官还当小女这次突然回来是因为触怒了王爷,下官又想再给小女找个好归宿,这才……”言笠浑身颤抖,要是言玉真的没错,那打了未来王妃,那不是死定了!那遭罪的可就是他自己了啊! “言玉姐姐,除了刚刚那人打你之外,你可还受了其他委屈?”夏景言问言玉。 “没有……” “好,等我。”夏景言招呼顾允过去扶住言玉,自己则起身走向言笠。 言笠颤抖着抬起头,连带着他的那个小妾,话都说不清楚了。 “郡……郡主娘娘饶命……”小妾支支吾吾的说。 下一秒,一个巴掌印显现在小妾脸上,小妾痛呼一声倒在地上,言笠也好不到哪儿去,被夏景言踹翻在地,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周染濯在后面哆嗦一下,不过细看看,夏景言已经够留情的了,若真的使力,言笠和那小妾二人焉有命在? “都是一群什么下贱东西!也敢碰我夏王府的人!言笠我告诉你,本郡主敬你是言玉的父亲,多长时间了没有惩治你,如今你竟还做出此番举动,你给本郡主听好了,从今往后,言玉就只是夏王府的人,她以后的荣光跟你没有半点关系!要是再敢招惹,你小心脑袋搬家!” 夏景言指着言笠的鼻子怒骂,言玉见着此番,却也只是泪眼汪汪的看着,满心的恨意,她不想,也不会再帮言笠了,整整十六年,她已经失望了,言玉扭回了头。 “还有你,你一个妾室,好大的胆子,言府都快放不下你了吧,即日起,就把你发卖了,把你那脾气朝别人使去吧。”夏景言又将矛头对准小妾。 “等等。”就在这时,周染濯竟然制止了。 小妾的脸上浮现出希望,夏景言也诧异的看向他。 但马上,大家就都不奇怪了。 “她打了言玉姑娘好几鞭子,总不能就这么算了,打回来了再发卖啊。”周染濯笑着走到夏景言身边,毕竟,在自家女王大人面前,他哪敢偏向别人。 一听这话,夏景言才松了口气,笑了出来。 “有道理,听周先生的,先打二十鞭子,再即刻发卖了去。”夏景言说着。 “二……二十鞭子,二十鞭子奴才怕是也没命等到发卖了呀!郡主!郡主娘娘饶命啊!” 小妾惯用平日里的作风,哭的梨花带雨的,向后看看,惹得自家老爷一阵心疼,只不过夏景言发起威来,别说是在场几位,便是摄政王夏景笙亲临也救不了他们,当然,也不会救,如今犯下这般错,自然只能自己承受了去,旁人,做不了主。 夏景言才懒得管小妾在喊什么,只顾着自己与周染濯回到了言玉身边。 “染濯,你快把言玉姐姐抱到马车上去,我们即刻回府。” 谁知马上,周染濯的天打雷劈就来了。 “啊?我……我抱?!”周染濯皱着眉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夏景言让他抱别的女人?还是她的王嫂?这合适吗? “不是你是谁,快点儿。” 周染濯再次得到夏景言的肯定,不过眼看着言玉的血止不住了,周染濯也顾不上那么多别的了,救人要紧,周染濯抱起言玉,赶紧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得了,郊游就这么没了。 颖都旧事 第六十六章 敢作敢当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一回府中,夏景言立刻带着言玉回到自己阁中,着人去请太医来,陆朝芽回来见着这场面惊奇,却也没空多问,赶紧去端了清水来交到夏景言手中,夏景言为言玉处理伤口。 谁知派出去找太医的人竟就正好碰上了下朝回来的夏景笙和夏景玄,听了这消息,夏景笙顿时急了,急速赶去寓情阁,夏景玄也赶紧跟了上去。 “言玉姐姐还高烧不止,这太医怎的还不来?”夏景言在阁内催促着。 陆朝芽还来不及回答,夏景笙和夏景玄就冲了进来。 “言玉!”夏景笙快步走到榻边,来时还一不注意碰到了陆朝芽,陆朝芽险些摔了,好在是夏景玄反应快扶住了她。 “王爷……”言玉低吟着。 夏景言和陆朝芽站在榻边,一句话不说,陆朝芽是因害怕,夏景言是想等言玉好了再说,她不了解真相,自然不知道自己冤枉了言玉,也自然不会怕。 “景玄,你快过来给言玉看看。”夏景笙招呼着夏景玄。 夏景玄走上前,替言玉把了脉,又查看了言玉的伤口,向夏景笙回应道:“王兄放心,言玉姑娘无事,好在言儿处理伤口还算及时。” “谁打的你?”夏景笙握着言玉的手。 言玉没急着回答,而是先跟夏景笙哭诉起来。 “王爷……言玉还以为您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本王只是想着你来王府也有不少时日了,许你回家看望亲人,怎就成了不要你了?” “言儿,朝芽,我们先出去。”夏景玄见言玉无事,夏景笙又没有想搭理他们的意思,便识趣的招呼夏景言和陆朝芽离开。 出了阁,三人站在门口,陆朝芽一改平常,不往夏景玄身边站了,而是紧张的躲在夏景言旁边,夏景言拍拍陆朝芽的手安抚她的情绪。 陆朝芽哪知会如此啊,若早知是这般情景,她便是就此与言玉共侍一夫也绝不会让夏景言赶言玉回家。 “朝芽,怎么了?我看看。”夏景玄注意到异样,向陆朝芽伸出手,但陆朝芽躲开了。 在心里,那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儿。 “朝芽无事,不过是担心言玉姐姐罢了。”陆朝芽退后行了个礼,“朝芽去看看药熬的怎么样了。” 陆朝芽说完,转身就走,这次像是与平时相反了,换成了夏景玄留不住陆朝芽。 见这场面,夏景玄心里空落落的,他已经习惯了陆朝芽天天赖在自己身边的生活,可如今这般,他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言儿,朝芽怎么了?”夏景玄满脸的委屈。 “二哥哥该想想自己做了什么。”夏景言低着头,也是满心的委屈,一边是从小疼爱自己的亲哥哥,一个是从小陪自己长大的好姐妹,夏景言是真选不来。 “我做什么了?”夏景玄满头雾水,可看着夏景言发红的眼眶还是选择先安慰。 “哥哥……”夏景言扑进夏景玄怀里,真是快哭了。 夏景玄和言玉……这家会散的! “我问你!前日夜里!你跟言玉……你……”夏景言简直无法开口。 前日夜里!夏景玄一听这话,脑子里嗡的一声。 “言儿!你看到了!那朝芽岂不是也……王兄不会也知道了吧!”夏景玄瞬间冒了满头的汗。 夏景玄的想法是:这些人都知道了自己给言玉治伤的事情,虽说自己是医者,疗伤无分男女,可言玉毕竟是自己未来王嫂啊!让人知道,虽旁人不会说,但这心里总会有一道坎儿的,它不合适啊...... 但夏景言不是这么想的。 “哥!你明知这事……你想让咱们家支离破碎吗……”夏景言的眼泪一瞬就忍不住了,推开夏景玄就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别……别哭啊言儿,”夏景玄顿时手足无措了,然后无意间,说出一个让夏景言当场呆住的事情,“我……我也没有办法啊,言玉说想请我帮她祛除疤痕,说怕王兄嫌弃,毕竟事关王兄,我便帮了嘛,我也不想看她的……” “啊?!” “怎么了?” “治伤?!” “对……对啊……” 夏景言顿时说不上话来了,什么鬼?治伤!难道不是…… “言儿,你不是都看见了吗?医者无分男女,我只负责治伤罢了,不至于支离破碎吧……”夏景玄说着,手都抖了,“言儿,王兄不知道吧?你可千万别告诉王兄……” “只……只是治伤!”夏景言满脸的诧异。 “不然呢?”夏景玄也渐渐有些疑惑,略一思索,突然明白了,立刻由担扰转到恼怒,“你把哥哥当什么人了!” “哥我……”夏景言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刚要哄夏景玄。 可夏景玄恼怒极了,换旁人误会可以,可夏景言怎能!夏景玄第一次那么用力的推开夏景言,与夏景言擦肩走了。 只留夏景言留在原地。 完了,把言玉害了,亲哥也生气了,这是真完了。 完!这可咋整?得去道个歉去,可是该怎么说呢? 夏景言脑子里一片混乱,最后终于定下一条计策:言玉是外人,而且还是这事最大的受害者,自然是先跟她说的,而夏景玄嘛,毕竟是自己亲哥,疼了自己那么多年了,生气归生气,但总比言玉好哄。 夏景言想清了,看了阁中一眼,确认无甚大事以后,叫了下人在门口守着,便去准备自己所想的道歉所用的东西。 言玉就挨了几鞭子,疼归疼,倒也不至于走不了路,夜里了,她躺在夏景言的榻上也总觉得别扭,估计是躺不惯那金丝褥的缘故,便招呼着下人将她带回自己院里,下人们拗不过她,便就听了此命,给言玉收拾着物件。 “这是在做什么?”夏景言正巧此刻回来了,看见下人们都在收拾东西,便问了一句。 言玉听见夏景言的声音,忙起身行礼,夏景言见状赶紧上去扶住她。 “你怎么起来了,你伤重,快回去躺着。”夏景言扶着言玉坐回榻上。 “郡主,言玉叨扰的够多了,怎还能再宿在您的阁中呢。”言玉满眼的感激,夏景言原本是小小的一个,可现在在言玉眼里,夏景言却变得无比的高大。 这辈子,竟只有夏景言一个人为自己出过头,还是两次,还怼的言笠哑口无言。 言玉哪知道自己这次被打就是夏景言“害”的自己啊。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还病着,若现在出去,再着了凉,岂不又要染了风寒,到时,王兄更心疼了。”夏景言劝着言玉躺下。 “都先下去吧。”夏景言见言玉躺下了,便叫下人们先行离开。 可有要事要施行呢。 “是。”下人们放了物件行礼离开,走后关上了门。 夏景言坐到言玉榻边,拿过创伤药拉着言玉的手给她上药,言玉颤抖一下,怎么着都不适应似的。 “这怎么行,言玉自己上药便好,怎可劳烦郡主……”言玉低着头,说多了,还是自卑的过罢了。 “怎么倒成劳烦了,其实说到底……”夏景言顿了顿,心里有愧,“说到底言玉姐姐这次受伤,倒是景言害的……” 言玉反而懵了,夏景言害的?怎么可能啊,她明明是救了自己啊? “郡主此话何意?”言玉问道。 夏景言没急着答,而是松开了言玉的手,站起身拱手作礼,然后跪到地下。 这一下子,要不是言玉身上有伤,恐怕能惊的蹦起来。 “郡主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言玉怎受的起呢!”言玉连忙去扶夏景言,可奈何夏景言偏是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偏就是不起。 “姐姐先听景言说了原委,”夏景言硬拉着言玉坐下,“若姐姐不怨,景言再起来。” 夏景言怎么想的言玉不知道,言玉只知自己现在是如坐针毡,夏景言跪着自己坐着,这位置反了吧!合适吗!可又奈何根本拗不过夏景言,就算是针毡,言玉也只能坐着。 “其实,是景言在前日夜里听到了你在深锁阁里呻……的声音,还当是你与二哥哥……又见着你穿着二哥哥的衣裳出去,我真当是…便寻计让王兄送你回家,实在是因恐惧王府大乱,谁知是误会了言玉姐姐,还害的言玉姐姐如今遭了这般罪。” 夏景言低着头,小声说着。 言玉听了,这才知晓夏景笙为何突然让自己回家省亲,想必便是夏景言寻了个什么由头,夏景笙素来宠着她,捧在手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自然是什么条件都答应的,又顾着自己,这才找了个回家省亲的理由。 “言玉姐姐若是气愤,也拿鞭子曲景言几下,景言不会告诉王兄的,留了伤便找个理由出府去,王兄不会知道的。“夏景言从衣带上拿过鞭子,双手捧着送到言玉手中。 颖都旧事 第六十七章 讲和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言玉其实是不怪她的,打是言笠打的,与夏景言又能有多大干系?言玉平下心来,扶着夏景言起身。 “郡主这便说错了,您又何错之有呢?”言玉扶着夏景言一起坐到榻上,“王爷送言玉回乡的理由是省亲,打言玉的是家父,若非家父……不仁,疑心还重,仅一个省亲的原由,家父又怎么会打言玉。” 言玉平静的看着跳动的灯火,夏景言一瞬觉得,言玉这次怕是彻底对言家失望了。 不过也好,也省得让言笠那个无赖再拖着她。 “郡主哪是害了言玉,分明是救了,您处置了父亲的那个妾室,弟弟言安也算是就此脱离苦海,言玉反倒该感谢郡主,再说了,临渭山那次,若非郡主与众山匪打斗相护,言玉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哪还有命给郡主害呢?” “可说到底还是我害的你回了言府,若非今日正巧碰上,真不知姐姐还要遭多少罪。”夏景言叹了口气。 言玉拉上夏景言的手。 “我不怪你,倒是要谢你,今日那事过后,我才是彻底解脱了。”言玉和夏景言相视着,“再说,郡主可是王爷心尖上的宝贝,若言玉打了郡主,王爷岂不更心疼了?”言玉又打趣一句,夏景言这才又笑了。 “言玉姐姐不生气便好,今夜就在景言房中歇着吧,别出去了再着了凉,景言去朝芽房中歇一晚。”夏景言起身浅作一礼要走。 “好,那言玉便与郡主约定好了,从今往后,这事当作没发生过,我们谁也不提。” 言玉累了,只想息事宁人,再说了,她也不想打破夏王府一家的和睦,这样的家庭多好啊。 “好。”夏景言冲言玉笑笑,转身出了门。 这事了了,不光她自己安心,而且也就此保住了陆朝芽,千难万苦她愿意一个人背。 其实陆朝芽就在门口,听完了所有夏景言与言玉的对话,在这其中,夏景言真是只字未提自己,一个人担下了所有。 陆朝芽这个主儿,总是这样,想着一个人包揽所有痛苦,让身边的人都开心。 夏景言出门看见陆朝芽泪眼汪汪的,也只是安静的带她回了屋,抱着她哄了一晚上:“别怕,有我在呢,没事了。” 后来,夏景言又带着陆朝芽赖在深锁阁好几天,吵的夏景玄几天干不好政务,耳朵都要起茧子了,逼的夏景玄只能不住的说:“不生气了不生气了。”这才把夏景言和陆朝芽哄走。 夏景言和陆朝芽是高兴了,可把夏景玄整的头都疼了,却也只能无奈的道一句:“真不讲理。”完后又赶紧忙政务去了。 此后的几日,无非就是夏家三个只弟忙政务,周染濯去帮忙,空闲了便溜去西厢找夏景言,赵且臣偶尔来一次,最近夏景笙查的严,天竹阁少有行动,夏景言便也是闲的发慌,整日不是逗鸟,便是干回自己的老本行,找那些公子哥们摆擂台,好揍了出气。 夏王府又安生了几日,直到一个陌生的老妇拼死拼活的来告状。 颖都旧事 第六十八章 奸臣当道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让开!让开让我进去!”王府门前一阵吵嚷,惊动了正在花园里无聊的散步的夏景言。 “外面什么声音?朝芽,咱们去看看。”夏景言一听响动来了兴趣,拉上陆朝芽就走。 门口,正是一群守卫拦着一个衣着破烂,蓬头垢面的老妇人,露出的手臂上,还有不少刀剑伤和淤青,夏景言还好些,陆朝芽见了看着都怕,皱着眉头别过脸去。 夏王府门前聚集的看戏的人越来越多,守卫们也越来越着急,拦着吧,让百姓看了王府不管百姓,未免寒心,可这不拦吧,平白让一人就此进了王府,这叫什么规矩啊!还有这老妇满口说要告状,告什么状?有状去大理寺告啊,找王府算什么事儿! 正当守卫们急的满头大汗之时,夏景言的声音简直是救星降世。 “放她进来。” “属下等参见郡主。”守卫们立刻松了手,单膝跪地给夏景言行礼。 守卫们一松手,老妇也一没站稳摔到地下,可还不等人去扶她,老妇又蹭的一下爬起来,走到夏景言面前跪倒。 “求这位姑娘帮帮老婆子,老婆子这一把年纪了,却遭如此大罪,必要讨个公道!”老妇大声喊着。 守卫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不该拦,直到夏景言吭声了,才算松了一口气。 “你们先忙自己的去。” “是。” 守卫们都站回原地,府门外的百姓还在驻足观望,不过看这架势,想必夏景言今日是要管这闲事了。 “老夫人倒是说说,我如何帮你,到是您,若有冤屈,应去大理寺告状,来王府做什么?”夏景言居高临下的说着,毕竟不熟悉,她可不敢掉以轻心,谁知这老妇是什么人? “老婆子告的就是当今大理寺少卿张清!他罪大恶极,可我们那乡里的人都斗不过他……死的死伤的伤,老婆子偏不认这命!天下皆知夏王府清明,夏王爷爱民,可一定要为老婆子和一乡人做主!姑娘看着衣着不凡,想必定是哪家高官的小姐吧,请您一定要帮老婆子告知王爷,处置了张清那恶徒!” “王兄政务繁忙,忙是没空见您,您若信得过,不如让景言来听听,张大人究竟犯了何错?” 老妇人缓缓抬起头来,这姑娘自称景言?安宁郡主夏景言?! “您若是非要告到王兄面前,景言自也无可奈何,放您去了便罢了,只是王兄一定会按照国法行事,张清大人无论犯下何错,他是一品官,按律也最多便是流放,倘若真像您刚刚说的,张大人罪大恶极,不处以极刑,您咽得下这口气吗?” 夏景言继续说着,老妇逐渐动容,是啊,张清那厮,不死如何使众怒平息,夏景言的脾气是传遍了东江的蛮横,这世上谁惹的了她?人家可有那三个天大本事的哥哥护着呢,若她真肯管这闲事,那张清算是九族都没了。 “老婆子愿与郡主娘娘说个明细。”老妇又拜倒在地。 夏景言见状笑了,上前去伸手扶起老妇,众百姓都看在眼里。 府门关上了,守卫们各回原位,百姓们也接连散去,皆赞王府与郡主爱民,若换作是别地,老妇这般硬闯,扫地出门都是轻的,还是夏王府好。 夏景言通知了守卫去唤赵且臣来,与此同时又带着老妇回了寓情阁,旁人都散去,屋中只剩夏景言和老妇两人,不一会儿,赵且臣便来了,还带着一个天竹阁的小领队洛北。 夏景言见老妇衣着单薄,便取了件披风来给老妇披着,又叫老妇坐下,自己则坐到正堂左边的主位上,赵且臣坐在右位,洛北站在赵且臣旁边,三人一起对质老妇。 “景言有话便直说了,夫人要告的是当今大理寺少卿张清?” “对!”老妇一听这名字,满眼的怒火。 “景言再混世,也知张清毕竟是国朝正一品官员,诬告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您可千万想好了,一会儿说的话可不能有一句是胡编的。”夏景言托着头,盯着老妇那眼神让老妇看了直打哆嗦。 “自然不会!”再怕,也还是要告状的,老妇喊道。 夏景言见状,伸手比了个“嘘”的手势。 “夫人莫要再大喊,此后您要低些声说话,隔墙有耳啊。” “是是……” 见老妇应了,夏景言偏头示意洛北桌上的笔墨,叫他将老妇的话记录下来,洛北立刻辅纸执笔准备。 其实夏景言早看出张清不是好人,从前一直张清是仰仗着夏景笙看他所有的利用价值才苟活直今,不然就凭他看夏景言那色眯眯的眼神,赵且臣也早派人挖了他的眼珠子了,后来他对于夏景笙而言渐渐失了用处,夏景言便想着回过头来算总账的,谁知张清就此安宁了,夏景言寻不着理由告了他,夏景笙那几天又正查着天竹阁,便只能先作罢。 好家伙,没几天呢,张清竟又主动撞到虎口。 “老夫人,张清是犯了何罪?”赵且臣问道。 “烧杀抢夺!逼人做妾!无恶不作!”老妇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紧咬着牙关。 “具体如何做了?”赵且臣再问。 老妇“扑通”一声跪到地下,拜倒说:“求郡主娘娘为我那可怜的女儿做主!” “老夫人起来回话。”夏景言道一声。 老妇人匆匆站起,急着说了乡里的事,过了一刻左右,夏景言和赵且臣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 官商勾结,官官相护,冤,确实冤。 原来老妇名唤李若梅,年有五十了,在青乡一个小渔村与丈夫打渔为生,李若梅身体寒凉,难以有孕,喝了多少年的药才与丈夫老来得女,算到今日,他们的女儿韩巧儿才十五岁,韩巧儿人美心善,青乡人尽皆知,多少人上赶着娶韩巧儿为妻,她本应是前景无忧的,谁知定下婚约后,却碰上张清这么个恶魔。 当地有一奸商,当初也是韩巧儿众多求亲者中的一个,不知准备了多少骋礼,可李若梅夫妇此生就这一个女儿,他们并不求姑爷多有财有势,只求能对女儿好一辈子,便拒绝了奸商的请婚,将女儿许给了青梅竹马的公子。 奸商气急败坏,自己那几箱几箱的真金白银比不过一个穷小子?!他不好,也便见不得别人好,正巧张清去查青乡乡长的案子,奸商便向张清告知了韩巧儿的美若天仙,张清色心大起,当即抢了韩巧儿,还赏了奸商青乡乡长的位子。 后来李若梅夫妇听闻女儿被抢,便齐齐上乡长那里告状,谁知那时乡长已换成了奸商,奸商当场下令杖毙李若梅的丈夫和女婿一家,留下李若梅幽禁抽打,日复一日,李若梅想过自杀,却又念着女儿,只能承受着,终于有一日,李若梅逮着机会逃了出来,她第一件事便是要告状。 告张清强抢民女,告奸商草菅人命。 张清便是大理寺的少卿,李若梅自然不能去大理寺告,这东江能压制张清的便只有皇帝,簌王和夏王一家。 告到御前?李若梅根本没这个想法,傻子都知道当今这个世道,袁帝是多么没用,要真是告到了御前,袁帝估计不会着急帮着救人,而是会问一句:“韩巧儿到底多漂亮?救出来了入宫为妃可好?” 簌王又远在边疆,而且听闻簌王此人脾气特别不好,只顾着征战,恐怕也不会管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的事,所以,这东江能靠的上的,也就只有夏王府了。 李若梅一路从青乡赶到京城,路上遭了多少罪反正她是不记得了,她只知道,眼前的安宁郡主夏景言,就是救她女儿的希望。 “都记下了?”夏景言偏头看看洛北,洛北点了点头。 夏景言回过头去继续看李若梅,“这大致的情况本郡主了解了,你说你的女儿韩巧儿就是被张清抢走的,张清那里的情况本郡主不是很了解,便想着先去摸清,你便装作是我的随行嬷嬷,我会给你易容,但你也要沉住气,千万不能露了馅。” “那是自然!”李若梅听了,立刻下拜,激动的跟什么似的,当即便跟着下人去换行装。 李若梅一出门,夏景言的笑容瞬间消失。 颖都旧事 第六十九章 机会来了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言儿,如何处置张清?”赵且臣问了一句,一旁的洛北也凑上前。 “先不急,北儿,你去青乡查查这消息是否属实,再找人去找韩巧儿被安置在哪儿,若消息属实,我们自按原先的贯例,先救人,再处刑罢了。”夏景言喝了口茶,说的轻描淡写。 也是,杀人的事历的多了,夏景言自不会怕,只是赵且臣仍有担忧。 “言儿,若杀的是旁人,我自不会管你,可这张清……”赵且臣突然停住。 夏景言有些惊讶,赵且臣难得的阻拦一次,惊讶之余,还是要问清明细。 “言儿自也不是非杀不可,只是且臣哥哥,你有何顾虑?张清怎么了?” “其实张清此些事,王爷也有过耳闻,只不过王爷顾虑大局自是比你我二人多的,我也有些了解,张清一家是从他曾祖父起就世代为官,辅佐七代帝王,权势浩大,牵扯太多,若杀了他,东江官场恐怕都要震三震,而且……” 赵且臣的眼神有些飘忽,他不知这话当讲不当讲。 “且臣哥哥有话但说无妨,你我二人之间还有何不可说的呢?”夏景言给赵且臣递上一杯清茶。 “而且……我听闻张清与簌王……也有联系。” “皇叔!”夏景言险些惊叫出声,稍一思索又接连摇头,“嗯不可能不可能,且臣哥哥你不晓得皇叔究竟有多严苛,严守国法刚正不阿,也不可能是受哪方控制,你可是不知道,当初他发起脾气来,可是连父王他都敢打。” “竟是如此?” “嗯!”夏景言沉重的点了点头。 “那想必是我这消息不实,再查便是,但是言儿,张清牵连许多确是属实,他的事,我们还要从长计议。” “好,那我便先想法去张清府上一趟,探探消息。” “好。” 赵且臣与夏景言分散开,赵且臣与洛北快马赶去青乡,夏景言支开旁人,将李若梅留在身边,正巧,夏景玄手中有一物件要交予张清,刚要遣人去送,夏景言赶紧自告奋勇,接下这个任务,即刻带着李若梅驾马车出底行至张府。 “这点小事,郡主怎亲自来了,遣个下人来就好啊!”一至张府,没清静多久,张清就捧着那张讨好的脸请着夏景言进门。 “二哥哥向来事忙,我这做小妹的,能分担一些也是好的,再说,张大人的事,怎会是小事。” 夏景言和张清相互说着哄鬼的话,各自内心都有诡计。 张清想着:夏景言这丫头,那可是夏王爷与蔚凌侯的心头肉!讨好了她那自己这下半辈子绝对的顺风顺水。 他哪知道夏景言是来办他的呀! “郡主娘娘既然来了,不如便在寒舍用了午膳再走,下官那小女儿啊,自从在祭天那日见了您,便日日念叨看要再见仙女姐姐一回呢!”张清赔着笑。 夏景言便也微笑着点了点头,张清见了,立刻叫下人将府中妻子妾待通房和子女都唤来与夏景言说话。 夏景言本想着,不过是来溜达一圈,看看张清府上局势罢了,谁知张清竟就当做了这是一次得到重用的机会,硬生生将府上一百多号人都叫来讨好夏景言,夏景言整个人都懵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假笑着与他们闲聊。 张家的那几个小公子还非得让夏景言看他们练剑,说实话,夏景言真想自己给他们展示一段,那练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这也实在是太热情了,夏景言真想道一句:“求放过啊……” 总算是用完了午膳,张家人还想着再找理由挽留夏景言,夏景言真是被吓怕了,百般推辞硬要离开,张府的人留不住,也便只能放她离开。 夏景言板着脸出了门,揉了揉脸蛋,好家伙脸都笑僵了! 在马车上,各处都是自己的人了,夏景言才与李若梅说话。 “郡主娘娘,您刚与张清一家叙话时,奴才见四周无人注意,在张府转了好一圈,犄角旮旯都看过了,小女不在府中啊,这……小女会去哪儿呢?”李若梅急的满头是汗。 “老夫人,若你是张清,你抢了人,还明知自己的府上时常会有人来查,你会将人留在自己府中吗?”夏景言的表情很平静,反问李若梅道。 “额……对啊……那小女?” “当然是藏在外边了,刚刚与张清的夫人闲谈时,她说是知道张清在外边有很多外室的,他也不与妻子藏着掖着,就说是养在老宅子里了。” “那是小女也在那老宅子里了?!”李若梅脸上有了希望,但又很快被夏景言浇灭。 “不一定,韩巧儿毕竟与外室不同,老宅子里也不一定有她。” 李若梅低下了头,泪眼婆娑,韩巧儿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若韩巧儿不在了,那自己还不如早日下黄泉去陪她。 “本郡主派了人暗中调查,知晓你是韩巧儿的母亲,着急正常,本郡主不会说你什么,但在本郡主身边哭可以,但见了外人,万万不能显露任何的情绪,否则,让张清察觉了,必会杀了韩巧儿以绝后患,那你可就害了她了。” “是是是,奴才自会顾着女儿,不会给郡主娘娘和巧儿惹麻烦的……” 夏景言见着李若梅也实在可怜,便递了手帕给李若梅,暗地里,也叫洛北多派人手追查韩巧儿的位置。 天竹阁的追查能力可想而知,是四江所有组织都比不上的。 洛北很快赶到了青乡,打听了李若梅一家,也有观察乡长府,发现了乡长确实更换,且这个乡长就是当地有名的奸商,在青乡,李若梅一家的事是人尽皆知的,可却传不到京城去,洛北查出,真是有人封锁了消息。 李若梅曾经因为在青乡告状无望,是有出逃想要往更高一层告的,可好不容易逃出了青乡,在昀县再告时,又被打回青乡,这一查,真是让洛北都吓了一跳,在这东江,竟有一部分的官员都已经秘密换成了张清的人。 虽说只是些小官,可密密麻麻的,张清的势力也真是让人害怕,这些官员更换,朝廷竟一概不知,说明有些监察的人员,也被张清换掉了。 这是闷声做大事啊! 张清表面装得忠诚,谁知这背地里,野心大着呢。 这样一步一步控制官场,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一个李若梅事件,竟引出了这么多事,洛北被惊的不轻,来不及赶回去了,便先传信给夏景言。 谁也没想到,这封信竟会落到周染濯的手中。 自从知道了夏景言是天竹阁的领头人,周染濯和顾允就提高注意了,天竹阁会给周国带来怎样的利益,自是不言而喻的。 在爱情和利益之间,周染濯还是分得清的。 信鸽飞进夏王府,在到夏景言手中之前,顾允一箭射下了它,顾允拿着信递给周染濯。 周染濯细细看了,也是惊的不轻,张清看着不起眼,平日里老老实实的做事,谁知竟有这般野心,果真是看人不能只看表面,人心难测啊。 “表哥,我们怎么办?要管吗?”顾允有些担忧。 东江局势混乱,官场上的事情,定也会影响周国行事。 顾允担心张清会影响时局,但刚问完,却见周染濯莫名其妙地笑了。 “表哥,你笑什么?”顾允一头雾水。 “我们的机会来了。”周染濯拍拍顾允的肩膀。 “啊?” 顾允表示更加疑惑,周染濯却仍笑着,背过身招引顾允进屋。 “这事我们当然要管,言儿是个急脾气的,若张清真是伤害了百姓,她那性子,定会将张清千刀万剐,但毕竟张清牵扯太多,赵且臣也不会就这么肆无忌惮的让言儿杀了张清,那官场就彻底乱了,无法把控。” “所以……我们该怎么做?要用暗卫帮助郡主吗?” “你呀!”周染濯敲了一下顾允的头,“真够笨的,若咱们叫了暗卫,被发现了怎么办,烧酒喝多了吧你!” “那怎么办啊?张清到底是死还是不死?”顾允捂着头问。 “张清自是必须死的,以天竹阁的势力根本不需要我们武力帮助,要靠脑子。”周染濯笑的就像是家里有喜一样。 “怎么用?表哥你别老卖关子嘛,我脑子不好你是第一天知道啊!” “张清要除,可他布下的官场一时半会儿是除不掉的,这时,是不是就要有人代替他?” “哦!”顾允恍然大悟似的。 “张清自身的位置本来就不小,是朝廷一品大官,手中是有些实权的,再加上他自己布下的棋局,这对我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好处。” “那您又怎么知道,若张清死了,王爷就会把他的位置给您呢?” “因为……”周染濯顿了顿,“王爷身边,已经没有可用之人了。” 顾允一想,也确实是,夏景笙表面上与众臣和和气气,当然,这其中确实效忠他的人也有很多,可已经是每一个人都身兼数职了,现在培养的新人又还没有经过考验,谁知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夏景笙这人疑心重,若不把人向上九族十八代都了解清楚了,这人他是不敢用的。 夏景笙身边现在就能用的就只有周染濯了。 周染濯说的没错,这是个好机会,要是成功了,那就能拿到东江的实权,控制人心,拿下东江,那就更容易了。 “表哥说得有理,那我先再递一信鸽送去寓情阁。” “好。” 颖都旧事 第七十章 给亲妹妹下套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准叙阁 夏景笙批完了公务,头痛症又犯了,言玉赶紧递了茶水上去,又让夏景笙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用手摁着夏景笙的太阳穴帮他减缓疼痛。 “又有人惹王爷烦心了?”言玉轻声问着。 夏景笙叹了口气,“倒也不是烦心,再苦再累,这公务摆在那里,本王不批谁批,只是好些时候,实在是太累了。” “那王爷去小憩一会儿,言玉去给王爷铺床褥。” “不用,陪本王一会儿就好。”夏景笙拉住言玉的手,想着:别说言玉小小一个,还挺好靠。 “王爷累着,言玉也忧心,那王爷多靠一会儿,言玉给您揉揉?”言玉半抱着夏景笙。 这回可真就像言笠说的那样了,都是要做王妃的人了,这现在,可就只差夏景笙或是言玉其中一个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好。”夏景笙吱了一声,言玉便继续揉着。 “王爷多歇一会儿。”言玉看着怀里的夏景笙,眼底满是柔情。 “其实要说烦心,倒真有一件事让本王烦心。” “什么?” 夏景笙冷不丁的一句,言玉有点儿懵。 “天竹阁。” 天竹阁,言玉也是听说过的,这个门派杀人如麻,东江众人人尽皆知,只是没有人能找的到他们,没想到,夏景笙竟也会为这些人烦心。 “言玉听闻,这天竹阁中人,杀的人是真多,可杀的却也都是奸商奸臣,对于王爷来讲,难道说不是好事?” “你还是不懂其中利害。”夏景笙只感到头疼,“他们杀的确实是有罪之人,可很多官员牵扯实在太多,天竹阁杀的每一个人,他们做的很多恶事其实本王都知道,本王想的是要循序渐进,慢慢处理,可天竹阁杀的肆无忌惮,倒打乱了本王很多计划。” “那王爷要除掉天竹阁?” “自然是不会的,本王想着,是要招天竹阁做暗卫,他们能力顶尖,明明就可以为朝廷更好地贡献,本王又怎会如此滥杀,只是,本王也一定要知晓清楚天竹阁的每一处明细,这些年来,天竹阁到底是何人带领。” “那自是好的,那王爷想好要怎么查出天竹阁了吗?” “张清,就是一个极好的诱饵。” “张清?大理寺少卿?”言玉一头雾水,和张清又有什么关系? “张清也犯了事,本王也是查出了,按照惯例,天竹阁不会袖手旁观,青乡有个叫韩巧儿的,年纪轻轻,让张清给抢去做了外室,她的母亲李若梅很是担心,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本王引着她来王府告状,扩大声势,天竹阁听了,不会坐视不管。” “王爷引她逃出来?为什么要逃,有冤屈告状……”言玉停住了,这话说的,好像张清能让她好好告似的,自然会阻拦。 “本王暗中派了人,先护住了韩巧儿,又去青乡助李若梅脱逃,一路护着她来到王府,就等天竹阁出现了,毕竟在这东江,若朝廷按兵不动,能动张清的,就只有天竹阁了,本王近日特意对天竹阁松懈,就是要引他出来。” “王爷高明。”言玉笑了笑,其实这些事她也不懂,当个笑话听了便算了,自己能在夏景笙身边照顾就好。 言玉不在乎,自有人在乎,夏景笙的计划确实高明,可他没想到,正好来议事的周染濯在门口听完了全部。 周染濯走了。 言玉又突然想到,李若梅?这名字怎如此耳熟?来王府告状?那不就是昨天早上被夏景言带走的?! “王爷,可李若梅……好像被郡主带走了。” 夏景笙突然睁开眼,回过头诧异似的看着言玉,“言儿带走了?!” “是啊。”言玉也有些紧张,夏景言是个嫉恶如仇的,别再一耐不住气坏了夏景笙的事。 夏景笙叹了口气,略一思索,夏景言又能干什么,难不成杀进张清家里去?她又不傻,夏景言是个聪明的,这个时候,夏景言自会先找人保住韩巧儿的命,而自己又将韩巧儿藏的紧,等夏景言找到她,天竹阁恐怕也早就行动了,碍不着自己的事儿。 “罢了,言儿心善,由她去吧。”夏景笙又闭上眼。 夏景笙恐怕是把头想烂了都想不到,他的宝贝言儿就是天竹阁的门主。 寓情阁 “主儿,有信。”陆朝芽正好抓了信鸽,朝着夏景言晃着手。 天竹阁的事,陆朝芽是不知道的,也不能让她知道,太危险了,夏景言赶紧接过信,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过陆朝芽,躲到角落里偷偷的看信。 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夏景言立刻召回了赵且臣,与他一同商议张清的事。 “言儿,张清是留不得了,他必须死,越快越好!”赵且臣也是冒了一头的汗。 张清布下的棋局都下了一半了,若再让他多活一会儿,短期之内,东江必起战争。 “且臣哥哥,张清定是要死的,我们要早做打算,韩巧儿的事得尽快了,毕竟我们也不能不管百姓,等一有消息,我们立刻派人。” “万万不可!”周染濯此时闯了进来。 夏景言和赵且臣一惊,立刻站了起来,看清周染濯相貌后才算松了一口气,而后又有些疑惑。 “染濯,什么不可啊?”夏景言问。 “万不可派出天竹阁之人。”周染濯应答,“此次事件就是王爷做的局。” 颖都旧事 第七十一章 处理干净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王兄?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夏景言一头雾水,夏景笙做局?搞什么鬼啊?! “王爷近日是不是对天竹阁的调查有所松懈?”周染濯问。 “是啊。”夏景言答。 “李若梅家境贫寒,无依无靠,来到王府之前一直被关在青乡牢狱。” “是啊。” “那言儿,李若梅这样的人,她有什么本事突然从牢中逃出来,又一路平安顺遂的来到王府,张清又不是傻子。” 周染濯一番话,夏景言和赵且臣都倒吸一口冷气。 “王爷是要揪出天竹阁,虽不是要除去,但也是要控制,到时言儿,你与赵将军想做的很多事便都会受限,要动用天竹阁势力,你可想好了。” “这便万万不可动了!”赵且臣一拍桌子。 “王兄知道此事?那王兄可有做些什么?韩巧儿呢?王兄知道了吗?”夏景言心里定了不会再动天竹阁,可李若梅的事,也不能坐视不理。 “王爷已是护住了韩巧儿,言儿不用担心,至于李若梅的事,若我们按兵不动,时间拖的长了,王爷不会坐视不理,自会处置了张清。”周染濯拍拍夏景言的肩。 “也不可。”赵且臣又发了话。 “怎么了且臣哥哥?还有什么事吗?”夏景言问道。 “李若梅告状的事,还有你拉着李若梅进府,虽说王爷封锁了外面的消息,可王府里这事还是传的人尽皆知,而且言儿,王爷是多了解您,若你带着李若梅回阁,如此冤屈,过了这么久你却无所作为,王爷又怎会不起疑?” “也是,赵将军如此说也不是没道理,我们还要再做打算。”周染濯低着头思索着。 这可怎么办?动也不是静也不是。 “不如这样,李若梅恨张清入骨,我们就给她易了容,安排她进张清身边伺候,让李若梅伺机杀了他。”赵且臣说着,但很快遭到反对。 “那样李若梅也必死无疑,且臣哥哥,我们尽量不要让无辜之人受此牵连。”夏景言叹了口气。 “是啊赵将军,再说了,我们如何将李若梅安排在张清身边,张清这人疑心极重,每一个他的身边人都是要经过层层选拔的,就算我们让李若梅从头选拔,等她到张清身边了也过了好几年了,那早误事了。”周染濯也说道。 赵且臣放弃了这个想法,寓情阁里充斥着唉声叹气。 天竹阁不能用,又不能亲身动手,又不能坐视不理,又必须要像夏景言平日作为,这简直相互冲突啊,这还怎么玩? “哎呀真是,我那日还说了不找王兄帮忙,这可怎么办啊,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夏景言倒在周染濯肩上。 就这么躺自己身上了?这还有外人呢,夏景言可真是毫无顾虑,周染濯抬眼看看赵且臣,赵且臣也正好偷瞄了一眼周染濯,四目相对,十分尴尬,周染濯和赵且臣都咳了咳,互叹今日天气不错。 “哎对了!”夏景言突然窜起来打破尴尬局面。 “怎么了言儿?”赵且臣问了句。 夏景言没急着回答,而是从枕头下掏出一瓶药来,赵且臣见了,立刻便如夏景言一般惊喜。 “对了,倒差点忘了还有这个。”赵且臣轻笑笑。 周染濯听的一脸懵,什么东西?什么对了?夏景言想到什么了?为什么赵且臣知道自己不知道?他们俩的小秘密?这合适吗? “染濯,你不知道吧,我跟你说,这是洛北……哎也就是天竹阁的一个领事,他在西江巡游时给我带回来的,是西江毒龙阁的圣物,是较为慢性的毒药,无色无味,三日生效,准保叫人查不出原因,我立刻以将帕子遗失为由再回张府,暗地里放了药即可。”夏景言解释道。 “这倒是一妙计,既不必动用天竹阁,张清一死,王爷又查不出缘由,言儿便装作不知所措,到时去找王爷求助找出韩巧儿即可,官场的事情,王爷既布下了这个局,想必也是想好了后路,我们也得个安宁。”赵且臣说着。 “毒龙阁?那用了这个毒,毒龙阁暴露咱们怎么办?”周染濯仍有顾虑,不过马上,周染濯便知道自己是想多了。 “染濯放心,不会的。” “是啊周先生,江湖最讲道义,毒龙阁既将圣物赠与我们,自不会再暴露我们,再者说了,毒龙阁近日内斗混乱,尚还需天竹阁帮助,他们不敢多说什么。” “那就好。”周染濯松了口气。 往后,三人议论几句,又召了李若梅进来告诉她该怎么做,说完了,夏景言即刻动身,去往张府,计划很顺利,攀谈时,张清不知不觉的喝了带毒的茶水,夏景言拾了帕子回府。 三日后,夏景言与周染濯和赵且臣正闲聊时,有人传来消息,张清突然暴毙而亡,血喷的满案都是,把他一家的妻妾下人都吓傻了,躲到院里,谁知院里的墙上又被用红颜料画满了张清这些年来的罪行,当时哪还有人清醒?见这场面便都说是冤魂索命,都跑到街上去四处喊,疯魔了一般,传的整个京城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夏景笙知道了这件事,也真是出乎意料,整个事情没有一点像天竹阁的手笔,正想着,难不成是夏景言干的?可正在此时,夏景言竟又跑来赖着自己说真不知这是怎么了,好可怕好吓人,撒完娇了,夏景言又求着自己帮忙去找韩巧儿。 什么情况?不是天竹阁?不是夏景言?那是谁啊?难不成……冤魂索命?不可能不可能,想什么呢!那到底是谁啊?夏景笙派了人去查,好家伙,查出画墙的是李若梅! 李若梅对是谁指使的丝毫不提,说就是自己一人所为,自己是不对,偷了夏景言的钱财,买了江湖郎中的毒药,向张清府中的人使了银子,买通让自己进府伺候,虽说无法近身,但花园还是可以去的,就在那儿的茶里下了药,想着就算死的不是张清,也能带他家的一个老婆孩子给自己全家偿命,谁知老天爷保佑,张清正巧喝了那杯茶,走到今天,都是张清自作孽。 李若梅说,自己愿意承担一切后果,这辈子认命了。 夏景笙左想右想,好像也是,这次张清死的还真是没什么新意,依照李若梅的能力倒还真就能做出这种事,当着众多大臣的面,即使张清有错在先,但毕竟是朝廷重臣,夏景笙也只得当面判了李若梅死罪,赐了毒酒。 但李若梅实质无罪,毒酒也只是假死药罢了,掩人耳目,也省的再让张清的旧部再诛杀李若梅一家,暗地里,夏景笙让夏景言替自己找了韩巧儿回来,给了钱财让李若梅母女重新开始,又送她们去了南江。 李若梅走前,带着韩巧儿不知给夏景言磕了多少头,夏景言笑的舒心,李若梅母女走了,这事才算了了。 第七十二章 被发现了 此后,也确实如夏景笙所想的一般,张清的位子要有人替代,夏景笙将这位子送给了周染濯,周染濯手上握了实权,自是人人都高兴的,可高兴过了,周染濯和夏景言的脸上又浮现出不舍。 原因是周染濯要分府了啊!!! 好家伙!大晚上的,顾允和一对下人忙着搬东西,周染濯和夏景言在那里你侬我侬,顾允说是理解爱情,还帮他们打掩护,可倒也真想说一句:“就隔了一条街,你俩至于吗。” 周染濯还是走了,夏景言刚刚还只是给周染濯撒个娇罢了,周染濯也只是稍稍有些不舍,他还是不明白夏景言的心思,不知道夏景言到底是有多孤寂。 周染濯走了,夏景言心里空落落的,她便去找夏景笙。 夏景笙说他忙。 再去找夏景玄。 夏景玄说他忙。 再找夏景宸。 夏景宸也说累了。 没有人陪她,周染濯走了,她好像真的就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周染濯走了,哥哥们又好像从小到大都很忙,夏景言漫步在寓情阁的小院子里,感觉这天,都变的没有光明,乌云也像是要压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夏景言提了烧酒回阁,反正所有人都忙嘛,谁还会管她?谁还管得了她?夏景言拿着烧酒在院子里,直接提着壶一口一口的闷。 洛北回来了,见着夏景言在院中一壶一壶的灌酒喝,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先紧着正事,将手中的图纸递上。 “门主,张清身后的官场属下查清了。” 夏景言抬眼看了看,是洛北,她笑了笑,醉醺醺的,“放在那儿吧,我今天不想看了。” “门主怎的夜里喝酒,就算喝了也该在屋里喝啊,在院里着了凉了可如何是好,快回去吧。”洛北将身上的外衣盖在夏景言身上。 夏景言叹了口气,“哪那么娇贵,洛北,陪我待会吧。” “是。”洛北跟夏景言一样坐在石台阶上,见着夏景言晃晃荡荡的差点儿摔了,又赶紧伸手扶着她。 “你总是那么刻板干嘛。”夏景言感到一阵的头疼,但还是笑着,酒劲的过罢了,她还耍酒疯抓着洛北的手不放。 “门主……门主,这可不是刻不刻板的事啊……”洛北极力挣扎,羞红了脸,这要是让赵且臣和周染濯知道,非得剁了他的手啊! “怕什么,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夏景言晕晕乎乎的,松开了洛北,本也就是逗他玩玩,小朋友一个,夏景言就当是找个乐子。 “老是欺负我……简直不像个姐姐……”洛北咬着嘴唇。 夏景言困了,就倒在洛北肩上睡着了,洛北看着星空入了迷,天竹阁的人,多少时候没这样安宁了。 言玉在夜里出来了,夏景笙说:刚刚他又赶着夏景言走了,实在是公务繁忙,周染濯又刚刚离府,想必夏景言心里不好受,自己不能去,便请着言玉去看看夏景言。 谁知到了寓情阁,却见到一个不认识的人。 洛北呆滞的看着天空,言玉走动又一向很轻,再说这大半夜的,洛北还当不会再有人来寓情阁了呢,就没有再多加防备,完全没有注意到言玉的到来。 言玉躲在寓情阁门口,出了一身的汗,这人谁啊?夏景言怎么在他身边?现在怎么办?回去通知夏景笙吧!言玉刚要走,一瞥眼竟又看见一个险些让她叫出声的标记。 夏景言旁边那个人的手腕上,那是……天竹阁的标记! 手腕上墨蓝色的星盘,食指处悯生剑的样式。 夏景笙刚说了可惜没能查到天竹阁,马上天竹阁就在夏王府出现了,还在夏景言旁边,难不成是知道了夏景笙算计他们?现在要来劫持夏景言报复了?言玉浑身颤抖。 “门主?门主?姐姐醒醒,回房睡吧,在院里着凉了。”洛北晃着夏景言。 又一句,差点没给言玉吓出病来。 什么鬼!天竹阁的人哎!他管夏景言叫门主!还叫姐姐。 “嗯。”夏景言醒了,扶着洛北起身。 夏景言还答应了!言玉忍着害怕探出头去看了看,夏景言和洛北很熟悉的样子,难不成真是那样……夏景言就是天竹阁的门主,天竹阁近几年来一直听着夏景言的指示行动。 言玉细想想,还真就可能是这样。 天竹阁这么多年来杀的都是些奸臣,而且都或多或少的与夏景笙有过冲突,夏景言脾气急,暗中收拢人心建立门派帮助夏景笙扫清障碍这也不是不可能,再说了,夏景笙查了天竹阁这么长时间,却一点儿音信都没有,按理不该如此,或许就是夏景笙从没往夏景言身上想过…… 言玉思索着,却忘了要躲避,夏景言起身回房,无意间,她看到了言玉,瞬间呆住了。 洛北注意到夏景言的异样,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就看见了言玉。 “谁!”洛北喊了一声。 言玉被惊醒了,立刻便要跑,可她的速度和洛北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洛北立刻拽着她的衣袖将她拽了回来,扔到夏景言面前,同时抽出了长剑。 “洛北!别……”夏景言赶紧制止了他,喘着粗气。 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啊……好不容易熬过了张清的事没被发现,就喝了顿酒,一没注意让言玉看见了。 言玉才是吓得腿都软了,趴在地下无助的看着夏景言,这可是大秘密,可别就这么一看把自己命看没了。 “言玉……言玉姐姐……你别……”夏景言伸手想要去扶言玉,可言玉满眼的害怕,躲开了。 “言玉姑娘……”洛北也有些担心,言玉是夏景笙的人,夏景言自不会杀她的,可若言玉回去告诉夏景笙了,那就完了,天竹阁自此以后就要彻底卷入官场。 “郡主……你是天竹阁的门主……你竟然是……”言玉像是说不出口。 原来让人闻风丧胆的天竹阁门主竟就是夏景言,那夏景笙一直查不出的也是夏景言,夏景言真叫人看不透,甚至,有些可怕。 “我只是想帮王兄!言玉姐姐,你别害怕我……我只是想帮王兄的……”夏景言还是颤抖着想扶起言玉。 “那你为什么要躲着王爷,你要帮王爷大可以和他说啊……” “可王兄他不让我管这些事情啊!我也没有办法……你也没有办法否认,我杀的都是该死的人,对吧……” 是啊,可那又怎么样?言玉无法分辨,只是夏景笙也只是说,天竹阁只是杀人过快,其他并没什么过错,那么,其实夏景言也没错。 “是……”言玉应了一声。 颖都旧事 第七十二章 被发现了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此后,也确实如夏景笙所想的一般,张清的位子要有人替代,夏景笙将这位子送给了周染濯,周染濯手上握了实权,自是人人都高兴的,可高兴过了,周染濯和夏景言的脸上又浮现出不舍。 原因是周染濯要分府了啊!!! 好家伙!大晚上的,顾允和一对下人忙着搬东西,周染濯和夏景言在那里你侬我侬,顾允说是理解爱情,还帮他们打掩护,可倒也真想说一句:“就隔了一条街,你俩至于吗。” 周染濯还是走了,夏景言刚刚还只是给周染濯撒个娇罢了,周染濯也只是稍稍有些不舍,他还是不明白夏景言的心思,不知道夏景言到底是有多孤寂。 周染濯走了,夏景言心里空落落的,她便去找夏景笙。 夏景笙说他忙。 再去找夏景玄。 夏景玄说他忙。 再找夏景宸。 夏景宸也说累了。 没有人陪她,周染濯走了,她好像真的就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周染濯走了,哥哥们又好像从小到大都很忙,夏景言漫步在寓情阁的小院子里,感觉这天,都变的没有光明,乌云也像是要压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夏景言提了烧酒回阁,反正所有人都忙嘛,谁还会管她?谁还管得了她?夏景言拿着烧酒在院子里,直接提着壶一口一口的闷。 洛北回来了,见着夏景言在院中一壶一壶的灌酒喝,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先紧着正事,将手中的图纸递上。 “门主,张清身后的官场属下查清了。” 夏景言抬眼看了看,是洛北,她笑了笑,醉醺醺的,“放在那儿吧,我今天不想看了。” “门主怎的夜里喝酒,就算喝了也该在屋里喝啊,在院里着了凉了可如何是好,快回去吧。”洛北将身上的外衣盖在夏景言身上。 夏景言叹了口气,“哪那么娇贵,洛北,陪我待会吧。” “是。”洛北跟夏景言一样坐在石台阶上,见着夏景言晃晃荡荡的差点儿摔了,又赶紧伸手扶着她。 “你总是那么刻板干嘛。”夏景言感到一阵的头疼,但还是笑着,酒劲的过罢了,她还耍酒疯抓着洛北的手不放。 “门主……门主,这可不是刻不刻板的事啊……”洛北极力挣扎,羞红了脸,这要是让赵且臣和周染濯知道,非得剁了他的手啊! “怕什么,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夏景言晕晕乎乎的,松开了洛北,本也就是逗他玩玩,小朋友一个,夏景言就当是找个乐子。 “老是欺负我……简直不像个姐姐……”洛北咬着嘴唇。 夏景言困了,就倒在洛北肩上睡着了,洛北看着星空入了迷,天竹阁的人,多少时候没这样安宁了。 言玉在夜里出来了,夏景笙说:刚刚他又赶着夏景言走了,实在是公务繁忙,周染濯又刚刚离府,想必夏景言心里不好受,自己不能去,便请着言玉去看看夏景言。 谁知到了寓情阁,却见到一个不认识的人。 洛北呆滞的看着天空,言玉走动又一向很轻,再说这大半夜的,洛北还当不会再有人来寓情阁了呢,就没有再多加防备,完全没有注意到言玉的到来。 言玉躲在寓情阁门口,出了一身的汗,这人谁啊?夏景言怎么在他身边?现在怎么办?回去通知夏景笙吧!言玉刚要走,一瞥眼竟又看见一个险些让她叫出声的标记。 夏景言旁边那个人的手腕上,那是……天竹阁的标记! 手腕上墨蓝色的星盘,食指处悯生剑的样式。 夏景笙刚说了可惜没能查到天竹阁,马上天竹阁就在夏王府出现了,还在夏景言旁边,难不成是知道了夏景笙算计他们?现在要来劫持夏景言报复了?言玉浑身颤抖。 “门主?门主?姐姐醒醒,回房睡吧,在院里着凉了。”洛北晃着夏景言。 又一句,差点没给言玉吓出病来。 什么鬼!天竹阁的人哎!他管夏景言叫门主!还叫姐姐。 “嗯。”夏景言醒了,扶着洛北起身。 夏景言还答应了!言玉忍着害怕探出头去看了看,夏景言和洛北很熟悉的样子,难不成真是那样……夏景言就是天竹阁的门主,天竹阁近几年来一直听着夏景言的指示行动。 言玉细想想,还真就可能是这样。 天竹阁这么多年来杀的都是些奸臣,而且都或多或少的与夏景笙有过冲突,夏景言脾气急,暗中收拢人心建立门派帮助夏景笙扫清障碍这也不是不可能,再说了,夏景笙查了天竹阁这么长时间,却一点儿音信都没有,按理不该如此,或许就是夏景笙从没往夏景言身上想过…… 言玉思索着,却忘了要躲避,夏景言起身回房,无意间,她看到了言玉,瞬间呆住了。 洛北注意到夏景言的异样,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就看见了言玉。 “谁!”洛北喊了一声。 言玉被惊醒了,立刻便要跑,可她的速度和洛北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洛北立刻拽着她的衣袖将她拽了回来,扔到夏景言面前,同时抽出了长剑。 “洛北!别……”夏景言赶紧制止了他,喘着粗气。 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啊……好不容易熬过了张清的事没被发现,就喝了顿酒,一没注意让言玉看见了。 言玉才是吓得腿都软了,趴在地下无助的看着夏景言,这可是大秘密,可别就这么一看把自己命看没了。 “言玉……言玉姐姐……你别……”夏景言伸手想要去扶言玉,可言玉满眼的害怕,躲开了。 “言玉姑娘……”洛北也有些担心,言玉是夏景笙的人,夏景言自不会杀她的,可若言玉回去告诉夏景笙了,那就完了,天竹阁自此以后就要彻底卷入官场。 “郡主……你是天竹阁的门主……你竟然是……”言玉像是说不出口。 原来让人闻风丧胆的天竹阁门主竟就是夏景言,那夏景笙一直查不出的也是夏景言,夏景言真叫人看不透,甚至,有些可怕。 “我只是想帮王兄!言玉姐姐,你别害怕我……我只是想帮王兄的……”夏景言还是颤抖着想扶起言玉。 “那你为什么要躲着王爷,你要帮王爷大可以和他说啊……” “可王兄他不让我管这些事情啊!我也没有办法……你也没有办法否认,我杀的都是该死的人,对吧……” 是啊,可那又怎么样?言玉无法分辨,只是夏景笙也只是说,天竹阁只是杀人过快,其他并没什么过错,那么,其实夏景言也没错。 “是……”言玉应了一声。 颖都旧事 第七十三章 侍寝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北儿你先回去。” 夏景言知晓言玉还是害怕,忙先让洛北离开,自己一个人了,与言玉相识也不短了,想必言玉并不会害怕自己。 言玉拉着夏景言的手起来了,渐渐放下了害怕,与夏景言一起坐在寓情阁的石阶前攀谈,夏景言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只能这样,才能帮到王兄许多,每天眼看着王兄与哥哥们如此辛苦,我是个姑娘家,就算学了武艺,王兄许些事情也是不让我做的,我只能暗中行事。”夏景言娓娓道来,言玉就听着,安安静静的。 “政务上的事,王兄从不许我插手,也不与我说这些事情,我也只能从旁人口中稍稍知晓一点官场局势,知道谁好谁坏就已是难得了,知道总有些人阻碍了王兄的路,以前我是什么都做不了的,直到前两年且臣哥哥来府中做了门客,我才有了些用处,旁的事情我帮不上忙,但这些妨碍了王兄的人,我都能杀个干净。” 言玉听着,倒也觉得夏景言一个姑娘,做了这些也实属不易,从前,她一直想着,像夏景言这样的高门郡主,必定是轻松度日,那么多人护着,她能有什么烦心事?也是今日才知,夏景言也不容易。 活在这世上,又有谁是容易的? “言玉姐姐,别告诉王兄好吗,我就这一点用处,若王兄知道了,必定会让我放下天竹阁的事,那我就彻底没用了,其实我杀的很多人,王兄早就想除掉了,只是他有许多顾虑,可我没有啊,我可以帮他的,他的手上不需要沾一点血,我来就好,所有后果,我可以一人承担!” 夏景言小小一个,却也有如此难处,平日里看她总是胡闹,背地里其实也想有所作为,言玉看着她,反正天竹阁对夏景笙没什么威胁,又是夏景言操控,那不说便不说吧,又何苦为难夏景言? 再说了,若夏景笙真掌握了天竹阁,那以后就连天竹阁行事也要等待时机,虽说夏景笙是为了大局考虑,那那些被迫害的百姓难道就该平白受罪?奸臣不如早死。 “郡主放心,我不会告诉王爷的。”言玉咬了咬牙道,恐怕这也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对夏景笙有所隐瞒了。 “那景言就多谢姐姐了。”夏景言松了口气,陪着言玉一起看远处的天。 “王爷说,他政务繁忙,可又眼看着郡主不开心,便叫言玉来看看郡主,郡主怎么喝了那么多的酒?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过了一会儿,言玉和夏景言攀谈起来。 “倒是让姐姐说对了,染濯离府,他升了官,得了实权,我倒是也为他开心,只是……在这王府里,我又是一个人了,没了他陪着,我着实是闷得慌,感觉有很多的话,却不知该和谁说。”夏景言的眼里满是晶莹,有眼泪,却流不出来。 “郡主不是还有朝芽姑娘吗,你们姐妹情深,为何不说与她听?”言玉问道,她看着夏景言的难过,竟也不自觉地感到压抑。 “我更想让她去照顾二哥哥,二哥哥看到她会比看到我更开心,我只会给二哥哥平添许多烦恼,朝芽至少还会烹茶抚琴,二哥哥烦恼时可以帮他解解忧,可这些我都不会啊……再说,朝芽原本那么快乐的一个人,我干嘛还要将自己的痛苦再分给她……” 夏景言在哽咽。 “郡主,你也可以说给我听的,反正……言玉也就是一个天生命苦的人,这样的烦心事也不怕再多一件。”言玉拉着夏景言的手。 可夏景言摇了摇头,苦笑笑,“算了。” 又是一阵沉寂。 “其实,我知道王兄今日不想见到我,不管有没有政务。”夏景言突然说了一句。 这倒是让言玉很惊讶,夏景笙不想见到夏景言?为什么?他那么疼爱夏景言的,夏景言比他的命还重要呢! “为什么?”言玉偏头问道。 “倒也不是单不想见我,从十五年前开始,每年的这天晚上,王兄都不见人,只会一个人在屋里喝闷酒,劝不来的。”夏景言掉着泪,却又无可奈何的笑。 “今日是……” “楚夫人的生辰,她在世时,也只有这一天欢乐,王兄陪着她过,只是没过多久,楚夫人就忍受不了痛苦,自尽了。” 原是如此,算算日子,其实那时候夏景笙也才十岁,就失去了母亲,也是可怜。 “我不该去找他的,是我自私了,忘了王兄今日不快的,不该去打扰他……” “郡主……”言玉想安慰夏景言,却不知该说什么。 “言玉姐姐,我喝的酒多了,怕是明日起不来,明日一早你去给王兄送碗药吧,他总是喝酒喝到胃痛……” “好。” 夏景言像是睡着了,又安静下去,言玉看了看她,她却还睁着眼呢,不知道又在想什么,过了会儿,夏景言一句话差点儿让言玉没坐稳瘫下去。 “言玉姐姐,你想侍奉王兄吗?” 言玉全身都猛地一震。 “郡主……这玩笑可不能胡开……”言玉羞红了脸,腿都软了。 “我没开玩笑。”夏景言又说一句。 言玉回过头看看她,倒也确实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你与王兄不过就是只差一句点明,今夜王兄喝的醉了,是最好的机会。” 言玉真想知道夏景言这么小,是怎么懂得这么多东西的…… “可……言玉总还是觉得……” “景言也只是说一句,言玉姐姐去不去全然看自己,反正王兄喜欢你,你与他成婚也只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夏景言像是困了,打了个哈欠。 “郡主回去睡吧,让言玉再想想……”言玉这话越说越小声,心虚似的。 还得再想想…… 夏景言回了一个“我懂”的眼神,在言玉的搀扶下起身,随后进了屋休息。 言玉看着夏景言熄了灯,便出了寓情阁,走在路上,一直在抉择到底是回自己的小院还是去准叙阁,可这要是去了准叙阁会不会有点儿趁人之危的意思啊…… 言玉思索好久,最终还是转道去了厨房。 先喝点儿酒压压惊! 言玉终究还是去了准叙阁,趁人之危怎么了?!夏景笙先喜欢的自己嘛! 言玉的心简直要跳出嗓子眼儿,连烧酒都压不下去,言玉记得明明平日里自己沾不了多少酒啊,怎的今日满满灌了一大杯,意识竟还如此清醒。 言玉路上一直在打算,要是夏景笙从了,那她就留下,一错再错,要夏景笙不愿意,那自己走了便算了,这有什么好怕的!反正夏景笙都喝醉了,第二天醒来他能记得个啥!不怕! 但言玉是真没想到一开门,夏景笙没醉! 那会儿夏景笙刚处理完政务,那酒刚倒上还没来得及喝呢,结果就在这时候闯进一个言玉来,夏景笙事后再想想,还觉得这事真稀罕。 “言玉,你怎么来了,还没休息吗?”夏景笙问了一句。 一句话都让言玉不知道该说啥了,言玉还想问他咋还没喝呢! “你喝酒了?”夏景笙又问一句。 言玉已经彻底无语了,这时候该答什么? 正慌乱时,言玉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夏景言,别问为什么是夏景言,问就是想学习一下夏景言的无赖。 如果是夏景言和周染濯碰上这种情况,夏景言会怎么做呢?非装傻装可怜莫属。 言玉瞬间身子一软,扶着门框都能平地摔倒,夏景笙赶紧去扶着她,然后就中了计。 “王爷,言玉想您了……”言玉娇娇气气的说着,自己都想抽自己两巴掌的别扭。 “本王……不就在这儿吗?就算你想了,喝酒干嘛……”夏景笙一头雾水。 好家伙,还是理由没找好,言玉心里一阵懊恼,夏景言也不好学啊,至少人家撒娇别人拆不穿啊! “王爷,言玉想跟你说件事。” 既然装傻装不出,言玉想着,倒不如直接进入正题!勇敢一把! “说什么?”夏景笙抱起言玉,省的让她在地下着凉,把她放到自己的榻上去。 夏景笙的思想是很纯洁的,但言玉不这么想。 “王爷,我喜欢你……”言玉这声音跟蚊子嗡嗡似的,可准叙阁今夜十分的安静,夏景笙还是听到了。 “你说什么?!”夏景笙耳根子都红了。 自己这么长时间愣是没敢说出口的事,好家伙让言玉先给捅破了! “你喝醉了……”夏景笙慌乱的想跑。 不跑还能干嘛? 但言玉好不容易厚着脸皮说出这句话,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让他跑了!言玉一把把夏景笙拉了回去。 “言玉,你干什么……” “王爷,言玉想彻底跟了您,言玉不想再这样心里没底儿的过日子了,言玉对外面的事实在是怕了,只想待在您身边……” “本王……” 夏景笙突然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嘴被言玉堵上了。 这……言玉一个姑娘都送上门来了,夏景笙还能走? 虽说夏景笙还是挺害羞的,但是那也只是心里那么想,不能趁人之危,但身体是诚实的! 从了!从了从了! 原本安静的准叙阁突然就不安静了。 颖都旧事 第七十四章 谄媚嘴脸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第二天早上,夏景笙难得的没早早起身,还向朝廷告了假,大家伙原本想着,定是夏景笙酒喝多了,烧的胃疼,便没多想什么,各自忙各自的,不去打扰夏景笙罢了。 连夏景言也是这么想的,她真就只把那晚告诉言玉的话当做是酒后胡言,想着言玉也不敢做这样的事,谁知言玉真就施行了,还是以“学习”自己的方式施行的。 言玉的想法就是:机会是自己争取来的! 没有人去打扰夏景笙,夏景笙就在房中搂着言玉,等着她醒来。 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腻腻歪歪的话,言玉醒了,两人就只是互道一句: “我爱你”。 一句就够了,足以表达清所有爱意。 夏景笙和言玉相视笑笑,只不过言玉后来又多说了一句,算是回报和帮助夏景言了。 言玉说:“王爷,郡主想您了。” 夏景笙没听懂,还是像昨晚那样,“本王不就在这里吗?言儿天天见本王,为何却又想本王?” 言玉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夏景笙再问怎么了,言玉也只重复一句:“郡主真的想您了。” 夏景笙大概明白了言玉的意思,不再说话了,也知晓是自己最近实在是冷落夏景言了。 好像在这个家里,夏景言真的没什么可以说话的人,现在周染濯也走了,自己真是该去陪陪她了。 过了好些时候,夏景笙才起身,梳洗完毕后带着言玉出府,夏景言正巧来给夏景笙送药,正好看见这一场面。 好家伙!言玉脖子上怎么有小草莓…… “王兄?言玉姐姐你……”夏景言简直说不出话来,下巴都快掉到地下了。 这行动可真快! 夏景言还想着言玉今天怎么不在,可别是实行自己的“计划”去了,她就是开个玩笑啊! 没成想啊,言玉是认真的。 出门一个夏景言,夏景笙和言玉都有点慌,夏景笙还好些,便故作冷静的牵起言玉的手,对啊!自己又没做错事! “咳咳。”夏景笙咳了咳。 “言儿给王兄……王嫂请安……”夏景言将药递给下人,行了个礼,实话说王府平日里是没有行礼的习惯的,夏景言也觉得自己这礼行的莫名其妙,但她就是行了。 “言儿,你去准备,三日后,王兄要迎娶言玉。” “是……” 好家伙,够快的,夏景言递了药就走了,在准备婚服和聘礼的途中,夏景言的脑子还是一片糊涂,直想着:真快!王兄不愧是王兄! 这消息马上就传遍王府,京城,东江,天下,过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全天下都知道了,堵在王府门口的贺礼,王府都快塞不下了。 夏景笙在屋中呆着,他素来不喜欢这等繁琐的场面,又不是大婚当天,这群人闹腾什么?只有言玉一个人在门口招呼,感谢这个感谢那个的,直到言玉远远地看见言笠带着一家老小来了。 “见过父亲大人。”言玉浅浅行了个礼,脸色都变了。 不过言笠才不在乎,“哎,我的好玉儿啊!”言笠说着就抱住了言玉,旁人那叫一个羡慕。 权利才是正道,谁还会在乎言玉是怎么想的? “言大人进屋吧。”夏景言总是最及时的救星,她知道言玉不想看见言笠,刚得知言笠来了王府便立刻出门去“解救”言玉。 “呦!亲家妹妹呦!” 言笠又一个小妾张氏见着夏景言便笑的跟过年一般,直扑上来,夏景言赶紧躲开,张氏险些撞到府门上。 言笠觉得自己成了王妃的父亲,那就是夏景言的长辈,夏景言怎还敢如此无礼!刚要教训她,可夏景言一个眼神就把他吓的后退。 “微臣参见郡主娘娘……”言笠识相的行礼,但也只是浅浅的拱手作礼。 “言大人和众位进府吧。”虽然夏景言真的非常想把他打到跪下,但顾忌着言玉的面子,也还是先请着言家一家进府,以后再收拾他不迟。 进了王府,自有下人来安置言笠,夏景言特意和下人们交代了,谁都不许给言笠好脸色看,冷着他就行了,虽说知道自己这样很无聊,但夏景言就是这么做了! 整整一天,言笠一家就只能坐在后院,茶和点心都是王府里最下等的,可把言笠气个半死,又不敢发脾气,真是憋屈! 直到晚间了,上门恭贺的人都走光了,言笠才得以见了夏景笙一面,言笠点头哈腰的跟在夏景笙身后,夏景笙也只是应付了几句,忙政务还来不及,夏景笙那有那闲功夫和言笠聊天?好一会了,夏景笙才派了车轿,送言玉跟着言笠回家去。 虽说夏景笙也不愿意,可男女成婚都是要男子从女子家里接出新娘的,他总不能带着言玉过度胡闹,还是送言玉回去了,不放心的缘故,他还派了士兵一千人,陆朝芽自告奋勇,便也就送过去了,那回言府的阵仗,浩浩荡荡的。 言笠那骄傲的啊,就像要当王妃的是他一样,一回了府,又拉着言玉的手好一阵讨好,家里的那些素来不给言玉好脸色的姨娘们也纷纷上前,那笑的就跟开花了一样,嘴都咧到耳朵根儿了。 陆朝芽在一旁冷笑,笑这些人早干嘛去了! 言玉听的烦了,便卷起自己的袖子,露出还带着伤的手臂,道一句:“父亲,王爷真的很不喜欢这些伤口。” 言笠没话说了,姨娘们也都闭上了嘴。 此后便是言玉带着陆朝芽回了自己的小屋,陆朝芽按照礼数告诉言玉成婚当天该做什么,言玉一字一句认真记着,困了便歇下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三天后的大婚。 最后一晚,夏景言准备好了所有成婚要用的物件,列了单子给夏景笙送去。 颖都旧事 第七十五章 两桩婚事?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准叙阁里,夏景笙紧皱眉头,盯着手上那封信,不知想着什么,夏景言推门进来了,他才把信放下。 “言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夏景等立刻变了脸色,笑咪咪的招着手唤夏景言过去。 “言儿备好婚宴的用度,拿来给王兄过目,看还缺什么,言儿好早做准备。”夏景言走过去,笑着坐在夏景笙身边。 夏景笙接过单子看了看,夏景言靠在夏景笙身上,无意间撇到了夏景笙放在桌上的信,与夏景笙一样,她皱了皱眉头。 “我们言儿就是心细,王兄想不到的,言儿全想到了。”夏景笙将单子递还给夏景言,一偏头,正看到夏景言对着那封信发愣。 “那是皇叔送来的,他说婚宴就不来了,光按礼数送了些奇珍,言儿,你有喜欢的便拿去吧。”夏景笙拍拍夏景言的肩膀以示安慰。 夏景笙的皇叔嘛,还能是谁?西北边境的簌王,贺肃之,先夏王的同门师弟,结拜兄弟,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还能压制夏家的人。 “皇叔不同意言玉姐姐为正,王兄怎么想?”夏景言问道。 又是礼数问题,簌王看言玉就是个县官的庶女,满口骂言,说夏景笙是猪油蒙了心了吧,怎能娶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子为王妃?又听闻言玉极美,便说夏景笙是看上人家美色了。 就写了一张纸,大半张是骂夏景笙的,而且毫不委婉,直言直语,还点明了不下十次的:娶妻娶贤,娶妾娶色。 祝福的话?自是一句没有。 夏景笙无奈的笑了笑,道:“言儿又怎么想?” “言儿若是王兄,便就不听皇叔的。” “为何?” “皇叔自己的日子尚且过的不明不白,又怎能教好我们?他倒是了贤阳郡主为妻,门当户对,可皇婶是个冷淡的,与皇叔的性子实在不相当,成婚二十多年了,皇婶膝下才止一个儿子。” “唉,”夏景笙理了捏夏景言的脸,“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懂的不少,你怎知皇叔与皇婶就不幸福呢?” “成婚以前皇叔与皇婶都不认识,成婚当天才是初识!若非真心相爱,硬将两个人捆在一起一辈子,怎会幸福呢?” “你还是不晓得。”夏景笙望着跳动的烛火,”皇叔教训的是,是王兄胡闹了。” “娶妻而已,怎成了胡闹了!”夏景言满眼的不服。 “因为王兄忘了件事。 “什么事?” “王兄就连婚姻,都是国事。” 夏景言沉默了。 对啊,她怎么忘了,她的王兄是东江的摄政王,婚姻之事,自是国事。 “是,皇叔与皇婶也未见得就不幸福。”夏景言嘟囔了一句,别过头去。 看来夏景笙这主意是定了,言玉是做不成王妃了,怪不得今日言玉回府,夏景笙都没去送一趟。 “那王兄打算怎么做?言玉姐姐已失了名节,王兄总得给她个名分吧?” “王兄……打算婚宴照旧,聘礼不减,反要加到十里长街,礼数也按正妃的来,只是……拜不得天地高堂了,言玉只能为侧。” 夏景言回过头去靠在夏景笙怀里,拉着他的手。 “王妃之位终要空着,以固臣心,只是王兄还是委屈了言玉,言儿,到那日,你替王兄给她赔个不是,就说叫她暂且忍耐,总有一日,定三书六礼,八抬大桥,再娶她一次。” “好,王兄的事,就是言儿的事。”夏景言还是应下了。 虽无奈,却又不能做什么,王室也就如此了。 “对了言儿,染濯说这些日子正忙,过些天才能来看你,叫你切忽挂念。”夏景笙突然来了一句。 实话说,这话夏景言听的后背发凉。 周染濯可真敢啊!折腾到夏景笙面前了! 其实今日下午夏景笙听到这话时也真想掐死周染濯。 周染濯的原话是:“王爷,臣刚接任,府上杂事实多,虽是暂别,却也是真真切切的想念郡主,这些日子,想必郡主也是度日如年的思念臣,只是国事大于儿女情长,臣还要为东江效力,还望王爷转告郡主,臣简直心急如焚的想见到她,再过一两日,臣安顿下了,定回王府看望郡主,请郡主忽念。” “想什么念?什么思念?什么鬼度日如年!周染濯你好大的胆子!舞到本王面前来了!” 夏景笙的内心在咆哮,可表面还是装作平静,还微笑着,为啥呀?因为旁边有人呗!周染濯那个深情的样儿引得一群人感动的涕泪横流,纷纷支持爱情。 虽然不想承认,但也是事实,坊间里,周染濯和夏景言的故事都写成话本子、排成戏了,还赢得了一众百姓的喜爱,是屡禁不止,最终只得放了羊,任由他们去了。 “染……周大人操劳,怎还记挂言儿,该是言儿去看他才是……”夏景言越说越小声,这怎么说都不对啊! 周染濯可真是挖坑给一堆人跳,然后自己一个人在地面快快乐乐。 “罢了,言儿,夜深了,你早些歇息,王兄也累了。” “是……” 好在是夏景笙的放过了两人,夏景言赶紧离开,出了门了那小心脏还在嗓子眼儿扑通扑通的跳呢,好一会儿才沉稳下来。 颖都旧事 第七十六章 成婚当日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三日过的极快,陆朝芽赶着时辰教完言玉礼仪,成婚当早,夏景笙早早沐浴焚香,同时另一边的言玉在祠堂拜祖上,沐浴这一类的事情早就过了,午时左右,花轿是会来的,在此之前,言玉要一直跪在祖堂抄经。 祭祖,抄经,这些夏景笙自是不用的,因为是封侧妃,而不是娶正妃。 虽说是封侧妃吧,但阵仗可不小,十条长街的彩礼,抬到原县言府,百十箱黄金白银奇珍异宝,原县人看着都眼红,皆说言玉是祖坟冒了青烟了,羡慕着呢。 言玉换了婚服出去,由两个贴身的侍女搀着,二十四个侍女持孔雀羽扇在后面跟着,上了金顶凤凰辇车,迎娶皇后也不过如此。 到了王府,言玉下轿,多少人在一旁吆喝着,穿过前院,穿过长廊,走到大厅,大厅两侧全是一等一的高官,命妇,大厅正中坐着同样一袭红衣的夏景笙,正微笑着。 看到夏景笙,言玉这两天悬着的心才算松了下来。 夏景言遣人来与自己说过了,只是封侧妃,终是不能与夏景笙同拜天地高堂了,不过没关系,言玉都不在乎,她要的只是嫁给夏景笙,执此一生,白头到老,旁的她都不在乎了。 礼官高呼后,言玉向夏景笙下拜,三拜过后,夏景笙扶起言玉,礼成。 言玉自此后就是王府的言夫人了,夏景笙的言夫人。 言玉被送进新备的云令阁去,满屋的红灯,喜气洋洋,下人们都退出去了,独留言玉一个守在云令阁里,等待晚间了,夏景笙敬罢酒归来,然后安寝。 本想着到晚间之前会一直安宁,谁知言笠又来毁清静,他也真是高明,知晓前门一众人守着,定不会叫他进,便趁守卫换岗时从后院跳窗进来,同往的还有言玉现在的嫡母薛氏和弟弟言安。 其实王府森严,言笠跳窗怎会没人发现?只是夏景言拦下了守卫,停驻在门口,她倒要看看,言笠又要作什么妖。 “玉儿!爹的好玉儿!你可是夏王府的言夫人了!真是光宗耀祖,为父的骄傲啊!”言笠的嘴角都咧到耳朵根儿了,朝着言玉就扑上来。 言玉躲开了,语气冷淡,“父亲大人与母亲怎的过来了,玉儿须得整正衣裳等王爷回来,恕不能与父亲叙话了,也不合规矩,父亲赶紧走吧。” “哎无妨无妨,爹说几句话就走,玉儿啊,为父早说你定能服侍王爷的吧,为父的女儿是原县第一美人,做这侧妃都委屈了!”言笠的心境完全不受影响,还是乐呵呵的。 可言玉更是厌恶,好一句侧妃都委屈了,言笠真是给自己找事! “父亲怎可胡言!侧妃已是玉儿八辈子修来的福分,玉儿只求能在王爷身边伺候罢了!”言玉冷眼一撇。 “对对对!是为父说错话了,该罚!”言笠轻打自己两下,赔着笑。 薛氏眼看着言笠没了底气,赶紧又自己开口,一改往日常色,对着言玉点头哈腰的。 “玉儿啊,你能伺候王爷自是给祖上添光的,母亲见你如今这神色,那多少人羡慕呢!只是你封了侧妃,可不能忘了家里的兄弟姐妹啊,你言肃哥哥还没官职呢……” 这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可言玉有这能力也不会帮的。 家里兄弟姐妹成堆的,言玉上有四个哥哥,三个姐姐,下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却只有长姐言灵和幼弟言安对自己好,旁人皆习钻,言玉得宠了却想来沾光,怎么可能? 再说那个言肃,从小让薛氏惯的像祖宗一样!还好色,比袁帝还可怕,妹妹言玉和姐姐言灵的便宜他都占过,又一事无成,就算夏景笙愿赏他个官职,言玉也不会同意的。 但今日言笠和薛氏都带着言安逼到眼前来了,想必言玉今日不给个答复,他们就赖着不走了,言笠就是知道言安是言玉的心头肉,这才带着言安来,还让言安跪下求言玉,言玉真是左右为难。 夏景言又一次做了言玉的“救世主”,言玉有时也想,怎就如此有缘?名字里都带个“言”字?每次夏景言出现的都那么及时。 “言大人这话说的,官职是要靠自己考取的,这白白赠官可是国法大忌,言大人和薛夫人怎明知故犯呢?王府可陪同不起两位犯下如此罪名。”夏景言板着脸推门进屋。 言笠当真是怕了夏景言了,哪怕自己的女儿真做了夏景言的王嫂,他也不敢作妖了,赶紧跪下讨饶。 “免礼吧言大人,木郡主如今可惹不起您啊~”夏景言满口的嘲讽之意,坐到正堂左座上,拉着言玉坐到右座。 “哎不敢不敢,微臣岂敢顶撞郡主,其实微臣也不是那个意思,微臣只是……只是求玉儿往后给兄弟说两句好话!仅此,仅此……”言笠找理由塘塞,陪笑道。 “那自是最好,不过是说两句话的事,可不敢买卖官位啊。”夏景言冷笑笑,言笠当她是傻子吗?! 罢了罢了,大喜的日子,夏景言也不想杀生,坏了人的好兴致,再说了,言笠再招人厌,为了言玉,她也只能先吊着言笠的命。 “是是是,微臣怎敢呢……” “言安公子,起身吧,王兄让本郡主带个信,听闻言安公子才思敏捷,颇有作为,便请留在府上辅佐王兄,也好给言夫人作个伴。” 言笠和言安都猛的抬起头来,言笠是欢喜儿子仕途不愁,言安是欢喜可以留在言玉身边。 “谢郡主!谢王爷!”言笠对着夏景言止不住的磕着头。 父亲跪着叩头,女儿反倒坐着,言玉怎都不惯,该行的礼数尽了,言玉便想去扶言笠一把,却又被夏景言摁住手。 也是,不能心软。 心软了,这样的事便还有下回。 言玉横了横心,坐稳了。 没多久夏景言便赶着言笠和薛氏赶紧走了,容言安再多说两句话,不多久也走了,晚间,夏景笙回来,言玉帮他脱衣,与他共寝。 这日子便就这样过下去,美满着。 颖都旧事 第七十七章 言灵死了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言玉自此做了夏景笙的言夫人,两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还算美满,旁人艳羡,皆传这天下,夏王爷与言夫人当真是夫妻典范。 夏景笙和言玉也觉幸福,婚后的几日如胶似漆,扒都扒不开,本是一片安宁的,只可惜不久后又传来一个噩耗。 宫中的第二宠妃言灵言婕妤,言玉的嫡长姐,言府的嫡长女,于中秋八月十五上吊自尽了。 言玉知道姐姐是坚持不下去了。 言灵临死前,将贴身宝贝的玉镯留给了言玉,还留了一句话: “玉儿,姐姐祝你幸福,姐姐是撑不下去了,保护好安儿,姐姐先走一步。” 没有太多的眼泪,言玉回到言家,看着满院的白布,这是她早料到的结果,只是为言灵感到可悲,从前她在府时,对府上每个人都真心善待,她死了,府上的人却在欢笑,除了挂丧的白布,剩下什么都没有。 就像那白布只是一个装饰,府里的大小姐死了跟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就连宫里曾经还很宠她的袁帝,言灵死后也只是随便打发了些物件,道了句可惜,往后便如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从不觉得他是少了个枕边人。 只有少数的、从前在言灵身边照顾的几个小丫头在角落里悄悄地抹眼泪。 夏景笙陪着言玉处理了言灵的后事,虽心疼言玉,却也无可奈何,人死不能复生啊。 大概又过了一月,王府再次回归平静,言玉在云令阁放了姐姐的牌位,有什么伤心难过,一个人抗便罢了。 颖都旧事 第七十八章 西江有诈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西江褚王室常在边境走动,扰乱边境民心,战争一触而发,东江戍边将士节节败退,真让夏景宸给说中了,西江这是要拼个死活。 周染濯在自己的新府宅里看着暗卫送来的密信,知道自己的机会这是又来了。 西江,有机会拿下了。 “大人,王爷请您去王府叙话。”外头小厮招呼着。 “知道了。”周染濯整了整衣裳,起身出去。 周染濯可是不同寻常了,虽说从前在王府的待遇也不差,可如今总是更好一些,住着红木金屋,取名念言院。 夏景笙来唤,想必一定是西江战乱的事了,两江交战,非同小可,夏景宸作为东江第一武将定是要去的,可毕竟他有伤在身,夏景笙也不会放心,自然会派个信任的人去辅助,这个信任的人自也就是周染濯了。 夏景笙在茶苑里等待周染濯,途中也不歇着,还要批两笔公文,周染濯到了,他才把公文放下,与周染濯互行一礼。 “许些日子不见先生,先生清瘦了不少。” “是吗,染濯自己倒是未觉得,还是王爷更费心劳力,瘦了不少呢!” 夏景笙和周染濯寒喧着。 “先生,本王有话便直说了,西江交战的事你听闻了吧?” “自然,听闻赵将军已赶赴前线,夏将军不日也要启程。 “是啊,只是……景宸身上有伤,你也是知晓的,本王总归有些担心,东江又不能没人主事,本王去不了,景玄前两日也旧疾复发,腿脚疼的走不动,更别提上战场了,所以,本王还是想请先生一同前往,护住景宸。” “这本就是臣当做之事,王爷下令就好,臣必当生死相护。” “那本王便谢过先生,也祝先生早日凯旋,只是还有一事……” “王爷有话直说便是。” “平安归来。是本王说的,也是言儿说的。” “好……谢王爷,谢郡……言儿。” 很短暂的谈话,往后便都是战中需求。 和周染濯想法一致,夏景笙想的也是尽量护住平民百姓。 “先生,景宸脾性急,很多事情想不到,你得帮他记着,本王还是想护住天下万民,西江的百姓也是百姓,无辜可怜,若到时真要攻城,严令将士不得伤害百姓,违者军法处置。” 是啊,百姓何辜?那是王室的罪孽。 周染濯应下了,接了夏景笙分出的一支军队,多闲谈几句,便与夏景笙告别。 念言院,平安归来,战事是为重,可是在周染濯心里,夏景言也为重,无论如何,平安最重,他的言儿还等着他呢。 听夏景笙那意思,与夏景言的婚事不成难题,回来就好,周染濯暗动了周王室暗卫,暗中打点褚王室内部,与内应碰头,以早日结束战争,早日拿下西江,好早日回去见夏景言。 谁知根本不用早日! 夏景言哪耐得住?在夏景宸与周染濯出征的那一天就偷偷跟上了,到了边境才现身,直接给夏景宸和周染濯整傻眼。 “臭丫头!你跟上干什么!两江交战,很危险的你懂不懂!”夏景宸气的脸都绿了,就要张罗着送夏景言回去。 “就来就来!就是危险言儿才来嘛,言儿可不放心呢。”夏景言抱着夏景宸的手臂甩赖。 周染濯站在一旁,是帮谁也不是,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又插不上话,当然,最终还是听了夏景宸的,送夏景言回去,毕竟边境确实危险嘛。 可到了马车将行的时候,又有将士急忙传信。 “将军此刻万不可送郡主回去!”将士单膝跪地,急的满头是汗。 “为何?”夏景宸问,同时也提高了警惕。 “我军后方被褚军堵截,断了粮草,前方又是褚军军营,前后包围出不去了!” 夏景宸瞬间冷了脸,手一伸提过刀剑。 “传令下去,生死一战!血蓝军随本将军攻后方,赤锋军随赵将军攻前方!” “是!”将士急忙跑去传令。 “染濯,你护着言儿,我将诡云军留给你。”夏景宸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扔给周染濯。 “好。” 营外大军立刻分了三拔待命,夏景言跑到周染濯身边观看这壮观的场面,也不免担扰,夏景宸的伤尚未痊愈,却还要统领一军拼杀。 拦又不能拦,夏景宸还是带着血蓝军走了,马蹄噔噔的声音随起一片黄沙,赵且臣上前与夏景言交待几句便也走了,军营的人一瞬少了一大半,夏景言的心也空落落的。 “言儿,心情不好?”周染濯拉着夏景言的手走回营帐。 “我担心小哥啊,两江交战,乱了半片天,我却帮不上忙,要是能与小哥一起上战场就好了……”夏景言叹了口气,可抬头一看,周染濯竟在嬉笑! “言儿,谁说帮不上忙,你想帮将军对吧?” “那是自然!” 周染濯神神秘秘的招引夏景言靠近。 “战前我便请了暗卫打听,暗卫悄悄遣入褚王宫,竟发现那垂垂老矣的皇帝早已无实权在手,太子也只是空壳,是凌王造了反,还要征战四方,我一直想着,褚皇那老头和善的紧,怎会平白无故与东江开战……” “凌王造反了!亏得褚皇疼他!”夏景言突然打断了周染濯的话。 这个回复,夏景言是误会了自已要说的意思了吧?不过周染濯倒挺有兴趣听听夏景言的想法。 “你晓得褚皇与凌王之间的纠隔?” “我怎会不知,凌王是褚皇的养子,生母是褚皇身边的一个宫女,从小与褚皇一起长大,后出官嫁了人家,只可惜所托非人,宫女被丈夫苛待至死,褚皇微服私访,顺路去看宫女,谁知只剩一具冷尸和一个男童,那男童便是今日凌王,褚皇是认为自己愧对宫女才收养他的!” 夏景言说的都激动了,像是要把凌王打一顿才可消气,周染濯就在一旁笑而不语,等着她说。 “褚皇对待凌王,那是人尽皆知的好,谁知却养出凌王这么个白眼狼!”夏景言皱着眉头,“我便说嘛,褚皇一直以来温文尔雅,爱民如子,怎会起战呢!” “我的宝贝言儿啊!”周染濯突然一阵无奈的笑,两手揉着夏景言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一下,又将她楼进怀里,小声说了句:“你还是太不了解皇家了。” 夏景言一头雾水。 啥玩意儿?皇家又咋了?自己怎么不了解了?自己不就是皇家的人吗? “先不谈凌王,言儿,你细想想,褚皇他是什么人?他是皇啊!若一生唯唯诺诺,这么轻易就被人控制,他是怎么成为皇帝的?你知不知道天下有多少人争这个位子啊?” 颖都旧事 第七十九章 传说中的皇太子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可袁帝这般痴傻,不照样还是登上了皇位?褚皇至少还勤于政务呢,不比袁帝强?” “可是在咱们东江,除袁帝外,先帝还能将位子传给谁呢?袁帝那几个兄弟,争位争个头破血流,死的死,残的残,到最后也只剩袁帝这么一个完整的。” 夏景言想了想,倒也是,先帝十六个皇子,死了十二个,仅剩那四个还残了三个,不传袁帝传谁?袁帝这个从没争过的竟坐收渔翁之利了! “那照这么看,褚皇是有点儿本事的,听闻当初褚皇室九个皇子,个个杰出,褚皇胜出,我还当是先褚皇顾念褚皇是最心善之人呢!” “言儿啊,做皇帝就没有心软的,若事事顾念人情,这国就乱了。” “嗯……” 夏景言依偎在周染濯怀里,莫名的有些心酸。 “那褚皇受困是假的喽?”夏景言问了句。 “那是自然,凌王才蠢呢,当真觉得手里有几个兵便可控制皇帝和太子,褚皇是要凌王与东江一战,既想拿下东江,又想维护自己和善的形象,野心勃勃的凌王可不就是一步好棋?” “所以褚皇才是真正的掌棋人,他是装作失手,让凌王误以为手握大权,进击东江,凌王又不敢直接了当的除掉褚皇,便以褚皇名义出军,到时再随意遣名死士刺杀褚皇,装作孝子在灵堂上哭上一哭,嫁祸东江与太子,皇位自然是他的。”夏景言大致想通。 “但他终究还是小看了褚皇,坐拥西江三十年,褚皇怎么可能是善茬?褚皇是想等凌王攻下东江,再着人反击,那时凌王败,东江也已尽归他手,他只需当众斩杀凌王抚慰东江百姓,便能继续维护他善人的形象,何乐而不为?”周染濯讲清一切。 “不愧是皇帝啊!”夏景言长叹道,“染濯,那我们能做什么?” “战场上的事自有两位将军在,凌王不必多管,我们要管的,自是那褚老头。”周染濯拿剑递给夏景言。 褚皇怕是到死也没想到,自己精密的计划会被周染濯摸的明明白白,更不会知道,自己的身边,密密麻麻站的全是卧底。 周染濯最会蛊惑人心,身边人也常看不透他,就像这次,连夏景言都忽略了一件事,周染濯哪来那样的暗卫? 天竹阁不出三刻带准信儿的门派,对西江褚王室的事尚且查错了,周染濯哪来那样的好暗卫?夏景言完全没想到这一点。 不容多想,周染濯将兵符交于顾允,自己带着夏景言暗中渡过界进入西江,夏景言也不问什么,总旧在她眼里,周染濯做什么都是对的,便就一直跟着他。 周染濯使银子雇了马车,叫马夫一路行至西江都城觅阳,大概过了有两日,马车正好停在西江皇宫宫门外,周染濯拉着夏景言下车。 褚皇宫大半由石料建成,看上去一大片是青灰,更显得压抑可怕,在如此庞大的一座皇城前,周染濯和夏景言显得格外渺小。 “染濯,我们究竟要做什么?”夏景言实在是耐不住性子了,便问了一句,这一路上,周染濯一直在卖关子。 “助太子上位。”周染濯平静的答道。 “什么!”夏景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助太子上位?开什么玩笑!怎么助?进宫与太子说:“我们帮你除掉你爹,你当皇帝?”再说了,就两个人咋助啊!这不得被人家一城护卫军吊打? “言儿,褚皇在位满三十年了,封太子也有十九年了,这皇太子野心可比凌王大,你比我清楚,让人压了十九年啊,只要我们稍一撺掇,太子可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 “可褚皇毕竟是他的父亲啊……” 夏景言越说越小声,周染濯一个眼神使过,她便不说话了。 也是,自己尚还恨先夏王,周染濯也是知晓这事的。 “褚皇对天下万民温和,唯对太子一人苛待,太子早撑不住了。”周染濯说着,抬头看了看天,快到与太子约定的时候了。 “那我们如何进宫?褚皇和凌王可都识得我。” “言儿不必焦急。”周染濯带着夏景言坐在宫门前的小石凳上,远看着跟碰瓷儿的一样,“我们坐等便好。” 可与想象的太子毕恭毕敬准时来迎不同,周染濯被那毒辣的太阳晒的发懵了,皇宫里也不见出来一个人。 夏景言也有些怀疑,但也只是倒了茶水给周染濯喝,什么也没问,省的周染濯尴尬。 直到午时三刻了,才有一个大白天穿着夜行衣,还觉得自己藏得挺隐蔽的人从宫墙吊了根绳子下来,结果一下来就被一大群守卫逮了。 “哎哎哎,各位大哥有话好商量!” “什么好商量!你是哪个宫的太监!竟敢私逃!” “你说谁是太监啊!你才是太监呢!” 守卫们和那人吵起来了,夏景言坐在原地没动,光看着热闹,还觉得这人的傻气看起来很像顾允,直到周染濯冷不了来了一句: “太子出来了。” “这人是太子?!”夏景言惊叹道。 周染濯没说什么,单拉着夏景言的手走进,等热闹结束。 “你们这帮没眼色的!知道我是谁吗!得罪的起吗!”翻版顾允叫嚣着。 “你谁啊,把面罩摘了!让哥几个看看你何方神圣!”守卫们指着那人喊着。 当然,下一秒他们就喊不出来了。 那人摘了面罩,拽里拽气的模样看着欠抽,是个小白脸,看着娇娇气气瘦瘦弱弱的,一阵风能吹跑了似的,这样的人竟是褚皇太子?!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守卫们欲哭无泪,赶紧认错。 “现在晓得得罪不起了吧!还狂吗!还抓我……”太子皱着眉,可是一股让人看了想打的感觉。 褚皇太子抖着腿“教训”着几个守卫,直到他一扭头看见了周染濯。 “哎!周大人!”太子眼里都要冒光了,又注意到守卫们的疑惑,赶紧赶他们走,“下去下去!看什么看!” “褚太子殿下,您来得可真早。”周染濯打了个哈欠。 “哎呀周大人,孤这是有事耽搁了,一忙完这个刻就来见您了么不是?”太子拱着手,看见夏景言,又赶紧嬉笑着行了个礼,“想必这位便是夫人了吧,褚某三生有幸一睹周夫人真容啊!” 夏景言愣了一下,又赶紧回礼,“景言才是有幸见得太子殿下…” “话不多说!周大人与夫人快随孤进宫,我们进去说!” 太子欢跃的像个猴儿一样上跑下跳的,如此惊异一人,周染濯却丝毫不觉得新奇,只安安静静的跟在太子身后进了东宫,夏景言一路上偷瞄了周染濯无数眼,他都是那副平淡的神情。 “难不成染濯与太子是旧相识?司空见惯了?”夏景言心想着。”可染濯是南江人啊,怎会与西江的太子有交集?” 进了东宫,太子即刻着人看茶,请着周染濯和夏景言坐下,周染濯刚要与他说话,却又进来一个侍卫与太子耳语几句,太子又出去了。 趁这个空档了,夏景言正好将心中疑惑一问。 “染濯,你与这太子相识吗?”夏景言问道。 周染濯愣了一下。 “哦……早些年间认识,就四江混战那会儿,西江与南江结盟,这位太子曾在庄中住过一阵儿,我便与他认识了,哎!我入王府那会儿他还写过信呢!” “哦。”夏景言没多在意。 周染濯松了口气,但马上又紧张起来。 “只是这太子怎是如今这般模样,我听人说褚皇太子为人十分沉稳,言行有当,两岁那年封了太子后便一直由褚皇严教,从不许他胡闹,可今日这一见……染濯,若非我知晓顾先生此刻在军营,我都要以为他是顾先生假扮的了。” 夏景言道出这一番话,周染濯叹了口气,用手捂着脸,整得和没脸见人似的,门外刚刚回来的太子躲在门口亦是如此。 颖都旧事 第八十章 顾家三公子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染濯?怎么了?”夏景言看着疑惑便问了一句。 周染濯赶紧把手放下。 “言儿,你有所不知啊,太子他啊……”周染濯凑到夏景言耳边说:“前几年生了一场大病,把脑子烧坏啦!” “嗯!”夏景言诧异着。 周染濯挤眉弄眼的,拍了指脑袋,又摇了摇头,如此表现,夏景言也只得信了。 太子则在门口吹鼻子瞪眼儿,好家伙!说他傻!不过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整整衣裳,装的正经点儿走进去。 “太子殿下。”下人们向太子行礼。 “都下去吧,孤与周先生叙几句话。”太子甩甩袖子道。 “是。”下人都出去了,宫中只剩周染濯,夏景言和太子三人。 太子坐到周染濯身边去,招引两人凑近说。 “周大人,孤已将父皇身边的人都换下了,八乡节举宴,父皇饮宴完毕自会独自回寝官,凌王那厮不给他留下人,父皇为不使他起疑也只得卧薪尝胆,所以想进寝宫并不难。” “我们要做什么?”夏景言皱着眉头。 太子回过头来浅笑一下,“自是杀了那老头……” 还真是这结果,果然,皇子之争才是世间最可怕的。 罢了罢了,总比东江西江大战好,褚皇设计起战本就有罪,杀他一人让太子上位也好,只是,这个太子……也得小心!夏景言探头细看了太子一眼。 “下人们不必担心,只是父皇身边还有一支隐卫。”太子又补充道。 “可是羽承军?”周染濯问。 “是,共十三人,随身保护主人,一人一根长鞭舞的出神入化,西江境内无人能敌,孤不可出面,他们也不听孤的,只能靠二位了。”太子的表情凝重起来。 “我与羽承军打过交道,的确高超,染濯,真要执行此计,我们得小心了。”夏景言皱着眉头。 羽承十三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世代服从于皇帝,袁帝实际也有默声军九人护卫,只不过那九人已被夏景笙控制,但羽承十三人可还牢牢把握在褚皇手上呢! 夏景言想想当初被视为刺客与羽承军交手,自己本身倒没什么事儿,但自己千年玄铁制成的佩剑长虹却被打碎成几瓣,若非夏景笙去的及时,还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周夫人,你怎会和羽承军有交集?你得罪谁了?”太子饶有兴趣的凑到夏景言面前,却又被周染濯推回去。 “哦,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先前年幼,又不识得褚皇,稀里糊涂的叫了他一声老头,他叫人罚我,我还把他待卫打伤了,羽承军这才出现。” 夏景言有些尴尬的笑说完,还瞪了周染濯一眼,意思当然可想而知:让周染濯给人家留点儿脸面! “周夫人交过手,想必会更了解,到了辰时孤会将寝官的构造以及羽承军的藏身之处告知二位,二位早做准备,今夜最好的时机,万不可错过。” “好。”周染濯应道。 “哦对了,孤与周大人许些日子不见,可否请周大人去书房小叙一场,请周夫人同太子妃逛逛园子?”太子又说,凝重的神情又转为喜悦。 夏景言还是懂这眼色的,只是叙几句话罢了,周染濯与太子久别重逢,还能拦着他们不成?夏景言应下了。 “快!给周夫人再加上些茶水点心,去唤太子妃来!”太子异常的激动,忙奉承着夏景言,像是夏景言予了他个大恩似的。 夏景言也只得笑着收下,太子拉着周染濯跑了,不多时,一个穿着行步言止都十分端庄的女子款步走进来,想必这便是西江太子妃了,夏景言起身与太子妃互行一礼。 “你们都下去吧,我要与周夫人单独说话。” 太子妃无论是容貌还是语气都十分稚嫩,倒真叫夏景言怀疑,这姑娘及笄了吗?这么早就嫁了人? 下人们出去闭上了门,出夏景言所料,门一闭,太子妃立刻扒掉了华丽的外衫,还摘下了头冠把头发一披,夏景言琢磨看:这是要碰瓷儿? “嘻嘻……”太子妃不好意思的冲夏景言笑了笑,“我听太子哥哥提过,周夫人也厌倦这些繁重饰物,我也嫌重呢,周夫人既与我想的一样,想必也不会怪罪我失仪了哦,实在是太重了,我脖子都弯了……” 夏景言没忍住笑了出来,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太子与太子妃一般讨喜。 “我叫独孤淑疑,周夫人唤我淑凝就好,我们便不讲那么多的礼仪了好不好?” “好……我叫夏景言。” 夏景言尴尬的笑笑,独孤淑凝则毫不在意,拉着夏景言坐在桌边,热情的很,喂夏景言吃这吃那的。 另一边,书房。 “陛下,这些便是西江所有的官场图及城防图。”太子将一沓子书册递给周染濯,拉他去桌边坐着。 “顾征,你还是把这面具摘了吧,我看着怪别扭……”周染濯眯着眼,“褚太子这皮囊比你好看太多了。” “哎呀胡说~臣可是除您以外南江第二美男!褚太子算什么!”“褚太子”搂着周染濯的胳膊撒娇。 “好好好你好看,朕也不如你行了吧……”周染濯吸引着顾征的注意,趁这档子功夫,周染濯一把扯下面具,“哎,这就顺眼多了。” 顾征感觉脸上一凉,忙去抢染濯手里的面具,“陛下,这是在西江啊,臣多少人盯着呢!”顾征压着声音说,赶紧把面具再带回去。 “你带这玩意儿不闷?” “闷也得带啊,陛下,臣知道您非常想念臣的盛世美颜,但您也得为臣的生命安全着想啊。”顾征靠在周染濯的肩膀上,“但臣理解您,毕竟臣年方二八,年轻又貌美,您想臣这也是很正常……啊!” 顾征惊叫一声,原因是周染濯实在受不了了,搁他胳膊上拧了一把。 “还年轻又貌美!你咋不上天呢!”周染濯被气笑了。 “陛下您怎么就一点儿都不心疼臣呢,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顾征嘀咕着,又往周染濯身上贴。 “哎,我可听言儿说褚皇太子为人沉稳,你装的像不像啊?没惹人怀疑吧?” “您放心吧,臣平时可沉稳了,只是要见您了才会如此。”顾征说着。 “刚言儿都说你像顾允假扮的了,可让我捏了一把冷汗,也是,平日里都习惯你这样儿了,竟忘了提醒你,不过你们俩是真挺像的。” “兄弟俩能不像嘛,陛下,我兄长他……过的怎么样啊?”顾征的声音忽而有些低落。 把一个半大的孩子一个人丢在西江,身边一个亲信也无,换谁也会如此的,周染濯理解他,语气渐渐温和下来。 “放心吧,顾允好着呢,每天吃那么多,倒是你,瘦的跟个杆子一样。” 顾征无奈的笑了笑,“陛下,臣倒是想吃呢,那月桂饼日日摆在桌上,臣却不得吃几口,这太子他生来厌食啊,臣若吃多了,旁人定会起疑的。” 饭都不能吃。 周染濯不免有些心疼了,拍了拍顾征的头,“等回了南江,回了南江朕带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好……”顾征笑了笑。 颖都旧事 第八十一章 互撒狗粮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哎对了!你居然还娶了太子妃!你才多大啊!”周染濯又闹起来。 顾征的脸“唰”的红了。 “陛下!那褚皇太子已满二十一了,臣总得按着他的年岁来嘛!再说了,您不也是早早娶妻,属下听闻夏郡主尚未过及笄,您可真下的了手!” “胡说!我和言儿尚未成亲呢!还有朕听闻独孤淑凝也未过及笄,她比言儿还小一岁呢!可她已经正正经经的做了你媳妇了!” 两人绕着桌子打闹着。 “陛下还不承认!臣刚刚一口一个周夫人,夏郡主可没一句不答应的!”顾征挑逗着。 “那是言儿防着你,免得暴露身份而已!”周染濯跑的脸通红。 “那臣和淑凝成婚还不是皇室一贯作派!皇室成婚本就早嘛!” “好了好了不跑了,跑不动了!”周染濯突然停下了,喘着粗气,顾征看他是跑不动了,可实质上是他正眯着眼观察“局势”。 但天真无邪的顾征就此落入“圈套”。 “陛下,您怎么了?体力也太差了吧!”顾征走到周染濯身边去,反被周染濯一把揪住耳朵,“哎呦!陛下轻点儿轻点儿!疼……” “小样儿还跟我斗!”周染濯咬着牙。 “臣错了……” 周染濯才松开手,顾征揉了揉耳朵,又凑到周染濯身边去。 “陛下,这独孤家可是第一大家,独孤氏必是要出一个皇后的!淑凝是臣左挑右挑的最佳人选,性情单纯,吃软饭最方便了……” 周染濯回过头看看顾征那“睿智”的眼神,吃软饭! 好家伙,果然人的性情是会传染的,顾征和自个儿一模一样! 争天下从吃软饭开始…… “陛下,您干嘛这个眼神啊,难不成夏郡主的软饭不香?”顾征笑的十分“狡洁”。 这么一说,好像也挺有道理哈! “嘿嘿……是挺香的哈……” 然后两人就都笑的十分狡洁。 “对嘛!陛下啊,我们现在在意的不该是媳妇的年龄,而应该是努力看明年能不能互相给对方添个侄子,当然了还有我们的事业……” “嗯,有道理有道理。”周染濯应和着。 “好了好了陛下,呆久了让人起疑,我们赶紧回去吧!” “行吧。” 正堂 夏景言和独孤淑凝差不多混熟了,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夏景言莫名觉得,独孤淑凝除了不会打架外,那其他的简直就是自己的翻版啊! “佳偶早成,你与太子那是天作之合,往后也定会美满幸福。”夏景言说道。 可独孤淑凝听这一句祝福的话,却叹了口气。 “怎么了?”夏景言有些疑惑,难不成太子与太子妃不合? “无事,淑凝自是谢姐姐祝福,只是淑凝觉得……太子哥哥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淑凝才求娶的呢?” “为何会如此说?” “景言姐姐你是不知道,”独孤淑凝凑近了说,“太子哥哥从前对淑凝爱搭不理的,他一直是中意二姐的!可自从前年病了一场后,他与淑凝的话就渐渐多了起来,反而与二姐不说了,后来二姐心灰意冷嫁了人,太子哥哥竟还亲写祝福!二姐哭了好久呢!不过她还是祝淑凝幸福……” “那淑凝是觉得,太子若非喜欢,是为何娶你? “嗯……我也不知道,可太子哥哥对我也是真的好,或许太子哥哥一直喜欢淑凝,是淑凝没发现吧。” 夏景言笑了笑,拍了拍独孤淑凝的手。 “你呀,就是想太多了,太子定是喜欢你的,你想想,你与你二姐有何不同?除了性格并无旁的,若说是权势,你们难道不是一家的女儿,又有什么分别?” “景言姐姐说的是,淑凝明白。” 殿外,周染濯和顾征偷听着。 “哎!你不是说要随着太子的性情吗?你怎么不娶了她二姐?”周染濯打趣着。 “陛下你有所不知啊,褚译本也就不喜欢那二姑娘,只是二姑娘精明,褚译当个棋子用罢了,明眼人都看的出,也就淑凝傻,真当褚译对她二姐真爱呢!” “那褚译实际喜欢淑凝?”周染濯又问。 “他就没个喜欢的!原先确实是打算娶二姑娘的,这二姑娘也真是深陷情网,就傻呼呼的要嫁给他,这个褚译,娶媳妇呢娶搭档呢!真是!” 顾征满眼的愤恨,对褚译那叫一个唾弃,但回头看看,周染濯笑的“意味深长”。 “说白了不就是你喜欢淑凝嘛!还装!还给我装!”周染濯与顾征嬉闹着,拍着他的后背。 “哎呀好了!陛下,您就别打趣臣了,淑凝多可爱啊……”顾征老脸一红。 “呦呦呦!啧啧啧……”周染濯眯着眼。 “哎呀陛下我们快进去吧!”顾征拉着周染濯进了殿内。 “译哥哥!” 独孤淑凝在看到顾征的第一眼就立刻冲上去,当着周染濯和夏景言的面就亲了顾征一口,顾征脸上都留下唇印了。 周染濯和夏景言都愣了愣,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恩爱秀一脸的一天。 “哇哦……”周染濯惊叹一下,随即展开扇子挡到自己与夏景言面前,说:“我们没看见,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 “景言姐姐,周大人,我忘了你们还在了……”独孤淑凝不好意思的咬咬嘴唇。 这句连夏景言都想怼她,上一刻还在与自己谈心呢,下一刻就遗忘了自己的存在了!不过夏景言只是笑了笑,没说出来。 “周大人,周夫人,当真是十分抱歉,孤与太子妃着实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这样的事还请您二位……习惯!习惯就好哈……”顾征满眼骄傲。 周染濯收了扇子,给了顾征一个鄙视的眼神,顺便怼了一句:“也是,我与夫人老夫老妻,着实是比不上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了。 当真是好一个“老夫老妻”,夏景言羞的别过脸,想说的话当即咽了回去,只等着顾征支走了独孤淑凝,听着夜间安排,也暗中寻思着自己的计划。 颖都旧事 第八十二章 皇帝斗皇帝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西江的八乡节还是很隆重的,举国同庆,百姓们点灯火,迎褚皇。 周染濯和夏景言等在宫门外一旁的客栈里,望窗外,褚皇站在宫门上,左边是顾征和独孤淑凝,右边是凌王和凌王妃,都盛装着,向宫门下的百姓撒福钱。 褚皇看着面无表情,很呆滞,但周染濯并不觉得奇怪,听顾征说,他连着两年给诸皇灌慢性毒药,褚皇现在也只是偶尔会有些呆傻,旁人看不出端倪来,只会认为褚皇是年老了罢了。 可这份呆傻对周染濯的计划却十分重要。 夏景言没注意到褚皇的举动,但却看到了宫门柱旁,席后暗藏着的十三个羽承人,夏景言握紧了佩剑。 按着夏景言的吩咐,洛北带着两个天竹阁人来了西江觅阳,用天竹阁的手法提前布了草木皆兵阵,就等着夏景言一声令下,极力引开那十三个人。 只要褚皇一死,羽承那十三人也不会管他了,他们便会护下一个君主,所以不必诛杀,只需引开,那就轻松多了。 “褚皇回宫了,言儿,我们准备。”周染濯拉着夏景言汗津津的手,“言儿,你害怕?那我去吧,你在这里等我。” “没有。”夏景言摇了摇头,朝周染濯笑了笑,“我们走吧。” 顾征说的果然没错,褚皇身边一个下人都不随着,凌王早走了,顾征只送他到寝宫门口便也走了,回过头向暗处躲着的周染濯示意一眼,周染濯点了点头。 寝宫的门关上了。 夏景言低头最后再看一眼顾征给的羽承藏身图,最后撕毁,抽出利剑与周染濯躲至窗前,从缝隙里,可以看到一个个挂在房梁上的隐卫。 周染濯掏出迷烟,吹进寝殿里,几个隐卫和褚皇立即倒了,周染濯刚想进去,夏景言又拉住了他。 夏景言没说什么,而是掏出了火折子点燃,周染濯慌忙阻止,火光将二人影子打在窗上岂非暴露?可来不及了,隐卫果然有装晕的,立即运轻功向窗边飞来。 可令周染濯没想到的是,夏景言带着他向下一蹲,在他们身后的墙壁上竟又飞起一个人影来向后宫飞去,隐卫也追了上去,完全避开了危险。 “言儿!那是什么?!”周染濯摸摸身后的墙壁,这怎么可能从墙里钻出来一个人啊! “纸影,天竹阁的戏法。”夏景言边说,边再侧向看了寝宫内一眼,果然还有两个羽承人睁着眼。 她继续说:“染濯,羽承人里有四个迷毒不侵的,我叫洛北支走了两个,剩下这两个,得靠我们了。” “好。”惊讶之余,周染濯还是先顾正事。 两人一前一后破窗进入寝宫。 “护驾!”隐卫两个护在褚皇身前。 其中一个隐卫一鞭了抽了上来,夏景言挥舞断玉剑一次斩断半截,别说隐卫,周染濯都傻眼了。 那鞭子是铁做的啊! 话不可多说,见与夏景言比拼的那个隐卫已经落了下风,另一隐卫立刻着了慌,赶紧要处掉周染濯去帮他,可周染濯岂是那么好除的? 天下四江,有三大宗师,五小宗师,周染濯便是五小宗师之一,羽承军人再厉害也进不了宗师之列,周染濯紧张的只是羽承十三人合体时共设的那道阵法难解,这一个两个的杀了还不跟捻苍蝇一样简单? 周染濯踏地腾起,举剑缠绕羽承隐卫的长鞭,近隐卫身侧时,发动内力一掌向隐卫打去,隐卫立刻倒飞出去,吐了血倒在地下。 再看另一边,夏景言斩断长鞭后,又从衣袖中旋出一把飞刀来,隐卫只知长剑刚从眼前挥飞,尚还没看清呢,飞刀就已经捅进体内。 两个隐卫都倒了,虽说没死,但都已毫无还手之力,整个打斗下来,不出三回合。 周染濯有些鄙夷,羽承军?就这?他们是怎么护住褚皇的? 夏景言眼神示意一下,周染濯从衣袖间摸出一个短刀来掷向褚皇,眼看着短刀尖已经要触到褚皇脸上了,谁也没想到: 褚皇竟一把捏住了那把短刀! “染濯!”夏景言赶紧叫差点儿走了的周染濯。 两人眼睁睁的看着本应晕了的呆傻褚皇坐了起来。 周染濯其实知道,褚皇扮猪吃老虎,他是三大宗师之一,自己亦不及,只是此刻也要装作惊讶,反正计划都已布好了,叫人不起疑才是真。 就在此刻,顾征闯门进来。 “周大人小心!他是大宗师!”顾征大喊。 看来这已是顺着自己的计划实行了,周染濯心里笑笑,转头抽剑面对褚皇。 这场打拼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也不知会损伤什么。 独孤淑凝,就看你什么时候来了。 “朕的好儿子。”褚皇冷哼一声,两手一挥,羽承剩下那九人一瞬全醒了,被洛北引开那两人也返飞回来。 “阁主小心!”洛北也从窗边跟进来,持剑护在夏景言身边。 “打!”周染濯喊了一声。 顿时褚皇一边、周染濯一边就打成一片。 “布阵!”羽承剩下的十一个人走圈围住,周染濯一行人立即背靠背向外警戒。 “行阵!”夏景言知会洛北。 洛北即刻会意,两人一起捣下佩剑中部一截,就是在佩剑中间又凿出一个剑形的空洞,等那十一个人的长鞭袭来,两人向上一跃,一人一边使长鞭全部穿进佩剑的空洞里动弹不得。 褚皇提剑冲来,与羽承那十一个人不同,他毕竟是大宗师,要是只有那几个隐卫,夏景言这个小宗师联合洛北足以应对,可褚皇不同,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为护夏景言,周染濯与顾征踏出阵圈与褚皇对峙。 顾征最惨,褚皇当他是亲儿子要杀亲爹,第一个就冲他来的,顾征的功力哪能和褚皇比?褚皇几十年的老妖精了? 顾征很快不敌,被打的倒飞出去,吐出一口鲜血。 “太子!”周染濯赶紧奔上前护在顾征面前。 这是要保护顾征,但也是周染濯的第二个计划。 “染濯!”夏景言甩开隐卫,挡到周染濯面前。 眼看着褚皇的长剑已经逼至眼前了,夏景言闭上了眼,认命了似的。 可与想象中的结果不同,夏景言听到“当”的一声,随后又是飞溅而起的鲜血。 洛北又挡在了夏景言的身前,那一声响是周染濯击偏了褚皇刺向洛北的方向,洛北躲过死劫了,可那一剑斩断了他的左臂。 夏景言猛的睁开眼,苦痛杂糅着不可置信,洛北在她眼前倒下。 “北儿!”夏景言飞速冲去接住洛北。 “言儿小心!”周染濯又护到夏景言面前。 顾征举剑抵抗褚皇,周染濯也和他一起禁锢了褚皇,可褚皇还在不断的施力,周染濯和顾征根本抗不了多久。 就在此时,周染濯计划又成了一个。 褚皇突然被人一剑从背后刺穿,当即呆滞了,没过多久,倒地死过去了,血流了一地。 不出意外,褚皇倒地,他身后果然是吓的眼泪直流,瑟瑟发抖的独孤淑凝。 人心,算人心。 周染濯暗笑一下,在场众人,都是棋子。 王爵、太子斗不过皇帝,但若是皇帝与皇帝斗就不同了。 褚皇没能斗过周染濯,周染濯下的一盘好棋,自此往后,西江,就是他的天下了,西江该易姓了。 颖都旧事 第八十三章 洛北断臂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当然,周染濯所想的,众人自然不知,周染濯很快收了笑容,装作惊吓到夏景言身边去。 “北儿!北儿……”夏景言抱着洛北哭喊,地上还有洛北的那只断臂。 顾征才是彻彻底底慌了,独孤叔凝杀了褚皇! 要知独孤一家都是誓死效忠褚王室,而独孤淑凝此举,究竟是…… “太子哥哥,你想要的,淑凝都会帮你拿到……”独孤淑凝连声音都在颤抖,眼泪珍珠似的一颗一颗往出掉。 想要的?皇位?对,皇位。 顾征上前把独孤淑凝搂在怀里安慰,“不怕啊……不怕……” “太子…太子殿下…你快救救北儿……”夏景言祈求打破恐惧,洛北还在夏景言怀里呕血。 “快……快宣太医!”顾征向羽承军吼道。 褚皇死了,顾征自然就成了羽承军的新主人,呆板的听了他的话。 很快有人来将洛北抬去侧殿医治,顾征留下收拾残局,夏景言拉着周染濯去看洛北,周染濯走前,最后再回头看了一眼顾征抱着惊魂的独孤淑凝。 三个计划都成了:洛北重残,褚皇已死,至于独孤淑凝……她该意识到了。 太子虽与褚皇不和,但太心中极重褚皇,尊之敬之,谋反、弑父,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独孤淑凝,你要不傻就该懂,你的褚译哥哥早就死了! 大概过了有半个时辰,太医从侧殿出来,擦了擦额头的汗,向夏景言躬身作礼。 “许太医不必多礼,北儿怎么样?”夏景言心急如焚。 “夏姑娘,这位公子……血止住了,身子强健,命也保住了。” “没事……那就好……” “只是这位公子,他不肯安歇,定要见您。”太医又补充道。 “好,多谢许太医了。”夏景言与太医与行一礼,忙进殿去。 榻上,洛北的脸色惨白。左肩处却一片鲜血,口中还在喃喃的觉着么,夏景言走近了去听。 “阿姐……阿姐……” “北儿不怕,阿姐在呢……”夏景言握住洛北一双冰冷的手,边说还边抽泣着。 洛北艰难的睁开眼,冲夏景言笑了笑。 “阿姐没事就好,北儿不怕……” “你说你,傻不傻呀……左臂断了,你以后还怎么练功……阿姐教你遇事先自保,你怎么就学不会呢……”夏景言哽咽着。 “北儿只要阿姐好好的,北儿什么都不怕……” 洛北只感觉现在说每一句话都十分费力,半个身体已经没知觉了,但这是为了夏景言,那值得,没了命都值得。 “阿姐陪我……” “好,阿姐陪着你……” 周染濯站在一旁,看着这场面,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夏景言,更害惨了洛北,但也只能如此。 天竹阁太难掌控了,夏景言的能力就很强了,小小年纪足以达到小宗师,关键她身侧还有一个赵且臣一个洛北,一时除不掉赵且臣,他太精了,那就只能先除掉洛北。 洛北令主重残,可够天竹阁大喘一段了。 要想复国,那就只能对不住了。 颖都旧事 第八十四章 伤人伤己的计划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周大人,陛下请您一叙。” 突然又有一个小厮来传话,周染濯知道,顾征这是反应过来了。 先前顾允是写了封信来带给顾征的,周染濯好奇便看了一眼,才知原来顾征给褚皇吃的那致人痴傻的药是顾允给的,中症者会眼神呆滞,五指乌黑,但周染濯所见褚皇只是表情如此,手指可还是如初。 顾征的药是每日按时灌的,所以褚皇只能是喝了,却装病,说明他免疫这种药,能够百毒不侵的,自然是大宗师。 周染濯本想的是一来了就将信给了顾征的,谁知见了一个半路冒出来的独孤淑凝。 爱是人间常情,周染濯当然不会拦着顾征爱独孤叔凝,可顾征爱的有些忘本了,周染濯自然要提醒他。 照独孤淑凝和顾征说的,独孤家的二小姐原本因聪慧机敏,所以备受褚译信赖,可顾征伪装成褚译,却更喜爱五小姐独孤淑凝,此刻就早应杀了二小姐好不让人起疑才是,顾征倒好,就因她是独孤淑凝的姐姐,竟还留她活命至今!不怕二小姐反应过来!那岂不误了大事! 因此,周染濯偷藏了顾允那封信,等到刺杀褚皇前才将信放到顾征书案上,周染濯知道,他一个外人都看的出褚皇装病,顾征与他朝夕相处这么久,发现褚皇是大宗师不难。 到时顾征乱了神,必会赶来救自己,独孤淑凝向来粘着他,定会跟上,那便会看到这个“褚译”谋杀他的亲父皇。 真正的褚译忠心耿耿,即使在杀褚皇当时独孤淑凝反应不过来,但事后也一定会想清,自己的丈夫根本不是褚译,褚译被人调包了。 周染濯知道自己劝顾征是不管用的,所以便只能此番倒逼他。 而如今,顾征请自己一叙,这便是反应过来了。 皇宫大殿里,黑漆漆的一片,一盏灯都不点,顾征站在中央,等待着周染濯。 “陛下,周大人到了。”小厮行礼道。 “刚见你还是殿下,现在就成陛下了。”周染濯像是在说笑,可惜又不是。 “都下去吧。”顾征朝小厮们说一句,等人走远了,顾征走到周染濯面前,用着多年不用的礼法正经下拜。 “这是做什么。”周染濯说道。 但这并不是一个疑问,周染濯的表情很严肃,没有一点儿不解的样子。 “臣顾氏顾征,收复西江,向陛下复命。”顾征一字一顿道。 周染濯没急着答,而是走上了顾征身后的台阶,坐到了龙椅上,略显慵懒的靠着。 “起来吧,你都已经当上皇帝了,朕,又能奈你何?大功一件呢。”周染濯居高临下道。 “臣向陛下请罪。” “请什么罪?” “臣儿女情长,陷些误了大事。 “都过去了,你已经成功了。 “……” 好长一段的沉默,顾征依旧跪在地下,周染濯依旧坐在龙椅。 “阿征,你我十几年的情分,我真的没什么好怪你的。”周染濯走下龙椅去扶顾征,他真不想与顾家兄弟把君臣界限划的那么清。 “臣是万万没想到,您也会算计臣……臣从没防备过您,您真是一击即中……”顾征低声说着。 “对不起。”周染濯当真觉得有些亏心了。 “是臣的错,陛下没错,大业为重,是臣乱于红尘,不该如此。” “你先起来……” “臣这一辈子,从没求过陛下什么事,如今臣只这一个请求。” “什么?” “陛下放淑凝一命吧,她有孕在身,臣只想要妻儿与孩子活着……哪怕复国以后,臣放弃官职,臣带她们去民间过活……”顾征紧拉着周染濯的手,满眼的泪。 “她的命,自是由你定,可大业已成,你明明不需要独孤家了,他们一家宁死以效忠褚皇……阿征,你留的住她吗?” “只要陛下不动手,臣就留的住。” 周染濯摆了摆手,“那你去吧。” “再说了,若复国成后,陛下会不需要夏郡主吗?” 周染濯回过头去看着顾征。 也是,自己尚还离不开夏景言。 “曾听兄长说,陛下竟爱上了夏郡主,臣那时十分的不理解,陛下为什么会爱上灭族仇人的女儿,可臣如今理解了。” 又是一长段的沉默,许久,周染濯叹了口气。 “你不是说独孤淑凝有孕了吗,你这做夫君的,怎能留她一人守空房,赶紧回去照顾吧。”周染濯扶起顾征。 “陛下,臣还有最后一件事禀明。” “什么?” “久离殿下的尸身找到了。” “八皇兄!”周染濯瞬间瞳孔一震,两手抓住顾征的肩膀,激动的都发抖了。 “是,原来当年久离殿下失足落河后,顺着弈河水到了西江,陷进一处山洞里,臣也是近日才寻得,已将久离殿下安葬,陛下,我们终有一位殿下不必立衣冠冢了……” 周染濯的心乱成一团麻,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愁。 周皇氏八皇子,翊王周久离,年仅九岁葬身弈河,如今过了十一年了,尸身才算找回,其余的皇子公主们,死后都被先夏王一把火烧成灰了,周久离溺死,逃过了这一劫,还算留个全尸。 “找到了,葬在西江,罢了,也好……”周染濯喃喃道,松开了抓着顾征的手。 “臣会在近日登基,除掉凌王,战争马上会停,陛下还是早日回营,免得叫人发现。” “好。” 顾征还在继续说,可周染濯却如失了魂一般,只知应答,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又过一刻,顾征告退回宫,周染濯这才好些,去了侧殿,陪伴夏景言。 皇兄……找到了。 颖都旧事 第八十五章 让人恶心的爱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东宫寝殿 就如周染濯所想的,独孤淑凝只是天真些,她又不傻,很快想到,自己忠心耿耿的褚译哥哥怎么可能谋杀老皇帝上位?她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答案: 真正的褚译早就死了!现在这个是假的!而自己被骗了这么多年,甚至还怀上了这个凶手的孩子! 顾征恰巧此刻回来,带着独孤淑凝从未见过的冰冷,见寝殿未点灯,他皱了皱眉头。 “怎么不点灯?” 独孤淑凝看见顾征进来,吓的出了一身的冷汗,紧紧抓住了背后藏着的剪刀。 “太……太子哥哥,淑凝见天晚了便想安歇了,今晚这么大的事,我……我当你不回来了呢……”独孤淑凝结结巴巴的说着。 “睡吧。”顾征早看穿她的小心思,顺着她的话说了一句,随即褪了外衫快步走上前去。 果然,独孤淑凝在顾征走近的那一举起剪刀刺向他,却被顾征一把勒住了手腕。 “淑凝这是做什么,谋害亲夫,不怕孤治你的罪吗?”顾征把独孤淑凝逼到墙角,吮吸她身上的温度。 独孤淑凝着了慌,拼命的想要推开顾征,可顾征把她按的死死的,根本挣脱不得。 “你放开我!”独孤淑凝推攘着,她的衣衫都破了,“你不是褚译哥哥……你根本不是,你到底是谁!” 顾征停下了,抬起头来对着独孤淑凝笑,那直勾勾的眼神盯的独孤淑凝后背发凉。 “我是你的夫君啊,淑凝,我们成婚两年,你怎会不识得我呢?” 独孤淑凝止不住的摇着头,颤抖着推开顾征,后退,不断的后退,险些摔倒,又被顾征一把抓住。 “小心,别伤了我们的孩子。”顾征的声音空悠悠的。 独孤淑凝甩开了他,这话她听着直犯恶心。 “是你娶的我……与我同房……我还怀了你的孩子……”独孤淑凝的话带着颤音。 “是啊。”顾征的表情异常轻松,但其实他心也是紧揪着。 “你到底是谁!”独孤淑凝再绷不住,倒在地上失声痛哭。 “南江顾氏顾征。”顾征扯下了自己的面具。 成婚两年了,独孤淑凝才知与自己朝夕相伴的夫君叫什么,长什么样子。 “褚译哥哥去哪儿了……” “管他干什么。” “他是不是已经死了……”独孤淑凝痛苦到几近失声。 顾征沉默了一下,答道:“是。” 独孤淑凝的心顿时如同碎成两瓣似的疼,她捂着心口,表情都扭曲了。 她最爱的人死了,她还跟眼前这个凶手夫妻两年,被他辱了清白,如今还要给他生孩子。 “淑凝,褚译他根本不爱你,这么久来爱你的人是我,我有什么比不上褚译的?”顾征凑近了。 难不成自己的深情,就真比不上他褚译的十几年冷眼? “你走开!走开!”独孤淑凝哭喊着,一个巴掌打到顾征脸上。 顾征停下了。 “你辱我清白,害我至爱,灭我国族,如今竟还说你爱我……事已至此,你拿到了一切,还何必来跟我假惺惺!” 独孤淑凝心要裂了一般的痛苦,拾起剪刀向自己捅去,可被顾征拦下了。 “小心全族陪葬!”顾征红了眼。 “独孤家不怕!我独孤家世代忠君,定不会向你这歹人俯首称臣!宁以全族性命追随君王!”独孤淑凝怒吼着。 “你真当所有人都愿意跟那个褚译一起去死吗?”顾征泼了一盆冷水。 独孤淑凝愣了。 “淑凝啊,独孤家早就不同了,你的父亲,只是在乎权力罢了,他告诉你,你的长兄是在抵御北江对吗?” “你什么意思?” “他其实在东江边疆呢,帮助凌王夺下东江,得凌王青睐啊……” “你胡说!胡说……” 独孤家尊于正皇室,怎会帮助凌王那等乱臣贼子? 可独孤淑凝这话说的也没有底气,毕竟她的父亲,确实支支吾吾的没说清楚,长兄到底在哪儿,问了多少遍并没有一个具体答复,独孤淑凝开始怕,她怕顾征说的是真的。 “淑凝,你也没法否认是不是,还有,或许独孤家真的还有忠心之人,可是这当灭九族的大罪,你二姐身怀六甲……她真的想死吗……” “你要杀杀我!别动我二姐!” “还有,你大姐姐的侄子侄女,如今才三岁啊,他们还是孩子呢,你但凡有一句说错,他们就完了……” 独孤淑凝没了话语,只流着泪,无助的看着身旁的顾征。 一家人,一族人,这都是命啊。 独孤淑凝明白,顾征这就是在威胁她,只要她不从,独孤家就完了。 “淑凝,只要你好好跟我过日子,把孩子生下来,独孤家就会像从前一样安安稳稳的!我保证……你马上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顾征的表情看着让人害怕,他紧紧盯着独孤淑凝,像要把她吃了一样。 “我求你……别伤害我家人……” 独孤淑凝,还是放弃了抵抗。 “那是自然。”顾征笑了。 顾征抓住独孤淑凝的手腕,凌辱,独孤淑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更可怕的,她不能抵抗,只能顺从于眼前这个恶魔。 就像对待自己本应该嫁给的夫君一样。 身前总会有舌尖划过的冰凉感。 痒,恶心。 都凉了,身上,心里。 顾征抱着独孤淑凝到榻上。 疼,刻骨的疼,身上,心里。 “淑凝,以后没外人的时候,叫我阿征好不好?” 独孤淑凝没有说话。 “淑凝……” “疼!” 顾征又笑了。 “罢了,罢了,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顾征将唇埋进独孤淑凝的怀抱里。 “我们的孩子,给他起个名字吧?”顾征不断的提着话题。 可独孤淑凝始终不回答,只皱着眉头,难受极了才说一个疼。 她嫌恶心。 这么多年的爱,真恶心。 颖都旧事 第八十六章 抱,报,傻傻分不清楚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言儿,我们明日就得走了,太子说,皇位已定,他会马上除掉凌王,战争马上会停。”周染濯说着。 夏景言回过头去惊诧的看着他,洛北已经睡了,为了不吵醒他,夏景言拽着周染濯出了门。 “可北儿现在这样我怎么走!”夏景言很明显的愠怒,在责怪周染濯似的。 “言儿,我们必须在将军以前回到军营,否则会被将军发现的!那你是天竹阁……” “我现在不在乎这些我在乎的是北儿!哥哥知道了大不了拿戒棍打死我!我得照顾北儿!”夏景言压低了声音说着。 夏景言刚要走,却又被周染濯拉回去。 “我找太子请御医照顾洛北就好了,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可我们总要先顾大局啊言儿!” 夏景言紧盯着周染濯,不可置信似的。 “染濯,什么是大局?我把北儿丢在这里一个人躲躲藏藏的就是大局了吗?我做门主的护好手下每一个弟子才是大局!” 争吵声不断。 周染濯记忆里,夏景言从没这般生气过。 “染濯,北儿是我弟弟,还算我半个徒弟,他从小到大的武功都是我教的,如今他断了臂我怎能不心疼?我得留在他身边啊!北儿十分粘人,我走了他一个人在西江怎么办啊!” “言儿,我……” 周染濯也不知该说什么。 在此时,“救星”来了。 “言儿!” 夏景言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她赶忙回过头去。 周染濯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会是老精明赵且臣。 “赵将军?!” “且臣哥哥?!” 周染濯和夏景言都十分惊讶。 “且臣哥哥,你不是在前方……”夏景言惊叹着,却被赵且臣制止。 “嘘!”赵且臣谨慎的四处看了看,拉着夏景言和周染濯走到门边。 “赵将军?前方已经停战了?”周染濯小声问道。 “不是停战,是对方战败了,退回去了。”赵且臣应道,又将目光移回到夏景言身上,拍拍夏景言的肩膀。 说实话,周染濯一开始以为他是来搅局的。 “言儿,周先生说的对,你得赶紧走了!”赵且臣显得有些焦急。 “为什么?”夏景言更是疑惑。 “将军在后方战场,凌王军队不敌,撑不了几天,最近你们的事我也了解了,这才赶紧过来告知你。” 周染濯听着,心凉了一下。 赵且臣这么快就知道了,不愧是老狐狸,以后要多防着他。 “且臣哥哥你知道了……可是北儿……”夏景言突然红了眼。 “放心,北儿我来照顾,言儿,你乖乖回去。”赵且臣当着周染濯的面就将夏景言搂进怀里。 ???周染濯懵了,啥情况啊? 其实洛北是赵且臣和夏景言养大的,洛北断臂,心疼最多的自也就是他们俩。 夏景言伤心至极,大概这世上就只有赵且臣一个懂她如此感受的,当时哪还会在乎什么授受不亲的? “言儿乖,听话,回去,天竹阁的身份暴露了,你会有多危险,且臣哥哥没能保护好北儿已是大过,可万万不能再看你受罪了。”赵且臣眼眶泛红。 “好吧……” 答应了!这就答应了!要不是悲伤情绪太强,周染濯真想上去揍赵且臣一顿:“凭啥你说就答应啊!” “周先生。” “啊?” 赵且臣唤了一声,把周染濯拉回现实。 “言儿就交给你了,北儿刚伤了不方便,我会叫天竹阁的人将他缓慢送回去,你带着言儿注意安全。” “赵将军放心,您不提醒我也是如此。” “那自是最好,烦劳先生了。” 赵且臣与夏景言一般悲痛,哪还有心思去听周染濯话里的火药味?当即将夏景言托给周染濯,遣了天竹阁人送他们即刻启程。 夏景言算着时辰,乘马车骑快马两边倒替,终是算早回了营。 夏景宸刚乘胜归来,顾允赶紧编造说是两人出去探风声了,夏景宸便也没多想,下令让众将士稍做休息,自己回了营账,没事做,便拿了夏景言两个戏本子来看,夏景言回去的时候,他正看着入迷呢。 “小哥?”夏景言拉开帘子,却看到夏景宸坐在帐中,还想着夏景宸是何时回来的,万不要叫他发现才好。 不过夏景言马上便不紧张了。 “哎!言儿,探消息回来了?” 夏景言愣了一下,瞟了顾允一眼,顾允挤眉弄眼的,夏景言便知道这是应付过去了,赶紧回话说了句是。 “你快来看这!你每天看这些不气吗?!”夏景宸指着桌上的戏本,头都快气炸了。 ???夏景言这才注意到夏景宸面前的戏本子,有些发懵。 戏本子有什么好气的? “怎么了?”夏景言走上前。 “你看这男的怂不怂,喜欢人家姑娘就提亲嘛!拖了三月!还是人家姑娘先说的婚事!还有这大婚当日,抱都不敢抱自己媳妇一下!他要不敢闪开让我来!真磨唧!是不是个男人……” 夏景言无奈的笑了笑,这要真顺顺当当的,人家还写什么? “抱呀……你倒是抱呀!”夏景宸嘀咕着。 正巧此时,一个通信小兵跑了进来。 “报——” “对!抱!来!”夏景宸展开双臂。 跪在地下的小兵懵了,啥情况?将军这是要抱自个儿?! “哥!人家说的是报信的报!”夏景言把夏景宸举起的两手拍下去。 “啊!报信!”夏景宸这才醒悟过来,赶紧回去坐正,叫小兵说话。 “回将军,褚军已退,赵将军已得胜归来,西江褚国新君即位,令西江退兵,向我军致歉并退还俘虏,褚君已遣人将乱臣贼子凌王送至东江任由处置。” “所以……仗打完了?”夏景言装傻问了句。 “嗯,人家都认输了,还打什么打。”夏景宸叹了口气,“那王兄的意思呢?” “王爷传信来说,不必再起战,伤及百姓,请将军早日领兵回城。” “行吧,言儿,你去收拾收拾,染濯,你去传令,班师回朝了。”夏景宸合上了戏本子。 都要入夜了,夏景宸便叫将士们先整顿休息,明日一早回京,戏本子看完了,看实无趣,便拖着赵且臣陪他散步去,也是在这一晚,人生第一次的撞见小白菜往猪怀里扑。 夏景言担心洛北,听赵且臣说,他叫了两个精干的属下慢慢送洛北回京,可毕竟不是亲自照顾,夏景言哪能安稳?夜里也睡不看觉,遂出了营账望月。 周染濯自是知晓夏景言心思的,听见动静,便也跟了出去。 两人站在篝火旁,呆了好一会儿。 “染濯,你说,北儿他……不会有事吧。”夏景言眼里含着泪。 “不会的,天竹阁的人自会照顾好他。” “可我还总是心慌,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不见到北儿,总安心不下。” “再等等吧,我们明日便启程回京,觅阳与京城不远,洛北就是乘马车慢行,不出十日,便也到了,他会没事的。” 夏景言与周染濯低声交谈着,正巧此时,夏景宸和赵且臣正走过一个营帐,夏景宸往旁边一瞟,正好看见篝火旁谈心的两人,赶紧带着赵且臣躲起来,比了个“嘘”的手势。 好家伙!半夜三更干什么呢!夏景宸倒要看看周染濯要干嘛! 第一个动作就让夏景宸差点儿吐血。 夏景言扑到了周染濯怀里。 夏景宸咬着牙:“他抱的倒是爽快哈……” 夏景宸死盯着周染濯伸起的那只手,连赵且臣都能感受到一丝寒凉,也不知道该不该劝一下…… 下一个动作,夏景宸差点儿没忍住冲出去: 周染濯亲了夏景言的额头!!! “我要打死他唔……”夏景宸举着拳头就要往出冲,结果被赵且臣捂着嘴拖了回去。到了营帐里,赵且臣才松开夏景宸。 “且臣哥!你捂我做什么!万一周染濯他……” “将军冲出去又能做什么?反不是让言儿失了脸面名节?” 夏景宸仔细想了想,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将军放心,言儿自有分寸,成婚之前不会做什么的,再说了,周先生也不是那糊涂的人。”赵且臣劝着夏景宸坐下。 “我就是气不过!言儿还是孩子呢!周染濯真……真下的了手……”夏景宸显得有些失落,“其实我也不是讨厌周染濯,就是怕言儿真嫁过去了,我回府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王兄和二哥都那么忙……” 赵且臣刚要再说些什么安慰,结果此刻那报信的小兵又回来了,而且一个字戳中了夏景宸的痛点。 “报——” “抱抱抱!抱什么抱!”夏景宸拍案而起,“我看谁敢抱!” 报信的小兵再一次懵了,这又咋了啊? “将军,报信的报……”赵且臣捂着脸叹息。 夏景宸这坎儿过不去了呀…… 颖都旧事 第八十七章 归鹤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行了,说吧。”夏景宸忍着气坐下。 原来是簌王来的信,两江交战夏景宸都胜了,簌王说的也只有批评,叫他戒骄戒躁。 然而夏景宸只是平时玩闹些,上了战场从不焦躁,簌王又平白无故的给夏景宸扣了帽子,见不得他好。 其实在夏王府也就只有夏景笙给簌王尊敬罢了,夏景玄和夏景宸都十分反感簌王,夏景玄是因他曾羞辱过母亲虞夫人,夏景宸和簌王倒没什么过节,但就是看他不顺眼,夏景宸也不能晓得为什么。 能让夏景宸还能硬着头皮叫他一声叔父的——东江边境兵权。 夏景宸知晓自己和籁王都是急脾气的人,自己要不退这一步,估计就得和簌王打起来,到时遭殃的还是百姓,罢了罢了。 听完了簌王的唠叨,夏景宸叫小兵退下,与赵且臣多闲聊了几句,夏景宸熄烛火歇下。 次日一早,夏家军回朝。 浩浩荡荡的队伍穿过一座又一座的城池,城中百姓皆来迎,辗转了几日至京中,几人换了衣裳进宫,又听了各个臣子们的奉承,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好几日才安静下来。 足过了有十日,府门前可算是没那么多来访的人了,周染濯才歇了歇,晚间批完了公务,便与顾允闲谈起来。 “阿征都当上皇帝了,你可听闻?他已有了妻室,再过不得几个月,他都要做父亲了。” 顾允愣了愣,手里收拾书简的动作也慢了。 他自然知晓,前因后果都知了,他以为周染濯不会提起这件事的。 “属下略有耳闻,自此以后,他还稍能安生些。”顾允无奈的笑了笑。 “他呀,这两年可遭了不少的罪,瘦的像个杆子一样,等到我们大业成了,可得好好补偿他。” “是,阿征劳累了,也不知何时能再见上他,这两年书信都少了,莫淡了情分。”顾允低眉叹气。 顾征被周染濯算计了,顾允倒不至于说失望,可总是一道坎儿。 “顾允,阿征的事……” “表哥不必提了,阿征有错在先,没有人会怪罪表哥的。”顾允别过脸去。 两人间没了话语,有的只是书简翻动的声音,夜间跳动的烛火在此刻显的格外耀眼,其余都是暗淡无光。 许久了,顾允才又问了一句:“表哥,我听闻……天竹阁有个叫洛北的令主残了?” “嗯,有这么回事儿。”周染濯应道。 “郡主请他去协助刺杀褚皇的?” “是,还同行了两个暗卫,只不过那两人已折在西江了,单剩一个洛北,昨日刚到了京城,言儿刚将他安置下。 “哦……”顾允叹了口气。 “怎么了?”周染濯问了句。 “哦,没什么,好奇罢了。”顾允笑了笑,回过头去倒茶。周染濯也没多在意,由他去了。 谁知道顾允会干什么? 顾允是想着,顾征替代褚皇万不可叫人发觉,夏景言让周染濯瞒过去了,赵且臣让自己瞒过去了,独孤淑凝又被顾征把控着,另两个暗卫又已经死了。 那么现在唯一还有威胁的,就只有洛北。 洛北是只经了夏景言被叫过去的,也最容易被忽视,万一他静下心来想透了周染濯的计划,告诉了夏景言……他可是夏景言的亲信,夏景言总会再查。 回了卧房,顾允从暗格里摸出一包白色粉末。 断臂不够,洛北,只能死。 第二日清晨,夏景言简直不敢想象,离别是那样一个场景。 周染濯刚见了夏景笙,又去了后院与夏景言交谈,谁知没过一会儿,立刻有个小厮慌慌张张的跑来说赵且臣有信给夏景言,打开一看,竟是:洛北病危,见郡主最后一面。 周染濯都没反应过来,夏景言就已经飞奔出去,一路不留喘息空余的跑到客栈,开门的一瞬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情景: 洛北的脸像纸一般苍白,看着让人害怕,手上还起满了像尸斑一样的黑块,洛北颤抖着,嘴张的很大,不知要说什么,看着很激动的样子。 “北儿!”夏景言冲到榻边去,赵且臣和医师赶紧退到一边去。 “姐……姐……”洛北口齿模糊,隐约听着像是在唤夏景言。 “姐姐……姐姐在呢,你怎么了,不是说没事了吗……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夏景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在此时,周染濯与顾允也进了门,周染濯也是满脸的惊愕。 “赵将军,这是怎么了?”周染濯问道。 “医师……你说。”赵且臣眼眶也泛着红,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去。 “回周大人,草民医术不精,当真是无法医治祷皇刀锋之毒……”医师躬身作礼。 “什么刀锋毒?!许太医没提过啊!”夏景言满眼的惊愕。 “回郡主,刀锋毒是褚皇剑上抹的毒,初染毒者不会被查出,但大概过半月,毒入心肺了便会显现,就像洛公子如今这般……” “那……那就没他法了?!” “毒已侵心,洛公子的心肺都溃烂了,无药可救……” 夏景言的心瞬间凉了,回过头去看着洛北,他似乎想说什么,夏景言赶紧凑过去。 “北儿你说,姐姐听着呢……” “不……不,姐……我……顾……”洛北嘴唇都在发颤,他紧盯着顾允的方向,可夏景言始终不懂他的意思。 洛北当然知道杀害他的真凶是谁,顾允!连医师都是他的人!信口胡言满口胡话!可洛北再急,却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哑巴了似的。 顾允的脸上满是平静,哪怕知道洛北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因为他知道,洛北说不了话了。 “顾……姐……我……死……”洛北渐渐失去了力气,最终一翻白眼,死在顾允一抹得逞的笑里。 夏景言感到洛北不动了,最后一点温度也即刻消散去,她先是呆住了。 赵且臣的心猛沉了下去,可像是失声了似的,卡在嗓子里的那一声“北儿”就是唤不出。 “北……北儿?”夏景言晃了晃洛北,没反应,“北儿?” 客栈里死一般的寂静。 从前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一幕幕闪过,洛北是被夏景言捡回天竹阁的小孩,一直跟在夏景言身边,要么便是赖着赵且臣,他天资极高,夏景言本想着他日后定能做一代宗师的。 可洛北死了啊…… 他才十二岁,死了啊…… “北儿!”夏景言再也绷不住,大声痛哭起来,心碎了一般抱着洛北的尸身,恨不得立刻挥剑自刎,生不如死也就如此。 赵且臣想劝劝她,他已经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弟弟没了,万不能再让夏景言出事了。 “且臣哥哥……且臣哥哥你救救北儿……北儿不会死的!不会的……”夏景言抓着赵且臣的胳膊,多恨自己,怎么就让洛北跟着自己去了西江冒险。 “言儿……你别……别这样,别这样……”赵且臣也是浑身无力,看着夏景言那副样子,心像被人拧了一般疼。 怕什么来什么。 夏景言突然一股冷血冲昏了头般,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倒在了赵且臣怀里。 所有人都急了,忙喊着医师,只有赵且臣抱着夏景言无助的哭,但他什么都做不了,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哭,赵且臣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没用。 眼睁睁的看着。 颖都旧事 第八十八章 百态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夏景言再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客栈了,是回了王府,身边一个下人也没有,夏景言坐起身,环顾了一圈,大概是怕有人发现自己突然病了吧,上报给夏景笙,那遭殃的可就是天竹阁所有人了。 夏景言站了起来,一步步挪到门口去,打开门一条缝,果然,周染濯坐在门前,照顾自己,他也累了,靠着柱子睡着了。 夏景言想去看看,洛北葬在何处了。 她蹑手蹑脚的出了门,没有吵醒周染濯,到了院子里才敢走的快一些,可好巧不巧,正碰上在花园闲逛的夏景笙和言玉。 言玉可是不同以往了,满身的昂贵衣式,毕竟是做了侧妃的人,总要走这个形式,这一身下来足以和宫里的娘娘们比上一比,气色也好多了,和夏景言站在一起,反倒显得夏景言落迫与悲哀。 “言儿!这是怎么了?!”夏景笙忙奔到夏景言身边扶着。 夏景言恐怕想象不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脸色蜡黄,嘴唇干裂惨白,眉心发黑,头发也散乱着。 言玉最识眼色,忙叫院中下人都退下,不叫他人看见夏景言的这副样子,再去瞎说,做完了,又赶紧回到夏景笙身边。 “我……我……”夏景言不知该如何作答,生怕一不留神便会让夏景笙起疑。 “言儿!”救命稻草来了,周染濯醒来,却不见夏景言的身影,忙出门寻找,没走几步路便碰到了被夏景笙发现了的夏景言,赶忙去解围。 “染濯?”夏景笙抬头探看,“你知道?言儿到底怎么了?” “回王爷,言儿是染了风寒,昨儿夜里凉,让风吹了。”周染濯躬身作礼道。 “言儿习武之人,身体素来强健,怎么一点风就病了?”夏景笙明显的不信。 “王兄,言儿刚从边疆归来,边疆苦寒,言儿那时便有不适,想必是复发了,喝几味药就好,不碍事的。”夏景言强撑着说,也就是在这时,她感到口中一片腥甜。 “那怎么还出门走动,赶紧回去!”言玉知晓事情不对,若真是染病,夏景言不会是如此这般哭过的面相,定是出事了,却要瞒着夏景笙。 可言玉此番还是晚了,夏景言吐出一大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言儿!”夏景笙瞬间着了慌,赶紧抱起夏景言回阁,同时驱使言玉立即叫夏景玄过去。 周染濯见状赶紧跟上夏景笙。 半刻钟后,寓情阁。 “景玄,言儿到底怎么了,几日不见怎么病成这样!朝芽呢?” 迷迷糊糊中,夏景言隐约能听到外界的声音,有紧张不安,还有争吵。 “朝芽最近一直跟在我身边照顾,这些日子确实没顾着言儿。” “你身边还有于玥,言儿身边只有朝芽!朝芽不在谁来照顾言儿!还有朝芽你也是,要去照顾景玄便直说,本王再安排旁人照顾言儿便是,一声不吭走了!言儿现在病成这样谁来负责!” 耳边尽是夏景笙的斥责声,夏景玄的叹息,还有陆朝芽害怕的哭迹,夏景言想睁开眼劝劝,却做不到。 “王爷别生气,不如先听侯爷说说言儿是何种病症,医治言儿要紧。”言玉的劝告声。 “对对对!王嫂说的是,言儿的身体最重要不是?二哥你快说呀!”夏景宸的附和声。 “言儿这是……内伤……”夏景玄的声音有些迟疑。 “内伤?!”夏景笙惊奇着。 “是,无病症,是打斗留下的内伤。 “言儿怎会有内伤?!她和谁打了?谁打的过她!”夏景宸简直要蹦起来。 “言儿从未和什么人打斗能留下内伤的啊?”夏景笙思索看,又问:“景玄,你是不是诊错了?” “不会,确是内伤无错,而且这伤看着,有一段日子了。” 夏景言的心里突然泛起慌张,她的哥哥自然不知,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多少事,遇到了多少人,内伤偶尔是会犯的,只是这次不幸,犯到了夏景笙面前。 “染濯!可是这几日在军营中遭了偷袭?”夏景宸焦急问道。 “不会,这伤看着得有小半年,军营那才几天前的事儿啊。”夏景玄直接打破疑问。 周染濯此刻也是十分慌张,该怎么答?半年,半年里夏景言打过不少,伤也没少留,可那都是……天竹阁的任务啊…… “王爷,半年内能将言儿伤成如此的,不就是高漆么。”言玉赶忙解围,高漆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背锅侠”了,反正高漆已经死了。 “高漆?”夏家三个兄弟面面相觑。 “是啊,高漆那事过了也有四月了,高漆是三大宗师之一,当时连将军都伤了的!” 抓住机会,周染濯赶紧应和,同时也怀疑,言玉知道天竹阁的事了?今日感觉她一直在帮夏景言隐瞒。 “王嫂和染濯说的倒也有理,宗师中高漆仅此于我,而且我们到时,言儿就已经伤了,二哥,四个月,时间对的上吗?”夏景宸问着。 “四个月,倒是差不多……近年能伤言儿的,的确只有高漆。”夏景玄说道。 夏景言紧揪着的心也放下了,还好还有高漆背锅。 趁着众人注意点变了,言玉又凑到陆朝芽身边去安慰。 “朝芽,别哭了,没事……” “对不起言玉姐姐,是我没照顾好主儿……”陆朝芳靠在言玉怀里捂着嘴哭。 “我去给言儿煎药,朝芽,别哭了,你过来给言儿擦擦身子。”夏景玄招引道,陆朝芽立刻抹了眼泪跑过去。 “王爷,我也留下看顾言儿吧。”言玉说道。 夏景笙心疼的看了眼夏景言,点了点头。 毕竟夏景言是女儿身,自己再是兄长,擦身也不可留着,夏景笙出去了,夏景宸和周染濯也赶紧跟上。 屋中只留了言玉和陆朝芽两人,在下人退去前,言玉又和一个婢女耳语一句:“去把慎儿叫来。” 下人们退了,寓情阁的门关上了。 不一会儿,又进来一个长相清秀,但有些青涩的婢女装扮的姑娘。 “你是何人?”陆朝芽皱了皱眉头问。 那姑娘顿时有些怕,忙跪到地下,颤颤巍巍的说:“奴婢慎儿,是侧妃身边的。” “这是我的陪嫁丫头,你见过的,只是她怕生,所以总在云令阁里头伺候,你不熟悉也是自然。”言玉笑着拍拍陆朝芽的手,又对慎儿说:“你去给郡主端药。” 慎儿立刻跑出去,她一走,陆朝芽和言玉自然也就敞开心窝说亮话了。 “言玉姐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与主儿一起长大,她的习性我是最知晓的,旁人……我不放心,我知错了,不会再往深锁阁跑了。” “朝芽,可你总归会嫁的啊,再有不到一年你就及笄了。” 陆朝芽回过头看向言玉,眼中含着泪花。 “可我舍不得主儿,我想多陪主儿几年……” “侯爷已经加冠了,现在就是等你才一直不肯议婚,你愿意让他等吗?再说,寓情阁、深锁阁,那不在一个院里嘛,言儿也定想让你与侯爷和和美美不是?” 陆朝芽低下了头,也在考虑着。 “半年,还有半年,慎儿人很好,做事细心周到,就是胆子小点,旁的没什么坏处,这半年你带带她,半年后你和言儿及笄,各自出嫁,言儿不也有一个贴心的?” “姐姐说得是。” “最关键……”言玉笑着,神神秘秘的说:“我曾问过王爷,王爷确是有意将言儿许给周大人的,那就更方便了……” “为何?”陆朝芽有些不解。 “慎儿中意顾先生。” “当真!”陆朝芽惊叹道。 言玉点了点头,“顾先生是周大人的贴身侍卫,慎儿嫁了也是留在周府,留在言儿身边,多方便是吧。” “那……那我问问主儿,我还怕主儿舍不得我呢……”陆朝芽红着脸别过头,言玉见状也只是“懂得”的欢笑。 夏景言也陆朝芽高兴,她有了个好归宿,自己也可以放心了,这个慎儿嘛,慢慢相处便罢了,言玉身边的人,想必都不坏。 “慎儿还没回来呢,我去看看。”陆朝芽一溜烟跑了,单留言玉陪同夏景言。 颖都旧事 第八十九章 王兄真会找事儿啊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言玉湿了巾帕,想给夏景言擦擦身子,正巧此时,夏景言也恢复了醒了过来。 “言儿!你醒了!”言玉十分欣喜,忙将巾帕放到一边去,拉住夏景言的手。 夏景言艰难的点了点头。 “我……我去叫王爷!”言玉激动的就要走,却又被夏景言拉住,坐回到床榻上,“怎么了?” 夏景言没急着回答,而是立刻坐了起来,抱住了言玉,寻求一丝温暖。 言玉感受到肩膀上的湿热,她知道,夏景言哭了,更证实了她先前所想的,夏景言一定瞒着什么。 好一会儿了,夏景言才用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言玉姐姐……北儿死了……” 看来是天竹阁的事了。 言玉叹了口气,拍着夏景言的后背。 “这都是命,我们求不来的。” “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带他去冒险,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不许胡说!言儿,你还有三个哥哥,还有我,还有周大人呢,你怎能先行离开?” “是我害了北儿……” “是杀他的人害的他,如何怨得你?言儿,你得赶紧好起来,北儿泉下有知才能安息啊。” 寓情阁里没了话语声,有的只是夏景言的抽泣。 这个世界每天都会有很多人离开,留下的人必须得好好活着,不然如何对得起为自己冲锋陷阵的人?好好活着,带着亡灵的爱与思念活着。 夏景言接受了现实,想通了,她身后还有一个天竹阁呢,上万人的命,死也得撑着,她没那空闲去堕落,她抓紧了好,抓紧了站起来。 大概过了两三日,夏景言就恢复了精神头,下地走路练功已经不费事儿了,夏王府才算是松了口气,又回到从前的忙碌。 “赵将军,王爷请您过去一趟。”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 “知道了。”赵且臣放下手中的书卷,也随手点燃天竹阁看过的密信,赵且臣整了整衣衫,出了门。 夏景笙找赵且臣也不是什么大事,是西江献上一块上好的水青玉,赵且臣此次劳苦功高,该当赏赐,再下上盘棋,谈谈心更佳,便请赵且臣去宛亭一叙。 只是赵且臣正巧在去宛亭的路上碰见了大病初愈的夏景言,便问了问,耽搁了时分,夏景笙左等右等不见他来,便自己提了玉玦前往将军府,就那几步路,一晃子工夫便到了。 将军府里,梅花已然开了,鲜红点缀着这个别致的小院,别有意趣,前两日,京城刚下了雪,下人们都在扫雪,见夏景笙来了,赶忙行礼下拜。 “免礼,你们将军呢?”夏景笙向下人们摆摆手问道。 下人们面面相觑,都一脸疑惑。 “王爷,将军刚刚出府,说是去见您了啊?”一个胆子大的婢女说到。 “去寻本王了?看来是未走到一条道上,本王与且臣错过了,罢了,本王再回去便是。” 夏景笙看来是今日心情甚好,如此这般也只是笑着摇摇头。 “冬日天寒,听门卫说王爷是走来的,那多冷啊,奴婢给王爷备个轿子吧?”又是那个胆子大的婢女。 “不必,本王沿途赏赏雪正好。” “那王爷衣着浅薄,奴婢去给王爷拿件外披吧?” “不必,天不至大寒。” “那怎么行呢!王爷又不用轿子又不披衣裳,将军要是知道了会说我们下人照顾不周的!”那婢女反倒急了起来,踱到夏景笙面前说。 “可本王不冷。”夏景笙察觉不对,变了脸色回头看向那婢女。 这时,夏景笙才看清那婢女的容貌。 长相不是那种惊艳的,但着实耐看,而且让人看了很舒服,皱着眉头的样子莫名的有一种英气。 这样及以上的样貌,一般都是来色诱夏景笙的,夏景笙皱了皱眉。 但那女子并没有知难而退,而是自顾自的就从屋中拿了外披出来,硬给夏景笙披上。 夏景笙实在是考虑她是个姑娘,要不然绝对揍她。 “你到底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胆。”夏景笙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女子,稍有些愠怒。 那女子噘着嘴不高兴的跪下,没说话。 “本王问你话呢,聋了吗。” “奴婢墨书瑶。”女子咬着牙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奴婢只是想王爷不着凉。”墨书瑶理直气壮的说道。 “少来,到底做什么?” 夏景笙本想着,这又是一个想尽办法要做自己妾室的人,结果…… “奴婢给王爷披衣,免王爷一次风寒,算不算帮王爷一次?” “啊?” “奴婢想参军,求王爷允许!”墨书瑶拜倒在地。 “什么?”夏景笙犯了疑。 一个丫头,要参军?要打仗?还以这种方式闹到自己跟前来了? “军中劳苦,你一个女子如何忍受得?”夏景笙无奈的笑笑。 “奴婢听闻安宁郡主曾两次随军出征,郡主玉体尚可,奴婢这皮糙肉厚有何禁不住。” “郡主是四江五小宗师之一,与本王和侯爷都同列,你一个丫头如何比得?” “如何比不得?奴婢是从小没人教导,但爬树下水挑担子耕地样样精通,劲儿也大,随军练练没问题!” 夏景笙心里琢磨了琢磨,这丫头还不错,表面上是有那股劲的,胆子也大,长得也还不错…… 夏景宸是现在夏家唯一一个婚事没信儿的人了,那些千金小姐们他都看不上,不会跟她们吟诗作对,京城又没有女武将能跟他对打的,要不就找个有这脾性的先让他收个徒弟试试?万一对上眼儿了呢! “墨书瑶?”夏景笙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墨书瑶道。 “是。”墨书瑶答。 “立刻上战场是不可能的……” 墨书瑶咬了咬嘴唇,不满又委屈的看着夏景笙。 “现在上战场就是送死,打仗可不是耕地浇水,那是要命的。” “我不怕!”墨书瑶喊到。 “本王还没说完呢……” “啊!王爷那您继续说……”墨书瑶有些尴尬的低下头。 “本王刚刚听你说,你是没人教导,那本王就给你一个有人教导的机会,可知晓将军夏景宸?” “知道知道!东江一品正远将军!全四江最年轻的将军,三大宗师之首!现在大宗师还就只剩下他一个了!”墨书瑶激动的简直要蹦起来。 身后的其他婢女都看不下去了,低声提醒着她:“书瑶……仪态……” 墨书瑶听见了,又赶紧低下头装淑女。 夏景笙见状笑了笑,墨书瑶这性子和夏景宸还挺像。 “不必拘束,本王预备将你带回王府,你认景宸做师父,让他教你武法,差不多了,你让他带你出征便好。” “真的!谢谢王爷谢谢王爷!”墨书瑶直接跳了起来,揪着夏景笙的袖子就狂蹦,旁人是拦也拦不住。 “行了行了,此物与你,收拾东西去王府,自会有人接待你。”夏景笙将腰带上挂着的珠串递给墨书瑶。 墨书瑶眨巴着眼睛收下。 “好了,既然且臣已经去了王府,那本王便也回去了,本王很是期待,景宸能将你教成什么样子。”夏景笙最后再看了墨书瑶一眼,转身离开。 夏景笙走出将军府,回王府的路上,还在不断“保佑”。 “景宸啊,王兄就能帮你到这儿了,你自己努力吧。” 没过多久,夏景宸就看着眼前的“小美人”傻眼了。 “师父!师父师父!” “你别叫我师父!”夏景宸慌乱的逃出承啸阁,但可惜还没等他到准叙阁就又被墨书瑶拖了回去。 整个王府都传满了夏景宸的“哀嚎”。 “王兄你是不是嫌我事儿不够多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颖都旧事 第九十章 这下真完了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墨书瑶进府拜师那都是后话了,在这之前,也就是夏景笙刚要离开将军府之时,一只脚刚踏出门槛,晴天霹雳就迎面而来。 报信的信鸽恰巧飞回,不明所以的落在了夏景笙肩头,脚上还拴着一个小纸条。 夏景笙挺好奇,想着反正赵且臣也没什么瞒着他的,估摸着就是家乡信,说不定还有些什么家里人催婚的热闹看,没多想就打开了来看,里面是让他这辈子想破了脑筋都想不出来的: 赵令主,西江之事有疑,周染濯身份恐是伪造,疑此前之事属实,周染濯当真是南江前周国遗子,加强警戒。 ——天竹阁卫捻 这话啥意思啊…… 周染濯?周朝遗子?! 赵且臣?天竹阁令主?! 浑身抽搐了一般,夏景笙拿信的手都颤抖了。 夏景笙一瞬慌了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做,他在门口呆滞了一会儿,眼睛睁得老大。 天打雷劈啊…… “王爷?您怎么了?”婢女们见着不对劲,问道。 夏景笙这才醒悟过来,此事不可让旁人发现,夏景笙赶紧将此条颤抖着塞进衣带里,应了句没事,又赶紧溜走。 不会吧,不能吧! 开什么玩笑啊! 夏景笙出了一头冷汗,快步走在街上,想着办法。 “景玄……对,还有景玄……要赶紧和景玄商议才是……”夏景笙脑海里只有这一句话。 这么大的事,夏景笙也着实是慌了。 一个天竹阁,一个前周朝皇子,开什么玩笑! 赵且臣跟了夏景笙四年,周染濯跟了夏景笙也快两年,他们是夏景笙最信任的部下!可这如今…… 他们到底什么目的……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夏景笙一路低着头,奔回到王府,刚想去找夏景玄,谁知正好在园中碰上了正寻他的赵且臣。 夏景笙差点忘了,他是去找赵且臣的。 “王爷,您怎的一头的汗?” “哦……本……本王刚从训场回来,累的。” “那……王爷寻微臣有什么事吗?” 赵且臣有些疑惑,夏景笙看着有些慌张,行态呼吸都紊乱了,平素再大的事他也不会如此。 莫非……出什么事儿了? “且臣,本王是想着,此次你出征,劳苦功高,西江上供了一块上好的水青玉,赠与你聊表你我二人知己之情呢,倒也无甚大事……” 夏景笙硬耐着让自己平静说完,他现在抬头看看赵且臣,他都快“害怕”了。 知己?天竹阁知己。 这么多年天竹阁是惩恶扬善了,是扶弱济贫了,可赵且臣不知道,他杀的许多人给夏景笙带去了多大的麻烦。 夏景笙从前对言玉说的:要招揽天竹阁人为己所用,但那句话是有下半句的,那是怕言玉听了惊恐,夏景笙才没有说出来。 下半句是:只是,天竹阁这帮领头的人,留不得。 赵且臣察觉到夏景笙的眼神莫名的寒凉,但还是先接过了水青玉。 “微臣谢王爷赏赐。”赵且臣躬身作礼,低头的一瞬间还在想,夏景笙今天怎么怪怪的。 “免礼吧,且臣,本王还有要事要处理,改日,我们再聚。” “是,微臣告退。”赵且臣退后走了,远了点了又回头看了一眼。 夏景笙竟也在盯着自己看。 赵且臣赶紧扭回了头,不敢再看。 夏景笙怎么了? 可赵且臣虽觉察不对,却又想不出究竟是做了什么错事,只能回府了,一打听才知夏景笙带走了墨书瑶。 墨书瑶这姑娘,赵且臣还是有印象的,当初她进将军府便是因有一颗巾帼之心,想偷偷学自己的武功,没成想今日竟还闹到了夏景笙面前,想必便是墨书瑶不懂礼法,顶撞了夏景笙,惹他生气了吧。 不过墨书瑶得偿所愿拜在夏景宸门下,倒也是件好事,反正夏景笙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过多迁怪自己,赵且臣也便不多想了,回了屋去歇着。 赵且臣又怎会知晓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 夏景笙别了赵且臣,立即转头快步行至深锁阁,他到时,顾允正在深锁阁与夏景玄闲谈。 “王兄怎么来了?快坐。”夏景玄说着。 见夏景笙这一脸严肃的神色,顾允自然知晓,自己不合适再留着了。 “王爷,侯爷,微臣突然想起还有些公简没整理,便先行告退了。” “顾先生慢走,于玥,去送送顾先生。”夏景玄也觉察到夏景笙的异样,立刻将人都支出去,屋中只剩他二人留着。 顾允出了深锁阁,于玥一直跟着,有种硬要送他回了周府才罢休的意思,若是平时也便罢了,今日如何可行? 夏景笙那副神情,定是出了什么事,怎能不去偷听? 正愁着,顾允斜眼一瞥,正寻着“上天”派下来帮他的“天使”。 陆朝芽这个王府第二作精又开始了,这回是上树摘花,结果被挂树上了。 “于玥,你看那儿。”顾允指了指树的方向。 “怎么了?”于玥疑惑的回过头,看到陆朝芽的那刻瞬间倒吸一口冷气,“哎呀!祖宗你怎么又到树上去了!!!” 听到声响的陆朝芽立刻嚎啕大哭:“于玥……救命啊……” “你等着啊!我马上找人来救你!诶顾先生……” “没事,我自行回府便好,你赶紧去救陆姑娘吧。”顾允憋着笑道。 “哎好,顾先生慢走。”于玥一溜烟儿跑了。 可不是祖宗么!陆朝芽要是哪儿扭了伤了,夏景玄非得把自个儿的脑袋拧下来!于玥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飞速跑了,哪还顾的上顾允? 顾允望了望四周无人,迅速躲进密林里,一路穿行又翻墙,最终悄无声息的落在深锁阁后院的窗户边。 还好,正赶上重点,够刺激。 “王兄的意思是……再查?还是直接灭口?”夏景玄的声音。 灭口?灭谁的口?顾允一头雾水。 “再查,毕竟不能只凭一封信就定了染濯的罪,万一是诬告呢。”夏景笙的叹息声。 罪!什么罪!周染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允冒起一身冷汗。 颖都旧事 第九十一章 赵且臣暴露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本王查天竹阁许久没个音讯,殊不知这天竹阁令主竟就在身边,怪不得……怪不得天竹阁能避开王府的一切查探!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茶杯摔碎的声音拉回顾允的思绪。 天竹阁?家贼难防……难不成是夏景言被发现了!不对,夏景笙说的是令主,应该是赵且臣。 “王兄息怒,且臣是令主……天竹阁倒也未做过什么对王府不利的事不是?” “天竹阁惹的麻烦还少吗!官场不可激进!他们倒好,杀个痛快!” “若且臣当真是天竹阁人,来王府之前便是江湖人,总会这样,再说了,按那信上,他只是个令主,门主又不是他,或许是听命行事呢。” “你不必替他说话!” “是……” “罢了,且臣的事日后再议不迟,可景玄,南江前周国这便不是小事了。” 顾允又猛的一惊,心魄都紧跟着一颤。 “且臣是天竹阁人,这我们倒有法印证,现在回想从前,的确疑点重重,但染濯是前周朝皇子这事,确是无从下手。”夏景笙叹了口气,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万一是真的,夏景笙该如何面对周染濯?这都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夏景言该如何面对周染濯? 先夏王灭了周染濯一族啊。 “当初父王说过,他未给周氏留一子半女,应该不会,应该不会,算算年纪,染濯那时才八岁,他如何逃的掉,再说,与他现在年纪也对不上啊,应该不会……”夏景笙念叨着。 可夏景笙未注意到,夏景玄此刻紧咬嘴唇,握紧了拳,轻微的颤抖着。 屋中沉寂了一会儿,大约过了有半刻,夏景笙才稍缓过来,但又被夏景玄一击打破侥幸心。 夏景玄忽而站起来,又扑通一声跪在夏景笙身边。 “景玄!你这是干什么!”夏景笙着了慌,连忙去扶夏景玄,平日里这两兄弟何时这般见外过?细想来,这是夏景玄第一次跪他。 “对不起王兄……”夏景玄颤抖的一句。 夏景笙愣了。 “我当年……我没忍心……我放走一个,就是一个八九岁的孩童,我放走了……”夏景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呆在了原地。 “再说,年龄是可以改的……” 当年大屠杀,夏景玄也还是个孩童,哪忍得看那血流成河?他偷放走了一个,他哪知还会有今天? 但夏景玄并不知晓的是,那年他放走的那个孩子其实还是死了,周染濯的逃离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放走的那个是八皇子周久离,后来掉进弈河溺亡了。 顾允对这事有点印象,他犹记那年,长兄顾原带着周久离,周染濯,九公主周染希还有自己和顾征一起逃,但夏家军追的紧了,顾原便同周久离一起去引开夏军,叫周染濯他们分开跑,顾原为护周久离死了,后来周久离虽不知被何人指路偷放了,可还是因害怕,失足落入弈河,溺死了。 没想到当初放周久离的竟是夏景玄。 “走……走了一个……”夏景笙跌跌撞撞的坐回去。 “王兄,我以为这么多年没消息……我以为他死了!我一直没敢说,可今日这……”夏景玄顿住了。 “别慌,先别慌……快,去把景宸一并叫来,今日在这儿的话都咽肚子里去,万不可往外说!尤其不可叫言儿知道!”夏景笙急切的说道。 “好。”夏景玄立刻出了门,过了会儿,又带着夏景宸回来。 冬季黑天早,此时已傍晚了,夏景笙点了油灯,昏黄的火光显得深锁阁里更加压抑,真不亏这座阁的名字,真像深锁了一般。 “王兄,这就不可能!”夏景宸刚来便十分激动。“要说且臣哥是天竹阁人我信,可说染濯是周国皇子……这根本就无迹可寻嘛!” “如何无迹,景玄当初放走的那一个,难免不是。”夏景笙说道。 “可你想啊,周王室八位皇子,九个公主,屠杀过后,父王可是一一记录过的,一个不差!” “九个,九个皇子……父王是按祖谱上的记录去验的,周王室曾过继出去一个皇子,算上他应该是九个……真逃了一个……”夏景玄紧拉着衣袖。 夏景宸呆住了,这种情况下,他又能说什么。 “且臣突然查起染濯来是没道理的,听这信上的语气,想来是早有端倪,只是我们不知晓罢了。”夏景笙想了一阵儿道:“之前灯火节时,就有死士突袭,可还没查出结果,三名死士就突然暴毙,其中定有隐情。” “对啊!先前光顾着言儿受伤,忘了这档子事儿,当时死士那一箭,分明是冲着染濯去的,可染濯那时初入王府不久,官职权力全无,谁会针对他?”夏景宸一拍脑袋道。 “王兄,叫且臣来问个明细吧。”夏景玄说。 “好……” 赵且臣的大难来了。 赵且臣正在路途中与夏景言散步呢,于玥就跑了过来说:王爷侯爷与将军有事找,赵且臣便去了,没成想会是这样一般场面。 昏暗的深锁阁里,夏景笙和夏景玄各坐左右两个主位,夏景宸坐在道旁左边主位上,都与平素没什么差别,只是这气氛压抑的可怕。 赵且臣挨个行了礼,不同以往,三人中只有夏景宸微微点头回礼,夏景笙和夏景玄都“稳如泰山”,板着一张脸,正当赵且臣疑惑时,夏景笙说话了。 “且臣,你有什么向本王解释的吗?”语气很平稳,但将一封信揉成团扔在地暴露了夏景笙的愤怒。 赵且臣一头雾水,他回头看看夏景宸,夏景宸满眼的担扰,他拾起纸团展开看了一眼,顿时瞪大了眼,跪在地下。 “今日去你府上,恰巧就让本王得了这么一封信,本王就说,为何就是查不出天竹阁的踪迹,原来本王一直让天竹阁的令主查呢,能查出来才怪了!”夏景笙低吼道。 “臣认此罪,王爷如何处置臣绝无二话,只是信上内容,求王爷追查!”赵且臣拜倒在地。 赵且臣跪,才不是因畏惧夏景笙处置,他来王府之前就已经做好必死的准备了,他担心的是夏景言。 周染濯带夏景言去绞杀褚皇时,赵且臣便已经起疑了,成功了便更是惊异,数年前,他也是与褚皇和褚太子打过交道的,知道父子两个一条心,周染濯一个外人是不可能劝的动褚太子的。 除非,他与褚太子十分亲近,而与褚太子亲近的,南江翊王周久离,他们是儿时至友,除此之外便再无他人,赵且臣查到当初南江皇子中逃了一个,而且年纪与周久离相近,赵且臣难免不怀疑: 周染濯身份有疑! 天竹阁第一次调查周染濯,那时周染濯是知晓的,谁又知晓他不会做准备?赵且臣便决心瞒着夏景言再查一次,没想到真是这结果。 如果周染濯真是南江皇子,那他的野心可想而知,那他接近夏景言,什么目的不言而喻。 “且臣哥,你到底为什么要查染濯啊?旁的事先放开,你对染濯到底有何存疑之处?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夏景宸急的问了一连串。 赵且臣见此,看来不交代也是不行了,便就将审讯时的前因后果一一招了,单把所有该叫的“言儿”换成了“门主”二字。 “天竹阁门主是谁?”夏景笙问。 赵且臣沉默了,低着头不作声。 若是这个人夏景笙不识得,赵且臣说便说了,反正夏景笙单知道一个名字也做不了什么,但赵且臣此刻闭口不答,夏景笙便更确信了这天竹阁的门主就是身边人。 “看来,又是个本王熟识的。”夏景笙冷笑笑,“景宸,你派人暗中将本王身旁的亲信大臣通通再查一遍,寻到了给本王抓回来问话!” 颖都旧事 第九十二章 南江翊王周久离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是……”夏景宸低声应了句。 “既是此番情形,那染濯便不得不查了,王兄,此事交由我来处理吧。”为保赵且臣,夏景玄也赶紧转移话题。 “我看倒不必如此麻烦了,景玄,三日前,我带染濯进过军防……直接搜吧……”夏景笙闭上眼,认定了似的,夏景玄自也明白他的意思。 军防,城防图就在那儿,那日,周染濯可是盯着城防图看了好久,夏景笙当时没太在意,但现在一想可真是惊心,周染濯记忆力惊人,若他当真是周国皇子,攻城必备城防图,他看的这一阵儿足够他把城防图搬画了。 若周染濯屋中找出城防图,那就是证据确凿了。 门外的顾允自也懂得夏景笙的意思,立即翻身回周府。 罢了,罢了。 此刻的周染濯还不知一会儿会是怎样的场面,还在与夏景言手牵手逛园子,刚走到园口,夏景笙,夏景玄和夏景宸领着血蓝卫破门而入,而后还跟着被五花大绑的赵且臣。 “搜!” “这是做什么!” 园中迅速响起各处婢女们惊异又疑惑的声音,但很快被血蓝卫翻找城防图的声音压下。 另一边,夏景笙突然有些慌,“言儿,你怎么大夜里了还在!” “言儿突然想起有事未与周大人说才来的。”夏景言胡乱编了一句,随即又问:“王兄这是做什么?” “不关你事,赶紧回去!来人!送郡主回府!”夏景玄立刻说道。 若周染濯真是……呢,绝不能让夏景言在场! 立刻有两个侍卫上前来拉夏景言,夏景言一把甩开他们。 “放手!”夏景言一瞪眼,两个侍卫立即退下。 夏景玄刚想上前,夏景笙却叫住了他,眼神示意他回去。 “罢了,言儿在便在吧,一同见了也好。”夏景笙说道。 周染濯听这意思,定是出了事,拱手作礼询问道:“染濯不知做错何事,还望王爷明示,若真有失足踏错,一人做事一人当,望王爷只罚染濯一人。” 不等夏景笙回应,夏景宸就抢先答了。 “染濯你放心!定是有人构陷你的!这便是按例搜查一番,你不用担心,若有什么物件坏了本将军赔你一新的!” 夏景宸虽看似平时与周染濯不和,但一出了事,他总是最护着周染濯的。 此一番话周染濯便大致明白了,定是夏景笙对自己起了疑,反正自己这府中也没什么可疑的物件,唯一一个城防图也刚送出去了,查吧。 周染濯点了点头退到一边去。 血蓝卫很快搜完回来,领头的将士跪在众人面前。 “可搜到了?”夏景笙急切问道。 将士展开手中的宣纸。 城防图,标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夏景笙的心猛的一沉,夏景玄也似被人捅了一刀似的,险些站不稳。 周染濯也懵了,城防图?确是他的手笔,可他明明让顾允送出去了!顾允难道会害他不成!周染濯立刻夺过将士手里的图纸瞪大了眼看。 图纸上多了一个鲜红的标记——周久离印,周染濯瞬间就明白顾允要做什么了。 “染濯,你做何解释。”夏景笙的声音像是失望至极。 “南江先周国九皇子周染濯,向王爷认罪!”周染濯立刻扔了图纸,回过头朝着夏景笙跪下,额间密密麻麻的都是汗,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绝不能让顾允的计划实施!顾允是不是傻呀!怎就非要送死呢! “你要报仇是吗?”夏景笙长叹一声,发红的眼眶中掉下两滴晶莹的泪珠,他拾起周染濯不慎跌落的,他送给周染濯的那柄长剑,说:“杀我。” 周染濯当真接过了夏景笙递过的剑。 “王兄小心!染濯你这是干什么!”夏景言立刻神色慌张的挡在夏景笙身前,“你怎么会是周国皇子呢!你明明是钟谷之人你带我去过的!” 周染濯将剑提起,抵到了自己的脖颈上,他没有回答夏景言的话,而是继续与夏景笙说着:“所有的事都是染濯一人所为,还请王爷切忽伤及旁人,染濯一死,以谢此罪!” 周染濯说完这话就要抹脖子,赶时间似的,但事与愿违,他最害怕的还是来了,顾允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抢过周染濯的剑,径直刺向夏景笙。 “王兄小心!”夏景宸立即抽剑反击,顾允倒退几步站定。 “顾先生?”夏景言说了句。 此刻的顾允,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原先那种嬉笑全然丢了,现在的顾允,冷冰冰的让人害怕。 觉察到危险,夏景笙立即将夏景言护到身后。 “怎么?不是你说让我报仇的吗?惜命了?后悔了?”顾允冷笑道。 “你什么意思!”夏景笙听着这话不对,事情的复杂好像超出了他的想象。 “顾允!”周染濯吼道,“闭嘴……” 顾允回过头瞪了他一眼,那眼神满是厌恶。 “汝一介庶民,胆敢与本王放肆!”顾允低吼道。 “你到底是谁!”夏景玄抽剑指向顾允,眼中尽布红血丝。 “侯爷当年亲手放走我,难道忘了?”顾允轻笑笑,“本王,南江翊王周久离。” 颖都旧事 第九十三章 当初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赵且臣听到这个名字,猛的抬起了头。 周久离?顾允才是周久离!? 趁众人皆惊叹的这档空余,顾允回过头去冷眼看着周染濯,“本王不想伤及无辜人,又念你父母为南江出征的份儿上饶你一次,九皇子连尸身都叫夏敬之烧的干干净净了,你一个庶民,如何称得九皇子,如何配沾染皇室。” 周染濯明白,顾允这是要打消夏景笙对自己的怀疑,他假扮周久离,替自己去死。 “下去!都下去!”夏景宸驱走血蓝卫,这等事可不能让外人知晓,“都记清了!谁敢走漏半个字风声,本将军割了他的舌头!” 护卫们都走了,下人们也都逃散了,院中空落落的只剩几人。 “顾允,你怎么会是周久离!你不是染濯的表亲吗!”夏景言急的发狂。 “郡主娘娘,不知,这位‘表哥’可有与你说过,顾允与他只是祖上有亲,儿时并未见过呢?”顾允像是嘲笑的样子,而这嘲笑也直戳夏景言心底。 这话周染濯确实说过,那么去投奔周染濯的究竟是不是真正的顾允,谁知道? “天竹阁查事素来严谨,怎连这都查不出,看来本王还真是高估赵令主与门主了。”顾允长叹一声道,突然又话锋一转,眼睛似夜里的狼一般盯着夏景笙说:“你想知道天竹阁门主是谁吗?” “周久离!闭嘴!”赵且臣突然大吼。 夏景笙抽出了长剑,抵在了赵且臣的脖颈上,忍着怒气道:“且臣,你说,门主到底是谁,你说了,本王饶你过错。” 夏景言一瞬慌了,她看看赵且臣,想承认,可赵且臣坚定的眼神告诉她不能! “本王数到三……” 赵且臣闭上眼,认命了似的。 “一。” “二!” 剑锋已经划破了赵且臣的脖颈,留出一丝殷红的血。 “三!” “王兄是我!”夏景言哪能放任赵且臣送死,连忙上前跪在夏景笙的腿边,拉住他的衣袖,祈求的看着夏景笙。 “言儿别闹,此事与你无关,景玄,带言儿走。”夏景笙根本不信,让夏景玄拉开她。 “我不!”夏景言甩开夏景玄的手,“如何与言儿无关,言儿便是天竹阁的门主,所有的事都是言儿一手操办的!王兄放过且臣哥哥吧……”夏景言求着。 “言儿你胡说什么!你如何做的出那般杀人的勾当!”夏景玄不可置信的看着。 “若言儿从未与人有过生死拼杀,如何得以位列小宗师,王兄和二哥哥如何苦练才达到如此地步,自己应该清楚……”夏景言哽咽看说。 “言儿……”赵且臣满心的懊悔,懊悔自己真不该带夏景言杀进这条血路。 走到今天已经没有退路了。 夏景言迅速夺过夏景笙的剑,在自己的掌心处划开一道口子,血顿时流了一地。 “言儿你干什么!”夏景宸赶紧拉过夏景言划伤的那只手,满眼的心疼,“就算你真的是……哥哥们又不怪你!你何苦伤了自己!” “言儿证明给哥哥们看。”夏景言挣开夏景宸,拉过赵且臣的手,将自己的鲜血滴在他的指间。 悯生剑,血液滴上去的一刹那,赵且臣的手上显现出了悯生剑,天竹阁的标记。 夏景笙绝望的闭上眼。 怎么会……夏景言真是……自己放在心间上宠的宝贝竟就是自己找了多年的天竹阁门主,那么这些年,夏景言有多少次处在生死边缘?之前突发的内伤……她到底遭了多少罪…… “言儿只是想帮王兄的……言儿只是想帮王兄的……” “王兄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帮王兄啊!言儿,王兄只是想让你好好的而已,如果不是为了你,那王兄要这天下做什么!” 夏景笙急火攻心了,他吐出一大口黑血,伴随着撕心裂肺的一滴泪一起跌落在地下。 “王兄!王兄……言儿错了……言儿错了……”夏景言着了慌,忙上前去扶着夏景笙。 “王兄!” “王兄!” 夏景玄和夏景宸也慌忙上前。 夏景笙没有多管顾自己,而是急切的拉住夏景言的手,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将夏景言看了一圈。 “言儿你跟王兄说……先前你那内伤究竟是不是高漆伤的……还是有别人是吗?你到底有多少伤口是王兄不知道的你疼不疼啊……”夏景笙的嗓子突然哑了,口中弥漫着血腥味,他难受的快说不上话来。 “王兄我没事……没事……”夏景言哭着扑进夏景笙的怀里。 夏景言想过无数个有一天被发现的场景,夏景笙会斥责?会失望?但夏景言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夏景笙还是心疼她。 “哈哈哈哈……”身后传来一阵讽刺的笑声,夏家众人回过头去。 果然是顾允,笑的正癫狂。 “好生感人的一个场面,可真是笑死本王了……”顾允又突然变了脸色,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瞪着夏景笙,“你们夏家人也有心啊!” “顾允别说了!”周染濯哭着喊,心上像让人捅了个窟隆似的。 再让他说下去,他真就没命了。 “该闭嘴的人是你!想死是吗!”顾允吼了回去。 在顾允的眼神中,夏家人看到的是狠厉,周染濯看到的是祈求。 只有短短那一瞬,顾允怕自己忍不住露馅了,赶紧把头扭回去。 “夏景笙,你也有心啊?你也会难受啊?那你夏家在弈河屠我全族!我报复有错吗!” “周久离你听着,当年的事,夏家有错在先,可我们也没有办法!我母妃就在阵后!我若不看着我母妃就没命了!父王他虐妻虐子……我拦不了他,再说我当年还放你走了呢!”夏景玄知晓此事夏家亏心,支支吾吾的说。 顾允将目光转到夏景玄身上,忽而笑了,心酸。 “你母妃的命就是命,我母后的命就不是命么……就以这个理由?你想让我原谅你?凭什么!你苦,我家就不哭吗!夏景玄,我怨恨的不是你,是你全身上下叫人恶心的夏氏血!你救我,倒不如不救!”顾允苦笑着,哽咽着,“我母后死了!你父王!连尸骨都没给她留下!我怀着恨活了这么多年,只可惜被你们发现了而已,只不过就算你们杀了我,我也化作厉鬼整夜撕咬你们,叫你们不得安心!” “你杀了我……你要报复你杀了我……求你,看在我救过你的份儿上……放过我家人……” 夏景玄垦求着,如果周久离能只杀自己,那他就不后悔当初救周久离。 颖都旧事 第九十四章 我替你去死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夏景笙,夏景玄,夏敬之他虐待你们是吧?” “是。” “那你们为什么不杀了他!你们每天都在他身侧……你们明明有很多次机会……你们为什么不杀了他?”顾允的声音幽寂,听着让人害怕。 杀了夏敬之?杀了自己的父王?为什么不杀他? 夏景笙和夏景玄都愣了,自己身上流淌的毕竟是他的血啊!再恨他,又如何下的了手…… 正想着,顾允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身前,夏景玄突然感到肩上一阵疼痛,顾允在抓着他。 “可是你的母妃还是死了不是吗?吊死的,自尽了!连带着你外祖一家……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夏敬之干的对吧?你不是恨他吗!你为什么不杀他!你不是会用毒吗?你为什么不毒死他?没有人会知道的……” “周久离我……” “你还是心软!你还是下不了手!”顾允一把推开夏景玄,指着夏景玄的鼻子怒骂:“你什么用都没有!你只会拿夏敬之的一堆遗物发脾气!就因为你没有杀夏敬之,所以你母妃死了,你母妃就是被你害死的!” “不是!”夏景玄想反驳,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有你!”顾允又转向了夏景笙,你知道你母亲什么身份,李心可?楚心可?夏敬之不顾她已经嫁了人,强抢了她,她也自杀了,你不是很厉害么?你不是恨夏敬之吗?夏敬之死了你还把他从土里挖出来鞭尸,夏王府都不给他留牌位,可你当初为什么不早杀了他?那样你母亲也不会死了。” “本王……” “你是怂!懦夫!伪君子!”顾允发疯似的喊。 “我如何杀得了他!”夏景笙想辩解。 “你想办的事没什么办不成的,夏景笙,你一个庶长子,母亲的身份还是那般,你怎么当上夏王的?真的只是夏景玄不愿当那么简单?”顾允冷笑着。 在场众人齐齐看向夏景笙,顾允这话什么意思? “你早与朝中大臣暗中往来,使了不知多少好处,让他们推你上台,而在你当上夏王之后,你密寻时机将他们全都杀了,自然没人能挑出你的错来!” “本王没有!” 说是没有,其实夏景笙的额头上也密密麻麻的生了冷汗来。 那些人不是都死了吗?为什么自己当年的计划还是被“周久离”知道?” 而顾允也像是能看透人心似的,凑到夏景笙的眼前,直勾勾的盯着他。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顾允退后了,安静了一阵,夏家人也像是被抽了魂儿似的不说话。 没有人注意到,周染濯在角落里的撕心裂肺,泪如雨下,是他不好,没拦住,顾允提及了楚夫人和虞夫人,本就触了夏景笙和夏景玄的逆鳞,他意还说穿了夏景笙的野心,挑拔他与夏景玄的亲情。 顾允今日是走出这扇门了。 罢了,罢了,陪他一起死吧。 “顾允……” “我说了多少遍了顾允已经死了!” 没等周染濯说完,顾允就迅速打断了他。 顾分提起长剑走到周染濯的面前,“你就非要恶心我是吗!” “别再说了……”周染濯满眼的祈求,口中喃喃着:“别死啊……” 顾允看着他心疼了,但也只能这么下去,周染濯看到他的口型在说:“我走了。” 下一刻,顾允一狠心,猛的将长剑刺入周染濯的身躯,又毫不犹豫的抽出来,周染濯惊愕的看着他,倒退几步,再站不住,倒在了地下,口中源源不断的冒着血。 鲜血溅到了所有人的脸上。 昏迷前,周染濯看到夏景言哭喊着来抱住自己,夏家三个兄弟也纷纷围过来,周染濯知道,这一剑虽狠,却也是彻底打消了夏家人对自己的怀疑,性命无忧了。 但顾允就罪加一等了。 周染濯想用尽最后的力气再叫他一次,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顾允在剑上抹了药,三个时辰内,周染濯都说不了话了。 “别跟我一起死。”顾允用口型告诉周染濯。 周染濯的眼泪簌簌的掉。 “本王今日就教给你一个道理,对敌人怜悯,就是对自己残忍。”顾允刻意大声说。 但刚一说完这话,夏家人尚没来得及为周染濯“报仇”,顾允就一口黑血吐了出来,他提前服了毒,现在毒效起了。 周染濯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与自己共度二十余年,片刻不离的亲人蜷缩在地上,痛苦的死去。 而自己连去扶他一把都做不到。 顾允死了,那自己身边还剩下谁呢? 周染濯闭上了眼,他想大声吼出来,可用尽了力气却也只是蚊子哼哼,还使得自己彻底昏了过去。 五日,整整五日没有醒。 颖都旧事 第九十五章 出去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夏景言片刻不停歇,一分一秒都不愿离开周染濯,她缩在角落里,看着夏景玄为周染濯治伤,看着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端,她哭,哭完了,又抹了眼泪照顾周染濯。 “言儿,周久离这一剑险中他命脉,已经两日了,若染濯七日内不醒,估计就……” 夏景玄这意思很明显了。 夏景言回过头冲夏景玄苦笑笑,道:“还有五日呢,言儿等,染濯会醒的。” 夏景笙也来劝过,“言儿,染濯他……已经三日了,你歇会儿吧,王兄来照顾他,好吗?” 夏景言也是回过头苦笑笑,“还有四日,言儿等。” 夏景宸知道劝不动,干脆就没有费那个劲,直接将贴身物件统统搬进了念言院里,陪着夏景言一起等。 夏景言不辟讳了,泪眼朦胧的拉着周染濯的手,像他曾经唤醒自己那般,唤醒着他,全然不顾有谁在了,谁都比不上她的心上人了。 周染濯做了五日的噩梦,奕河屠杀和顾允身亡的场景不断出现在他的梦里,五日,他才惊醒了,晃如隔世一般。 “染濯!你醒了!”夏景言小声惊叹着。 “出去。” 没有安慰,没有温暖,周染濯泼冷水似的说了一句,把自己的手从夏景言的手中抽出来。夏景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夏景言不怪周染濯,真的不怪,她知道,顾允死了,他心里定如刀绞一般,而害顾允死了的人就是自己一家。 夏景宸听到这两个字时是生气的,自己的宝贝言儿守了他这么久,就换来一句出去?但换位思考,顾允又何尝不是他的至亲?虽然是假冒的。夏景宸招呼众下人退出门了。 夏景言又哭了,哭的很小声,可周染濯没有像平素一样哄着她,而是躺在榻上,双眼天神的望着窗户,无动于衷。 夏景言好一会儿才止住眼泪,又颤抖着去拉周染濯的手。 “出去。” 又是同样的一句,平静,却挖人心肝。 夏景言放手了,忍着心痛与疲累,勉强笑了。 “染濯,那我就在门口,你要有事千万叫我好吗?” 周染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夏景言在周染濯额头上轻吻一下,出去了。 门口,夏景笙、夏景玄、夏景宸、陆朝芽、墨书瑶,还有十几个下人都守在院子里。 “言儿……”夏景笙将夏景言楼进怀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夏景言的身上怎么这么凉啊。 夏景言又何尝不心疼夏景笙?五日了,夏景笙昼夜不离的守在门口,可她现在更担忧周染濯,她叫小厮进去给周染濯倒杯热水,可没过多久就听到屋中周染濯掀翻茶水的声音,伴随着一句嘶吼的“滚”。 小厮惊慌的跑了出来,跪在地上向夏景言请罪。 夏景言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下去吧。” 夏景玄看着也知夏景言的心凉,也上前劝解:“周久离刚死,想必染濯也……言儿,你回去歇一会儿吧,哥哥来守着他,不会有事的,好吗?” 夏景言思量着,她是断然不会去休息的,但这苦等着也不是办法,夏景言想着,她定然是要体会和周染濯一样的痛苦,才能算理解周染濯的。 “言儿也着实是累了,那便听哥哥的,言儿去歇一会儿,有劳哥哥了。”夏景言的声音虚弱无力,但却足以激起夏景玄的喜悦。 “好好好……朝芽!快,送言儿回阁。”夏景玄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夏景笙和夏景宸也都松了一口气,陆朝芽也赶忙冲上来,扶住夏景言。 可夏景言却松开了陆朝芽的手,她不能让陆朝芽陪着的,那自己的计划就暴露了。 “朝芽,你留着陪二哥哥吧,寓情阁里有慎儿呢,顾先生刚走,她恐怕也……我回阁与她说说话。” 陆朝芽低眉叹气,可怜慎儿偏就中意了顾允,尚未能有一点儿进展,顾允就……不过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痛。 “是,主儿。”陆朝芽退回到夏景玄身边。 夏景言向自己的兄长们行了个礼,独自一人走了,很抱歉,可能要让兄长们更忧心了。夏景言没回寓情阁,她知道,慎儿有言玉陪着,相比自己,言玉与她相伴十几年,会更了解她,那自己便可以先想些别的。 夏景言去了王府后院,前些日子,赵且臣已将天竹阁众人全部召回,五千多人已聚在王府后院,又因周染濯受伤,夏景笙也没来得及处理这些人,便先封锁了消息,让他们暂住后院。 夏景言去见他们了。 体会和周染濯一样的疼痛,也弥补了夏景笙,更要保住天竹阁众人的命。 天竹阁众人本在后院左走走,右转转,无非一死,他们也不怕,只是闲下来了不知该做什么,问赵且宸,赵且臣竟让他们数星星!实在是没事做,赵且臣这任务又太荒唐,便就只能可根狗尾巴草蹲在树旁、桌边,熬着呗。 夏景言咳了咳,示意自己来了,天竹阁众人一见主心骨,赶紧围上去。 “门主。” “门主。” “阿姐!” 众人吵成一片。 “门主,我们该做什么呀?王爷究竟如何处置?” “门主,我老太婆一死无妨,能不能将我女儿放出去?” “阿姐,你总予我们点事情做,弥补也是好的。” “……” 夏景言笑着摇了摇头,赵且臣赶紧让众人安静。 “大家不必惊慌,也莫说什么死不死的,错在我,不在大家伙儿,王兄不会把大家怎么样的,无非日后,我们都听王兄之令行事便罢,不愿意的,走了便罢,我替大家向王兄求情。”夏景言高声说。 众人面面相觑,小声讨论了一会,又回复复景言。 “大家伙从小就养在天竹阁里,只会杀人,出去了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留下吧,再说既是门主的王兄,想必本事过人,吾等愿奉其为主。” “那便好。”夏景言轻松的笑笑,“想来,我也再做不了几日门主了,不知大家可否再听我最后一次行门主令?” “那是自然!” “您即便不再做门主,您也是郡主,吾等本该奉命行事!” 夏景言摆摆手让众人停止喧嚣。 “那便请悯生剑吧。” 夏景言首先将佩剑断玉举起,天竹阁众人也皆举起佩剑,走成一道固定阵法,将夏景言围在中间,又跪在地下,都划破手心将血滴在指间,图腾显现。 所有人都闭上了眼,不知在说些什么,那是天竹阔密定的咒语,外人听不懂的。 月光穿过黑云,夏景言念完咒语,高举佩剑,盘腿坐下,立过剑,月光反射在夏景言及其余众人的佩剑上,来回倒射,最终在夏景言身前映出一把惨白的悯生剑。 夏景笙寻找天竹圣物悯生剑许多年,他恐怕如何也想不到,悯生剑是虚物,就是天竹阁众人的佩剑反射月光照出的。 请剑完毕,众人将佩剑放在地下,等着夏景言发号施令。 “冰泉,妆成,过来。”夏景言跪在悯生剑前,唤过两人。 两个看着与夏景言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上前。 “打我一百军棍。”夏景言说的很平静。 可这在天竹阁众人耳朵里,这就如晴天霹雳一般,所有人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都是劝阻,冰泉和妆成更是惊恐跪倒。 一百军棍!开什么玩笑! 颖都旧事 第九十六章 一样的命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打夏景言?她们怎么舍得?又怎么敢?! 再说,一百军棍下去是要死人的呀! 寻常男子挨二十军棍便要皮开肉绽,伤口化脓,将养半年才稍有好转,学些武艺的,当上将军的,像赵且臣这般,最多也只能挨到八十棍,再多也要没命,夏景言虽位列宗师,可毕竟还是女子,挨一百军棍,开什么玩笑! “我是门主,我说打便打。”夏景言的语气坚定。 “门主!门主万万不可!” “阿姐,我如何下的了手……” 没有一个人听夏景言的号令,都是劝阻。 夏景言抽出匕首,在自己的手臂上猛划了一道子,血溅落在地下,似要将无形的悯生剑都染红。 “门主这是做什么!” “你们若是不打,或在打时轻一棍子,我便划自己一刀,你们抉择吧。”夏景言闭上了眼。 “门主……” “打!”夏景言低吼一句。 冰泉和妆成哭着相视一眼,也只得提起了军棍,夏景言是个倔脾气,劝不动的,再说,划一百刀子可比打一百军棍还要命。 “简儿,你从狭道溜出去,立刻去周府通知王爷!”赵且臣拉过一个小男孩说,又掩护着他走了,心里祈求着冰泉和妆成慢点打,让夏景言少挨几下。 一根子下去了,夏景言的后背火辣辣的疼,第二棍,打在了筋骨上,一计计闷声撕裂宁静。 众人听着都揪心。 夏景言那么瘦小一个!她哪受得了这般毒打啊! 三棍,四棍,五棍,打在夏景言身上,疼在众人心里,赵且臣心里一抽一抽的,眼看着夏景言洁白的衣裳上已有了血迹。 夏景言却始终没吭一声。 大概过了不到半刻,夏景笙,夏景玄和夏景宸就风风火火的赶来了,与之一同来的,竟还有跌跌撞撞,几近是爬来的周染濯。 此时已打了二十五棍,夏景言闭着眼,都快没意识了。 “住手!”夏景笙大喊一句,赶忙冲上前。 但周染濯先他一步,扑在夏景言身前。 “你疯了吗你!不要命了!” 夏景言猛的睁开眼。 周染濯挨的那一剑差点儿要了他的命,他竟然带着伤跑出来了! “染濯!你怎么来了……”夏景言朝周染濯的伤口处看看,果然又裂开了。 此刻,周染濯和夏景言莫名的相似,都是白衣裳,都是半身血。 “我不来,我再不来就该看见你的尸体了!” 周染濯是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一把抱起景言就走,若换作平常,夏景玄都得称一声医学奇迹,可此时顾不上了,夏家三兄弟赶紧跟上周染濯。 周染濯将夏景言抱回了寓情阁,可将夏景言放在榻上时,夏景言已然昏迷了。 “朝芽,慎儿,你们去备热水,赶紧送过来!”夏景玄即刻开始救治,将旁人都轰出了屋子。 周染濯缩在角落里,他没走,夏景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夏景言,略一思索,最终没管他,由他去了。 情况倒过来了,变成了周染濯蹲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看着夏景玄给夏景言治伤,看着血水一盆一盆往外端,但他没哭,他只是不顾自己重伤,寸步不离夏景言罢了。 “染濯,你想陪着言儿,我不拦着你,但你总给自己留一刻,我就给你换个药行吗!” 夏景玄眼看着周染濯失了魂似的,拉着夏景言的手,他那道伤口流出的血早已染红了大地。 “我不走,死了就死了吧,我若是死了,也给言儿警个醒儿,让她以后不敢再伤害自己……” 周染濯呆傻了似的,或许他的神早已飘进了夏景言的梦境里,只剩这一副躯壳还留在世间。 夏景玄见他不走,也只能直接解了他的衣裳,就地给他换了药,随后提着药箱无奈的看了这对苦情人一眼,出去了。 夏景宸见不得自己全家都这么萧条下去,在自己两位兄长的茶水中下了药,夏景笙和夏景玄喝了,不多久便都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夏景宸命人将他们二人送回阁,又叫人将夏景笙和夏景玄几日里落下的公文拿过,他一个人守在寓情阁门口,边批边等。 毕竟是个武将,政理方面,夏景宸还有些不懂,只能叫人传了赵且臣来,两人一起想办法,偶尔看阁中一两眼,周染濯始终坐在榻边,拉着夏景言的手,痴傻了般看着她。 “且臣哥,你说,言儿何时能醒?染濯昏五日,言儿会不会也昏五日?”夏景宸倚在柱边问道。 赵且臣摇了摇头:“不会的,二十五道军棍,不出三日言儿便会醒,按时换药,月余便好了。” “你说,我与王兄和二哥哥,我们都从未怪过言儿,她为什么还要伤害她自己?” “因为她怪她自己。”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对话停止了,夏景宸想了一会儿,又探头向寓情阁内看去。 下雪了,王府里冻的怕人。 夏景言两日没醒,天降的雪花好似也一片一片降在周染濯的心上似的,让他寒凉至骨。 夏景宸有些看不下去了,他作为夏景言的亲兄长,这两日里也是与赵且臣轮翻照顾的,而周染濯是真真正正的两日没合眼,他本就伤重,再这么下去定会落下病根。 夏景宸走进房间去劝他:“染濯,你多少歇一会儿吧,两日了,有我守着言儿呢。” 周染濯的回答与当初夏景言的一模一样:不走。 不过怎么答没关系,反正夏景宸早知晓,劝是劝不住的,他只悄悄的走近,将一根银针刺进周染濯的身体里,不出所料,周染濯闷哼一声,睡过去了。 “师父,给周大人收拾间客房住吗?”墨书瑶来了,边将一件厚披风盖在夏景宸身上边说。 夏景宸摇了摇头,而是将周染濯直接放到了夏景言的榻上,给他盖了被子。 墨书瑶见这情形险些惊叫出声。 夏景宸比了个“嘘”的手势,拉着墨书瑶出门。 “师父,小师姑是女孩子……这样王爷会不会生气啊?” 夏景宸就知道,墨书瑶担心的一定不是什么男女有别,矜持之度的问题,他笑着拍了拍墨书瑶的头。 “王兄一醒来便没日没夜的补政务,此刻,正有数十人排着长队堵在准叙阁,他不会知道的,放心吧,而且为师若将染濯送回去,他醒来见不到言儿,又要与为师闹了。” “那徒儿要帮小师姑和周大人守门吗?”墨书瑶一脸干“刺激事”的神情。 “你当他们做什么呢!还守门……”夏景宸突然之间红了脸,说完了,又闪到一边去。 直至日落西山,星辰点缀,周染濯才醒来,一睁眼,夏景言正微笑着看着他,描着他的眉。 “言儿!你醒了!”周染濯抓住夏景言的手。 夏景言钻进周染濯的怀里,低声说:“那现在我还用出去吗?” 周染濯听后一愣,随即又有些委屈的说道:“你就非得气死我……” 周染濯体会到夏景言的痛苦了,苦守真是一件煎熬的事情,他将夏景言压在身下,唇齿相碰,炽热交织,可还不等他拨离他们间最后一层单薄的寝衣,夏景言吃痛的一声叫喊便将他拉出了“恶念”。 夏景言身上还有伤的。 “对不起言儿,我弄疼你了吧?”周染濯赶紧从夏景言身上挪开。 “没事,染濯,要不还是等我们都好了再说吧……”夏景言红着脸别过头,早已全然忘了自己还尚未出阁的事情。 “这个时辰了,你该换药了,我先出去,唤朝芽和慎儿进来吧?”周染濯有些不好意思,想着要逃离。 但夏景言一把拉住了他,还说了一句很刺激的话:“你帮我换。” 周染濯有些惊讶,他看看夏景言,夏景言的脸上满是红晕。 周染濯不知怎的,没有拒绝,鬼使神差的就听了这话,手向夏景言的衣带伸去。 夏景言终是将自己毫无保留的展现给周染濯了,只是这副身躯,多了些凄美,伤口布在白嫩的皮肤上。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但那情况能一样吗!周染濯第一次见这副无遮拦的身躯,是夏景玄给夏景言治伤的时候,那时心惊肉跳的,哪有空瞎想?但现在不一样啊…… “染濯?你怎么了?” 夏景言哪知周染濯在想什么,她还始终坚信夏景笙告诉她的“亲亲就会有孕”,“两个人躺在一起就会有孕”呢。 但虽然夏景言不懂,周染濯懂啊! “无……无事……”周染濯迅速给夏景言换完药,给她盖的严严实实,随后又自己钻进被窝里,躺的展展的,动也不敢动。 “到底怎么了啊?奇奇怪怪的……”夏景言小声嘀咕了一句,又翻身抱住了周染濯。 周染濯刚想“平心静气”一会儿,但夏景言一句话又让他浑身一抖。 “染濯,你这衣服里头装了什么啊,这怎么……硬邦邦的,硌得慌……” 周染濯那一瞬间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在往头上灌,夏景言压的那个地方……那是“小周周”啊!赶紧制止,“没没没!没什么!言儿,那是……那是素华珠!对对素华珠……” “啊?可是我怎么记得素华珠没有这么大啊,而且,素华珠不是圆的吗?这个好像是长的……”夏景言说着就要往那“小周周”处伸手。 千钧一发之际!周染濯向后一伸手从身旁的衣带上扯下素华珠,直接塞到夏景言的手里,“看!就是素华珠!” “啊……还真是,但是……”夏景言总觉得奇怪,只可惜周染濯躲得快,她再伸手也摸不到什么了,“我怎么觉得不是素华珠呢……”夏景言嘟囔着,但没再多说什么,抱着周染濯安静下了。 周染濯才算松了一口气,寓情阁里很长一段都没人再说话。 颖都旧事 第九十七章 订婚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安静了约有半个时辰后,夏景言才决定小声说了一句:“染濯,慎儿说,她把顾允葬在梅林了,那儿很美,十分宁静。” 但周染濯没有回应,夏景言以为他睡了,便熄了烛火,也睡了。 周染濯没有睡着的,他听见了,只是不知该回应什么。 顾允……真的就永远离开了吗?再也不见了? 梅林,很美,所以他会幸福的吧。 那晚,周染濯的梦里,满满装着他与顾允的回忆。 他会给顾允报仇的。 后来,夏景笙终究还是知晓周染濯和夏景言宿在一个屋子里了,但他没说什么,又过了两日,夏景笙派人送了一纸婚约进去,这便是同意了。 周染濯和夏景言都在婚约上签了名字,按了手印。 周染濯眼看着自己“吃软饭”的任务要成功了,却不觉得欣喜,反倒是叹了口气。若身边人已不在,夺得天下又有何用? 大概过了有一个多月,周染濯和夏景言才都转好了,只是,周染濯不再忙碌了,也没有再回周府去,夏景笙另找他人代了周染濯的职,说是叫他多歇会儿。 其实周染濯知道,夏景笙是防自己呢,自己又做郡马又做大理寺少卿,终究会权势过大的,再过些日子,夏景笙会再找个小些的官职给自己的,便没有多说什么,歇着便罢了。 快过年了。 王府里又忙碌起来,买办牛羊,制作新衣,下人们整日东奔西跑。 但夏景笙却闲暇了些,坐在院里,看着开的娇艳的红梅。 陆朝芽刚好走过,从前她看到夏景笙,定是会上前打招呼的,但自从夏景言内伤,夏景笙责备她后,她就突然有些怕夏景笙,见了他就想躲,此次也不例外。 “朝芽,去哪儿啊?”夏景笙叫住了陆朝芽。 陆朝芽怔了一下,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走到夏晨笙身边去行礼回话,“奴婢是要去领主儿的新衣。” “叫慎儿去吧,在这儿陪本王等等景玄。”夏景笙给陆朝芽递了热茶道:“手都冻红了,喝点儿茶暖暖,坐吧。” “是……”陆朝芽捧着茶坐到一边儿去,还是害怕。 “明年春日,言儿便及笄了,就该嫁人了。”夏景笙与陆朝芽闲聊起来。 “是……” “夏初时,你也就及笄了,便也该考虑你与景玄的婚事了。” “啊!”陆朝芽惊叹道,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看着夏景笙。 夏景笙笑出了声,“怎么?你不愿?” “当然愿意!当然愿意……的……” 陆朝芽注意到夏景笙笑的“意味深长”,不愧为娶了亲的男人,陆朝芽瞬间红了脸,声音也小了下去,低着头嘀咕道:“王爷您又取笑我……” “只是,景玄华竟年岁渐长,来府议亲的人越来越多……” “啊?那怎么办啊!”陆朝芽也一脚踏进了夏景笙的“圈套”。 “你与景玄先签个婚约吧,定了你是正头夫人,本王将消息散出去,自不会再有人打景玄的主意。”夏景笙牵迅速从衣带中掏出一纸婚约来。 婚约上什么都写齐了,只差夏景玄与陆朝芽的签名了,陆朝芽这才明白,夏景笙这是早有准备呢。 “王爷您果然是诈我的……”陆朝芽耍起小孩子脾气来,先前的什么恐惧害怕统统抛之脑后。 “本王若不替你与景玄考虑,你们打算何时才坦明?本王和玉儿看的都心急了,言儿和景宸更是,都帮累了……”夏景笙唠叨着。 陆朝芽和夏景笙都没注意到,夏景玄何时站到了身后,脸上也不知是羞红的还是冻红的。 “咳咳……”夏景玄着实是有些“听不下去”了,这才打断两人的对话。 夏景笙和陆朝芽闻声看去,在看到夏景玄的一瞬间,陆朝芽是拦也拦不住的往桌子底下钻。 “朝芽,你出来……这婚约你签不签啦……本侯还有公务呢!签了给本侯磨墨去……”夏景玄结结巴巴的说,心里也着实有些小紧张。 “签签签!我签!”陆朝芽忙从桌下钻出来。 夏景玄这态度就表明了!不签还等什么! 婚约上落上了夏景玄和陆朝芽的名字,他们会在来年的六月初,于王府成婚。 “谢王兄。”夏景玄说。 “谢王爷!”陆朝芽明目张胆的楼着夏景玄的胳膊,叽叽喳喳的。 夏景笙微笑笑,“还叫王爷啊?提前改口不行吗?” “哦!王兄!谢王兄!”陆朝芽笑开了花,夏景玄看见她这样,也忍不住的想笑。 夏景玄带着陆朝芽走了,他们的欢声笑语弥留在王府院中,似给这寒冬也带来一丝温暖。 夏景玄和夏景言的亲事都有了着落,夏景宸与墨书瑶的感情也日益升温,夏景笙安下心了,他相信他的弟弟妹妹们都会幸福,对了,还有天竹阁,夏景笙把天竹阁还给了夏景言,保护她。 那日,赵且臣去请罪,却得到了意外的回答。 “从今往后,你不再归属于本王,也不属于东江,你再也不是东江的将军了。” 赵且臣认了。 “你只是言儿的将军,只是言儿的令主,本王不收天竹阁,往后,言儿还是门主,天竹阁一切事务言儿来定,天竹阁众人生死以护言儿平安。” 赵且臣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夏景笙。 “本王,饶过你了。” 什么事都了了,夏景笙以为从今往后便就平安了。 但是他不知道,顾允死后,周染濯已全然清醒了。 这次过年,是夏家人同乐,也是周染濯该与宫中内应碰头了。 周染濯曾问过夏景笙,问他对南江之事到底是怎样一种想法,夏景笙说:他有悔。 周染濯心中燃起一丝温和。 但夏景笙又说: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若在周府那次,顾允没有自杀,他一定会杀了顾允。 周染濯一不小心没忍住,拍着桌子站起来,大吼问他为什么。 夏景笙的脸上满是平静,说:如果顾允不死,死的就是他的一家,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是顾允没能成为那个适者。 周染濯呆住了。 夏景笙又说:他特别喜欢顾允最后说的那句话,对敌人怜悯,就是对自己残忍,他觉得特别有道理。 周染濯似乎就在那一瞬间清醒了,他从温柔的假象中挣脱出来。 顾允说的对,夏景笙说的对,对敌人,就不该手软。 而夏家就是敌人。 颖都旧事 第九十八章 “旧情”绵绵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过年了。 宫中府中张灯结彩,为官为主的人们穿的尽显贵气,下人们也穿上了满绣的衣赏,忙活着皇宴的事。 陆朝芽和墨书瑶都封了县主,穿着华贵的衣裳,跟着夏景玄和夏景宸,备好马车,夏家人一同进宫。 “夏王到!言夫人到!” “蔚凌侯到!景和县主到!” “正远将军到!悯怜县主到!” “安宁郡主到,周大人到!” 礼宫的呼声不断,夏景笙打头,带着自己一家坐到了宾座最前一排。 很快,宴席上人就满了,除了还有些称年节还阿谀奉承的人外,其他的事,夏景笙暂且还算满意。 “陛下到!芸贵妃娘娘到!” 袁帝和副后来了,众人稍静了些,只在底下窃易私语,只不过,这话题有点儿不对劲儿! “芸贵妃是真美啊,换我我也昏啊!” “天下第一美人,安宁郡主与言夫人亦不及。” “我说嘛,先前只见过言灵言婕妤,还疑惑,如此美貌为何只是第二宠妃,如今才算明白。” 夏景笙听着这些话,倒也没说什么,笑笑便过去了,只有夏景言一个在那里鄙夷。 “一个一个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芸贵妃周芸婉跟着袁帝从夏家人身边行过,按着从前的习惯,周芸婉朝周染濯看了一眼,微微点头作礼,周染濯也笑了笑,点头回礼。 夏景言这火气可一下就上来了!这啥意思?!周染濯也觉得芸贵妃漂亮!这居然还打上招呼了! “染濯!你看什么呢!”夏景言拧了周染濯一把。 “芸……芸贵妃啊……”然而周染濯丝毫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觉得很奇怪。夏景宸都有点儿看不下去了,凑到周染濯耳边提醒了句:“言儿吃醋了!”周染濯才反应过来。 “好看吗?”夏景言笑里藏刀。 “不……不好看……”周染濯嘴角抽动着。 “芸贵妃漂亮还是我漂亮?” “你漂亮!你和谁比都是你漂亮!哎这群人到底有没有眼光!分明言儿才是天下第一美人!” “我漂亮你还看她!坏男人!”夏景言鼓着气别过头,周染濯赶紧上前安慰着,那副样子逗的夏景宸直想笑。 “这人都齐了,那还等什么呢!奏乐啊!跳舞啊!”袁帝那令人直犯恶心的声音响起。 众人抬头看看他,给留个脸面便又低下了头,袁帝也不在乎,只自顾自的饮酒作乐,又一手搂一个,把周芸婉和另一个美人搂在怀里。 只是今日,一向温顺的周芸婉似乎格外嫌弃袁帝,这一切,周染濯都看在眼里。 此次宴会,袁帝搜罗了天下舞姐一千余人,歌舞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夏景笙腻的都要睡着了,袁帝却还觉不够,硬逼着各家夫人小姐也抚琴献舞,人家不愿,他就撒泼打滚,让众人都没面子,人家也便只能跳了。 最关键的是,袁帝还把那欠揍的劲儿用在了夏家头上,逼着夏景言和言玉也献舞,夏景言看着他直犯恶心,夏景宸那一脸假笑已经压不住他内心的怒火了。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真没抓住夏景宸,让他上去打袁帝一顿,那夏家这可真就是公然造反了!夏景宸下手又没个轻重,到时,免不了一场祸事。 夏景言只能劝劝夏景宸,说一句:“没事,反正这舞又不是跳给他看的。”便跟着言玉走到殿中去。 言玉弹琵琶,陆朝芽抚琴,夏景言献舞,让袁帝看的应接不暇,看的好不快活,看得夏景笙想去把袁帝的眼珠子挖出来。 周来濯倒没去怎么管表帝,夏景言就足够他看了,那一袭华美的舞衣飘动,直勾他心魄,周染濯不自觉的吹笛伴奏。 而这一切,周芸婉也看在眼里。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夏景言吟唱着。 舞衣飘动着,裙摆摇晃着,那温情蜜意简直要扑到周染濯脸上,全程夏景言没有看袁帝一眼,她的眼睛简直要长到周染濯身上了。 周染濯又何尝不是如此?此刻他的心只随着夏景言跳动。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夏景言当真如此。 一曲跳罢,多久才让众人从这份倾国倾城的美中挣脱出来。 宴罢,周染濯自也不能忘了正事,借口醒酒步行回府,别了夏王府众人,自己溜身进了后官,芸贵妃宫中,黑漆漆的,一个下人也见不着。 周染濯进了里屋,仰头将手中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微醺着,拿火折子点了蜡烛,不出所料,周芸婉突然从身后冒出来,搂住了他的腰。 “芸婉,别闹了。”周染濯无奈的笑笑。 “染濯,我犹记你从前怕黑的,一黑天了便怕的来寻我,如今怎的不怕了?”周芸婉的声音有些委屈。 周染濯愣了愣神,他才想起来,确实,初入王府时还怕的,只是后来,黑天常有夏景言相伴,就算夏景言不在,她赠的素华珠也在,周染濯早遗忘了害怕许久了。 “我总不能怕一辈子吧。”周染濯拉开周芸婉搂着自己的手。 “罢了,不怕了……也好,只是染濯,我怕你也会自此忘了找我……”周芸婉低眉叹气。 “怎么会呢。”周染濯转身走向床榻,懒洋洋的躺下。 周芸婉误解了他的意思。 周染濯曾说过,大业成后,迎娶周芸婉做皇后。 周染濯躺在榻上,闭着眼,想享受难有的轻闲,谁知突然身上多了手指冰凉的触动。周芸婉竟然在解他的衣裳! “芸婉,这是做什么?!”周染濯赶紧退后了些。 “臣妾待奉陛下……” “什么?” “陛下,袁帝那厮几乎日日都来,今日才去了令美人宫里,臣妾只想侍奉陛下一次!您不是说,会娶臣妾的吗……” 周染濯没有回应。 周芸婉的头埋的更低了,自卑到地底一般,“染濯,你是不是嫌我脏了……可我是为了你,我才来袁宫的啊……” 周芸婉哭的梨花带雨,如此一个美人儿竟叫袁帝那畜生糟蹋,怎能叫人不垂泪? 周染濯见她这模样也着实心生怜惜,确实,周芸婉是他当初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原姬太傅的女儿姬芸婉,周染濯带她一块儿跑了,自此往后,周芸婉记了这救命恩情,誓死不离,跟着周染濯吃了不少苦,甚至还自愿做了宫中内应,伴在袁帝身侧。 周染濯知道,说是恩情,其实全算来,自己反倒是亏欠周芸婉的,自己救了她,却也害了她。 “芸婉,别哭了。”周染濯把周芸婉抱进怀里,轻声安慰,“此次是我寻机溜出来的,我此刻尚还住在夏王府,不敢久留,唯恐回去晚了,又遭责备,待日后我们收复南江,再芙蓉账暖不迟。” “好……”周云婉低声应了句,再多的委屈,也只能咽进肚子里。 天下大业为重,周染濯的眼里,美人如何抵的上江山? “你在宫中辛苦,功劳最大,我自不会遗忘,只是芸婉,江山为重,你且与我说说,计划如何了?”周染濯问道。 “夏景笙的亲信大臣不在少数,大半个朝堂已然是他的,只是……尚还有三成,听命于边疆簌王,且袁帝收回兵权后,又将虎符给了簌王,簌王的手上,足有十万兵力,不容小觑。” “籁王?夏景笙的皇叔?有耳闻,夏景笙敬他骁勇,与他关系不算差,只是夏景玄和夏景宸与他就……” “染濯,夏家大权总还是在夏景笙手上,若要东江内斗,还是要让夏景笙和簌王起战的。” “我自然知晓,这个不必担心,另一则计划呢?”周染濯的喉结颤了颤,这个计划他着实觉着恶心。 “你放心,袁帝那色胆包天,我再多撺掇几句,他保管得向夏景言下手。” “你看着他些,不可叫他真碰了言儿。” 周芸婉突然间瞪大了眼,“染濯,你唤夏景言什么?言儿?怎如此亲昵……” 周染濯才反应过来,别过头找话塘塞,“我叫惯了……总之别真碰了她,她我还有用。” “如何用处!你分明便是钟情了她,今日宴会上,你的眼神丝毫不离她……”周芸婉背过身去闹脾气。 周染濯自也只能哄着,否则,夏景言怕是小命不保。 “好了,她如何比的上你,我是要留着她的命,必要时能压制夏景笙罢了,夏景言性情刚强,若真让袁帝沾污,她投河都轻了,那时夏景笙可就真是毫无软肋了,就不好把控了。” 周芸婉扭头回来,“真的?” “真的,我骗你做什么,况且我素来喜清静,她那么闹腾的人,我如何忍受的了。” 这话周染濯自己说着都心虚。 可惜周芸婉信了,她靠到了周染濯的肩膀上。 “染濯,我信你的,放心,同为女流,我自也不愿一个清白姑娘给袁帝这样的人糟践,死也让她留一洁名。” “那便好,到时你便指着袁帝,让他去向夏景笙索要夏景言,夏景笙必然不予,你再向袁帝献计请回簌王,籁王愚忠,定会帮袁帝抗衡,引得簌王与夏景笙一战,他们两败俱伤,我们趁乱起兵,自然收复天下。” “染濯想的周全,只是,夏景笙这种心计深沉不计代价的人,当真会为了夏景言造反吗?”周芸婉的心中怀着不安。 在周芸婉的心里,周染濯自是比夏景笙好太多的,可周染濯尚可以为了天下而四散身边人涉险,夏景笙难道真会为一个没什么用的夏景言失去民心,背上千古骂名? “放心,他会的。”周染濯的语气异常肯定,“他可就这么一个妹妹。” 再往后,周染濯少寒喧几句,赶紧回了夏王府,果然如周芸婉所说那般,袁帝吃了熊心豹子胆,来踩夏景笙的底线。 颖都旧事 第九十九章 废物皇帝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本王看他是皇位坐长了!”夏景笙一把将婚帖撕个粉碎,用在宫中来的太监的身上,“还不滚!” “滚滚滚……奴才马上滚……” 一群太监跪在地上一阵磕头,又慌忙跑了,心想着这袁帝也是,哪根筋抽着了来挑战夏景笙,这天下谁人不知夏景言是夏景笙一手带大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么可能给送入宫去?反倒叫他们这一行人无辜遭罪。 见此场面,夏景言自上前去劝解夏景笙。 “王兄,何必为这不值当的人生气,反正他也不得把言儿怎样,别生气了。”夏景言拍着夏景笙的后背帮他顺气。 夏景笙把夏景言拽进怀里,紧紧楼着,不愿松开,单这一句话,一句要夺走他至亲的话,足以让他造反,杀了袁帝。 “言儿放心,王兄不会让他带走你的。”夏景笙轻声说着。 夏景言则无半点担忧,“王兄,言儿不怕的。” “我看这位陛下是忘了他的皇位是怎么来的,我倒要提醒提醒他……” 夏景笙喃喃着。 朝堂上,争吵声喋喋不休。 “夏景笙!你胆敢以下犯上!公然抗旨不遵!你要造反不成!” “陛下最好想清楚,谁为上!谁为下!”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夏景笙也不收敛了,与袁帝争吵起来。 “大胆!你放肆!” “如今本王便是放肆了!你又能如何!” “朕是皇帝! “你也可以不是!” 袁帝瞪着眼,说不上话来,莫名的就没了底气,那句“你也可以不是”正中他的心虚点。 “本王奉劝陛下,最好少惹事生非,否则,本王当真无法保证会做出什么疯魔的事来!到时,陛下可千万别后悔!” 夏景笙扔下最后一句话,拂袖而去,单剩袁帝一人发愣,许久,袁帝又跳起来冲满朝大臣发脾气。 “夏景笙胆敢抗旨!朕要治他的罪!朕要治他的罪!” “臣等请陛下三思。”满朝皆躬身,无一例外。 袁帝傻眼了,夏景笙当着皇帝的面,不称臣而称本王,公然抗旨,公然连反,退朝不行礼,他要治罪,自己的大臣们反倒让自己三思?! “他敢抗旨!他敢顶撞朕!这可是死罪!朕为何要三思!”袁帝暴跳如雷。 “陛下不该提及夏郡主,依臣所知,郡主已许婚周大人,而周大人亦是朝中重臣,陛下不该阻人姻缘。”为首的李太傅平静的说着。 皇帝不该,皇帝有错,天下四江,想必不会再有如此无权的皇帝,袁帝气的牙痒痒,一阵的胸闷气短,自己的江山,这是到了夏景笙手上了? “你们……你们这一帮逆臣!你们这一帮乱臣贼子……朕……朕要……”话还没说完,袁帝“咚”的一声倒地,气晕过去了。 然而满朝文武无一上前,最终都是李太傅看不下去了,才传了御医,将袁帝送回寝宫休养,袁帝一日未醒,直至了晚上,才迷迷糊糊睁开眼来。 诺大一座宫里,只有老太监李谦一人在伺候。 “哟!陛下醒了!”李谦踱步上前扶起袁帝。 “你不是出宫养老了么,怎的如今回来了?”袁帝犹记的李谦。 两年前,李谦称自己年过四十,又断了条腿,着实是伺侯不了了就回乡去了的,可如今,李谦竟装了条假腿又回来了。 “是王爷唤奴才回来的!说要给陛下看一场大戏,怕旁的小太监无福消受~这才唤了奴才来,陛下,奴才带您去看啊!”李谦笑的嘴角快到耳朵根儿,让人看着极不舒服。 “大戏?什么大戏?不看!朕还昏沉着呢,无心去与他置气!”袁帝一甩袖子,就要往榻上躺,却又被李谦掐着手腕,躺不下去。 “哎陛下,就看那么一眼,就一眼!”李谦用他那尖细的声音叫着,才不管顾袁帝的想法,拖着他就走。 “朕说了不去就不去!大胆奴才!你怎也……” “陛下!您请看!”李谦打断了袁帝的话,诡异的笑着将袁帝带至宫门口。 “到底什么大戏,朕才没那个心思去……啊!”看到门外场景的一瞬间,袁帝的腿瞬间软了。 宫门外,足有两千名血蓝卫,将袁帝一宫的宫人和仅有的几个亲信大臣围在院内。 “这是……这是要干什么?”袁帝哆哆嗦嗦的说。 兵变?嗜君?袁帝身上一阵凉。 “您马上就知道了。” 下一秒,袁帝被一把推了出去,又没站稳,滚下了十几级台阶,最终落在了一名血蓝卫的脚边。 “动手。”传来夏景笙空幽的一句。 袁帝还没反应过来,但他马上就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了。 血蓝卫集体抽剑,刺向在场除袁帝外的所有人,所有大臣,下人,无一例外,血腥气很快扩散开来,宫中充斥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救命啊!救命……你们这是干什么!来人啊…”袁帝吓的直后退,他哪见过这般血腥场面? 不过,血蓝卫并无一人要杀袁帝,此次屠杀,只是要他看着。 洁白的雪地上沾满了脏血,当然,血也溅到了袁帝脸上。 “陛下救我……救我啊!”小太监向袁帝的方向爬着。 “你别过来……别过来!”袁帝哭喊着后退,止不住的呕吐。 小太监的血掌印终究是拍到了袁帝的脸上,血蓝卫正在此时斩断了小太监的脖颈,那颗头恰巧滚进袁帝的怀里。 “啊!啊啊啊……”袁帝叫的比杀猪还响,没过多久,又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然而夏景笙又怎会就这么放过他? 次日早晨,袁帝从噩梦中惊醒,就像从冷水里刚捞出来一样,他满身的汗。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钻进袁帝的耳朵里,袁帝猛的抬头,瞪大了眼,真的是昨天被砍头的那个小太监。 “你……你不是死了吗!”袁帝惊恐的向后爬,脸吓的惨白。 “陛下说什么呢,奴才明明还好好的在这儿呢。”小太监笑的诡异。 袁帝颤抖着,环顾宫中一圈,难不成昨晚的一切,真都是梦? 但小太监从宫外抱回一只猫来彻底打破了他这个想法。 “你……你不是最怕猫了么!怎么还……” 袁帝还记的这个小太监怕猫怕的要命,一见猫就起红疹,曾经他经常拿猫吓唬小太监玩的,如今这个小太监却把猫抱在怀里,小太监回过头来,笑的瘆人。 “陛下,奴才怎会怕猫呢?” 小太监拿起桌上的剪刀,让猫变得像昨日的“自己”一样。 “你干什么!”袁帝怕极了,往被子里缩,可小太监又提着猫身凑到袁帝面前,猫血也像昨日一样,溅到了袁帝脸上。 不是梦! 小太监早就死了!眼前这个人不是他! 袁帝大喊一声,推开小太监冲出宫门去,在大院的地下爬着一点一点的找。 没有,没有!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不可能啊!从昨日到今日晨起才过了不到三个时辰,昨日屠杀几百号人!为什么连一点儿血迹都没留下!不可能啊! “不可能……不可能……去哪儿了……”袁帝心惊胆战。 突然又一声让袁帝惊的坐到地下。 “陛下,您找什么呢。” 夏景笙!是夏景笙!袁帝缓缓回过头,看见夏景笙的那一刻像见了鬼一样。 然而夏景笙却表现的很无辜,仿佛受害者是他一样,他靠近了袁帝,在袁帝面前蹲下。 “陛下,您找什么呢。” “你杀了人……你杀了人!你敢在宫里屠杀!” 夏景笙笑着,“是啊,那又怎么样?” “你……你这是恐吓君王!你要弑君不成!” “对啊,本王就是要弑君。” “朕要杀了你……朕要杀了你!” “哈哈哈哈哈……”夏景笙一阵嘲讽的笑,“陛下您有这个能耐吗?还是,您要叫人?可是本王杀死陛下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陛下您来得及叫人吗?哎不对,您根本就无人可叫啊……” 夏景笙停顿了一下,又猛地凑到袁帝眼跟前去,“他们昨夜都死了!” “饶了朕!饶了……饶了朕……朕保证!朕不会再往表妹身上动心思了!求你……夏景笙……夏王爷……”袁帝哭喊着,跪着,不住的磕着头。 夏景笙看着袁帝,满眼的不屑。 “您看您,早这样不好了嘛,陛下,臣,劝您安安稳稳的。”夏景笙凑到袁帝的耳边,“别忘了您的那些个兄弟是怎么死的……臣可以扶您上位,也可以再拽您下来,臣不想当皇帝的,多累啊~所以您千万别逼臣啊~” 夏景笙甩开袁帝走了,只剩袁帝还在原地打着寒颤。 颖都旧事 第一百章 簌王归来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周芸婉躲在一旁,看完了全过程,她没有丝毫的惊恐,她笑了。 周染濯说的没错,夏景笙真的可以为了夏景言造反。 周芸婉又装作花容失色,跌跌撞撞的上前去扶袁帝。 “朕该怎么办……朕到底该怎么办!芸婉,朕不能这样下去……朕不能让夏景笙控制一辈子啊芸婉!”袁帝搂着周芸婉痛哭。 “陛下,您必须得除掉夏景笙了,他这样的人,迟早祸害天下。”周芸婉一字一顿道。 “除掉他……朕倒是想呢!可这谈何容易啊……朕如何能除掉他,父皇死以后谁还能管的了他……这如今朝堂上还能与他匹敌的,夏景玄夏景宸周染濯,这都成他夏家的人了!朕如何动的了他……” “陛下,总还有一人的。” “谁啊?” 周芸婉的脸上浮现一抹得逞的笑。 “自然是簌王。” 袁帝停住了哭喊,口中喃喃道:“皇叔?对啊,还有皇叔。” 夏景笙一向尊敬簌王的,他连娶亲都听了簌王的。 夏景笙本以为这次吓唬完袁帝便能安宁了,也就放下了这档子事,谁知袁帝仍不知好歹,半月后,簌王贺肃之回京,听了袁帝的诉苦,簌王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夏王府去,骂了夏景笙一个狗血喷头。 “夏景笙!你还记不记的你只是个臣子!恐吓君王,你还有没有半点为臣之道!“簌王将一个书简扔到夏景笙身上。 “侄儿记得,侄儿以后不会了。”夏景笙耐着脾气,平静的说。 “不会了,光一句不会了便行了!”簌王不依不饶。 夏景笙皱了皱眉,“那您还要侄儿如何?” 虽敬簌王,却也只是敬他多年戍守边关之骁勇罢了,若簌王偏要帮着袁帝,夏景笙自也不放他。 “你去向陛下请罪!挨一百军棍去!”簌王吼道。 夏景笙冷笑出声。 一百军棍?直接说请死罪不就完了吗? “行,侄儿去求陛下请赐死~”夏景笙懒洋洋的回应。 “你这什么语气!瞧瞧你那样!站没个站样!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皇叔,您还是说侄儿除了请罪以外还需做什么弥~补~吧,侄儿赶着赴黄泉呢。” “把言儿献给陛下。” 夏景笙的脸色瞬间变了,冷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把言儿献给陛下!” “皇叔,言儿已定了亲了,初春便要嫁过去了。”夏景笙隐忍着。 谁料簌王是愚忠成魔了。 “周染濯是什么门第!陛下是什么门第!再说,忠君之道,言儿便是已嫁了,你也该听从陛下的,把言儿献进宫……” “你这是愚忠!我的言儿凭什么给这种东西糟践!说什么言儿便是嫁了也该去伺候那个畜生,怎么?皇叔,你想让言儿像我母亲一样?二十年前我没办法保住我母亲,但如今我不可能再保不住言儿!” 夏景笙将一桌子的物件统统甩到地下去,当那些东西是簌王一般。 “皇叔我告诉你!什么我都可以让着那个窝囊废,但言儿不行!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她一岁起就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死都不会让旁人伤她一分一毫!” 簌王傻了眼,夏景笙从未如此顶撞过他,但瞬间又化为怒气。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言儿入宫即是皇后,谁能伤她!做皇后如何亏了她!” “这个皇后我们夏家不稀罕,我只要言儿平安!” 簌王仍在吵嚷,但夏景笙一句都不愿多听了,转身就走,出了门,朝门外的夏景玄使了个眼色,夏景玄立即会意,带了一帮人“请”簌王出府。 簌王何等脾气?这口气他哪咽的下!当即进了宫与袁帝商议。 “皇叔,要不就算了……夏景笙那脾性……表妹又是他一手养大的,怎么可能给了朕,朕忍忍便罢了……”袁帝畏畏缩缩的给簌王递了一杯茶道。 “胡说!哪有君让着臣的道理!先皇把你托给我,不是让你受委屈的!况且你这后宫没个正宫皇后如何可行?什么言灵周芸婉令凝……你也是够了!言儿是最合适的人选,她必须做皇后!”簌王端着茶水一饮而尽。 “朕倒是想给言儿名分,但若夏景笙誓不松口……皇叔您看,朕该如何做为?” “把言儿绑了!生米煮成熟饭,天下非议,本王看夏景笙还怎么办!”簌王一砸桌子道。 袁帝得逞的笑了,“一切都听皇叔的。” 周芸婉听完了全过程,她鄙夷的瞥了袁帝和簌王一眼,转身去找周染濯报信。 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 夜里,夏景言正巧尚在回王府的路上,她是小宗师,又不怕有歹人偷袭,反正都打不过她,便就没带侍卫,光找了个车夫驾马车,这正好给簌王派出的人一个可乘之机。 夏景言只见一阵迷烟突起,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一昏头倒了下去,醒来时已在袁宫了,眼前还是一脸奸相的袁帝,自己想动弹,却发现自己已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夏景言边说边挣扎着,真恨不得上前去,把袁帝的头给他扭下来。 袁师瞪着他那狼一样的眼睛靠近,“表妹说呢……来吧!” “陛下就不怕景言拧断你的头吗!”夏景言吼着,赶紧从袖中抽出小刀割着绳子。 “表妹,事成之后你就舍不得喽!”袁帝黏着嘴唇,突然加速冲向夏景言,但他还没来得及碰到眼前的尤物,就被一个突然的耳光扇懵了,定睛一看,是周染濯。 “陛下,是不是觉得眼冒金星啊?”周染濯挡在夏景言面前笑道。 “周染濯……你竟敢打朕!”袁帝捂着左脸。 又一巴掌上来,袁帝的右脸也肿了。 “畜生不如的东西!我打你又如何!言儿是我妻子,你也敢碰,你也配碰!”周染濯突然变了脸色,又飞起一脚向袁帝胸口踹去。 袁帝倒飞出去几丈远,吐出一口血来。 周染濯见达到了效果,抱起夏景言就跑,一路奔回夏王府。 打伤皇帝,劫走夏景言,夏家三个兄弟听了周染濯的交代,回应的只有三个字:打的好。 夏景笙心中不起战的想法被彻底打碎了,袁帝和簌王既非要不依不饶,那就鱼死网破吧! 夜半无人时,夏家十万大军已准备就绪…… 浔洲新生 第一章 故地重游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起战前,夏景笙与簌王有了最后一次交谈。 “皇叔,我敬您长年戍守边关,英明神武,但您和言儿比起来,侄儿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言儿。” 簌王答的只有两个字:“君臣”。 夏景笙笑了,“谁为君,谁为臣,只要我愿意,我便可以让我为君,你为臣,袁帝为臣,皇叔,你老了,你比不过我的。” 簌王面前的茶杯“嘭”的碎了,然而夏景笙其实是坐在原地纹丝未动的。 内力,小宗师的内力,簌王一生都未达到的能力。 这还只是夏景笙,天下三大宗师,五小宗师,夏家夏景宸占一个大宗师,夏景玄夏景言也各占小宗师,夏景言的夫婿周染濯,护卫赵且臣也都是小宗师,簌王这一战,基本是输定了的。 簌王没有回答,夏景笙也懒的再与他多说。 只等起战罢了,拿实力说话。 但谁知簌王并未起兵,不是他顿悟了,而是他死了。 夏景笙走后没多久,颖都城内敲丧钟。 夏景笙也十分诧异,他并没有动簌王,然而簌王却死在自己的佩剑之下,自己的佩剑明明是放在王府里的!谁杀了他? 朝中已然人心惶惶,虽都不敢明说,但私下里,夏景笙还是得了消息。 “夏王杀了簌王!夏王要造反!” 每个人都这么说,然而夏景笙却无从辨解,簌王死的 时间卡的太紧了,仵作验后告诉众人: 簌王死在夏王走后一刻内。 那日,夏景笙前脚出簌王府的门,后脚就见一黑衣人鬼鬼崇崇的在翻墙,夏景笙立刻便跟了上去,被引到了密林里,却也没抓到人,此间是没人见过夏景笙的,所以,自然没人能为他作证。 所有人,疑惑、恐惧,震惊,什么都有,甚至,还有人在窃笑。 窃笑的:周染濯,周芸婉。 战争不得不起了,袁帝夺了虎符命人隐蔽,在夏景笙上朝之时立刻绞杀,但夏景笙也早已做好了准备,朝堂上,杀成一团,血流成河。 然而周染濯并未真正杀死簌王,他给簌王用了假死药,簌王在下葬前最后一刻醒了。 在夏景笙已要迫近表帝时,簌王带人突袭,夏景笙不仅没能立即夺下江山,反而还被划伤右臂。 战局已逆转,夏景笙命人先退,撤出京城,安营在魏洲。 袁军,夏军,两军对峙,战争不断。 都是命。 魏洲夏营 “簌王已然再度发兵,他们有十五万人,我们人数上毕竟不占优势,王兄,此刻还当以防守为主。”夏景宸难得认真了起来。 “是啊王兄,颖都地阔,如若行军,反倒对我们不利,不如此时以退为进,我们死守魏洲及以南地区,我们的人守多在南江边境和梅花镇,我与景宸二人先以血蓝军抵抗,再遣人将大军调回主战场,必能拿下东江。”夏景玄指着行军图说着。 夏景笙思虑了一会儿,“不无道理,便就如此,只是若要迷惑袁军,需得本王亲征,这样,景玄,你做主主营,王兄与景宸对抗袁军。” “王兄考虑周全,景玄领命。”夏景玄接过了夏景笙递过的令牌。 “王兄,那该派遣何人前往南境和梅花镇?”夏景言问道。 “言儿,梅花镇兵力便由你与染濯调遣,主营不安全,你先去与主军会合。”夏景笙道。 夏景言应了,周染濯也领了令牌。 “言儿,路上也不可懈怠,小心行事,与染濯都要护好自己,知道了吗?”夏景宸叮嘱着。 “小哥放心,言儿定然无恙归来。”夏景言点头道。 “言儿,只是此次,且臣不能与你同行,王兄要借且臣一用。”夏景笙又说道。 “王兄要且臣哥哥做什么?”夏景言看了身边的赵且臣一眼,有些疑惑的问。 自从天竹阁一事后,夏景笙就撒了赵且臣的职,再不用他,话也不与他说的,赵且臣便只跟在夏景言身边形影不离。 “南境边境主军便由且臣去调,且臣,本王暂复你原职,旁人本王是信不过的,只得你去。”夏景笙递过军令。 “且臣领命!定不负王爷之令!”赵且臣即刻下拜领命,由心底的高兴。 自那事之后,赵且臣一直自认对不起夏景笙,只要夏景笙能再给他一个任务,他一定上刀山下火海的完成,殊不知其实夏景笙从未怪过他,夏景笙只是别扭罢了。 军中立即分了两道,一道随夏景笙夏景宸出征,一道与夏景玄留守,而夏景言,周染濯与赵且臣也即刻起程,前往梅花镇与南境。 梅花镇,也是梅林,顾允的葬身之所。 周染濯想,此次调兵,也要去看看他,待战乱一过,他定是要带着顾允以及远在西江的周久离一同迁回南江的,他乡……不安宁。 夏景言与周染濯不敢慢行,驾快马昼夜不停,两日到了梅花镇,此刻,梅花还未谢去,满城的红,红的像血,红的怕人。 “染濯,我们到了。”夏景言提醒了一句,周染濯还在望着城内出神。 “啊!到了!哦……那我们快进城去吧……”周染濯才惊醒过来。 夏景言轻笑笑,驱马进了城。 城中,家家门户紧闭,无一兵一将把守,周染濯正惊异,却被夏景言一把拽下马,拉进小巷子里。 未等周染濯问一句是怎么了,巷外战马的嘶鸣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马惊了,向前直冲去,疯狂的想甩去身上马鞍的束缚。 过后没多久,另一阵马蹄声便响起,是袁军的服饰。 “皇叔精的很,他连假死这招都用的出来,又怎么不知我们几个这点心思,自会派人埋伏,只是他不知晓我是天竹阁人,我早派人传了消息,让军中之人扮了百姓躲起来,想必袁军也正疑惑呢。”夏景言小声道。 果然,夏景言刚一说完,各家窗户“呼”的开了,从中蹿出冷箭来,射杀了所有袁军。 袁军一倒,各门户也就开了。 “门主?您在何处?”妆成喊着。 “我在这儿。”夏景言拉着周染濯走出去,天竹阁人及夏家军部分将领即刻向夏景言围了过去。 “郡主,是否集结主力?”一个将领抱拳问。 “是,当今袁帝昏庸无道,在位十年碌碌无为,坏事倒是做了一堆,簌王助纣为虐,既如此,便就推翻他,重建东江!”夏景言说道,斩断了袁军立起的旗。 “好!好!”众人奋起欢呼。 “那便请郡主与周大人稍歇片刻,臣等立即传令诸下,一举进击颖都!” “有劳黄将军。”夏景言浅行一礼。 黄将军及一众部下立即分散召集各处守卫,妆成带着夏景言和周染濯进了一处客栈。 莫名的,周染濯觉得此地有些眼熟。 “染濯,此处是我们定情之处,你可还记得?” 夏景言提醒了一句,周染濯立刻记起来,来了梅林光想着顾允,倒把这档子事忘了。 当年除山匪,后又被秦算偷袭,救出顾允后来的就是这个客栈。 周染濯还记得:“作”里“作”气的夏景言,装傻子的顾允,憨厚的老板,当红娘的老板娘,一切那么清晰,清晰到心痛。 浔洲新生 第二章 假死!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记着呢,我如何会忘。”周染濯的神色有些落寞。 夏景言自也知晓周染濯在想什么。 “染濯,我们一会儿换了战甲,去看看顾先生吧,集结军队,怎也要一个时辰,来得及的。” 周染濯回过头去看着夏景言。 鹅黄的暖光照在夏景言还有些稚嫩的脸庞上,夏景言在冲着周染濯笑,那双眼睛,如此清明,不染俗尘。 周染濯心里突然传上剜心般的酸楚,他猛的将夏景言抱进怀里。 夏景言被抱的极紧,紧的夏景言将要喘不上气来,她刚要挣扎,却又听到耳畔沉重的叹息声。 “言儿,你怎么办啊。” 周军已蓄势待发,只等夏景笙惨胜簌王,周军便趁乱而起,可那时夏景言该怎么办啊?她如何立足? 但夏景言不知这句话的意思,她满心的疑惑。 “染濯,什么怎么办啊?”夏景言问。 “没事,我只是在想,你一个女子在军中不便,我在想带你去何处安身呢。”周染濯松开了夏景言,脸上是硬撑着的笑容。 “少瞧不起女子哦!我可是小宗师呢!从前常与天竹阁众人征伐,染濯你又不是不知道!”夏景言撇着嘴不服气。 周染濯也只得哄着,“好好好,我的言儿是巾帼女将,那言儿将军,我们早些换战甲吧?” “不好!没消气呢!”说是这么说,其实夏景言还在偷笑。 “那言儿如何才可消气啊?夫君以吻谢罪可以吗?”周染濯笑着把夏景言拉进怀里亲了一口。 “美男计,色诱我!”夏景言眯着眼。 “怎么?不合言儿胃口?”周染濯俯下身又亲一下。 “唔……”夏景言的眼珠子转了转,“那再亲一下,再亲一下就消气了。” 周染濯自然如她所愿。 身后突然传来“咯咯咯”的笑声,周染濯和夏景言一同回头,原是当年那对心善的老板和老板娘。 “小伙子,现在与夫人可是不怕羞了?”老板娘一副很懂的表情。 夏景言立刻红了脸,背过身去,“哎呀老板娘,您就莫取笑景言了……” “那年不知郡主与郡马爷身份,少了礼数,还请郡主与郡马爷勿怪。’老板憨笑着拱手作礼。 “是我们夫妻二人该当感谢老板老板娘才是,当年若非二位好心收留,在下与夫人可就要淋雨了。”周染濯拉着夏景言的手道。 莫名的,“夫人”和“夫妻”这两个词在周染濯嘴里越来越顺口了,可天下何人不知,郡主与周大人尚还未成亲呢!老板和老板娘听着“夫人”二字偷笑,周染濯和夏景言竟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好了好了郡主娘娘,战事要紧,还请郡主和郡马爷早些换战甲吧。”老板娘请着周染濯与夏景言进了屋。 用了不到一刻,周染濯与夏景言收拾妥当,与老板夫妻别过,快马行进了梅林。 落红缤纷处,一座苍凉的墓立在那里。 顾允是以周久离的身份死的,但慎儿在让工匠刻墓时,还是刻上了顾允二字。 “在慎儿心里,他只是顾允。”夏景言轻声道,“染濯,我便不过去了,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好。”周染濯应了一句。 走上前,坐在墓边,周染濯好像有许多想说的话,却又卡在嗓子里说不出,良久了,他才理好了思绪,缓缓开口。 “最近总梦到你,也不晓得你过的怎么样,时间真快啊,一晃两年过去了。”周染濯顿住了。 这两年…… “这两年,我竟算计了阿征,亲手送芸婉让袁帝遭蹋,还害的你为我去死,再说回十几年前,八皇兄,小皇妹,顾大哥,也都为我死了,顾允,你说我是不是个祸害?为了我一个,害了那么多个。” 那话就像这墓一般凄冷。 “东江起战了,如我们所愿,夏景笙和贺肃之大战,周军已做好准备,只等一声令下,我们便攻破南江,到时,你我吃软饭的计划就成功了。” 周染濯自嘲般的笑笑,“可到那时,我就把言儿也害了。” 周染濯凑近了些,似还想与顾允说些悄悄话,但就在他回头看见墓土的一瞬间,周染濯突然变了脸色。 这土不对,东江境内是没有这种高寒地带的硬黑土的,西江才有,难不成慎儿还能从边远的西江运这种土回来? 西江?顾征? 周染濯停下了叙旧,又绕着墓走了一圈,在墓碑后与墓土交接的地方,他发现一枚黑紫色的宝石戒指。 这戒指周染濯见过,是顾征的,但顾征一向小心谨慎,就算是前来哀悼兄长,心痛如斯,也断不会将贴身之物落下,而且这些西江土……什么意思? 周染濯将那戒指仔细看了一番,发现还有玄机,戒指环上用特殊方式缠了一圈细丝,这样式……长生环! 这种环式只有顾允会缠! 可顾允如何能将长生环缠在顾征的戒指上?他和顾征再见了?什么时候见的?周染濯细细回想,在夏家期间,顾允是断然无空闲与顾征见面的,他自己也说了,“与阿征许久未见”,那就只能是顾允“死”以后。 死了的人是没办法缠长生环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顾允没死!他被顾征救走了! 长生环……长生! 周染濯再细看那戒指,戒指内环刻着一行密文,周染濯凑近了去看,上面模模糊糊的写着:陛下,我们也算计你一回,我们扯平了,气不气?气不气!啊哈!——顾征、顾允 啥意思?!算计?扯平! 顾征……顾允! 周染濯一阵血压飙升,气的脸都红了。 顾允真没死!这是耍他的!拿什么算计不好?非得拿人命啊!还“啊哈”! 周染濯一阵生气,可气着气着,忽又放声大笑。 顾允没死,他没死,他没死!太好了…… “染濯?时辰快到了,我们赶紧回去吧。”夏景言探头道。 周染满心的喜悦简直要燃起来,听到夏景言的声音,他快步奔到夏景言面前去,捧着夏景言的脸“啵”“啵”“啵”的亲了足有十口。 “染濯你干什么呀?!”夏景言突然红了脸,娇羞中带着惊讶。 “没什么!就是太爱你了!”周染濯高声喊着,不等夏景言再做反应,他又给了夏景言一个巨大的拥抱,拥抱完了又是一个深吻,还是不等夏景言说话,周染濯拉着她就跑,似乎不愿再停下来一般。 顾允还活着!还活着! 不过再惊喜,周染濯这般的发疯,夏景言又不晓得缘由,还当他是悲伤过度精神失常了,揪着他的耳朵就回了军营,还特意请了个大夫看,好一会儿周染濯才消停了。 浔洲新生 第三章 火烧颖都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主军昼夜不停行至颖都,不过三日,夏景言与周染濯和赵且臣皆已理好军队准备就绪。 “报——”通信兵跑进营中下跪,“禀侯爷,将军已攻下南城,王爷击退簌王,正乘胜追击。” “好,染濯,且臣,你二人留守主营,本侯去协助王兄拿下颖都!”夏景玄整理战甲,提剑出了军营。 只剩颖都了,袁氏只剩一个颖都了。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簌王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做一个局。 若此次进攻,夏景笙和夏景玄并未追击,而是留意战局,将颖都团团围住,打持久战,那簌王一方必定弹尽粮绝,夏家军完胜,只可惜夏景笙偏急了这一步。 簌王已下令将大半土兵隐于城楼之上,并烧尽军中粮草,要背水一战,只等簌王与一小只兵力将夏家兄弟引进颖都,便立即放箭,那时会发生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夏景笙和夏景玄冲进去了,得了消息的夏景宸也立即赶至颖都,连带着夏家军一半兵力,他们认为胜券在握,谁知竟是中了簌王的计。 “关城门!放箭!”两句喊话后,夏家军才反应过来,但城门已闭,晚了。 “立盾!”夏景宸最先反应过来,叫众人防御。 一时间,火星四起。 魏州,主营内 “染濯,我莫名的心慌,王兄他们不会有事吧?”夏景言捂着心口,感到一阵闷。 “言儿放心,王爷吉人自有天佑,不会有事。”周染濯拍拍夏景言的肩膀。 但又一个通信兵的一句话打破了所有人的幻梦。 “报——”通信兵满头大汗,“禀郡主娘娘,周大人,赵将军,我们中计了!王爷侯爷与将军被困于颖都城内了无音迅!” 夏景言的心里顿时如天打雷劈一般,险些没站稳,周染濯和赵且臣赶紧上前扶住她。 “快……快!集中兵力!与本郡主出征!妆成!你去聚结天竹阁!快去救王兄!”夏景言喊道。 这样糊涂的下令,夏景言当真是人生第一次。 夏家人都乱了。 全部兵力聚结冲向颖都,那簌王可就将夏家一网打尽了。 但在出征前,赵且臣偷偷做了件事,他将天竹阁一半人马调了出去。 剩余众人,集体冲向颖都。 “攻城门!”夏景言下令道。 十几个木桩撞向铁城门,城门震动着,落下一层层的灰。 “打开城门!引她进来!”簌王恶笑着:“本王的好侄女来了!” 夏景笙更是惊慌失措,大喊着让夏景言别进来,但离的那么远,夏景言如何听得见? “杀啊啊啊!!!”立即便有一群人上前围攻夏景言。 “关城门!”守门将士大喊。 “景玄!景宸!”夏景笙呼唤道。 夏景玄和夏景宸即刻会意,手持弓,瞄准,箭发,一篇三雕,关城门的六个士兵都掉下城楼。 “景玄!你去带言儿走!我们龄沅山会合!”夏景笙喊道。 “好!王兄,景宸,你们小心!”夏景玄说完,立刻突出重围,直奔夏景言而去。 而夏景言此刻也知晓了是中了计,城门未关,她赶紧疏散兵力出城。 “言儿!” “二哥哥!” 夏景言看见夏景玄朝自己奔来。 夏景玄一把将夏景言拽到自己的马背上,急切的向周染濯与赵且臣说话。 “染濯!且臣!这是簌王的计谋,你们守住城门!万不可叫城门关上!” “臣领命!侯爷您快带言儿走!”周染濯边持剑反击边喊。 “我不走!”夏景言挣扎着。 “听话!”夏景玄勒紧夏景言的手腕,一踢马肚,战马疾速出城。 “倒油!点火!”城内是簌王的声音。 霎时间,颖都城内,火光四起。 “王兄!小哥!染濯……且臣哥哥……”夏景言望着身后,泪眼朦胧。 夏景玄虽也心痛欲绝,但他知道,他怀里还有夏景言,他决不能死! 快马奔走一个时辰,龄沅山到了,又是一个充斥回忆的地方,那年剿匪之地。 “言儿,来。”夏景玄扶着夏景言下马,拉着她走进山庄。 这个山庄已经空了,荒废了足有一年,灰尘盖了厚厚的一层,夏景玄转了一圈,才找到一个稍干净些的屋子,是一个喜堂,堂中央贴着一个大大的喜字,喜字后有一个火炕,还可供人安歇。 “言儿,睡会儿吧,哥哥给你守着。”夏景玄红着眼,担心着夏景笙和夏景宸,还要兼顾着夏景言。 夏景言小声抽泣着,心魄俱裂一般,她没回答夏景玄的话。 刚刚那火光……他们怎么样了啊? “言儿,别哭。”夏景玄将夏景言楼进怀中,可说是这么说,夏景玄的脸上却也挂满了泪水。 此刻早已入夜了,能照亮夏景玄和夏景言的,只有桌案上一盏微弱的,摇曳着的烛火。 “王兄说了,让哥哥带你来龄沅山,他随后便来与咱们会合,言儿,别怕,王兄从未骗过我们,对吧?”夏景玄细声安慰着。 但其实无论夏景玄还是夏景言,他们心里都清楚,如若夏景笙他们在第二天没有出现,那这辈子可能就都无法出现了。 “哥哥……我们还有明天吗……” “有哥哥在,就一定有,言儿,即使一人对抗天下,哥哥也会保护好你的,不会让那帮畜生伤你一分一毫。” 夏景玄的肩上似乎一瞬多了千斤重的担子,以前只在夏景笙的庇佑下,哪知道自己成了依靠时,会是这么艰辛。 现在,夏景玄成了唯一能保护夏景言的哥哥。 可那又怎样?夏景玄丝毫不惧,即使夏景笙不在,即使自己没有兵力,他也不会把夏景言交出去。 这一夜,兄妹俩相依而眠,梦境却没有那么美好,满目苍夷。 浔洲新生 第四章 夏王称帝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但还好,夏景笙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黎明前,夏景玄和夏景言听到院内一阵嘈杂。 “众将听令,暂在此处安歇一日,切忌不可燃火!”夏景笙略显沙哑的声音。 “王兄!是王兄!二哥哥……”夏景言喜极而泣一般,抱着夏景玄又笑又哭。 “言儿,我们走!我们去找王兄!”夏景玄拉着夏景言冲出堂去,扑进同样进堂找人的夏景笙怀里。 紧揪着的心可算是松了一些。 不出三刻,三阵动荡的马啼声又送回了夏景宸,周染濯和赵且臣三人。 还好,还好。 “伤亡如何?”夏景笙集结了所有人,向各军将领问道。 只此一句,众人脸上好不容易浮起的笑容又沉了下去。 “血蓝军,原两万五千人,死一万三千五百一十六人,五十七人残,十八人重伤、七十三人轻伤,无药医。”夏景宸说道。 “轻谷军,原两万三千六百人,死两万零七百二十一人,四十六人残,二十一人重伤,三轻伤,无药医。”周染濯说道。 “轻谷军怎会死伤那么多?!”夏景笙惊叹道。 “臣办事不力,还请王爷治罪。”周染濯低着头道。 “罢了罢了,战场凶险,怪不得你。”夏景笙叹了口气。 但轻谷军为什么会死伤那么多人,真正原因恐怕也只有周染濯一个人知道。 “捷芜军,原两万两千五百人,死一万零九百三十七人,三十二人残,两人重伤,三百一十二人轻伤,药材所剩不多。”赵且臣说道。 “天竹阁,原两万五千人,死十七人,两人残,无重伤,三人轻伤,药材倒还充裕,妆成,快将药材给大家散下去。”夏景言说,妆成听命走了。 “这么看来,我们所剩兵力不多,天竹阁还偏重些。”夏景玄叹了口气。 “好在且臣哥哥提前调了人出去,否则天竹阁恐怕也要伤亡惨重了,都怪我。”夏景言自责着。 “言儿,战场凶险,生死都是天数,没有什么怪不怪的,再说,天竹阁若没有你,哪还活的到今天?”赵且臣安慰道,天竹阁众人忙附和说是。 “说到底,终还是我夏家对不起诸位,一家私心,累得天下生灵涂炭。”夏景笙向众人拱手做礼道,见此,夏景玄、夏景宸和夏景言也一同向众人行礼。 众兵士惊的赶紧跪下,“受不得受不得!臣等理应效忠王爷!” 夏家人这才起身站定,忙叫众人快起来。 “王爷,若您不反,吾等中人也迟早有人会反!袁氏鱼肉百姓,天理所不容!”军中有一人喊道。 “是啊王爷!臣等只望王爷称帝,夺下东江!让东江百姓还能重见天日!”又一人喊。 人声渐渐嘈杂起来,都说是要夏景笙称帝,拿下东江的,无一例外,直到夏景笙摆了摆手,众人才又安静下来。 “本王感谢大家信任,只是我方军队人数毕竟不占优势,加上驻守明洲的兵力也只有三万人,簌王军兵足有十万,大家可惧?”夏景笙问。 “不惧!” “可愿与本王誓死一战?” “臣等愿与王爷共生死!” 夏家军的声音足让这龄沅山都震三震。 “好!众将听令!” “臣听令!” “今日夜里休息整顿,明日在山中突击袁军!本王与夏将军带领血蓝军在山侧突袭,周大人与赵将军领轻谷军及捷芜军留山顶以巨石击袁军,蔚凌侯与郡主领天竹阁绞杀后方袁军,事后立即返回明洲与另一支主力军会合,再一起重返颖都!” “是!” “推翻袁帝!” “推翻袁帝!推翻袁帝!!推翻袁帝!!!” 夏家军的喊声震天响,喊完三声,众人下拜夏景笙。 “臣等拜见陛下!万里江山!兴于明夏!” 兴武元年,龄沅山上,明夏国立。 浔洲新生 第五章 拜堂成婚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呐喊誓师称帝都过了,夏景笙一行人进了先前那个喜堂休息,看见那个喜字的一瞬,夏景笙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王兄?不对……是皇兄。”夏景言问道,皇兄这个称呼,她还不顺口。 “言儿,已是初春了吧?你都及笄了……”夏景笙低声说着。 夏景言这才想起,昨日该是自己的及笄礼,而今日,本该是自己的成婚日,想必是夏景笙看见这喜字,这才想起来了。 “是皇兄不好,没给你过及笄,该成婚的日子,皇兄竟还带着你和染濯在战场涉险……皇兄竟让你涉足战场,天下再不会有哪家哥哥做出这般事的……”夏景笙的声音满是愧疚。 “不!这怎能怪皇兄?天下也再不会有哪家哥哥会为了妹妹征战的,若非是为了言儿,又怎会引起战争……”夏景言扑进夏景笙的怀里。 “不怪你……不怪你……是皇兄没能保护好你……”夏景笙喃喃道,轻轻拍着夏景言的后背。 气氛更加压抑,压的人喘不上气来,本该是普天同庆的日子,如今却在生死边缘,除了夏景宸,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夏景宸左右看看,当真见不得所有人都一副苦瓜相,当即插嘴道:“皇兄可是一言九鼎!说是今日成婚就得是今日成婚!” 夏景玄苦笑笑道:“你莫为难皇兄,今日这婚如何成得?” “如何成不得?天地永恒,长兄在,新郎新娘在,喜字也在墙上贴着,天地高堂都拜得,如何成不得?”夏景宸嚷嚷着。 众人面面相觑,这话好像有点儿道理……这天地高堂夫妻都拜得的。 但夏景言已是公主了,公主的婚礼……就这么办了?连婚服都没有,夏景言和周染濯还穿着战甲呢……    还是夏景言反应最快,拉着周染濯的手快步走到堂中,硬撑着笑说着:“今日是言儿与染濯的大婚之日,言儿借这喜事祝皇兄江山永固,明日一战,立我明夏弘威!” “对对对!言儿说的对!”夏景宸立即附和,“拜堂拜堂赶紧拜堂!皇兄二哥你们快坐呀!且臣哥你也快坐!哎!妆成姑娘?快来!那本将军就先充当个礼官!快一点点啦!拜堂啦!” 所有人都在夏景宸的催促下找准自己的位置,夏景笙做主座,夏景玄左侧主座,赵且臣右侧主座,妆成站在赵且臣身边,而夏景言和周染濯则站在堂中。 要拜堂了。 “一拜天地!” 夏景言与周染濯皆笑着,泣着,转向门口下拜。 苍天为证,大地为见,日月星辰相护,佑得夫妻白首不分离。 周染濯拜着天地,也拜着自己一族,他娶了仇人的女儿,族人如何想他? “二拜高堂!” 夏景言与周染濯转回身向夏景笙下拜。 长兄如父,代替父母见证夫妻恩爱,祝愿夫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周染濯拜着夏景笙,心中也拜着自己已逝的父母。 夏景言拜着夏景笙,心中也拜着自己已逝的母妃。 “好……好……皇兄的言儿长大了……长大了……”夏景笙强忍着眼泪。 一旁的夏景玄和夏景宸也偷偷的抹眼泪。 “言儿……言儿还该拜二哥哥和小哥,言儿拜谢哥哥养大言儿……”夏景言哽咽着,又同周染濯一同拜了夏景玄和夏景宸。 夏景宸的泪瞬间就崩不住了,当即哭了起来。 夏景玄赶紧扭过身去拍了夏景宸一下,“大喜的日子……不许哭……” 说是这么说,可在场的哪个人不是泪眼朦胧? “好了好了都不哭了……”夏景笙安慰道,夏景宸这才止住些,哽咽着说:“夫妻对拜。” 夏景言和周染濯相互拱手作礼。 “言儿,夫人。” “染濯,夫君。” 两人相视笑了,在场众人也都跟着笑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 三拜拜过,周染濯和夏景言自此以后就是夫妻了。 可周染濯欣喜,亦害怕。 赵且臣看着周染濯和夏景言,不管是发自内心的还是伪装的,他们的脸上都挂着甜蜜的笑。 自此之后,赵且臣也再也没有追求夏景言的权力了。 不过没关系,赵且臣替夏景言高兴,反正自己生来就是一个没关系的人,夏景言开心就好。 “言儿,染濯,从今往后要互敬互爱,不可无故争执,不可欺内顾外。”夏景笙叮嘱道。 “是。”周染濯与夏景言点头回应。 “言儿,染濯,今后无论喜怒哀乐,都要相伴而行。”夏景玄叮嘱道。 “是。” “言儿,要是染濯敢欺负你,小哥一定给你揍他!但其实哥最担心的还是你欺负他……”夏景宸逗笑着,众人都一同笑了。 “是是是,小哥放心,言儿不会欺负夫君的……”夏景言笑道,一阵无奈。 “只可惜……今日可能不太能入洞房了哦……”夏景宸吐了吐舌头小声说,在场众人都老脸一红。 “言儿,等皇兄攻下东江,必再为你和染濯准备一场最盛大的婚礼。”夏景笙走上前,一手拉着夏景言,一手拉着周染濯,将他们的手放在一起。 夏景笙不知道他这是把他的宝贝言儿推进了更大的火坑。 还不等夏景言回应,战鼓的敲击声便打破了沉寂。 浔洲新生 第六章 袁国灭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报——启禀陛下!袁军已至山脚!” “迎战!”夏景笙提剑出营,众人立即持剑随后跟上。 周染濯和夏景言刚刚牵上的手又分开了,不知何时能再牵起。 所有的将士按计划驻守,只等袁军一至山腰,滚滚山石倾倒而下,数千袁军来不及躲闪,成了肉泥,仅有少数人躲过了,但在山侧伏击的夏景笙和夏景宸又湮灭了他们生的希望。 “杀啊!”一声高喊,战争一触即发。 簌王果真还留了部分军队于山脚,得知山上有埋伏,便想溜之大吉,谁知一转头竟发现已被天竹阁围了个水泻不通。 “灭袁国!立明夏!” “天竹恒在!明夏永兴!” “天竹悯生!万恶不存!” 三声令下,天竹阁众人包抄袁军,以一敌十,袁军很快落于下风,溃不成军。 “夏景笙!夏景言!”簌王在天竹阁的悯生阵中嘶吼。 “皇叔,您老了。”夏景笙的声音空幽而可怕。 下一秒,夏景笙拎着血淋淋的蛟泊剑斩断簌王的脖颈。 簌王败。 一刻之后,袁军见主将已亡,皆降于明夏,并交出昏君袁帝。 袁国灭。 “万里江山!兴于明夏!” “万里江山!兴于明夏!” “万里江山!兴于明夏!” 数万万生灵跪拜夏景笙,山河永固,明夏永固。 战争胜了,四江已人尽皆知,东江成了夏景笙的天下。 夏景笙简单收整军队,便领众军前往明洲,欲接回言玉、陆朝芽、墨书瑶及一众女眷回颖都。 行军路上,遍布着欢声笑语,各城各镇百姓皆列于城门两侧迎新君。 一至明州,众女眷便一齐出来相迎。 言玉一瞬忘了诸多礼仪一般,朝着夏景笙便往上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反倒是闹的夏景笙有些不知所措。 陆朝芽也抱着夏景玄,一副势不放手的样子,逗的夏景玄乐呵呵的。 墨书瑶亦是,拽着夏景宸的胳膊叽叽喳喳,夏景宸那宠溺快透出眼睛了。 周染濯则在后方,拉着夏景言的手,他们没有说话,只心意相通,互视一笑。 册封礼 二殿下夏景玄,沉稳有度,克己守礼,封玄王,赐封地明洲。 三殿下夏景宸,武功盖世,心性澄明,封宸王,赐封地魏洲。 皇妃言玉,温良贤淑,忠孝有道,赐妃位,封号纯。 长公主夏景言,巾帼不让须眉,心性纯善,封明宜公主,赐封地梅林,赐天竹阁统领之位。 驸马周染濯,博古通今,人中龙凤,封大理寺少卿,位列一品,赐黄金万两,愿其与公主长厢厮守,不离不弃。 将军赵且臣,忠君敬主,晓畅军事,封骁勇将军,位列一品,终身护卫长公主。 景和县主陆朝芽,心性温顺,明快怡人,封景和郡主,赐婚予玄王,于五月初成婚,愿其于玄王悲喜与共,携手百年之好。 “臣等叩谢陛下隆恩。”众臣民下拜,朝堂上笑语盈盈。 周染濯冷笑着看着这朝中欢聚一堂的场面,可真是要“不忍心”破坏了呢,直到夏景言来找他,他才收起了那副“大逆不道”的神色。 自然不会有人知道,昨日从周染濯手中递出了一封怎样的信去。 “夏国仅剩军队一万七千余人,多有伤存身,一击即败。” 西江顾征集结兵力二十万人,南江顾允集结兵力五万余人,这二十五万多人抗起了周国战旗,趁东江守卫松解之时,横冲直闯进了东江。 “报——”通信兵的一阵高呼打破了朝堂的欢乐。 “何事?”夏景笙皱了皱眉问。 朝堂上,众人都屏息凝神,等着那个通信兵说话。 “启禀陛下,有一支军队,约有二十五万人,已攻入东江,现至明洲城外!” “二十五万!”夏景宸惊呼道。 “何人领军?!”夏景玄问。 “西……西江皇……” “褚译?!”夏景言惊了。 “不!不是褚皇……是一个叫顾征的人!” “顾征?顾征是何人?西江何时改朝换代?”夏景笙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听人说,西江昨日还是褚皇陛下,今日一晨起,独孤氏便奉了现在的新西江皇,而褚皇不知所踪,新皇手里拿着传国玉玺,所以无人敢不敬,新皇第一件事就是起兵攻东江……” “即刻集军!定要守住明洲,且臣!言儿!”夏景笙下令道。 “臣在!”夏景言赵且臣答。 “你二人速从颖都魏洲江洲调兵归来!” “臣领命!” “陛下!”通信兵此刻插嘴道。 “何事!”夏景笙有些愠怒。 “来攻东江的不只有西江人!还有南江人!军旗上写的是周字!” 天雷都在此刻打响,惊的朝中众人说不出话来,周染濯闭上了眼睛。 来了,来了,周国复,袁氏和夏氏的报应来了! “夏景笙,你说过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可惜啊,你努力了这么多年,也没能成为那个适者,你可千万别怪我呀,这是你自找的。”周染濯暗想。 “周国复,夏家亡,天神泣,鬼神哭。”南江满街上传起了这句童谣。 又是一场撕杀,但这与袁氏和夏氏的斗争情形大不相同了,夏军节节败退,明洲很快失守,梅林,温洲也相继失守。 周军如威龙猛虎之势,打的夏军溃不成军。 夏景言和赵且臣立即调了十五万人归来,这才让夏国死守在了弈河,扎下了主营。 奕河,又是弈河。 周国就是在弈河灭的,被夏家灭的,如今夏家也要亡于弈河吗? “报——”又是通信兵的声音。 夏景笙满目愁容,十五万人终是抵不过二十五万人的,再这么打下去,明夏当真是刚立即灭了,夏景笙已经遣人求和了。 “启禀陛下,周军在弈河外扎了营,此外,周军副支又加了人马连夜前往洛洲。” 洛洲,又去攻洛洲了,若洛洲再失守,那弈河四周便全失守了,周军灭夏军可就真如翁中捉鳖了。 “给染濯和且臣加派人手,万不可让洛洲失守,另外,再给周军首领加条件,再打下去,真要灭国了。”夏景笙叹了口气,等通信兵要走时,又补了一句:“去问清,周军统领是谁。” “是。”通信兵行了个礼走了。 浔洲新生 第七章 深情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夏景笙又思索起他刚刚让通信兵去查的事情,周军统领是谁?周久离不是死了吗?难道说还有别的皇子逃出去?夏景笙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场面: 周染濯那夜跪在地下说:“南江九皇子周染濯。” 夏景笙像被电了一下似的,摇了摇头,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可当初,周染濯为什么要说自己是九皇子?夏景笙又抑制不住的想了起来,周染濯当初抢城防图时,脸上的表情是惊异和疑惑的,说明这城防图应该并不是他的才对,可为什么他在看到城防图后要认罪呢?他看到了什么? 夏景笙左思右想,城防图上特殊的——只有一个周久离印?这是什么意思?他要保护周久离?为什么?夏景笙百思不得其解。 “陛下,您在想什么呢?”言玉正巧此刻进来,端着参汤。 夏景笙这才从幻想中跳出来,把言玉楼进自己怀里。 “没什么,你怎么过来了,安儿不是害怕吗?前些日子你一直陪着他,都无时见我了。” 言玉听出夏景笙的声音里含着一丝委屈,她笑了笑。 “安儿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初时战场凶险,从未见过,他才怕些,如今可只想着要建功立业呢,再说,还有你在,安儿不怕,我亦不怕。” 言玉知晓夏景笙此刻并不能掌握战局,但她相信夏景笙,她的眼神里满是爱与鼓励。 夏景笙的眼睛却突然起一丝微红,他叹着气。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赢。” “你一定能。” “可我若输了呢……” 言玉笑了,她拉住夏景笙的手,看着夏景笙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不怕的。” “会死的,周家夏家……三十万人的仇怨,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 “陛下,景笙,我们是夫妻,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就算你输了,我们也是一起死的,我们到了地下也在一起,我们不会分开,我们是团圆。” 夏景笙也笑了,但却并不释然,他是苦笑。 “好,好……我们地下也在一起,我们下辈子,下下辈子,也要一直在一起。” “我答应你,不离,不弃,一生一世,永生永世,永不分离。” 夏景笙和言玉相拥而吻。 对,不分开,永生永世都会在一起的。 夏景笙派去求和的人终是到了周军主营,顾允和顾征正在皇帐内对棋,突然到访的使臣倒是将他们吓了一跳。 “微臣拜见西江皇。”使臣将头深埋在地下。 “怎么?明夏皇害怕了?这是要求和?”顾征毫不在意,看都不看那使臣一眼,也不叫免礼。 “两国交战,生灵涂炭,还请西江皇三思,再战下去,逝去的不仅是我明夏百姓,若西江皇愿意停战,我们陛下说,愿接受西江皇提出的条件。”使臣颤颤巍巍的说。 “噗!”顾征一没忍住笑了出来,“你看着外头那军旗上写着什么字没有?是周字,朕姓顾,打与不打这事儿朕管不了,跟朕说也是白说,懂了没?行了,拖下去砍了吧。” “啊?!陛下饶命!”使臣惊的蹦起,立刻就有人来拖他,使臣拼命挣扎着,不住的嗑着头。 “哎,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这是做什么。”顾允摆了摆手,叫护卫下去,放开了那个使臣。    “哥想的周全……”顾征撇撇嘴道,“其实仔细想想也是,陛下怎么想的咱们也不知道,要不就……先暂停一会儿战?叫个人去问问?” “嗯,先这么办吧。”顾允应着,同时让人撤回调去洛洲的兵力。 “行了,你回去告诉夏景笙,让他等消息,就看我们周皇心情好不好了,你回去吧。”顾征继续下棋,不再多想。 “谢陛下。”使臣这才站起身,只可惜了,他临走前,偏要抬头看那么一眼。 这位使臣可是认识顾允的。 “顾先生!你是顾先生!”使臣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指着顾允说着:“你不是死了吗!” 顾允和顾征同时回过头,完,这可坏事了。 “看来这还真是不得不砍了……”顾征回头看看顾允,憋着笑道。 “哎……”顾允也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下一秒,顾征随手抓起桌上一颗棋子向使臣扔去,使臣的头顶顿时多出一个血窟隆。 如此高超的一击飞棋穿颅,没想到顾允非但不夸顾征,反倒还…… “你干嘛!本来棋就少,你还给飞了一颗!现在还下什么下!不玩了!”顾允狠拍了顾征一下,撂下棋盘不下了。 “嘶……把这事给忘了……”顾征倒吸一口冷气,吐了吐舌头,“朕这西江皇当的也太憋屈了!连棋子都凑不齐!来人,快,把他头里那棋给朕扣出来!” 顾允满脸弃的看了顾征一眼,摇了摇头:“我这么聪明绝顶的哥哥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弟弟!哎!” 顾征则磕着瓜子平静的说了一句:“哥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绝顶了呢,是不是虚~我找个太医给你看看……” “你是不是欠揍!” 两兄弟打闹起来,丝毫没有尊重地下尸体的意思,直到一个被吓到的声音响起,顾征回头一看,果然是独孤淑凝。 “淑凝!”顾征立刻弃了顾允,奔向独孤淑凝身边扶住她。 这时,独孤淑凝的神色才稍沉静下来,她挣开顾征的手,向顾征行了个礼,但眼睛还是会不自觉的瞟一眼地上那尸体。 “还不赶紧拖下去!”顾征小声训下人道,下人们赶紧将尸体拖走,顾征这才满目关切的与独孤淑凝说话:“淑凝,你怎么过来了?有事你差人叫我便好啊。” “臣妾来看看陛下。”独孤淑凝冷声答道。 “弟妹这是关心你。”顾允笑道。 但独孤淑凝还是那副神色,冷冷的说:“皇兄过誉,这是做皇后的本分。” 顾征自然听的出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的本分,而不是妻子的情分。 “淑凝,岳丈大人让你来的吧。”顾征的眼底浮现一丝失落,无论他怎么对独孤淑凝好,独孤淑凝也没有爱上他,反倒是独孤大人一天比一天贴的紧。 “父亲的意思就是臣妾的意思,好了,臣妾见陛下无恙便安心了,陛下忙吧,臣妾告退。” 独孤淑凝又行了礼要走,顾征自也拦不住她。 只是独孤淑凝还没走两步,肚子上传来的疼痛又让她轻哼了一声。 “淑凝!”顾征立刻冲上前去扶住独孤淑疑,满眼焦急的问:“怎么了?!” “孩子……踢了我一脚,没事的。” “那怎么没事呢!疼不疼?我刚刚听见你叫了一声,这小兔崽子下脚没个轻重!我传个太医给你看看,走,我们先回营!”顾征急的满头大汗。 “我真没事的……啊!阿征你快放开我……” 顾征抱起独孤淑凝就走,才不管身边有多少人看着,他就是要当众秀恩爱!来看诊的太医都排出了皇帐,顾征将政务都甩到一边,陪着独孤淑凝呆了一天,不知引得多少人羡慕,当然,亦有一人“鄙夷”。 顾允在午间时去瞄了顾征一眼,然而顾征并没有一点要理睬他的意思,顾允也只得叹口气走了,心想着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哥,要美人不要江山。 “你,过来。”顾允唤过一人道,“去再找个人给明夏皇回信,让他等着,我去洛洲见见陛下,一会儿等阿征有空了你告诉他。” “是。”侍卫拱手作礼。 顾允便也就收拾收拾,启程去了洛洲。 浔洲新生 第八章 变了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洛洲明夏营 “周军竟突然退了,也不知这是何意。”赵且臣满目愁容,看着地图喃喃道。 “自是酝酿一场更大的战争。”周染濯心想着。 “染濯,你说我们现在该如何做为?”赵且臣问道。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呗。”周染濯的表情十分不屑,拔弄着手里的匕首。 赵且臣更是焦急,大军都压境了,周染濯反倒不慌不忙起来了!再看前几次战争,周染濯虽是胜了,却也总是惨胜,这可不是他平时的风格。 “染濯!你到底怎么了?!这些日子总是这样!再这么下去我们当真要败了!”赵且臣吼道。 “败不了。”周染濯的表情仍然没有一丝波动,他甚至都不抬头看赵且臣一眼。 赵且臣刚要再说什么,夏景言正巧此刻掀门帘进来,赵且臣只能把那话咽回肚子里。 “言儿。”赵且臣忍着怒气走到夏景言身边,仔细看看,夏景言此刻也是皱着眉头,看来刚才的话她也听到了。 “染濯,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夏景言的声音冷冷的。 周染濯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放下匕首,起身向夏景言的营帐走去。 夏景言也只得随便安慰赵且臣两句,赶紧去跟上周染濯,回到帐内,夏景言见周染濯仍是那副不在乎的表情,他躺在上,闭着眼睛。 “染濯,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 两个人的声音都是冷冷的,这像一把刀,简直要刺穿夏景言的心。 “染濯,我知道现在这是委屈了你,你也累了……” “我不累,也没什么好委屈的。” 夏景言还当是自己的态度不好才惹得周染濯生气,但她把话放软下来,周染濯却还是那种语气,甚至始终不看自己一眼,夏景言真不知自己究竟错哪儿了,周染濯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 “染濯……”夏景言小声唤了一句。 然而这次更冷漠了,周染濯都没理会她,像是睡着了一样。 夏景言不自觉的哭了,哥哥不在身边,她本就无依无靠,而周染濯如今又这样…… “染濯我做错什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别不理我别不跟我说话……我真的害怕……”夏景言终究还是绷不住了,她冲上前去,倒在榻边冰凉的土地上,她抱着周染濯的手大哭。 周染濯感到几滴温热的泪珠落在自己的手心,他才拍头看了看,夏景言正将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衣袖里,她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夏景言也很崩溃吧?周染濯顿了顿,轻声说了句:“别哭了。” 然而夏景言像没听见似的,她还在哭。 周染濯突然感到心里像有一团火猛的蹿起,他将夏景言拽上了榻,压在自己身下,夏景言则惊叫一声,她看着周染濯,大气都不敢出。 这就像一头雄狮抓住了一只瘦弱的小兔子,小兔子的喜怒哀乐,都只能由雄狮来决定。 这头雄狮抑制不住的去撕扯他与小兔子之间的阻隔,嗜咬小兔子的肉体。 “染濯,不要……”小兔子惊恐的推开了雄狮。 “我们是夫妻,为何不可以?” “染濯……” “言儿,我等了你两年了,我等你长大,等你及笄,等到我们成婚,为什么还不可以?言儿,你真的爱我吗?你不是让我别不理你吗?我这不是在把我的身心都交给你吗?”周染濯说了一连串,丝毫不给夏景言插空的机会,他的眼神让夏景言害怕。 “染濯!言儿……”赵且臣忽的出现在门口,他紧盯着周染濯。 周染濯叹了口气,将外披脱下给了夏景言,从榻上坐了起来要走。 夏景言又感到一瞬间的荒凉,她立刻起身,从后抱住周染濯,却不知该说什么。 “言儿,对不起,我着实是有些累了,我出去走走。”周染濯拉开夏景言的手,自顾自的走了出去,临走到赵且臣身边时,他瞥了赵且臣一眼。 “言儿!”赵且臣冲上前去抚慰夏景言,他虽也奇怪周染濯为何会突然如此仇视他,但他还是先安慰哭泣的夏景言,其他的那是后事了。 浔洲新生 第九章 负一人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周染濯走了,走出了军营,他心底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他,指引他往老槐树那边走,好像有人在那里等他。 老槐树下没有人,但老槐树上坐着一个人,那个人浅灰色的衣衫终于再现,他两手拿着一个叶子做哨,吹奏着一个简单的乐曲。 “你就像个猴子一样,下来。” 周染濯的声音响起,那人的乐声停下。 “表哥,好久不见。” 周染濯的眼中再次呈现顾允的身影,只是这次久别重逢,周染濯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同顾允叙旧,也不是抱着顾允“鬼哭狼嚎”,而是取下了自己腰间的短鞭。 “来!你过来再给我啊哈一个来!”周染濯甩着鞭子冲过去。 顾允见状立马抱头鼠蹿,还喊着“饶命”,然而周染濯追的不亦乐乎。 “耍我是吧!扯平是吧!啊哈是吧!你挺会玩啊!你再过来给我啊哈一个!”周染濯挥着鞭子追赶着顾允,起初还是板着脸,但后来追赶的脚步越来越慢,直至停下,他又无奈的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顾允这才尴尬的笑着走回来,他小心翼翼的拽过周染濯手里的鞭子,搞怪的小声说着:“表哥,息怒啊~” “我非得踹你一脚!你要吓死我啊!”周染濯喜极而泣一般,那表情真不知该怎么形容,他抱住了顾允。 “哎呀我这不是没事儿嘛.”顾允安慰着周染濯,拍着他的后背。 “你怎么来了洛洲了,不怕让人发现啊?”周染濯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下来。 “我来找您啊,军中重事,我和阿征哪能定夺。” “怎么了?” “夏景笙遣人求和了。” “那又怎样?”周染濯起初还有些诧异,但马上又平复下来,他松开了顾允,“你就是因为这个退兵?真是的,我想输都输不了。” 顾允笑了笑,“您折腾了这几次,夏家军队都所剩无几了,若再输下去,夏景笙要起疑的。” “随他去,反正夏军败仗已成定局。” “真不考虑停战?” “我为什么要考虑?” 顾允顿了顿,“再战下去,明夏就灭了,到时,公主怎么办?” 周染濯也愣住了。 是啊,夏景言怎么办? “她就必死无疑了。”顾允说道。 “继续攻城,我对不起言儿一个,不攻,我对不起我三十万族人。” 周染濯的心中还是有了抉择。 “那便真的攻下去了?”顾允问。 “攻,只不过……”周染濯顿了顿,“不要灭了明夏,你叫人从外围半包洛洲,将人都赶到奕河里去,言儿说,她想夏景笙了,那就让她去见夏景笙。” “您这是要让夏家人也体会我们在弈河所体会的一切。” “对!” “新的血液会盖上旧的血液,奕河水会再红一世……”顾允的声音小了下去。 为什么要担心?为什么要心软?夏家人活该的,对,他们活该的! 周染濯和顾允都低下了头,静了下去,像是提前为夏家人默哀,直到一个踩断树枝的声音响起,周染濯和顾允都猛的惊醒。 赵且臣惊恐的躲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本来是出来寻周染濯的,谁知竟撞上了这样的场面:周染濯和早已“死去”的“周久离”在一起,他们还要包围洛洲!周染濯是故意败的! 阳光有时也是会害人的,它照出赵且臣的影子。 周染濯示意顾允,他们屏息凝神,一左一右,从后慢慢走向那棵大树。 结果可想而知,赵且臣毫无还手之力,他被周染濯绑走。 洛洲周军营 一盆冷水泼在昏迷的赵且臣身上,春寒激的赵且臣睁开眼睛,眼前是冷着脸的周染濯和顾允。 “你想怎样?”赵且臣问,其实他知道,这回是必死无疑了。 但周染濯并没有想杀他的意思。 “自是复仇,我周氏三十万王臣葬身弈河,我自要让夏家承受相同的结果。”周染濯平静的说。 “收手吧。” 赵且臣冒出一句,让周染濯愣了愣,随即又是一阵嘲讽的笑。 “收手?”周染濯还是那样笑着,笑的几乎要喘不上气,忽又变了脸色,抓起桌上的卷宗狠力向赵且臣甩去,“你做梦!”周染濯怒目圆睁。 “如果夏敬之当初灭的是天竹阁,灭的是你的父母兄弟,你今天就不会这么说。”顾允隐忍着,两拳紧握到发白。 “十几年前周王室跑了你,今日你卷土重来,可你就能保证你再屠杀,明夏就不会再逃掉一个,若干年后又回来屠杀你的子孙?怨怨相报何时了,况且当今陛下并无错处啊!你知道的!”赵且臣劝解着。 只可惜周染濯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无错吗?若非阿征相护,顾允就死了。”周染濯一字一顿的说,“我特别喜欢夏景笙说过的一句话,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是他自己没本事保护他全家的,那怎么能怪我呢?” “我带着陛下逃了三年,我们忍辱负重十几年,我们向夏家俯首称臣,为的都是这一天,此仇不报,我们对不起全族。”顾允继 续说,“我听闻你亦是南江人,父母亲长也亦死于战乱,你竟放得下,这一身本事全白学了!” 周染濯回过头,有些诧异的看看顾允,赵且臣是南江人?这他倒是第一次听说。 “你原是南江人,那你可真是大度啊!竟为东江尽忠。”周染濯冷笑道。 赵且臣还是一贯思路,“收手吧,否则将有更多白骨堆积弈河之上,离散的会是更多的家庭,满目疮痍,尸横遍野,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是!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 “那言儿怎么办?” 周染濯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沉默了一会儿。 “负一人,好过负天下人。” 赵且臣的心沉了下去,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都怪自己知道的太晚。 “我现在该回军中了,可就只剩我一个主帅了,赵且臣,你等着看血流成河吧。”周染濯拂袖而去,不留一点余地。 浔洲新生 第十章 战局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洛洲,夏家营 夏景言坐在周染濯的营帐里,她等待着。 周染濯回来了,他看到夏景言从心底的难过。 “言儿,你怎么在这儿?”周染濯驱走了营帐前的守卫,拉上营帘走近问。 夏景言没先说话,而是解下了自己的衣带,扑到了周染濯怀里。 “你这是做什么? “染濯,我们是夫妻。” 两人突然都沉默了一会儿,周染濯自也明白夏景言的意思,她是在意自己说的那些话。 夫妻之间,还能做什么? 周染濯长叹一声,拉开了夏景言,“言儿,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夏景言红着脸,“染濯,这话当我说才是,是我太久没注意到你,我们新婚,我却因为战事一直冷落你,我没当好一个妻子,今夜,你想做什么我都随你……” 最后一句话说的很模糊,夏景言害羞了,周染濯没忍住笑出了声,摸了摸夏景言红的发烫的耳朵。 “那夫君可不和夫人客气了哦……”周染濯在夏景言耳边吹着风,逼的夏景言直后退,夏景言整个人都发抖了。 下一秒,周染濯抱起夏景言放到榻上,夏景言紧闭着眼睛,可却没等到周染濯压上来,她有些疑惑的睁开眼看看,周染濯正“坏笑”着在榻边看着自己,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染濯!你竟取笑我……”夏景言立刻拽过被子蒙住自己的脸,但那被子又被周染濯挑开。 “我那里取笑你了,不过是看着言儿这副面孔,夫君喜欢的不得了罢了,再说了,是夫人亲口说的,做什么都可以,那夫君逗夫人笑笑又有何不可?”周染濯捏捏夏景言的脸道。 “坏人!”夏景言别过脸去赌气。 好不容易准备好了,竟是逗自己玩的!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周染濯亦躺到榻上去,拉着夏景言朝向自己这边,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温和,美好的像一个梦一样。 夏景言搂的周染濯紧紧的,稍不注意周染濯就会跑了似的。 “言儿,早间是我不该那么说,我知晓你够累了,军中战势紧张,哪有时间去管男欢女爱,言儿,我可以再等,等到我们都身心无忧的时候,到那时,我再要你,要你的身心都做我的妻子,好吗?”周染濯轻声问。 “好……”夏景言轻声答。 一切好像那么的小心翼翼,像是在维护一段一触即碎的感情。 “陪我睡会儿吧。”周染濯说。 营帐内安静了,周染濯多希望能一直这么安静下去,不忧家仇,不忧国敌。 周染濯是一个皇帝,可也是一个丈夫。 周国怎么办?妻子怎么办?这都是他必须去想的问题。 周染濯在想:他真能负了夏景言吗?那是他三拜拜过的妻子啊…… 第二天吵醒周染濯和夏景言的是隆隆的战鼓和铛铛的马蹄,周军再度袭来,周染濯终究还是当了一个合格的周国皇帝,他所带领的夏家军节节败退,很快便被全部围进了弈河。 夏景笙看着全家人统统无力抵抗,叹了口气,直道真是孽缘。 清点人数时,夏家军仅剩三万两千余人,而周军还有二十三万四千人,多出了二十多万的兵力,还亏损了一品将军赵且臣,这三万多人都知道:输定了。 夏景笙带着一家人出了营,劝解这三万人,千般苦万般罪,他们一家全力承担,不想陪着一同长眠的人,降了周国吧。 但这三万人没有一人离开,明夏国换了口号:“报国胜于生,投敌胜于死。” 于是,夏家军都不再忧于战争,任他弈河外多少敌军,反正生死都不再重要,这一夜,夏家军烹羊宰牛,过年一般热闹,他们坐在篝火旁,像是在享受最后的晚餐。 可是周军迟迟没有来,一日,两日,三日,迟迟没有来。 夏景宸说,周军是要将他们活活耗成一堆白骨。 确实,夏军军粮不多了,最多最多也只能挺五日。 一个士兵欢快的叫起来:“那又怎么样啊!我们就是不投降!就是不认输!我看是我们先饿死还是他们先气死!” 众人在这一声后都笑起来,可没过多久又都哀声叹气起来。 毕竟,堆又真的想死呢?不怕死不等于想死,夏家军吃饭都紧张起来。 天一日比一日阴沉了下去,雷声,雨声都像在播报死亡的讯息,这两日,弈河水暴涨,要将人淹了似的。 不过好在,第三日天晴了。 “言儿,出来陪小哥过两招。”夏景宸在草原上叫嚷着。 一听这话,夏家军众人似乎都燃起了一点兴致,毕竟论活跃气氛,夏景宸当属第一,大宗师和小宗师的对决,大伙儿还真都没见过。 周染濯也走出了营帐,站在擂台边观望着。 周军一直不攻的原因可真不是像夏景宸说的那般,而是周染濯下了令不许攻,不是他心软了,而是他仍有顾虑,而这个顾虑就是夏景宸。 浔洲新生 第十一章 周夏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说什么不怕夏景宸的那些人,他们可真不是骁勇,而是无知,周染濯曾听夏景言说过一件严格封死在夏家人心里的消息: 大概在五年前,夏景宸发过一次“疯”,那年北江齐皇想抓了夏景言以要挟夏家,还一不注意划伤了夏景言,就是那次,当夏景笙和夏景玄及一众朝臣都在焦急的想主意时,夏景宸直接提了佩剑只身一人杀进北江,一人杀尽北江三万护城军! 三万!这是一个什么数字?让人难以想象。 关键夏景宸做出的疯魔事还不只这一桩,还是那次,他气愤北江皇伤了夏景言,竟又冲回北江皇宫屠杀,杀了北江六位皇子,甚至还抹了北江皇的脖子。    那可是谁都拦不住,夏景言说:“那时哥哥杀红了眼,连我都害怕了,一向活泼贪玩的小哥那时只知杀戮,一句话不说,只昂着头杀,杀个不停。” 而北江也自此怕了夏景宸,夏景宸刺杀北江皇,北江朝臣无人敢说,而是在太后的帮扶下匆匆扶持太子上位,还好生将夏景宸和夏景言送回了东江,自此之后,一向蛮横的北江齐国竟向夏王府俯首称臣。 这件事传出去怕扰乱民心,于是夏景笙便与北江皇室约定,皇室成员终生将此事深藏于心,绝不外露,其余知晓此事的人一律灭口。 这也是夏景言太信任周染濯了,才将此事告诉周染濯,她还说:“我现在无时不刻的逗小哥开心,因为小哥一不说话了我便害怕,虽知道那次小哥是为了保护我,但小哥不说话时,我一想到小哥那个样子,我还是害怕。” 这是五年前的事情,那时夏景宸还是小宗师,还未跻身大宗师之列,就已经有这般本事,那现在呢? 再说了,五年前夏景宸才多大?十四岁。 虽说周军有二十五万人,可按夏景宸现在大宗师的能力,少说得让他灭五万,虽不至打胜,但足以将周军杀出一个缺口,那时可就真中了赵且臣说的了,万一夏家逃出去一个呢? 一阵擂鼓的声响打断了周染濯的思绪,抬头看看,夏景言已然上了台。 “小哥,言儿可不与你客气啦!言儿也要做大宗师!”夏景言“叫嚣”着。 “嘿!小样儿!口气还挺大!”夏景宸转了转脖子道。 下一秒,夏景言率先运功,这一击,夏景言同用内力与外力,可真是没有丝毫松懈,周染濯掂量掂量,同为小宗师的自己接这一招怕也费事。 然而这样的招法在夏景宸眼里不值一提,夏景宸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在夏景言到来时只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夏景言调了个方向然后往怀里一楼,这就结束了!内力自动消解。 “言儿,你是不是饿了?”夏景宸笑着问,意思就是说:“你没吃饭啊!” 夏景言满脸的惊讶,大宗师与小宗师只差一个档次,力量差别却这么大。 “不服!再打!” 夏景言挣开夏景宸的手,翻身过夏景宸的背面横扫一招,然而又被夏景宸轻松躲过。 “言儿,要不以后你的武功还是小哥教吧,你这练的什么呀?”夏景宸扮个鬼脸道。 夏景言依旧不服,从腰间甩出细绳索,但还不等她出招,就被夏景宸揪住绳索一头一套,又一拽,夏景言被自己的武器五花大绑,转回了夏景宸身边。 “师父厉害!”擂台下的墨书瑶叫唤起来。 “小王爷威武!”夏家军也跟着一齐唱起彩来,夏家军中有许多人和夏景言比过武,当然,无一例外,全是惨败,他们清楚夏景言是个什么水平,今日一比便更清楚夏景宸是个什么水平。 周染濯也明白了,硬攻是绝对不可行的,那绝对得被夏景宸全员玩灭,可就真如夏景宸所说的那般?饿死他们?解气吗?不解。 怎么才能除掉夏景宸呢? 正想着,周染濯被人拍了一把,回过神儿来一看,是夏景宸,他已经下擂台来了。 “想什么呢?”夏景宸笑着问。 “没什么,臣也想说一句,您真厉害……”周染濯有些尴尬的笑笑说。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夏景宸满脸“傲娇”,随后又拉着周染濯的胳膊凑到周染濯耳边小声说:“走,跟你商量个事儿去。” 周染濯跟着夏景宸走了,夏景宸带他进了粮仓。 “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周染濯有些不解的问道。 只见夏景宸不知在粮草垛里翻着什么,不一会儿,他从垛中掏出一个袋子,扔给了周染濯,周染濯打开袋子,一袋的饼子。 “你还藏私粮啊?”周染濯看着那袋饼子笑出了声。 “哎呀你闭嘴,还不是藏给你的,你省着点儿吃,够你吃到江州了。”夏景宸撒撇嘴道。 周染濯忽而又疑惑起来,“什么意思?” “让你跑啊,笨的像个猪一样。” “让……让我跑?” “嗯。”夏景宸的眼神中满是天真。 “为什么……我留着还能多抗一会儿的……让言儿逃吧。”周染濯顿时有些愧疚,他把袋子还了回去。 周染濯想着如何杀夏景宸,夏景宸想着如何救周染濯,真是讽刺。 夏景宸摇了摇头,又将袋子推了回来。 “你留着又能多挺几个时辰?都是一样的结果,还不如能逃一个是一个。” “那我带言儿一块儿走吧!” 夏景宸还是摇头,“言儿走不了的,对面是周军,既是来复仇的,想必早已将夏家摸的清清楚楚,若你带着言儿一起走了,定会引去周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追杀,反倒是拖累了你,既然这只是夏家的罪孽,那便只由夏家承担,你跑吧,你没错的。” “你又何错之有呢?”周染濯忽有些哽咽,“你都没见过先夏王吧……” 夏景宸愣了愣,苦笑笑道:“是啊,我没见过他,他也不是我的父亲。” “那你为什么还要替他顶这罪呢……”周染濯话说一半又停住了。 夏景宸顶不顶罪又哪是由他定的呢? “你是不是傻呀,我倒不想顶呢,你去问问对面周皇凭啥呀?!” 夏景宸肆意大笑起来,他笑了好久,笑的都累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染濯,你不必在意我,我若死了,倒能早日下去寻我母亲,我还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呢,我时常梦到她,却总记不住他的样子,嗨,大不了我下去以后去质问质问夏敬之,我凭什么替他顶罪罢了。” “那言儿怎么办?我若不能带着言儿走,言儿就……”周染濯都不忍心说出那个字。 “染濯,说到底,终还是我们夏家对不起你,我们不能再让言儿拖累你了,这次过后,你把我们都忘了吧,忘了夏家,忘了言儿,你要续弦、纳妾,我们都无话可说,是言儿无福再做你的妻子,我们这些当哥哥的无能再保护她,你跑吧,我们祝福你,望你还能再遇见一个更爱你的人,白头到老,携手一生。” “不行,叛国之罪,背妻之罪,我担不起……” “哎呀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儿呢!叛国?你叛什么国!你本就是南江人!周皇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染濯,其实我知道,没几个人真正想死的,夏家军已有不少人叛了周军了,要不然几万的人马怎就缩减到如今的地步……”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叛国就是大罪!”周染濯突然打断了夏景宸的话。 “明夏国败,已是定局,放过他们吧。”夏景宸这么说。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染濯,江洲的黄将军也降了,他予我来信说,他愧对明夏,但他着实不能放任他一家老小送死,他的母亲年纪大了,他的女儿还不到满月,他那二夫人也还有身孕,真的禁不起再打下去了,他说可以帮几人逃出去,以报明夏,染濯,你去投奔他,还有一线生机。” “何时走?” 夏景宸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 “你可算想通了!后天!后天我们暗袭周军总营,你便趁乱北逃江洲去找黄将军,咱们能活一个是一个!” 周染濯暗叹夏景宸真傻,也叹自己够狠,他点了点头。 浔洲新生 第十二章 妻儿?江山?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夏景宸满脸的欣喜,殊不知仇敌就在眼前,他还一心想着救仇人。 “咱俩过两招吧。”周染濯突然说。 夏景宸先是愣了愣,后又转而为笑,“好啊。” 擂台上,又是一战。 “我可不跟你客气啊,动真格的!”夏景宸刻意扮笑道。 周染濯浅笑笑,他哪是真要和夏景宸过招呢?还是要试探夏景宸弱点罢了。 夏景宸和周染濯皆挥剑奔对方而去。 一剑,两剑,擂台叮叮当当的响,不出十招,周染濯就已经要顶不住了,此刻,夏景宸已高举佩剑劈下来,周染濯拿剑抵抗,两人抗衡着。 “染濯,早日认输啊。”夏景宸的表情十分轻松。 然而周染濯却是涨红了脸:“你做梦……” 周染濯看的出,夏景宸不过用了三分功力,若他再加一分,自己便会像夏景言那样,不出三招便败,有时候周染濯都怀疑,夏景宸瘦的跟个杆子一样,他哪儿来那么大力气? 怎么样才能打败夏景宸?周染濯又不自觉的开始想这个问题,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周国境内,功力最强的无非三人,周染濯自己,顾允、顾征,可照现在的情形看,即使是三人合力,也无法撼动夏景宸半分。 夏景宸有缺点吗? 周染濯突然想到,这天下间能与夏景宸比肩的,另两位大宗师——高漆,褚皇,他们虽然死了,但他们与夏景宸对战时留下的伤口可还在。 那伤可难好。 那块巴掌大的淤青和尖刺的血伤浮现在周染濯眼前,周染濯装作无意,轻碰了一下夏景宸腰身的伤口处。 果然,夏景宸立即松了手,瞪大了眼睛,退后了好几步,剑都掉在地下,微微的还有些喘气的样子。 “你怎么了?”周染濯明知故问道,还装模作样的要去拉夏景宸。 夏景宸只是后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轻声说了句没事。 夏景宸果然有弱点。 这可只是轻触,若再重些……周染濯不敢再想下去。 “染……染濯,我有些累了,改日再打吧……”夏景宸结结巴巴的说,说完便匆忙蹿下了台,跑的不见人影。 周染濯没跟上去,他只在后面看着,看着。 还有改日再打的机会吗?夏景宸还有改日吗? 周染濯又赶紧甩了甩脑袋,可这罪恶的想法却偏是挥之不去。 要不要把这消息传回去?周染濯不停的想,不停的想,一晚上都没睡着。 周染濯又开始怕黑了,素华珠近在眼前也没用,微弱的光,照不穿黑暗,周染濯当初不怕黑,说是因为素华珠,倒不如说是因为赠他素华珠的人,可这一战过去,光就死了,就再没有人能救赎黑暗。 第二天早晨,周染濯依旧拿着信,他早将信挂在信鸽的脚上,却始终不肯放信鸽出去,信鸽一出去,夏家人便死定了。 周染濯真不敢想象,自己竟有不愿下手的一天。 “染濯,你在做什么?”夏景言突然闯了进来。 周染濯的手一抖,信鸽从他手中挣出,飞向了罪恶的蓝天,周染濯吓的一惊,但又不得不回头强笑着面对夏景言。 “言儿,你怎么来了……”周染濯的眼睛不自觉的红了,嘴角也不住的颤抖。 “染濯,你怎么哭了,别哭……”夏景言走上前,说是这么说,但其实她眼里也带着泪。 让周染濯逃不只是夏景宸一个人的想法,还是整个夏家一齐的想法。 夏景言上前紧紧抱住周染濯,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哽咽,好一会儿才安静下去,周染濯陪着她一起沉默了好久。 “言儿,你在想什么?”过了会儿,周染濯问道。 “我在想,你以后会遇到一个怎样的人。”夏景言轻声道,“染濯,那你呢?” “我在想,没了你,我能活多久。” “一百年!”夏景言猛的拍起头,“染濯,你要再活一百年,你走了,不算辜负我,可你若不能再话一百年,不能幸福,便就是负了我!” 周染濯一没忍住笑出了声,“一百年,那也太久了。” “哪儿久了?在我眼里,千年万年也不算久!”夏景言叫嚷着。 周染濯的眼中满是柔情,连他自己都要骗过自己。 “若没了你,那我活千年万年,又有何意义?” 又是一阵沉默。 “染濯,有意义的,你心里头装着我,你活着,我就活着,人死了,并不是真真正正的结束,而是要等这世上最后一个人也忘了她,她才是真正的死了,染濯,我不想彻底死了,你带着我活下去,带着整个夏家,带着明夏活下去,好不好?” “言儿……”周染濯哭着扑到夏景言的怀里去,仿佛自己对这一切无可奈何一般,“我陪你一起死好不好……” 夏景言的眼中挂满晶莹,她紧紧抱着周染濯,摇了摇头。 “染濯,我不要你带我走,也不要你陪我一起死,我不做你的拖累,死亡已是我的一份痛苦,若再拖上了你,那更是我的痛上加痛,染濯,你不忍心看我痛苦的对吧?” 周染濯是万万没想到如今这个结果,像赵且臣说的,夏家会逃出去一个,可他没想到逃出去的会是自己,夏家的罪人,不对,根本就不算是夏家人。 周染濯这一辈子,算计亲友,算计爱人,算计一国,算计来算计去,把自己也算进去了,走到今日,没有回头路了。 掌棋人深陷其中了,算成滔天大罪了,算成万劫不复了。 周染濯搂过夏景言,疯狂的亲吻着,像要把夏景言整个儿的融入自己的灵魂。 而夏景言只是惊恐的,她泪眼汪汪,“染濯,我一身的汗……你干嘛呀……” 周染濯不说话,只用剑身挂下帘门,驱走帘前侍卫,抱着夏景言,钻进浴桶里。 夏景言的唇愈来愈红,就像浴桶中浅浅浮现的血色一般。 “染濯……” 周染濯轻咬着夏景言的耳朵,轻声说:“夫人……” 夏景言不敢再说话,只轻靠在周染濯的肩膀上,在周染濯耳边喘着粗气。 “言儿,可知往下要怎么做。” “不知道……” “无妨,不知道,我教你便罢了。” 一个时辰。 又惶恐不安。 夏景言当真身心都成了周染濯的妻子了,周染濯后悔了,真心后悔了。 一边是挚爱,一边是挚亲。 周染濯的后悔不在围攻明夏,不在爱上夏景言,而在当初自己为什么没死在弈河,为什么不自我了断,去陪自己的亲人长眠。 当然,这一个时辰里惶恐不安的,还真不只有周染濯。 浔洲新生 第十三章 我爱你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那只信鸽没有飞回周军营去,它被言安一箭射落了。 言玉是怎么想也没想到,她带着言安去练箭,碰巧竟就让言安揪出一个卧底来,竟还就是自己的妹婿,夏家一家都拼了命要救的人。 言玉惶恐不安,拉着言安快步跑进夏景笙的军营,这封信很快到了夏景笙的手上,很快,夏景笙也惶恐不安。 夏景笙先前所想真中了,周染濯为什么要称自己为九皇子,因为他就是九皇子!而顾允所扮的八皇子周久离其实早就死了,顾允不过是在替周染濯顶罪! 夏景笙哪会放任自己的弟弟妹妹妻儿一起赴死?他还是偷偷查了,南江八皇子周久离葬在了西江,那么加上周久离,九个皇子应是足够了才是,那现在的周皇是谁?顾允又实质是谁?顾,都姓顾,他和新西江皇顾征是什么关系? 这一封信可真是将一切都解释清了,对上夏景笙这些日子在周染濯放松紧惕间查到的,原周国有一异姓王名顾原,自小养在周皇身边,是周皇养子,自小与皇子无差,所以如果顾原死了,被当成皇子亦不是不可能。 先夏王定是将顾原错认做皇子了,所以说当初逃离弈河大火的应有两个皇子,八皇子周久离虽又溺死了,但九皇子可没死。 周染濯称自己为九皇子。 至于顾允和顾征,据说顾原之下还有两个弟弟的,自幼与九皇子交好。 明白了,一切都清楚了。 可真是养了一头狼。 夏景玄在一边沉默着,夏景宸则抢过那封信,一行行的读着,看看他的“兄弟”如何费心费力的要除掉他。 “染濯在哪儿?”夏景笙低声问。 “回陛下,驸马……在营中,但公主也在……且刚有侍卫来报,驸马与公主似在行夫妻之事……”老太监李谦颤颤巍巍的说。 “赶紧去!把他给我叫出来!”夏景玄摔杯子怒吼道。 好一个周染濯,要杀自己全家,还要玷污自己妹妹! “是……”李谦立即走了,临到周染濯帐前,李谦又掀开帘子又偷偷看了一眼。 可真是要长针眼的,虽说有屏障挡着,李谦看不见周染濯和夏景言,可他们全身的衣物都挂在了屏障上,塌上是个什么情形,真是可想而知了。 “驸马爷?驸马爷……”李谦低声唤着。 “何事?”周染濯应道。 夏景言正巧此刻也醒了,她迷迷糊糊的问道:“李公公?怎么了?” “陛下有事寻驸马爷,还请驸马爷立即动身去皇帐。”李谦说着。 “皇兄有何事?需要本公主一同前去吗?”夏景言问道。 “不……不必!”李谦急切的说,又注意到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了,赶紧又低下声去:“陛下请公主殿下好生休息,夜间再一起用膳……” “既如此,本公主便不打扰了,染濯,你去吧。” “好,我去去就回,等我啊~”周染濯在夏景言额头上轻吻一下,笑笑走了。 周染濯还想着,夏景笙是要与自己商讨北逃的事情,谁知会是这样。 夏景笙坐在皇帐正中,他满眼的恨意与失望,夏景玄的眼里又多一丝担忧,而夏景宸则是满眼的愤怒,他提着剑,还有一群侍卫围在皇帐里。 “染濯,你就没什么要对朕说吗?”夏景笙冷言道。 “染濯不知犯了何错,还请陛下明示。”周染濯拱手作礼答道。 夏景宸抓起信,一把甩到周染濯身上,周染濯见了那封信,便也就明白了,但他毫无惊恐之意,而是笑了,苦笑了,他莫名的庆幸,这封信没传出去,即使知道传不出去,自己就死定了。 “这便是认了?”夏景玄低声说。 周染濯点点头,轻松的闭上了眼,两滴眼泪也顺着脸颊滑下来。 “腰际左侧有褚皇留的淤青,靠上偏右是高漆留的尖刺伤。”夏景宸亦苦笑着,哭着,他一字一顿道:“周染濯,你可真了解我啊。” “景宸,动手。”夏景笙闭上了眼。 夏景宸举剑猛劈了下来,可临到周染濯身际时,那剑又停在了半空中,夏景宸咬着牙,他不忍下手啊。 “你就这么一次杀我的机会,动手吧。”周染濯睁开眼,他看着夏景宸,同时也在心里默数,“一”、“二”、“三”。 夏景宸依旧没有动手。 “晚了。”周染濯的嘴里蹦出两个字。 刹那时,周染濯提起佩剑,用剑柄狠狠顶了夏景宸的旧伤。 “噗!”夏景宸当即吐出一大口黑血,倒退数步,又站不稳,倒在了地下。 “景宸!” “景宸!” 夏景笙和夏景玄一前一后冲上前扶夏景宸。 周染濯亦有不舍,但此时不逃,便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他举佩剑抹了冲上前包围的侍卫的脖子,冲出了皇帐。 “别管我!追!”夏景宸撑着剑站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他瞪着周染濯逃离的方向吼着。 两千夏家军,浩浩荡荡的追上去。 另一边 陆朝芽温了酒端去给夏景言暖身,顺便带了前些日子刚刚缝补好的夏景言的婚服。 “主儿,快起身看看,这婚服真漂亮。”陆朝芽欣喜的说。 “可真是好看,只是不知,我还有没有再穿它的福气。”夏景言偏过头看看,她笑着,却又失落,“周军……我们马上便要与周军开战了。” 陆朝芽脸上的笑也渐渐沉下去,“是啊,要开战了,朝芽也无福嫁与玄王殿下了。” “朝芽,我其实也不想拖累了你,你跟着染濯一起逃吧。”夏景言紧紧拉着陆朝芽的手,像是恳求一般。 陆朝芽摇摇头:“生同欢,死共苦,主儿,我不走,我要陪着你与殿下,再说,我是明夏的景和郡主,是玄王殿下的未婚妻,周军恐怕也早知晓了我的存在,我走不了的。” 两姐妹拥抱在一起,认命了一般。 “不说这个了,主儿,既然婚服回来了,那便试试吧!”陆朝芽忽又眉开眼笑道。 夏景言也笑了,站起身来,陆朝芽忙帮她穿婚服。 点翠冠,金凤钗,明玉坠,翡翠镯,红珠流苏,蓝宝戒指,金丝大红内衬,墨蓝银丝外披,星空眼、羊脂肤,丹朱唇。 美人眉眼自星辰,千花万朵亦消沉。 “主儿,好看极了。”陆朝芽惊叹道。 “真想让染濯早些看看。”夏景言对着铜镜喃喃道,忽又回头问陆朝芽,“染濯还未与皇兄商议完吗?他们在说什么啊?” 陆朝芽却变了脸色,一头雾水,“什么说什么啊?驸马在与皇兄议事吗?可我刚刚路过皇帐的时候,皇帐里没有人啊。” “啊?那染濯和皇兄去哪儿了?唉,罢了,朝芽,我去找找他们,你早些休息。”夏景言站起身道,转头出了营。 夏景言是万万想不到她会穿着婚服,眼见着夫君去死的。 断情崖 “没路了,你逃不了。”夏景笙说道。 周染濯一路被堵到了断情崖边,此刻,周染濯前边是千军万马,后边是万丈深渊,周染濯站住了。 “为什么?”夏景宸含着泪问。 “你说呢?”周染濯冷着脸答,“即使你非自愿,可你能自己一身的血抽干吗?你说到底,还是夏敬之的儿子。” “你用这种方式,报复我们,你娶了言儿,玷污言儿,你想要我们生不如死,对吗……”夏景玄苦笑道。 “是啊,不知道我死了,言儿得是如何的悲痛欲绝呢~她那么的爱我,义无反顾的嫁给我……” “你无耻!”夏景笙怒吼道。 周染濯愣住了,无耻?对啊,自己就是无耻,可那又怎么样呢? “对啊,我是无耻,夏景笙,我就是无耻,你能耐我何?言儿她那么爱我。” “我弄死你!”夏景宸叫喊着,就要往上扑,但夏景玄拉着他。 周染濯只是冷笑,“你便是杀了我,我身后也还有千千万万的周国战士,我就是死,也拉你们所有人陪葬!” “周染濯,你胜不了,我血蓝铁骑以一克十,我输,你也得输!”夏景笙低吼。 “夏景笙,我知道,你厉害,但我周家也不会灭,即使你的血蓝铁骑踏平我南江……”周染濯顿了顿,随即又疯魔般的笑起来,“因为我已将我周家血脉留在言儿的身体里!言儿已是我周国皇后!有本事……有本事你便将言儿也一同杀了!哈哈哈哈……” “混蛋!”夏景笙气的浑身发抖。 “你个畜生!”夏景玄的心中千般懊万般悔,但却没有回头路了。 “是你们亲手将言儿许给我的,怎能说我是畜生呢?你们才是畜生。”周染濯冷笑。 “皇兄!染濯!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夏景言偏巧便此刻来,她疯狂的冲向前。 夏景言没有听到周染濯与夏景笙的对话,她只看到了她的哥哥们将她的夫君逼到了悬崖边。 “拦住公主!”夏景笙急切的喊道,真让夏景言冲过去,可就真坏了大事了。 夏景宸死死的将夏景言抱在怀里不放开,夏景言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言儿,你皇兄要杀我。”周染濯懒洋洋的说。 夏景言不可置信的看向夏景笙,猛的又跪倒在地,不住的问着:“为什么?为什么……” “你闭嘴!”夏景玄向周染濯吼道。 “言儿,你还爱我吗?”周染濯又说道。 “爱!”夏景言大声说,“染……染濯……你别怕,你……你离那个悬崖远一点……” “好,那你可得救我呀。”周染濯似在给人下蛊一般,夏景言已被迷的没了思考的能力。 “皇兄……皇兄我求你……言儿求你,染濯是言儿的夫君,你不能杀他……你别杀他好不好……言儿求你……无论染濯有何错……皇兄你杀我好不好……皇兄你要杀杀我……” “言儿……言儿你别信他,周染濯他是个骗子!”夏景笙心急如焚,到底该怎么跟夏景言解释?这份爱已深入骨髓了啊! “他不会骗我的!他爱我!”夏景言尖叫着。 “周染濯!你去死吧!”夏景宸举起剑。 周染濯本是来不及闪躲的,夏景言飞速冲了过去,但他没想到,他的宝贝言儿更快,夏景言挡在了周染濯身前。 “言儿!”夏景玄惊声道,这一下也提醒了夏景宸,他急忙收剑,可是来不及了。 剑锋刺穿了夏景言的肩头,虽不在要害,但足以让夏景言倒下。 “言儿!”四声呼喊混在一起。 夏景宸拿剑的手都在颤抖。 夏景言不偏不倚的倒在周染濯怀里,逼的夏景笙等人不敢上前。 “皇兄……求你……求你不要杀染濯……” 夏景言彻底的“鬼迷心窍”了,周染濯知道,这束光已经完完全全的陷入黑暗。 “言儿,你听话……过来……你别吓哥哥,好吗……”夏景玄哽咽着,垦求着。 “周染濯!你放开言儿!”夏景宸的心都要被撕裂一般。 夏景言就是他们的心,若夏景言有半点闪失,他们便都活不成了。 周染濯看看脸上血色渐渐消失的夏景言,又抬起头来看看深不见底的悬崖。 如若再这样下去,夏景言也会失血过多而亡,而周染濯不会让她死。 “言儿,对不起,我错了,但是我不后悔。”周染濯望着夏景言笑了,他的眼泪滴在夏景言的脸颊上。 “染濯,你说什么呢……你别这么说……”夏景言哽咽着。 “言儿,我爱你,我的前半生都是漂泊与孤独,直至遇见你,就像鱼游大海,糜鹿归林,但是我又不能爱你,言儿,对不起,对不起,或许应该是我祝福你,祝福你能找到一个更爱你的人,言儿,你要再活一百年,这不长,在我眼里,千年万年都不长,你带着我活下去,言儿,我走了,我姓周,只可惜我不配留在你身边。” 周染濯笑了,他的眼中,星辰死了。 “染濯不要……”夏景言眼睁睁的看着周染濯将手缓缓的抽离自己的手。 这次死的会是她的挚爱。 “言儿,再见……再见……”周染濯一步一步退到了断情崖边。 断情断情,肝肠寸断,五脏俱腐。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夏景言哭求着。 “不要跟着我一起死。” 周染濯说完这最后一句,向后一仰,跌下了崖,似乎万物都归于沉寂。 夏景言的世界也似在那一刻崩塌了。 “啊啊啊啊啊……”夏景言撕心裂肺的吼。 肝肠寸断,生不如死,原来就是这种感觉。 浔洲新生 第十四章 悲离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夏景言似乎也在那一刻死了,心死了,她拖着那副破败不堪的身躯,她想要和周染濯一起坠入这万丈深渊。 “言儿!” “言儿你回来!” 夏景言跌下崖,但是夏景笙跟着她一起跳了下去,夏景玄和夏景宸亦紧随其后,他们一个拉一个,挂在悬崖上。 “皇兄,放手吧,放过我吧……” “言儿皇兄求你……求你别松手……”夏景笙苦苦哀求,他宁愿自己去死。 夏景言开始挣脱,夏景笙逐渐拉不住她。 “心如死灰的人,活着也只是傀儡。”夏景言轻声说。 “放屁!夏景言!你敢松手我也敢松!要死夏家一起死!”夏景宸吼着,他是最后一个拖着所有人的人,照他说的,他一松手,真是得夏家人一起死。 “小哥不要……”夏景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泪眼朦胧。 “公主殿下!您三思啊!陛下!末将立刻拉您上来!”崖上的将士呼喊着。 “夏景言!你要想死,无非全家都陪你一起跳了崖罢了!反正我也活累了,你以为只有你一人难过吗!”夏景玄吼着。 “你就算当傀儡,当木偶,你也得给我活着!”夏景宸拼了命的大喊。 夏景言又哭了,哭的梨花带雨,哭的痛不欲生,她哭干了自己所有眼泪,她哭尽了自己所有力气。 为什么呀?刚刚还是好好的,周染濯还让自己等他的,现在自己该去哪儿等啊…… 夏景言终究还是失血昏倒在血淋淋的现实里,她去了梦的远方,至于夏景笙怎么拉她上去,怎么抱着她痛哭,怎么日夜苦守在她身边,她都不知道了,也不想知道。 只是临离开断情崖时,夏景宸注意到了周染濯落在崖边的素华珠,他带它走了。 一连过了五日,整整五日。 夏景笙真不知是怎么了,到底什么变了,这两年,他总被关在门外,死守着夏景言生死的讯息,他的言儿历了多少次生死,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度日如年?这个词太轻了,度秒如年尚可。 夏景笙一夜之间长了许多白发,二十五岁,竟像个百岁老人。 那一夜,夏景玄守着命悬一线的夏景言,夏景宸守着“百岁老哥哥”夏景笙。 但夏景言为之悲痛欲绝的周染濯却没有死,甚至毫发无伤。 顾征眼见着多日没个消息,便想着定是出事了,他在崖中命人设了网,周染濯掉进了网里,被顾征带回周军营去。 两边的悲痛。 夏景笙守在夏景言帐前痛不欲生,周染濯躺在周军营生不如死。 夏军营的内应每日来送夏景言的消息,顾允每日去讲给周染濯听。 周染濯每日,捏着自己的心,恨不得将它撕碎,他恨意迸发一般,只是这恨,是恨自己,他握紧了拳,捶着自己身下的木榻。 久了,久了,便就如同活死人。 而顾允只是摇头叹气,道一句:“陛下,您害惨她了。” 五日后,无论是周染濯还是夏景言,他们还是被揪起来,再悲痛,再欲绝,他们也是王,他们也是神。 “言儿,周染濯他是周皇,没结果的。” “皇兄,他若非亲口与我说,我是不会信的,你有体会过失去挚爱之人的感受吗?” 这是夏军营的对话。 “陛下,夏景言她是夏明宜公主,没结果的。” “顾允,阿征,我以为你们理解我的,你们不也有心爱之人吗?” 这是周军营的对话。 周军与夏军终究还是打起来了,周染濯心灰意冷,他披上了帝服,做了周国的皇。 但周国战起所指,可不是真要覆灭明夏,周染濯不会忍心失去夏景言的。 浔洲新生 第十五章 对战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夏军营 “报——禀陛下,周军从弈河南进发,约有五万人!” “召集血蓝军!随朕出征!”夏景笙披战甲,执长枪。 “报——禀玄王殿下,周军从弈河北进发,约有五万人!” “召集捷芜军!随本王出征!”夏景玄骑战马,举长剑。 “报——禀宸王殿下!周军从弈河东进发,约有七万人!” “召集轻谷军,随本王出征!”夏景宸扛战旗,拉雕弓。 心陷愤怒的人,最容易被蒙蔽,谁会注意到,这样全走了,夏军总营便空虚了呢? 周染濯打着迎回大周皇后的名号,趁机侵袭夏总营。 “报——”通信兵又闯进了皇帐,然而军中已再无将领,通信兵左右看看,都不知该报与谁。 “这位将士,究竟又出了何事?”言玉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禀纯妃娘娘,周军来袭总营了啊!” 言玉险没站稳摔下去,言安忙扶着她。 “安儿,安儿你快……你快跑,听姐姐的话……”言玉推着言安。 言安不走。 “那怎么办啊?师父不在……怎么办啊……”墨书瑶亦焦急着。 军中的高官只剩一群娇弱的女眷,这还怎么打?夏军营乱了。 夏景言听到皇帐的争吵,她心烦意乱,当即下了榻奔到皇帐去。 一个玉杯摔到地下,皇帐内安静了。 “吵什么吵!本公主还没死呢!”夏景言咆哮着。 众女眷回过头来,先是惊恐,随后又像看见救星一般围过去。 “言儿……” “小师姑!” “主儿!周军打过来了!” “公主殿下,这可怎么办……” “慌什么,本公主尚在,天竹阁尚在,本公主一日不死,明夏一日不灭!” “吾等愿听从公主号令!天竹恒在!明夏永兴!”夏家军众人齐齐下拜夏景言。 周军?夏景言恨透了周军。 若非周夏恩怨,周染濯也不会死,夏景言也不会浑浑噩噩。 “给我杀!”夏景言跨上金甲战马,冲着弈河对岸周军嘶吼。 周染濯是万万没想到,第一战,人数差距如此悬殊,结果竟是周军败了。 周军营 “来人,把他拖下去砍了。”周染濯喝了口茶水,平静的说。 跪在地上的将军顿时瘫倒在地,顾允和顾征在旁看着,也只能是叹气。 “报——禀陛下,顾皇陛下,夏皇已知中计,正快马加鞭赶回夏军营!”通信兵依次向周染濯及顾征行礼道。 “知道了,下去吧。”顾征见周染濯手里的动作忽的停了,赶紧叫通信兵离开,否则将又是杀戮。 “是。”通信兵都不敢抬头看周染濯,只立刻退了出去。 这几日,周染濯好似变的嗜杀成性,顾允和顾征明白,若不能抢过夏景言,迎之为后,周染濯这一生恐怕都将这样下去。 可派去袭夏总营的林将军竟然败了,周染濯恼怒砍了他,顾允和顾征倒真不觉得奇怪。 “阿征,你说我该怎么办?”周染濯冷言问。 “不如我去,踏平夏总营,再将明宜公主带回来。”顾征轻声答。 “不可,若陛下真是想带回明宜公主,便不可动夏家,否则带回的也只能是明宜公主的尸身。”顾允平静的说。 局外人尚且于心不忍,顾允明白,周染濯深陷其中,更是不忍动手。 “尸身便尸身了,反正原本任务便就是踏平夏家,留着她也是个祸害。”周芸婉推帘入帐道,她满眼的不屑,“染濯,不如便让我前去,省的让西江皇与顾将军怜香惜玉。” “你……”顾征刚要发火,却又被周染濯拦住。 “芸婉公主,我夫君与明宜公主并不熟识,话都说不得几句,就更别提怜香惜玉一说,请您慎言。”独孤淑凝一字一顿说,“况且,留下明宜公主,又不是我夫君的意思。” 这话就是针对周芸婉,独孤淑凝虽平时冷着顾征,可关键时候,总还是护短,可不就是要一个巴掌打醒周芸婉么,告诉她,周染濯早变心了。 “你……” 周芸婉恼怒,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再说独孤淑凝毕竟还是西江皇后,自己只是公主,终究还是低她一头,敢顶撞顾征,也只是因为与顾征早就熟识罢了,知晓顾征不会把自己怎么样,但独孤淑凝可不一样,周芸婉只能躲在一旁生闷气。 “行了,别说了。”周染濯总算开口,他也不好就这么放任周芸婉受气,因为周染濯知道,他这一生再怎么还,都还是亏欠周芸婉的。 “染濯,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周芸婉这才转过身来。 “你出什么征,娇滴滴的姑娘家,伤了你怎么办,朕便亲征一次,将夏景言带回来,到时夏景笙自是唯朕是从,提些条件,和了吧,我周军损失将士够多了。”周染濯揉了太阳穴道。 “你明明就是想娶了夏景言……”周芸婉眼中浮现一丝失落,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应了。 “顾允。” “臣在。” “集结兵力,随朕出征。”周染濯提剑出皇帐。 浔洲新生 第十六章 悲矣,悲矣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夏军营 “报——禀公主,周军再次卷土重来,已至弈河对岸,领头者似是周皇!” 夏景言心里猛的一惊。 “周皇?周皇怎么还……”言玉顿住了。 “小姑父不是死了么?”墨书瑶压低了声音问,马上又遭到陆朝芽制止。 全军营的人屏息凝神,等着夏景言的指令。 “我从来不信染濯是周皇,我信他不会骗我,皇嫂,若非亲眼所见,我是如何都不会信的,既然领头人是周皇,我便将他擒回来,亲手摘下他的面具,以证染濯的清白。”夏景言背对着言玉说,“若周皇并非染濯,还请诸位口下留情。” 夏景言提剑出了营,带领天竹阁五万门士,与弈河对岸的周军杀起来。 血光血溅,弈河红遍,夏景言像是把气都撒在了战争上,杀个痛快。 与夏景言交战的是周军前阵,周染濯则坐主中阵,在他左边是顾允,右边是顾征,他们都等待着。 “报——启禀陛下,明夏皇,明夏玄王与明夏宸王已赶回夏军总营,正朝弈河战场赶来!”通信兵跪在周染濯的战马边道。 没有人看的见周染濯的神色,他带着面具,周军众人只能屏息等待周染濯的号令。 “进攻!”周染濯一声令下。 周军铁骑踏过弈河,直奔战场而去。 “给我杀!拿下周皇!”夏景言亦驾马直奔周染濯而去。 夏景言的断钰剑与周染濯的寒骨剑撞在一起,刀光剑影间,闪过了有情与无情。 “明宜公主还剩多少兵力,胆敢挑战我周军铁骑,不如就此投降,朕,还可以怜香惜玉,放你一马。”周染濯说道。 夏景言听出这熟悉的声音,她瞪大了眼。 “把面具摘了!”夏景言吼道,她举剑去断周染濯的面具。 周染濯挡下了那一剑,他的语气略带挑衅,“明宜公主这是在与朕谈条件?那朕也提一条件,公主来予朕暖帐可好?” “无耻之徒!”夏景言低声道。 “众将听令!护卫公主!”后方传来夏景笙的声音。 周染濯明白情况不妙,便要速战速决,只是在他这走神的一瞬间,夏景言已举剑横划而来,断裂了他的面具。 夏景言思念多日,却独独不愿在此刻见到的那张脸偏就重现。 周染濯连忙去挡脸,可早已来不及了。 夏景言冷笑,苦笑,被这个弥天大谎给了当头一棒。 “挡什么?周皇遮羞吗!”夏景言含泪问着,质问。 苦涩,失望,自哀,夹杂在一起。 周染濯放下了那只手,语气却没有重归温柔,他知道,他此刻只是周皇,而非夏景言的夫君。 顾允趁乱从腰间取出长鞭,套圈一甩,正巧绑住夏景言,顾允一使劲,夏景言猛的被拉下马背,摔在地下。 “言儿!”夏景笙奋力甩开身前围着的十几个周军,冲到阵前。 两军对峙,人数均等,这一战下去,所有人都得死。 夏景言注意到了她的哥哥身上无数的血痕,血液还在顺着衣角一点一点往下流。不能再打了,真的不能再打了! “停战!”夏景言拼尽全力大喊一句,让整个弈河都要震一震。 无论是夏军还是周军,两边的动作都缓了,但周染濯和夏景笙没有发号施令,他们还不敢停。 “我让你们停战!”夏景言抽出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皇兄!周染濯!” “停下!都停下!”夏景笙忙叫夏军停下,“言儿!把匕首放下!” “都停下!”周染濯亦挥手让周军退后。 夏景言缓缓转过身去,她面向周染濯。 “你到底要什么?”夏景言问。 “言儿,把刀放下!”周染濯伸出手,他小心翼翼的说。 “不是要谈条件吗,我让你回答我!” “我要你!”周染濯急切的回答,他不敢上前,夏景言那把匕首已将她的脖子割出一道伤了。 “要……我……”夏景言苦笑着。 “要南江所有土地,要明宜公主和亲,我周国也可以与明夏交好。”顾允高声道。 “南江可以,言儿,你们做梦!”夏景玄道,挥着剑就要再打。 “哥!”夏景言又回头制止夏景玄,夏景玄立即拉住马绳。 “好不打不打!言儿!你先把刀放下!”夏景宸心疼的喊着。 夏景言又放声哭起来,哭声凄凉幽寒彻骨,三军上下皆叹息。 夏景言终究还是成了两国和平的支柱,无论她是郡主还是公主,这就是她的命,夏景言别无选择,只能认命。 “言儿,过来。”周染濯在夏景言身后轻声说,他真怕夏景言一个冲动便就自我了断。 但夏景言不会的,她是一国公主,系着明夏和周国几十万将士的命,她也不能的。 夏景言僵硬的下拜兄长,她哭着笑,笑着哭。 “言儿……叩谢皇兄,二哥哥,小哥抚养之恩……该是言儿报恩的时候了。” “言儿!别!”夏景笙真是睚眦欲裂。 “言儿!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回报!”夏景玄嗓子都要喊哑了。 夏景宸早已哽咽的说不上话来,却不敢冲上前去,顾允的长鞭还挂在夏景言身上,他不敢妄动。 没有办法救,夏家无论是哪个人,只要敢动弹,顾允的长鞭足以致夏景言于死地。 没有办法防,就算想防, 也一定要夏景言配合,而如今,她坠入被人精心策划后的棋局,哪还醒的过来啊? 所有的一切,都是无可奈何。 夏景言没再回复兄长们的话,她又转回身朝向周染濯,失望透顶,可也只能认命。 “周染濯,我信了一头狼……” 周染濯回答她的是一根带迷药的银针。 夏景言慢慢仰了下去,晃眼的阳光将她的眼眸映成长河,将所有的恨,埋进去…… 在她彻底昏迷前,她看到她的挚爱向她奔来。 “染濯,怎么是你啊……真的是你啊……” 自此,这世上多了一首诗《周夏》。 昨日情浓蜜日长,而后心断泪成行。 未想今似牛郎女,如隔天河遥相望。 悲矣,悲矣。 周夏相许难相守,情外之人亦陷愁。 浔洲新生 明宜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周夏战伐日不起,臣谏夏王予公主。 六军不发无奈何,半城红妆送将去。 枯黄铜镜前泪泣,苦将离愁作笑颜。 离家永别兄长去,孤梦夜影不得意。 浔洲凄寒亦幽邃,不似颖都春景明。 何人心念和亲女?晨晚哀叹长凄凄。 不知此生寿几年,但愿年少便长眠。 公主长拜亲与情,一人抵过万人孽。 众人只道公主鄙,皇后有何可叹息。 公主只得一人苦,愁郁焦寒一生矣。《幼雁南归》浔洲新生 明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浔洲新生 七苦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阖家团圆却非欢,愁眉哀叹沉满院。爱者不在亲别离,短暂一生七苦齐。 可怜娇儿多磨难,应是天仙亦羡嫉。此生悲离无处泣,只愿来生勿陷情。《幼雁南归》浔洲新生 七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浔洲新生 第十七章 只身入周营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我多想这是一场梦,梦醒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或者,就不要让我出生,这样,我就不会经历这一切,母亲不会死,不会碰到这样的父亲,从未体会过哥哥的保护,夫君的温情,这样,我也就不会难过了。” ——夏景言 可这不是梦。 夏景言醒来时,已是半夜了,皇帐里仅有一盏油灯,昏昏暗暗,那一捻烛火摇摇晃晃,随时会熄了似的,这里好陌生啊!这是……周军营。 夏景言的感到脸上滑过一丝冰凉,她伸手抹了抹,是眼泪。 周染濯就在身边熟睡,他的神色,那么的安宁,也对,他是周皇,手握二十万大军,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夏景言冷笑笑,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早已被撕扯的不成样子。 夏景言多恨呐,但看看周染濯未盖严实的被褥和被冷风吹起的帘门,她还是心疼,去帮周染濯掖了掖被子。 但这一下,却还是将周染濯吵醒,他警惕的抬起头来,紧勒住夏景言的手腕,在看清夏景言相貌后,眼神才又放柔和下来。 “你怎么醒了?”周染濯像是在躲避,他背过身去。 “周皇陛下若想要景言长眠不起,赐个毒酒或白绫便罢了。”夏景言冷冰冰的答。 此刻,周染濯的心也是绞痛,但自尊束缚着他。 “你现在是在为明夏赎罪,就不怕惹恼了朕,朕再进击明夏吗?” “那周皇陛下想要景言如何侍奉?”夏景言苦笑笑,“我这帐也暖了,守宫砂也失了,陛下还不满意?那景言无计可施了。” “你难道不是应该求着朕,哭喊着让朕不灭明夏吗?你不知道吧,你皇兄又败了,明夏军总数不过五万了,真是一击即败。”周染濯又回过头紧盯着夏景言,脸上是盈盈的笑意。 夏景言便就跪了拜了,僵硬的说着:“求周皇陛下饶我明夏一国。” 但周染濯并但不高兴,反倒还恼怒了,他飞扑上去,死死搂着夏景言,夏景言反抗,他便勒住夏景言的手腕,夏景言叫喊,他也不松手,只疯狂的舔舐夏景言的皮肉。 “你放开我……放开我!”夏景言低吼着,硬推开周染濯。 “啪”一声后,周染濯总算停下了,僵硬了般。 “周染濯,我可真是信错了人,你跳崖,我还差点儿跟你一起跳下去!而你如今却这般,我们夏家如何对不起你了!你竟……” “如何对得起我了!” 夏景言几乎要扬起的气焰又被周染濯狠狠压了下去,周染濯那种恨意迸发的眼神盯的夏景言后背发凉。 “言儿,我是负了你,但我没有负夏家,周国兵力充足,我不是打不过夏景笙!我驱兵踏平东江,天下人也说不得我什么!你夏家屠我一族,我先周三十万人惨死弈河,夏景言!我若不是为了你,我为何要接连退兵!若不是为了你,让你活着,我何必去受那群朝臣们的气!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你看看现在的明夏,对我来说它算什么东西!” 周染濯一阵咆哮,夏景言再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不仅没有负夏家,我反而还救了夏家,否则我定让你夏家最后那几万人也统统惨死弈河!包括你的皇兄!包括你的那群姐姐妹妹!” “可那不是哥哥们的错……”夏景言极小声的喃喃一句。 可这一句还是被周染濯听到了,周染濯脸上现出一丝苦笑,凑的与夏景言极近,逼的夏景言直后退。 “可那也不是我的错!”周染濯低吼着。 夏景言小声抽泣起来,也确实,她这个时候,除了哭,哪还有别的选择? “闭嘴!”然而这也要遭到周染濯的喝斥。 夏景言被吓的一抖,赶紧捂上了自己的嘴。 良久,周染濯好似才心软了。 “好了言儿,别哭了。”周染濯把夏景言轻轻抱在怀里,“你乖乖跟我走,我就退兵,周国与明夏交好,我也便不再顾及这多年之怨,我只求将你赔给我,我这一生足够了。” “我还有的选吗……”夏景言依旧哽咽。 但周染濯当真做不到再退一步了,他冷了脸,轻声道:“没有。” 皇帐中沉默了好一会儿。 “言儿,我给你讲我以前的故事吧,先前夏王府那些都是骗人的,现在我只想将实情告诉你,我一个人真的再担不动如此痛楚了。” 夏景言轻轻点了点头,周染濯拉着夏景言一同躺到榻上去,他先是叹气,后又缓缓开口。 月明星稀,血色暗涌。 “四江混战,天下大乱,东江袁帝破边关,背和约,破我南江周国浔洲,我的全族被赶至这个物资贫乏的弈河……” 十五年前,弈河 周染濯刚刚八岁,正是贪玩好动的年纪,他不懂家国之难,他只知道他的父皇说:“男孩子嘛,好动了有精神头,玩去!疯玩去!”于是他便在弈河边的平原上一圈一圈的跑,几十个下人都抓不住他。 “哎!哎!九皇子您小心一点!别摔了!”崔妈妈在后提着裙摆止不住的追,嗓子都快喊哑了,周染濯也没有慢下一步。 “略略略!老巫婆老巫婆!本皇子可摔不了,你小心自己摔了!”周染濯回头扮着鬼脸。 “哎哟,你个小滑头啊!”崔妈妈仍旧追赶着。 充满耻辱的弈河草原上回荡着欢声笑语。 屠杀是在下午,这是午间的场景,周染濯是万万想不到一天的变化会这么极端的。 周皇在军营里唉声叹气,在他左边是长皇子周凌安和三皇子周雁冰,右边是浔王顾原,再周围便是一众将军,所有人都在紧盯着那幅被鲜血溅满了的地图,也听着周皇的叹息。 “父皇,袁军还在追赶,夏王私兵也虎视眈眈,实在不行还是向北江救助吧。”周凌安满眼的担忧。 “齐皇,嚣张拔扈,却又欺软怕硬,如今袁帝势大、夏王称霸,你真当他肯帮咱们?唯恐避之不及。”周皇的胡子一抖一抖的。 “西江那边就更不必说,褚皇下令修养生息,不许再开战,便就更不会帮我们抗衡袁帝了,父皇,周军所剩兵力仅有十五万,其余的十五万都是些老弱妇孺或孩童,我们……还打吗?”周雁冰紧皱着眉头。 “朕倒是不想打呢,又有什么办法,这袁帝就是冲着覆灭我周国来的。”周皇只知叹气,却也无可奈何。 却不知周染濯带着周久离偷偷溜到了皇帐边。 “染濯,父皇和皇兄到底在说什么啊?几日没见父皇出皇帐了,他不是说是带我们来玩的吗?为什么父皇却不出皇帐了?”周久离低声说,他的小手也拉着周染濯的小手。 “不知道,也许……是想给我们一个惊喜?快听听快听听!”周染濯兴奋的笑着,将耳朵贴到皇帐上去。 “凌安,雁冰。”帐里传出周皇的声音。 “在。” “在。” 周凌安与周雁冰相继应答。 “这局面……相信父皇不说,你们也清楚了,你们俩是哥哥,到时若真……你们就带着弟弟妹妹们跑吧,父皇垫后,这是父皇最后能为你们做的……” “父皇不可!” “父皇!儿臣岂能弃您于不顾!请父皇收回成命……” 不出所料,周凌安与周雁冰又相继反对。 “那……原儿……”周皇又转向顾原。 “儿臣更是做不到……”顾原亦是如此。 帐外,周久离和周染濯二脸疑惑。 “染濯,什么跑?父皇要皇兄带我们跑什么啊?”周久离凑到周染濯身边问。 “嗯……”周染濯低头沉思着,忽又灵机一动,“跑马吧!父皇要皇兄带我们去玩,但父皇自己不去,皇兄便说不可丢下父皇一个人忙。 “哦,原是如此。”周久离点了点头道。 浔洲新生 第十八章 屠杀(一)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周染濯正要再听下去,又一个娇小的声音打断了周皇他们的对话。 “父皇!”周染希提着裙摆扑到周皇怀中,笑的正开心。 “小公主您慢点儿……”周染希身后的婢女着急,轻声说着。 “诶呦父皇的小公主啊。”周皇一见周染希,立马换了一副神情,眉开眼笑的,又对门口的婢女说了一句:“无妨,你们下去吧。” “是。”下人们都退了出去。 周皇这才又转回头与周染希说话。 “希儿,何事这么高兴啊,说来与父皇听听。” “父皇,这弈河草原真是比皇宫有趣多了!希儿刚刚还抓住了兔子呢!还逮了蝴蝶,甚是有趣!”周染希笑着说。 还是不懂战事的人好啊。 “希儿……” 周凌安想要提醒周染希,这毕竟是周皇的痛处,却叫周染希说成了甚是有趣,谁叫她不懂呢,但周凌安却又不知该如何提醒。 “无妨,无妨,希儿开心就好不是?”周皇对周凌安苦笑笑。 “父皇陪希儿一起去玩好不好?”周染希歪着头说。 “希儿乖,父皇一会儿还有事情,你叫八哥和九哥陪你好不好?”周皇说。 “唔……好吧,希儿晚间再来找父皇。”周染希嘟着嘴,浅浅行了个礼。 只是还不等周染希出了皇帐,通信兵就在此刻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 “报——启禀陛下!袁军已至弈河对岸,正与四殿下交战!” 周皇的脸色忽的变了,周凌安和周雁冰的脸色也瞬间难看。 只有周染希,她满脸的疑惑,回过头问周皇:“父皇,什么是打仗啊?” 周皇又换了脸色,“打仗啊……打仗就是……”周皇支支吾吾的说着,后又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走近了,朝着周染希扮了个鬼脸,“略!” “啊!父皇干嘛吓希儿……”周染希立刻捂住了脸。 “不哭,希儿哭了可就是胆小鬼了!”周皇又将周染希搂进怀里细细的哄。 “父皇。” “父皇!” 看这样子也是听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了,周染濯和周久离便都跑进了皇帐。 周皇那个心累啊,哄一个孩子就够累了,这下倒好,还得哄三个。 “所以到底什么是打仗啊?”周久离抱着周皇的衣袖问。 “打仗啊……还记得父皇给你们讲过的故事吗?要……打怪兽,打坏人,父皇和皇兄们要去打坏人了,这下可懂了?” “那父皇好厉害!父皇一定要赢哦!”周染濯笑着说,笑的无知。 “好,父皇一定赢,久离,染濯,去带着希儿去玩吧,父皇一会儿就去找你们好吗?”周皇脸上尽是慈爱的笑。 “好!希儿,走啦!”周染濯左手拉着周久离,右手拉着周染希,他们在旷野上尽情的奔跑,玩闹。 可惜是最后一次了。 “我从没想过是最后一次了,我从来不敢想那是最后一次了……我真不敢想……不敢想……”周染濯哭泣着。 周皇最后那悲痛不舍的眼神,周染濯到现在才懂,晚了。 周染濯真恨啊,哪个皇子八岁了竟对这些一窍不通?周久离是因为天生心疾,本来就活不了几年,周皇才想让他无忧无虑的去玩,可周染濯无病无灾,却也不愿去学作为一个皇子本该学的,仗着周皇宠爱就这么废了自己,现在,周染濯真恨当时的自己。 “我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我为什么要活着我就应该去死!死的应该是我!死的应该是我……”周染濯捶打着自己。 将近夕阳时,屠杀开始了。 一声战鼓响,打破了周染濯玩乐一生的幻梦,他惊恐地看向弈河对岸。 夏家军,是夏家军,最中间,高头大马,夏敬之,左边夏景笙,右边夏景玄,阵后,一个被捆绑的女子,虞夫人,阵中,乌泱泱的夏家军。 “快跑!快跑啊!” 弈河岸,周雁冰声嘶力竭的吼,他骑着战马,挥舞着长枪,无力的抵御着外敌,口中源源不断的冒着黑血。 “雁冰!”周皇在离周雁冰的不远处喊着,周凌安和顾原也瞪大了眼。 周雁冰这副样子,眼看是活不成了。 “父皇!皇兄!你们快跑!弈河被围了……四弟和五弟已经没了……前方失守了!” 周雁冰正说着,却被一个夏家军一剑刺穿了胸膛,周雁冰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又被夏家军一脚踹下了战马,最后,还是以那一副惊恐地神情离开了这个世间,死不瞑目。 “雁冰!”周皇睚眦欲裂般,他拼力甩开身边的两个夏家军,驱马向周雁冰的尸体赶过去。 “父皇!” “父皇小心!别过去!二弟已经没了!” 顾原和周凌安相继喊,又赶紧跟上周皇。 “放火。”夏敬之微笑着挥了挥手,他的神情那么轻松。 话音刚落,弈河岸就烧起一片火海来,带去绝望,带去死亡。 周凌安和顾原被围在那火海里,战马停止不前了。 “凌安!原儿!”周皇又奔回去,咬了咬牙,驱马冲进火海,不顾火焰的烧伤,他拼了命的带着周凌安和顾原踏出火海。 “父皇,您受伤了!”周凌安满是着急。 “别管父皇!快,凌安,原儿,你们赶紧回主营,带弟弟妹妹们跑,父皇还能再顶一会儿!”周皇推攘着,又拿起长枪,就要去和夏敬之拼命。 “父皇!父皇你别去……父皇你跑吧……你带着弟弟妹妹们走,儿臣去……儿臣去挡着!您快走啊!”周凌安死死地抓着周皇的衣袖。 “现在不走就都走不了了!你赶紧走!”周皇吼着。 “父皇……”无论是周凌安还是顾原都哭了,铮铮铁骨流下血泪。 “不许哭!赶紧跑!周凌安顾原听令!” “儿臣在……” “朕命令你们跑!保护好弟弟妹妹们知道吗,要是护不好他们,你们怎么担的起一句哥哥!凌安!你是长兄,长兄如父!要是父皇死了,你就是唯一能保护你弟弟妹妹的人了你知道吗!带着他们,跑!” “父皇……” “天涯海角,别回来!” 周皇一把推开周凌安和顾原,驱马冲向夏家军,他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都说帝王无情,或许偏是周皇出了个意外吧,他知道自己是皇帝,可他更知道自己是父亲,他冲向死亡,保护自己的儿女。 “跑!”周凌安咬紧牙关,逼迫自己喊出这个字,他再不跑,周皇就白死了。 周凌安和顾原冲回主营,周凌安带着年纪稍大些的皇子抵抗,顾原则立即让皇后,公主们还有年纪小的周久离和周染濯跑,顾原又冒死跑向皇帐,抱着自己的两个弟弟顾允和顾征交给皇后,让他们跑。 “阿原!你不用管我!你快跑!”周凌安冲向自己跑来的顾原喊。 但顾原没有理会,还是不顾一切的去帮周凌安。 但区区几个人的力量,哪能比得上夏景笙后来所说的,以一敌十的夏家军? 很快……很快…… “噗!” “七弟!”周凌安喊。 “皇兄救我……” “六弟!”顾原喊。 两声送走两条生命。 过继出去的那个二皇子他没有跑,他又回来了,他说,自己生是皇嗣,就有保护臣民的责任,所以他浴血奋战,誓死不悔。 三个兄弟杀着血路,拼命地,担起做皇子的责任。 “皇兄!皇兄……”而周染濯那时,只能无力的哭喊,无能为力,他被皇后死死地勒着手腕,拽着跑。 “给本王杀。”夏敬之现在的表情不宁静了,他笑的可怕。 数万万夏家军听令杀向弈河,周家人跑不了了。 周凌安没能赶上与周染濯他们一起逃跑,被一箭射下马去,死在没能眼见着自己亲人平安的眼泪里。 “原儿,你跑啊……跑啊……”二皇子倒在草原上,最后说了这句话。  顾原带着悲痛欲绝,最后看了周凌安和二皇子一眼,他驾马立即跑,他知道,此刻不是冲动的时候,皇后和皇弟皇妹们还需要他,他赶上逃跑的人们,却不曾想,整个弈河都被夏家军团团围住了,跑不了了。 浔洲新生 第十九章 屠杀(二)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躲起来,躲起来,快……”顾原哭着推着仅剩的弟弟妹妹们。 “原儿……你听话,你跟着弟弟妹妹们一起躲起来……”皇后推着顾原,作为一个女流,她害怕,但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母后不要啊……”顾原眼见着皇后把自己推进了草堆。 皇后一人面对千军万马。 一个漂亮的女人,面对一群如狼似虎的男人,谁不知道会怎么样?奕河上飘荡着皇后撕心裂肺的哭声。 顾原却只能看着,只能看着。 只剩顾原,周久离,周染濯,周染希和顾允顾征了,每个孩子都在哭,顾原只能先放弃自己的感情,哄着他们快跑。 “分开跑,分开跑,我们在冬渌集合,快,染濯,你带着希儿,允儿带着征儿,久离跟着原哥哥,我们分三路跑,你们个头小,藏在草堆里钻出去,不会有事的,染濯不哭,还记得原哥哥跟你玩过的躲猫猫吗,现在他们抓我们,你一定要带着希儿藏好,千万不能让他们找到知道吗……”顾原低声说。 “好……”周染濯哭着答应,但他知道,这不是玩游戏。 几人很快兵分三路,跑啊,跑啊,夏家军就追,谁在乎他们是不是孩子? 后面,周皇没死,杀了回来,只是在他杀回到皇后身边时已经晚了,他的结发妻子割腕自尽了,他看着妻子的尸身,满脑子想的都是与她共赴黄泉。 “去死吧!”夏敬之突然拉弓搭箭,松手,箭发,羽箭从周皇的后背穿过前胸。 周皇倒了,周国也倒了。 周皇在临死前,他看见了在前方草地里哭着的周染濯和周染希,周皇没有哭,他笑了,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扮着鬼脸,哄自己哭了的孩子们。 周染濯看到周皇最后的口型再说:“快走”。 周皇收起所有的动作,就是自己死,也不忘要将所有夏家军能找到孩子们的线索消除,他见自己的孩子们跑了,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拉上皇后的手,他笑了。 “快跑……染希……皇兄带你跑……”周染濯心死了,带着周染希跑,只是,三步一回头,直到看不见周皇了为止。 “在这里!”一声喊险些吓掉了所有人的魂。 顾原和周久离被发现了。 “久离,你跑!”顾原一把推开周久离,提剑杀上草原。 “原哥哥!”周久离喊着,哭着,但他只能跑,要活命就只能跑,跑的越快越好。 “诶!抓着了吧!”但一个士兵一把揪住了周久离的衣领,要拿周久离换官职,他的眼中满是贪婪。 夏景玄看不下去啊,他趁夏敬之不注意偷偷跑掉了,他碰上了那个抓住周久离的士兵,夏景玄一棍子打晕了他。 “小弟弟,你快跑吧……弈河线那边……没有追兵……” 夏景玄哆哆嗦嗦的说着,他知道,这是犯禁,但他不忍心看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如此惨死,他觉得那就像看自己的死相。 “谢谢你……谢谢你……”周久离眼里含着泪,他向夏景玄道谢,又按着夏景玄给的路跑了。 弈河线确实没有追兵,可是弈河太急促了,周久离又太害怕了,他踩到了圆石,绊倒了,一头栽向了急促的弈河…… 这一切,顾允看的清楚,他那清澈的眼眸被鲜血染红,但他也只能带着顾征跑,无止境的跑。    顾原这次还算幸运,他杀出了路,重新躲进了茂盛的牧草里,只是身边的周久离不在了,顾原悲痛,却也只能先去找周染濯他们,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原哥哥,我们在这里……”周染濯招过了顾原,他们带着周染希一起跑,跑啊,跑啊。 但是夏家军那么多人在找他们,这场躲猫猫怎么可能赢呢? 顾原又保护周染濯和周染希,但这次没那么幸运了,这次,他死在周染濯和周染希面前,周染濯和周染希躲在顾原面前的牧草堆里,他们看着顾原死了,血溅在他们稚嫩的脸上。 顾原死了,原哥哥死了。 周染濯捂着嘴,也捂着周染希的嘴,不让自己和妹妹哭出声。 远方的顾允和顾征也看着自己的亲哥哥死了,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哭完了又跑,跑完了又哭。 只可惜这场屠杀到现在还没结束,它一定要夺走周染希的命。 “在这儿!在这儿!”在草堆里寻找的豺狼虎豹们都迫不及待地要拿这群孩子们的命去换王爵之位。 周染濯想,他是周染希的哥哥,死的该是他,即使他害怕,但是他没想到,他没想到,周染希平素一个见着血就害怕的小姑娘,居然先自己一步将自己推进了草堆。 周染希用自己的命换了周染濯的命,即使她害怕,她小小的身体上扎满了羽箭,多了几十个窟窿,满是她最害怕的血。 周染希死了,周染濯眼睁睁的看着,他担不起周染希的一声皇兄,一声哥哥,他没能保护了妹妹,还被妹妹保护了。 屠杀结束了,周染濯的生命好像也在那一刻结束了。 “王爷,这皇子公主们人齐了!”“放火!烧!” 弈河上燃起熊熊烈火,周染濯成为了唯一一个幸存的皇子,他后来又找到了顾允和顾征,他们身跑了,心却好像死在弈河了。 那火真旺,扑不灭吧。 死了,都死了。 浔洲新生 第二十章 无力的报复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死了,都死了,言儿,我谁也没保住,反而让所有人都为我去死……再后来,我为了拿下西江,竟让阿征独自一人去冒险,明知那一被发现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我还算计他……我又差点害了顾允……他差点儿就死了……”周染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夏景言看着,却也无能为力,只能陪着周染濯一起泪眼朦胧。 “我也想保护我的家人,我也想像夏景笙那样保护我的妹妹……小皇妹……染希……哥哥也好想保护你……”周染濯抹着眼泪。 夏景言只在一旁暗自哭泣。 “言儿,我每次见夏景笙他们抱着你,护着你,为你起兵谋反,我便心痛如斯,我也想保护我的妹妹……可我的妹妹却为我而死,我怕是死后都无颜面对父母,竟让希儿为我而死,我不配做一个哥哥……” 多讽刺,周染希的一生本该比夏景言还幸福,她有疼爱她的父母,九个爱她的哥哥,八个慈和的姐姐,又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在幼小的年纪惨死在弈河。 “言儿!言儿……”周染濯像是突然十分害怕,他钻进夏景言的怀里,“言儿,我怕……我冷,抱着我!抱着我……你别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我在……”夏景言成了依靠,成了外人眼中嗜杀成性的周皇的依靠。 但没过多久,这份依靠中就多了污辱,明夏国的明宜公主成了周皇的掌中玩物,夏景言想躲,却被周染濯压在身下,无路可走,她几近要被周染濯的火折磨到呕吐,折磨到晕厥。 “言儿,你欠我的,夏家欠我的,我决不会放你走的。”周染濯低声说。 夏景言只是苦笑,只能苦笑,放她走?她又能去哪儿呢?一个公主,怎能带着自己肮脏的身躯回母国,她只能留在周国,而周染濯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晕晕乎乎不知多久,夏景言才感到身上负担轻了,她艰难的睁眼看看,周染濯背对着她,夏景言挣扎的爬过去,从后抱住周染濯,周染濯没有回应,罢了。 两个人都在痛苦中睡过去,过了不知多久,顾允悄悄进了皇帐,前线有急报,需得立即禀告周染濯,他便前往皇帐,站在屏风后,低声呼唤着周染濯。 “陛下?陛下……前线急报……” “知道了。”周染濯低声回应,但无论他再怎么小心,夏景言紧紧抱着他,她还是被吵醒了。 “染濯别走……”夏景言泪眼朦胧,她一手拉住周染濯的手,一手拉着被褥捂住自己空白的身体,“别走……” 周染濯不舍,怜惜,但对父母的愧疚之意逼迫他不能对夏景言好。 周染濯将夏景言的手抽开,甩在了一边,他冷眼瞥了夏景言一眼,走了,头也不回。 夏景言便也只能倒了,倒在失去爱的尘埃里,倒在家国之怨里,她失去了国,失去了家,也失去了周染濯。 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至于前线的急报,还能报什么?无非夏景笙遣人求和,愿以倾国之力换回公主,但周染濯只是冷笑,倾国?周染濯问明夏还有多少东西供夏景笙倾。 也便是自此,周染濯起了讽刺明夏之意,周军营夜夜笙歌,周染濯拖着夏景言整日饮酒作乐,白日夜里的折磨夏景言,还日日绑着夏景言的手,防着她跑了似的。 这样的消息日日传往日明夏营。 “报——启禀陛下,周皇竟……竟当众亲吻公主……” “报——启禀陛下,周皇他将公主灌的烂醉,抱回营里去了,传闻说,听到公主的呻吟……哭声……” “报——启禀陛下,周皇他绑着公主!他绑着公主的手,公主不得用膳,听线人传,周皇以口喂食,逼着公主吃……” 何人能知夏景笙是怎样一种悲痛?攻打不得,求和不得。 “荒唐!”夏景笙每日的吼,气的没几日便咳了血,晕倒在皇帐里。 近一个月,将近一个月,周染濯无休止的折磨夏景言,夏景言如何哭喊,求饶,周染濯都不放她。 “染濯,陛下,求你放过我……” “你休想。” 又是一番折磨,一番苦痛。 大概快到一个月的时候,周染濯才遣人给夏景笙回应:“孤关口见。” 但周染濯也同时与夏景言说了:“你要赶他走,否则,我就举兵踏平东江。” 夏景言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杀人诛心嘛…… 浔洲新生 第二十一章 你走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另一边,夏景笙接到了这消息,即刻抛了众兵骑上快马前往孤关口,恨不得闪现过去,见此,夏景玄和夏景宸也立即跟上。 夏景笙这一路赶来不知是有多慌张,只怨这胯下的战马为何今日行的如此之慢,他的言儿等着他呢,万一周染濯伤到了她,他可怎么活?夏家和周家何怨何仇,他是知道的。 不知过了多久,夏景笙只感觉头昏的很,马行了三日,愣是没敢让它停过,三日了啊,夏景言怎么样了?夏景笙真的怕,怕去晚了,见到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正想着,一没注意,马儿像是疲惫至极了,它向前倒去,夏景笙也朝前摔过去。 “皇兄!”紧跟在身后的夏景玄和夏景宸马上冲上去。 “别……别管我,你们俩……快去找言儿,快去救她……”夏景笙瘫坐在地上,浑身发着颤,声音有气无力。 “皇兄,马上就到了,别急……”夏景玄替他把着脉。 “皇兄我们怎么能抛下你呢……”夏景宸紧紧抱着他,又要控制不住眼里的泪。 “这里就是边界了,马上就要到周染濯约定的地方了!你们赶紧去找言儿!我死不了!”夏景笙用力推嚷着他们,都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夏景玄和夏景宸被他推倒在一边,夏景笙看他们一动不动。 “我自己去!”夏景笙吼了一句,又推开了想要扶着他的两人,可那一下,他险些又摔倒,赶紧扶住身旁的树,可无论再重的伤或累,都拦不住他向前走的决心。 好巧不巧,走过前方那个拐角,夏景言就在那儿,她反倒希望夏景笙不要来,她真的不忍心,可周染濯就在一边,周国皇帝,现在是四江势力最大的人,也是她最爱的人,可现在他最亲的哥哥和他最爱的人要拼个你死我活。 周染濯就一个条件:夏景言留下,可以停战。 可夏景笙绝不会同意的,前周朝皇室全都惨死在先夏王手上,夏景言在他那里,就算留得一条命,那也是生不如死啊。 所以,周染濯要夏景言向夏景笙承认,她爱周染濯,她自愿留在南江,周染濯要夏景言赶夏景笙走。 走了没多会儿,夏景笙终于看到夏景言了。 “言儿!”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朝着夏景言冲了上去,仿佛一看到夏景言,全身的疲惫就在一瞬间清扫而空,只为那一瞬间,什么都是值得的,哪怕死也是值得的。 “皇兄!”夏景言看到了夏景笙。 可平时无论何时都只能用“端正守礼”来形容的夏景笙,此时是脏乱的,衣服上被拦路的荆棘刮坏了好几处,头冠早歪了,但还挂在头上,他身上有好多血痕,可他就像没感觉似的,夏景言只能看到夏景笙在不顾一切的向她跑来。 “言儿……没事吧?”夏景笙满脸的轻松,他看到夏景言还好好的,像是从心底里得到了安慰,“没事就好……”夏景笙轻抚着夏景言的脸,又把夏景言搂进自己怀里,在他眼里心里,夏景言就像是一个传世珍宝,绝不能失去。 “皇兄……”夏景言哽咽着,卷起夏景笙的袖口,夏景笙的手臂上全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还有血和粘上的土,伤口都化脓了。 “没事,皇兄不疼,皇兄看到言儿就都不疼了。”夏景笙又把夏景言搂进怀里,不忍让夏景言看到这样的自己。 夏景言心里如同刀绞,夏景笙都这样了,她不忍心啊…… 夏景玄和夏景宸站在一边,也是满眼的心疼,看着周染濯的眼里却是愤恨,想把他千刀万剐的心都有,只恨周染濯进府时为何没看出他竟是这样的人,早该杀了他,那样就不会有如今的场面了,他们放在心尖儿上的言儿,就不会经受如今这般的痛苦。 再接下来的,是兄弟三人无论过了多少年再想起来心里都会隐隐作痛的场景,那是他们怎么都想不到的。 夏景言回头看了一眼周染濯,周染濯眼里满是愤恨,夏景笙受伤了算什么?死了也活该。 夏景言握紧了拳头,紧闭着眼。 “兄妹之情等会儿再续,”周染濯上前推开了夏景笙,夏景笙险些没站稳,夏景玄扶住了他,“不如还是先想想两国议和之事。” 周染濯满脸写着挑衅,夏景笙真恨不得上前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可是不行,他是东江皇帝,身后有一个国,夏景言也还在周染濯手里。 周染濯心里多恨啊,只要看见夏景笙和夏景玄,他就能回想到他的全家是怎么死的,夏景笙疼他的妹妹夏景言,他就不疼自己妹妹吗?周染希那时才五岁,夏王都不愿意放过她,周染濯还记得那个懂事的让人心疼的小公主死前,还不停地挥着手让他赶紧跑时的模样…… 周染濯只想杀了夏景笙,杀了夏景玄,可这原本完美的计划还是出现了瑕疵,夏景言闯进了他的心里,虽然他不想承认。 “朕绝不会把言儿留在这儿!和亲不可,周皇陛下还是提些别的要求吧,割地,上贡,我东江都认。”夏景笙一字一句,像是生怕周染濯听不见。 “这是非要带走朕的皇后。”周染濯故意牵起了夏景言的手,十指相扣,用力握着,握的夏景言生疼,可他就像没感觉似的,抬眼看着夏景笙,下一秒,他迅速伸手抬起夏景言的下巴,朝她唇上吻了上去。 “你!” 夏景笙看着,却无可奈何,周染濯带着的这一对人马就是故意来气他的,一群人齐齐拦着兄弟三人上前,却又丝毫不挡着他们看着周染濯强吻夏景言。 周染濯没理会他们,夏景言想逃脱,眼角还挂着一滴泪,眼神撇着夏景笙的方向,她知道,周染濯就是想侮辱夏景笙,也是在侮辱她,笑夏景笙一事无成,输了战争,也输了自己亲妹妹,笑夏景言现在就是个任人摆弄的傀儡。 夏景言想推开周染濯,可周染濯一手紧紧抓着她的手,一手死死地摁着她的头,根本逃不开,她能感受到周染濯咬着她的唇,恨不得要吃了她一样,逃不开,只能消受。 “你放开言儿!周染濯!” 周染濯听得出这是夏景宸的声音,那是他曾经……也当过兄弟的一个人。 可周染濯啊,你要忍住啊,那是你仇人的儿子、弟弟,不杀他,已经是亏心了,你还接受了夏景言,这本就不应该的。 但周染濯还是松口了,周染濯所想的,自己如何侮辱东江,都是假的,根本坚持不住。 “那你们来问问,她愿不愿意跟你们回去。” 说完这句,周染濯松开了夏景言,把她往前推了一把,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凉亭。 “言儿……言儿,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你还好吗?这几天你还好吗?对不起……皇兄来晚了……”夏景笙的声音都在颤抖,把夏景言搂进怀里,甚至想把她融进生命里。 夏景玄和夏景宸在后面站着,他们也好想抱抱夏景言,无奈夏景笙真是太想夏景言了,根本不愿放手,不过没关系,他们马上就接夏景言回家,以后就再不分离,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夏景言靠在夏景笙怀里,她简直可以想象到,真的要她去赶夏景笙走,夏景笙会有多绝望。 “言儿……皇兄带你回家……走。”夏景笙想拉走她。 “我不走。” 夏景言冰冷的声音响起,夏景笙愣在原地。 此番无力的报复,却比杀人剜心更加残忍,顷刻间,血雾漫天…… 浔洲新生 第二十二章 举国下拜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夏景笙愣了,回过头,正好对上夏景言冷漠的眼神,“什么?” “我说我不走。”夏景言重复了一遍,伸手抹掉了眼角的泪,看着夏景笙。 “言儿你说什么呢!”夏景宸吼了一句。 “是言儿的意思如此难理解吗?为何皇兄们听不懂呢。”夏景言眼神冰冷的快让夏景宸认不出来了。 “为什么……”夏景笙缓缓的伸出手想抓住夏景言的手,却被她毫不犹豫的挣开。 “言儿,怎么了,是不是周染濯跟你说了什么?你跟皇兄说。”夏景玄瞪了眼在远处看的周染濯,赶紧上前拉过夏景言,满是担忧,他了解夏景言的性子,他怕夏景言是想以自己一人的命来停战,但他不需要夏景言以这种方式付出,真的不需要。 “没有。”夏景言看向他。 那双眼里哪还有兄妹之情? “那是为什么?”夏景玄看着她。 “皇兄自己不知道吗?” 三人都愣了。 “言儿只不过……是皇兄争夺天下的一个借口……”夏景言两手背在身后,一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警告自己,忍住,千万不能哭出来! “我没有!”夏景笙大吼一句,着急忙慌的为自己辩解,“言儿……言儿……你听我说!你听皇兄说……不,你听哥哥说!谁都可以这么认为但你不能!哥哥只是想保护你!真的……什么天下什么皇位,哥哥都可以不要!” “是真的吗?”夏景言眼里的泪还是掉下来了,她知道啊……她知道皇位在夏景笙眼里什么都不是,但她还是要以夏景笙放在心尖儿上的亲情去刺穿他的心。 “是……是真的,言儿……哥哥到底哪儿做错了,你说好吗……”夏景笙哽咽着。 “言儿,哥哥从来没这么想过,你是知道的对不对!你是不是……埋怨哥哥们来晚了,还是周染濯逼你的?告诉哥哥们好不好,别这样吓我们……”夏景宸哭成了泪人。 他们何时贪心过皇位?他们只想一家人永远在一起罢了。 “你若不信,我现在就把玉玺交给周染濯!我不当皇帝了!哥哥记得你跟哥哥说过,就是你跟景玄去的那个地方……”夏景笙急切的说着。 “龄沅山庄!”夏景玄赶忙提醒。 “对!言儿,你说过你喜欢龄沅山庄,我们不坐皇位了,我们去龄沅山庄,我们就永远在那里,我们就做一户普通人家……好不好?” 夏景言心里颤了一下,交出玉玺,哥哥真的可以为她做到这种程度,可是她不能答应,终究是要失去这不做郡主、不做公主,只当一个普通人,能有亲人日日陪伴的机会。 这可真是一辈子的遗憾。 “哥哥……你身后是一个国,是整个东江的百姓,你可知放周军进国门,百姓是什么下场,哥哥是个好君主,天下万民……无不是哥哥的兄弟姊妹……又如何能因为言儿一个人,抛弃天下……”夏景言眼里的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声音都变了调。 夏景笙沉默了。 “更何况,言儿要嫁的是言儿挚爱之人……” “言儿!周染濯他只是在利用你!”夏景宸就奇怪为何夏景言今日就如此不清醒。 “是啊,可哥哥们不是也一样在利用我。” “我说了我没有!”夏景玄吼了她一句,刚吼完就后悔了,他生过夏景言的气,但从没跟她发过脾气,这是第一次,他怪自己冲动了,他以前哪怕说话大声些都怕吓着夏景言。 “没有就没有吧。”夏景言避开了他的眼神,她不敢看夏景玄,“当初我以为他死了,我如何把他当命看待,哥哥是看到了的。” “你险些要了全家的命……”夏景宸低着声,没想到啊,此生唯一一次对人卑微,竟然是对自己妹妹。 “我爱他,我不能失去他,我可以失去任何人,唯独不能失去他……”夏景言紧咬着牙。 “哥哥也可以失去是吗……”夏景笙眼中黯淡无光。 夏景言愣了愣。 “是……” 夏景言一个字,要了三人半条命。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夏景宸心都要碎了,他扶着凉亭里的柱子,就要站不住。 “是你们逼我的……”夏景言顿了顿,“我爱染濯,我与他……早有夫妻之实……” 三人都看向夏景言,瞳孔一瞬间放大了,可还等不及他们说什么,“啪”的一声,所有人都安静了,连周染濯都惊了一下。 夏景言的脸上闪出一丝红色。 “皇兄你干什么!”夏景玄冲上前推开夏景笙。 夏景宸吓了一跳,赶紧把夏景言搂紧了,满是无可置信的看着夏景笙,“皇兄……你干什么……” 夏景言靠在夏景宸怀里,心里是真的慌张了、害怕了,她紧紧抱着夏景宸,这是夏景笙第一次打她,甚至是第一次跟她生气,她真的忍不住,她哭的很小声,几乎让人没有察觉。 夏景笙颤抖的更加厉害,他看着自己的手,怎么就那么不受控制?他从来没打过夏景言,那是他妹妹啊!最亲的妹妹,他怎么就脑子一昏打了夏景言呢?夏景言干什么也不该打她呀! “言……言儿,哥哥错了……错了……”他想抱抱夏景言,可夏景宸看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抱着夏景言往旁边一偏,让夏景笙扑了个空。 周染濯觉得够了。 “过来。”周染濯走向前,从夏景宸怀里抢过了夏景言,“她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周染濯你个畜生!你对言儿做了什么!”夏景宸只恨不得把他撕碎了。 什么破兄弟之情!全是假的!周染濯只想毁了他全家! “她不是说了么,”周染濯拉起夏景言的手,故意在兄弟三人面前晃了晃,“我们夫妻二人恩爱,她自然不会跟你们走,我还记得这几晚……言儿挺怕疼的,一直在叫……” 夏景言简直羞于启齿,她一直在拽着周染濯的衣袖,眼里的恳求都要溢出来了,可周染濯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夏景言只能背过身去哭,虽然她知道哭没用,可她也只能哭,周染濯就是想要羞辱她,说这些都是轻的。 “不知羞耻!”夏景玄脸都涨红了。 “这就不知羞耻了,别急啊,还有呢,你给言儿处理过伤口,你知道言儿腰上有一处胎记吧……” “闭嘴!”夏景玄心上像是压了个千斤重的石头,他确实知道夏景言身上有这块胎记,当时还疑惑过自己原来不知道,还跟夏景笙和夏景宸提过,这更是敲定了周染濯确实…… “你去死吧!”夏景宸趁人不注意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往周染濯捅去。 “不要!”周染濯是没来得及躲的,可他身后还有个眼疾手快的夏景言,她挡到了周染濯身前。 夏景宸迅速收了手,他要再慢点,那一剑足够刺穿夏景言。 “言儿!”周染濯本能的把她拉到身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夏景宸喘着粗气,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剑也掉到了地上。 差点就又是一剑了…… “别……别杀他……”夏景言像是被吓傻了,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长吸一口气,这股劲才被压下去些。 “够了!”周染濯吼了一声,“想让言儿跟你们回去,有本事就举兵攻打南江!我们走。” “等等!”夏景笙像是想到了什么。 周染濯站住了,想了想,还是回过了头。 “周皇陛下刚刚继位,想是不愿遭受旁人非议,”夏景笙眼神恳求,“言儿年幼,及笄之礼甚至还未来得及举办,也不是我东江百里红妆送出的公主,你就不怕……遭受天下人强抢东江公主的议论吗……” “那你说如何。”周染濯回过头看着夏景笙。 也确实,如若真不开战,确实可以休养生息,可一个被抢过来的公主如何算作和亲?此事如何能够瞒天过海?女子及笄,由父兄举及笄礼后尚可成婚,这是祖上留下来的,作为君主,怎能不遵从。 “让我把言儿带回去,等言儿及笄之礼一过,我答应和亲……也给天下一个交代……” “可若你反悔了……” “求您了……”夏景笙走到了周染濯身后,不过有人拦着,他只能站在离周染濯一丈开外。 “什么?”周染濯是了解夏景笙的,他最重脸面,从来没求过人,他说过,宁可死都不会求于他人。 周染濯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他也不是铁石心肠,相处这两年多,夏景笙真的对他很好,若不是因为家中这血海深仇,或许真的可以和夏景笙成为挚友,可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那,他不能心软,夏景笙是他毕生的仇人,即使夏景笙也痛恨先夏王,那也改不了他是跟随先夏王一起灭掉周国的长子。 周染濯回头看了一眼,夏景笙就在他身后,没等他再说一句,夏景笙跪下了。 如今夏景笙是天子,他求了,甚至朝周染濯跪下了。 “皇兄!”夏景玄和夏景宸齐齐喊道。 天子下跪?这是把举国的颜面都抵给周染濯了! “你起来……”周染濯都有些不忍了,但他还要看着,不能表现出一丝软弱。 “我只求……能亲手送言儿出嫁,别的我什么都不求了,只求您……就给我几日,及笄之礼用不了多久,等言儿及笄了,再把言儿留给我半月……好吗?”夏景笙忍住没哭,他是天子,他是国君,但他也是夏景言的哥哥,哥哥说过要保护妹妹的。 “哥哥……”夏景言也朝着夏景笙跪下了。 夏景言一点一点往前爬,真想趴到夏景笙怀里大哭一场,她感觉自己就要崩溃了,越来越喘不上气,怎么就这么没用啊?保不了夫君,护不住哥哥,一直在拖后腿。 “夏景笙,你还是个君主……赶紧起来……”周染濯背过了身,看看旁边哭得梨花带雨的夏景言,想了一会,“那就这样,等到言儿及笄之礼一过,立刻和亲,否则我南江有的是将士,就是打过去,抢我也会把她抢回来。” “好,多谢陛下。” 夏景笙松了一口气,夏景玄和夏景宸赶紧把他扶了起来。 算……赢了吧…… 浔洲新生 第二十三章 苍颜白发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周染濯便就应了夏景笙这举国下拜的请求,他还是同意先送夏景言回明夏,再由明夏遣送和亲队送公主和亲,他要一个堂堂正正的婚礼,他也不想夏景言一辈子担着一个被抢去的骂名。 夏景言会陪着周染濯一齐登上周国的至高之巅,她就是光明正大的皇后了。 只是,在夏景言走之前,周染濯还是拉着她,在她耳边威胁恐吓:“你若是敢走了不回来,我便带兵打过去,抢也把你抢回来,我可不在乎什么名声!”夏景言自也不敢再抱逃跑的心思。 一生悲凉苦,踌躇不能忘。 接回夏景言,夏景笙一见周军退兵,便立即下令众军启程返回颖都,明夏军浩浩荡荡的逃了,周染濯自也料想过这样的结果,夏景笙素来疼惜他这个妹妹,怎么可能愿以夏景言的和亲换东江太平?但周染濯并不着慌,他早想好了对策。 颖都城 “来人,将公主送回黎和宫!”夏景笙一进宫门便令下人道。 夏景言也只能是抬眼看着,没说什么,她知晓夏景笙生气,顶撞,劝告,没用的,她的皇兄是皇帝,他总会想通的,江山为重,社稷为重,一个公主又算得了什么。 立即便有人来请夏景言,为首的太监躬着身,颤颤巍巍道:“还请公主上轿。” 夏景言只得叹了口气,在陆朝芽的搀扶下上了轿,回了黎和宫。 整个白日里,夏景玄、夏景宸、言玉、陆朝芽、墨书瑶,都在守着夏景言,只道是:“阖家团圆却非欢,愁眉哀叹沉满院。” 唯独夏景笙,他只守在门口,却从不敢进门去,他打了自己一手养大的妹妹,即使在天下人看来,他这样好的兄长怕是这世上也仅此一个,夏景笙的心里也满是愧疚之意。 夏景笙打胜了袁军,却打不胜周军,他岂舍得让夏景言离他千里之外啊?那样,夏景言的喜怒哀乐,他这个做哥哥的如何得知?又怎么放心的下?况且,他还一时冲动打了夏景言,夏景言怕是很死他这个哥哥了吧? 晚间了,夏景笙才遣散众人,独自探望夏景言。 “皇兄怎么这个时辰来了,政务劳累,早些休息才是。”夏景言边说,边从榻上坐起来。 夏景笙没有回答,只自顾自的上前,满眼的疼爱与怜惜,比平常还要超出许多倍,看的夏景言告反倒有些不自在,夏景笙伸手去抚摸夏景言的脸颊。 “皇兄怎么了……”夏景言最怕的便是这种不自然的柔和,她躲开了。 “言儿……”夏景笙却便还是凑了上去,忽又紧紧的把夏景言抱进怀里,“言儿,还疼不疼……” 夏景言本还惊异,夏景笙为何会这般,原来还是在意那一掌的事。 “早就不疼了,皇兄不必在意……”夏景言轻声说。 “言儿,别叫我皇兄!叫哥哥……” 夏景言一头雾水,她松开夏景笙,一脸的疑惑,“皇兄和哥哥有什么区别吗?” 夏景笙苦笑着,又将夏景言重新入怀,似乎不舍得放开一般,他轻声说:“皇兄这两个字,太远了。” 皇兄?远?也是,带一个“皇”字呢,说是说妹,更是君臣,周染濯对周染希的自称不就是哥哥么,他也嫌远吧。 “好,哥哥。”夏景言便就认了这个称法,倒真觉得舒坦不少。 特别小的时候,夏景言就是称夏景笙为哥哥的,后来懂事了,才知道改口叫王兄,如今这称呼换回去了,也好,就像回到小时候的无忧无虑一样。 “言儿,哥哥让你受委屈了,哥哥错了,大错特错,哥哥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别生哥哥的气好吗……”夏景笙的话中带着哭腔。 终也轮到夏景言去哄哥哥了,却有些手足无措,但那副不知所措的表情反而把夏景笙逗笑了。 “哥哥的小傻瓜!”夏景笙笑着拍了拍夏景言的头。 夏景言便也就只能笑了,傻就傻吧,做哥哥的小傻瓜没什么不好。 “哥哥别走了……”夏景言拉着夏景笙的手耍赖。 “这么大个姑娘了,不会还要和哥哥一起睡吧。”夏景笙捏了捏夏景言的脸蛋,脸上是盈盈的笑意。 “就要就要!言儿还小呢!”夏景言依旧拉着夏景笙的手不放,她想着,就让自己再耍一回赖吧,这一次,只是夏景笙的妹妹。 明日便只是明夏的公主了,便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好了,小坏蛋。”夏景笙让夏景言躺到榻上去,帮她盖好了被子,“睡吧,哥哥就在这儿陪着你。” 梦里没有家国之怨,梦里没有大军压境,如果这一生,永远都在梦里该多好啊。 可公主不能一直梦下去的。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是李谦的声音,夏景言从混沌中醒来。 “李公公,这大清早的,找公主何事?”又是陆朝芽的声音响起。 “回郡主娘娘的话,陛下在朝堂上与众大臣吵起来了!众大臣张罗着要送公主去和亲,但陛下不允,非要再起战,绝不肯交出公 主,还说若再纠缠,便要杀尽一朝给公主陪葬啊!”李谦匆匆忙忙的说:“老臣这才偷跑出来,还请公主前去劝解!” “本公主知道了。”夏景言的声音中屋中传出。 李谦立刻躬身作礼,不一会儿,夏景言穿着素白的寝衣推开了门。 “李公公,可否请您去将众卿予本公主和亲的婚服拿来,本公主穿了,好去见皇兄。” “是。” 夏景言答应了,李谦这才松了一口气,忙赶去尚衣局拿婚服。 公主“懂事”就好。 等到婚服到了,陆朝芽与慎儿便不情不愿的给夏景言更衣,这一嫁,千里之外啊。 只可惜夏景言偏就是个懂事的公主。 朝堂内的言语,夏景言只能躲在门前泪泣。 “还请陛下不要为了公主一人,害惨了明夏万民呐!” “天下百姓又何人不是陛下儿女,还请下送公主和亲!” “放肆!再敢多言,全都拖出去砍了!” “陛下便是诛臣九族,臣也要说!公主嫁去南江便是皇后,是周皇的正妻,苦不着公主,再说,周皇尚在明夏时便已是驸马!公主与驸马恩爱人尽皆知!公主受不得苦的!” “陛下,作为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公主又有明夏作后盾,南江何敢为难公主啊?!” “你们会这么说,不过是嫁去南江的不是你们的心肝宝贝!李太傅,若嫁去南江的是你的女儿,你可还会这么说!朕一手将言儿带大,这么多年朕何时离过她!再说,朕若只是想让言儿做皇后,当初便不必造反!有我夏家护着,袁帝又能耐言儿何!” “陛下!明夏再经不起战争了!!!” “当初若不是言儿领军,明夏也早亡了!还轮得到你们一帮废物在朕这里说三道四!想我堂堂明夏,竟让一公主出征!真不知联 留你们何用!竟躲在女流之后苟且偷生,到头了竟还要以女流和亲换自身平安!” “陛下!” “陛下!三思啊……” “再无须多言!” 老臣们个个低头叹气,却也都再无话可说,夏景笙说的也确实都是事实。 当初是靠公主保护,现在还要送公主去和亲。 但老臣们岂会如此这般就心甘情愿再去打仗?论谁在这时都会想着以一个人的牺牲换一国平安的,他们哪是真为夏景言着想?就算夏景言过去就被周染濯折磨致死,那又怎样呢?无非他们在灵堂前哭上一哭罢了。 好在,公主懂事啊。 一身红衣进朝堂,戎马巾帼亦难忘。 夏景言按老臣们所想,着一身婚服进了朝堂,行礼下拜,自请嫁去南江。 “言儿……”夏景笙的心绞着痛,“哥哥可以为你征战的……” “哥哥,罢了吧,我从未为明夏付出什么,又有什么资格再让明夏为我付出一切。” 朝堂上默然一片,屏息等待着夏景笙的决择。 “言儿,你孤身一人前去南江……一个月,你在周染濯身边呆那一个月,你还嫌不够苦吗!你嫁过去那就是一辈子啊……” 夏景笙简直要忍不住的殿前失仪了,就像下拜周染濯一样,他为了夏景言,早就不在乎脸面了,可苍天却还是时时要将夏景言从他身边拉走,拉向地狱。 夏景言苦笑,跪地,叩头。 “愿以一人之身,换得万世太平。” 老臣们喜笑颜开,统统跪地支持夏景言,“公主深明大义,臣等恭祝公主与周皇夫妻同心,携手百年!” 夏景言又笑了,无奈的笑了,边笑边摇着头。 讽刺,真讽刺。 夏景笙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说,说什么。 夏家为东江牺牲一切,这可真是什么都牺牲了,他叹着气,缓步上前,扶起夏景言,却什么都没说,径直又走出了大殿。 夏景言看着夏景笙的背影,那么“年迈”,那么沧桑。 哥哥老了,苍颜白发。 浔洲新生 第二十四章 身孕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又是难熬的一天,夏景言躺回了黎和宫,就像躺在棺材里一样……还不如躺在棺材里。 晚些了,言玉才估摸着夏景言心情稍平复些了,才令下人准备了鲫鱼汤要送去黎和宫,正巧,出门时碰上了同往的夏景笙,夏景玄和夏景宸,几人一同前往。 “属下参见陛下,纯妃娘娘,玄王殿下,宸王殿下。”黎和宫前的侍卫依次行礼。 “平身,公主在宫中做什么?何人陪同?”夏景笙问。 “回陛下,听慎儿姑娘说,公主身体不适,在宫中歇息,景和郡主陪同着。” “不舒服怎么不请太医?!公主心绪不佳,你们也不知照顾公主吗!”夏景宸瞪了侍卫一眼,就要降罚。 “宸王殿下恕罪,公主不让属下们请太医,而且公主如今只见景和郡主与慎儿姑娘,旁人一律拒之门外,太医来了也见不上公主啊……”侍卫颤抖着说。 夏景笙等人相视一眼,不再多问,一齐进了黎和宫。 “哥哥们与皇嫂怎这么晚来了,早些歇息才是。”夏景言躺在上,脸色苍白,见夏景笙他们来了,还要挣扎着起身。 陆朝芽赶忙去扶了一把,扶完了,又自己起身作礼。 “不必多礼,言儿,快躺下,这是怎么了?早间见你还是好好的?”夏景笙焦急的冲上前去,扶着夏景言躺下,“景玄,你快给言儿把把脉,看究竟是怎么了。” 夏景玄便立刻坐近去,可他刚一碰到夏景言的手腕,夏景言就迅速把手收了回去。 “言儿,怎么了?”夏景玄有些疑惑的问。 “二哥哥,言儿无事的,早间便请过太医了,说只是些风寒,也用过药了,不妨事的。”夏景言轻笑着答,实际却也心虚。 “是吗,那还好些,只是得了风寒……外人给你看,哥哥终究也是不放心的……” “咳咳……咳……呕……”一阵干呕声打断了夏景玄的话,众人回过望去,是言玉。 “皇嫂怎么了?”陆朝芽见此,赶紧引开众人注意奔到言玉身边,帮夏景言解围。 “没什么没什么,也是风寒罢了。”言玉笑答。 “这症状怎会是风寒呢,皇嫂还是要注意身体。”夏景玄凑上前去,给言玉把脉。 “景玄,玉儿怎么了?”夏景笙半抱着言玉,满脸的不解。 若真按言玉的解释,她是生病,那她为什么要偷笑?! “原是如此,景玄在此恭喜皇兄与皇嫂了!”夏景玄突然发了笑,又对着夏景笙拱手作礼。 “什么恭喜?”夏景笙还没反应过来。 “陛下,臣妾有喜了……”言玉轻声道,说完了又捂着嘴笑。 夏景笙这才明白,一阵的喜不自胜,才算是冲了冲近日的悲凉,他楼着言玉,激动的简直说不上话来,众人见了也是一般喜悦。 “这是怎么不早说!这是小事儿吗!你早该与我说的,来,我看看。”夏景笙好一会了才搂着言玉闹腾起来。 言玉只是娇羞着,躲在夏景笙的怀里。 只有夏景言,她笑着笑着,又起满心的悲凉,渐渐笑不出声了,她肚子里翻江倒海的痛疼涌上嗓子眼儿,让她终究藏不住了。 和言玉一样的干呕,意味着与言玉一样的,只是不知算不算是喜事的夏景言与周染濯的骨肉,这让在场的人,笑都僵在了脸上。 夏景玄拖过夏景言的手腕,夏景言躲不过。 “一月有余。”夏景玄的心沉进谷底。 这话像一棒子将夏景笙刚刚浮起的心又打的血液飞溅。 “周染濯!我杀了他!”夏景宸低吼着,提了剑就要走。 “小哥杀了他,我孩子就没爹了。”夏景言沉稳的说,她认命了。 黎和宫中瞬时如默哀一般,寂寥无声,撕心裂肺。 可真是两桩喜事呢,夏景言的月份比言玉还大。 “怎么都不说话了,言儿马上要嫁去南江了,想与哥哥们再多说会儿话的。”夏景言道。 可夏景笙,夏景玄与夏景宸三人只是面面相觑,却没一个人开口。 “皇嫂的身孕是喜事,言儿的身孕怎就不是喜事了,那也是言儿的亲骨肉,要管哥哥们叫一声舅舅的,为何要愁眉苦脸的,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言儿有个孩子还有个依靠,不好吗?” 夏景笙还是不说话。 “算了,我累了,哥哥们回吧。”夏景言也不再想说了,她怕她绷不住,她背过身去,躺在榻上。 夏景笙只能凝望着夏景言的背影沉默,就像定格了,他一动不动,他看不到夏景言面上的哭泣,却听的到她心里的泪滴。 而夏景玄,他不知道他原来作气的妹妹何时变的这么坚强了,孤军奋战,不动声色,枯路亡魂,视若无睹。 夏景宸想不到那么多,他只知道,他终究还是没能救了夏景言,他从孤关口接回来的,只是一副空壳,就像夏景言自己说的,一个傀儡,夏景宸的妹妹死了,夏景宸自己也死了。 这一切静谧的像一幅画。 不知此生寿几年,但愿年少便长眠。夏景言突然想到这句诗,她想,这诗真衬意。 还不如早死。 夏景言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夏景笙他们是何时走的她不知道,反正一定不早了,清晨,她又是被人吵醒的,正当她想,这悲伤的不过是一个早晨时,偏又有人来提醒她,悲伤的是一辈子。 周染濯来了。 浔洲新生 第二十五章 周染濯来了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周染濯驻兵东江,今早领着五千近卫军浩浩荡荡的进了明夏宫,明夏官兵,竟无一人敢阻拦,只怯懦的退后行礼,直呼:“周皇陛下安。” 夏景笙的恨意在心里翻涌,他看着周染濯那副扬扬得意的样子, 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但颖都城外,还有十万周军,他敢动手,明夏就完了。 “周皇陛下怎来了我明夏宫,也不早遣人通禀一声。”夏景笙还是选择对周染濯礼让。 “也无甚大事,只是朕的皇后回母国多日没个消息,朕思之入骨,念之成疾罢了,这不便来看看么,明夏宫应是放的下朕吧?”周染濯的话异常轻浮,像是在说笑,可又不是,他的眼神凌厉的像刀。 “那是自然,朕叫人去给周皇陛下收拾寝宫。” “唉,不必。” 夏景笙正要伸手招太监,却被周染濯打断,回头一看,周染濯将惊恐的夏景言拉到了腿上,当着文武群臣的面,搂着她的腰,抬起她的下巴。 “言儿,你住在哪个宫?这几日正春寒,朕一人住着怕冷,你来给朕暖帐才是最好的。” “黎……黎和宫……”夏景言颤抖着说,恐惧从心底漫到指间,她的手指冰凉。 “那便就黎和宫吧。”周染濯挑衅的看向夏景笙,像是征求他的同意却又不是。 夏景言只是深明大义,看着夏景笙摇着头,叫他不要反抗。 夏景笙的眼中失了颜色,周染濯捕捉到他轻到让人看不清的点头,欢快的抱着夏景言走了。 夫妻恩爱,如胶似漆,黎和宫里白日都响彻着夏景言的哭声,这哭声毫不压抑,就像是深海里的人在歌泣。 事了了,周染濯叫人换去被揉皱了的床单,也将被折磨的不人不鬼的夏景言扔进水池子里,试图洗去夏景言的脏乱与不堪,只可惜到最后他才发现,夏景言的那份悲凉已刻进骨子里,洗不去了,而造成夏景言这样的,就是他自己。 夏景言把脸埋在周染濯的怀里,她哭,痛哭,周染濯就像是一个魔鬼,毁去她的全部,她无力的捶打着周染濯,还哭。 周染濯却始终不愿去哄她,他想:“让夏景言哭去吧,无所谓。”他听着门外被吹动的风铃,可心却最终没能跟着风铃走了,他的心也被困在帝王的身躯里了,走不了。 午间了,趁着周染濯出去的这一空档,夏景言才跑去后院吐个痛快,夏景言想,她暂时还不想让周染濯知道她有孕的事,一方面是无力的报复,另一方面是怕分不清周染濯偶尔的心软是对她还是对孩子的。 辰时,周染濯回来了,夏景言便躺在榻上装睡,背对着他,不理会他。 “你皇兄叫朕与你去共用晚膳,起来,别装了。”周染濯一眼识破了夏景言的心思,坐到榻边去,晃了晃夏景言的胳膊。 夏景言这才坐起来,却也不敢看周染濯,只低声道一句:“是”,穿好衣服和周染濯走了。 果真如所想一般,夏景笙哪是真要与周染濯商议和亲事议?还是要想着法儿的把夏景言留下,这次可是几近要把整个东江都送给周染濯了,周染濯却也不松口。 “朕什么都不要,只要言儿。”周染濯一句话贯彻始终。 夏景笙的难看脸色亦贯彻始终,夏景玄只是担忧的看着夏景言,夏景宸坐在角落里,他提着剑,隐忍着。 “言儿怎么想?”夏景玄问,他寄一丝希望,寄在周染濯是真心爱夏景言的,虽然这希望很渺茫。 “要不哥哥们和染濯开战吧。”夏景言坐在周染濯腿上,稚嫩的语气说着渗人的话。 无论是夏景兄弟三人还是周染濯都回过头惊讶的看着夏景言,惊叹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反正对于言儿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哥哥败了,言儿殉国,染濯败了,言儿殉夫,染濯和哥哥们不就是这个意思么?”夏景言的话很平静,平静的像没有一丝波澜的湖水,却又能把每个人的心撕开一个洞,鲜血绷流。 是啊,没什么区别,但却没有人想承认。 “朕不是这个意思……”周染濯低声说。 “朕也不是这个意思……”夏景笙低下了头。 沉默最近总是冲斥进夏景言的生活,压的她喘不上气来,但她却永远也打不破沉默。 “哥哥,许言儿嫁吧,别打了,言儿也累了。”夏景言只能选择离开,撇下这么一句话,扔进权与爱的寂寥里,不知拨动了谁的心。 只是离开了夏景笙的大殿,黎和宫也满是沉默,唯一能听到的只有门外慎儿的哭泣和陆朝芽的哀叹,还不如不听,夏景言蒙着被子,逼着自己睡过去。 半夜了,夏景言才在昏昏沉沉中听见周染濯的声音回到黎和宫,周染濯没有吵醒她,蹑手蹑脚的躺到榻上去,夏景言竟就因此而感动,因为周染濯那么的小心,像是还爱她。 “醒着?”周染濯小声问。 夏景言有些迟疑,过了许久才应了一句“嗯”。 周染濯却没有再回应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走以后,皇兄怎么说?”夏景言问。 “半答应半不答应,我也说不清他什么意思,最后不欢而散,明天再说。”周染濯答。 “那你怎么想?” “反正我不会放你。” 夏景言又感受到身上传来的空旷与冰凉,随后又是脖子上,肩膀上的湿热,有点儿疼,但感觉的出周染濯已经很小心了。 夏景言没有再哭,习惯了似的,她顺从的躺在周染濯身下,像个被驯服的野兽,周染濯搂着她,她也搂着周染濯,她也轻咬着周染濯的嘴唇,说不清到底是爱还是不爱。 而另一边,夏景笙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还是隐隐不安,又披了衣裳前往黎和宫,夏景言和亲的事,他一点都不想多拖。 本想着周染濯刚回去没多一会儿,没想到就已经…… 浔洲新生 第二十六章 万里红妆送公主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站住,明夏皇这大夜里来做什么,我们陛下已经歇了。” 顾允在黎和宫门前拦下夏景笙,夏景笙还当是哪个无礼侍卫,谁知一回过头是“周久离”,他朝着顾允冷笑笑,顾允自也知晓他的意思。 “朕与周皇的事,你拦的起吗?让开!”夏景笙低吼道。 听到门外夏景笙的声音,夏景言突然一惊,手忙脚乱的就要穿衣服,周染濯却又勒住了她的手腕,使她动弹不得。 “你要干什么!”夏景言小声吼道,满是恼怒。 周染濯的声音却满是戏谑,“你觉得呢?”    在此刻,夏景笙推开顾允闯进来,看到的正是周染濯半身不挂, 将被子迅速披到夏景言身上的场面,夏景言肩膀处露出的一点点不是洁白,而是微红。 夏景言在哭,她明白周染濯的意思了。 让夏景笙亲眼看到她的宝贝妹妹与别人同房。 “明夏皇怎就如此闯进朕宫中,就不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吗?”周染濯笑着让夏景言背过身去,自己又下了榻,独对着夏景笙,故意敞着寝衣。 “陛下,臣没拦住。”顾允站在屏障后向周染濯行礼道。 “下去吧。”周染濯叫顾允离开。 “周皇这是什么意思?”夏景笙整个人都在抖,手捏的发白。 荒唐! “朕倒是想间明夏皇什么意思,朕与言儿同房,您怎么闯进来了,就这么看我们夫妻二人行事,不好吧。”周染濯冷笑着。 “言儿尚未和亲!周皇便就做出如此荒唐事!” “荒唐吗?”周染濯回头看了夏景言一眼,又转回身来,“荒唐便荒唐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周染濯!”夏景笙再忍不得,抽剑指向周染濯。 “皇兄不要!”夏景言哭喊着,衣冠不整的挡在周染濯前,楚楚可怜的眼神垦求着夏景笙,她摇着头,“不要……” 反观周染濯,他永远对这兄妹相残的场面抱着嘲弄的神情。 “言儿,让开!” “你还要再杀他一次吗!”夏景言吼道。 夏景笙愣住了,夏景言……怪他? “言儿爱我。”夏景笙看着周染濯的口型在说这句话。 周染濯从后去搂住夏景言,从后亲吻着她的脸,咬着她的耳朵,肆无忌惮。 而夏景言只是那副可怜的样子看着夏景笙,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仿佛在告诉夏景笙,那里还有一个心跳,她泪眼朦胧的摇着头,说着:“不要……” 夏景笙只能看着,看着。 “明夏皇还想看多久?罢了,随你吧。”周染濯冷笑着,抱起夏景言压到榻上。 夏景笙看见周染濯在那里撕扯,却阻止不了,夏景言还在求自己快走,她觉得自己已经够耻辱了。 不走还怎么样,看着吗?那夏景言和她腹中的孩儿就活不成了,反抗?那明夏就完了。 夏景笙只能失魂落魄的,一步,一步,退出宫门,关上宫门。 宫内,夏景言又哭了。 周染濯就是要羞辱他们。 翌日,夏景笙不得不按众臣的意思让夏景言去祭祖了,也是这一次,夏景笙同意了许夏景言嫁去东江。 夏景笙与周染濯打头,列带众臣祭祖,夏景言和顾允一左一右跟在周染濯身后,夏景言低着头,偶尔拍起头偷看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一切都是寂静而严肃的,直到一支冷箭飞来。 夏景言最先看到那支箭,是冲着周染濯来的,习惯让她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 “染濯小心!” 这声过后,周染濯和顾允也立即抬头,就在那一刹那,周染濯立刻又将夏景言拉到自己身后,背对冷箭护着夏景言,在那箭将要刺进周染濯的身体之前,顾允又立刻反应过来,抽剑斩断了那支箭。 所幸是无人受伤。 “染濯……” “言儿!怎么样?没伤到你吧?吓死我了!”周染濯把夏景言全身上下看了一圈,又猛的将夏景言搂进怀里,满脸的惊魂未定,“你乱挡什么!你有点儿什么事还不如让我去死!” “染濯,别这么说……”夏景言亦紧紧的抱住周染濯,才不在乎有多少人看着。 也就是这话,触动了夏景笙的心,周染濯还是在乎夏景言的,他爱夏景言的,这是事实,也是夏景笙蒙蔽自己。 回宫后,夏景笙下旨,三日后,明宜长公主夏景言和亲南江。 这也当真是无可奈何了,好在,周染濯的心里还是有夏景言的。 和亲前的这三日,夏景笙夏景玄和夏景宸三人,谁都没敢去见夏景言,只怕见了,就再也舍不得了,只有言玉,陆朝芽与墨书瑶三人日日去哭,倒像再也见不着了似的。 三日过的真快,就如飞瀑坠流,白驹过隙,分别,只是不知……会不会是永别。 枯黄铜镜前泪泣,苦将离愁作笑颜。离家永别兄长去,孤梦夜影不得意。 正衬景。 言玉早早的赶到黎和宫,看着铜镜前的夏景言,竟分不清她是在哭还是在笑。 “小师姑,你想哭就哭吧……婚仪还有一会儿呢……”墨书瑶也缩在一边儿抹着眼泪。 听这一句,夏景言反倒笑出声来,伸手擦了眼泪,哽咽着说:“哭什么,我有什么好哭的,大喜的日子,满城红妆呢……” 只是那眼泪还是不住的往下掉。 “言儿,我帮你梳头吧。”言玉走上前,比旁人懂事些,言玉虽也难受,可总还是逼着自己笑。 “好啊,言儿谢过皇嫂。”夏景言应道。 “都下去吧。” “是。” 言玉遣退下人,下人们都退出去,言玉拿起金凤梳,帮夏景言整理青丝,陆朝芽和墨书瑶亦上前帮忙。 头冠上的金凤似也在泪泣,总看着黯淡无光,悲凉,绝望。 “言儿……”言玉将夏景言的青丝盘起,忽又抱住夏景言哭了起来。 “皇嫂这是做什么,别哭……”夏景言哭着笑,笑着哭,回头给言玉擦眼泪。 言玉在这一瞬似乎将与夏景言的回忆都过了一遍,夏景言如何救自己,护着自己,夏景言的巾帼之心,夏景言的娇娥之意。 “言儿,你嫁过去,就要被一辈子困在那儿了……” “无妨,总比明夏一国受罪好,皇嫂,我爱染濯,我愿意陪着他,一辈子被困在那儿……” “纯妃娘娘,县主,陛下请您们过去,说要迎宾了。”一个婢女突然进门道,言玉与墨书瑶互视一眼,又共同看向夏景言,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皇嫂和书瑶去吧,可莫叫人小瞧了我明夏,倒说我们不守宫规。”夏景言强笑着说。 言玉和墨书瑶也只得退去。 临行末哀叹,一别各自宽。 “主儿……”陆朝芽见众人退去,终忍不住,跪在夏景言腿边,拉着夏景言的手哭了起来。 这时,夏景言才注意到,陆朝芽不知何时又褪去了郡主服饰,换上了从前在夏王府的衣裳,一身一等婢女服。 “朝芽,怎的穿上这衣服了。”夏景言问,但其实她明白陆朝芽的意思。 “主儿,朝芽陪您一起走……”陆朝芽抬着哭红的双眼看着夏景言,哽咽着说,“我不能让您过去没人伺候,无依无靠啊……” 夏景言却笑了,笑的凄凉,她擦去陆朝芽脸上的眼泪,说:“我如何无依无靠了,这不还有慎儿呢么,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可……” “朝芽,我不要你当我的陪嫁女,我不能毁了你一辈子啊……再说了,你走了,那二哥哥怎么办?你忍心看他孤苦一世吗?你们马上要成婚了,这不是你早期盼的吗?” “可主儿,朝芽舍不得您……” “这一辈子长着呢,我们总会再见的,朝芽,你留下,和二哥哥好好在一起,和和美美的,我才能放心啊,你不负我,我也不能负你啊……” 又是陆朝芽的哭声,倒像是送别的哀歌,听的夏景言也是眼泪直掉。 这不像是成婚大喜,倒像是送丧大悲,都是周夏两家的孽。 万里红妆送公主,和亲一人两国宁。 皇帝公主皆悲寂,百姓众臣相竞喜。 皇帝嫁妹怨王臣,公主征战又和亲。 王臣只会讲大义,绝一保众是天理。 讽,讽。 众臣笑着送满心伤悲的夏景言出嫁,夏景言看着,也只能无奈叹气,回过头,夏景笙夏景玄和夏景宸还在那高高的殿堂之上,望着自己的妹妹,成了战争的牺牲品。 夏景言停下了脚步,揽裙,下拜。 “今日,言儿……永别兄长,只望兄长日后福寿安康,江山永固,不必记挂着言儿,言儿拜别兄长……” 这一拜,把一生的亲情都拜出去了。 永别?夏景笙红了眼,对啊,永别…… 浔洲新生 第二十七章 爱别离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罢了,罢了,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恨,求不得,爱别离,这经历种种,无非是这世间寻常之事罢了,天有定数,人,改不了…… 夏景笙目送着夏景言一步步踏出皇宫,再看不到了,一切都结束了。 夏景言一出皇宫,便有一座金凤轿辇等在那儿了,周染濯没多说什么,只扶着夏景言上了轿辇,后也不等夏景言说话,径直便行至御马边,自顾自走了。 “等等。”车马刚要行,夏景言却制止了。 接亲的侍卫及宫女们对夏景言都很不耐烦,一个被逼迫和亲的公主,还真摆起皇后娘娘的驾子来了?看这是忘了之前在周军营受了怎样的折辱! “有事快说!”一个侍卫道。 “叫本宫的婢女慎儿一同上来。”夏景言撩开纱帘,就要招手唤过慎儿。 “什么规矩!谁家婢子坐凤辇!” “那你是什么规矩?谁家坐凤辇的主子让下人欺负。”夏景言无论外象还是语气都异常平静,却又字字压人一头。 后头都快吵起来了,周染濯这才又回过头来观望观望,叫过顾允耳语几句,顾允便走过前去料理那不听话的奴才。 “公主殿下,您别不识抬举,这嫁到南江,知晓自己祖宗犯过什么错,便就该把姿态放低些,让您做什么便做什……啊!”那侍卫话音未落,就见自己指着夏景言的手被砍了下来,即刻吃痛去捂手。 “应是叫皇后娘娘。”顾允瞥着那侍卫冷言道,又回头正正经经的向夏景言行礼,“微臣护驾来迟,还请皇后娘娘怒罪。” 夏景言见多了这场面,不慌不忙的回礼,叫顾允免礼,但慎儿可害怕,颤抖着,差点倒下,顾允一抬头看见慎儿这副模样,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慎……慎儿姑娘,对不起……”顾允低着头说。 “无……妨,顾先生不必挂心,是慎儿胆子小……”慎儿颤颤的说。 “慎儿,上来。”夏景言见场面尴尬,忙转移注意。 慎儿便像抓住救世主一样,急忙要上辇,可凤辇太高,慎儿又将眼神投回给顾允求助。 顾允立刻会意,将手递上前去,见慎儿脸颊微红,知她不好意思拉手,便又将手腕伸过去,慎儿稍有些尴尬的扶着顾允上了凤辇。 等着夏景言把纱帘拉下,顾允才又变了脸色,向下人们低叫了一句:“都少胡作非为,小心下回掉的就是脑袋!还有你!断条手都轻了!来人,把他拉下去,杖责五十!” 这一下可是固了夏景言的地位,下人们皆不敢再多言,纷纷老实了。 车马继续前行,路途遥远,行中无趣,夏景言便与慎儿说起话来。 “顾先生他……对你,倒像是有些意思。”夏景言看向前方顾允的方向,低声说。 慎儿一惊,忙跪到夏景言脚边去,夏景言见状,叹了口气。 “你不必在意他先前做的,反正,连本宫都要嫁到南江了,你嫁了,也没人说得你什么。” “不是!娘娘……奴婢其实……” “其实什么?之前听皇嫂说,你不是早中意顾先生了吗?” “他……陛下怎也要封他做王侯的……” “王侯怎么了?你是担心身份?放心,有本宫在,断不会叫你做妾,本宫给你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叫你风风光光的嫁过去,不会让你被小瞧的。” “不是……娘娘……奴婢不想嫁……” 慎儿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夏景言一头雾水,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到底怎么了?慎儿,还有什么事不能同我说的,放心,无论什么事,我都不怪你。”夏景言将慎儿拉起,搂进怀里,细细的哄着。 许久了,慎儿的哭声才小了下去。 “娘娘……奴婢左思右想,还是得向您承认,奴婢先前对纯妃娘娘说的,喜欢顾先生是假的……只是想要隐瞒……”慎儿低声说。 “隐瞒?隐瞒什么?莫非……” “是……奴婢心里有他人,但不可承认……” “是何人?为何不可承认?” “是……玄王殿下……” 这一句话直接将夏景言整个人都说蒙了,啥!喜欢夏景玄?! “那……那为何不可说?”夏景言虽觉着有些难为情,但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明知道没有结果的感情,为何还要再说出来,玄王殿下与朝芽姐姐两心相许,奴婢又何必再去自找没趣,奴婢忘不了玄王殿下,但也不想让玄王殿下为了奴婢多添任何烦忧……而且……奴婢身份低微贱如草芥,若非是纯妃娘娘给奴婢机会来伺候您,玄王殿下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认识奴婢的……” “可……皇嫂嫁入王府也没有多久,你刚入王府,为什么会喜欢二哥哥啊?”夏景言问。 “玄王殿下行医救世,许多年前,江洲瘟疫肆虐,殿下不顾自己危险来到江洲,穿梭于市井之间,救黎民百姓于危难之中,也救了奴婢一家,奴婢自此铭记于心,暗暗喜欢着殿下,只是,殿下救了那么多人,哪能记得住那么多人,早就忘了奴婢了,不过没关系,奴婢记得就好,只愿一生当牛做马,报答殿下救命之恩。” “额……这……”夏景言看着有些尴尬。 慎儿只是笑笑,说:“娘娘放心,奴婢不会告诉玄王殿下的,不会打扰殿下与朝芽姐姐的,只是……奴婢也不想嫁给顾先生,他人很好,对奴婢也很好,只是……奴婢终究对他也只是友情。” 夏景言只能是拍拍慎儿后背以示安慰,慎儿也是可怜,如今她要陪着自己远嫁南江,爱不得便罢了,还要爱别离,只怕是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夏景玄了。 “至于奴婢说喜欢顾先生……只是觉着顾先生喜欢奴婢,说了不会露馅,顾先生人又心善,所以,在纯妃娘娘想为奴婢谋婚事时,奴婢才说了这个。” “慎儿……” “娘娘不必为奴婢烦心,奴婢能陪在您身边就已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娘娘对奴婢这么好,奴婢只愿一生都能够伺候您。” 夏景言抱紧了慎儿,此刻,她们相依为命。 只可惜,慎儿也不是爱不得又别离的最后一人。 明夏停龄宫,陆朝芽亲手撕毁自己所有的爱,毁了自己本该浮华快活的后半生。 “奴婢陆朝芽,向殿下辞行。”陆朝芽揽裙,下拜,在她面前,是痛不欲生的夏景玄。 夏景玄心如死灰,他不哭,不闹,还端端正正的坐着,只是不愿直视陆朝芽,他的嘴唇在颤抖。 陆朝芽要走,陆朝芽不要他了。 “不能不走吗?为什么要到南江去……言儿都已经过去了,你也要离开我……”夏景玄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他轻声问。 “不能……” “我就不重要吗……我不是说不让你去陪着言儿,可我已经没有言儿了,我不能再没有你……”夏景玄的眼眶红了,他平素说不出这种话的,心中倔强的人,如今也学会恳求了。 “一生很长,殿下……时间长了,总会忘记朝芽的,您还能碰到更好的人,您……” “我不想要其他人!我只想要你……”夏景玄先是怒吼,但却也只是那么一瞬,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别走好吗……”夏景玄撑着桌子站起来,走到陆朝芽身边去,轻抚陆朝芽的肩膀,轻抚她的脸颊。 “殿下,对不起……恕朝芽不能让主儿独自在一方受苦,朝芽得去陪着她……”陆朝芽苦笑着,眼眶红红的。 爱不得,爱别离。 “那你走吧……走吧……”夏景玄放开了陆朝芽,他站起身,背过去,不愿意看陆朝芽离开的样子。 “对不起,殿下……走之前,让朝芽大胆一次吧,殿下,朝芽提前唤一句,夫君……” 夏景玄的心颤了颤,他的头稍偏了偏。 但陆朝芽说完就跑了,头也不回的跑了,夏景玄不知道陆朝芽在路途中流了多少眼泪,陆朝芽也不知道夏景玄在宫中流了多少眼泪。 结束了,天下有情人终不得眷属。 浔洲新生 第二十八章 中毒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迎亲大军走了没多久,陆朝芽很快就赶上了,先是被侍卫拦了,后禀报了周染濯,便成功的回到了夏景言身边,夏景言看到陆朝芽的一瞬间那么惊讶,不过马上就恢复平静,她该知道的,她早该知道的,陆朝芽怎么会抛弃她呢? 夏景言只道造孽,分离了这么多人,但回头无路,夏景言只能抱着陆朝芽和慎儿,三人一起悲诉罢了,罢了。 只是,事情却还不结束。 夏景玄在宫中中毒,好在救治及时,否则性命休矣,但现在,夏景玄仍在昏迷,无论太医怎么灌药,夏景玄都醒不过来。 消息传到迎亲军帐里,陆朝芽一听消息一昏头晕了过去,慎儿哭得梨花带雨,但又不能到夏景玄身边,夏景言慌了神,即刻就要回明夏宫,但这消息却也传到了周染濯耳中,周染濯立刻拦住了夏景言,甚至加派了人手,皇帐被围的水泄不通,夏景言走不了。 皇帐外,一群士兵围着夏景言左右为难。 “都给本宫让开!否则格杀勿论!”夏景言提着剑指着众人。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让路皇后杀,让路了皇帝杀,这要不要这么欺负人啊! “皇后娘娘,还请您饶过属下们性命,属下们明白您心急如焚,但属下们若让了,陛下也会要了属下们性命,皇后娘娘慈悲,还请高抬贵手!”一个士兵满头大汗,焦急的说着。 周染濯知道夏景言终究是闹起来了,便前往皇后帐,周染濯一到,众士兵立即给他让路。 “皇后这是在做什么,还当这是明夏宫?耍公主脾气,为所欲为,不顾祖宗礼法。”周染濯冷着脸道,手背在身后。 “陛下,臣妾兄长身体抱恙,臣妾也记着周国礼法中记着一句不违孝道,不违兄长吧,臣妾刚刚出行没多久,兄长便中了毒,至今昏迷不醒,臣妾难道不该回去探望吗?”夏景言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说着。 “玄王自己不小心,累的如今受了这罪,皇后担心他,朕自然可以理解,但皇后也要明白,你是嫁出去的妹妹了,玄王已无性命之忧,你回去也没什么必要。” “可是……” “现在是无性命之忧的中毒,你要回去,那以后是不是玄王一有个什么小病小灾,哪怕是个风寒你也要回去?既如此,你还当什么周国皇后啊?你回去当你的公主,好好守着你那几个好哥哥,别让他们磕了碰了,只等我们周军打过去罢了!” “周染濯你什么意思!” “皇后娘娘,不可直呼陛下名讳……”一个太监插嘴道。 “你们都先下去,这是朕与皇后的私事。”周染濯对那太监挥挥手,太监立即带着众人退后。 “周染濯,你何必如此,不如这样,你们先走,我就回去看一眼,我看完了马上回来行吗?我保证不出一日我就……” “不行。”周染濯的拒绝简单干脆。 两个人眼瞪着眼,谁也不服谁。 周染濯上前,一把拉着夏景言的手腕进了皇帐,夏景言挣脱不开,无可奈何。 大军在那林间小路里停下了,尽管时辰尚早,但等周染濯的气焰耗没了,天也黑了。 这回,夏景言一声没吭,也是在和周染濯赌气吧,她躺在温暖的被褥里,感到的却只有刺骨的寒冷。 “启禀陛下,琅华总督有事禀报。”帐外传来另一个声音。 夏景言心烦意乱,叹了口气,说实话,她真想让那个士兵和那个什么琅华总督都滚,但却又不能这么说,夏景言看着周染濯披了衣裳离开。 不多久,陆朝芽和慎儿被放了进来,她们抱着夏景言的胳膊哭。 “别哭了,没什么好哭的,这日子还长着呢,以后数不清还会有多少次,早日习惯吧。”夏景言拍了拍陆朝芽和慎儿的后背。 夏景言没事了,陆朝芽和慎儿自又想起夏景玄来。 “主儿……不知道玄王殿下怎么样了……我放不下心……”陆朝芽哽咽着说。 夏景言满心的愁苦,她又如何不担心? “里面这是怎么了?皇后娘娘在哭?”帐外传来顾征的声音。 “回侯爷,是皇后娘娘的两个侍女在哭,至于这为什么……”解释的士兵停住了,面露难色。 “行了本侯懂了,你下去吧。”顾征摆摆手。 也就是三天前,顾征将西江的玉玺交给了周染濯,周染濯本想着让他回西江当皇帝的,享受天下至尊的滋味,谁知顾征却说不习惯离开周染濯,说是思念异常,便就将皇位拱手让人,随后成了周国的顾惗侯,这点,独孤淑凝倒没说什么,只是差点没将独孤大人气死,直骂顾征没出息,不过,顾征也不在乎。 “门外可是顾侯?”夏景言逮住一个“工具人”,赶忙问道。 顾征有些意外,但还是对着夏景言的营帐躬身行礼,回一句:“是臣。”透过屏障,顾征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夏景言坐在榻上,也在往自己这边观望。 “不知可否请顾侯帮个忙?” “不知皇后娘娘何事?微臣定当鼎力相助。”顾征再次行礼。 “本宫想请顾侯替本宫去打听打听玄王殿下的消息,看他是否醒了,身体可还安康,可会留下什么病根,用何种草药才能除掉病根……” 果然还是夏景玄的事情,顾征思虑了一下,帮夏景言一个忙,倒也省的她偷跑,自己也没什么损失,于是顾征便又行礼回应,“还请皇后娘娘宽心,微臣立即去探听,一有消息,立即来禀报皇后娘娘。” “那就多谢顾侯了。”夏景言也朝着顾征微微躬身回礼。 这事算了了,顾征刚要走,却看到屏障上正映出夏景言下了榻,看着是要走,顾征立刻停下了。 “皇后娘娘这是要去哪儿?”顾征拦住了夏景言的去路,“您还是回去吧,陛下的禁令,任是谁也不可违的,即便您是……”顾征抬眼挑了挑眉,那意思也就是在告诉夏景言:“你懂的”。 “本宫此行就是要去找陛下,突然想到一件事,要向陛下问个明细。”夏景言说。 “那就这边请。”顾征笑了笑,但仍然不敢离了夏景言,伸手给夏景言做了个“请”的手势,非得亲自送夏景言过去。 可不敢找别人去送啊,夏景言是小宗师,顾征可是见过她一拳捣死一个的,所以还是决定:自己入地狱,自己来送! 顾征突然觉得自己真伟大,但夏景言原本也就没有逃跑的心思,她确实是有问题问周染濯的,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不能拖延。 浔洲新生 第二十九章 刺杀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皇帐 “陛下,皇后娘娘求见。”总管太监荣须走进皇帐,见周染濯疑惑地抬起了头,荣须又补充一句:“陛下,皇后娘娘在帐外候着呢。” “叫她回去,朕还有事处理,你去告诉她,朕很快就回去了,等一会儿再……”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得擅闯……” 帐外传来侍卫焦急的叫声,但他哪拦得住夏景言,夏景言闯了进来。 周染濯有些惊讶的看着一脸怒气的夏景言,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他摆了摆手,让荣须和那来请罪的侍卫出去。 “皇后这么晚来有何事?这是想朕了,如此的迫不及待,连一刻也等不得。”周染濯又低下了头看着桌上的奏折,装作不在意的与夏景言说着话。 “臣妾给陛下请安。”夏景言忍着怒气,给周染濯微微躬身行礼。 “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在屏障后的顾允听着声响,便走了出来给夏景言行礼,正疑惑着,夏景言这又是怎么了? “顾将军,还请您先出去。”夏景言低声道。 “有什么事不能说予顾允听的?”周染濯拉住了顾允的衣袖不让他走,他偏就是要气夏景言。 “私事……” “哦?那顾允便更不用出去了,朕与他亲如手足,没什么私事是他不能知道的。”周染濯冷眼看着夏景言。 顾允横在周染濯和夏景言身边,那叫一个尴尬!不听夏景言的是错,想听夏景言的吧,周染濯是死死地拉着他,想走也走不了,顾允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好亮。 “陛下可是想好了……” “朕没什么想不好的。” 周染濯和夏景言两个那叫一个针锋相对,顾允哪个也惹不起。 “陛下,我求您了放开我吧……”顾允小声嘟囔着,还在坚持不懈的拽着自己的衣袖,试图将自己的衣袖从周染濯手里拽出来。 “你想得美,陪我待一会儿呗,咋的?委屈你了?”周染濯用手挡着嘴说。 “额……不委屈……不委屈……”顾允无奈了,只能在原地乖乖站着,同时想着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还奇怪自己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要来找周染濯,真是自讨苦吃。 晚上这种大好的时光就是应该小夫妻单独待在一起的! “那臣妾便直说了。” “说吧。” “是不是你干的……” 夏景言问出这无厘头的一个问题,无论是周染濯还是顾允都懵了。 “什么是不是我干的?”周染濯一脸疑惑。 “我二哥哥中毒,是不是你干的……”夏景言全身发抖,从联想到这个可怕的想法开始,她就心神不宁,生怕得到最坏的结果,这想法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你怀疑我?”周染濯皱起了眉头,他做这种事是没必要的。 “难道不是吗,我二哥哥一向小心谨慎,他自己也学医,除了你,谁还能给他下毒!”夏景言紧捏着拳。 “皇后娘娘,陛下真没……”顾允想替周染濯解释,但周染濯打断了他。 “是朕做的又如何。”周染濯冷着脸道。 夏景言和顾允都瞪大了眼,紧盯着周染濯。 “陛下!”顾允低声说,揪着周染濯的衣袖。 “你先出去。”周染濯没有看顾允,他只紧紧地盯着夏景言。 顾允无奈,他只能抬头看看夏景言那恨周染濯入骨的眼神,他担心周染濯,却也不能不听周染濯的,他只能走。 但夏景言又抓住了顾允。 “怎么?陛下不是与顾将军手足情深,没什么不能说的吗,现在叫顾将军走什么?听着啊!”夏景言拽着顾允的衣袖朝着周染濯吼。 “皇后娘娘,您放过臣吧……” “走什么,顾将军,帮本宫个忙,你放心,本宫不会为难你的,你就在这儿呆一会就好。”夏景言小声说。 这场景真是似曾相识,顾允真都怀疑周染濯和夏景言夫唱妇随耍他玩呢! “皇后娘娘……您真是……唉算了臣不说了……” 顾允只能待在原地,看着周染濯和夏景言水火不容,想劝又劝不了,想走也走不了。 “皇后还是少疑神疑鬼,你只需做好一个妻子,做好一个国母,政事上的问题你少管,朕做什么,你也无权过问。”周染濯说的很轻松,却又让人压抑。 说实话,顾允觉得他有那个大病。 没干过的事儿为啥要承认啊?!咋的周染濯是不清楚夏景言有多护短?!还承认个这!没事儿找事儿!顾允满心的唾弃! “周染濯……” “朕还有政务,你既然来了,那就过来给朕磨墨,杵在那儿像个杆子一样做什么。”周染濯才不在意夏景言是怎么想的,只自顾自的铺纸写字。 出了奇的,夏景言没反抗,还真的听了话,走到了周染濯身边。 “那……臣能走了吗?”顾允弱弱的问。 “朕还有事,你过来。” 好家伙,又走不了了,顾允深呼吸一下,还是走回了周染濯身边,这回还死死地卡在周染濯和夏景言中间,顾允又开始觉得自己发亮了。 不过,顾允后来才庆幸,得亏自己留下了。 夏景言磨墨的手都在颤抖,周染濯害了夏景玄?是周染濯害了夏景玄!夏景言满脑子都在幻想,夏景玄口吐血沫,奄奄一息,生死攸关的场面。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你还我哥哥……”夏景言的心里好像在哭泣,在自己的手上抓出一道道抓痕。 如果夏景玄死了,那夏景言一定陪他一起去死! 夏景言偏过头看周染濯的眼神充满埋怨,甚至仇恨,她已经不受控制了。 夏景言鬼使神差的从发髻上摸下一根尖细的发簪,悄悄走近了周染濯…… 周染濯正专心研究着手里的地图,他根本注意不到,而且,他也根本不会想到夏景言会想杀他。 那根簪子猛地刺下去。 “陛下小心!” 顾允正巧在那一瞬间回头,眼看着夏景言那根簪子就要刺进周染濯的身体,顾允是不能触碰夏景言的身体的,这是规矩,也是他对周染濯和夏景言的尊重,所以他即使还有能力,他也没有选择推开夏景言,而是背对着那根簪子挡了上去。 顾允的肩膀处多了一个血窟窿。 “顾允!”周染濯这才回头,赶忙接住了快要倒下的顾允,抬起头来,眼前是拿着一根带血的簪子的、惊恐着的夏景言,周染濯的眼神不知是有多么的惊愕。 “顾……顾将军……”夏景言颤抖着小声呼唤。 “你要杀我?”周染濯的声音满是失望。 “我……我……” “让开!”周染濯的心里窜出一股火,他猛地推开夏景言,“来人!” “是你要杀我哥哥的!”夏景言心里只剩悲哀。 “所以呢!你哥哥死了吗!你就要杀我!再者说,我若想杀夏景玄,我大可以光明正大!” “陛下……”荣须闻声进帐,看到这一场面,吓的腿都软了。 皇帝和皇后……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还有,赶紧叫人,把皇后……”周染濯顿了顿,他回头看看在原地无助哭泣的夏景言,“把……把皇后送回去,让她安生休息……”周染濯的声音低了下去,他还是心软了。 “是……”荣须颤颤巍巍的行了礼,立即叫旁的小太监去请太医,随后又上前去轻唤夏景言:“皇后娘娘,老奴送您回帐吧……” 夏景言没有回应,陷进恐惧里,她刚才在干什么!她要杀周染濯! 再后来,也是荣须没了办法,才请来了陆朝芽与慎儿,两人劝了夏景言好一会儿,夏景言才算出了魔窟,跟着她们回了皇帐去。 但是,顾允替周染濯挡了这一下……要知道,这一簪子还不如插在周染濯身上。 夏景言也明白,周染濯不会再原谅她了。 浔洲新生 第三十章 求您可怜他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等到再有人来给夏景言传消息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是夏景言睡不着,一直要等着这个消息,谁都劝不住。 “皇后娘娘,顾将军的血已经止住了,而且也醒了,刚刚陛下去见振洲的巡抚了,现下顾将军帐中只有顾侯在,您要去看顾将军吗?”太监小顺说着。 “现在就去。”夏景言立即翻身下榻。 陆朝芽马上给夏景言披了披风,跟在夏景言的身后出了皇帐,顾允的帐前,空空的一个人都没有,顾征早给了禁令,不许有人来打扰顾允,自然没人敢不听他的。 夏景言走进帐去,帐内,顾允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寝衣,面色也像那寝衣一样,他靠在顾征的肩膀上,正喝着发苦的药。 见到夏景言进来,顾允和顾征相视一眼,顾允的眼里是疑惑与尊敬,顾征的眼里是抱怨与无奈。 顾允微微低头代做行礼,“不知皇后娘娘怎么此时来了?微臣未能起身迎接,还望娘娘恕罪。” “顾将军不必多礼,说到底是本宫对不住你。” “娘娘对不住的不是微臣……”说到这儿了,顾允的眼中才有了哀怨,却不是对自己的。 “娘娘还是早些回去,臣等皆为外男,娘娘夜半此时与臣等呆久了,于理不合,总会有人说闲话,臣等没什么,损了娘娘清誉,臣等可就是罪恶滔天了。”顾征僵硬的说,他终是怨夏景言的,无论夏景言伤的是周染濯还是顾允。 “等等。”出乎意料,顾允叫住了夏景言。 “顾将军有何事?”夏景言问。 顾允捂着伤口,费力让自己直起身来,跪在榻上。 “哎……顾将军不必……” “微臣有些私事想与娘娘单独说说,不知皇后娘娘可否容微臣一刻,让微臣说与您听。”顾允忍着疼痛,一字一顿地说。 “自是可以,顾将军快躺着吧,不要多动,伤口会渗血的!”夏景言焦急着,却也不能上前去扶顾允。 既已身为至尊皇室,那规矩就卡死了,哪怕夏景言从前再胡闹,如今也只能事事谨慎。 “阿征,你先出去,一会儿我再叫你进来。” “那……我出去了,你小心。” 顾允点点头,顾征也只能走出去,即使担忧,他也不便留着。 “不知顾将军有何事?只要本宫能做到的,本宫定然竭尽全力。”夏景言想着,顾允是有事要她帮忙,但没想到顾允会这么说。 “臣恳请皇后娘娘,放过陛下吧。” “什……什么……”夏景言眼里的泪一瞬掉了下来。 “给玄王殿下下毒的真的不是陛下,还请娘娘明鉴。” “我知道。” “那你知道为何还……”顾允突然变得很激动,可这一句话还没吼出口就被生生的咽回去了。 “对不起,染濯当时说那一番话,我当真是急得慌了!我脑子一昏就……” “罢了,娘娘,过去的事就过去了,陛下不会怪罪你,臣此次想与您说的也不只是下毒的事,臣还想告诉您,求您可怜可怜陛下吧,他真的很不容易了。” “对……费心尽力的想要夺得天下……” “娘娘你以为陛下真的在乎这个天下吗?他就想不顾自己生命的去夏王府吗?他也没有办法的,娘娘,您不懂得失去亲人的感受,就像陛下刚刚与您说的气话,您的哥哥死了吗?他没有,您就已经想要去杀死陛下,那夏敬之杀了陛下一家,还有臣的哥哥,陛下亲眼见着他们的离世,陛下不复仇还能怎样?” 夏景言沉默了。 “娘娘,您看,陛下没有伤害过您家中的任何一人啊,娘娘,陛下真的很爱您,陛下为了您,他甚至可以放弃复仇,可以放弃东江那么大的土地,您不知道在他遇见您之前他有多恨的,但他竟放弃了,在夏王府的时候,他甚至还与臣说,他不恨你们了……他想放弃……他想陪着您,一辈子……” “可如今他还是……我不怨他,是我夏家的错……”夏景言泪眼婆娑,她倒是想恨周染濯,可反过来想想,若自己是周染濯,恐怕自己会比周染濯更可恨。 “娘娘,陛下为了保护您,为了让您做周国的皇后,他做了很多,他甚至不顾众臣的反对停战议和,这朝中是有很多的先皇旧臣的,他们权势滔天,陛下一直受人控制,可这次,他却与这些大臣吵个不可开交,臣现在都不敢去数,将来可能谋反的会有多少人,陛下早就不顾天下了,他只想与您相守罢了。” “那我岂不是害了他……” “是啊,您害了他了……” “对不起……” 顾允撑着站起来,下了榻跪下。 “顾将军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夏景言着急着,也确实是可怜顾允,他无论何时,都在为周染濯着想。 可自己这个称作最爱周染濯的人,在那个时刻,竟还怀疑周染濯,还要杀了他…… “臣恳请娘娘答应臣一件事,臣就只求您这一件事……” “你先起来……” “娘娘不答应,臣就不起来。” “我答应……” “臣求您,臣就是一个贱如草芥之人……不如陛下,而且臣也做了对不起夏家的事,但您尚且给臣怜悯……臣求您,哪怕……您只将给臣的怜悯分给陛下一分,哪怕就一分,也足够了……” “我……可我应该怎么办,他不会原谅我了啊……” “不会的,他很爱您,即使臣死了,他也依然爱您,忘不掉了……娘娘,您去看看他吧……看看他,抱抱他,他真的很累了,如果不是因为还有您,他恐怕早就倒下了,您是他活着的希望……” “我会的……” “那就好……臣,叩谢娘娘。”顾允轻轻笑了,他下拜,即使周染濯曾说过:顾将军功胜于天,以后不必再跪拜任何一人,但他也依然跪拜了夏景言。 因为,夏景言的那句话,仅仅三个字,救了周染濯,也救了顾允了。 爱会诛人心的。 夏景言走了,她会记着顾允的话,周染濯很爱她的,不要伤害周染濯。 记住,记住,自己爱周染濯的。 只是,夏景言也有一句话说对了,周染濯真的没有原谅她,此后的一个月,周染濯寸步不进皇后帐。 浔洲新生 第三十一章 重逢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马车慢行一个月,可算是到了浔洲,夏景言下辇看看,全然是一副陌生的场景。 早听人说过,浔洲地阔,春和景明,无论四季,浔洲总是暖和的,就是到了冬至时,也只需烧那么一两块炭火,是这天下四江最明和的地方,难怪,世人都想称霸南江。 只可惜,即使是这天下最富饶之地,在夏景言眼里,也不及有四季温寒的颖都。 浔洲凄寒亦幽邃,不及颖都春景明,夏景言心中默念。 “老奴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太监荣须走上前跪拜夏景言,夏景言身旁跟随的侍女也一并下拜。 “平身吧,荣公公何事?”夏景言抬手道。 “回娘娘的话,浔洲已至,陛下下令,三日后即行封后大典,时间仓促,还请皇后娘娘早些回宫,宫中已备了按规矩的二十四名教礼的嬷嬷,娘娘不熟悉周宫礼仪,还是要早些习会,可不能再大典上出了岔子,娘娘您可不仅是周国的皇后,您还是明夏的公主,若您有差错,两国都要蒙羞的。” “本宫自是知晓,劳烦公公告诉一声了。” “哎,老奴分内之事,娘娘过誉……” “她什么都不用学。”周染濯的声音突然响起,夏景言和荣须都回过头去。 “陛下,您这是……”荣须看起来有些难为情。 难不成周染濯已将夏景言娇惯成这幅样子了?作为皇后,连礼仪都不学,周染濯要将夏景言那焦躁性子从东江带到南江不成? “她什么都不用学,朕已决意将与皇后的封后大典换做寻常百姓的婚礼,拜天地高堂,日月为鉴,她不用学那些没什么用的东西,以后想做什么,凭着自己的性子就行。”周染濯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才不管顾什么帝后之仪。 周染濯知道,夏景言自由惯了,让夏景言短短三日学会这些礼仪是绝不可能的,若用这封后大典,到时还要惹得众臣非议夏景言,还不如就自己破禁,众臣要说,就说自己吧。 还有,自己的父母……还没见过他们这个好儿媳呢。 再冷淡,周染濯心里也总还是念着夏景言的,虽然,也还念着自己一家。 “陛下,这不合规矩吧……”就连夏景言也看不下去,行礼说道。 而周染濯只是故作冷淡,他回过头看着夏景言,“朕,就是规矩,你听从就是。” “是……”夏景言也只能应下。 “对了,荣须,你去带皇后见那个人吧,朕还有奏折要批,近日便不陪皇后了,皇后自行安乐吧。” “陛下,您要让荣公公带臣妾去见谁?”夏景言探头问。 但周染濯没有回答,他瞥了夏景言一眼,走了。 “皇后娘娘请。”荣须躬着身请夏景言。 “荣公公要带本宫去见谁?” “娘娘去了就知道了。” 夏景言满心的疑惑,但也只能跟着荣须走了,管他是谁,见了再说。 夏景言本想着,是东江的使臣?夏景笙派来看望的?只是不曾想,是夏景言日夜担忧的那个人。 赵且臣。 漆黑的冷宫里,赵且臣窝在小角落,身上的衣服已被鞭子抽的稀烂,血与烂肉都挂在衣服上,赵且臣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若不是太过熟悉,恐怕连夏景言都要认不出赵且臣了。 “且臣哥哥……”夏景言的眼泪忽的掉了下来。 赵且臣没有回应,动都没有动一下。 “且臣哥哥你怎么了……你别吓言儿啊……”夏景言扑上去,她不敢抱赵且臣,就怕弄疼了他,辗转好久,夏景言才敢轻轻抓住赵且臣的衣袖,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然而赵且臣却始终没有回应,他没有晕啊……他还睁着眼睛呢……为什么不回应…… “皇后娘娘,赵将军遭受了太多的折磨,精神有些恍惚了,近日,陛下派人叫了好多次了,赵将军从未回应过……”荣须颤颤巍巍的走上前说。 “到底怎么回事!谁干的!是不是周染濯!”夏景言发了狂似的,她掐着荣须的脖颈摁到墙上,止不住的怒吼。 “娘娘不可直呼陛下名讳……” “我让你回答我!” “不是陛下啊……陛下也是最近才知晓此事的……” “那是谁!” “是丞相大人,秦算……” 夏景言松了手,荣须喘着粗气摔到地下。 “秦算,我听过这人名讳。”夏景言捏着拳,满心的恨意,恨不得立刻将秦算千刀万剐。 “娘娘万万要冷静,秦丞相权大势大,陛下一时都控不住他,他私自对赵将军用刑,陛下都没能给他降了罚的……”荣须边咳着边说,生怕夏景言一个激动犯了大错。 夏景言自也知道,她早知晓秦算这个人的,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夏景言忍下了怒气,回过头去,心疼的用手帕轻轻擦去赵且臣脸上的血痕。 “陛下知道了,为何不找御医来看?”夏景言轻抚着赵且臣的发丝,多恨自己害了他。 “回娘娘的话,陛下找过了,但赵将军不许人接近他的,老奴实在是无可奈何……赵将军还不吃不喝,眼下已十分虚弱,这才立刻请了娘娘您过来,还请娘娘定夺吧……” “立刻叫人,带且臣哥哥去本宫的宫里,本宫自己来照顾。”夏景言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赵且臣的身上。 “娘娘……赵将军是外男,不合规矩啊,于理不合……” “本宫自有分寸,用不得你们管!若陛下怪罪,大可以来找本宫,无非一条白绫赐死罢了!”夏景言才不听劝告,就要叫人进来。 “言儿……”一声微弱的呼喊打断了夏景言的行动。 夏景言缓缓地回过头去,赵且臣的声音…… “言儿……” “且臣哥哥!且臣哥哥……”夏景言看见赵且臣在哭,忙去擦赵且臣的眼泪。 “言儿……”但赵且臣好像根本意识不到夏景言在与他说什么,他只会机械的重复这两个字,“言儿……” “我带你走……言儿带你走……”夏景言哭喊着,用那微弱的力气就想去扶高大的赵且臣,结局当然是跟赵且臣一起摔到地下。 “言儿……” “对不起……且臣哥哥……对不起,言儿让你受苦了……言儿拖累你了……” 爱者不在亲别离,短暂一生七苦齐。 浔洲新生 第三十二章 婚礼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夏景言终究是带着赵且臣回了自己的寝宫,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会生活许久的地方,她抬起头,寝宫名叫念言宫。 念言宫?念言院?与周染濯曾在东江住的那座府邸名字一样。 “皇后娘娘,这名字……”陆朝芽也看出了这座宫的深情。 “皇后娘娘,这座宫的名字是陛下特意取的,这字也是陛下亲手书写。”一等婢女沉璧走到夏景言身边说。 “本宫知道……”夏景言看着那块宫牌,名字,她听过,那字,她也再熟悉不过。 周染濯还爱夏景言的,深爱,夏景言也感受的到,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受彼此了。 “皇后娘娘,准备封后……准备婚礼吧……”沉璧躬身请夏景言进宫。 三日过得多快啊,夏景言昼夜不离的守在赵且臣身边,三日过了,赵且臣才算是恢复了些精神头,起码是知道夏景言在说什么了,只是,还没办法活动,所以,他还是不能去看夏景言的婚礼了。 婚礼那日,赵且臣目送着夏景言穿着一袭红衣出了门。 周染濯下了令,婚礼在祖庙举行,众人都在疑惑,为何要在祖庙?祭祀先人的地方,怎能举行封后大典,就是寻常百姓,也断没有将婚礼办在自家祠堂的,不过很快,他们就明白周染濯的寓意了。 夏景言举着团扇,半遮着自己的脸,缓步跨进祖庙里,正对着先周皇室所有死在奕河的英灵,对着他们的牌位,周染濯早等在那里,今天,他这个不肖子孙终究是带着仇人的女儿、自己的新娘来见列祖列宗了。 “臣妾参见……”夏景言向周染濯微微躬身行礼,只是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周染濯夺过夏景言的团扇扔了出去。 “诶……陛下这是做什么……”夏景言有些慌,偏头看看团扇扔出去的方向,众大臣也是满脸惊愕。 “挡着脸做什么,朕的父皇母后还未见过你的样子,总得让他们见见吧。”周染濯冷冰冰地说。 夏景言抬起头来,那副神情楚楚可怜,可周染濯避开了,因为他知道,他的父母更可怜。 周染濯伸出手,从案上拿过三炷香,用蜡烛点燃了,虔诚的举着,站着鞠躬祭拜自己的父母,夏景言见了也照做。 “跪着。”周染濯小声说了一句。 “什么?”夏景言还当是自己听错了,她问。 “跪着。” 还是同样的结果,夏景言明白了,她将香火递给陆朝芽,揽裙,跪下,下拜,拜被自己父亲害死的先周皇室,拜自己的公婆和兄长姐姐。 “行了,起来吧,时辰到了,拜堂吧。” “是……” 众大臣这才稍稍松下神来,回归正轨,礼官也即刻就位。 “一拜天地!” 周染濯与夏景言跪地向天地行礼。 夏景言忽又想到第一次拜堂的场景,简单,但淳朴,主要是那时,他们是真正的相爱,现在虽然也是,可总感觉,现在的爱被束了一层枷锁。 回想,第一次见周染濯,竟就那么亲上了……夏景言直想笑,苦笑,她原以为……那是缘分吧?但其实,那是周染濯不知盘算了多久的计划,悲哀,她是第一次见周染濯,而周染濯都数不清那是多少次见她了。 夏景言想,怪不得自己会那么快的爱上周染濯,周染濯不知在与自己相遇之前多久就开始了解自己了,了解的透透彻彻。 “二拜高堂!” 周染濯和夏景言回转过身向牌位下拜。 夏景言又开始想,周染濯那次在龄沅山替自己挡箭,恐怕也只是想保护自己的猎物吧?夏景言回想,觉得自己真可笑,周染濯一个计划,自己感激涕零,当场就许诺了要嫁给他,爱的那么简单轻易,真傻。 只是,这么精密的计划,还是出现了纰漏,周染濯没能抵抗住夏景言这份炽热的爱,掌棋人自己也掉进了棋盘里。 这份爱,只是周染濯的一个失误罢了。 “夫妻对拜!” 周染濯和夏景言面对彼此,站着,躬身。 周染濯看见夏景言哭了,夏景言在想,这是一份失误的爱啊……他们是一对失误的夫妻啊…… “礼成!臣等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陛下万岁!皇后娘娘千岁!”礼官高呼,数千万臣民下拜周染濯与夏景言,那场面……真是壮观。 两个全然没这心思的人当了皇帝皇后。 “还请陛下与娘娘早些回宫休息。”集体拜过之后,礼官又与周染濯和夏景言说。 夏景言刚要按着礼官的话走了,却又被周染濯拉住。 “等等,天色还早,不用急。”周染濯冷冷地说。 “额……陛下,那现在……”礼官顿时又慌了神。 周染濯这又要弄什么幺蛾子? “皇后。” “臣妾在。” “你回头看看。”周染濯边说着,边掉转过身,看向自己父母的牌位。 夏景言也跟着转过去。 “跪下。” “什么?” “跪下。” 夏景言不解,她听到了周染濯的话,只是不知道,周染濯又让她跪下做什么。 “你怎么不跪?” “臣妾不知陛下何意。” “你面前的是谁?” “先帝先后。” “他们还是谁?” “是您的父皇母后。” “还是谁?” “……是……是臣妾的父皇母后……” “他们怎么死的?” 夏景言沉默了,现在,周染濯什么意思,她再明白不过了。 羞辱她。 夏景言低下头,转过身去跪下,面对着先周皇室的牌位。 多可笑,十几年前夏敬之屠了先周皇室,如今他的女儿来替他赎罪,让一国之母成婚当天跪了祠堂,此后,就是南江的笑话。 “陛下,这……”荣须看着为难,又不知该怎么做,只能去请示周染濯的意见。 “让皇后代替朕,好好陪陪父皇母后,朕还有政务,晚些再来接皇后吧。”周染濯的话就像刺骨的冰寒,让夏景言寒了心。 帝后成婚之日,天下四江皆瞩目,周染濯就偏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羞辱夏景言。 但夏景言却不怨……夏敬之的确屠了先周皇室啊……她作为夏敬之的女儿,有什么资格怨…… 夏景言目送着周染濯离开,众人看到皇后哭了,都在怜惜,皇后娘娘多可怜啊!此刻一定很伤心吧?是啊,夏景言是伤心,却不是为自己,她是为了周染濯而伤心,她知道,周染濯累了。 确实,看到如天坛大的祖庙,一眼望不尽的排位,任谁都会累的吧…… 浔洲新生 第三十三章 藏匿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四个时辰,陆朝芽算着时辰,夏景言跪了四个时辰,最后,也不是周染濯允许夏景言起身的,而是夏景言太过劳累,又因有孕在身,这么长时间的跪拜,她早撑不住了。 夏景言晕了过去,让在场的慎儿和陆朝芽吓得慌了神。 “娘娘!”慎儿慌忙的冲上前。 “主儿!主儿您怎么了……您醒醒啊……”陆朝芽哭的梨花带雨,轻轻晃着夏景言的胳膊,可夏景言始终没有反应。 可怜娇儿多磨难,应是天仙亦羡嫉。 夏景言再醒的时候,已是在念言宫了,她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所见皆是疮痍。 “娘娘!娘娘醒了!朝芽姐姐!娘娘醒了!”慎儿激动地大喊,满宫的人瞬间围了过来。 陆朝芽,慎儿,顾允,赵且臣,妆成,沉璧。 这么多人,哭哭啼啼的,夏景言简直要以为是自己就要死了,他们在送葬呢。 “微臣参见娘娘,不知娘娘凤体如何,御医马上就到,娘娘可要先喝些药汤?”顾允向夏景言行礼道。 “不必了……顾将军怎的这么晚来了?真是劳烦了……”夏景言十分虚弱,说出的话都有气无力。 “不敢说劳烦,护您与陛下平安本就是臣分内之事。” “娘娘,今日若非顾将军,奴婢真不知要怎么办了……”慎儿抹着眼泪。 夏景言有些疑惑地看向顾允,陆朝芽见状赶紧解释,“主儿,今日真要感谢顾将军,好在是慎儿及时叫了顾将军来,顾将军立刻便赶来将您送了回来,否则,我与慎儿两人,不知多久才能带您回来呢……” “那真是多谢顾将军了……”夏景言向顾允微微点头。 “应该的,倒是微臣该请娘娘恕臣失礼,触碰了娘娘身体。” “无妨……” 顾允再次行礼,就在那一下,顾允肩上的那道伤又有些疼了,疼痛让他把手臂往回一缩。 “顾将军,怎么了?”慎儿有些疑惑地问。 “哦……没事……”顾允有些尴尬,但还是回过头向慎儿微笑笑。 夏景言顿时低眉哀叹,她自然知道顾允是怎么了,都是自己害的。 倒也正巧,御医在此时赶了过来,走到夏景言榻边来行了礼。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李太医免礼。” “谢皇后娘娘,臣来看看娘娘病状吧?” 只是太医一说到这儿,夏景言立刻警戒,把手缩了回去。 “娘娘怎么了?”御医奇怪的问。 夏景言有些心虚,李太医是周宫的御医,若他来把了脉,那自己有身孕的事他定然也就知晓了,那周染濯那儿也就瞒不住了。 “哦……本宫没什么大事的,对了,本宫刚刚见顾将军旧伤犯了吧?李太医还是先看看顾将军。”夏景言乱扯着理由。 “娘娘,微臣无事的,伤口早已愈合,只是偶尔会疼一半下,不妨事的。”顾允全然不懂夏景言的意思,他只想着夏景言是担心他,当然也有夏景言担心的成分,只是夏景言最主要的还是想隐瞒身孕的事。 “顾将军还是让李太医看看,毕竟这是本宫犯下的错,若将军有半点差池,本宫这心也安不下呀。” “可臣真的没事啊……”顾允挠了挠头,真是有些搞不懂。 “慎儿……”夏景言悄悄给慎儿使着眼色,慎儿一见便懂。 “顾将军,娘娘终究还是忧心的,就算伤口无事,也让太医看看吧,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顾允这才反应过来,“哦……那微臣便多谢娘娘体恤,微臣就先带着李太医下去了。” “慎儿,去送顾将军。” “是。” 慎儿带着顾允和李太医出了宫门,李太医就这么被顾允糊里糊涂的带到将军府。 到了地方,顾允免不得要脱了衣裳给李太医看伤势,只可怜李太医这小老头,把眼睛瞪到碗口大了,也看不见顾允身上有什么伤口,那簪子戳一下的小伤口早好了,李太医那看伤口的小眼神,顾允看着就想笑。 顾允只当是夏景言担心周国太医会害她,自己糊弄了李太医罢了。 最终,李太医还是白跑一趟,无功而返,只可怜大半夜还折腾这小老头喽! 另一边,念言宫 “沉璧,你去给本宫要些滋补的药来,本宫喝些,等陛下来了,本宫也好起身侍奉。”夏景言低声说。 “是。”沉璧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只是她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出去了。 等沉璧走的远了,陆朝芽才得以将心中疑惑一问。 “主儿,我看沉璧的样子……沉璧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陆朝芽轻声问。 夏景言的眉头皱了皱,她摇了摇头,“没有证据……其实,也不知是不是我太过敏感了,我看沉璧的眼神,总觉得不对,可毕竟接触还少,不够了解,再多看几日吧,妆成,你去叫几个人盯着她,若有问题,及时来通知我。” “是。”妆成回应。 “还有,言儿,你刚刚到底怎么了?为何不让李太医给你看?可是有什么不能说的?”赵且臣自己尚还虚弱,一听夏景言受了委屈,还是立刻爬起来坐到了夏景言身边。 “且臣哥哥,言儿实话说与你吧……言儿有了身孕了……”夏景言的脸色一瞬变的凄凉,她背过身去。 “什么!”赵且臣惊讶的大喊,陆朝芽赶紧给他使眼色,赵且臣这才将声音低了下来,“言儿,那你有身孕为何不告诉染濯,这可不是小事!你若告诉他,哪还有今日这罚跪的事,你跪的多了,出事怎么办!” “我不想说。”夏景言的回答很落寞。 “为何?!” “且臣哥哥……罢了,赌气罢了……” “可是言儿……” “且臣哥哥放心,言儿自有分寸,作为母亲,言儿自然会护好孩儿。” 赵且臣沉默了,真不知,夏景言的悲痛何时才能到头,赵且臣自己受苦,他所爱的夏景言也在受苦。 “主……主儿,那您说,今日都已经如此了,陛下他还来吗……”陆朝芽有些尴尬,但又不得不问。 这突如其来的晕厥竟让所有人一时忘了,今天可是夏景言的婚礼,按规矩,也按周染濯的话,夏景言今晚还要侍寝的。 “娘娘,您还受得了吗……要不还是告诉陛下吧……”慎儿颤颤巍巍的说。 “不必,我不想告诉他,如若真的不行……到时候再说吧……朝芽,慎儿,帮本宫更衣,妆成,你扶且臣哥哥回去,且臣哥哥早些休息,等一会儿沉璧回来了,就让她在门口守着,陛下来了就告诉我一声。”夏景言发号施令,所有人立刻动起来。 赵且臣满眼怜惜,却也只能听从,毕竟,自己终归不是夏景言的亲哥哥,终究是外男,若让人看见大婚之夜,他一个外男竟还在皇后宫中,终会惹得众人对夏景言非议的,反倒是害了夏景言。 只可怜夏景言如此费心费力,还有身孕,还病着,顶着那么重的发冠,穿着那么重的婚服,一晚上坐在念言宫里。 可周染濯却没有来,美其名曰:“皇后病着,朕便饶了这一夜,不打扰皇后休息了,朕今夜去芸贵妃宫里。” 帝后成婚当日,皇帝去贵妃宫里。 夏景言硬撑着等,可却多久都等不来周染濯了,她却也没有休息,就那么硬撑着等,谁都劝不住。 直到黎明…… 至于这芸贵妃,当然就是周芸婉了。 浔洲新生 第三十四章 悲情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周芸婉原本没抱多大希望,封妃后的几日,周染濯也没来过,周芸婉都想清了,周染濯不过是怜悯她,没想到周染濯却会在他和夏景言的大婚当日来到自己宫里。 “陛下到!”周芸婉门前的太监呼道,周芸婉还当自己听错了,站起身来探头望,还有些不敢相信。 但周染濯真的来了!他竟然真来了!还是在他与夏景言的大婚之日! “臣妾给陛下请安……”周芸婉念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不必行礼,芸婉,你我之间,无需这么多的礼数。”周染濯径直去坐下,扶都没有扶周芸婉一把,周芸婉却依然很感动。 “谢陛下……哦不对,染濯,怎的今夜来了我宫里?今日不是你和皇后娘娘的大婚之夜吗……” “念言宫的人传她跪祖庙晕过去了,既然身体不好,那就让她歇着去吧,反正我本来也不想去。” “染濯,你……不爱她?” “不爱。” 这世界上都不会有比周染濯那两个字更决绝的话了,周染濯说那话,好像很轻松,没有一点迟疑。 周芸婉听了,有欣喜,又有怜惜,喜在周染濯不爱夏景言,悲也在周染濯不爱夏景言,若果真的不爱,那从前周染濯那般……演的真好。 终究还是喜大于悲的,周芸婉请着周染濯饮酒,也算作是他们的喜酒,只是,周芸婉只是心里这么想,嘴上是没有告诉周染濯她这个想法的,周染濯自然轻易地喝了。 “染濯,那我们……早些休息?” 周染濯这才愣了愣,才想起,周芸婉现在也是他的妾室的,夫婿去自己的妾室的宫中,侍寝,合情合理,反倒是从前那样的只谈心有些怪异了。 周染濯顿时有些不自在,原本是靠在榻上,如今也坐起来了,他咳了咳,“额……芸婉,我突然想起我还……” “染濯不用说了。”周芸婉一瞬就明白了,周染濯对她的感情还停留在从前,他还不习惯呢,“染濯,你还不累吧,那我们聊聊天?我们分别了这么久,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周染濯看见周芸婉哭了,但还强撑着笑,愧疚之情由生。 “芸婉,你别哭……” “我没有哭的,你能来我这里,我笑还来不及呢……染濯,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好想你……” 周芸婉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周染濯看着她,却不知道该做什么,还能做什么,能在这视清白如命的世道里,让周芸婉一个委身袁帝的姑娘忘记前世?周芸婉险些自尽的,好在是周染濯发现及时,否则,哪还有今日的芸贵妃? 周芸婉只因周染濯将她从死人堆里挖出来,救了她,便可以拿命爱他。 “染濯,你给我换个封号好不好?我不想听见芸这个字,从前我在袁帝宫就是这个封号,我现在听着它恶心!”周芸婉冲上前,抱住周染濯,就算没法让周染濯爱上自己,好歹也求个拥抱吧? 周染濯也只能轻轻地抱住周芸婉,哪怕不爱,他对周芸婉还有这么多年的兄妹之情呢,还有愧疚之情呢…… “好……那你喜欢什么字?我都许给你。”周染濯在周芸婉耳边轻声说。 “什么都好,我喜欢……我喜欢你喜欢的。”周芸婉伏在周染濯怀里,汲取短暂的温暖。 “那就……舒字?舒心的舒。” “好啊……我若还能让你舒心,那也足够了……”周芸婉看着周染濯,无论周染濯再怎么害她,在周芸婉眼里,周染濯都是那么美好,他就像一个梦一样,还是白日梦。 只可惜,周芸婉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舒字,也是舍予,是周染濯对她付出的可怜,仅仅是可怜。 “芸婉,此生,我都对不住你……” “没关系,只要我现在,还能有你就够了……” 悲情,悲情,周芸婉明白,自从周染濯见到夏景言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没有可能了。 人间情爱最难求,情劫向来罪仙得。 周芸婉,注定要被牵扯一生了…… 浔洲新生 第三十五章 轻谈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念言宫里一个月没有音讯了,其实,夏景言表面装作不在意,实际上多盼望着周染濯能来,但她明白,这隔阂太难消除了,周染濯的炽烬宫中日日传来消息:陛下留宿舒贵妃宫,陛下留宿舒贵妃宫,夏景言都不知,周染濯到底是在气她,还是真的不要她了。 或许,这就是周染濯要的结果,冷着她一辈子,算她给夏家赎罪了。 不过,夏景言倒也没受了什么委屈,如她所想,周宫的下人见她不受宠,克扣俸禄,晚送菜肴,这也是时常有的,墙头草嘛,风往哪边吹,他们就往哪边倒,夏景言却也无需在乎,反正,她出嫁的时候,夏景笙给她带了万里的嫁妆,足够她用到下辈子了,其他的,倒也都无所谓。 夏景言就这么每天等啊等,等啊等,什么也等不到,这样的日子,说实话,有点像在夏王府的时候,那时,夏景言也是每天这般无所事事,孤寂,没什么可以说话的人,就苦等着三个哥哥忙碌,也是,什么都等不到。 “言儿,你在看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夏景言才坐起来。 还是有不同的,赵且臣不忙了,现在,赵且臣的唯一任务就是陪在夏景言身边,时常,还是能陪夏景言说说话的。 只是,夏景言不知道,赵且臣是跪了地,向周染濯自称为臣,才得到留在夏景言身边的机会的。 “我在看远处的天。”夏景言回应。 赵且臣笑了笑,坐到夏景言身边去。 “天有什么好看的。”赵且臣看着夏景言,满眼都是她,再容不下别的了。 “我也是没什么可看的了,且臣哥哥,在王府的时候,我总想着,以后嫁了人,就不用总呆在王府里,从那么一个小方块里往外看,没想到啊,嫁了人,也不过是换了一个大一点儿的方块往外看。”夏景言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我带你溜出去?” “让人知道要受罚的……” 赵且臣和夏景言相视嬉笑,两个孤寂的人聚到了一起。 “以前,我就算冒着哥哥的禁令,我也敢跑出去,但是如今,我却不敢了。”夏景言低着头,心中有万千的落寞。 “言儿,你怕挨罚吗?” “不怕,就算染濯再讨厌我,又能罚我到何处啊。” “那你在怕什么?” “我怕那群老臣,又要责怪染濯了,到时,染濯免不了要给他们一个交代,又不知要付出什么了。” 赵且臣也低下了头,他心里责怪,又说不出口,夏景言是不是傻啊?周染濯这么对她,新婚当日让一国之母跪祖庙,新婚之日留宿妾室宫中,此后又一月不进皇后宫,夏景言还有身孕,纵使他不知,也不该如此对待夏景言,夏景言竟还念着他…… “言儿,你不开心的对吧……你不喜欢这里,我带你走一回,走了,不回来了,我们浪迹天涯,抛下这些琐事,不好吗?我们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所想的吗?”赵且臣的眼里是渴求。 “不行。” 不出所料,夏景言的回答那么干脆,一点犹豫都没有,但赵且臣不后悔,至少,他说过这句话了。 “为什么?” “且臣哥哥,那不过是我小时候一句戏言罢了,如今哪还敢那么想?且臣哥哥,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我不能走,我走了,染濯怎么办?就算他不在乎我,哥哥们怎么办?我走得了,可染濯、哥哥们走不了啊……我岂能抛下他们独自离去……” “言儿,你终究还是在乎的。” “我怎么可能不在乎呢……且臣哥哥,如果你累了,你就走吧……我不会拦着你。” “可我走了之后,去哪儿啊?”赵且臣忽也向天看去,莫名笑了。 “自是去你想去的地方啊,你去哪里,我都支持你。” “言儿,你还是不懂。” “不懂什么?” “我想去的地方,是你身边。”赵且臣回过头,他看着夏景言,永远那么美。 夏景言似乎在那一瞬间明白了,她全明白了,刚得知这个消息,或许会有些不适应吧,夏景言低下了头,眼神也飘忽,有些不知所措。 “且臣哥哥……” “哥哥自是希望妹妹好的,你说,若让咱们陛下、玄王殿下与宸王殿下选择,他们会不想呆在你身边吗?” 赵且臣知道,夏景言并不希望自己以儿女之情的方式去对待她,所以在夏景言慌张的时候,他就变了口风,这么说,夏景言就不会多想了,自己怎么样没关系的,反正,自己本来也就是一个没关系的人。 “哦……是……”夏景言有些尴尬,原是自己想错了,还当赵且臣是……夏景言那时,简直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和赵且臣相处了。 “言儿,那我们不走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真要等他一辈子吗?”赵且臣换了话题。 夏景言抬起头,叹了口气,“我倒是想有旁的办法,可染濯不见我,我也就只能等了,作为一个妻子,我还能做什么?再久,也要等啊。” “顾将军日日来寻慎儿,你倒不如叫他告知陛下,他说的话,陛下说不定会听呢?” “早说过了,就连淑凝那儿,我都请顾侯去说过,他们给我带来的,也就是一句:陛下已知晓,只是最近政务繁忙……还请皇后娘娘恕罪罢了。” “周国刚复,百废俱兴,或许陛下真有很多事要忙吧?”赵且臣试探着说。 “如果真是就好了,可他不还有空日日去寻各宫嫔妃?且臣哥哥你是没见啊,玉美人日日来我这儿告状,说是近日那个得宠的凛妃嚣张跋扈的很,总欺负她,若我再不管她,她就要自尽了!”夏景言说着,又被逗笑了,赵且臣也跟着笑。 “玉美人都找到你这儿来了啊……”赵且臣笑的说不出话来,“还是她家世不足,凛妃的父亲是琅华总督,近日刚立了功,在陛下那儿,得宠着呢。” “这玉美人也真是高看我,我一个失了宠的皇后,能帮她什么。” “那你没有管她?” “哪敢啊,人家不是说要自尽了嘛,岂敢不管。”夏景言哭笑不得,“我给凛妃降了罚半年的俸禄,其实啊,我也不知晓她们在傲气什么,染濯说是日日去她们宫里,可顾将军给我的案子里,她们从未有过侍寝记录呢……” “那可真是欠收拾了!”赵且臣嬉笑着,“你就不再管着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她自此以后安安静静的,我总管着她做什么?我还很多事儿忙呢!”夏景言突然满脸“傲气”的抬起头来,学做凛妃的样子。 赵且臣就像从前那样,捏了捏夏景言的脸,笑着问:“言儿忙什么呀?” 夏景言的回答也像从前一样,“我忙着吃忙着睡呢!” 两人都笑了,在这“凄寒”的周宫中,好似也还有那一丝温和呢。 哪怕周染濯压制,哪怕众嫔妃跋扈。 只可惜,这原本美好的场面,总有人来破坏。 慎儿捂着脸颊,哭着跑回来。 浔洲新生 第三十六章 没事找事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慎儿?这是怎么了!”夏景言立刻变了脸色,她知道,这是出事了。 慎儿委屈的跑到夏景言身边去,抱着夏景言的手臂就哭。 “谁欺负你了?” “凛……凛妃……奴婢去膳房给您拿点心,那点心本就是奴婢早早通知了膳房给您做的,奴婢过去已经等了好久了,娘娘您受这般冷遇,本就委屈,谁知凛妃那贴身婢女恰也来了,硬要将您的抢了去,说她们娘娘要得急,就拿您的凑合,奴婢想去理论,谁知她根本不听,竟还打了奴婢……” 慎儿低下头去哭个不停,夏景言一听这话,顿时怒火中烧。 “反了天了她们!本宫岂容得她们如此放肆!” “娘娘……娘娘您别生气,为小皇子考虑……奴婢不值当的,倒让您气坏了身子……” “说什么呢!你受了欺负,我才叫受气!这世上什么腌臜东西也能欺负你了?!你还手了没有?” “没……没有,她们人太多了……而且……而且奴婢怕给你惹事……” 夏景言当真是恨铁不成钢,自己好歹也是皇后诶!一个低微嫔妃也敢打皇后的婢女,那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夏景言只想让慎儿带人去掀了凛妃的宫,慎儿居然来一句怕给她惹事!要知夏景言最不怕的就是惹事! “走,本宫去给你打回来。”夏景言稍稍冷静下来,当然,冷静不等于放弃报复。 慎儿也只得跟着夏景言走了,留下一个赵且臣在原地,不知该做什么了,赵且臣便只能……传个消息给顾允——你喜欢的人被凛妃打了。 赵且臣放飞信鸽,想想若这封信到了顾允手上,顾允估计会当场发狂吧?赵且臣想想就高兴,当然,不是高兴慎儿被打了。 另一边,二十四个太监抬着轿子,恭恭敬敬的将夏景言送到凛妃宫去,凛妃宫前的宫人们见这排场,立即下拜,毕竟,夏景言还是皇后。 夏景言冷着脸,在慎儿的搀扶下进了凛妃宫,凛妃和她那贴身婢女翠儿正笑着今日慎儿的遭遇呢,凛妃还觉得这算是报复了夏景言了,谁知是给自己带了大难了,夏景言进门时,她还笑着呢。 “皇后娘娘到!”凛妃的太监立刻喊,提醒凛妃。 凛妃这才回过头来,夏景言都快走到自个儿眼跟前了。 但凛妃并不害怕,人家可“受宠”着呢!哪瞧得上夏景言这个“失宠”的皇后?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凛妃果然很傲气,淡淡行了一个连膝盖都不想弯的礼,夏景言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抽她了,但还是忍住了,大招得憋到最后啊! “凛妃娘娘,您的位份当行跪拜礼。”陆朝芽板着脸说了一句。 “诶呦,臣妾近日侍奉陛下实在累了,臣妾想,皇后娘娘是不会在意臣妾这么个小礼吧?”凛妃那捂着嘴偷笑的表情,夏景言看了都想吐。 真是不进宫不知道,一进宫吓一跳啊!这宫里的皇妃都这样吗?夏景言突然想要穿越回自己从前的“泼妇样”,教这群腌臜好好做人。 “不知凛妃家中是有道士吗?”夏景言一句话给凛妃问懵。 “什么?”凛妃皱了皱眉,完全不懂夏景言啥子意思。 “本宫是问,凛妃家中是学八卦阵的吗?凛妃这是跟谁学的?阴阳怪气儿的。”夏景言冷笑笑,直接上前豁了凛妃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下去,凛妃更懵了,整个凛妃宫分了两个战队,一个夏景言的暗爽队,一个凛妃的懵十三队。 “皇后娘娘!臣妾不知犯了何错!叫您这般闯进臣妾宫里来打臣妾……臣妾不服!” 夏景言又是一巴掌豁上去,“不服什么?”说完,又是一巴掌,“还问本宫为什么,怎么,没事儿就不能打你了?” “皇后娘娘,周宫早有规矩!后宫要和睦!您作为皇后,更应以身作则!您怎能如此……”翠儿刚要替她那废物主子争辩,只可惜夏景言还没来得及动手,陆朝芽就先扇了翠儿一巴掌。 “那实在是不好意思啊翠儿姑娘,我们娘娘是明夏长大的,自小学的也是明夏的规矩,明夏的规矩就是……我们娘娘看谁不顺眼就打谁!刚来了周宫,我们着实有些不适应,还请凛妃娘娘和翠儿姑娘多担待了。”陆朝芽这口气怕是刚和凛妃学的,看的夏景言都快憋不住笑了。 “你……”凛妃和翠儿都气得说不出话来。 夏景言真是甘拜下风,看来这论武力需自己上,这打嘴仗嘛……还是得陆朝芽。 “你好好学学……”夏景言小声对慎儿说。 慎儿才是惊讶,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场面。 好嘛,传闻不是虚的,原来颖都“双王”的实力真不是吹的,看来还是自己到夏景言身边晚了,自己跟着夏景言的时候她已经爱上周染濯了,心上人面前,自然装淑女,这外人尤其是情敌面前嘛……咳咳…… “奴婢……受教……”慎儿沉重的点了点头。 “凛妃,你若还想让你的父亲安安稳稳的在官场上混,本宫劝你,老老实实的,别一天整这幺蛾子,要不然……你应该听说过本宫原先是怎么样的吧?”夏景言扔下一句,转身就要走。 只可惜凛妃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夏景言却又回过头来了,吓得凛妃又绷紧了神经。 “哦对了,凛妃,好好养好你的脸,记住,以后本宫随时来,至于什么时候再打你……那就看本宫心情了。” 好家伙……这打人预约还不告诉时间的……凛妃瘫倒在地,害怕之后,便又开始想着要报复回去。 毕竟,一个战败国送来的牺牲品,夏景言有什么能耐? 不过……凛妃想报复,还能找谁啊?他爹还在琅华,她也就只能找那当丞相的表叔秦算了呗。 实话说,她高看秦算了,秦算把赵且臣打成那样,夏景言早想找秦算算账了,实在是因为出不了宫,凛妃可倒好,这一下还把她的好表叔送进宫来了。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秦算来了,装模作样的给夏景言行礼。 夏景言坐在大殿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秦算,觉着凛妃和秦算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夏景言靠着靠背开始思索,怎么着收拾秦算好? 秦算还算聪明,知道带了十几个侍从一块来,要不然丢人的可就他一个了。 “皇后娘娘,不知臣可否起身?”夏景言想的入了迷,早忘了叫秦算免礼的这件事,秦算跪的腿都快麻了,这才提醒夏景言一声,他可不敢妄自起来,不然,夏景言可就有理由治他死罪了。 一个月前,周染濯下过令:“举国上下,除顾允顾征外,其余无论官职大小,见夏景言皆行跪拜礼,不行礼或夏景言不应便起身之人,只要夏景言愿意,可以直接治死罪,无需上报。” 也就只有凛妃大胆,其余人可真是谁都不敢这么干。 “行了,免礼吧。”夏景言慵懒的说,“秦丞相怎么来了,还带着这么多的侍从,怎么着?给您的侄女儿报仇?” “微臣不敢说什么报不报仇的,只想替侄女求个公道,皇后娘娘为何平白无故的打了侄女儿!陛下可也是十分喜欢侄女儿的!”秦算嘎嘎叫唤着。 夏景言冷笑笑,“丞相大人,本宫为何打她,您真的不知晓吗?” “若只是因为一个婢女,微臣可真觉着娘娘大可不必如此,小侄女儿是有错,皇后娘娘派人告诫就是,怎可为了一个婢女就伸手打皇妃!” “本宫想打个人,还得跟秦丞相商量商量吗?” “皇后娘娘要明白,您也不过就是明夏送来的和亲女……” “所以呢?本宫要是杀了你,陛下会要了本宫的命吗?”夏景言抬眼蔑视秦算,“本宫是个牺牲品,但是,陛下依旧给了本宫无上的权力,本宫杀个痛快,陛下又会将本宫怎样呢?” 秦算顿时语塞,确实,他斗不过夏景言,夏景言想杀他,随时,反正有周染濯给她收拾烂摊子,而且,周染濯已将拿了实权,他控制不住了。 “还有,秦丞相带这么多人有何用?好像几位加起来,能动得了本宫一根手指头似的。”夏景言补了一句。 秦算一想,诶,还真是,早忘了,夏景言可是小宗师啊,能跟周染濯打平手的那种…… “跟你动手啊,实在是懒得,罢了,来人。”夏景言闭着眼说了一句。 好家伙,赵且臣带着七八十号天竹阁人从大殿各个角落钻了出来,把整个大殿都堵了,那排场,一个字儿,拽。 秦算这才一慌,忘了又忘了!夏景笙当初送夏景言出嫁的时候带的可不止万里红妆!他还把整个天竹阁都给夏景言带走了啊! “且臣哥哥,你觉得,秦丞相该如何处置?我听你的,流放?赐白绫?还是五马分尸好啊?”夏景言装着稚嫩,那声音比她平时还可怕。 “死,那不是太容易了吗?”赵且臣板着脸。 秦算一回头看见赵且臣,更是差点吓得坐到地下去,他可把赵且臣害惨了啊!赵且臣能放过他? “秦丞相,怕了?”赵且臣提着剑上前去,将剑锋拍到秦算的肩膀上。 “本官不必怕,吾乃一品丞相,除陛下外,无人可伤本官!”秦算充着架势,但那发抖的腿果断出卖了他。 “秦丞相也太高看自己了,本宫杀了你,随便找个地儿埋了,谁能知道?本宫这儿可是冷宫啊,可没人守着……”夏景言幽幽的说,秦算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陛下不会放过你的!”秦算吼。 “陛下早就想杀了你了……”夏景言答。 也确实,夏景言说的没错啊!谁会想留着一个逆臣? “真是废物。”夏景言又闭上了眼,养神,随意的摆摆手,好像秦算就是个任人玩弄的玩物一样,消遣罢了,“且臣哥哥,你定吧,言儿可懒得看见这位了。” “好,言儿累了便歇息吧,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秦算这便想,这就是完了,他看着赵且臣上前,看着众玄衣卫押着自己走。 完了,完了,被凛妃害了。 浔洲新生 第三十七章 再见即吵架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秦算就这么被赵且臣带走了,可夏景言仍不解气,犯事犯到她眼跟前的哪止秦算啊?这凛妃才真是欠揍,怕是没领教过颖都霸王的厉害!不过,这给凛妃如此傲气的…… 周!染!濯! “我省心,我大度!我平时不跟你计较,我知道你不高兴,所以你这降罚我也忍了,不来我也忍了,扣俸我也忍了!这忍的忍的还没个完了是吧!周染濯,我惯的你多了!”夏景言喃喃着,越想越气! “娘娘,您不是累了吗?奴婢去给您收拾被褥吧?”慎儿还天真的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按着平时的习惯就来问夏景言,谁知却看到夏景言气得脸都红了,比刚刚还严重!“娘娘……您怎么了?” “你过来!我看看!”夏景言猛地拉过慎儿,细细的看了眼慎儿的脸上。 “娘娘,过了这么久了,印子早就消了,没事的……” “没什么事!什么没事!以后有人打你就还手知道了吗!” 夏景言突然的生气可给慎儿吓了一跳,慎儿也只能弱弱的应一句:“是……” “这事儿本宫能忍吗?你说这事儿本宫能忍吗!” “所以娘娘你想……” “走!找那姓周的王八蛋说理去!” “娘娘您不至于……” “砰”的一声,夏景言跑的没影儿,慎儿那是拉也拉不住她,毕竟……周染濯欺负夏景言,夏景言还能忍,别人欺负那能行?! 而另一边,炽烬宫里,浑然不知“大祸降临”的周染濯还在和顾允闲聊。 “也罢,这都一月有余了,朕今夜便去皇后宫中一回。”周染濯对荣须说了句,荣须立即便出了门传旨。 “这么快就消气儿了?陛下,以前我可没见你对我消气儿这么快过。”顾允念叨了一句。 周染濯抬起头有些“嫌弃”的瞄了顾允一眼,心想着“你和我夫人能一样嘛!”嘴上说着:“我气了她这么长时间,若是再不回去,恐怕以后就都回不去了。” “嗨,真是用情至深,臣等多少年的情谊也比不上啊……见色忘义啊……” 顾允作起妖来,周染濯见状一个毛笔扔了上去。 “你少来,吃穿用度哪样少了你的?你现在过得比我还快活呢!”周染濯鄙夷一句,又低下头去对着那山一般高的奏折叹息,“你说你,也不帮我分担分担,白养你了……” 顾允本该是位列王侯的,但是这没受封的原因……还记得不久前,周染濯还琢磨这该给顾允个什么官当,顾征当了侯爵,顾允按礼是该承袭顾原的浔王之位的,但顾允却摆摆手说:当王爷是要处理公务的,他不干! “陛下,您给我找一个轻松的活儿,要那种不用批公务,不用天天干活,然后还特别牛,不会受人欺负的官当呗?” “那你继续当你的将军吧!事儿这么多……” 所以,自此以后,顾允就只用睁着他那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周染濯忙前忙后,什么都不用干,这就让周染濯很气愤,恨不得把皇位塞回给顾氏兄弟,让他们受苦受累去。 “哎,陛下啊,你也是该早点儿回皇后娘娘宫……” “诶!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不能擅闯!请容奴才们通报一声您再……”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周染濯和顾允都抬起头来。 “皇后你……” “你什么你!闭嘴!听我说!” 周染濯一脸懵,他那一句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夏景言噎了回去,真实的没面子。 “皇后娘娘,您不可与陛下大吼大叫的……”荣须恰巧回来,对着夏景言点头哈腰的。 “闭嘴!要你管!”夏景言一句话吼下去,荣须顿时没了话说。 “你先出去。”周染濯这也算看出来了,自己肯定又是犯了啥“滔天大罪”了,还是早些叫荣须出去,要不然,荣须估计不到一刻就得鼻青脸肿,总之绝对比顾允惨…… “皇后有何话说?” “周染濯,我惯的你多了!什么我都能忍你,你竟然还叫了一个没什么本事的粗使丫头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周染濯对凛妃的事浑然不知,自然是看着夏景言发懵。 啥粗使丫头?啥惯得自己多了?谁欺负夏景言了?还有人敢欺负这母老虎?! “周染濯,你也不必如此吧!你不来,你那些什么凛妃啊、玉美人啊,曲贵嫔啊,什么火都往我身上撒!你后宫还是我后宫啊!每天都那么多事儿!我怎么就眼瞎嫁给了你!” 周染濯坐在原地目瞪口呆,他是一句嘴也插不上。 “我可真是信了你的邪,想想从前哦甜甜蜜蜜你侬我侬……我呸!你还说你不会纳妾呢!今天到这个宫里明天到那个宫里……没完了你还!我也真是服了你了!我告诉你,以后你后宫这些事情不要再来烦我!要再有人来吵吵我,我拧了你的狗头!” 周染濯可真是被骂了个狗血喷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夏景言摔门就走,那是谁也拉不住。 顾允那才叫一个惊讶,好家伙!这以后抱大腿真是不能再抱周染濯了,这得抱夏景言啊!从未见过有如此……强悍的皇后…… “陛下……陛下?”顾允见周染濯一直没反应,还当周染濯是被骂傻了呢。 “顾允,你说我憋屈吗?”周染濯冷不丁冒了一句。 “啊……” “啊啊啊啊啊!我这当的是皇帝吗!有这么欺负人的嘛!她骂我!顾允你看见没有?她骂我!我又做错什么了!我也没让人欺负她呀!我刚还想去看她呢!”周染濯一拍桌子朝天抱怨。 “额……所以你还去皇后娘娘宫里吗?” “不去!我才不去!让她守活寡吧!” 顾允叹了口气,完了,周染濯不去夏景言宫里,那自己心里这小计划岂不也泡汤了? “陛下,您不去皇后娘娘宫里,这慎儿就不理我呀……”顾允哀叹着。 “你在意在意我好不好?见色忘义!你光想着慎儿,你看看我这憔悴的神情……你怎么忍心的啊……”周染濯拽着顾允就晃悠,真快气哭了。 虽说周染濯一直不去夏景言宫里,但那可是时时的想着夏景言,他无非是气气夏景言罢了,顾允也是知道的,周染濯说是天天批奏折,其实总是一笔画错,然后在人家的奏折上画上夏景言的画像,顾允都要数不清周染濯书房里到底放了多少夏景言的画像了。 周染濯这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去看夏景言了,结果夏景言先来了,居然骂了周染濯一顿!莫名其妙! “反正我不去!你爱去你去!”周染濯扔下了毛笔,撅着个嘴不说话。 顾允也就只能…… “算了,我去就我去,找慎儿去喽!陛下,别想我哦……” “哎滚滚滚!见色忘义重色轻友!”周染濯简直要气哭了,但仔细思虑还是补了一句:“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个消息,问问言儿到底是再怎么了……尽快啊……” “微臣遵旨,一定给您带回皇后娘娘的消息……”顾允偷笑着,让周染濯一个竹简子扔过去就老实了,乖乖的出了门打听消息。 顾允就这么去了念言宫,叫人去唤了慎儿出来,一听慎儿解释,顾允这才重重的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知晓事情全貌的顾允,也瞬间想打凛妃,敢打他暗恋对象! “你放心,我定然帮你报复她。” “皇后娘娘已教训过她了,慎儿无甚大事,顾将军也别为慎儿操心了,慎儿不值当的,天晚了,顾将军早些回去歇息吧,慎儿还要伺候皇后娘娘,先行告退了。” 果然,周染濯不来夏景言宫里,慎儿当真不理顾允,顾允只能叹息一下,算了算了,走吧,回去给周染濯报消息去喽…… 浔洲新生 第三十八章 重新爱过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这可真是……一时冲动……我把周染濯给骂了,他不会来找我吧……”等到夜里了,夏景言才开始后悔,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主儿,我细细思索,自古没有哪个皇帝被人骂了不还口的,所以,陛下如果今晚来找你……你就自求多福吧,诶实在不行你就告诉陛下你怀了孩子了,我估摸着明天你还能站得起来。”陆朝芽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硬憋着笑。 “你要是想笑,就直接笑吧。” “啊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十分无情,不跟你睡了,我走了!”夏景言一掀被子下了榻,当然,陆朝芽着实“无情”,丝毫不挽留。 夏景言便气呼呼的要回自己宫里,然鹅……她猜对了,周染濯真的来了!只是这个出现方式……着实的有些怪异。 周染濯躲在假山后,看见夏景言经过,一把将她拉了过去。 “陛下!你怎么……” “嘘!” 夏景言还当周染濯是来跟她吵架的,刚要“惶恐不安”,谁知周染濯并非满脸怒气,而是充满警惕,手势告诉夏景言别说话,伸手指了指假山前。 夏景言顺着周染濯的手指向前看去,有个穿着黑衣裳的人,正蹑手蹑脚的在宫里不知道在找什么,这人的相貌……有些熟悉。 “小韩将军?”夏景言轻轻贴到周染濯的耳边问。 周染濯点了点头,回头示意夏景言去支走那位小韩将军,毕竟刚刚夏景言这忽然一句,外面那位小韩将军已然警觉了。 夏景言领会了周染濯的意思,自然地走上前去,她知道,这是又有人找周染濯的麻烦了,她得帮衬着。 “小韩将军怎的此时来了?这大夜里的,来后宫怕是不合规矩吧。” 听到夏景言声音的韩怡佳回过头去,这位小韩将军可是完全不通后宫之事的,所以便也不认得夏景言,只是听夏景言这语气,以及身上那缝着凤凰的绫罗绸缎,便知道,这是皇后了。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韩怡佳躬身行礼。 “小韩将军不必多礼,还不知,您来本宫这宫里是做什么?” 韩怡佳有些慌神,她当然知晓自己现在做的是什么,但哪敢和夏景言说啊!只能另想办法。 “哦……微臣是来寻陛下的,微臣着实是有事向陛下通禀,今日是十五,按理,陛下是歇在娘娘您的宫里的,而且……微臣刚刚也是看到了陛下的,于是微臣便来了娘娘宫里,还望娘娘恕罪。” 韩怡佳一通解释,夏景言也是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不过周染濯既然躲着她,那必然是有事的。 “小韩将军,这虽然入了夜,可时辰还算早的,陛下恐怕还在批折子呢,而且……陛下又怎会在本宫的宫里呢……”夏景言微微笑了笑,这话是说给韩怡佳听的,也是说给周染濯听的。 韩怡佳皱了皱眉头,当真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也是,皇帝与皇后那档子事,整个周国谁人不知?连成婚当日周染濯都能将夏景言独自抛在宫里,那就更别说是十五了。 “哦……那微臣扰着皇后娘娘了,请娘娘恕罪,那微臣便先行告退了。”韩怡佳再次躬身作礼,知晓周染濯不在,那她再纠缠也没什么意义,便转头离开。 夏景言就站在原地,微微点个头算作回礼,等着韩怡佳走了,周染濯自然会来找自己。 “你平时就是这么跟人说的?” 果然,韩怡佳一走,周染濯就跟了上来,站在夏景言旁边说着,那话还带着些怨气,夏景言知道,他是别扭刚刚自己那一句:“陛下又怎么会在本宫的宫里呢。” “不然呢,陛下不就是这么做的么?”夏景言也没给好脸色,她对周染濯的怨恨大过恐惧,扔下这话,转身就要走。 但周染濯岂会让她就这么轻易的走了?来都来了,周染濯一把抓住夏景言的手腕。 “诶你干什么……” 夏景言被周染濯拉回了宫里,一关上门,周染濯就将夏景言拖进怀里,夏景言是挣也挣不开,只能消受了…… 漆黑的夜里,唯一有的只是温热的朱唇相碰的声音。 果真就像顾允说的,这种美好的夜晚就应该两个人独处。 此刻的周染濯和夏景言眼里心里都没有半分的恨意,只有彼此。 周染濯抱着夏景言轻轻地放到榻上,他的手一只垫在夏景言的耳后,一只在夏景言身上肆意摸索。 “言儿……” “嗯?” “无事……” 周染濯好像想对夏景言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千言万语只能化作温柔相接。 夏景言那时多么爱周染濯啊,好像周染濯无论犯了什么错,在那一刻都能烟消云散,直到周染濯无意间摁到了她的小腹,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清醒才将她从这份爱中拉出来。 “啊……”夏景言呻吟了一句。 周染濯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他对夏景言的反应自然疑惑,自己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 “怎么了?” “没……没事……” 夏景言终究还是决定隐瞒,她背过身去,周染濯没多加怀疑,还当是他一不小心压到了夏景言的青丝,没过多久,夏景言就又感受到了背后传来的湿热的吻。 又是许久,周染濯像是累了,躺到了夏景言旁边,看着夏景言背对着他,他又把夏景言拉进怀里。 “今日那个小韩将军,他是在跟踪你?” “嗯。” 周染濯有些无语,如此良辰美景,夏景言居然要跟他讨论这些,小韩将军很重要吗???但他也只能顺着夏景言的话说。 “为什么?” “总会有人想查我的,找我的麻烦,压制我,我一个幼主,若真有把柄,谁抓住,谁就能成为周国的新皇,而我,就只是个傀儡了。” “他们岂敢……” “为了天下,他们没有什么不敢的。” “所以小韩将军也是个逆臣?” “她不是,她就是个棋子,让人使唤来去的,没什么威胁。” “哦……” 又是一阵寂静,静到呼吸声都极尽清晰,夏景言背过身去,周染濯便只能从后抱着她。 没有人有睡意,都还睁着眼,却还是没有话说。 许久了,终究还是周染濯没忍住先行开口:“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臣妾无话可说。” 简洁明了,周染濯顿时也不知该怎么接话,想了许久也只能憋出来一句:“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就这么跟我一年一年的耗下去,一生了然?” 夏景言沉寂一刻,忽然苦笑,顿时所有的甜言蜜语在眼前飞逝而过,想好的话却说不出口,她好像只能就此嘲讽,站在双方的角度,她想,他们两个人都没有错,可是非要和在一起,那就可笑了,如今周染濯竟还将这可笑的问题丢给她。 “陛下想怎样?” “我现在是要你来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臣妾就好好守在宫里,尽到皇后的职责就够了,后宫妇人,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若可以,便生儿育女,绵延子嗣,若不可,便在这宫里垂垂老死。” “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和我好好过吗?” “陛下给臣妾这个机会吗?” “我若是给呢?” “……” 夏景言心里咯噔一下。 心里的选择根本不重要,夏景言知道,这是复宠的时机,无论她心里愿意与否,爱与不爱,都得装出样子来,即使她无法这么快就选择原谅,即使她不甘心,可她明白,她来南周是为了什么…… 和亲公主不仅是一个名号,更是一份使命。 她已经三生有幸了,至少是嫁了心上人,低头又能怎么样呢? 比起明夏百姓安宁,她所谓的尊严和心根本不值一提。 她现在看不清自己的心,她不知道她是否还爱枕边人,可她看得清自己的命。 夏景言翻身过去,双手环上周染濯的肩膀,咬住他的嘴唇,周染濯自然也毫不示弱。 一番云雨下来,两人嘴边都咬的发红,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和好还是报仇。 夏景言缓缓松开,她看向周染濯的眼却忽然慌乱起来,觉得自己荒唐一般,她反悔了想逃走。 “去哪儿?” 周染濯一把抓住了她的腰身。 “现在后悔可晚了。” 夏景言手都颤抖起来。 “你……你放开我……”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哪儿。” 夏景言的大脑一片空白。 “无处可去……” 周染濯把她重新搂到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 “我知道,发生了很多事情,突然间你无法适应,可是我们已经成婚了,未来的路还很长,大道理我就不说了,我知道你也不想听,我只告诉你一句,如今这个局面你逃不掉,包括我,我也逃不掉。” 夏景言忽然有些哽咽,周染濯伸出手去捂住她的眼睛。 “离家千里之外,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人,任谁都会害怕,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可是也没有人会夸赞你,身居高位,你还要更好,好到没有人能挑出你的错来,言儿,我很早就没有家了,在很小的时候就像你现在一样,不对,我那时候局势比你困难的多,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可怜我,我想说其实你在这里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如果你不想看见我……也可以,找顾允,找阿征,我跟他们都说过了,都听你的就是,你总有一天会适应南江的生活。” 夏景言长叹一口气,周染濯说的她都认同,可她想听的不是这些。 “陛下不说,臣妾也会适应,何必来麻烦陛下专门跑来说这些,派人传个消息就好的,还是,陛下需要臣妾做什么。” 夏景言想听听周染濯真正的心意,无论多么明显的暗示都不是真正想要的,她只要一句话。 周染濯却不再说话,或许他也在想到底该怎么说,很久很久,想了很久很久,没关系,夏景言给他时间。 许久,夏景言听到周染濯叹了口气,又凑到她耳边,夏景言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我想让你给我生个孩子。” 得,整段垮掉。 夏景言差点儿没一口气噎死。 “朕膝下无子,储君之位空虚,长久了会被人说闲话的。” 这种氛围下最为想笑的一句,周染濯竟用一种十分正经的语气一丝不苟的说出来。 “那……那我生?”夏景言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话却让周染濯愣住,“不是你生,难不成我生?我不会啊!” 夏景言一没忍住笑出了声,答案已然清楚明了,她没有什么困惑的了。 和好是最佳的选择,她没那么死心眼。 只是,这话不好口头表达出来,她知道,这话无论是她还是周染濯,说出来是一种罪恶,没关系,暗示就暗示吧。 夏景言认命,但是,也并非不想改命,改不了多的,少改些总可以吧? 第一件要改的就是周染濯一宫的小妾!夏景言忽然想起凛妃,顿时火冒三丈! 既然和好了,那先算账吧! 浔洲新生 番外 一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那……那陛下一会儿还走吗?” “朕既已经在你这里了,自然就不会再走。” 夏景言小心翼翼的问,周染濯懒懒散散的回应。 如此这般摆架子装谱儿,加上今日晨起那一通,夏景言已经不单单是想骂周染濯这么简单的了,她更想抽周染濯,但还是忍着没动手,心里暗暗开始计策,如何能复宠,如何能在南周站稳脚跟,如何能为明夏谋利……如何能让周染濯看清他这群后宫婆娘们的真面目! 结果还没想好就睡着了…… 但其实这等小计,夏景言次日现想也是足够,毕竟,凛妃还当夏景言无宠,嚣张的趋鼻子上脸呢,好机会多的是,哦对,不止她,念言宫里还有一个管教嬷嬷,牛的就跟当了夏景言亲娘一样。 这不,一大早的,那管教嬷嬷便来敲夏景言的门,这会子鸡都没打鸣,周染濯这赶上朝的都还没醒! “皇后娘娘,时辰到了,该早起诵经了。”管教婆婆将门敲的震天响。 夏景言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换作平常,她一定立刻起来把管教嬷嬷打出去,然后再继续睡,但今日不同啊!今日有靠山!她看见周染濯脸都黑了,暗自一笑,这不得狠狠装柔弱?这可是立威,复宠,两成啊! 而周染濯还在疑惑,诵经?诵的哪门子经?连他都不知道念言宫里何时还得诵经去了,咋的?还指望能把夏景言诵成端庄持重了?那不做梦么!再说了,这天还没亮呢! “嬷嬷,本宫今日实在是身上不舒服,再多睡一会儿吧。”夏景言娇滴滴的回应,边回还边往周染濯的怀里蹭了蹭。 周染濯刚想着,皇后的话都下了,那烦人精该走了吧?刚要躺下再睡,结果外头又吵起来。 “那怎行呢!您贵为一国之母,享尽荣华,就当在平日里早醒为国民诵经祈福!顿顿斋戒,为陛下祈福!” 夏景言又委屈,转眼看了看周染濯,似是很无奈又很可怜,低声说:“陛下睡吧,臣妾就先去诵经了,既做一国之母总要做这些,只是不能陪着陛下,望陛下恕罪……” 夏景言说着便披了衣裳要下榻,结果不出意料,一把被周染濯搂回去。 哪有在这种时候打扰帝王椒房之事的?这能忍? 周染濯像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夏景言一眼,随后便要搂着夏景言再睡,谁知那嬷嬷拽到直接踹门!门一开,站在榻边就吼:“皇后娘娘,您也少摆架子!你虽是皇后,可这是陛下的安排!” “朕竟不知肤有过这安排。”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一嗓子贯彻嬷嬷的耳朵,周染濯的“凭空出现”,把嬷嬷当场吓傻,腿一软跪了下去,而周染濯只是掀开帘子一角俯视着她。 “你倒说说,朕是何日何时下的这道圣旨?你假传圣意,欺辱皇后,该当何罪!” 嬷嬷当即叩头求饶,口中不断的喊着:“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若今日饶了你,岂非日后人人都可以假冒朕来对皇后施压?皇家颜面何存?叫你这猪狗不如的下人蹬鼻子上脸了是么!”周染濯随手一个杯子砸到嬷嬷身上去,“来人!” 却无人应答,莫说是其他嬷嬷,教习,就连半个小宫女都没有。 “你宫里的人呢?陆朝芽和慎儿也不在?”周染濯很明显这怒已经冲上头了,尤其是在看到夏景言满脸的怯懦之后,“念言宫的人都是木头吗?!一宫之主,一国之母,我叫你做皇后,反倒被下人训斥!怎么不把你骂朕的精神头拿出来?!” “陛下恕罪……”夏景言说着,便要请罪。 周染濯自然更加愤怒,“跪什么跪!谁许你跪的!”一把拉起夏景言,给她披了衣裳便到门前去吼了一声,“肃云卫!” 当即便有十五名死士从天而降,齐唰唰的向周染濯行礼。 “把念言宫的下人全给朕提来!” 话音刚落,被称作肃云卫的十五人立即行动。 夏景言明白,周染濯这是真的生气了,他什么脾气禀性,夏景言早摸的清清楚楚,自然是一点就着。 很快,所有下人便在院子里跪的整整齐齐,无不惊恐,除了陆朝芽和慎儿被叫到夏景言身边去,剩下的人就以三七分两拔,一拔以沉壁为首,一边以青提为首。 “每人各打三十大板,远嬷嬷,就地凌迟处死,都长长记性,以下犯上,就是这下场!”周染濯刚下令,肃云卫当即就要都按着打板子去。 “且慢!” 夏景言却又制止,众人心中瞬间燃起希望的火苗,只不过很快一大半就被扑灭了。 “陛下,青提和她后面这十几个姑娘都是臣妾的陪嫁丫头,初来大周,不懂规矩,一直都是在前院撒扫或是浣衣的,进不到屋里来,不怪她们的。” “自己的陪嫁丫头都是心腹,你怎可让她们远了你?”周染濯语气平了些,叫人松开青提等人。 “奴谢陛下,谢皇后娘娘!”青提等一众宫女叩头谢恩。 “都去做事吧。” 夏景言摆摆手,便该退的退,该打板子的打板子,眼看着安定了,夏景言这才回过头低声回话。 “还不就是规矩太多,这些都是跟臣妾从小惯坏了的,按着头都学不会,只好拔到前院做些琐事,如今这宫里乱糟糟的,都怪臣妾管教无方,还请陛下降罪。” 夏景言说着又要跪,她就知道周染濯最受不了的就是她一天到晚跪个没完。 不出所料,又是一把拉进怀里,还多了耳畔的一句:“好啊,那就罚你今夜侍寝。” 夏景言还想着:这也叫罚? 谁知周染濯马上加了下一句:“不许哭不许叫。”顿时一股子燥热从心底往上涌。 欺人太甚!! 夏景言忍住了要打人的心,又娇羞似的往边上挪了挪,说完这话,周染濯也略显尴尬,掩着嘴咳了咳。 好在陆朝芽及时解围,上前道:“陛下,主儿,用早膳吧。” “哦……好啊!” 夏景言立刻接话,给了台阶匆忙就下,慌慌张张的进了屋去,逃离似的,周染濯浅笑笑也跟了进去。 不过很快,周染濯就又笑不出来了。 去膳房传膳的青提又一脸埋怨的奔回来,礼都没行便迫不及待的告状:“陛下!主儿!又是凛妃!硬说什么凛妃娘娘急喝那一口枣汤,全全将咱们传的早膳抢了去!还给了奴这个!”青提将手中一个银块丢在桌上,“这是侮辱谁呢!” “哎呀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夏景言听了,先是叫过青提哄孩子似的安慰几句,又在周染濯揪着青提盘问时暗自叫过陆朝芽来问,“咱们不是有小厨房嘛?什么时候改吃膳房的饭了?” “主儿,这大好的机会,将凛妃收拾下台,这以后不就一劳永逸了么……” 夏景言看着陆朝芽那“邪恶”的眼神,感慨真是姐妹同心,道一句:“打小就看你行。” 另一边周染濯刚盘问完便回过头,夏景言立刻换上一幅“慈爱”“大度”的嫡妻对小妾的神色,委屈,无奈,给周染濯气的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 “朕都快上朝了,连早膳都还没到?!” “陛下,您国事繁忙,可膳房这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好早膳,念言宫和凛元宫不差几步路,要不您就去和凛妃妹妹一同用膳?正好瞧瞧凛妃妹妹,怎么这么急着喝枣汤,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那你倒说说,枣汤能治什么病?哪本医书上记的?抑或是哪本礼法上记着,嫔妃可以抢皇后的膳食了?” 夏景言只低头沉默,忍受着周染濯嫌弃她不争气却又心疼的目光,过了许久,等听到周染濯的叹息才再度说:“陛下,不怪凛妃妹妹的,您也知道,臣妾一睡便是日上三竿,从前也赶不上用早膳的。” “是吗?朕只记得你会爬起来吃了早膳再睡,顿顿不落。”周染濯平静道。 虽是实话,但也确实扎心,夏景言抿了抿嘴,最尴尬的还是恰在此时,肚子叫了…… 周染濯回头看看,实在忍不住笑,笑完了,才管起“正事”来。 “青提,你去传朕的话给荣须,叫他把炽烬宫的早膳传到念言宫来,还有,把小厨房里的厨子都赐给皇后吧。” “是。”青提听命走了。 “臣妾谢陛下。”夏景言先是谢恩,随后立刻趁周染濯不注意拉过陆朝芽,“赶紧去把咱们小厨房的人找个地方藏了!” “为什么呀?”陆朝芽疑惑道。 “你傻呀你,这炽烬宫的人领了旨意,不到一刻就得来,到时候两个小厨房的人撞上不就露馅了嘛!” “哦对!” 陆朝芽这才反应过来,立即塘塞个理由出去,还不知这么多人一股脑儿该往哪儿藏,好在正巧看见赵且臣到来,立刻把人推给赵且臣。 陆朝芽:“赵将军,送您几个厨子。” 赵且臣:??? …… 人和膳食果真不到一刻便都到了,荣须也到了念言宫来侍奉周染濯,不过周染濯此刻似乎并没有什么心思搭理他…… 夏景言只觉有一个恶狼般的眼神正在紧紧的盯着自己,不动声色偷偷抬了抬头,果然是周染濯,而且这看她的眼神似已保持了很久,饭都要吃脸上去了! “臣……臣妾脸上有东西吗?”夏景言忍不住问了一句。 周染濯摇了摇头,夏景言却依旧不自然,但也没法儿说什么,只能乖乖的把头低下去,手都不敢往外伸,离她最近的甜糕不知不觉间已被吃了五六块了。 而周染濯为什么要一直盯着夏景言的原因……夏景言也太乖太可爱了!原来母老虎还有这么弱小这么需要保护的一天,夏景言那楚楚可怜的眼神瞟他一眼,他心都要化了!关键是:这样的夏景言好像特别好“欺负”…… “那甜糕很好吃吗?第七块了。”周染濯问了一句,他完全没察觉到他现在的眼神有多“如狼似虎”。 夏景言微微点了点头,但进食的手却也缓了缓,突然!不祥的预感就产生了! 果然,周染濯招手叫过荣须,说今日不上朝了,叫臣子们有事就写折子,他要和皇后“叙旧”,说完便将一屋子的人都赶了出去,只剩他和夏景言。 “既如此好吃,那朕也来尝尝。” 刚说完,周染濯立刻恶虎扑食一般叼走夏景言刚咬在嘴边的半块,抢食就算了,又将夏景言一头的发饰哗啦哗啦全拔下来散了一地,一把抱起夏景言放到榻上去,两手摁住夏景言的手腕。 虽说是意料之中,但夏景言却也还是惊了一下,“陛下,这还是青天白日的!” “你不出声不就好了?乖乖的,他们可就在门口,你出声他们可就全听见了,也别反抗,反抗也会被听到的,咱俩打起来,整个周宫都不够拆的。” “陛下……” “乖,手别乱动。” 反正也没法儿反抗,倒不如就此认命,夏景言撇了撇嘴,把头一偏,周染濯正好落到她颈上去,舌与齿的磨蹭让她痒痒的。 浔洲还是暖和,衣裳尽了也没有几丝凉意,夏景言胡思乱想着,只是并非都是美好,突然想起在弈河时,那时便没有这般好了。 弈河那么冷,却也没日没夜生拉硬拽着同房,还记的那时,周染濯但在,便是无时不刻的心惊胆战,他不在,便遭人辱骂,她总穿一身素衣,像是随时会被送进棺材一样,出营帐去舀水喝,还能听到士兵毫不忌讳的嘲讽,每次帮自己解围的还只有顾允和顾征,想到这儿,刚还暖洋洋的身上却忽的冷了,心也冷了。 她怨周染濯,却恨不起来。 罢了,受着罢了,反正如今的种种也不是为了他。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周染濯靠在一边像是睡了,只是夏景言方才穿好寝衣想下榻去,又被一只大手从后紧紧搂住。 回头看看周染濯,明明就闭着眼,手还不老实,夏景言却也只能顺从,背对着他躺着。 周染濯却并未睡着,只想这么安安静静的抱着夏景言躺一会儿而已,但夏景言好似并不乐意。 夏景言这是走也走不了,睡也睡不着,实在无聊至极!突然想到,自己的枕下好像有个有趣儿的,伸手便去摸,但周染濯却误会了…… 发簪?捅人的那种?!周染濯直冒冷汗,顾允身上那血窟窿似乎浮现在自己眼前,他连忙往地下那一堆簪子看一眼,一二三四……七根没少啊?难不成……短刀!暗器!周染濯又联想到自己先前偷夏景言话本子看的谋杀亲夫的环节,太可怕了! 周染濯搂着夏景言的腰,自己一翻身,夏景言也立刻从自己上面翻到另一边去,凭她再怎么不乐意,再怎么对扑腾也未能将枕下的东西抓到自己手里,只能叹气。 而周染濯则趁机把手向枕下一伸,摸出两个……话本子? 《野蛮公主和她的傲娇小门客》? 《关于公主身处异国的一千种保命小妙招》?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周染濯愣了愣,把话本子放了回去,回头一看夏景言又从被褥底下摸出一本《妃子争宠大全》,嗯……这本还算正经! 待到确认了没有谋杀亲夫这个环节,周染濯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躺了一会儿,装做睡醒的样子起来穿衣裳,夏景言自也上前来服侍,虽然也挺想骂周染濯一句,“你自己不会穿啊!” “什么时辰了?”周染濯问。 “回陛下,臣妾也不知道。”夏景言回答的简单干脆。 空气中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被周染濯更换话题破解。 “罢了,朕估摸着这个时辰了,众嫔妃应来参拜你了,朕便陪你一道出去见见。” 周染濯摆了摆手,可回头一看,夏景言的神情却更为尴尬,这才想到,夏景言能被区区凛妃欺负,只怕其他妃嫔也不会服她,就更别提参拜了。 “陛下……” “罢了不必说了,朕明白了。” 周染濯径直走向寝宫外,堂中,荣须看着是等了有一会儿了,一看见周染濯出来便立刻迎过去,先行礼,又按着记寝的规矩问:“陛下,可是要记一次?” 但周染濯却伸手制止,荣须顿时有些惊讶,这呆了一晚上动都没动?陛下这克制力可以呀!但很快周染濯就补了句: “两次。” 好吧大意了。 周染濯回过头去拉住夏景言的手腕走到堂中主座,又拉着她坐到自已腿上,夏景言还是那副所谓的“娇羞”样子,但周染濯看来却是尴尬。 “你宫里缺个管事儿的。”周染濯冷不丁的说。 “啊?”夏景言偏过头去看了陆朝芽和慎儿一眼,又转回去,似乎在问周染濯,“你把她们当空气?” “不是也没有约束住嫔妃吗?你说呢?”周染濯像是一眼看穿了夏景言的心思,还微微笑着。 夏景言是真想抽他呀,这大周是硬把老虎逼成小猫咪!不能打不能骂还得顺着他!回想自己在他没来时还想他,来了却想打他,什么家国情仇的乱七八糟,夏景言其实并不太在乎,她只想掐着周染濯的脸蛋说一句:好不容易来了能不能好好说话? “要不朕就把荣须留给你?” 周染濯向后一靠,夏景言就完整的倒到他怀里,他有些沉醉的闻着夏景言身上的香气,然而夏景言…… ???! 你问过人家荣须的意见吗?何侯皇帝和伺候皇后的俸禄是有差别的好不好?你瞅一眼人家看人家想不想刀你! 心里是气呼呼的,但表面还得装个样子: “陛下若能隔几日看臣妾一回,比荣公公在臣妾这里伺侯一辈子都管效……” “这么主动?好啊。” 周染濯伸手在夏景言的小腿处捏了一把,夏景言更想抽他了。 再回到嫔妃不行礼这事儿上来,说实话,其实是夏景言真不稀罕见她们,起个大早听人说奉承话实在累人,还有就是,哪家的大老婆见着夫家的一群小老婆不心烦?周染濯这番叫嫔妃给夏景言请安是护她威严不假,但也确实是在给她找事儿! “其实你若不想早起,晚间叫她们来也可以。”周染濯十分“善解人意”。 夏景言娇滴滴的伸手指在周染濯身前画圈,“可是,晚上陛下不是要来吗?”实则心里想:“呵呵,谢谢哈,可惜我睡的也早。” 周染濯还在对夏景言面上说的那话惊讶,又惊又想笑,一边搂紧了她,一边又嘀咕着这是哪儿学的,但其实心里也有话:“我白天也来。” 过了一会儿,一群穿的花枝招展的“小老婆”们就来了,夏景言还从中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舒贵妃周芸婉。 好了,比看到一群小老婆更气的事情来了,看到一个青梅竹马的小老婆!看到一个得宠的小老婆!!看到一个比自己漂亮的小老婆!!!夏景言现在真想掐死周染濯。 原谅和纵容不是让你来纳小老婆的!但周染濯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嫔妃们来时脸色不是很好,羡慕、嫉妒、恐惧、什么都有,但更多的是恐惧。 一个月没给皇后请过几回安,有些还给过皇后脸色看!结果皇后一朝得宠,这剩下大丰辈子还咋过?! 倒是也有几位平静的,周芸婉,乔贵人,梅凭待,甚至还有兴奋的,常来找夏景言哭哭啼啼的玉美人,皇后得宠,她这个与皇后最亲的不也得了庇佑?宫斗开场了啊! 只可惜该作为宫斗最强王者的夏景言基本不认识眼前这群人,也根本没有心思宫斗,只觉得眼前是花花绿绿的一片,她可是连宫中位分谁上谁下都没分清楚,最关键的是周染濯还偏偏给她出难题! “皇后把宫中位分重排吧,就照你的意,说谁就是谁。” 夏景言假笑着回过头去,可惜周染濯并未看懂这假笑为何意,夏景言也只能应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从陆朝芽手中接过一份位分单,同时庆幸陆朝芽是个爱看“宫斗”话本的。 皇后、夫人、贵妃、贵嫔、婕妤、妃、嫔、昭仪、贵人、才女、丽人、美人、凭侍…… 这么多! 夏景言顿时头大,不仅是为了事多头疼,还有!周染濯居然还可以有这么多小老婆!意思是眼前这群还算少了呗!怪不得人人想当皇帝,原来当皇帝这么爽…… 夏景言突然也想当,嗯,找个机会谋权篡位然后自己也养一群有模有样的小皇夫!哈哈! “皇后,你想什么呢?” 夏景言的四季之首梦被打破,回头一看,只见周染濯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却也只能忍着气回答:“没什么。” 想正事儿想正事儿!排位分! 夏景言正襟端坐,审视了堂下的小美人们一圈,心中已有定数。 受欺负的全体上位!欺负人的全下去!后宫安宁为重~ 先升为乐:“咳咳!众姐妹……大多……克守宫规,循规蹈矩……”这话隔一段儿停一下,真有领导训话之感,“自今日起,昭仪唯氏升唯妃,贵人乔氏升乔嫔,才女嘉氏升嘉昭仪,丽人兰氏升兰贵人,美人玉氏升才女,凭侍梅氏升丽人。” 夏景言忽然见周染濯在偷笑,却不知他在笑什么,问他也不说,夏景言也只能再回头忙自己的。 再降为快! “还有些以下犯上的,欺凌弱小的!凛妃!自今日降凛嫔,哦不,凛昭仪!曲贵嫔降曲妃!涣嫔降涣贵人!” “啊?!连降两级!臣妾罪不至此啊,陛下~” 凛昭仪又叫嚷起来,随即可怜巴巴的望向周染濯。 但!被夏景言死盯着的周染濯可不敢“怜香惜玉”,只能说:“皇后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往后果然就是一大段奉承,夏景言听的差点儿睡着,愣是硬聊了半个时辰,这乌泱泱的一群才要散了,不过走之前,周染濯终还是将他笑的原因告诉了夏景言: “唯、嘉、梅、玉,这都是封号,不是姓这个,你可真是傻呼呼的不怕被人笑话。” “啥!不姓这个吗!你不早说!” 这么让正宫皇后在妾室们面前出糗的,周染濯恐怕是头一个! 浔洲新生 番外 二算,被反杀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一大早起了蒙蒙雾气,流连与一夜清雨的水面上,直到金光于九天散落穿破,雾气才恋恋不舍魂飞魄散。 在周宫,这样的天似与往常不同,也似其实日日如此只是不曾观望。 问了旁人才知,果真是日日如此,只不过,夏景言从来没在这么早起身过。 卯时,才刚刚卯时!是不是有点儿欺负人! 夏景言睡眼朦胧,在身旁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啰嗦中“预谋屠龙”。 至于为何如此…… 因为生气归生气,别扭归别扭,说到底如今这局势还是不容乐观,皇位毕竟还没有夺到自己手上……夏景言只得鼓鼓气,在被“蹂躏”了一晚上以后还得早早爬起来和一堆妃嫔说客套话,完事了还被周染濯折磨,一道圣旨降落念言宫:皇后得去领导个什么稀奇古怪的披丝日。 ???周染濯你是不是没事找事? 夏景言还没来得及去想如何和周染濯新仇旧账一起算,竟被周染濯抢了个先! 只可惜,反抗无效。 再不情不愿,夏景言也还是走上了一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船,按照规矩,皇后坐于镶金凤的船头。 夏景言一落座,一群妃嫔也按着大小位份依次落座,然后立刻手里就被塞上了丝线和丝巾。 皇后要以身作则:刺绣。 这还真就扎夏景言痛点儿上了。 这要论行军打仗,参政出谋,甚至是当街闹事!夏景言都可谓一把手,这刺绣……这这这…… “我不行啊……”夏景言嘟囔着。 偏偏此时还专有人给夏景言出难题,而且还是刚获了封的玉才女。 “皇后娘娘,众姐妹难得聚于一处,若一声不吭的各绣各敷衍了事,实在是无趣得很,不如您来点个题,众姐妹比试一场,您说绣什么,姐妹们就绣什么,等到陛下下了朝,让陛下来评定谁绣的好,如此可好?” 夏景言的脸当时就僵了。 丢人还非得丢到周染濯面前???让他笑话一次还不够还得让他笑话第二次???! 夏景言僵笑着抬起头,看玉才女的神情似乎都能说话了:“大姐,你到底哪边的?” 然而玉才女完全看不懂。 在玉才女看来,在场妃嫔家世最高者即是夏景言,当皇后以前是公主,当公主以前是摄政王家的郡主,最低的身份都是郡主诶!那肯定家风甚严!虽然听说夏景言活得自由快活些,琴棋书画是真没学会,这最简单的刺绣总得精通吧?不然还真就被当作男子一般将养长大了?不可能吧! 可惜了,事实证明玉才女还是见识短了,夏景言真不会。 可这话又不能真毫无顾忌的在当场上说出来,夏景言左思右想,最终还是想起来,自个儿在约摸五六岁的时候好像在夏景笙破了的衣袖上绣过鸳鸯,夏景笙还说过好来着,这也是自己生来十五年,唯一的一个所谓“刺绣经验”,要是非要绣点儿什么的话,那就绣鸳鸯吧。 话在嘴边哆哆嗦嗦许久,“鸳鸯”两个字才从夏景言口中蹦出来,好在再没人说什么别的,夏景言才算安生一阵儿。 从东江处急急赶来汇入周宫的绘绵江上寂静下来,毕竟不熟,妃嫔们之间才没有话说,偶有那么一两个掩面低语,倒也“无伤大雅”,不影响夏景言“排山倒海”般努力。 嗯,比练功难多了。 不知不觉间,周染濯下了朝,专程赶来观赏这等“盛事”,站在岸边驻足观望。 “除了在场那艘碍事的老挡人视线的船、坐在另一艘船上视线半点儿没离开过夏景言的护卫将军赵且臣、一群穿的花红柳绿但真的不认识的妃嫔,剩下的风景都很美观。” 周染濯随口把自己心里话都说了出来,随即得到了顾允鄙夷的一个白眼,故意嘟囔了一句:“那不就只剩皇嫂一个了么……” 说完就被打了,周染濯“啧啧”两声。 “你莫要拆穿我嘛。” 说一句还不解气,周染濯抬手给顾允一个脑袋蹦。 “你说你忍心看有情人被这没眼色的江水隔离吗?还不快去给我找艘船!” “马上去马上去!” 顾允拔腿就跑,暗暗吐吐舌头抱怨:“新婚的男人果然重色轻友。” 没一会儿周染濯的人造“鹊桥”便匆匆游来,周染濯拉着顾允便迫不及待地上去,驱使船奴迅速将船划到夏景言身边去,好让“牛郎织女”早日相见。 一上船,除了夏景言,剩下五颜六色的小媳妇齐刷刷的把手里的鸳鸯亮了出来,周染濯愣了愣,暂时还没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拂起衣袖就要把手往夏景言身上搭。 “皇……” “陛下!” “啊!” 忽然由不远不近处传来的一声娇滴滴的呼唤把周染濯吓一哆嗦,鸡皮疙瘩都清晰可见,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句“皇后”也咽进了肚子里。 发声的正是刚受了罚,急需“复宠”的凛昭仪,瞧这模样,至少起早了三个时辰创造了一副要多精致有多精致的妆容。 说实话,因为好歹还一块吃过两顿饭的缘故,一般情况下,周染濯还是认识凛昭仪的,只不过今天周染濯认出她实属不易。 这个妆未免有点儿太浓了! “哦……凛昭仪啊,何事?” 周染濯暂时还能控制住自己想打人的冲动,但不担保下次还能如此礼貌。 凛昭仪则完全不知自己犯下了何等大错,打断“牛郎织女”团聚,却还在刻意娇羞:“陛下,您看看臣妾的绣品可好?臣妾可学了好久呢!人人都说臣妾虽生在禹洲,可手艺却如江南女子一般巧,陛下看看可喜欢?” 周染濯极度敷衍的点了点头,本是没什么兴趣的,但是一低头却看见夏景言一脸黑线,浑身的醋味…… 你要是整这个我可有兴趣了吼! 周染濯心里的声音都快飘出来了,只不过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性情风流十分欠揍的模样,摇起折扇在小媳妇之间走来走去。 作为好兄弟的顾允坐在一旁默不作声,随时盯着夏景言的动向,真怕夏景言一个冲动就上来打架,不过说来也是周染濯过于“作”了,明知夏景言脾气爆,还非得在她面前扭来扭去,怕不是忘了曾经和道旁的姑娘多说了两句便被夏景言一把大刀架在脖子上的丑事…… 而夏景言不出所料,拳头都捏紧了,只不过想归想,在这地方,“屠龙”毕竟没有优势,况且肚子里孩子不能没爹啊,只好忍下,还故作“大度”,并且演技很差。 等到周染濯一圈又一圈转完了,暗自琢磨着为什么都绣鸳鸯,身旁一看才发现,原来水面上就游着几对,想是应景,却也无趣,都是鸳鸯有什么意思?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夏景言绣的“鸭子”。 “朕看来,若只说鸳鸯,舒贵妃绣的最好,若所有人算在一起,还得是皇后别具一格,这两只小鸭子甚是可爱。” 谁知这拍马屁的话一下,夏景言脸都绿了,同时伴随着如雷鸣一般的笑声,周染濯都懵了。 许久,夏景言才按耐住怒气,心平气和的“辩论”。 “真……真的很像鸭子吗?” “你绣的不是……不会也是鸳鸯吧?”周染濯背后一凉。 夏景言依旧平心静气,将周染濯的衣袖往身边一扯,随后轻轻“抚摸”并捏住周染濯的脸。 “陛下想必是政务忙了眼睛都看不清了,您离近点儿看?这是什么?” 周染濯也轻轻拉上夏景言掐他的手腕:“鸳鸯鸳鸯,是鸳鸯,朕真是一夜没睡看走眼了……皇后皇后放手啊……” 夏景言这才松了手,随后运气让自己平息,万万不可因为生气而动了胎气,毕竟孩儿他爹可以没,但孩儿得留着。 “好了好了,朕宣布皇后夺魁,都散了吧散了吧,回去好好练习争取早日和皇后一样。” 周染濯一边揉了揉自己的脸,一边还得说着违心的话,再一次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的憋屈。 等到众嫔妃都快走完了,周染濯才放松过来,才想起来此地的第二件正事。 “皇后啊,那个……明夏派来了使臣,说是想见见你,然后还有明夏皇带了几句话,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闲……” “明夏来人了!我现在就可以去!”夏景言忽然蹦了起来。 虽有激动,却并无欣喜。 “不过要先在夜宴上见过,明日才能进宫来,有些关乎明夏的政事,朕想着,你不妨也去听一听。”周染濯微微皱了皱眉,不过很快便舒缓下来,避免尴尬似的,他又叫住刚要下船的周芸婉,“舒贵妃也去夜宴上坐坐吧。” 却不想更为尴尬的来了,周染濯只记得夏景言会吃醋,着实是有些忘了还有个周芸婉。 只见周芸婉这个演技比夏景言还差劲一些的小美人木头人一般转过身来、僵硬的行了个可有可无的礼:“陛下,臣妾妇道人家,不敢参与朝政。” 一句话,怨气要多大有多大。 周芸婉原本是不再幻想什么有的没的了,但这秀恩爱还偏把她拉上,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份怨气别说周染濯了,顾允离得老远都闻的一清二楚,为了给兄弟减小“负担”,顾允主动上前去,悄悄凑在周芸婉耳边:“芸婉,消消气儿,忍忍哈……” 但很快,顾允那个“忍”字就说不出来了,周芸婉反手过去一把掐住顾允的一块肉,两个纤弱的手指似有“排山倒海”之力。 “姐姐……祖宗……” 顾允的表情瞬间扭成一团,但还要留面子似的,愣是没喊出来,看的周染濯都嫌疼,直打寒颤,也不自觉地小声嘟囔:“轻点儿轻点儿……” 周芸婉出了气,这才松手。 “臣妾告退。” 周芸婉说罢又没好气的走了,按照从前,周染濯或顾允肯定得有一个上去挽留一下什么的,如今却只是庆幸:还好走了! 周染濯和顾允还顺便互相眼神对话: “哥,你是不是什么时候教她武功了?” “绝对没有,肯定是气的,可怜你了兄弟。” 看的夏景言都不自觉叹了口气。 话说完了,几人这场“大戏”才散场,只不过夏景言没工夫去嘲笑方才这件趣事,自打得知明夏使臣到来,她便又心事重重。 离开明夏之前,夏景言在朝堂里安插了眼线,不过当然不是要害谁,夏景言只想完整的知道明夏的一举一动,如果说按照原计划行动、没有出现纰漏的话,那个人是难得一见的天选之人,定会迅速得到夏景笙的赏识,而出使这么好的试探机会,他一定会来,这是接头最重要的时机…… 夏景言回到宫中,趁着无人之际,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三个字: 路云俨。 “你可万万不能让我失望啊……” 浔洲新生 番外 一生一世一双人,难得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还好,路云俨从来不是一个会让人失望的人。 他比夏景言大了十多岁,如今也有二十有六了,家里是有名的富商,家境殷实,吃穿不愁,原本他的当官之路是不会和夏景言有交集的,不过缘分这种东西就是巧得很,路云俨十七岁的时候,家乡所处的夙洲来了一个袁帝的堂弟,行事作风和袁帝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路云俨不想理他,可他偏要找上门来,并说路云俨要是想当官,就得给他十万白银的官钱。 路家是什么高门大户,十万两白银都是不愁的,可路家上下无论是主公还是下人,都是才望高雅之人,就算是放弃路云俨大好的官途,一辈子只行商贾之事,也不可能行如此荒唐之礼,便就在夙洲拖了七年之久,等到路云俨二十四岁了,才碰上了前去游玩的夏景言,解此困境,救了这位少年状元,而路云俨也就此效忠夏景言。 此时的明夏,夏景言的心腹只剩路云俨一人,这次出使,他没道理不来的。 夜宴上,夏景言比任何人出现的都要及时,及时赶在路云俨上殿前一刻坐上后位,刚喝了一盏茶,正听见门外高呼: “明夏使臣到。” 夏景言顿时坐正,眼睛紧盯那扇镀金镶银的大门。 第一个进门的人穿的不是官服……那就只能是尚书及以上…… 夏景言匆忙去想,明夏官员中尚书以上的都有谁,想来想去也就那几个,实在论不清楚,只好再探头去看,那人一步步走近。 “微臣路云俨,参见周皇陛下。”那人向周染濯行礼。 路云俨!对了,还好…… 夏景言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才看清路云俨的面目,悬了一天的心才能松懈。 路云俨还云淡风轻的笑着,好似早就看见了夏景言挂在脸上的紧张,对周染濯行过礼之后,又回过头来向夏景言拱手。 “参见皇后娘娘。” 不过浅司宫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明夏与南周的众多大臣都在此处,这要是肆无忌惮的聊起来,与求死无异,夏景言再急,也只能等到周染濯所说的明日,那时路云俨可以进宫来。 …… 次日一早,鸡都还没打鸣,夏景言便先早早地起身梳妆,离家已有一月,她迫不及待地要问家里的情况,只希望夏景笙他们没做什么冲动的事情,家里还能平安。 辰时正,路云俨来了。 翠玉白银冠,星辰蓝嵌卯时白露袍,下绣如意云纹,浮上,剑眉星目,仿佛将世间万般美好都镶嵌入一人之姿,多看两眼,都叫人想用尽办法飞上青天去与女娲娘娘谈谈,要有多少功德才配有眼前之人绝世容貌的万分之一。 夏景言摇了摇头,逼迫自己记清已经嫁过人的事情。 路云俨好似也看出夏景言眼底的“渴望”一般,想想夏景言毕竟是从前的颖都“小流氓”,此事便也不足为奇了,笑了笑上前微微躬身。 “参见公主。” “哦!云俨哥哥来了,快坐,朝芽,上茶。” 夏景言才反应过来一般,忙叫自己打起精神来。 陆朝芽急急忙忙的上茶,夏景言赶紧给递了过去,随后便叫退了所有人。 花痴以后有的是机会,但今日得忙正事。 “云俨哥哥,如今颖都境况如何?皇兄们可有做什么?我们只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长话短说吧。” “好。” 颖都之事如同过流之水一般,路云俨说的滔滔不绝,可真是事无巨细又节省时间,夏景言由此得知,刚刚启程时,夏景玄是自服毒药,夏景言完全是冤枉周染濯,还让顾允白白受罪,这是一件事,后来,夏景笙并没有过分行事,只是低调处理夏景玄的事情,而夏景玄也早已康复,只不过在这其中发生了一丁点儿意外。 “我被发现了。”路云俨耸了耸肩,笑的很无奈。 夏景言前后思索一番,也只能是笑笑不说话。 赵且臣那档子事算是烙在哥哥们心里了,以后自然会提防,省的自己再做出什么伤害自身的事情,正常,况且:赵且臣身处天竹阁多年,隐藏身份这样的事情已如行云流水得心应手,这都能被发现,那就更别说路云俨了。 “罢了罢了……哥哥们没说你什么吧?” 路云俨摇摇头,道:“陛下并未多说,只说若您以后有什么动作一定要告诉他。” “这是自然,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不靠哥哥还能靠谁……”夏景言苦笑笑。 话题继续,夏景言又得知,周染濯在明夏安插了人,现今已是朝堂上数一数二的官员,还不止一个,但他们兢兢业业,好似并没有什么坏主意,而后夏景笙也如法炮制,往南周安插线人,估摸着周染濯也知道,算是互相抓把柄,只要对方不动手,便都平平安安,送去的线人就算送礼了。 其余的便再没什么稀奇,一个时辰的期限还剩一刻,浪费了也不好,夏景言便问些家常,竟还得到一个值得一思的“八卦”。 夏景笙收了个姑娘,是微服私访散心时,在田家“捡”来的,叫晚意,封为了凭侍!并宠爱有加! 虽说凭侍只是所有嫔妃中最低的一个,但夏景笙居然主动纳妾诶!还宠爱有加??? “那……那皇嫂没说什么?” 夏景言眼睛都瞪大了,打死她都想不到,夏景笙居然会主动纳妾,虽然纳妃对于皇帝来说理所当然,但是……大臣上供的那一堆还不够吗??? “纯妃娘娘对陛下纳妃一事从不挂怀,与公主想的相反,纯妃娘娘甚至与晚凭侍相谈甚欢,形同姐妹,其实依臣看来,大臣送来的,毕竟不是陛下所愿,应付便罢了,而晚娘娘天真烂漫,没有那些嘈杂心思,能让陛下上心也好,哦对了,已经不是晚凭侍了,在臣来之前,晚娘娘已经是嫔位了。” “我只怕她是个靶子啊……按你说的,她天真烂漫,没有争宠上位的心思,更没有防着别人的心思,皇兄还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宠爱她,我离开短短一个月,她从进宫的凭侍之位到如今,连升六级,害她的人更数不胜数了!她一个农户家的姑娘,没有身份背景,万一是给皇嫂挡箭,转移其他嫔妃注意力的呢?” 夏景言没有责怪,反而替晚意着想,这倒是有点儿出乎路云俨的意料,不过仔细想想,夏景言本来就是良善之人,若非如此,那当初也不会帮自己了,想到这儿,路云俨舒心些。 “公主放心,陛下自然也不会就此害了晚娘娘,晚娘娘入宫第二天,陛下就封了她最有作为的次兄晚祁做官,如今已封做汤文侯,位列二品,不算没家世了,后宫之中在晚娘娘位份之上的也只有纯妃娘娘和白夫人,纯妃娘娘天性善良不必说,白夫人常年信佛,沉稳得很,与陛下成婚都是形势所逼,只好相敬如宾,难得说两句话,更不会争风吃醋了……” 路云俨说着说着就情不自禁的笑起来,夏景言也是忍不住。 之前书信里也提到过,皇兄没有立后,是要给言玉空着位置,可是如同副后的夫人之位不能再没人坐,皇兄左思右想,最终选定了白尚书家的女儿,原因是听闻她常年信佛心地纯良,没有攻击性,结果这位白夫人百闻不如一见,入宫后,皇兄诏寝,本来就是都不情愿,白夫人看透皇兄的心思后竟无一丝不满,当即带着皇兄一起念了一晚上的经,皇兄哭笑不得,但最后想想还是该笑,随后重金给白夫人修了好几所庙交由她管制,这下就两边都高兴了,即使说来还是有些想笑。 笑完了,路云俨眉头一挑,好像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臣以为您会生气,甚至出使前,陛下还曾拉住臣说过,若您知道这件事情,万万叫您不要生气,什么办法哄您都行。” 夏景言却笑出了声。 “说到底,有几个皇帝不纳妃,皇兄如此,染濯迟早有一天也会如此,无论是我还是皇嫂,谁能管得了?又有什么好气的,我听闻先北江褚国褚皇与郭皇后恩爱如斯,天下夫妻表率,可是郭皇后也只是褚皇诸多妻妾中的一个而已,褚皇光正宫皇后就娶了三个,小妾更是不计其数,说起恩爱来,恐怕也只是与其他皇帝对比来说十分恩爱,现如今再对比皇兄……或对比染濯,他哪还比得过……” 路云俨的笑颜沉下来,他反复几次,想说的话却还没说出口,那话好像只是平常,可到了夏景言这里,所谓的“为她好”却好似十分荒唐。 “有什么话就说吧。”夏景言看出他的心思。 话已至此,路云俨再斟酌也是无用,硬着头皮也得说。 “周皇迟早也会有宠爱他人的一天。” “那又怎样呢。”夏景言看似无所谓的叹了口气,可谁都看得出她眼角红了,许久,她又抬起头来,“我早就想过很多次了,没关系的。” “公主若不舒服,可写书信来,无论身处何时,微臣定随时来南周相助,不计后果。” “我没那么矫情,再说了,你来又能怎么样呢,还……相助,你要助我夺他皇位啊?” 夏景言装模作样的笑着,可声音却已哽咽,她闭紧眼睛想憋住眼泪。 矫情…… 好像真的很矫情,可这又何尝不是每一个女人最简单的期盼。 只是希望与丈夫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已。 可是连皇兄都会变,那周染濯呢? “公主……” 路云俨还想安慰一般,但夏景言却在这时猛然抬头,把路云俨吓了一跳。 “放心吧,我明白,公主之难能可贵,在于认命。” 认命,本来就是每个公主最好的选择,或者说就是责任,可在夏景言这里却是任谁听来都可笑,但还是无可奈何。 路云俨能说什么?想来想去还是只有躬身行礼后的一句:“公主大义。” 再心疼都没有用,已经走到如此,她不认命就是两国都难逃一死。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时间也正好到了,陆朝芽推门进来。 “主儿,时辰到了,路大人不便再多留,有话写折子说吧。” “好了,已经说完了,云俨哥哥,待久了让人说闲话,你早些回客栈吧。”夏景言站起身来向路云俨告别。 自然没有理由拒绝,路云俨最后再转头看夏景言一眼,行礼退下了。 而夏景言…… 望着路云俨的背影,目送他远去,心里也在想着自己的事。 嘴上说不“矫情”,嘴上说认命,可她哪是真的想认命呢? 如果周染濯能再和她承诺,绝不纳妾,永不纳妾,遣散后宫…… 不可能吧。 如果能呢? 他会吗? 他不会。 他会吗? 他不会吧…… 想来想去,她想不出个结果。 算了。 算了…… 浔洲新生 番外 计中计(一)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在人棋局之中,自己再多想都是无用,还不如仔细想想如何能做一枚好棋,给操控之人带些清闲,夏景言便是如此大度,在路云俨走后不到一天便将什么真不真爱的抛之脑后,如今她脑中只放得下一个人——小韩将军韩怡佳。 他为什么跟踪周染濯?嗯……好像很明了,是图谋不轨。 可是跟踪周染濯有什么用呢?周染濯又不会随身准备什么把柄给她抓。夏景言无从得知。 那应该怎么帮一下周染濯呢?夏景言冥思苦想,可是苦想的前提总得知道小韩将军背后之人是谁吧? 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也就只有韩琨了,韩家家主啊…… 可惜了,好好一个世家家主,安稳做臣子,日后风光无限,他非得谋逆一下子,挑战周染濯的耐心? 夏景言叹了口气,随手捧了杯清茶移到嘴边,可惜她这一口茶还没喝下去,赵且臣已经完成“使命”归来。 “那群厨子,我叫人把他们送回明夏去了,放心,宫里没人瞧见。” 夏景言含在嘴里的一口茶差点笑喷出来,连忙用手挡着,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抬头一看,赵且臣一脸“幽怨”却又好笑的神情,堂堂一宗之主啊,跟了夏景言以后不打架了,尽解决一堆奇奇怪怪的事情,关键还啥都不能说,只能奉上一个“幽怨”的眼神来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 “好了好了,且臣哥哥,言儿保证以后不再给你惹事儿了,谈正事好不好?”夏景言“庄重”的为赵且臣奉茶。 而赵且臣自然也只能无奈接下,但还有件事叫他疑惑。 “你每日忙着吃忙着睡,能有什么正事?” 夏景言听这一句差点儿没气吐血。 那那那……那吃完睡醒,她堂堂颖都霸王,天竹阁阁主,明宜公主,南周皇后,占了这么多头衔的妙龄少女难道就没有正事了吗! 当然,赵且臣很快也意识到——他说错话了。 不用等夏景言出手,赵且臣便先抬手准备阻挡夏景言的劈头一掌。 “我错了我错了!” “且臣哥哥,你伤人有必要连我的心一起伤吗!虽然我来了南周一时不太适应,但是这都月余了,我总得做些正事的吧!” 赵且臣虽不信,但表面上当然还是应和:“自然自然,那说吧,咱们要做什么?” 夏景言闭着眼都能感受到赵且臣那股不相信的劲儿了,总觉得他像在哄小孩,但是如今不靠赵且臣还能靠谁呢?哄小孩就哄小孩了,反正自己年龄也不大,豁出这脸面去当一回小孩也无伤大雅。 “我想让你去查一下韩家。”夏景言左右看看无人,便凑上前去。 而赵且臣在听到“韩家”两个字时也果断变了脸色,过了良久,夏景言才得到赵且臣的一声叹息,正疑惑着,赵且臣这解释就紧随其后。 “你还是要帮他。” 夏景言苦笑笑,“且臣哥哥,我是他的妻子,我不想着帮他还能想着还他不成?再说了,如今夫妇一体、荣辱与共,他过好了我才能好,他过不好,岂不是我要陪他一同受罪?总要多考虑考虑些的。” 赵且臣挑了挑眉,似乎也认同了这个说法——当然,就算不认同也不能当面说出来。 心里骂过周染濯祖宗十八代了,赵且臣才从衣带里摸出一块布条来交到夏景言手上,夏景言接过,打开一看,布条上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字,尽是韩家谁谁谁做了什么,写得很详尽,也都是有力的证据,但这些字都是扭扭曲曲,像是在危难之中边跑边写下的,夏景言顿时升起一种不安。 夏景言连忙要问,只不过话还没出口便被赵且臣挡下。 “放心,去查的人是卫捻,你也知道他向来字就不好,再加上险些被发现,边跑边写才写成这副鬼样子,他没事。” 夏景言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看下去,最后一行字吸引了她的注意。 “今夜子时,浔洲鲛舟河口见,交换货物,小韩将军带头?这里面……今夜是哪一夜?” “今夜就是今夜啊,卫捻早上才回来的,想必这说的就是今日,卫捻还说货物很有可能是火器,和北江那小贺王还有点儿联系,你若一定要去,千万小心,我帮你支开北江的人,你只要对付韩将军即可,但是那也不是让你和他打的,你只需要掌握韩家与北江往来交换火器的证据,交给周染濯就好,千万别硬碰硬!” “那是自然……” 夏景言低下头去,虽然嘴上还在回应着,心却早已不知飘到了哪里。 什么按兵不动,那是她夏景言的风格么…… “好孩儿,你才在娘肚子里不到三个月就有这般逞英雄的机会,你可得好好珍惜,不求你帮上什么忙,别拖累,老老实实抓紧了呆着就行。”夏景言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暗自谋划。 此计不难。 …… 夜里,山光水色化为乌有,不至于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但也是黑漆漆的一片,行路还得看前方运货之人的火把,夏景言躲在一垛粮草后,暗暗叹息:平生办案这种事遇到的也不少,但就今天十分奇怪,怎么想都气儿不顺。 鲛舟河果真如所想的一般无二,夜里还如此忙碌,若河流也张张嘴,恐怕也要将这自寻死路的佞臣们骂一顿。 不远处,小韩将军目光闪烁,脸色十分难看,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似乎心事重重。 也是,他不过就是颗棋子,这场闹剧胜了没功败了有罪,再说了,照周染濯所说,他也不想反,好歹于皇帝而言他也算是个“青梅竹马”,总归还是有感情的,只不过对于家族来说,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罢了罢了,夏景言仔细想想,好像自己也并没必要为这件事担心,韩家所做并非抄家灭族的大罪,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这次制止,以后如何还好商量,夏景言叹了口气,探头向外看了看。 运货的许多人十分眼熟,赵且臣办事向来妥帖,短短一日,天竹阁中许多人已经混进敌方内部,照赵且臣所说,北江那帮人便不必担心了,剩下的韩家家奴没有打手不堪一击,那便只要趁机拿下小韩将军。 策反一说荒唐至极,夏景言所想不会如此,她所想的,直接打晕!拦截北江与韩家交易,北江拿不到货自然有人来查探,周军躲避在侧,到时撞破,其中所有不言而喻。 夏景言捏紧了拳头准备登台,却在将要出场的前一刻被扼住了手腕。 “谁!” “嘘,是我……” 浔洲新生 番外 计中计(二)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谁!” “嘘,是我……” 夏景言回头一看,果然如她所想,周染濯一袭黑衣站在那里,一手掐着她的手腕,确认她没有攻击的念头了,周染濯才松手,又一揽将夏景言揽入怀中。 “你偷偷跑出来干什么?” 周染濯凑在夏景言的耳边轻语,虽说周染濯这语气并无任何愤怒之意,甚至还有一丝戏弄的感觉,但夏景言还是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来南江搞事情,被谁发现不比被周染濯发现的好?! “你……你怎么来了……” 夏景言抱周染濯的手都颤抖,但还故作镇定,虽然也想“语重心长”的对周染濯说一句“我这是为你好”,但话到嘴边总觉得怪怪的,而周染濯的回复也从来不让人失望。 “朕来抓你啊……” “我错了!臣妾错了……” 得,认错认得这么快,没意思了。 周染濯好似还十分“惋惜”一般,回忆从前,自己若如此吓夏景言一跳,必然遭她“毒打”一顿,最后自己再数次道歉并讨得香吻一枚…… 这突然不吵架了!那香吻…… 诶,为什么非得吵架呢?自己是皇帝啊!想亲亲何必多讨一顿打? 想到这儿了,周染濯搂住夏景言的脖子向前一推便与自己轻碰在一起。 花前月下,唇齿相扣,两情相悦…… 夏景言本是挣扎,不过一瞬,却也静下。 泪滴替代夜间凝露,夏景言依旧稚嫩的脸颊替代耀眼的花瓣,凝露从花瓣落下。 外界的嘈杂压不过此刻的心心相印,虽然夏景言不理解这种突然吓人的行为,但是……也无法拒绝不是? 总算停口,夏景言才得以深吸一口气,抬眼看看周染濯,他似喝了十几坛子酒一般,顿时两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明明都是老夫老妻了,如今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初恋感。 周染濯与夏景言忽然无法直视对方一般,一吻过后都不约而同的转过身去。 只可惜,复杂的局势并不允许他们现在卿卿我我,草垛后的胶舟码头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轰然炸裂,细思中,火光漫天,将浔洲的夜照得宛如白昼,另一侧,一束烟花直冲天际,莹蓝在天际散开,转眼化作一朵蓝羽花的模样,周染濯看到这束烟花,拉着夏景言的手也紧了紧。 “糟了!他们要跑!” 还不等周染濯反应,夏景言却忽然冲出去,周染濯甚至来不及抓住她,她冲向火光里,烟霾一散,拔剑掷向小韩将军。 好在韩怡佳动作快,向旁一闪,夏景言的断钰剑落在地下,劈开三尺长的裂缝。 “皇后娘娘……” 韩怡佳在看到夏景言的瞬间脸色一变,但并没有杀气,在夏景言冲过来的须臾好似还做足了思想准备,打和不打哪个受的罪更多? 转眼间,夏景言已到眼前。 还用选吗?肯定是打啊!打了说不定还有条活路,不打马上就是死路一条! 说时迟那时快,韩怡佳拔剑向夏景言的眼睛抹去,夏景言仰面向下一俯,俯至最低时,右手向旁一勾,拾剑再起向前一击,韩怡佳见状立即倒退,不退几步,身后俨然出现一根长木立于大地,无处可躲,韩怡佳只好赌命退步登木,兵行险招确实一时躲过夏景言的追击,但也不可能一直立于树上,韩怡佳脚步不稳,顿时跌落下来。 周染濯本来站在旁边看热闹,这时可站不住了,赶忙上前,白驹过隙之间一手拉住韩怡佳的手使力一转,韩怡佳落地的动作瞬间停滞,转而变成在空中悠过一段完美的弧度。 别说是夏景言了,韩怡佳都懵了,站到地下的第一件事就是行礼:“多谢陛下相救,可是我们原本的计划不是……”韩怡佳顿了顿,抬起头看向周染濯的眼神似乎还有些心虚。 还不等韩怡佳一句话说完,夏景言一把刀直接立在周染濯的脖颈上。 “你干嘛!谋杀亲夫啊!” 周染濯吓的“虎躯一震”,头都不自觉的向后仰了仰。 “你们俩在这给我唱戏呢?还是英雄救美那一出!说!什么计划!” “莫名其妙”的,夏景言怒气冲冲,拿剑指着周染濯的那刻,周染濯大气而都不敢出一下,虽说肯定不可能死吧,但总感觉这回非得掉层皮儿。 空气中沉默一阵儿,实在是太过尴尬,周染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向韩怡佳铆足了劲的使眼色,好在韩怡佳自小就聪明,要不然就周染濯这自杀式的极明显级“抛媚眼儿”,多做一秒都得被夏景言一剑劈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陛下英明,早料想到了北江在南周复国之后绝不会袖手旁观,定然要捞一份利,而家父一时受奸人蒙蔽犯下大错,微臣不敢让韩家就此成为奸佞之家,这才来请求陛下饶恕,并全力辅佐陛下抓捕奸人弥补过错,此夜本想微臣佯装投敌做主运输火器,陛下在后带人拦截,北江收不到货,自然前来查探,到时露出马脚,陛下便可就此与北江小贺王对峙,清理门户,也解决外部纷争……” “既然你是忠臣,那你近日为何还要跟踪陛下?”夏景言侧着脸,盯着韩怡佳问。 韩怡佳的回复可谓清奇:“家父让微臣出府,微臣除了陛下身边,再没地方去,就算陛下一直在躲微臣,微臣也只能一直跟着……” 韩怡佳将一切解释清楚,微微抬起头来,却见夏景言还是没有放下手中的剑,但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求周染濯自求多福了,还有……自己保命为先! “陛下与皇后娘娘恐怕有话要说,微臣不便在侧,微臣告退!” 韩怡佳说完就跑,周染濯看着她逃跑的方向,一时间脸上的表情都快扭成麻花,顿时陷入沉思,直想大喊:“是不是兄弟!” 但回过头,还是要面对夏景言这个“母老虎”。 夏景言微微一笑,十分“侵国侵城”。 “陛下,那您的计划进行完了吗?” “应……应该是完了吧……”周染濯表面回应,心里也在想:“我不会也应该完了吧……” 事实证明,周染濯猜对了,夏景言再一笑,揉了揉手腕,手指头咔咔作响,随后轻轻的、一步一步走上前来,重重的拧住了周染濯的耳朵…… “疼!疼!疼……”周染濯咬着嘴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可惜了,夏景言并没有半分想心疼他的意思,并且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毁灭性的消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是个女的,周染濯,搞事情可以啊,但你搞到我面前……你是怎么想的?救命拉手还转圈圈?!哦……有计划是吧?你挺能啊?” 周染濯顿时像被电了似的浑身一颤。 “言儿,你能听我解释吗……” 夏景言呵呵一笑,“好夫君,晚了!跟我走!” 在被拖走的过程当中,周染濯再次品了品这悲哀的人生:嗯,素常打架打不过媳妇吵架吵不过情敌,真棒! 浔洲新生 番外 放下芥蒂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哥,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嘘,别说话,咱们得跟上陛下和皇嫂,毕竟今天这个事儿吧他们俩相互之间都没通气儿,撞上了难免尴尬,最主要是怕他们突然一下子意见不合打起来,咱们在旁边看着点儿还好说。” “不会吧,陛下也不是个会打女人的人啊。” “谁说是陛下打皇嫂了,我说的是怕皇嫂打陛下!” “哦,可是就算咱们加起来也打不过皇嫂啊?” “谁说要跟皇嫂打了,你也太自不量力了,我的意思是咱们在一边看着,等皇嫂打完了消气了咱们好把陛下抬回去,早早医治运气好还能留下一条命来!” 顾允顾征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再后面并排走着陆朝芽慎儿和独孤淑凝,五个人离得那么近,前面两个幼稚鬼说“悄悄话”还那么大声,生怕人家听不见似的,全然不顾满脸黑线的陆朝芽和慎儿。 在夏景言姐妹面前说夏景言的坏话,活腻了是不是!!! 虽然顾允说的这些很有可能就是事实,但是……但是!能不能留点儿面子!夏景言还想当淑女呢! 陆朝芽倒是想反驳,却发现夏景言好像真的能干出这事,只好咬紧嘴唇,心中默念“莫生气”,生生把这卡在喉咙眼儿的一口气咽下去了,这才“笑眯眯”的跟上,以免自己刚来浔洲就犯下滔天大错。 只不过不等顾家兄弟再“作死”两句,他们的救星便出现在下一个路口,顾允连忙招呼众人噤声,躲在一个胡同口向外探头去看,果然,迎面而来的两位正是夏景言和周染濯。 “找着了,咱们就悄悄跟在后头吧。” 顾允松了口气,随即向身后四人招手示意,顺便庆幸还好刚才自己看到的只是揪耳朵,还没打起来。 而几步以外毫不知情的周染濯和夏景言很快进了一处小院,来之前据赵且臣所说,夜里行路不安全,天竹阁便安排了歇脚处供夏景言休息,明日再回宫,如今看来就是这里没错了,顾允一行人连忙跟上去。 门进不去,但爱看热闹的哪能被这点儿事情绊住了脚步?上有计策下有对策,很快,顾征提剑插在门缝撬开了一道小口,几人便叠罗汉似的一上一下都凑过去,便连一向高冷的独孤淑凝都不例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里面果真热闹…… “周染濯,我劝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言儿,这种情况下还用我解释吗,你得相信我呀,再说了……就算你不相信我,你刚也看见了,在面临你即将爆发抬拳头捶我的时候,她是一点儿犹豫都没有的扔下我就跑,完全没有跟我同甘共苦的想法,你也该知道我俩有多无情了吧!” 想到这儿,夏景言才稍稍松了松手,仔细想来……好像还真有道理诶!从来没见过想韩怡佳那样跑得那么快的! 正想着,周染濯直接钻了空子抽身躲避,等到夏景言再回过神时,他已经双手抱了一根柱子誓死不松手了。 “你跑什么呀,我能吃了你?” 夏景言在原地笑的无可奈何,她有一种感觉,周染濯自打成婚以后就放飞自我了,要多幼稚有多幼稚,一点儿形象都不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绝对跑不了了的缘故。 回看周染濯,如今就像只炸了毛的仓鼠一般鼓着腮帮子,叫人忍不住想戳一下。 “那你发誓,你发誓不打我了我再下去。” “你都已经把误会解释清楚了我还打你干什么,打傻了我可养不起!下来。” 夏景言走到柱子底下去招手,连着哄了好几句,周染濯这才半信半疑,慢悠悠的爬了下来。 倒也不能说是就这么惧内吧,单纯有点儿恐惧,无伤大雅!嗯,无伤大雅。 顾允一行人在外笑的嘴疼,但还不能发出声音,憋的气都快上不来,可惜里面的两人还浑然不知。 “言儿,我保证!除你之外我绝对不会再有别的女子了!我敢再有我遭天打雷劈我……” 话音未落,天空闪过一道闪电,紧随其后是隆隆的雷声。 …… 好,太好了,优秀,来的真是时候! 周染濯顿时闭了嘴,一脸茫然的向天空看去,顿时有种想和老天谈谈的想法。 “天雷来劈你了。”夏景言顿了顿。 忽然间,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许久,这场闹剧才以一个“天气本就如此,是个巧合”的理由收场。 敷衍又怎样?夏景言只能说天雷您早干嘛去了,提醒晚喽! 甩了甩脑袋,夏景言才回过神儿来,再谈情说爱只怕天雷来的更多,夏景言只好话锋一转。 “好了不说了,我们说些别的,那那个小韩将军,你觉得该怎么办?” “哦……”听到正事,周染濯换了副神情,“她呀,她若再呆在朝堂,过不了多久就得被她那爹害死,我们得想办法送她走,尽快。” 夏景言低下头一想,也正是如此,按照韩怡佳自己所说,韩琨逼她甚急,她是忠臣了,可韩琨野心已起难以扑灭,韩家家大势大,造起反来实在难把控。 解决这件事说难不难,可说简单也不简单,唯一的方法是让韩怡佳辞官,她是韩琨唯一的孩子,也是韩家唯一的希望,如若她辞官,韩琨手里再没底牌,自然翻不起天来,可让韩怡佳辞官却也是个难事——韩怡佳并无过错,凭何辞官? 她生来骄傲,虽没有嫌弃自己的女儿身,可也向往男儿家可以建功立业,她的官位是周染濯亲自封的,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再说了,就算让周染濯直接罢免,那也得要理由啊! “言儿,你得帮我个忙!” “诶呀又怎么了……” 周染濯和夏景言又磨起来,夏景言偷笑着,却又装作不耐烦。 “我跟你说,想赶她走其实也简单,揭穿她的女儿身!那时朝廷百官众相施压,她也无可奈何,那她自然就不能再呆在朝堂了,有理有据!” “那你要我怎么帮你?” 周染濯这时才显得有些窘迫,他那嘴是张开了又发不出声来。 夏景言有些疑惑,问了句:“怎么了?说呗。” 得到回应,周染濯这才支支吾吾的说出口。 “你去摸她一把……” 夏景言瞬间红了脸。 “哪有你这样的!我……我不去……谁家姑娘会去做这种事……还有,我们俩都是女子,就算是……那她又怎会在意?万一她不承认,那你就准备带全周国最大的绿帽子吧!” “言儿,我怎么可能想带绿帽子!你放心她肯定承认!不可能有女子在被……” 周染濯又止住了话,但也足够了,夏景言太明白了! “我不管……我不去……” “言儿,求你了~”周染濯一国皇帝都开始撒娇了。 夏景言不为所动。 “你要是帮我这一回,那你骂我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夏景言这小暴脾气忍得了?! “周染濯,我又惯你了是吧!还不跟我计较……本宫没跟你计较就不错了……”夏景言嘟嘟囔囔的说着,推了周染濯一把就要出门逃跑,周染濯刚要嬉笑着去拉她,夏景言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返了回去去推周染濯,“这是我的院子!你出去!少来吵我!” “哎呀,哎呀你赶我走……你怎么能赶我走……言儿……”周染濯硬拉着夏景言的胳膊耍赖,还吐着舌头。 “幼稚鬼……可是我也是女子,我摸了她,她又不在乎,又怎么会承认?”夏景言这才坐了回去,认真与周染濯对起计策来。 “你装成男子不就行了吗……” “你还要我装男子!” 夏景言又红了脸,急的快说不出话来。 “言儿,你帮帮我嘛~那你总不能让我去吧……那戴绿帽子的不就是你了嘛……” 周染濯轻轻晃着夏景言的衣袖,还撒着娇,整个给夏景言整无语了。 思索了利弊,夏景言这才叹了口气,心里默念“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好了好了,我帮你还不行嘛,那我明日自想办法。”夏景言成功妥协。 “不不不,我已经想好了,明日我们去明阳酒楼碰面,我约她一起,到时候你只需要装作一位风流公子的模样,然后趁我和她说话的时机实施计划便可,那个酒楼常有官员到访,只要她露馅,马上就会被朝堂知道,咱们就成功了。” “好啊周染濯!你这是对策都想好了才来找我的吧!”夏景言假扮着生气,与周染濯作着玩笑。 “哎呀求你了求你了……” “诶,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夏景言才算应下,真是要多不情愿有多不情愿,这些当然也被周染濯看在眼里。 媳妇生气了,当然要哄啊!周染濯别的不说,哄媳妇绝对是一把好手!当然,这是在他不知道居然还有五个人围观的情况下。 周染濯将夏景言拦腰架起行至树边,将夏景言朝树干上一摁,撩起碎发便就吻了上去……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门外五人激动到跳脚,连忙闭眼,这种时候了还十分“乐于助人”:顾允捂慎儿的眼睛,陆朝芽堵顾允的耳朵,独孤淑凝挡顾征的眼睛,顾征抓住陆朝芽的衣袖,连带着一堆人就跑,五人生生这番动作跑了几百步才各自松手。 剩下的便是各回各家各自休息,等到了第二天……那场面,刺激! 浔洲新生 第三十九章 短暂欢愉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第二日早间刚刚出门,夏景言还尚未来得及给周染濯行礼,周染濯就四下看看无外人,冲上了前去给夏景言贴上了个小胡子,夏景言一脸无语,但也只能接受,算了算了,都已经答应人家了。 至于这答应的事情,当然就是扮演一个“男流氓”。 皮肤抹的黑油亮黑油亮的,贴上了两条粗狂的眉毛,左脸再画一道半指长的刀疤,右脸又点了几颗麻子,这形象,若不是夏景言开口说话,周染濯都差点儿没认出来。 还好,扮男子这种事情,夏景言从前与天竹阁行事经常做,做的多了都有经验了。 夏景言最后再白了周染濯一眼,便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进酒楼去。 此次外出“微服私访”,周染濯只请了韩怡佳和顾允顾征来,其他人都早到了,韩怡佳还没来,周染濯和顾允便闲聊起来,反正今日早告知了酒楼老板,三品以下官员不可入内,所说的话不会传出去。 在这其中只有顾征一言不发,盯着夏景言一脸迷惑。 “顾侯,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夏景言实在是被盯的后背发凉了,这才问了一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向顾征看去,尤其是周染濯…… “嗯……臣弟事先声明啊!嫂子,臣弟真的没有一点恶意……只是还请您,等一会儿小韩将军来的时候,您千万别站起来……”顾征支支吾吾的说,还有着点儿想笑的意思。 夏景言更是疑惑,忙接着问:“为何?” “嫂子,那我就实话实说了,还请您赎罪……您个子实在低,一站就露馅儿了……”顾征低声说。 这一下,在座各位都明白了,当即爆发出雷鸣一般的笑声。 “顾!征!” 夏景言气的脸红脖子粗,那小表情简直无法描述,她回头看看周染濯,好家伙周染濯刚喝进去的水都笑出来了! “嫂子恕罪!嫂子恕罪啊哈哈哈哈……” 顾征像是要求饶的样子给夏景言点头哈腰的,但他那嗡嗡的笑声果断暴露了他。 “你嘲笑我!你们合起伙来嘲笑我!哪有这样的!” 夏景言直跺脚,但在场众人丝毫没有想停下的意思,就包括连自己的“同伙”陆朝芽都在笑! “主儿……主儿我不是故意的……但我真的忍不住哈哈哈哈……” 陆朝芽像是在求饶,但又不是! “不跟你们玩了!你们要怎么着小韩将军自己弄去吧!但我告诉你周染濯,你要是敢让我带绿帽子你小心你的人头!哦对了!还有顾将军,你小心你再也见不到慎儿!你!顾征!我马上给淑凝告状,你等着!”夏景言气冲冲的就要走。 这还不得赶紧拦着?这可真是招惹下祖宗了! “诶言儿,言儿你回来!我不笑了还不行嘛!” “皇嫂我错了!您不让我见慎儿了这不要我命嘛!” “皇嫂恕罪啊……淑凝会打死臣的……” 一瞬间所有人的笑脸转化成“苦脸”,生拉硬拽才把夏景言再拽回去,哄了好一会夏景言才肯再坐下,计划照常实行。 小韩将军果然按时出现,依次向周染濯、顾允和顾征行礼。 “微臣参见陛下,顾将军,顾侯。”小韩将军还是那副冷漠样子,周染濯面前也不例外。 “免礼。” “谢陛下。” “小韩将军入座吧。” 周染濯说完这话,韩怡佳就去找寻自己该坐的地方,只是奇怪,往常按照自己的身份,自己应该是坐在左侧,和顾允坐在一起的,南江以右为尊,右边应该是顾征啊?他位列王侯,当坐在右边才是,但这回顾允和顾征竟全都坐在了左侧,只剩下右边一个空位,明显是留给自己的。 “小韩将军怎还不坐?可是有何疑问?” 周染濯发话,韩怡佳自然无从选择。 “没……没有,多谢陛下……” 韩怡佳抬眼看了看周染濯,便就当做是顾允和顾征有话要说才坐在了一起,自己只顾顺从他们的,乖乖的走到右边的位置去。 只是还没来得及坐下,夏景言就实施了她的计划…… 夏景言紧闭着眼,第一次调戏姑娘的感觉……也挺爽……夏景言从韩怡佳后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伸出她“罪恶”的手。 “啊!” 不出所料,韩怡佳大叫一声,这时候了,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了,女子尖细的惊叫声暴露无遗,韩怡佳两手捂在身前,惊恐的退后去,害怕之余,她回头看一眼周染濯,她知道,这下完了。 “呦!小妞长得甚美!”夏景言摇着扇子嬉笑,倒真像是个风流公子。 韩怡佳一看这就来气,这仕途和清白,可真是都让眼前这“登徒子”毁了!死也要拉他一起! “无耻狂徒!光天化日怎敢如此!找死!”韩怡佳挥着拳头就要往上冲。 夏景言一听这话才笑了,说真的,要不是自己现在还有身孕,夏景言还真想跟她认认真真比一场,可惜了没这好机会啊,夏景言只好抱头一躲。 “小韩将军息怒啊!你我二人都是女子,不至于吧……”夏景言佯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诶诶诶小韩将军息怒息怒!可千万别冲撞了皇后娘娘……”顾允边笑边上去拦着。 这两句才把韩怡佳整懵了,啥?皇后娘娘? “顾将军,皇后娘娘在这儿?您在说什么啊?”韩怡佳皱着眉头问。 夏景言这才一撕胡子,朝韩怡佳挑挑眉,韩怡佳这才惊讶停手。 “皇后娘娘!怎么是您啊!” “本宫深宫妇人,无故出宫还参与政事这是大罪,陛下不追究,本宫已是感激,自然要再想办法不给陛下惹麻烦嘛,这才装作男子的模样出门来让人看不出,方才只是想逗逗你而已,别激动嘛……” 夏景言一副无辜的样子,反倒叫韩怡佳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可仔细想想,这事又怎么会有这么巧合呢? 韩怡佳暗暗回头看向周染濯,想要抱怨,却又不能。 她当然知道周染濯定是参与了,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如若自己不退出,韩家便难保,说到底周染濯也是为她好了,想到这儿,韩怡佳叹了口气,向夏景言行过礼后便一言不发。 可是陛下啊,你有没有想过,除了您身边,我没有地方去…… 浔洲新生 第四十章 野猫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断肠回眸,已无路可走。 ——题记 “言儿,我今日里还有些事情,便不能去寻你了,你夜里早些休息。” “嗯……好吧。” …… 小韩将军罢官已是三日前的事情了,在那之后,夏景言原本甜蜜恩爱的幻想却很快破碎,周染濯忽然变得异常忙碌起来,一天到晚见不着个人。 夏景言亲自上门送点心,周染濯竟一句亲密的话也没说,就这么赶她走。 夏景言张了张嘴,每次却也只能吐出那两个字来。 罢了,你忙。 “去送皇后回宫。” 周染濯招呼荣须,荣须向周染濯行了个礼,立即便来请夏景言,夏景言也只得向周染濯行了个礼退下。 朝堂上,男人们的事,罢了,反正从前在明夏的时候,哥哥们也时常忙碌的,周染濯现在是皇帝,总有些公事要处理,很正常,算了。夏景言这么想。 “娘娘,您就这么出来了……”门外的慎儿稍有些尴尬地说,陆朝芽的神色也是不好。 好一个周染濯,利用完了这是又扔了?! “哎呀行了,谁还没点儿自己的事儿?天竹阁会聚时,我不也没有叫过染濯嘛……” 夏景言说是这么说,可是个人都能看出她的不情愿。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染濯若真是想利用我,倒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 夏景言打断了慎儿的话,转过头去不再发声,慎儿回过头去自己想,倒也是这么个理儿,周染濯要真只是想让夏景言帮他处理点儿事,下道旨就好,确实没必要用这美男计…… “嗯,您说得对……要是陛下只是想让您替他做事,说句话,您就是谁都拦不住的猛虎了,上刀山下火海您都要帮他,还需陛下如今这般……装作和您和好……”陆朝芽刻意在夏景言耳边说,满脸的鄙夷。 这话夏景言听着刺耳,随手轻打了陆朝芽一下。 “您啊,就是自欺欺人。” 陆朝芽不服气的说一句,也转过身去不说话。 夏景言也沉默了,难不成……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叹了口气,孩儿两个多月了,爹爹竟还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夏景言原本想着是要告诉周染濯的。 “去叫淑凝来,我与她说几句话。”夏景言叹息道。 这周宫里,也就独孤淑凝能与她感同身受了。 “是。”陆朝芽同样叹了口气答,转头向小太监下令,小太监即刻跑出宫去。 “回宫吧。”夏景言有气无力的说。 抬头看看,阴云不知何时密布,天都黑下来了。 “娘娘,马上就到宫里了,您还走得动吗?” 过了会儿,夏景言的耳边又传来一句话,她回过头去,只见陆朝芽和慎儿一样有些惊恐的脸。 “怎么了?”夏景言问了句,又突然觉着,自己的声音一瞬间就变了,变得虚弱无比。 夏景言根本想不到,慎儿无意间看了她一眼,看到的是她惨白的脸。 “您……您……”慎儿害怕的说不出话来。 “我肚子疼……”夏景言突然说,立刻去捂自己的小腹。 “娘娘……娘娘!”慎儿冲上前去。 “主儿你没事吧!传御医……慎儿!传御医!”陆朝芽变了脸色,立即去拉夏景言,防着她一下摔到地上去。 慎儿此时早已失了心智,一听陆朝芽这话才反应过来,慌忙的就要走,但还没踏出去几步就又被陆朝芽拽了回去。 “主儿这胎象还没坐稳……万不可出事,周宫的人毕竟不安全……慎儿,你立刻回宫去找赵将军,让他去天竹阁传大夫,万万要稳妥!”陆朝芽压低了声音说,慎儿可以看到她满头的汗。 “是。”慎儿回应,再看了夏景言一眼,马上就要走。 又被拦下了。 “哇呜!哇……”一只不知从那儿跑出来的野猫冲着夏景言就飞扑了上来。 “保护娘娘!”陆朝芽着急的大喊。 但这是冷宫啊。 夏景言的冷宫,早就没有人守着了,喊也是白喊,天竹阁的人也在前些日子刚被夏景言派出去了,这种时候,哪有人能保护她? 只有慎儿一个人跑回去,和陆朝芽一起,用力去拽那扑在夏景言身上撕咬的野猫。 野猫的爪子抓破了夏景言的肩膀。 “啊!”夏景言吃痛的叫着,可现在她全身上下的没力气,根本抓不到那猫,只能去拼力护着她的肚子,除此之外,无能为力。 “娘娘!”好在,顾允来了。 “顾将军……”慎儿哭泣着,顾允真是个救星,她看着救星跑来。 顾允冲上前一把抓过野猫扔了出去,野猫撞在宫墙上,撞死了。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顾允喘着粗气,真是要把他吓死了,原本只是想来看慎儿一眼,谁知竟就撞上这么一回事儿。 “顾……顾将军……”夏景言刚刚说出这么一句,就再没了力气,蹭的一下滑到顾允怀里去。 “诶……娘娘……” 顾允臊红了脸,但他还知道救人为重,在宫里规矩严,顾允也只能豁出去了,他回应了慎儿求助的眼神,横了横心,一把抱起夏景言就往念言宫里冲。 迎面撞上应邀前来的独孤淑凝和硬要跟来的顾征,顾允也没那空停下,只直冲冲的往回赶。 只是可怜顾征这可怜孩子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哥哥如此“大胆”的,竟然抱着皇后……还是在宫里……顾征简直要以为顾允疯了。 “哥!杀头的大罪啊!你开什么玩笑!”顾征冲着顾允喊,话音未落,就被独孤淑凝狠狠地拧了一把。 “闭嘴吧你!皇后娘娘遇了袭,赶紧去请太医!”顾允头也不回,只留话音扔给顾征。 顾征愣了愣,遇袭?在宫里?谁那么大胆?!还是独孤淑凝反应快,连忙遣了自己的宫女去请太医,拉上“呆傻”的顾征风风火火的跑上前去跟上顾允。 大概过了不到一刻,太医就已经前来,然后……顾家三人就开始沉默。 “喜脉,俩月了……”顾征拽了拽顾允的衣袖,似乎像在寻求意见。 回头看看昏迷的夏景言,呆愣的陆朝芽和慎儿,瑟瑟发抖的御医,顾允一直张着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御医给把出一个喜脉来,陆朝芽和慎儿那是拦也拦不住,只能想着如何才能绕过顾家这三个去了。 “要不……我们还是先告知陛下?皇后娘娘受了这委屈,肯定也不希望一醒来,见到的竟不是自己的夫君吧……咱们就别再这儿凑热闹了。” 顾征提了个建议,独孤淑凝随之附和。 陆朝芽和慎儿的脸色瞬间紧张,只是还不等她们说话,从榻上就先冒出了一个声音。 “别告诉他。” “皇后娘娘!您醒了!”顾允最先凑到夏景言身边去,顾征随之跟上。 “为……为什么不告诉陛下啊?皇子的事非同小可,您还是与他说一声……” “别告诉他,我不想说。” 顾征止住了想问出口的话,夏景言的声音那么肯定,问也白问。 “那……”顾征又将目光投向顾允。 “微臣谨遵皇后娘娘懿旨。”顾允向夏景言微微点头,回头示意顾征别再说话。 “今日多谢顾将军了。”夏景言低声说。 “微臣分内之事,娘娘不怪微臣冒犯就好。” 顾允回应,看向夏景言的眼神还有些担忧,只是夏景言的事,他作为一个外人,终究是管不着。 “既然皇后娘娘一时还不想将此事告知陛下,那妾身只当不知罢了,这天也不早了,妾身与夫君、二哥哥也不便多留,便先行告退了,皇后娘娘早些休息。”独孤淑凝见顾允和顾征都说不得话了,赶忙上前解围。 “去吧……”夏景言自然明白这意思,她想让顾家这两兄弟都置身事外,少惹上乱子,如今的她与皇子,可不就是乱子吗? 也不能说独孤淑凝无情吧,她也怀着五个月的身孕,哪敢在这时候出岔子?管别人的闲事之前,还不就是先管好自己家事么。 顾家三个行礼告退,念言宫里又是空空荡荡寂静无声。 浔洲新生 第四十一章 无数次的失望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阿征,把刚刚给皇后娘娘把脉的那个御医赶紧除了。” 一出宫门,一向胆小心软的独孤淑凝就来了这么一句。 “哦……嗯!为什么?!” 顾征还没反应过来,转瞬一副惊愕面孔,要知道这话可是从平时连只蚂蚁也不敢踩的独孤淑凝嘴里说出来的啊! “他是琅华总督的人。”顾允插了句嘴。 “兄长说的是,我们若不除他,死的就是皇后娘娘和小皇子。” “呸呸呸!这不吉利的话可不敢说!” 顾征一听这话就跟炸了毛似的,连忙拉着独孤淑凝的手拍拍自己的嘴,独孤淑凝都被逗笑了。 “行了你们,阿征,你记得处理的干净点,那个琅华总督现在还是有用的,不要让他起疑。” 顾允鄙夷的看了一眼这对甜蜜的小夫妻,叮嘱一句,真是不想和他俩一起走了。 “行了放心吧哥,琅华总督那二傻子看不出来。” 顾征轻蔑的回应,说完了,又去拉着独孤淑凝唠叨着不放手。 “我走了啊……”顾允无奈的看了他们一眼,语气带着幽怨。 “哦,哥,你早点回去啊。” 不出所料,顾征丝毫没有要挽留顾允的意思。顾允也只能叹口气走了,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哥! 只是,顾允走在路上,却也还在想,夏景言不让他们说她有身孕的事,可顾允这一个人搁在心里头,终究也觉得别扭,总觉得还是该让周染濯去看夏景言一眼,他还记得他走的时候,夏景言的眼中是有泪光的。 不能说有孕,总能说遇袭吧。 顾允调转了方向,向周染濯的寝宫走去。 不多一会儿,夏景言就听见了预料当中的一句。 “陛下驾到!” 听到这一声的陆朝芽和慎儿立刻起身下拜,夏景言却一反常态,听见了也当没听见似的,躺在榻上装睡,按理,她是应该行礼的。 “都下去吧。”周染濯才不在意这么多礼不礼数的问题,他遣散下人,走到夏景言身边去坐下。 “陛下怎么这么晚来了,不是说今天不来了吗?”夏景言的声音带着怨气,周染濯听得出来。 “你受伤了……”周染濯有些心疼的将夏景言的衣裳拉开一个小角,夏景言的肩膀上是那道被野猫抓烂的血痕,“言儿,疼吗?” “你说呢?” 夏景言的回应冰冷。 “我知道你疼的。” 周染濯自然知道夏景言的委屈。 刚刚查出,抓伤夏景言的猫,不是野猫,那是凛昭仪养在宫外的,有人见过凛昭仪抱过那猫。 但是,琅华总督,凛昭仪的父亲,刚刚立了赫赫战功。 哦对,还有,已经不是凛昭仪了,前些日子刚刚复位,又是凛妃了。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凛妃?” 夏景言眼中带着渴求,却对上周染濯的逃避,夏景言明白了。 “凛妃的父亲……刚刚立了功,此刻就跪在宫门外,请朕放过他的女儿。” 周染濯在解释,夏景言却一句都听不进去了。 刚才,周染濯是自称为朕? 那他就是选了皇位了。 “那陛下是要给凛妃加封了,臣妾恭贺陛下。” 夏景言转过身去,心灰意冷。 周染濯这个人,总是给她希望,然后又将这希望一把掐灭。 那可是琅华总督的千金啊,没升成贵妃就不错了,还降位?还处置?夏景言肚子里的孩子,哪有琅华总督的誓死效忠重要啊? “皇后,朕不是这个意思。” 皇后,朕。 这三个字真刺耳,夏景言颤了颤。 “陛下不用提醒臣妾,臣妾知道,臣妾是皇后,是一国之母,应当以大局为重。” 一阵沉默。 “言儿,我不是提醒你,我只是……” “只是什么!”夏景言回过头来瞪着周染濯。 又一次的失望,凛妃险些害了夏景言的孩子,周染濯却还只当她是胡闹。 “那你想怎么样?” “杀了她!” “言儿,琅华总督毕竟还有用,朕一时不能乱了他的心智,凛妃是他唯一的女儿……你再等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夏景言的一声怒吼打断了周染濯的话,眼泪夺眶而出,“周染濯!我还要等你到什么时候!在明夏,你封了官,我只能等你来找我,来了大周,你当了皇帝,我还等你,如今我让一个……”夏景言顿了顿,还是狠下了心,“我让一个贱妾欺负,我还要等你来为我做主!我还要等你!我等了你多久了!你何时才能爱我!” “言儿,别闹了!”周染濯的脸上,终究还是出现了怒气。 夏景言愣住了,“我……闹?” “我知道让你嫁给我你委屈了,但你有没有替我想过呢?我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难道不是夏家害的吗?我如何没回来找你了?我哪次不是赶着来见你?刀山火海,我什么没为你闯过?我又没有说我不处置凛妃了,只是要你看清局势罢了!我只是要你等等我……” 周染濯说着说着,越说越没有底气。 夏景言看他的眼神……那么失望。 “知道了,是臣妾的错,陛下早些回宫休息吧,臣妾也有些累了。”夏景言独自叹息,无可奈何。 周染濯也想安慰她啊,没有办法,那也只能走了,他终究没有将伸出的手放到夏景言的肩上去。 琅华总督,凛妃,有靠山,一时是除不掉的。 周染濯走了。 夏景言已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失望了。 …… “陛下现在终是不能动凛妃的,琅华总督势大,况且……小贺王近日要来了,我们不宜多生事端。” 周染濯一出门,顾允就立刻跟了上去。 “我知道,只是此番,就委屈了言儿了。” 周染濯叹了口气,他不处置凛妃,又何尝不是维护夏景言?只是夏景言分不清朝中局势罢了。 “等小贺王之事一过,陛下您再处置她不迟。” “我知道,顾允,一会儿你来与我说几句话,小贺王的事,我们得准备了。” “是。” 周染濯与顾允互视一眼,相互明白对方的意思。 有人在盯着他们呢。 周染濯给顾允稍作手势,顾允便明白,周染濯是要和他绕开走,炽烬宫再见。 下一刻,周染濯和顾允分散行之,一左一右,跟踪的死士自然也分散了两头跟着,但死士对皇宫的熟悉程度岂能与周染濯和顾允相比?很快就被刻意绕晕,随后死在周染濯和顾允的剑下。 都跑到宫里来了,小贺王此人,不会简单。 浔洲新生 第四十二章 做主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炽烬宫 “今日那些死士的事,你怎么看?”周染濯将外衣脱下,独自坐到榻上问。 顾允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思索一阵,从桌上拿起布帕擦拭配剑,同时细声回应: “小贺王。” 果然,顾允与自己所想的是一样的,周染濯皱了皱眉。 “这个小贺王,还真是名不虚传。” “能控制皇帝的乱臣贼子,这本事,到真不小。”顾允冷笑笑。 小贺王,贺飞项,谁人不知?小小年纪,成为北江至尊,表面看着任性风流,贪玩胡闹,实际小心谨慎,步步为营,要不是不想被贴上一个乱臣贼子的骂名,他早自己当皇帝了。 “他手里有我们想要的东西,一时还不能动他。” 顾允将擦拭干净的配剑插回剑鞘,面露担忧的走到周染濯身边。 “我刚查清了,如您所说,琅华总督原是北江人,他……” 顾允这话没再说下去,但足够了,周染濯理解他的意思。 “真是不知道,我们身边,到底还有多少祸事。”周染濯苦笑笑,拉着顾允陪自己一起坐下。 “那也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先暂时尊重小贺王,留住琅华总督,走一步看一步吧。”顾允拍拍周染濯的肩膀。 “便宜他了,不过事成之后,朕,还要为言儿做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周染濯的眼神转瞬冷冽。 …… 明夏,停龄宫 “属下参见王爷,公主回了信,说是一切安好,请属下向您问安。”于玥推门进屋,很晚了,夏景玄的停龄宫却还是亮着灯。 夏景玄揉了揉眼,接过了于玥手中金丝缠绕着的书信,打开看看,夏景玄又是一阵愁闷。 “王爷怎么了?可是这信有什么不妥?”于玥有些不解的问。 “信没问题,是人有问题。”夏景玄放下书信,揉了揉眼睛。 “啊?”于玥皱了皱眉头,更是不解,夏景言有问题? “言儿啊,给本王的信,给皇兄的,给景宸的,基本都是一个内容,字都不改一个,说自己过得如何好如何好,可本王又不是傻子,她究竟如何,本王岂会不知,她总是不说实话……” “那这意思是……公主殿下受了委屈了!”于玥瞪大了眼。 夏景言从前那么一个骄傲的姑娘,如今嫁了人,竟被旁人欺负。 “可不就是委屈了,本王听闻,小贺王都要到南江了,这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周染濯朝中有他的人,周染濯新君登基,他自然要去算计周染濯一把,言儿和周染濯说到底还是夫妻,周染濯受了难,言儿又怎会好过?总有人刁难着呢。” “那我们是不是该帮帮公主啊!怎能让公主殿下被人欺负了去!” 于玥这看着倒是比夏景玄还着急些,夏景玄都被逗笑了。 “本王自是不会让言儿受人欺负,言儿虽和了亲,那也还是我明夏的长公主,不是北江这等常年俯首称臣的小国欺负的起的,于玥,你替本王给皇兄写折子,就说本王要去浔洲一趟。”夏景玄放下了一摊子的公文,整了整衣物。 “王爷要去南江?” “嗯,本王说过要生生世世护好言儿,如今怎能不护她,总要有人替她做主,才能让北江那一国的人知道,明夏是一时战败,不是都死了。”夏景玄冷笑笑,站起身来。 “王爷说的是,北江,终究是赢不过明夏,属下这就去给陛下递折子。”于玥拱手行礼,就要离开。 “诶等等,你先去给本王收拾行装,本王即刻就要走。” 于玥又有些奇怪的回过头去。这么晚?夏景玄再着急也不至于吧?不过抬头看看夏景玄这“皎洁”的笑容,于玥也就明白了。 “王爷……您不会要偷跑吧!” “嘘!什么偷跑,本王这叫出其不意。” 夏景玄四下看看无人,才小声回复,看见于玥脸上带着担忧,免不了再多解释几句: “本王要是早早告知了皇兄,他必然不许我走,到时可就闹起来了,这一闹起来,不多久,北江,周国,可就都知道了,他们自行收敛,就算本王还能说服皇兄前往南江,他们提前算计,做戏给本王看,本王还如何知晓言儿每天真实是怎么过的?” 于玥还皱着眉头,却又无法改变夏景玄的心思,只能按他说的去做。 玄王府的马车当夜即行,马蹄声稀稀落落,夏景玄带的侍卫不多,这回可真是轻装简行,要将周国与北江的“勾当”抓个正着了。 只可怜夏景笙这个一辈子操心命的哥哥,给了夏景玄太多的皇权,以至夏景玄偷换了守皇城的将士,偷偷抛出了城去,夏景笙这 个做皇帝的还不知道呢,一觉醒来才发现:诶弟弟跑了!干嘛去了?诶给妹妹 做主去了!侍卫带够了没?安全不?诶就带了不到一百号,安不安全,那就不一定喽…… “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朕追!要去就去!瞒着朕做什么!你好歹把人带够了啊!传朕旨意,令狼严军全体跟上玄王,护好玄王平安,玄王少了一根头发,朕诛你们九族!” 不出所料,第二天一早,夏景笙就在九宸殿咆哮了。 诶,自己这群不省心的“祖宗”啊。 浔洲新生 第四十三章 “恩恩爱爱”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还是夏景笙炸毛的那天早上,在千里之外的周国念言宫,周染濯一大早的来了,朝都没上,“死皮不要脸”的赖着夏景言不走了! “皇后。”周染濯故作着傲气,端坐着,头都不往夏景言那边撇一下,可那随处乱瞄的眼睛果断出卖了他。 夏景言哪是个能轻易消气的?更别提这是涉及了她孩子的大事!虽说想清了周染濯一个皇帝也不容易,可昨夜周染濯那态度,也该给他发发脾气!夏景言也板着脸不看周染濯,也不回应周染濯的话。 “言儿,我错了还不行嘛……”知道硬的不行,周染濯果断选择软的,瘫下了身子,硬要往夏景言怀里钻,却被夏景言顶着天灵盖一把推开。 “陛下注意仪态。”夏景言冷冰冰的回答。 “不至于吧……” “臣妾是皇后,是您的臣妻,理应给予您合理的劝解,陛下,忠言逆耳,但臣妾相信您是明君,应该不会怪罪臣妾的吧。” 好家伙!这是把周染濯说的里外不是人了! 周染濯嘴角颤抖,夏景言今天这气性挺大啊!那怎么着才能斗过她呢…… “陛下,皇后娘娘,请用膳……”荣须见气氛尴尬,忙叫人提前上了早膳,谁知这才是给周染濯找了一个“好机会”捉弄夏景言。 “既然皇后如此说,你是臣子,你是妻子,那朕所说的,你是不是都要听从?”周染濯昂首摇扇,“不怀好意”的盯着夏景言。 夏景言虽说是将周染濯的脾性摸的清清楚楚,一看这表情就知道周染濯又“欠抽”想搞事了,但属实还看不出他究竟想干什么,便只能先顺着周染濯的话说。 “是,只要陛下所提合情合理,臣妾自然听从。” “这不早膳到了吗,昨夜朕批了一夜的奏折,手实在困倦了,皇后你作为朕的妻子,是不是该体恤夫君啊?”周染濯那眼神盯得夏景言发麻。 “什……什么意思?” “你喂我。” “你自己没手啊!”夏景言龇着牙哆嗦了一下,周染濯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怎么成婚之前没看出来! “诶,刚刚可是皇后自己说的,但凡是合理的要求,皇后都会听从,如今朕的手为政务繁忙,酸了,皇后难道不该以一己之力……服侍朕用膳吗?” 说实话,周染濯那时那个“贼眉鼠眼”的表情,夏景言真想揍他。 “行……你行。”夏景言咬牙切齿,但还是憋出了一个笑脸,毕竟这后面占了一坨人看着呢…… 顾允,顾征,独孤淑凝,陆朝芽,慎儿,荣须,一个个看热闹专用表情,尤其是顾征,要不是这还当着周染濯和夏景言面儿呢,他能当场爆笑,得亏这是忍住了。 “我喂还不行吗。”夏景言嘟嘟囔囔的,咬着牙从白瓷碗中舀出一勺汤来,可这好不容易同意喂了,周染濯却不喝! “朕不想喝汤,朕要吃那个丸子!”周染濯向夏景言使使眼色,那小表情,就是专门来气夏景言的。 夏景言可真是敢怒不敢言,心想着周染濯不就当了个皇帝么,咋还越变越嘚瑟了!暗自说一句:“惯的你多了!”随后又一根筷子猛戳进周染濯所指的丸子里,盘子都差点儿没让她敲碎了,周染濯见了都抖三抖。 “来,啊……张嘴!”夏景言瞪着她那“可亲可爱”的大眼珠子,在周染濯眼中,她现在就像一个卡秃噜毛的母狮子,按理说是不能招惹的。 但周染濯偏生来就是一个“逆子”! “皇后先吃。”周染濯笑眯眯的看着夏景言,满脸的“不怀好意”。 夏景言也没多想啊,就那么夹到了自己嘴边,吹了吹就放进自己嘴里,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咬一口就…… “啊……” “陛下您在干什么啊!” 先后两声惊叫,一个夏景言,一个顾征,只不过后来顾征的嘴让人堵上了,夏景言可没有。 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周染濯一嘴上去把夏景言嘴里那个丸子叼走了。 夏景言臊红着脸腾的站起来,看着周染濯那幸灾乐祸的眼神儿,真恨不得把手里那筷子也甩他脸上去。 “你……你是不能再夹一个还是不能再等一会儿,你为啥就非得……就非得抢我嘴里这个呢!你真是……” “真是什么?” “真是不可理喻!”夏景言背过身去,不是她吵不过周染濯了,而是一侧脸看见顾允顾征他们那眼睛都快放光了,全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估计也是没见过周染濯这种神操作。 “皇后生什么气啊……朕又没做什么,哪家夫妻在自己院子里不寻欢逗趣啊!”周染濯这声音喊的不是一般的大,想让全天下都知道似的,夏景言忙去堵他的嘴,谁知又被周染濯拉着手腕一把拽进怀里。 “你别闹了……那……那么多人看着呢,让前朝大臣知道了我岂不成了祸国妖女了……”夏景言也只得窝在周染濯怀里“劝告”,其实就是讨饶。 “谁敢传出去朕就诛他九族。”周染濯好似是正经了些,想给到夏景言足够的安全感。 只可惜夏景言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又…… “那陛下,微臣的九族里还包括您的话,是不是就可以随便乱传?不用担心如此灭门大罪了?” 在场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机械的回过头去,多浪漫一个场面啊!给整成个这鬼样儿了!不出所料,又是顾征干的。 “你出去自己玩去!”周染濯那叫一个有苦说不出,顾征这话有理啊!自己还是他九族之一呢…… “阿征你……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去去去!”说起来还是顾允识时务,拖着一班人马就往外走,还不忘关个门,挤眉弄眼儿的跟周染濯说一句:“陛下您继续。” 等人都走了,夏景言才又发起脾气来,抡着拳头就要往周染濯身上捶,好在周染濯眼疾手快赶紧躲开了,不然,可真要酿成“惨剧”了。 “诶诶诶言儿,那别家姑娘捶夫君两下子是撒娇,咱可不兴这样儿啊!你一拳下去就得守寡了!”周染濯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怎么了!我有那么凶吗!我能打死你吗!” “你是小宗师啊……” 夏景言愣了愣,想想也倒是,自己是小宗师,这一拳打下去,那也真不是开玩笑的,算了算了,夏景言收了拳,干瞪着周染濯也说不出话来。 “皇后这么一直瞪着朕做什么,做媳妇儿的,你得温良恭俭一些!” 这夏景言好不容易消点儿气了,周染濯居然又来了,夏景言真想吼他一句有完没完。 “那臣妾做不到,臣妾霸道,素来如此,陛下早知道啊,当初不娶不就没这些事儿了?哦!现在也不迟,您废后吧!让那个什么舒贵妃,让凛妃当皇后呗!”夏景言气的差点儿没一口气儿背过去,推着周染濯就要走。 “唉,皇后还是这么大气性,要是吃醋了你与朕直说便是,何必憋在心里?”周染濯嬉笑着,偏是拖着夏景言不放。 夏景言这挣脱不开……也就只能消受喽。 “朕见皇后与朕还是不够亲近,都说帝后应当举案齐眉携手百年,皇后如今这怎可行?”周染濯持续“犯浑”,浑身上下的看着夏景言,夏景言都打哆嗦。 稍稍适应点儿,夏景言昂首挺胸,偏就要压周染濯一头似的,刻意伸手去轻抚周染濯的脸颊。 “你少拿这些话来当借口,我不亲近你?我不亲近你我还嫁给你?早把你甩一边儿去冷着了。” “嘶……”周染濯皱着眉刮了一下夏景言的鼻子,“大胆皇后,怎的如此欺负朕,看朕怎么收拾你!” 周染濯说着,闭了眼就去咬夏景言的嘴唇,到这儿才算把夏景言逗笑了。 “就这样啊?也不过如此嘛……” “哦?那朕命你今晚沐浴焚香,乖乖的等着朕来,朕再告诉你,朕有多厉害……” “好啊,那臣妾可就等着陛下喽……” 里面那一对恩恩爱爱,外面那一堆满脸堆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不过这场面要是让夏景玄看到,估计他就会当场折返回明夏去,这不明摆着来也白来嘛!只可惜他不知道。 马上,大周就要热闹喽。 “言儿,过几日我们要做一场戏……” 浔洲新生 第四十四章 别闹,吵架呢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没过几天,正版小贺王就上奏说到了浔州了,大周可有的热闹了。 云霄殿 “微臣贺飞项,参见周皇陛下。” 小贺王已然站在大殿里,一手拿着折扇行礼,显然,这是他刻意不恭给周染濯看的。 周染濯列九宾亲迎北江小贺王,而小贺王上殿仍持折扇,这天下谁人不知,折扇就是小贺王的兵器?手持兵器行礼,那是大不敬,世人皆知,北江这是要给周染濯这个新君甩脸子了。 只可惜,这北江贺王算是小看周染濯了,他当皇帝之前那可是不折不扣的无赖,就算现在当了皇帝,这独传手艺也不能丢了是不是?早都备好了等着小贺王来呢。 “早听人说小贺王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朕,可真是自惭形秽啊。” 周染濯说着夸赞的话,小贺王听着满意,按着平时的习惯就要起身罢礼。 那谁家主子都夸赞了还不是免礼的意思?只可惜周染濯家不是。 小贺王站都要站起来了,周染濯直接给人冒出来一句:“朕还没让你起呢。” 小贺王当时表情就凝固了,仔细听听四周各国使臣的议论,他脸都要绿了! “陛下这是要给小贺王下马威啊!” “诶,且看这小贺王如何应对。” “有热闹瞧喽。” 小贺王咬着嘴唇暗里瞪了周染濯一眼,却也不好说什么,人家是皇帝,自己终究低人家一头,让拜就拜呗!好男儿能屈能伸!说着,小贺王就要再拜回去。 “诶算了算了,起都起来了,小贺王坐吧。” 好家伙玩呢!小贺王拿扇子的手都捏紧了,青筋都暴起来了,但也只能听从周染濯的意愿,一边儿坐着去。 迎宾宴开始,有什么大事也得在宴会后说,正当小贺王觉着没什么事儿了,要消消气儿的时候,殊不知这周国还有计划呢。 周染濯刚交代了夏景言:给在后宫整点儿事。 另一边,后宫倾莲池 夏景言“嘣”一把把凛妃推进了水池子里。 “诶呦!诶呦呦!快点儿的快点儿的!来人啊!凛妃妹妹落水啦!” 夏景言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冲着宫中守卫嚷嚷着。 凛妃自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一上来就要打夏景言,说到底她也是北江郡主,早瞧不起夏景言这个战输了送来和亲抵罪的明夏公主,夏景言这明端端的就把她推水里,她能忍?当即挥着手上前。 夏景言等的就是这么一下,凛妃能是她的对手?那她这十五年白活了! 呼一巴掌上去,凛妃应声倒地。 好,任务完成,按下一步计划,夏景言往自己脸上泼了一把水,装作哭的梨花带雨被侍卫同凛妃一起带到大殿去。 演戏,夏景言独门绝学。 不出所料,凛妃到了大殿第一件事就是鬼哭狼嚎,夏景言都看傻眼了,差点儿忘了下一句词怎么说,周染濯咳了咳才又回过神儿来。 “皇后,可是你故意伤了凛妃?!” 周染濯故作恼怒,极力憋笑。 “回陛下,是臣妾,可那是凛妃放猫抓了臣妾!您又不给臣妾做主……臣妾这才一时冲动,推了她的……”夏景言捂着个手帕哭个不停。 要不是周染濯知道这是作戏,简直都想抽自己两巴掌以示惩戒,夏景言这也太可怜了! “陛下!臣妾没有故意放猫抓皇后娘娘!那猫臣妾早不要了,谁知它又跑回了宫里伤了娘娘,臣妾知道臣妾是管教无方,可也不至于让皇后娘娘置臣妾于死地吧!” “你住口!都是你,你迷惑陛下,陛下甚至都一个月不曾进过本宫的宫里……本宫是皇后,打你又如何!” 夏景言与凛妃的争吵声愈加猛烈,这才又将周染濯的意识拉回大殿,赶紧说词。 “咳咳!这么说,原是皇后善妒!后宫和睦方可铸成百年基业,皇后你作为后宫之首,怎可如此!” 夏景言心里想着“我忍”,继续哭的稀里哗啦。 “别哭了,大殿上做这小女子姿态,像什么样子!你如何做得皇后!不如朕废了你!” “呜呜呜……臣妾是明夏公主!您竟要为了这么一个卑劣女子废掉臣妾!” “放肆!明夏又如何容得你这么一个无理取闹的公主,整日就是惹事,没一点公主皇后的样子,你兄长就是这么教你的!” “呜呜呜呜呜呜……” 周染濯和夏景言吵的兴起,小贺王都快看懵了,虽说自己此次来的目的就是搅乱周染濯和夏景言的关系,近而搅乱大周与明夏的姻亲,可自己这还没来得及捣乱,周染濯和夏景言自己就吵起来了! 也罢,这还省事儿呢!小贺王暗自看了琅华总督一眼,使眼色告知。 “好了!在大殿上这叫什么样子!”周染濯又吼了夏景言一句,转头又向小贺王道歉,“贺王,今日是朕招待不周,还请您见谅,您再坐会儿吧,朕先失陪了。” “微臣恭送周皇陛下。”小贺王见状自是抓紧送周染濯走。 这不明摆着要收拾夏景言了么!太好了!大周和明夏要打起来了! 周染濯见计划完成,抓着夏景言的手腕就走,一路拖回念言宫,驱走所有下人,把门砰的一关。 小贺王自是还派了人听着的,所以,周染濯和夏景言……继续吵,只不过这吵架的方式过于新奇。 “你总是这么跋扈,今日甚至闹到大殿上!成何体统!” “周染濯!当初娶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了,终是新人胜旧人,你忘了山盟海誓了吗……”夏景言边瞄着窗外,一边装作哭哭啼啼。 周染濯上来就是一口,搂着夏景言不撒手,低声说一句:“我没忘。”转头又向窗户口吼:“朕如何负你了!少你吃了少你喝了!你我两家何愁何怨你不是不知道!朕娶你已经是给明夏最大的面子了!” “周染濯!负心汉!你还说过你不纳小妾呢!” “皇妃!皇妃你懂不懂啊!皇妃能和小妾一样吗!再说,朕现在可不是你家上门女婿!你管不着朕!” 门口的两个死士听的皱眉头,想着不是吧,吵的这么狠!谁知里面是什么场景。 “周染濯!你这话过分了哈……” 夏景言压低了声音,拧了周染濯一把。 “咱们说好的做戏嘛,我不说狠一点,小贺王哪能信啊……” 周染濯睁着他那可怜儿的眼睛看着夏景言,一看夏景言还不高兴,那就只能再用美男计…… 外面的人只听一阵啵啵啵啵的声音,疑惑着这是啥声儿啊,随后又听见一句:“周染濯!你居然还咬我!” “咬你!咬你怎么了!” “你以后别来了!我不想看见你!” “朕还不想看见你呢!朕要再来朕就是狗!” “好!这话是你说的!” 然后又是一声啵,两个死士窃窃私语:“这是又咬了一口?这周皇是属狗的吗?这咋还尽咬人呢?” 不过两个死士才不管周染濯和夏景言是以何种方式吵架,反正吵了就行了,两人听到这儿便回去复命。 周染濯和夏景言见死士走了,只自顾自的高兴,又搂在一起,只可惜他们只知道算计了小贺王,不知道还有一名死士在房顶偷听的,报信给了夏景玄。 然后……听着消息的夏景玄扔了侍卫,火急火燎的冲进了周宫。 浔洲新生 第四十五章 玄王来朝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真是嫁了夫君忘了哥,夏景言和周染濯这回胡闹之前竟都没有告诉夏景玄一声,可怜夏景言这二哥哥,来的路上歇都不敢多歇一会儿,急匆匆的赶来,在路上问候了周染濯祖宗十八代,只怕夏景言受委屈,谁知夏景言和周染濯这恩恩爱爱的呢!关键是还有另一件事……夏景玄就跟喝了陈醋似的,十里八乡都能闻见酸味儿。 夏景玄没先通报,而是避开守卫翻墙进了念言宫,想逮周染濯个正着,但一进院,居然看见陆朝芽在和顾允打!闹! “你怎么又来了!天天来烦不烦啊!”陆朝芽装作生气的样子赶着顾允,每次都是这样,周染濯和夏景言一吵架,陆朝芽就把火往顾允身上撒。 “诶呀那陛下和娘娘吵架我也没法儿管嘛,你就别摧叨我了……慎儿呢?”顾允那一脸可可怜怜的表情,陆朝芽差点儿一没忍住笑出来。 “你就知道找慎儿,这陛下和娘娘又吵起来了你也不劝着些,以后要再吵,你也别来了!反正慎儿也不想见你!” “哎呀……那慎儿不见我……其实我不是来找慎儿的,我是来找朝芽姐姐你的!” “找我?胡扯。” “哎呀我真是来找你的,姐姐~” “你少来……” 陆朝芽着实是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顾允见此良机赶紧往上凑。 “姐姐,这不是来了大周小弟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两句话么,今日正好!我们也叙叙旧不是?” “你可别叫我姐姐,奴婢身份低微,担不起顾将军这一声姐姐!” “你还生我气啊……皇后娘娘都不生我气了……饶了我吧求你了……” 陆朝芽噗嗤一声笑了,揪着顾允的耳朵就喊:“你那么老!我才不当你姐姐!” “诶呀我哪儿老啊!我还没加冠呢!” “那也比我大好多!不许叫我姐姐。” “诶呦好好好,朝芽妹妹快松开……” “松就松,实话告诉你吧,慎儿今日不在,出宫去采办主儿用的胭脂去了。” “啊!那可有人跟随?” “你放心吧,她是跟着独孤夫人一同去的,还有顾侯在呢。” “哦有阿征在啊,那还好。” “诶,这倒让我想起来了,我还一直想问你呢,为什么陛下管顾侯叫阿征?那你呢?不是应该叫阿允吗?” “唉这不是阿允不好听嘛,陛下叫不顺口,还不如就叫顾允。” “不会啊,我觉得挺好听的呀?阿允?” “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反正我都会回应的。” “阿允!” “哎!” 院里两个聊的热火朝天,贴身打闹起来,只可怜门外的夏景玄几近吐血。 “王爷,要不您还是进去吧……”于玥见这场面赶紧“劝架”,夏景玄这可难得炸毛一次…… “不用,这外面树多,绿油油的凉快,本王就在这外面继续站着,看他们什么时候能聊完。” 夏景玄面色冷静,确实冷静,这都快入夏了,于玥居然感觉凉飕飕的。 “王爷息怒……” “息怒?息什么怒?本王一点儿都不生气!” 实在是于玥没得办法了,也不能就这么让夏景玄眼睁睁的看着,于是……于玥扔了个石子儿出去,正中顾允的脑袋,至于为什么打顾允,原因自然是如果打到陆朝芽,自己就得死! “啊!谁打我!”顾允捂着头寻找“刺客”,同时将陆朝芽护在身后,结果剑还没提出来呢,一看门口,完,陆朝芽“正宫”来了,夏景玄还在外头咬牙切齿呢,那自个儿为啥挨打那就理由清晰了。 “夫……夫君?阿允,我没看错吧?”陆朝芽在看见夏景玄的一瞬间傻了眼。 那是陆朝芽日思夜想的人,陆朝芽做梦都想见他,如今见了,却像是幻觉一般。 夏景玄怎会来浔州呢?他真的来了,真的是他吗? 而顾允则是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拍了拍陆朝芽,只说:“你快别叫我了,那就是你夫君,你赶紧去找他我赶紧跑……” 还不赶紧跑?“调戏”了玄王妃还不跑?!这不是怂不怂的问题!问题是真打不过! “夫君!” 陆朝芽哪顾顾允是个什么心境?只自顾自的冲过去抱夏景玄,抱上了就不撒手,而夏景玄也是像从前那般,轻弹一下陆朝芽的额头,论谁人看去不是恩爱甜蜜,到还胜上周染濯和夏景言三分。 但此刻,总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慎儿恰巧回来。 当然,也不止慎儿一个人心愁,还有顾允陪她呢。夏景玄在恩爱同时自然也不忘处置“情敌”。 “顾将军,这是要往何处去?” 顾允一听,也只能装作轻松的回头。 “哦,玄王殿下来了怎也不叫人通禀一声,我大周有失远迎,微臣该去请陛下示,好早些招待玄王殿下,也莫教旁人说我大周亏待了玄王殿下,影响了我大周与明夏姻亲之谊。” 顾允内心:“陛下,交给你了!” “怎会,我明夏与大周亲如一家,又岂会听外人那几句挑拨离间之言,本王与顾将军亦有亲缘,又怎会怪罪顾将军?” 夏景玄说是这么说,实质瞪顾允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夏景玄内心:“小样儿想跑?回来吧你!” 正在此时,周染濯救星出现。 念言宫里摔盘子声顿起。 “周染濯!你还要打我不成呜呜呜呜……” 夏景玄一听这话那还能行!甩下众人就要冲进去,不知晓情况的顾允陆朝芽和慎儿也赶紧跟上去。 浔洲新生 第四十六章 “诡计”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言儿,我这怎么又听着响声儿了!” 周染濯只听见院子里的动静,他哪知道是夏景玄突然来了,只当是小贺王的人去而又返,暗声对夏景言说。 “想必是他们觉得消息不确,再回来看看,我们做样就好,等他们走了再说。” 夏景言小声回应,并无多少担忧,她哪知道这是她哥来了! 交代的话说完了,周染濯和夏景言自然又装起模样来。 周染濯拉着夏景言坐到自己腿上,喂着她吃着糕点,随后又挑了几样看不顺眼的茶杯瓷碗全扔到地下去,这打架装的还挺像的,夏景玄都信了,差点儿没一脚踹开宫门冲进去,好在是陆朝芽先带着他躲到窗户边儿偷看去了,只是眼前的场景让诸位来劝架的人都傻眼了。 “言儿,外面没声音了,是不是走了?”周染濯边喂着边问着。 “不知道,再装一会儿吧,以防万一。”夏景言回应。 然后继续砸盘子…… “这……” 陆朝芽微微转过头看了看夏景玄,眼神中充斥着尴尬。 “我就知道,刚和好了怎么可能吵起来。” 顾允好像已经习惯了似的,面色“波澜不惊”。 但是马上他们就笑不出来了,周染濯和夏景言亲上了…… 周染濯和夏景言怎么知道这儿还有人围观?!周染濯本想着有顾允在,死士也就只有按计划偷听的份儿,这谁知道除了死士还有下一波来看的!还是顾允带头!那是亲的肆无忌惮! “哇哦……” 陆朝芽整个人都激动了,这场面多刺激啊! “你……不许看!” 夏景玄低声吼道,可不敢让陆朝芽和夏景言学坏了!自己还来不及惊讶,就先立刻去挡陆朝芽的眼。 “慎……慎儿我们还是走吧……” 顾允小心翼翼地说,只见慎儿早就没眼看了,捂着眼,红着脸。 “我就不!我要看我要看!” 陆朝芽还在一边吆喝,扳着夏景玄的手偷看的不亦乐乎。 但是这折腾的声音实在是有点儿大了…… 夏景言无意间往窗户边瞟了一眼,然后…… “啊!” 见鬼了似的,夏景言一把推开周染濯,露着一副这辈子没法儿见人的表情掀开被子钻进去,周染濯怎么拽她都不出去,周染濯疑惑的也往窗边看了一眼,然后也…… “啊!” 好了,现在两个人都缩到被子里去了。 足足过了有一刻,夏景玄陆朝芽和顾允才把周染濯和夏景言从被子里劝出来,周染濯只能尴尬地坐到一边儿,而夏景言却是一出来就抱着夏景玄不撒手,哭哭啼啼的叹诉着许久未见,过了好久,周染濯才得以与夏景玄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年与北江交涉,求北江几里土地供养活周兵,北江提要求便是要朕给一个质子,以保证北江能在周国复国之后得到利益,朕早已没了亲兄弟,能过去的便只有顾允阿征或元愈,正当朕忧愁该送谁过去,元愈为了不让朕抉择便已自去了北江,他是从小和朕一起长大的兄弟,以身犯险,朕自然倍感愧疚,如今周国已复,朕第一件事自然是接回元愈,但如今北江得了周国诸多之后却还拒不送回元愈,还要周国十座城池,朕如何能应?只能出此下策,让摄政小贺王以为朕与皇后不和,已有废后之意……” “然后偏宠凛妃打压言儿,让琅华总督误以为她女儿受宠禀报小贺王,你与小贺王缔结联姻,装作要帮他拿到北江皇位,在入军北江之时趁机救出舒元愈,除掉小贺王,是吗?” “正是如此。” “胡闹。”夏景玄毫不留情的泼了一盆冷水。 “此话何意?” 周染濯当然知道自己救人心切计划有纰漏,但还装作不知,既然夏景玄已经这么说了,自然说明他要给自己出主意了,也愿意帮自己,即使夏景玄恨自己恨得牙痒痒,但总归还是疼爱夏景言的,为了夏景言,他也会替自己这个妹婿考虑,是可信的。 “小贺王生性谨慎,你不会不知,如若他还是信不过你,在你攻打北江之时就已经将舒元愈调走,你能接上谁?接上小贺王吗?这计策,倒还不如你现在就把小贺王绑了,拿刀架他脖子上让他交出舒元愈。” 夏景玄冷声道,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当初打不过这个“猪脑子”。 “玄王殿下说的是。”周染濯“卑微”的回应。 “再说,北江现在正处国力强盛之时,你是打赢了明夏,但你敢说你没损伤?你还能打得过北江吗?北江休养生息几近二十年,从未有过大战,兵力充足,怎能和他起战?再说,就算你能打过,舒元愈也早在你开战的第一刻就死了,接也只能接回一具尸体。” 夏景玄喝了口茶继续“唠叨”。 “还有,你在偏宠凛妃的时候,万一凛妃有孕了呢?这孩子你不要了?那不更引小贺王怀疑?” “那您可有什么好的计策?”周染濯顺着夏景玄的话问下去。 夏景玄刚要说出口的话却又卡在了嘴边,转而给了周染濯一个“前提”:“本王是帮言儿不是帮你。” “那是自然。” 周染濯又为夏景玄递上一碗新茶,就像听人说书似的,无比认真。 “那本王就念在姻亲之谊帮你一场,周皇陛下可要听清了。” 夏景玄便叫人关了门,贴身附耳与周染濯交代计划,周染濯听完,直道这计策高明,立刻吩咐下去,计划之中的人按部就班。 浔洲新生 第四十七章 夺政?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等到将近傍晚,小贺王才又接到了周染濯的传召,邀他去扶摇堂赴宴,说是东江玄王也来了,邀请两人见面共饮。 这天下无人不知,大周明夏虽有姻亲之谊,却还是水火不相容,夏景言这个皇后是周染濯去明夏抢来的,要说恩爱,怎么可能?今早那吵架的架势是所有人都看到的,夏家的一个皇帝两个王爷自小疼妹妹疼的出奇,知道这事怎可能罢休? “有热闹看了。” 小贺王抿嘴笑笑,将手中烈酒一饮而尽,拍了拍送信太监的肩膀笑着出了门。 众人直道周皇与夏皇深仇大恨,又有谁知大周和明夏好的出奇呢? 要说这热闹,还得是北江才最热闹,小贺王也是“可怜”,他如何也不会想到,如今这笑话竟是看了自己的。 …… “贺王殿下到!”扶摇堂前太监高呼。 周染濯和夏景玄同时回过头去,都看见小贺王是带着笑来的,等着看笑话,周染濯和夏景玄自也不会让他失望。 “微臣参见周皇陛下,玄王殿下安好,不知飞项可是来晚了?希望没有错过什么好戏。”小贺王故意说着。 夏景玄板着脸顺着他的话说:“怎会呢,小贺王来的正是时候,好戏才开场。”夏景玄闷了一口酒。 小贺王是知道的,明夏玄王不爱喝酒,非到必要之时滴酒不沾,玄王只说喝酒误事,如果他喝酒了,那就说明他心情糟到爆了,一般人别惹他。 “是啊,好戏才开场。” 周染濯瞥了夏景玄一眼,小贺王明显的看到他眼底的厌恶。 “果然吵起来了。” 小贺王暗自偷笑,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准备看好戏。 “也不知明夏凭何要我大周城池?是明夏要与我大周开战,如今战损了竟要我大周赔偿,真如跳梁小丑,滑稽可笑。” “微臣劝周皇陛下放尊重些。” “尊重?那也请玄王殿下先给朕尊重,外人都说玄王殿下以礼待人,是天下君子典范,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口出狂言便罢了,竟还越俎代庖来与朕争谈。” “你说什么!” “怎么?朕说的不对吗?这种事情就算要谈,那也应该是明夏皇来谈,派来一个玄王是什么意思?你是一国尊长吗?” 这话一说,也真是把夏景玄整个人都踩在脚下了,要知道夏景玄虽然不是明夏皇帝,可夏景笙是把明夏一半的政权和全部的财权都给了他的,可以说夏景玄权势滔天,虽无摄政王之名,却有摄政王之权,比小贺王在北江的权力都多,而如今却被周染濯这般羞辱。 “本王做一国尊长也未尝不可。” 夏景玄突然又冒出一句话,到叫小贺王惊了一惊,睁大了眼看过去,夏景玄的脸上满是戏谑。 “王爷不可如此说……” 于玥赶忙提醒。 “闭嘴!” 夏景玄吼了于玥一句,他脸上泛着潮红。 于玥慌忙窜到堂中向周染濯躬身作礼,直道说是夏景玄喝醉了说胡话。 “无妨,那就请于侍卫扶着玄王殿下回去,让他好生休息,说了这话,可得好好休养精力,等着回了明夏去和明夏皇争~斗~呢。” 周染濯刻意强调最后三个字,生怕夏景玄听不见似的。 于玥也顾不上这些了,赶紧回去扶着夏景玄回寝房,走到门口了,周染濯却又叫住了夏景玄。 “玄王殿下,朕就等着你成为明夏至尊了。” 夏景玄回过头看着周染濯冷笑笑,其中含义,小贺王自然能懂。 好戏,真是好戏。 “贺王殿下,此戏您可看的舒心?” 等到夏景玄走的没影儿了,周染濯这才与小贺王搭起话来。 “这不太好吧,陛下您与明夏有姻亲之谊,就算看在皇后娘娘面子上,总也不好看着玄王殿下夺政吧……” 小贺王低着头,装着自己还很惊讶的样子“劝和”。 “有何不好,朕,又没做什么,他们自己要争,朕又如何管得了,那就让他们争去吧,反正无论谁当皇帝,朕与皇后,还是恩恩爱爱不是?”周染濯自顾自喝酒。 小贺王看着周染濯那副轻松的神情,也便暗自更改了些许计划。 没过多久,周染濯就称喝醉了离席,小贺王送走他也就回了自己的寝房。 “传封信,将今天酒席上的事情知会明夏皇一声。”一进屋,小贺王就冷笑着实施计划。 “王爷要帮明夏皇?”小厮问了一句。 “本王才懒得管他。” “那这封信是要……” “夏景玄心细,如果这封信到了夏景笙的手上,夏景笙有所准备,他第一时间就能知道,那时,夏景玄这打出来的诳语可就不得不实行了。” “王爷要帮玄王?” “本王这不是帮别人,这是帮自己,你可还记得,夏景宸一人杀我北江三万护城军!”说到这儿,小贺王捏紧了拳头。 “自是记得,当是若不是王爷您相救,小人也早被灭口。” “那里面可包括着本王的亲父母,本王原本想着,我们的皇帝总会为自家臣民报仇,谁知道他这么窝囊!竟还被夏景宸抹了脖子,北江竟也不还手,立新帝,向当时只是一个王府的夏家俯首称臣,滑天下之大稽!本王那时才励志要夺得北江,既然傅家皇帝无能,那还不如让我贺家掌管北江!” “王爷要怎么做?” “就让夏景笙和夏景玄打起来,夏景玄是嫡长子,这皇位本该就是夏景玄来坐,而夏景笙身份是个耻辱,这么多年,夏景笙定然对他有所忌惮,夏景宸与夏景笙一样,身世可悲,定然站在夏景笙一边,夏景玄要反,跑不了要先除掉夏景宸,到时候,本王可不就报仇了么。” “王爷说的是,小人这便去送信。” 小厮跑了出去,叫人快马送信去颖都。 且看夏景笙如何处理便罢。 浔洲新生 第四十八章 做戏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小贺王的那封信很快到了夏景笙的手上,夏景笙看过之后按习惯焚烧书信,出人意料,他波澜不惊,自顾自转身去找夏景宸。 小贺王终归还是改不了他那偏见,总觉着皇家无真心,到真不知夏家兄弟如何共同出生入死,怎么可能有什么怀疑?夏景玄心里想的是什么,想做什么,他什么都不说夏景笙都能猜得透。 夏景笙自然明白,浔洲果然出事了,这封信是小贺王寄来的,看来还事关北江。 北江?三万护城军之仇,夏景笙想通了,找到夏景宸商议对策。 另一边,浔洲 一大早,小贺王已经洗漱整装完毕,却也不出门,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下人们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只供了茶,去门外待着去了,过了会儿,夏景玄来了,身后还跟着小韩将军。 “给玄王殿下请安。” “免礼,都下去吧。” 夏景玄支开下人,只剩小韩将军守在门口,夏景玄向小韩将军使了个眼色,手持折扇提衣推门走进屋里,今日这副翩翩公子的样子,怎能让人联想到几天前的夺政逆臣? 小贺王听见动静,早就预料到了似的微笑着回头,当然,笑里藏刀。 “玄王殿下果然来了。” “贺王果然猜到了,既如此,那夏某就不多做解释了。” 小贺王伸手请夏景玄坐下,给夏景玄递茶。 “您也倒真是狠厉,贺某前几日听闻您的亲弟弟夏景宸莫名其妙的中了毒,真真急煞了明夏皇和一众御医,却也解不开这烈毒啊……” “分不清局势的傻孩子,不过是让他长长记性,若再执迷不悟,好戏才在后头呢。” 人人皆知夏景宸是小贺王的心头大忌,夏景玄这布棋的架势到正中小贺王心口。 “玄王殿下真的想清了?真的要反?”小贺王转而为笑。 “原本是要多准备些日子的,只是昨日争吵的多了,喝了酒,果真还是喝酒误事,竟就在周染濯面前说了那大逆不道的话,如今夏景笙已经知道了,不反是不行了。” “唉,那玄王殿下可有日子忙了。” “贺王说的是,如今明夏百废待兴,如今起事确实更麻烦,不过也没别的办法了。” “玄王殿下今日来找我不只是来诉苦的吧?” “当然不是,贺王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那我就直接说了,贺某自是愿助玄王殿下一臂之力,只是您也知道,贺某原先是做生意的,改不了那个毛病,对于贺某来说,什么联盟联姻都不重要,要的是切实的利益,不知玄王殿下……”小贺王顿了顿。 “十座城池。”夏景玄的眼神肯定。 “玄王殿下好爽快!”小贺王顿时眉开眼笑,又给夏景玄递了茶。 “跟贺王这样的爽快人做交易,可不就得爽快点么。” 夏景玄对着小贺王笑笑,两人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这事便就这么定了,只是……” “玄王殿下有话但说无妨。” “我明夏实在损伤太多,本王还是担心,怕这皇位还没坐稳,明夏就没了。”夏景玄做样叹了口气。 “所以……玄王殿下想怎么样?” “贺王殿下,舒元愈……没少给你找麻烦吧?” 小贺王忽然笑了,暗道这夏景玄野心不小,舒元愈是周国人,既然提到了舒元愈,小贺王就知道夏景玄的眼睛盯上南江了。 “这……倒是挺麻烦……”小贺王顺着话说。 “周国,就是个麻烦,还是个要命的麻烦。” “只是这周染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小贺王故意套着夏景玄的话。 “那就更要除掉他不是吗?您要真一心软放了舒元愈,周染濯可就如虎添翼了,他身边的亲信,可没一个简单的……” “玄王殿下说的是,单一个顾征就骗了整个西江,更别说他兄长顾允了,一个人在败落的南江挤出兵力来,周染濯那个老妖精就更别提。” “可想而知舒元愈是个什么狠角色。”夏景玄皱了皱眉头,眼神一瞥看着小贺王。 “不知玄王殿下有何高见?” “不如先带本王见见舒元愈?”夏景玄试探着问。 小贺王并未怀疑,却还是一拍大腿直道可惜。 “怎么了?”夏景玄有些疑惑地问,可万万别是已经将舒元愈处死了! “真是不巧,玄王殿下刚也说了,这舒元愈啊,是个狠角色,贺某此次带他来了浔洲,生怕他偷跑,坏了计策,就一壶汤药灌下去,晕了,这几日是醒不来了。” “原是如此……那贺王殿下将舒元愈安排在了何处啊?人手可够?药性强不强?可别出了岔子,让他醒了又跑了。” “玄王殿下放心,他可在红螺山上呢,药绞峰的山谷里,本王留了足有两千人,这舒元愈啊,武功不及周染濯的好,两千人足够了。” “哦……那就好,本王与贺王殿下交谈甚欢,不知可否请贺王殿下去连湖边同游?早听人说这南江的连湖甚是幽美,想请……志同道合者同游呢……” “自是可以,本王荣幸之至。” 夏景玄和小贺王互道一句请,相继出了门。 只是小贺王在出门看到小韩将军的一瞬间愣了愣。 “怎么了?”夏景玄明知故问道。 “小韩将军怎么在此?可是有什么事?” “回贺王爷,微臣是跟着玄王爷来的。”小韩将军拱手作礼,刻板的说。 “佳儿是咱们的人,没什么好担心的,周染濯那不识之人撤了佳儿的职,是本王看中佳儿,才将她带到身边的。”夏景玄挥挥手让小韩将军走了,又贴身到小贺王耳边说:“您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韩大人都是您的人,您害怕管不了佳儿?” “玄王殿下说的是,倒是本王多虑了,我们走吧。” 小贺王听了夏景玄那话哪还会多想?跟着夏景玄便去了连池,殊不知就在他走的这半个时辰,小韩将军联合韩大人带领五千人马冲上药绞峰,半刻不到就带出了舒元愈。 谁会知道韩大人突然良心发现想立功顶过了呢?小贺王哪能想到韩大人会“叛变”的这么快。 只是,小贺王就算知道了,也来不及后悔了,他唯一能束缚周染濯的舒元愈已经回到周皇宫了。 浔洲新生 第四十九章 得逞嬉笑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直到小贺王度过了觉着大计得逞的连池相会,回到了府邸,却得到小厮的一句:“禀……禀王爷,舒元愈让人劫走了……” 小贺王瞬时傻眼,细细将这前因后果思索一番才想出纰漏。 小看夏家了!要是夏景玄看夏景笙不顺眼,夏王位争夺时完全就可以凭着嫡长子身份踹夏景笙下台啊!还用等到今天???还有,要是周染濯真不喜欢夏景言,那还娶她干嘛?灭了明夏不就完了?!而自己被骗的缘由不过就是信了世间常态,竟没有查过一番,傻乎乎的就告诉了夏景玄舒元愈的关押之处。 “好一个玄王!好一个周皇!” 小贺王在屋中咆哮,另一边的念言宫尽是爆笑。 但小贺王咆哮完了,还是得想自己今后如何做的法子,眼看着已经没有周染濯的把柄了,人家又正看自己不顺眼,不走还等什么?!等死吗?想到这儿,小贺王即刻递了折子称自己病了,在府邸休养,近日就不上殿相见了。 而周染濯也只派了一个阴阳怪气儿的太监装模作样的给小贺王送了点儿延缓绝症的药,没错,就是绝症,药挺贵的,但为了损人,值!不仅如此,周染濯还顺便把小贺王准备骑着回北江的马给牵走了,说是要让小贺王多加锻炼,病人不能一直坐着,影响健康,让他走回北江去。 关键走就走吧,小贺王原想着大不了出城以后再找马匹,结果临走了,又听见宫里面传来了个事儿:琅华总督和凛妃被处死了,那是小贺王在周宫唯二的密探,关键来告诉小贺王这件事的还是周染濯的贴身太监荣须,似乎就是在明摆着告诉小贺王:“哈哈!你人没啦!” 这话下去小贺王还能忍!咋不得报复?但是该怎么报复,小贺王却始终想不出计谋来,直到听说了周染濯罚韩大人丢官职上了山念佛去,这才心生一计。 虽说这小韩将军怨恨她父亲利用她,可她终归……还是个有孝心的女儿不是? 小贺王嘴边勾起一抹笑,这小女子,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啊,不知小韩将军是个怎样的人呢? 当夜,小贺王两千护卫兵换了草寇衣裳冲上了山。 周染濯千算万算算不到小贺王还有这么一手,五洋山的灾难,他想象不到。 “父亲,女儿知晓这地方是委屈了你,只是女儿也没有办法……女儿如今在皇后娘娘那里做事,大多时候到也清闲,定会时常来看父亲,您有什么少的缺的,就尽管让阿福给女儿传信。”小韩将军恰巧也在,看着简陋的草屋,倒也真是心疼韩大人。 “老了老了,能有什么需要的,佳儿,为父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你好好的,为父别无所求,至于为父,那是犯了错,才被陛下罚到这个地方来的,不委屈。”韩大人慈和的说着,将腿费力的盘到榻上。 只可惜这父女叙话还不多时,便有一帮子草寇窜进了屋里,韩大人见状惊恐,他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哪见得这般场面?就连久经沙场的小韩将军也皱了眉头,涌来的人太多,小韩将军知晓自己不是对手,忙拉了韩大人,砸破了屋顶就跑。 这些“草寇”得了小贺王死令,若此事不成,就全全领死去,所以这些“草寇”杀人无不干净利落,很快,小韩将军体力不济,韩大人护女心切,急急地松了自己的手,强将女儿推下小土坡去捡了命,自己却引着“草寇”转移注意,不知所踪。 小韩将军自是悲痛欲绝的,只是此刻,她还没有将这罪责怪到周染濯头上,甚至为了不扫周染濯宴请舒元愈的兴,还隐瞒了韩大人的事,只自己去找,回来守灵也是静悄悄,不见她哭一声,直到扶摇堂灯火昼起,欢呼雀跃之时才兀自摸了两把眼泪。 小贺王掐的正是准点,在此时来给小韩将军洗脑:五洋山年年闹草寇最是厉害,周染濯怎~会~不~知~ 周染濯都没想到,自己就这么平白无故背了锅。 浔洲新生 第五十章 清闲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炽烬宫 “启禀陛下,玄王殿下上奏说已准备启程,明日便要离开浔州。” “这么快?!” 周染濯惊叹道,放下了宗卷,思索一会儿觉着倒也应该,夏景玄平日里忙的事多,当侯爵时就整日见不着人影儿,更别说现在封了王,权大责任大。 “现下玄王在何处?” “在皇后娘娘宫里。” “知道了。”周染濯起身,下人会意摆驾念言宫。 念言宫 “哥哥,你这么快就要走啊……”夏景言腻在夏景玄的怀里不撒手,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夏景玄亦有不舍,却也没办法,只能拍拍夏景言的后背以示安慰。 “言儿,哥哥也没办法,浔州刚兴,哥哥知道周染濯不容易,陪你的时间少,只是哥哥也没法留下,明夏也是乱成一团,皇兄都整日睡不着觉了,哥哥总得回去帮他,你乖,有什么事就给哥哥写信,哥哥一有空闲定来看你。” “唔……好吧,那哥哥你也要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那是自然,哥哥可得留着这条命,好看看小侄子呢。”夏景玄笑着刮了刮夏景言的鼻子,“那小家伙可有折腾你?” “哥哥放心,孩子好乖,我这吐的可比淑凝少的多,大夫每回来看都说孩子好的很,好好养胎就好。” “那自是最好,只是你也要小心,养个孩子不是小事,哥哥知道你素来身体强健,饮食都有大夫看着,这个倒不担心,只是总怕你这急性子和人起争执,这后宫里的没一个是平庸之辈,你要小心她们才是。”夏景玄满脸的担忧,拉着夏景言的手说个不停。 “哥哥放心,这后宫那些皇妃们言儿早都摸清楚了,谁好谁坏言儿都知晓,那些心眼儿坏的,言儿一时打不过,躲过便罢了。” “唉,也不能光躲,总有些偏凑上来的,你这胎还没坐稳,最是危险,你可是不晓得,皇嫂前两日差点叫人推下楼去,不就是让人嫉妒了?” 夏景言一听这话激灵起来,言玉差点儿让人推下楼?! “哥哥,皇嫂没事吧?!” “放心,正巧让景宸拉住袖子,没掉下去,只是受了点儿惊吓,休息几日就好,皇兄现在还在后怕呢,要非景宸那日落了簪子回宫里取,皇嫂可就危矣,这可不是小事,所以你也得小心啊言儿!哥哥们平日看不着你,可真不想远等着你的消息干着急!” “言儿有事会告诉染濯的……”夏景言长舒一口气,好在言玉没事,前几日言玉还给夏景言回了信,却对这事只字不提,倒也真是害怕夏景言担心。 “夫君!”正当夏景言和夏景玄愁眉苦脸的时候,却突然跳出一个陆朝芽,一口一个夫君的,把夏景玄都羞红了脸,夏景言看了直笑。 “这还没拜堂呢,夫君这称呼倒先挂在嘴上了……”夏景言小声念叨了一句,抬眼给了陆朝芽一个“真棒”的眼神。 “夫君,我给你泡了茶,你尝尝,这南江的茶可香了!”陆朝芽就像没看见夏景言似的,自顾自的捧了个小茶杯往夏景玄身边凑。 “好好好,我喝,我喝……”夏景玄也就是怕了陆朝芽了,这会儿不接陆朝芽那茶杯,陆朝芽一会儿就得撒娇了。 “好家伙没有我的……”夏景言在一旁叹气,真想呼嚎一句:本宫的夫君在哪儿!来秀啊!绝对不能输! “嗯嗯……好喝。”夏景玄有些尴尬的将茶杯递回去,悄悄探头看陆朝芽一眼,又赶忙再低下头去。 陆朝芽没再多说,实话就是她也尴尬,都说小别胜新婚,这话真不是盖的,以前倒也害羞,但也不至于不敢多看一眼…… 等到陆朝芽捂了脸跑了,夏景言才又说起话来。 “哥哥,要不你这回就把朝芽一块带回去吧,总也不好一直拖着你们,当初朝芽是怕言儿受委屈才要跟来的,如今她也看到了,染濯对言儿极好,想也该放心了,你去跟她说说?” 说到这儿,夏景玄却又叹了气。 “怎么了?” “哥哥第一天来时便说过,她笑着,却摇了摇头,她终归跟你比跟哥哥长,舍不得是有的,比起哥哥,她更想跟你在一起。” “可言儿也总不好耽误朝芽一辈子啊……而且,之前哥哥中毒那件事……哥哥是自己做的吧……”夏景言越说越小声,她实在想不出除了夏景玄自己,谁还能给他下毒。 而且那时,正是陆朝芽“抛弃”了夏景玄走了之后没多久。 夏景玄低下头,算是默认了。 “哥哥真傻,你爱朝芽,朝芽也爱你,若你们都还活着,总还有再见之日,哥哥若死了,可叫朝芽将来见哪个去?” “以后不会了。”夏景玄低声说。想想自己险些自尽的那时候,兄弟姊妹们都有多担心,恨不得随自己去了似的,夏景玄哪还敢再自尽啊。 夏景言和夏景玄都沉默了,眼跟前的姻缘偏是无法相连,惹出这么多事。 “罢了,不管多久,我都等她。”夏景玄又说一句,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夏景言看到他眼中有无奈,却也溺爱。 “十八岁。”夏景言坐直身说。 “什么?” “十八岁,言儿去跟朝芽说,那正是大好的年纪,叫她回明夏去找你,那时朝芽都跟了言儿三年了,总也放心了,三年,哥哥可等?” “那是自然!”夏景玄笑着答,倒少见他如此话多和高兴过,可见情之深切。 这时,门前却传来拌脚声。 “谁?”夏景言探头看了看门口。 “娘娘,是奴婢……”慎儿举着本经卷缓缓走进来,脸色有些羞怯,想是夏景玄来了的缘故。 “怎么如此激动?慎儿也想嫁人了不成?主儿给安排个好亲事?”夏景言逗了个趣。 “不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就是没走稳摔了……”慎儿解释的着急忙慌,脸越来越红。 “行了,你少欺负人家,慎儿面皮薄,你当是你啊!”夏景玄点了点夏景言的额头,回头又给慎儿递了杯茶水“压压惊”。 “奴婢谢殿下。”慎儿立刻伸手接过茶水,喝着也不忘再看夏景玄一眼。 夏景言边是想笑慎儿一见夏景玄都结巴了,一边又想起慎儿这番欢喜无果,满是悲哀。 “哦对了!奴婢在颖都时听殿下念叨过一本经卷,奴婢也不识多少字,却也还想帮殿下,奴婢记下了经卷的名字,托人去打听,这才找到,殿下您看可是这本?”慎儿手颤抖着将经卷递过去。 “普华经?!”夏景玄一听这话有些激动,他找了多年无果的经卷,谁知竟被慎儿找到了!接过一看还真是! “慎儿也不懂上面说的,不知是不是真……” “是真的!” “啊!那就好,慎儿总归能帮上殿下些……” “大功一件,慎儿倒也真是细心,普华经怕是这天下也再找不出这第二本了。”夏景玄小心翼翼的将普华经收在身上,看着慎儿倒有感激之意。 “慎儿不敢居功,也是无意间才找到的……”慎儿却反倒低下了头,不敢看夏景玄的眼睛。 “无意间能找到普华经?那慎儿可真是神了。”夏景玄噗嗤笑了出来,明显是不信。 “好吧……慎儿就是特意找的,不过是想报答殿下……” “本王记得你,原先是魏洲孤狼口沈家的对吧?刚在王府见你,想着沈家姑娘长大了,清灵纯净如同皎月一般,本想着你会第一个来与本王相认,谁知你却迟迟不来,本王还当认错了呢,你这才提了恩情,本王才敢确认……” 夏景玄笑眯眯的看着慎儿满脸的惊讶。 原来他还一直记得。 “原来……殿下竟还记得慎儿……”慎儿就差感激涕零了,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怕说多了,就更忘不掉了,赶紧闪到一边去,继续当夏景玄背后的影子。 夏景言替慎儿开心,可看着慎儿在角落里哭的更加厉害,却也于心不忍,无可奈何。 再之后,无非便是周染濯来了,客套的向夏景玄道谢,两人闭着门聊了一会儿,夏景言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第二日,夏景言又带着陆朝芽和慎儿去送夏景玄,看着哒哒马蹄远离浔州。 一切那么短暂,就像一场梦。 浔洲新生 第五十一章 独宠生灾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本来是已经没事干了,送走了玄王,送走了小贺王,浔洲众臣本想着好歹能歇息几天,谁知他们这新主子根本不是个省油的灯,宠爱皇后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 “陛下有旨,朕自登位以来,诸事繁多,少有空闲探望各宫爱妃,不好耽误众爱妃锦瑟华年,即日起,没有受过宠幸的自行出宫婚嫁,朕出嫁妆,给予诸位举案齐眉之婚。” 荣须在大殿上念完这段话,脸色愈发的白。 这后宫里头受过宠幸的……只有夏景言一个啊!其他的周染濯最多也只跟着吃过顿饭,还是早饭,一到晚上了周染濯就钻在炽烬宫里打死不见人,那这旨一下,意思不就是他要专宠夏景言,其他人都不要了嘛! 周染濯早知众臣一听他这旨意定会吵个没完,于是早做好了逃跑的准备,荣须一念完,周染濯撒腿就跑,众臣还没反应过来,一看皇位上,周染濯早不见了人影儿,只好就地拿了纸墨,准备发动奏折大战。 至于内容……无非就是: “陛下三思啊!如此难为我大周延绵皇嗣啊!” 周染濯看了这些,恨不得揪着这些大臣的耳朵质问一句:“是我生孩子又不是你生孩子!是我家有皇位要继承又不是你家!你管得着吗你!” 只是周染濯终也不能这么说,不会回复,大不了就不回复了嘛。周染濯叫荣须将这些奏折统统扔到殿外一把烧了去,省得他看了心烦。 反正那些臣子们闹几天也就不闹了,妃子们哭几天也就不哭了,有几个是真心?闹几天就都散了,周染濯偏就不管不顾了去。 只是周染濯忘了一个人,周芸婉可是真心,周染濯偏偏将她落下了。 若非夏景言闲来无事转到倾莲池那边散步,恰巧听见难憎宫扑通一声,恐怕这位素来安安静静的舒贵妃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救人!来人啊!”夏景言偏头向难憎宫瞥了一眼,正见周芸婉一副赴死的神情跳了庭院里的小池,“舒贵妃!舒贵妃你快抓住栏杆!”夏景言慌忙向周芸婉指着自救之道,殊不知周芸婉是自尽,哪有求生之心? 周芸婉一点点的沉下去。 夏景言倒是会水,却也有着身孕,不能下去救人,倾莲池的守卫素来就少,等人怕也是来不及了,正当夏景言准备赌一把下水救人时,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白衣身影踏水而来一把抓住周芸婉的衣袖飞上木桥。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白衣少年脸上挂着水珠,向夏景言行礼的同时还在急切的看着怀里的周芸婉。 “不必多礼,救舒贵妃为先!”夏景言急切的说,却见面前的少年面露难色,像是要让夏景言转过去,夏景言愣了愣才懂了,这是要渡气啊…… 只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夏景言只好紧急叫众宫女退下,又让陆朝芽去请御医,自己背过身去,偷偷偏头看了看,果真是在渡气,夏景言又尴尬的回过头去。 过了会儿,夏景言只听见周芸婉咳嗽了两声,赶紧回过头去,这时了,少年才想起避嫌似的,将周芸婉交到夏景言手上,自己退到一边儿去。 “本宫先带舒贵妃回宫里去,刚刚朝芽去请了御医,想是一会儿就到。”夏景言费力的拉起周芸婉就要往难憎宫里走。 少年这才想起帮忙,上前向夏景言请示,这才又将周芸婉抱到自己怀里,带着她回难憎宫,夏景言紧跟其后。 “皇后娘娘,微臣只是相救舒贵妃,刚刚冒犯了,微臣还请皇后娘娘赎罪。”少年一放下周芸婉,立刻向夏景言下跪请罪。 “你没错,救人要紧。” “还……还有一事,还请皇后娘娘别将这事告诉舒贵妃。” “放心,本宫就当没看见。” “哦……那就好。”少年长舒一口气,看夏景言为周芸婉擦去身上的水。 “主儿!御医来了!”陆朝芽和慎儿在此时匆匆忙忙的进屋,身后紧跟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御医打扮的人,夏景言和少年见状,才起身为御医让道。 “慎儿,你去帮舒贵妃熬药,朝芽,你立刻去将此事告知陛下,让他赶紧来。”夏景言吩咐道。 “是。”“是。”陆朝芽和慎儿各道一声,又都急匆匆的跑了。 夏景言带着少年出了门,在门口,夏景言才想起来问少年的身份。 “你是何人?本宫从前从未见过你,你怎么能进后宫?” 夏景言做好防护,在她印象里,能进后宫的前朝大臣只有顾允和顾征,那是得了周染濯特许的,至于眼前这个少年,夏景言从未听闻,也不是御医也不是侍卫,不免可疑。 “回娘娘的话,微臣舒元愈,前些日子刚蒙娘娘与玄王殿下相救才回周国,微臣迟迟未来向娘娘道谢,实是不该,近日又冒犯,还请皇后娘娘恕罪。”舒元愈拱手作礼,说是道歉,实是还在担忧的看屋内的景象。 “原来是愈王,救助愈王实是陛下所愿,本宫出力不多,实在当不起愈王这一声谢。”夏景言回礼回应,可看看舒元愈,他好似并没有想听的意思。 “言儿,元愈。”不远处传来周染濯的声音,像舒元愈一般急切。 “微臣参见陛下。” “臣妾参见陛下。” 舒元愈和夏景言相继向周染濯行礼。 “不必多礼,言儿,芸婉怎么了?!”周染濯拉着夏景言的手,满脸的焦急,却又不敢盲目冲进屋里。 “舒贵妃落水了,好在是愈王及时赶到,这才救下舒贵妃。” “这好端端的怎会落水呢!我就怕她掉下去,特意叫人加高围栏,怎么可能掉下去!” “这……臣妾不知……”夏景言低着头,莫名的有些失落。 周染濯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安慰:“言儿,我不是怪你,我就是有点儿着急了……” “没事,你也是担心舒贵妃。” 正说到这时候,御医才抹着一把汗出门来。 “陛下,舒贵妃并无大事,休养一阵就好,只是要多喝些驱寒的药。” “你随意去库里取药,什么好用什么,切记要治好舒贵妃,舒贵妃有半点损伤你提头来见!” “是是是!”御医一听这话噌的一声跑了,赶紧跑去拿药,等御医走了,周染濯这才进屋去看周芸婉。 浔洲新生 第五十二章 难好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染濯……染濯……” 周芸婉还未醒,口中却已念叨开周染濯来,她惶惶的摇着头,眼泪横流。 周染濯暗自回过头看了夏景言一眼,看着夏景言属实有些尴尬,也不敢把手递给周芸婉。 “陛下,舒贵妃已然是这样了,臣恳请您……” 舒元愈看不下去,周芸婉都成了这样,周染濯却还不愿去握握她的手!还在考虑夏景言的感受!舒元愈理解周染濯是爱极了夏景言,可是周芸婉是从小陪着周染濯长大的,实在不该受到周染濯如今的冷遇,只是他也实在说不出让周染濯宠爱周芸婉的话。 周染濯还在为难,还是夏景言主动,终归也是心疼周芸婉这个可怜姑娘,她拉起周染濯的手狠了狠心放到周芸婉的手上。 “染濯……染濯你不要赶我走……别赶我走……”周芸婉又开始说梦话。 周染濯听到这儿又一头雾水,“我没有赶你走啊?” “陛下刚刚下令,要后宫中没有受过宠幸的后妃自行出宫嫁人。”舒元愈提醒了一句,周染濯这才明白。 “那我也不是要赶她走啊,我都想好了,封芸婉做护国公主,让她留在宫中,日后若还有好亲事再安排芸婉出嫁……” “婉儿爱你至深!你以为她还能再嫁给他人!从前的事情,你对得起婉儿吗!如今你连一个空空的位份也不愿留给她了吗!她只是想待在你身边,哪怕只是做你的妾!她不争不抢你怎么就不能留着她了!” 平日里同样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的舒元愈亦是气急了,当场发起火来,除了在周芸婉的问题上,舒元愈绝不会与周染濯争吵。 “我是想让她嫁给你,我知道你比我更爱她!” “可我也知道她不爱我!” 周染濯与舒元愈都怒瞪对方,可最终,还是周染濯败下阵来,周染濯该知晓的,他这一辈子,纵使是把天下拱手让给舒元愈和周芸婉,也是还不清的。 “染濯,没几个皇帝不纳皇妃的,我们总还是先以舒贵妃的性命为主不是?”夏景言知道周染濯此刻为难,这话倒不如自己说了。 毕竟舒元愈一回朝就封了愈王,权大势大,夏景言倒也不是不相信周染濯与舒元愈的儿时情谊,只是毕竟过了这么多年……而且听二人刚才的对话,想来周芸婉是舒元愈的心上人,周染濯曾经又将周芸婉送至袁帝身边,舒元愈怪罪周染濯也是难免的事。 所以此时,还是要顺着舒元愈,周染濯不好说出口,倒不如夏景言来说。 “可言儿,我想让你……” “不差这一个……” 夏景言压着声音说,真是恨铁不成钢,恨不得上去敲周染濯两棒槌,这种事就不能回家再说嘛! 周染濯思虑一刻,总还是回过头去,他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心疼周芸婉?那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周染濯早将她当作亲妹妹看待,只可惜他这“亲妹妹”偏偏喜欢上了“亲哥哥”。 周染濯也想清了,散尽后宫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事,大不了先将别人散了,留下周芸婉,以后再慢慢说罢了,他拉上周芸婉的手细细安慰。 夏景言和舒元愈见状自然知趣的出了门去,周染濯还回头看了一眼,只不过夏景言还是叫他不必在意,先陪周芸婉待一会,周染濯无奈,却也只能先回过头去。 门关上了,舒元愈和夏景言也没什么好说的,周染濯已经放下了他与夏景言之间的仇恨,舒元愈可没有,即使夏景言和夏景玄联手救了他,他能做到最多的也就是不招惹罢了,舒元愈行了个礼走了。 “主儿,里面没事吧?”陆朝芽满脸好奇凑上来问,夏景言看了她一眼,那表情,夏景玄纳小妾都不会有这别扭。 “没事,能有什么事啊,无非是郎无情妾有意,只是可怜了舒贵妃这一腔心思白付。”夏景言脸上都快结出苦瓜了,却还偏要装作无动于衷。 “舒贵妃倒也真是个狠性子,这便要跳了河去,真真是何苦如此。”慎儿回过头看了难憎宫一眼,叹了口气。 “别这么说,她也是苦命,恐怕这世上除了染濯,也没有旁人能再给她欢愉,罢了,染濯之心我已尽知,我知道他爱我就够了,倒也不必就偏要让舒贵妃为此失了命去,慎儿,你去传我懿旨,晋舒贵妃为夫人,至于这封号……舒字既然是染濯给她的,想必也无需我来换,就用着吧,哦对了,让她不用来谢恩了,既然病了就好好养病,对外,就说只是失误落水,旁的不许提。” 夏景言说了一连串,陆朝芽和慎儿听着都憋屈,却也不能多说什么,听了夏景言的便罢了,想夏景言也不是个能让人随意欺负了去的人物,她也应当有自己的主意。 只不过……夏景言那句不差这一个着实是说错了,谁又能想到,早晨是一个跳河觅死觅活的舒夫人,晚间又多了一个前来求救的小韩将军呢? 周染濯刚刚哄完了舒夫人,一回炽烬宫,还没来得及和夏景言诉两句苦,又扑上来一个小美人求自己娶她。 小韩将军难得的穿了一身清丽的女装,简简单单打扮下来,倒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虽说战甲穿多了,带着那几个步摇流苏之类的首饰还是有些乱,但丝毫不影响美貌。 周染濯还没来得及问小韩将军这大夜里的怎么来了炽烬宫,到底是怎么回事,荣须就已经有些尴尬的凑上来说是小韩将军来求嫁,为防周染濯嫌弃她家戴罪,她来之前都已经自请从家中除名了! “倒也不必这么狠吧……”周染濯小声嘟囔了一句,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小韩将军,着实觉得有点儿别扭。 自从周染濯接受了小韩将军在战场英明神武这个设定以后,每次看小韩将军做这小女子姿态,总觉得怪怪的…… 既然看不得小韩将军哭,那就不看了,周染濯就先听小韩将军到底为啥非得嫁给自己。 这求婚求的也有点儿别扭:“求陛下救命!小贺王今日派人来提亲,要娶微臣……不对,要娶臣女为妻……臣女绝不能嫁给他啊陛下!一是臣女还想为陛下尽忠,二是属实不想嫁去北江那等遥远之地,臣女家中人丁稀薄,远近无亲,只有臣女这么一个女儿,臣女只想为家中老人尽孝,属实不敢想着嫁人之事……” 周染濯皱了皱眉头,“佳儿,朕来给你捋捋,你说小贺王要娶你,你不想嫁,来找朕帮忙朕可以理解,但你为何就要嫁给朕?而且你刚说了,你不想这嫁人之事,可这嫁给朕不也是嫁么?” “回陛下的话,可小贺王说,既然臣女还并无归宿,那为何不可嫁给他,他又比不过谁?臣女今日不嫁,给不出个合理的理由,他明日便直接去族长那里提亲去,族长大人早担忧臣女的婚事,见一个便想让臣女嫁一个,他也定会应了小贺王,而且,臣女也不好随意找人说已经许了婚事,小贺王也才说了,他又比不上谁?意思便是一定要嫁一个比他地位高的,否则总还有办法带走臣女……” “小贺王这可真是情谊深重啊……”周染濯满脸鄙夷,说的当然是反话。 “陛下,臣女真的除了您想不到旁人了!而且……而且……”小韩将军突然结巴起来,眼神也开始闪躲。 “而且什么?”周染濯问了一句,随手端起桌上的银杯就要喝水。 “而且……臣女若要嫁,也只想嫁给陛下……” 周染濯听这一句差点儿把满口的水喷出来,还有一口噎在嗓子里咳嗽个不停。 刚刚那大哥说啥!周染濯拍着胸口瞪大了眼,抬眼看看小韩将军,她还做着那一副受了怕的小女子样子,看到周染濯在看她还害羞!周染濯是真受不了啊!曾经一块儿上战场,如今谈婚论嫁?周染濯真想上前去拎着小韩将军的耳朵吼一句: “你当初跟我睡一个营帐的时候没见你羞过,现在害羞上了?!我真的只把你当兄弟啊!你居然想做我妃嫔?!!!” 只可惜周染濯永远耗不过女人的寻死觅活,小韩将军选择了跟周芸婉一样的:完不了事儿就跳河! 最终闹到了夏景言面前,夏景言只能露着跟周染濯一样无奈的表情,假笑着说一句:“不差这两个……但绝对不能再有第三个了哈!再有第三个别说跳河,她把自己炖了我都不救!” 第二天,周染濯传旨:“册韩氏嫡长女为昭仪,赐名南湘,钦此。”连夸两下的词儿都懒得用,荣须也只匆匆说了两句什么恭喜南昭仪的客套话就走了,一切如此仓促。 只不过,南昭仪不在乎,她要的,只是嫁给周染濯,旁的不重要。 南湘驱走下人,笑了笑,提笔给小贺王写信:“成功。” 浔洲新生 第五十三章 陛下求宠爱……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刚封了昭仪的第二日,南湘就已经坐不住了,听闻舒夫人受了风寒,南湘便叫人熬了鲫鱼汤要给周芸婉送去。 “回南昭仪的话,我们夫人说,南昭仪的心意领了,只是夫人病的实在重,实在不好将病气过给南昭仪,南昭仪请回吧。” 第一回讨好这就要失败了,南湘被宫女拦在门口。 果然武将讨好就是不吃香啊,入宫以前大半时光都呆在军营里,光顾着行军打仗赢个痛快了,倒不是同龄的姑娘到底喜欢什么了,南湘倒是不介意送周芸婉一把大刀,但也看得出来周芸婉不可能喜欢啊…… “那……那便算了,等舒姐姐病好了,妹妹再来探望吧……”南湘有些尴尬的笑着说。 白芷窗上现出周芸婉向门口探头看了看,随后,南湘又听见了周芸婉夹杂着咳嗽声的一句:“让妹妹烦心了,只是本宫这身子实在是不大好,别让妹妹也病了去,倒是本宫的罪过,妹妹先回,等病好了,本宫定然再去找妹妹,我们再好好说说话。” “那是再好不过的!那姐姐好生养病,妹妹可就叫人扫净屋子等着姐姐来了!” 南湘立即附和,笑的像开了花似的,只当后宫都是些小女子,不同行军要防敌人骗,轻轻易易的就信了周芸婉的去,只当周芸婉是留了个好印象给自己,却也不知周芸婉亦是个不简单的。 等南湘走了,周芸婉这才披了衣裳推开门。 “夫人,奴婢刚刚听您咳嗽,可是病又重了?奴婢去请太医吧?”雪儿有些担忧的看向周芸婉,手微微颤颤的想扶她。 哪知周芸婉像是突然好了似的,抬了抬手拦下雪儿。 “不必,本宫好得差不多了。” “那您刚刚为什么不见南昭仪啊?夫人,咱们在宫中没什么依靠,那不如就和南昭仪交好?” “胡说。”周芸婉低声提醒,轻拍拍雪儿的手,“你莫忘了她是如何进的宫,若真是她真心对待陛下,本宫无话可说,只是她第二日就来站队,明摆了就是来闹的。” “如何见得?奴婢看南昭仪只拿了些食蔬和药材,也无甚名贵,只是探望吧?”雪儿皱着眉头喃喃,到让周芸婉看笑了。 “你呀,还是不明白,咱们宫里又不缺那些金银,想她送了,咱们也不会在意,反倒是来以探病为由,真真的来送些药材,咱们才会觉得她真心,办法是好办法,只是她耐不住气,倘若她先去拜谢了皇后娘娘,再来本宫这里,本宫说不定真就信了。” “拜您也可以啊,您是夫人,位同副后,有何不可?” 周芸婉真是恨不得将自己脑子里的尽数传给雪儿这傻丫头,她苦笑笑:“皇后尚在,本宫这副后就做不得数,再说了,本宫早已想请,只是想陪在陛下身边罢了,陛下素来不喜欢闹腾,本宫又何必去走了南昭仪的道,反倒惹了陛下不开心,再说,本宫怎会没依靠,本宫最大的依靠不就是陛下么。” 周芸婉一番“教导”,雪儿才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而又笑了:“奴婢听夫人的。” “乖。”周芸婉拍了拍雪儿的肩膀,“去早些准备吧,陛下答应了本宫,午膳来难憎宫用,去叫人把宫里收拾收拾。” 雪儿听令跑了,周芸婉在外晒了晒太阳也就回了宫里。 只是她们都不知,南湘的手段何止这些?夜间又开始抱着周染濯的大腿不撒手,请求“陛下宠爱”。 周染濯满脸生无可恋,真想喊一句:“大哥求放过。”一方面,周染濯这辈子是打死也不可能也不敢碰除夏景言以外的姑娘的,另一方面,他也是真下不了手啊…… 问:南昭仪漂亮吗? 答:非常漂亮! 问:那为什么下不了手? 答:那是差点拜了把子的兄弟。 论周染濯现在对南湘的感觉,那就和对顾允顾征舒元愈是差不多的,让他宠幸南湘,给他的感觉就好像:顾允突然变成了个女的,穿了身女装就寻死觅活的要周染濯娶他,还非得周染濯搂着他睡一晚上,不然就哭。 周染濯那叫一个头疼,关键最令他头疼的还远不止这些!周染濯眼看着南湘宫里的桌上摆了一碗药,那个药的味道……他此生难忘!那不就是“四季之首”药么……南湘准备的太齐全了吧……最关键药旁边还有一大桶酒!咋的?南湘就这么怕自己不行啊?咋不再上个养肾的药呢!周染濯严重怀疑南湘这是在践踏自己的尊严!!! 当然,在南湘的软磨硬泡走哪儿跟哪儿下,周染濯还是无奈的被“绑”去了楠柊宫,不过,作为男德典范,周染濯自问问心无愧,作为一个皇帝,他都不带动一下南湘的手指头的,靠角落里坐了一晚上,困得直不起身了都不愿意躺着。 南湘都快看不下去了,真想对周染濯说一声:“大哥,要不你上来躺着,我下去坐着,成不?”只可惜为维护自己的女子娇弱,这话没说出口,想必也不会有哪家妃嫔叫皇帝大哥的。南湘见周染濯如此的“不识趣”,也就不管他了,自己一侧身睡了去。 这消息还传到了夏景言那里,夏景言听了周染濯这等“守规矩”,笑笑也便过去了。 只是周染濯和夏景言,防得住南湘今日,总也防不过她明日。 浔洲新生 第五十四章 算计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在南江,每年夏初都会有一场围猎,这是周国早传下来的,在先周国还没灭时,周染濯最爱的就是跟着兄长们去围猎,即使如今斗转星移,南湘也算准了周染濯定会再办,果然不出所料,提前三天荣须就来了楠柊宫宣旨: “朕素知南昭仪箭术超群,百里内难逃猎物,三日后围猎,朕恰好欲与南昭仪比试。” “臣妾接旨。” 南湘暗道机会来了,荣须一走便让人去暗备人马,当然不是去刺杀周染濯,那样的招数实在是太低端了,又不可能成功,南湘可憋了更大的招儿…… 其实,周染濯原本是懒的围猎的,又想着总忆着往事也不好,围猎原本是不打算办了,可这不是计划有变又来了一个南昭仪么……周染濯是真想唤醒南湘从前“爷们”的一面,让南湘别再缠着他了!!! 谁会知南湘这一开始就是故意的,娇弱媚态也是她装出来的。 南湘招招手,立刻有一名死士上前,手腕上有韩氏的专属印记,南湘递给他两瓶药剂,死士毫不犹豫的上前,先用其中一瓶药消除了手上原本的印记,后又用刀向自己的手腕剜去,一曲一折,画出的竟是天竹阁的标识。 南湘见那死士已经满头大汗,却也没有任何心软的意思,只帮他把那最后一瓶药倒在他的伤口上,伤口上冒起了白烟,死士疼的大叫。 “这里是后宫,你这喊出来,是迫不及待的想死了?”南湘不冷不热的说。 死士一听,立刻颤颤巍巍的伸手堵上了自己的嘴。 “这是毒药,本宫也不瞒你,抹上了最多活三天,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南湘的语气不冷不热。 “属下不惧!属下不怕死,只愿报大人救命之恩,更要保小姐平安!” 死士稍微缓过了气,跪地发誓的样子异常坚定。 南湘却毫不在意,甩了手去让死士去做自己的事。 三天后,夏景言收到了一张字条,立刻不顾肚子里的孩子骑马提了弓便冲去猎场。 字条内容:“陛下有难,有人刺杀。” 南湘正满脸媚态,骑着马也还止不住的想往周染濯身上靠,周染濯一路上都在提醒:你小心点儿你都快翻下来了。然而南湘丝毫没有听进去的意思,还是在一直贴,周染濯此刻是真想让自己忘了南湘是女子的事实,然后给她一个过肩摔让她冷静冷静。 “南……南湘,你说……朕带你是来围猎的,你跟朕说这些情情爱爱的是不是有点儿扯开话题?咱好歹捕个兔子回去是不是?” 实在是受不了了,周染濯抹着汗说了这么一句。 南湘自然也不好再挤下去,毕竟再挤一会,眼看着周染濯都快躲的摔下马了,如此“欺负”皇帝的罪名可不好,可别仇还没报成,反倒让周染濯治了罪去,南湘知趣的提起弓,瞄准,箭发,中。 “陛下,兔子。” 南湘提着猎物又回到周染濯身边。 周染濯暗道南湘真听话,自己说兔子她就真只抓了个兔子,抓完就又回来了…… “行了陛下,臣妾知道,您嫌臣妾太过粘人了是不是?臣妾不回来了还不行嘛……” 南湘一脸委委屈屈,倒让周染濯心里有些别扭。 “朕也不是这个意思……” “臣妾就知道!陛下总归还是念着臣妾的!” 南湘刻意绕着周染濯的话,使得周染濯已经开始摩拳擦掌,真觉得南湘实在是欠摔。 只是南湘的最主要目的可不是和周染濯在这儿各怀鬼胎的“打情骂俏”的,主要的还在后面,南湘听见了另一阵小心翼翼的马蹄声,暗地里瞟一眼,果真是夏景言,可真是情深义重,毫无印证的话,都能把夏景言招来,只因为上面提及了周染濯。 南湘有些失落,她羡慕夏景言,羡慕周染濯,因为他们好像一无所有,可又好像什么都有,因为有对方,就拥有一切,拥有不会落空的爱,而南湘什么都没有了,只剩她自己,所以她要毁掉这一切。 南湘恍惚一动,树上的死士立刻意会,手持铜镜晃到了夏景言的眼,夏景言伸手去挡眼,南湘趁此机会说冷了,随手披上黑斗篷,又虚晃一箭发到另一边,周染濯转身去看的功夫,南湘已经带上黑斗篷的帽子走到周染濯身后,伸手抓住了衣带上别着的挂坠。 夏景言那么短的时间哪能想的清?她离得还远,在她看来就是有一个人悄悄地绕在了周染濯身后,那人穿着黑斗篷,手里那个晃眼的东西……夏景言一时只能想到是匕首,加上对于信中内容的担心,夏景言想不得那么多,随即开弓搭箭,没有丝毫犹豫。 “陛下小心!” 南湘装模作样的挡了上去,不出她所料,夏景言这一箭直冲她命门,她这一躲,箭才歪了些,但也足以让她昏上好几天,周染濯回头的时候,只见满身血迹的南湘。 重伤,少不了了。 “言儿!你干什么……” 周染濯一时慌了,只知质问,却看见夏景言也是一脸的惊恐,没办法,周染濯只好先抱起南湘赶紧回宫。 其余的……改日再说…… 五日,整整五日,南湘丝毫没有醒的迹象。 周染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天天在南湘的宫门前转,却也只能看见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南湘安好的消息是一条也听不见,一方面,他是真的担心南湘,另一方面,如果南湘不好,夏景言也难逃责罚,即使她是皇后…… 要知道,周国的大臣正愁没理由收拾夏景言。 周染濯把夏景言软禁在念言宫,却还不放心,送去了独孤淑凝陪着,有独孤淑凝在,顾允和顾征也就在暗中护卫,只怕有人伤了夏景言,夏景言那边,周染濯也就放心了,只是,南湘这里也还是个问题…… 周芸婉听说了南湘这事,知道周染濯为难,她便自请去照顾南湘,只是她爱周染濯爱的有些自不量力,病还没好就激动的要爬起来,照顾途中,果然还是晕倒了,火上浇油。 周染濯对南湘倒还没有那么大的怜悯心,只是周芸婉不同,周芸婉这一晕倒,才真是让周染濯不免心疼,再看夏景言的眼神不免生出怪罪。 这还不止,关键是夏景笙一向心疼妹妹,听说了周染濯因为一个皇妃软禁夏景言,便就在周国与东义的粮草交易中使了绊子,周国给了东义那么多粮草,却分文没有得到,东义仗着明夏的势头不理会周国,周国却也没话说。 这才是彻底激起了周染濯的责怪之心。 周染濯不恨夏景言,但恨夏景笙,这是不一样的,夏景言再怎么作,周染濯也不会怪她,但若换成夏景笙……周染濯不是差东义那一点儿钱财,只是恨夏景笙还好意思用明夏来压他。 周染濯气冲冲的去找夏景言,话也没多说,夏景言刚还想跟周染濯解释南湘的事,却撞上了周染濯的几句。 “言儿,我在南湘的事上我没有怪你!我让你在念言宫是为你好!” “我……我知道啊……” 夏景言懵了懵,对于周染濯突如其来的责怪,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你何苦让夏景笙来压我?” “啊?!” “南湘现在伤成这个样子,芸婉也病了,我从来也没有怪过你啊?你就不至在让他来堵我了吧!言儿,我不恨你,但我还恨夏家!如果以后再没有这种事的发生,我和夏景笙就和和气气的,但若再有这种事,别怪我率兵打过去……” 周染濯见夏景言逐渐泪眼盈盈,气势渐渐减弱,但还是将这伤人的话说完了才走。 只是,他能走得了,夏景言走不了,当即身子一软,酿跄几步顺着桌子倒了下去。 夏景言从来没有让夏景笙去算计周染濯啊! “我从来没说过……染濯我从来没说过……你怎么不信我呢……我从没想过伤害你啊……” 夏景言小声喃喃着,渐渐地也有些喘不上气来,迷迷糊糊的昏了过去,只是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榻上。 天还没亮,灯火昏昏暗暗,夏景言艰难的转头看看,坐在自己塌边的是赵且臣,夏景言倒还没有什么惊奇,毕竟在这周宫里,能保护她的也没几个人了,赵且臣一马当先这也是常事。 只是夏景言还没来得及叫赵且臣一声,稍一瞥眼,地上躺了一具死尸又将夏景言吓了一跳。 “言儿你醒了!” 赵且臣听见夏景言的声音,立刻惊醒了到夏景言身边去扶住她,只是夏景言似乎格外害怕,无意间拉紧了赵且臣的手。 “且臣哥哥……这是谁?怎么躺在这里……” 夏景言满头的汗,平素她是不怕的,只是今日不同寻常…… “言儿别怕。”赵且臣看着夏景言心疼,虽然现下的拥抱……但赵且臣还是抱了,“那是个刺客,手上竟还画着天竹阁的印记,却非天竹阁的人,想必南昭仪此事,并非碰巧了。” “果然,果然,他们怎么可能就此放过我,果然还是来了。” “还有,言儿,你的怀疑没错,沉璧是个卧底,言儿,但我查不到她的身份……而且我已经暴露了……都是我不小心……” 赵且臣的脸上多了自责,他松开夏景言,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死士叹了口气。 “且臣哥哥,只有沉璧一个人知道你吧?” 夏景言却突然冷静下来,到让赵且臣看了奇怪,不知道夏景言想到了什么。 “是。”赵且臣回答。 “有死士想杀我?” “对。” 赵且臣心有余悸,夏景言却冷笑笑让人害怕。 “言儿,你想到什么了?” “既然有人送上门来,那我们,就将计就计。” 浔洲新生 第五十五章 放火自焚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言儿,你是想到了什么?” 赵且臣听闻这话,心中顿时涌起不安来。 夏景言能有什么法子?这是周宫,又不是明夏,况且夏景言还有身孕,行动不便,赵且臣真想不到她还能有什么法子,除非……自残,惹得周染濯心软…… “且臣哥哥放心,言儿自然不会做这伤害自身的事情,再说,言儿腹中还有孩儿,作为母亲,言儿怎会做对孩儿有害的事不是?” 夏景言故作镇定自若,倒真让赵且臣信了三分。 “言儿,你倒不若便将身孕这事告诉染濯。” “不到时候,我只有留着最后的底牌,才能在这周国活的更久,我如今才见周国凶险,果然,恩宠一到,来的就是险恶了。”夏景言面色坚定,随后又化作轻蔑,“如若凶险必定要来,那我也等着。” “言儿,你需要我怎么做?” 赵且臣见夏景言如此把握,无法再多说什么,也只好再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夏景言眉色一松,赵且臣没有怀疑最好,“且臣哥哥,你先按兵不动,天竹阁藏在周国终是一件秘事,染濯开心,我们才能留着,若天竹阁生事,反倒是对我们不利,且臣哥哥,你先叫所有人都散出念言宫去,我亲手处决了这个沉璧,没有人亲见,想必那些大臣也说不了我什么。” “可万一……沉璧是染濯的人呢?” “不会,没这个必要,顾允顾征独孤淑凝,日日来念言宫里,寻人聊天是真,却也是顺带的监视,而且这个沉璧,你我早派人查过,她从前与染濯并无交集,染濯疑心重,不会信她。” 赵且臣不信,夏景言能处决沉璧,他信,但是何必将天竹阁的人调出去?难不成天竹阁会背叛她不成?夏景言总还是有冒险的计策。 “言儿,我就在外面护着你。”赵且臣说。 夏景言轻叹一口气,总还是让赵且臣猜到了,不过,无妨,赵且臣既然这样说,总不会帮倒忙。 “那我走了。”赵且臣站起身来,轻拍拍夏景言的头。 夏景言点点头应允,赵且臣便就出了门去,按照夏景言所说的,把所有的兵力调出念言宫,但都没有走远,守在念言宫外的树林。 赵且臣就坐在念言宫殿外的台阶上,等着,等着。 不久后,念言宫火光骤起。 “走水了!走水了!!!” “快救火!皇后娘娘还在里面!” “沉璧姐姐也在里头!” 果然,沉璧在火海里,这样,死的干净,夏景言出来了以后,沉璧这样一个低微的婢女,自然不会有人在意,只会有她的主子叹为可惜罢了。 “誓死保护皇后娘娘!救火!” 过了好一会儿,赵且臣才大声呼喊。 按之前的计划,天竹阁中所出之人不多,还都换上了周宫的人的衣裳,剩下的,也就都是周宫原有的侍卫宫女,救火,没人能看出不对。 炽烬宫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 太监小顺匆匆忙忙,一路狂奔,甚至没有通报就闯进了炽烬宫,倒是真让荣须吓个半死,周染濯正在气头上,荣须真怕周染濯一个不高兴就将小顺处死。 “何事吵吵闹闹。” 没成想周染濯虽然懊恼,但是还是耐着性子听小顺说话,荣须松了一口气,忘了忘了,小顺可是夏景言跟前的人,周染濯就是气吐血了半个人都进棺材了,都能爬出来再听个仔细。 “陛下!念言宫走水了!皇后娘娘还在……” 小顺还没说完,光是听见“念言宫走水”几字,周染濯便已按耐不住,飞一般的冲出殿外,恨不得早早冲进火海,就是烧死,他也要和夏景言一起死。 早先的那些恩恩怨怨,在夏景言有危险的那一瞬间,就全灰飞烟灭了去。 浔洲新生 第五十六章 “楚楚可怜”的“毫不客气”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纵火,原来就是你的办法,你就不怕烧死自己啊……” 赵且臣在来回奔波取水的路上一直想。 但在夏景言出来后,他也没有问出这个问题,因为他早知道,夏景言会说一句:“我不怕,因为我知道,且臣哥哥会来救我的,染濯也会来救我的。” 赵且臣能做到的,只有默不作声的支持夏景言的一切。 但火越来越大,赵且臣有些着急了,就要不顾他人劝阻进去救夏景言,可正当这时,周染濯来了。 “言儿!言儿朕错了!不对不对我错了你出来!” 周染濯刚冲到殿前,想要进去救人却被同来救火的顾允和顾征死死拽住,恨不得五花大绑,所以,周染濯能做到的只有无力的喊。 如果这次夏景言因为他的置气死了……周染濯一定会给她陪葬。 “陛下火太大了不安全!您就在这儿呆着臣等进去救皇后娘娘!”顾允说着,又嘱托顾征拉好周染濯,直直的便冲进火海去。 顾允这番,当然是为了救夏景言,一来,他本就不怨恨夏景言,夏景言对他又不错,怎不算是朋友?二来,如果夏景言不在了,周染濯和慎儿会伤心,三来,夏景言的肚子里可还有周染濯的孩子呢。所以此番,顾允十分的尽心,冲进火海里头。 赵且臣见状赶紧进去帮忙,只是顾征总还是没有拦住周染濯,随后周染濯和顾征也进了念言宫,这一个两个的,都是如此将生死置之度外,定要救出夏景言。 不过,好在都没什么危险,只有顾允在抱着夏景言出来的时候,手为了保护夏景言被烧了一下,其余的都没受伤,平平安安的出来。 夏景言早被熏晕了,一出来,不等周染濯叫御医,赵且臣便急急忙忙的叫大夫为夏景言诊治,既然夏景言说孩子是底牌,那就不能让周染濯知道,总还是自己的大夫用的安心。 周染濯也只能从顾允手里接过夏景言,乖乖的按照赵且臣的话,把夏景言抱回炽烬宫去,让大夫为夏景言看了,又写了药单,随后,大夫去熬药,其他人都识趣的退出去,只剩周染濯陪着夏景言。 赵且臣最后又回头看了夏景言一眼,不住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遂了夏景言的愿,想必夏景言醒了,也不会希望第一个看见的是自己。 门关上了。 周染濯看着夏景言这副虚弱模样,真是要多愧疚就有多愧疚,尤其是在夏景言醒了之后说起纵火的原因: “染濯,我怕你不要我了……所以我纵火,我知道,你恨夏家,你恨我……我想,如果这次我死了,就给周家偿命了,能还一债是一债,染濯,你别怪哥哥了好不好……” 说完,夏景言止不住的咳嗽颤抖,看的周染濯一阵心疼,却又不免“斥责”。 “胡说!言儿,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这辈子,只求能和你白首偕老恩爱一生,旁的什么我都不在乎!言儿,我爱你,你别伤害自己,如若你死了,我恨不得自己也跟下黄泉去!别再这样了好吗?” 夏景言泪眼汪汪,起身抱着周染濯就是一阵哭泣,此次说是算计周染濯,却终究还是没能让自己出戏去。 “言儿,我再也不会对你说那些话了……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去给夏景笙道歉去,他打我我都认!” 周染濯看夏景言哭了更是着了急,真是不管不顾了去。 不过算算,夏景笙可是给自己跪过,就算如今挨他两巴掌……倒也不亏……周染濯上前去给夏景言擦眼泪。 “啊……” 夏景言皱着眉头惊叹一句,周染濯居然还能这样? 不过周染濯会错了意思,还当夏景言是觉得他还有什么不对?仔细一想自己说的话,不对的只有一处…… “我说错了我说错了……我马上去给大哥道歉!好不好嘛言儿……你别生我气了……” 周染濯委委屈屈的,给夏景言撒起娇来。 夏景言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一招,自然也就“大方”原谅了他。 “唔……不怪你了,那……你亲我一下!” 夏景言笑了笑,抬起头要求立刻实现“恩恩爱爱”。 周染濯立刻接受指令,那“啵”的老大一声,门口的赵且臣顾允顾征都听见了动静,只不过……没法儿说!几人相互看了看笑了笑掩饰尴尬。 门内的继续聊,而且“烈火朝天”! “言儿,不如我们……” 周染濯眼睛一眯,说着这话把夏景言就要往榻上扯。 但是…… “诶别别别!” 夏景言竟然拒绝!急匆匆的撒开周染濯的手,慌慌张张的就往后缩,还一副周染濯要欺负她的模样。 周染濯还以为这是“欲擒故纵”一下,没想到几次拉扯,夏景言都在拒绝!周染濯这可懵了,为啥子?! “染濯我我我……我月事!月事……” 夏景言支支吾吾的应付一句。 “啊?”周染濯皱了皱眉头,“我记得不是这几天啊……” “我我……我这几日身子不太好,所以有些推迟……对推迟,所以,身子不大方便……染濯,你……你能体谅吗?” 夏景言陪着笑,但笑的属实尴尬。 别问夏景言为啥不乐意,问就是几天前大夫刚跟夏景言说了要节制!胎没坐稳就安分点儿…… “哦我……能体谅,那就以后再说……” 周染濯羞红了脸,这虽说也算老夫老妻了吧……但却还总害羞。 “嗯要不……你去找舒夫人?或者南昭仪!我听说她醒了,你找她们!我不介意……唔!” 夏景言话音未落,周染濯立马变了脸色,一把捂上了夏景言的嘴,还毫不客气的在夏景言腰间以及小腹下方摸了一把,然后虎狼之词: “你要再说,我可便不体谅你了!”周染濯瞪大了眼“恶狠狠”。 夏景言自然是窃喜的,不过表面还是装作“害怕”。 “畜生!如此惦记本美人的美色……” “你都说我是畜生了还不许我惦记?”周染濯笑了笑,再次毫不客气。 “你你……你小心我咬你啊!”夏景言往后缩,但脸上止不住的笑意果断暴露了她。 那表情就好像在说:“来啊来啊!” 周染濯可不就来了?周染濯拉过夏景言,在她嘴上狠狠来一口。 “咬啊,再咬一口。” 夏景言才算乖乖巧巧,如若再闹下去,夏景言真怕控制不住自己,干脆就乖乖听话,凑到周染濯怀里去。 “染濯,我们以后再也不吵架了好不好?” “好。” “你陪我躺会吧……” “好。” 于是,这位“楚楚可怜”的皇后就与这位“毫不客气”的皇帝握手言和,最后,就只有被赵且臣趁乱处理掉的沉璧在九泉之下后悔,哦对,还有她的主子的女儿南湘,锤着桌子怨恨自己差点死了也没能离间周染濯和夏景言分毫,还死了一个手下! 南湘可算是知道,自己以后的路麻烦了。 浔洲新生 第五十七章 “追妻火葬场”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纵火之事一过,原想着怎也会安分两天,只是没想到,还落了一个不服气的! 南湘的伤一好便天天想着法儿的折腾周染濯,一会儿送个茶一会儿磨个墨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夏景言看见了…… 巧的很,另一边,顾征出于无奈被逼迫纳了太守胡大人家的嫡女做小妾,于是,独孤淑凝挺着大肚子怒气冲冲的去找夏景言诉苦,气的那是十头牛都拉不住! 更巧!慎儿原本因为早上跟别的宫女起了争执本来就生气,一听说夏景言和周染濯又闹了别扭就更生气!一如既往的把气撒到顾允的头上,然后也进了念言宫诉苦。 然后……就形成了千年难得一见的奇观。 周染濯,皇帝,顾允,将军,顾征,侯爵,统统站在念言宫门口晒太阳,祈求媳妇原谅。啊不对,慎儿不是顾允的媳妇,顾允根本没有媳妇。 呀,顾允更惨。 但此刻!无论有媳妇还是没有媳妇的都得乖乖站着!念言宫里但凡有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三人都会猛的抬起头来并在一瞬间在心里默念一遍道歉致词,但出来的始终不是他们想见的人。 过了许久,又是一声轻动,念言宫里走出一个人,三人马上抬起头,但很快又低了下去。 “朝芽,皇后娘娘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消气啊……”顾允没精打采的问了一句,真是想叹一句,这行军打仗都没哄女人难。 陆朝芽先是轻轻关上了宫门,这才走下台阶笑盈盈的问:“你不是该问慎儿什么时候消气吗?问主儿干什么?” 说到这儿,顾允回过头“恶狠狠”的瞪了周染濯一眼,恨的“咬牙切齿”,周染濯见状都要往后缩一缩。 顾允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也是,顾允一没妻妾,二无沾染,慎儿真心又不在他,能让慎儿怪罪顾允的,也就只能是周染濯惹夏景言生气了呗…… 陆朝芽见这场面也就了解了,偷偷笑了一下后又转回严肃,端正的走到周染濯身边行了个礼道:“主儿让奴婢给陛下带句话,主儿说,她消气儿还早着呢,让奴婢给陛下遮个棚子再拿个凳子,如若陛下硬是要等的话,那也坐着等,主儿怕您病了。” 周染濯一听这话立刻两眼放光,神清气爽,长吸一口气,瞬间觉得在三人中脱颖而出,回过头瞥瞥眉毛皱成一团的顾征,他愈发得意。 “瞧见没有?我家言儿还是心疼我!” 但是还不等周染濯飞起来,陆朝芽马上补了一盆冷水:“主儿说怕您病了传染给她。” 话音未落,顾征就肆无忌惮的嘲笑起来,不过很快就受到了周染濯的“疼爱”,头上一顿锤,等他们闹腾完,陆朝芽又端端正正的走到顾征面前行了个礼。 “别别别!姐姐,我受不起,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严重吗?严重我先找个柱子扶着……”顾征一阵心虚,看这架势就知道,这是独孤淑凝也下了号令了! “独孤夫人说,请您去和陛下一块儿坐着,别晒着,还让给您垫上个垫子,送上点儿水。”陆朝芽说完,顾征内心忽然敞亮了似的,缓缓抬起头,但又像是持有怀疑,便又多问一句:“是不是……还有下一句?” “独孤夫人叮嘱说,您身子不如陛下强健,所以多护着些才是对的。” 陆朝芽忍着笑说完这下一句,顿时,周染濯无情爆笑,顾允刚喝一口水差点儿都吐出来,顾征又顿时如失了魂儿似的低下头。 苍天啊!这个“不如”着实有点儿侮辱人格了啊! “阿征,弟妹这也是关心你……哈哈哈!”顾允拍着顾征的肩膀,原想着是安慰顾征,没成想还是一没忍住笑了出来。 顾征一边气的哆嗦,一边又满目“邪恶”,旁若无人的在那儿说:“生完这个,等生完这个,我非得让她再生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我弱?!” 周染濯听着这话咳了咳,提醒顾征这话可不兴当着人家小姑娘的面儿说,陆朝芽还在呢!顾征这才想起,赶忙捂嘴,陆朝芽抿抿嘴掩饰害羞。 “那……慎儿就没什么对我说的吗?” 陆朝芽过了许久不说话,只顾叫人搭棚子,顾允实在是捺不住心痒痒,这才问了一句。 “嗯?”陆朝芽探头出来,“慎儿说,她又管不着您,也没必要生您的气,请您回吧。” “原话便是这样说的?”顾允问,如若真就是这番话……很好,完了。 “对啊。” 陆朝芽点点头,犹如晴天一道霹雳直劈顾允天灵盖,顾允耷拉下脑袋去,当然,少不了身边俩“好兄弟”的一顿嘲笑。 “陛下、将军、侯爷,进棚子里来吧,莫要中了暑气。”陆朝芽招呼犯错三人组落座,还十分热心的,亲自将独孤凝安排的软垫放在顾征的座位上,满脸坏笑。 顾征也无可奈何,只好咬了咬牙坐着,谁叫独孤淑凝原本就是“祖宗”,现下因为自己“作孽”,她肚子里又装了一个“祖宗”呢。 三人真就这么直当当的坐了一天,等到傍晚了,三人一个接一个打起哈欠来了,念言宫的宫门才又有了一点反应,三人慌忙抬起头去。 “慎儿,帮本宫送独孤夫人。”宫门内传来夏景言懒洋洋的一句。 宫门开了,独孤淑凝从中走了出来,身后紧跟着慎儿,两人前脚还笑嘻嘻的,后脚一见各自的冤家就又立刻换了表情。独孤淑凝依旧生气,慎儿依旧尴尬。 “您怎么还等着呢?这么久听不着声响,妾身还当您回去找胡小娘了呢。”独孤淑凝边下台阶边嘟嘟嚷嚷着说,随后又不等顾征解释,自顾自的上前给周染濯行礼。 “弟妹,不必多礼,要么……你先听阿征狡辩……啊不,解释?”周染濯向顾征使了个眼色,顾征顿时感激涕零! “妾身没什么好怪夫君的,再说,有什么事,还是回家说,莫教陛下看了笑话。”独孤淑凝说是这么说,但眼神还是直直的瞪着顾征。 “唉,也罢,那你们俩的事朕就不管了,那朕……就去忙自己的事了哈……”周染濯眼盯着念言宫的宫门,看见夏景言悄悄走向了门边,于是,素来没什么耐心的周染濯决定用夫妻最该用的手段来取得夏景言的原谅,他“摩拳擦掌”,做好了准备。 下一秒,周染濯趁人不备,飞冲向念言宫,一把扛起门口的夏景言就要扑到榻上去。 “诶诶诶!周染濯!你干嘛!” “我干嘛?你说我干嘛?!” 浔洲新生 第五十八章 好香一碗狗粮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霸王硬上弓?还有这种操作?!院子里的顾征看傻了眼,若有所思的回头看看独孤淑凝,却又被果断的瞪了一眼。 “你可小心我的肚子,小心绝后!”独孤淑凝“要挟”道。 顾征也只得放弃这招,但他这头还没低下去,突然又想到一件事。 孩子!!!夏景言也有着身子呢呀!她哪遭的住周染濯折腾啊! 顾允和独孤淑凝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纷纷倒吸一口冷气。三人立刻会意,紧跟在陆朝芽身后踹门“劝架”。 “哎哎!别别别!”眼见着周染濯就要往上压,夏景言连连尖叫,幸好,这个时候来了一帮讲义气的,顾允顾征陆朝芽三人,分别去拦周染濯的腰和双臂,独孤淑凝忙扶起夏景言。 “你们拉我干嘛?!”周染濯不服的喊,但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身后的“护花三人组”。 “陛下陛下不合适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 “正在气头上呢!” “对对对!万不可用如此之法!影响感情啊!” 顾允、顾征,陆朝芽三个分工协作,一阵胡说八道就想把周染濯糊弄过去,但好在也是这一下,瞬间点醒了夏景言。 “周染濯!终是新人胜旧人,你找你的小夫人们去吧!天天招惹人家小姑娘为你自尽,你咋不驾崩!”夏景言叉着腰故作生气的模样“指指点点”。 果然,这一下成功点燃了周染的内心愤怒的小火花,姑娘自尽也不是他想的呀! “我驾崩你就守寡去吧!你就不能哄哄我嘛!” “我哄你个妖魔鬼怪!现在是我在生气好不好!” “那我都在门口呆一天了!” “你在门口坐了一天!尽是嘻闹,一点儿正经事没做,你以为我听不见啊!” “我!我……”周染濯顿时语塞,脑弯一转换话题,“那你生气不就是因为南湘找我嘛!那我也找人拦着了呀,可你也知道南湘,我派多少人都拦不住她嘛!” “那就要问问你先前是如何作孽才让南湘对你追随至此了!你真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既然这么喜欢东惹而引的,有本事以后都别来我宫里!” 夏景言刻意将话题引到该有的方面,说实话,她并不生气,也知晓周染濯的心性,她知道周染濯对周芸婉和南湘一点兴趣都没有,但还是这么说了,实际上自己的目的也只是想让周染濯少来两天而已,毕意除此之外,旁的拒绝侍寝的理由可少啊…… “不来就不来,我要再来我就是狗!”周染濯一脚踩进“陷阱”,激将法果然好用! 夏景言憋着笑把周染濯关出门去,听着院外,周染濯气冲冲的走了。过了没多久,独孤淑凝也拧着顾征的耳朵走了,只剩下顾允,左看看右看看还没走。 “天色晚了,顾将军留下一块儿用晚膳吧。”夏景言只当顾允还在等慎儿安慰,便提了个契机。 “谢皇后娘娘,不过,我们要不要等陛下来了一块儿吃?”顾允总是语出惊人,此话一出,夏景言瞪大了眼,而顾允只是一副平静模样,不慌不忙的说完下一句:“臣敢打保,陛下不出一刻钟就回来了。” 事情还真就像顾允所说那般发展,顾允真不愧为周染濯肚子里的“蛔虫”,不出一刻,夏景言就看见门外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夏景言板着脸过去,猛的一开门,周染濯差点儿一没站稳下去。 “呦,周染濯,你怎么又来了?你不是说再来你是狗么?” “额……汪汪!汪汪汪!” 哇哦,好香一碗狗粮。 浔洲新生 第五十九章 酸倒牙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唉,我家言儿就是好,我们俩床头吵架床尾合,你看看你看看,我这随便哄哄她就消气了!”周染濯在皱眉苦脸的顾征身边来回转悠,全然是炫耀之意。 “陛下,微臣就是轻松哈,你看臣这,连奏折都不用批。”顾征一语中地,直戳周染濯的心窝。 周染濯随手拿扇子就在顾征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但面上并没有一点儿生气的样子,还神秘兮兮的凑到了顾征耳边:“你猜你哥去哪儿了。” 顾征这才想起,一向最闲的没事干最爱串门的顾允居然已经长达两个时辰没有出现了! “你不会让我哥去批奏折了吧……”顾征“面露难色”,看看周染濯满脸堆笑,看来是猜对了,只能为炽烬宫里一边头疼想事一边模仿周染濯字迹的顾允说一句:“哥!辛苦了!” 另一边的顾允:“阿嚏!” “你这皱眉苦脸的,写什么呢?”周染濯使了个坏,一把抽走顾征手中的纸,举的高高的看,没看两句便乐出了声。 “哎呦陛下您快还给我!我还没写完呢……”顾征一瞬红了脸,就要蹦起来去抢,只可惜自己和周染濯比武力值还是差的远,被周染濯一手顶住便动弹不得。 “呦呦呦情诗啊!我给你念念哈!漂泊半生无依靠,终得一人温柔乡……但愿妻且知君意,誓天此生不负卿……”周染濯边念边笑,眼睛都眯成了一道月牙。 顾征就趁周染濯这笑的手软的时刻向前一绕,一把夺回情诗,懊恼的嘟嘟嘴,生了闷气般不吭声的坐回去,周染濯见这场面才有些尴尬和后悔的坐回顾征身边去安慰。 “别生气嘛,不就是个情诗嘛,大不了……我一会儿也给言儿写一个,你随便念!” 顾征偷笑笑,又故作严肃的转头回去看周染濯,“这话可是你说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成交!”顾征果断击掌应下,他心里早有鬼点子,只不过周染濯着实“天真”,再此掉入“陷阱”罢了。 不过,作为皇帝,说出去的话就要当泼出去的水一般,收回是不可能了,周染濯正正经经的坐到顾征旁边,铺纸执笔!然后放下笔……凝视着桌上那张白纸。 没错,周染濯发现自己不会写。 “拿你的过来我借鉴借鉴……”周染濯说着就要上手。 好在顾征早有准备,一把收回自己的情诗藏在身后,满脸不服,“陛下,你我都是不通诗文的人,写一个就算实属不易,我琢磨一上午呢!你总不好给我抄走吧,那倒时到底是算你对皇后娘娘的情谊还是我对皇后娘娘的情谊?!” “你敢对她有情谊!”周染濯拍了顾征一把,不过想想也是,情诗这玩意儿……还是自己写,省得夏景言问起来。周染濯长叹一口气,气自己真是没事找事! “陛下,这下可知道难了吧!”顾征在一旁洋洋得意,但很快遭到了周染濯的“报复”。 “真是好在咱们没生在夏家,你是未瞧见过,我在夏家的时候,天天见着夏景玄手拿八尺长鞭赶着言儿和夏景宸学诗文,这要是换成咱俩个,估计早被打死了。”周染濯一边冥思苦想一边喃喃着,顾征听这话都寒毛一立。 “陛下,就算咱俩生在夏家,算年纪你也比玄王殿下大,所以被打的可能就只有我而已……”顾征吐了吐舌头。 不过尽管耗时久了些,周染濯终还是写完了那诗,端端正正的交到顾征手中,原想着顾征就在原地念两句也就罢了,谁知……顾征一拿到信,拔腿就跑! “唉!你去哪儿啊!” “我去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儿念!哈哈哈!” “唉不行!你回来!” 周染濯见状赶紧追,顾征这当着念言宫所有人的面儿大喊怎么办!那哪行啊!不过临行前,周染濯又拿上了顾征落在桌上的情诗。 “你敢去念言宫里闹腾,我就去你侯府念给你全府上下的人听!” 但是!两人这谁也不服谁,“遭殃”的还是夏景言和独孤淑凝,笑的肚子都疼了,两个幼稚鬼也不停一下子,夏景言也只好无奈的收下情诗,独孤淑凝也只好傲娇的说一句:“酸倒牙。”这才原谅了顾征。 话说在夏景言拿到周染濯“满满的爱”之后,在院子里走过来走过去的读那诗,走的赵且臣都快看晕了,一刻之后,夏景言才忽的停下来。 “且臣哥哥,我是不是该回首诗?”夏景言两眼要放光了似的,已经开始预想她和周染濯互送情诗之后该是怎样一番浪漫场景。 赵且臣躺在长椅上,不紧不慢的打了个哈欠并泼了盆凉水:“你会写吗?” 夏景言一听这话,眼睛里的光自动熄灭,回过头喃喃自语:“对哦,我哪会写诗……” 不过,夏景言哪会就此罢休?怔了一阵之后,果断又叫人拿了笔墨来,自己是不会写,可赵且臣会啊!硬生生的将人家“生拉硬拽”到桌前。 赵且臣一阵后悔,刚刚就应该好好鼓励夏景言,然后让她自己写。 “且臣哥哥,你也不用一应全写,你提示提示我就行!我总不好在染濯面前丢了面子,我定要写的比他好!”夏景言抓过毛笔笑脸盈盈。 赵且臣见这场面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虽然他内心十分抗拒,也不是说真就不想帮夏景言吧……主要是赵且臣实在太过了解夏景言了,夏景言这丫头,被夏景玄拿着八尺长鞭赶着学了十年却依旧对诗文一窃不通!赵且臣可是见过夏景玄为了教夏景言学个诗那头发一把中一把的掉的……赵且臣本人并不想秃头,况且,这还是给情敌写情诗! 没想到,这回夏景言竟像是开窃了似的,赵且臣胡思乱想的一会儿时间竟已写出一句来,赵且臣低下头看看,还觉得能看。 “长枪明剑炽染景,百万雄师踏歌行。言儿,你是要从战时便写起?”赵且臣顿生了一丝兴趣,看着夏景言问道。 “嗯。”夏景言头也不抬,继续往下写,“只是劳烦且臣哥哥为我看着些,不超过染濯,我简直难以担负这颖都第一才女的名号!” “不是颖都第一虎女吗?怎么变成才女了……”赵且臣无奈的笑笑。 “写完这诗就是才女了。”夏景言也被自己这无敌自信逗笑,但还低着头写着。 赵且臣忽的不说话了,侧身静看着夏景言“抓耳挠腮”的写诗,心里头忽然起了个念想,如若……夏景言为自己写诗,写出的会是什么样的?想到这儿,赵且臣微微笑了,看看夏景言稚嫩的字迹,甜蜜的很。 未曾想让夏景言写诗竟会这么轻易,或许真是爱意深重了,赵且臣幻梦的这一阵功夫,再低头一看,只见夏景言已写到末尾两句了,看她写的最后一句:“不愿帝后举案齐,但愿夫妻白首凝。”倒还顺口,但夏景言的思绪也止于此时,愁眉苦脸的没个想法儿来。 “言儿,是不是不会了?”赵且臣笑出了声,拍拍夏景言的头。 这话可难,言儿续不下去了,不知且臣哥哥可有何新意?可否帮言儿解个围?”夏景言扭过头冲着赵且臣嘻笑,笑的十分“贪婪”。 赵且臣看着那话怔了一会儿,心中念想一番,吐出一句话:“不羡鸳鸯浓情蜜,但羡大雁不相离。” “不羡鸳鸯?!可人常说鸳鸯才是这世间最过相爱的,言儿见那些姑娘们送情郎的手绢啊,荷包啊,上面绣的可都是鸳鸯。”夏景言晶莹的眼中露着些惊奇。 “言儿有所不知,在你未来天竹阁之时,也就是且臣哥哥还很小的时候,也曾养过鸳鸯,百姓们羡慕的倒也不错,两只鸳鸯一养在一块儿,便形影不离,浓情蜜意,只是……”赵且臣顿了顿。 “只是什么?” 赵且臣的表情怪异的变了变,随后又凑到夏景言的耳边:“我经验少,将那其中一只养死了……后来为了不让另一只痛心,又给它找了一只鸳鸯,结果这一对还真就过下去了!比起从前也没什么差别。” “啊?!竟就如此忘记旧爱!多情的很呐!”夏景言的眉头皱成一团,赌气的说:“那我定要将从前赠与染濯的那个鸳鸯荷包抢回来,可不许他与别人浓情蜜意!” “说来还是大雁好,一爱便是一生,我听闻浔洲嫁娶,男子家就要给姑娘一对大雁的,这是头礼。” “染濯去颖都的时候就带了大雁的,只是我那时心绪不佳,他送来的东西我也没怎么细看过,只那一对大雁还有些记忆……但是……后来好像被小哥炖了给我补身子了……” “额……”赵且臣眉毛抖了抖,这夏景宸也真是“厉害”,真是第一次见有人将头礼炖了的…… “此诗甚好,那言儿就不客气啦!”夏景言忙转移话题,将那一行诗工工整整的写在纸笺上,再添上最后一句,“大功告成!” 夏景言举着纸笺给赵且臣看,却见赵且臣看迷了眼,醉酒了一般抑制不住,夏景言一时心慌,躲避他的眼神。 因为这段感情不该有,也不能有。 夏景言长大了,察觉的出,但她从不说,遇事了就避开,她不想失去赵且臣,也不想以不清不白的形势相处,她唯一能做的,只是避开。 赵且臣自也是个明白的,收起不该有的想法,寂静了一番,才说:“言儿,可要我帮你送去炽烬宫去?” “有劳且臣哥哥了。”夏景言回应,头也不抬。 赵且臣只得收上信笺走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看到夏景言真正的心爱之人喜出望外,跑来与夏景言恩爱长久。 不过,看看她开心,也好,总比她长恨长殇的好。 只是……夏景言尚未来得及为她和赵且臣的事担忧几日,她和周染濯互送情诗的事便传遍了南江,民间都排开戏了,戏园子的人涌如山海,原本议论皇家的事是不该的,但当这事传到周染濯面前的时候,他并无阻拦,说是彰显帝后恩爱有何不可?这戏便肆无忌惮的传下去,最开始,夏景言请戏班子入宫来演的时候还挺高兴,但很快,令夏景言烧脑的就来了。 写诗的事传到了东江,夏景笙和夏景玄听闻夏景言会写诗之后颇为惊奇,立即跟随“潮流”,然后,夏景言就收到了两封“家诗”。 夏景言瞬间瘫到桌上,回诗难呐! 只有夏景宸的书信一如既往的极易看懂:“言儿,咱们家不会就只有哥一个不会写诗了吧?!” (*^▽^*)情诗 夏景言→周染濯《染景》 长枪明剑炽染景,百万雄师踏歌行。 妻妹送行织暖锦,伤从伤来泣归泣。 两国相战非戏言,寂灭万千英魂灵。 景言弃剑血中泣,万般无奈归人心。 初见君王凌寒意,使妾辗转不敢近。 只谢君王幸不离,妾感此恩记于心。 微从中来始渐情,明月终来照人心。 不愿帝后举案齐,但愿夫妻白首凝。 不羡鸳鸯浓情蜜,但羡大雁不相离。 妾以此心付夫婿,誓天此生不负君。 周染濯→夏景言《濯言》 人道君王最无情,恐朕偏是乱帝心。 自见卿颜回眸笑,使朕辗转不可离。 千古江山多少事,不及吾妻半句迷。 散尽后宫三千人,誓卿不负此生情。 顾征→独孤淑凝《征淑》 美人对镜贴花黄,君在千里不可望。 漂泊半生无依靠,终得一人温柔乡。 鲛珠泪眼如嫦女,令君生死不能忘。 欲求琴瑟亦和鸣,伴得一生长歌情。 但愿妻且知君意,誓天此生不负卿。 夏景笙→夏景言《念言》 昨夜梦回游,仙境碎无休。 早盼离家女,不知何时还? 夏景玄→夏景言《安宁》 书留离家人,阔别已多年。 皇家多琐事,路遥岁月长。 知晓皇妹苦,兄长亦彷徨。 只愿长安宁,总有重逢时。 夏景宸→夏景言 “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不会写诗了吗?” 浔洲新生 第六十章 七夕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熬过了这两个月,在浔州也算安定了下来,夏景言渐渐放宽了心,如今看看,周染濯哪还有当初刚称帝那般“霸气威武”,夏景言就知道,他这副形象绝对撑不过三个月。 外头又是周芸婉和南湘来请安,硬生生的把夏景言从温暖的被窝里薅出来,整顿衣裳起来见人,尴尬的笑着与周芸婉和南湘喝了茶叙了话,夏景言又缩回了被子里。 但是…… “言儿言儿!快起啦快起啦!带你出去玩!” “啊啊啊啊……”夏景言欲哭无泪,翻起来一看,果然,周染濯。 眼见着念言宫里也没有其他人,夏景言说话也就开始肆无忌惮。 “周染濯你昨晚上折腾了我一夜你就不能让我睡会儿嘛……” “咳咳!”周染濯一听这话浑身都颤了颤。 “咳什么,干了还不敢承认啊,你小心着点儿,一晚上难受的我……” “咳咳!” “呦呦呦,还咳呢,诶,等等!不对啊……” 夏景言刚要再怼回去,转念一想,刚刚那也不是周染濯的声儿啊!夏景言渐渐变了神情,缓缓的回过头去。 门边儿上,面色尴尬,顾允,顾征,独孤淑凝,赵且臣,妆成,陆朝芽,慎儿,周芸婉,舒元愈。 “你……你们也没必要这么多人来围观我起床吧……我起,我起还不行嘛……”夏景言嘴角颤抖,又慢慢低下头去。 这不被嘲笑个十天半个月是完不了了…… 一个人起床,十个人来看。 丢大人了,只希望疯狂的戏作家们,别把这事儿也排成戏,要不然,南江这皇后娘娘,那可真是没法儿见人了。 “额……那个,皇嫂,您……您慢慢换衣裳,换那种行动方便点儿的,咱们出趟宫哈!那……那小弟们就先出去了……”顾征干笑笑,推攘着身后一群人轰出门去,随后又自个儿退出去关上了门。 只剩下周染濯还在原地没动。 “看什么看!”夏景言一个白眼给到位,“还不快给本宫更衣!” “好好好,我的女王大人,来让微臣给您更衣,微臣带你偷偷溜出去玩!”周染濯嬉笑着捏了捏夏景言的腰身。 “别别别……别捏我,最近长胖了。”夏景言吐了吐舌头,转身溜下榻去,躲的周染濯远远的。 “胡说,你哪长胖了,明明还是瘦的跟竹竿一样,还有,言儿,我怎么感觉你最近老是躲我?不会还在生我气吧……”周染濯一阵委委屈屈。 夏景言听见这话,拿着衣裳的手也抖了抖。 说实话,夏景言是真想告诉他自己身孕的事啊!但是……就是赌气! “我就是生你气!每天各种找事气我……”夏景言鼓着腮帮子回头瞪了周染濯一眼,又有些心虚的回过头,叽里咕噜的捣鼓自己的衣带。 不出所料,周染濯从后面扑过来,黏黏糊糊的。 “哎呀言儿……你别再生我气了嘛,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每天每天的陪着你,我带你溜出去玩,我都弥补你,你别生我气了嘛……要不,我带你溜回明夏?” “诶诶诶!可不敢可不敢!”夏景言立刻转过身去,边说还边摆手,“染濯我不生你气,就你刚刚说的,你要带我偷偷溜出宫,那本来就危险了,你要是去了明夏,万一哥哥绑了你怎么办……” “言儿果真还是心疼我的,好了好了,顾允他们还在外头等着我们呢,言儿,今天是七夕,晚上有灯会,你还没见过浔州的七夕怎么过吧,我已经把今日的政务早早说完,还给那堆老臣安排了一大堆的事务,简直够他们忙到年底的了,今天他们可没空来找我的事,正好,我们就能偷溜出去……”周染濯说着说着,眼睛都要放光了。 “哈哈,那他们没得七夕过了!活该,谁叫他们平时那么欺负你,亲亲!”夏景言回过头咬了咬周染濯的嘴唇,将衣带系好了,后随着周染濯一同出门去。 白日里倒没多大的稀奇,周染濯大白天的带了个面具,身后随着一堆人,与往年在明夏的七夕一样,白日里,还是看戏,去看——大名鼎鼎的《染景濯言》,没错就是看自己,周染濯和夏景言花了大价钱在戏园子里抢位置,看别人演自己的婚后生活…… “嗯……这还是有些出入的,就比如说,这个演阿征的太过像猴子了些,他的疯癫……”夏景言坐在栏杆前嘀咕着。 这话真是说到顾征心坎儿上了!顾征也早看那演自己的男子不顺眼,分明就是在抹黑自己,一听夏景言说到这儿,立马接了一句:“也太疯了!我哪有这样的!” 谁知……夏景言居然摇了摇头,“唔……我是想说,他的疯癫,远不及阿征。” 此话一出,周染濯喝的一口茶水都险些喷出来。 “陛下可小心些,这是在二楼,您这一口水喷下去,楼下那个没头发的老财主可就要平白的遭一场雨淋了,必要来找我们麻烦。”赵且臣憋着笑上前给周染濯拍了拍后背,说是关心,更不如说是无情“嘲讽”。 “实在是没忍住,言儿说的到对,我见那猴子……哦不,那小伙子,虽仿的了外表,可真是仿不了灵魂,他哪有阿征那般。”周染濯掩着嘴笑笑,顾征见状又跑到独孤淑凝怀里去诉苦。 这些倒没什么稀奇了,周染濯原本的重点也就不在早上,余下的时光里,他除了看着夏景言随着发笑外,便就定定的熬着晚上,晚上,那才是正场呢…… 灯会,一如往常,挤的很,还是如以前在明夏那次灯火节一般,人群精准的把一对一对的分隔开。 “各自谈情说爱去,可别来挡在我和言儿中间!等我和言儿上了桥,再分别行动听见了没?!”周染濯一边拉着夏景言的手,另一边还最后提醒了顾允一次,顺手把夏景言身边的慎儿拽过又推到顾允怀里去。 “得嘞,表哥玩好啊,我和慎儿就先走了啊!”顾允一脸得逞的笑,马上又消失在人群里。 都没有妨碍了,那就各玩各的互不干扰。 浔洲新生 第六十一章 快乐都是别人的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情侣分配十分合理,周染濯和夏景言,顾征和独孤淑凝,顾允和慎儿,舒元愈和周芸婉,赵且臣和妆成,虽说是混进了三对不是情侣的,但好歹还有个跟着的,只剩陆朝芽一个…… 为了安全起见,陆朝芽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周染濯和夏景言,独自在一旁念叨着。 北边看看,顾征和独孤淑凝。 “淑凝,你看,各色的烟火,诶!看那儿有个玉如意呢!淑凝,你喜欢吗!” “我不喜欢。” “额……没关系没关系!那你看那个翡翠簪子呐!” “也不喜欢。” “啊……淑凝,你到底喜欢什么啊……我这猜来猜去,实在是猜不透了……” “阿征,咱们今日本就是来给陛下哄皇后娘娘开心的,你总看这些干什么呀。” “可我也想哄你开心嘛……” “有你在身边,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有这当丰神俊逸的夫君在身侧,我还能喜欢什么,自然是喜欢夫君啊。” 然后,顾征和独孤淑凝就抱了起来。 陆朝芽:“我就无语。” 南边看看,顾允和慎儿。 “阿允,陛下和皇后娘娘就在那边儿呢!现在正巧不挤,我们快点儿过去!”慎儿拉着顾允的胳膊就要凑过来。 正当陆朝芽看到有人来陪自己,看到希望时…… “诶诶诶!慎儿,陛下就是趁机甩开我们的,我们哪好上去打扰陛下和皇后娘娘呢?”顾允一把把慎儿拽了回去。 慎儿一脸茫然,恍惚间被顾允拉了手,又害羞起来,“真……真的啊,那我还是不去打扰了吧……” “傻丫头,我们还是自己逛逛,知晓在宫里憋闷的久了,今日才求了陛下带你出来,你看你有什么喜欢的,我都送给你。”顾允像是突然开窍了般,弹了一下慎儿的额头,随即又牵上了慎儿的手。一番操作,撩的慎儿脸比灯笼都红。 “你莫诓我……皇后娘娘才不会抛下我,而且,朝芽姐姐不也跟着陛下和皇后娘娘吗,现在想想,怕是你想把我拉出来,和我一块走吧……狐狸一般狡猾……”慎儿压低了头,眼睛还是不住的往顾允身上瞟,正好对上顾允的眼神,又心慌意乱的避开。 “呦,学聪明了,猜对了,正是在下仰慕慎儿姑娘已久,今日正好赶上良机,不知,慎儿姑娘可愿与我这狡猾的狐狸一同逛逛?”顾允笑着向慎儿伸出一只手,发出“纯洁”的恋爱申请。 “好吧好吧,拗不过你,那我就大发慈悲,只是,要委屈顾将军的钱袋子喽,本姑娘看上的物件可多了!”慎儿笑眯了眼睛,搭上顾允的手。 这可是费尽了这一辈子的大胆,慎儿生来心里卑微,也许真是只有在顾允这个从来不将她视为婢女的人身边,她才能抬起头来。 顾允趁机将收藏了好久的一根玉簪塞到慎儿的手里,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拉走慎儿,不给慎儿拒绝的时间。 慎儿知道,玉簪是浔洲定情之物,但这次,她没有拒绝。 反正,是永远永远,不可能站在夏景玄身边了,慎儿对夏景玄,只想安安稳稳的放下,或许,顾允才是那个最对的人。 慎儿心思多,可陆朝芽不知道啊!她眼里就只有…… “我去!他俩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东边看看,赵且臣和妆成。 “且臣哥哥!你看你看那儿有个鱼型的灯笼,着实好看呢!”妆成搂着赵且臣的手臂一阵叽叽喳喳。 “你啊,从前这些东西见的那么多,怎的今日还那么稀奇,小没出息的,光想着玩儿了,最近可有练功?”赵且臣捏了捏妆成的脸颊,无奈的笑笑。 “我可练的多了!且臣哥哥,你最近是没见师兄!教训我的紧!我都好久没有出来玩儿了……” “还委屈你了?我怎么听你师兄说,你日日偷溜出去,罚你抄训言,你倒好,欺负那些小的,几块糕点就哄了让他们替你抄,可真是鬼机灵!”赵且臣一揽手,因为个子实在比妆成高得多,这一揽,竟揽在了妆成的脖子上。 “且臣哥哥,妆成知错……”说是被发现了,但妆成笑的却是开心的紧。 “好了,饶你一回,七夕佳节,处处是花灯,你玩个够,明日起,你可得好好回去用功喽,要不然以后遇到什么危险,我不在你身边,你如何自保?” “我怎么会不在且臣哥哥身边呢,妆成就一辈子守在且臣哥哥身边,就不会有危险!” 赵且臣被逗笑了,从没见过妆成这等明目张胆的不求上进的,居然觉得可爱,也有可能是被气笑了,总之,赵且臣没有任何责备,只是拍了拍妆成的头,什么都没说。 位于桥头的陆朝芽:“唉……” 西边看看,舒元愈和周芸婉。 “元愈,其实,你明明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不必记挂着我,你可知我曾经……”周芸婉压低了头,总不敢看舒元愈一眼。 舒元愈眼里有太多的深情。 “芸婉,我根本不在乎你的从前,我只喜欢你现在,别把我当成一个压力好吗,我只是想在你身边罢了,放心,我绝不打扰你。”舒元愈倒是真不在乎,他满眼的沉迷,只是喜欢周芸婉。 “可我心悦……” “你不赶我走,说明我就是还有机会,如果你真的等来了染濯,我便心甘情愿的退出,但在这之前,别赶我走好吗?” “元愈,我是怕你受委屈。” “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必担心,芸婉,就遂了我这个护着你的愿吧,仅仅今夜,我陪你逛一逛这长街。” “好……好吧。” 陆朝芽:“额……其实挺不容易的,不说了不说了。” 中间,周染濯和夏景言。 “言儿,你真好看。” “不,染濯,你更好看。” “不,言儿,你最好看。” “不!”…… 陆朝芽:“没有别的表白的词儿了吗!!!无趣。” 当然,不光只有陆朝芽一个人不开心被秀…… 另一边的明夏。 颖都灯会,夏景玄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在中间,左边夏景笙言玉甜甜蜜蜜,右边夏景宸墨书瑶你侬我侬。 从前在言玉和墨书瑶没来王府的时候,秀恩爱的就只有夏景玄和陆朝芽。 夏景玄:“???风水轮流转???” 浔洲新生 第六十二章 说好的计划呢?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再回到浔洲,依然是唯一一个没有伴侣的陆朝芽在用吃小孩一般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前后左右,心中也不由得思念开夏景玄来。 “唉,这绝对是我自来浔洲以来最想回颖都的一次,没有之一!怎么都没有一个人来理理我!” 陆朝芽瞟了一眼正在恩恩爱爱的说情话的夏景言和周染濯,估摸着这一段时间应该是没有差事,独自缩到了桥尾去给夏景玄挑礼物。 谁知道,周染濯正觉得气氛正好,准备发动计划了。 “言儿,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周染濯拉着夏景言的手带她下了桥走到河边,摆摆手,立刻有一个船夫摇着桨过来,周染濯扶着夏景言上船,自己又跟了上去。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夏景言此刻还很惊喜,笑眯眯的等着看周染濯的惊喜。 然而周染濯还是太过相信自己这帮兄弟了,他的这帮“好兄弟”,让他们不顾自身危险去打仗争天下,那可以,但是要放下自己的爱情去帮周染濯谈恋爱,那不可能! 周染濯按照既定计划打了个响指,还一脸自信的给夏景言耍帅,就这一个动作僵持了好久,然鹅……什么都没有发生,想象中的梦幻场景没出现! 周染濯咬咬嘴唇不信邪,再打了个响指。 然鹅,周染濯的兄弟们都各自撩妹去了,早早的就把周染濯抛之脑后了。 “染濯,你打响指干什么?到底是什么惊喜啊?” 夏景言脸都快笑僵了,这才问了一句,说实话,她已经猜到周染濯翻车了,但是为了周染濯的面子,还是没戳破他。 “额……额那个……言儿你等等哈。”周染濯结结巴巴的给夏景言解释过后,又转过头看向岸上,心里已经怒火中烧了,“你们人呢!” 忙于各自恋爱的兄弟们这才注意到周染濯,探头一看,他们这位英明神武的陛下此刻正两手叉腰朝着岸上吼,瞬间都感受到脖颈的一丝凉意,看着周染濯那个能吃人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说:“想住猪圈吗?” “好兄弟”们呆滞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谁提醒了一句:“赶紧动起来啊!计划行事!”这才四散开来,点烟花的点烟花,放花灯的放花灯。 瞬间烟花四起,锣鼓升天,岸上突然多了一群穿的红彤彤的福娘跳起舞来,舞跳完了,又上来一群杂耍的,踩高跷,胸口碎大石,喷火,应有尽有,这才是周染濯准备的惊喜。 夏景言一时看花了眼,笑得停不下来,转身上前去抱住周染濯,感到万般的甜蜜。 其实,夏景言知道,周染濯作为一个皇帝,准备这些东西并不难,可她要看的也并不是周染濯能给她多么贵重的,她要的只是周染濯的一份心,这就够了,她明白,她和周染濯之间是怎样的深仇大恨,灭族之仇,如今这般,已经是难能可贵,其他的,真的不求了。 够了,够好了。 夏景言忽然由笑转为了哭,倒真是让周染濯吓了一跳。 “言儿,你哭什么呀?你别吓我,你是不喜欢吗……” 周染濯心疼的给夏景言擦眼泪,眉毛都拧成一团。 “不是不是,特别喜欢,染濯,你真好。” 夏景言一把抹掉自己的眼泪,破涕为笑,她并不想让周染濯知道自己的心事,知道自己仍然心怀愧疚,倒是平生苦闷。 “你喜欢就好,只是,顾允他们那一帮子,真是重色轻友!说好的计划,到叫你看了笑话……” 周染濯抿了抿嘴故作委屈,逗的夏景言直笑。 “你莫要欺负他们,说来,七夕就是要一生相伴之人一起度过,你把他们叫来给我准备这个惊喜,岂不是费了他们浓情蜜意的时光?不过就是失误了那么两次,算了,有功抵过嘛。” 夏景言偷偷瞟了一眼在岸上一直给自己使眼色求饶的几人,果断选择“义气”。 “罢了罢了,还是我家言儿心软善良,那就饶过他们。” 周染濯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夏景言,才抽不出空去看其他人一眼,这群兄弟们这才逃过一劫。 周染濯把夏景言搂进怀里去,夏景言趁机向岸上的人摆了摆手宣布好消息,顾允等一堆立马转而为笑,向夏景言隔空道谢之后又拉着自己的另一半三秒消失。只剩赵且臣和妆成还在岸边敬业的守护着夏景言的平安。 “染濯,其实,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好久了……” 夏景言实在是心痒痒,憋不住了,而且,实在遭不住周染濯夜夜折腾了! “什么?”此刻的周染濯还是心如止水,但是马上,他的血压就要飙升了。 “我有了身孕了,都快三个月了……” 夏景言羞答答的低着头,时而抬眼看看周染濯的反应,然后马上收回眼神。 周染濯瞬间愣在原地。 啥子玩意儿!有……有身孕! 周染濯这个突然被告知要当爹了的准父亲身上突然被砸了两个大担子一般,让他目瞪口呆,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大脑飞速旋转。 “什么什么!有身孕了!还都快三个月了!那么算算时间,岂不是……在军营那段时间怀上的!这……这来得实在是有点突然啊!我才二十四,我要当爹了!真的假的!那……那我需要准备些什么礼物才能虽然尴尬却又不失礼貌迎接我的孩儿?哦还有为我生了孩子孩儿他娘……这这这都是些讲学文的大事啊!男孩女孩?殿下公主?勤勉好学还是骁勇善战?我应该准备什么颜色的小衣服啊?诶我孩子应该叫什么名字啊?诶不对现在想这些还早着呢……夏景笙知道这事儿不?他不会跟我抢我孩子吧!诶不会不会,好歹这也是孩子他舅舅,嗯……嗯!我现在该用什么表情来显示我的激动来回应言儿啊!” “染濯,你好歹给个回应啊……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夏景言小声提醒了一句,拽了拽周染濯的衣袖,这才把周染濯从幻想中拉回现实。 “好好好当然是好啊!太好了言儿!我……我要当爹了!你怀了孩子!咱们俩有孩子了!” 周染濯这一下又将自己思虑好久的形容惊喜的有学问的词儿全忘了,嘻嘻哈哈的搂着夏景言,笑得就像个二傻子。 夏景言也笑得开心,她更喜欢周染濯这样,要是周染濯真给她诗情画意的整两句有学问的来迎接孩子,她说不定还听不懂。 周染濯扑上来吻夏景言,夏景言起先还惊喜了一下,不过马上又沉浸回了深吻中,缠绵水中,着实令人艳羡。 当然,还有人是清醒的。 赵且臣,他看到这个场面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祝夏景言幸福,也不是吃醋,而是…… “嗯?言儿,你不是说孩子是底牌吗?!说好的计划呢?!难道就只是哄周染濯开心???!” 但赵且臣不知道,其实,这个孩子也真的是十分有用的!说给周染濯听也是十分有用的!毕竟,夏景言真的受不了周染濯的夜夜折腾了,如此一说……那不就好了?周染濯那还敢!“祖宗”在肚呢! 周染濯已经很亏了,毕竟,作为孩子的父亲,他是最后一个知道夏景言有身孕的,不过,要等到好久以后周染濯才能为此事“教训”夏景言了。 浔洲新生 第六十三章 取名大难题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七夕过去了,但周染濯内心的热度是一点儿没降,自从知道夏景言有了身孕后,周染濯这是一天也没歇着,每天没事儿干就往尚衣局跑,然后给夏景言宫里塞一大堆小衣服。 夏景言的胎差不多到了三个月,这也算坐稳了,周染濯这才敢让众人知晓中宫有喜,除了塞衣服,周染濯又干了一件大事儿——让夏景言迁进自己的炽烬宫。 大臣们自然是反对的,不过,周染濯才懒得理他们,说的烦了,周染濯就给一个“合理”的理由:“帝后和睦,天下夫妻表率,民间夫妻尚且同住一屋,作为帝后岂能做不到这一点?那岂不是还要百姓笑话?”大臣们瞬间哑口无言,实在是劝不动周染濯,便只好作罢。 周染濯让夏景言迁宫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一、怕夏景言有危险,有身孕这一点确实容易遭人暗算,防不胜防,迁进炽烬宫能少去很多麻烦。二、这样以后夏景言再生气,也没有办法将自己拒之门外啦!周染濯暗道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 这件事情做完了,周染濯就开始思考自己的第二个难题,也是最难的一个,他召集了一群有学问的文官。 文官们听荣须来宣旨,说是天大的事!立即弃了手中的事进宫,慌慌张张的进了殿,看见周染濯正在盯着桌上的白纸,表情异常严肃,立刻拱手作礼问:“陛下,不知是何事?臣等定当尽心竭力!” 周染濯这才抬起了头,眉头微皱,缓缓开口:“诸位爱卿,天大的事!” 周染濯吓的众臣打了个激灵,流了一头的汗。 “是……” 周染濯顿了顿,众人屏息凝神等待。 “是给皇嗣起名字的事情!”周染濯一连串说完。 众臣紧闭的双眼一瞬间都睁开来,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周染濯,就这事?! “诶!你们什么眼神啊!起名字这件事也很重要的好不好!”周染濯看着大臣们的眼神不满的说了一句,“朕是专挑了你们这些学识渊博的人来,你们可得给朕取好了,取好有赏!” “是是是,名字是百姓看皇室的第一眼,自是要取好的,臣等自然尽心竭力。”大臣们回答,虽然觉得周染濯实在有些太过敏感,但是毕竟第一次当父亲,可以理解,于是便纷纷凑上去绞尽脑汁。 “陛下,您觉得蕙心二字可好?蕙质兰心,若皇后娘娘生的是个公主,如兰般清雅,实为我大周之福啊。”一个老臣率先说道。 周染濯眯了眯眼睛,“不好,蕙心……这名字太薄了,若言儿真生个公主,那朕也是要拿天下来宠的,要取个福泽深厚的名字。” “陛下,那您觉得灼华呢?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另一位举手道。 周染濯再次摇头,“爱卿,名字是很好,但是……朕怎么感觉很多人都叫这个名字。” “陛下,那您觉得恬然如何,嫣然如梦,甜美动人。” 周染濯咬了咬嘴唇:“爱卿,朕觉着两个小宗师,生不下这样甜美的姑娘,皇后……也不是这样的性格不是?” “陛下,若是皇子,您觉得云衍如何?” “额……好是好,只是听着文风是足,武力却弱了些。” “佑宁如何?护佑小皇子安宁。” “嗯……吏部尚书家好像有个小女儿就叫幼宁。” “那陛下,瑾奕二字呢?” “瑾奕?周瑾奕……还是夏瑾奕好听!”周染濯语意一绕,把众大臣吓得跪倒一片。 “陛下!皇子应当姓周啊!这怎么能与皇后娘娘同姓了呢……” 周染濯见状一脸鄙夷,“哎呀朕只是这么一想罢了,想着明夏皇总也要有子嗣,若他要问及取名字的事儿,朕也有个答复嘛!你们想哪儿去了?” “啊!哦原来是陛下心系明夏皇,臣等失礼,请陛下恕罪……”众大臣面面相觑,知道这是理解错了意思,这才相互搀着起身。 “罢了罢了,还是朕自己想吧,退下吧。”周染濯叹了口气摆摆手,怎么想,大臣们和自己的心意都融不到一块儿去,算了。 大臣们听令退去,关上了门。 周染濯又趴回了桌上,大臣们琢磨的名字终究是没有一个如他的意,除了那个瑾奕,只是……总觉得还缺点儿。 想的多了,周染濯慢慢的竟睡着了,自然也就不知夏景言何时到了自己身边,总之自己醒来的时候,夏景言已经在身侧了,自己的身上还多了一件薄披风。 “言儿。”周染濯看着夏景言的侧脸,看见夏景言正在看自己写了一堆名字的宣纸。 “染濯,你醒了,真是,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虽说浔州是天热,可风还是大,得了风寒怎么办?走啦,跟我回宫。”夏景言满眼的关切,她拉起周染濯的手。 周染濯却将夏景言拉了回去,“言儿,我睡够了,你陪我坐一会儿。” 夏景言也只好笑笑坐下,靠在周染濯的肩膀上。 “言儿,你看了刚刚纸上写的了吧?” 夏景言点了点头,笑了笑,“你在给孩子取名字?还早着呢……这才三个月……” “诶,早取的好,我做两手准备,男孩女孩都取好,只是……大臣们取的那些我都不满意,言儿,你有想过咱们的孩子叫什么吗?”周染濯摸了摸夏景言的肚子,眼底尽是慈爱,想想从前,母亲怀孕,先周皇就是这么日日夜夜期盼孩儿出生的。 “孩子的名字向来是父亲取,我倒是真没考虑过这些,染濯,你喜欢就好。”夏景言吻了吻周染濯的脸颊,真觉得这一切就像一场梦一般,她也在回想,只不过回想的是自己还没嫁到浔州,还在颖都的时候,那时,她真不敢想如今周染濯会待她这么好。 “唔……”周染濯不知道夏景言心底的愧疚,他还是那般欣喜,思考着这个难题,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抓起毛笔,“我倒还真有了个想法!” 夏景言从回想中跳脱出来,上前去看周染濯所写的。 “周楚宜,周楚枫。” “楚宜做公主,楚枫做皇子,楚楚可人,明快怡人,衣冠楚楚,青竹丹枫,你觉得如何?!”周染濯异常激动,倒真是让夏景言从这些日子总会突然来临的伤感中走出来,噗嗤一声笑了。 “好的很,染濯果真是才识渊博学富五金,取个名字都这般的好,言儿甘拜下风~”夏景言捏捏周染濯的脸,刻意“高捧”。 “你少取笑我,就直接说好不好?”周染濯面红耳赤,总觉得夏景言是在将他当小孩子哄。 “好好好,染濯取的最好,那我们的孩子就叫这个名字。”夏景言依偎到周染濯的怀里去,小小的一个靠在周染濯宽大的肩膀上,看上去百分的甜蜜。 夏景言对这一切实在是满意了,除了实在纠缠的南湘和实在嘴欠的海夫人以外,浔州什么都好,实在不敢再多奢求什么。 但是,周染濯却总觉着亏欠夏景言,他想给夏景言想要的一切,而夏景言如今最想要的,周染濯也知晓——她想家。 “言儿,我带你回趟明夏吧。” “啊?!” 浔洲新生 第六十四章 噩梦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明日周皇室启程前往江州!与明夏皇室一同围猎!真的!明日就去吗?这么快!” “是啊主儿!皇兄那边儿都来信了,夫君也给我说了,说是皇兄和陛下说好了,要一起围猎,既然是姻亲,就该和和睦睦,一年一见呐!” 念言宫里,夏景言和陆朝芽眼对眼,一个比一个高兴,简直想把周皇宫拆了庆祝庆祝。 “我还当染濯是说来逗逗我的呢,没成想还是真的!不过倒也是,好歹如今也是姻亲,就算再看不对眼,怎的不得走个形式,但咱俩可得看紧点儿!别让皇兄和染濯打起来!”夏景言“语重心长”的叮嘱一番,随后又一转头去叫人收拾东西,焦急得很。 “主儿放心,朝芽自是时时看着。” “染濯对我真好,竟真真的回明夏去……可是明夏……我总还是觉着不安全,朝芽,你去叫且臣哥哥来,我有话与他说。”夏景言的欣喜过后又是隐隐不安。 江州,明夏与周国的边界,是夏景言的家,但也可以是周染濯的噩梦。 想来周染濯是顾虑了明夏如今兵力不足,所以同意让夏景笙留在明夏境内保平安,自己前往江州,但想要杀周染濯的,又怎么会少? “言儿,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正想着,赵且臣已经在身后了。 “且臣哥哥,你知道明天要回明夏的事了吗?” 赵且臣立刻便明白了夏景言的顾虑,这些他早想过了。 “江州就在边界,虽说是在明夏境内,但周国的兵力也会在江州处驻守,没人伤的了染濯的。”赵且臣坐到一边,眼看是没有什么担忧的意思。 “且臣哥哥猜到了……”夏景言早知道,赵且臣简直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但事关周染濯的安危,夏景言不得不逼迫赵且臣再想一次,夏景言扭扭捏捏的,楚楚可怜的挨到赵且臣身边,“可言儿总还是担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夏景言一个小眼神瞥到赵且臣心里。 “唉,我就知道。”赵且臣就像是一个哄孩子的专业户,就连笑容都是长辈宠孩子般的无奈,“行了,我早派了一千人去江州摸情况,你放心,准保连个苍蝇都飞不近染濯,行了吧。”赵且臣点点夏景言的额头。 “这便好这便好!言儿多谢且臣哥哥!” “你啊,还是顾好自己,非要去江州,你能受得了颠簸的车马?叫他们走得慢些,江州不远,耽误不了多会儿功夫……” 赵且臣又开启了絮叨模式,但夏景言却是只觉亲切,但无半点烦躁意思,安安静静的听完,实在晚了,赵且臣才不好逗留,才走了。 赵且臣真像哥哥,夏景言望着他的背影,只会这么想,只要这层窗户纸不捅破,这一生多好。 饶不得多想一会儿,周染濯倒回来了,拥着夏景言便上榻去。 良辰美景!烛光美人!只能看,不能碰…… 怎么这么快就怀上了呢……这是周染濯第一次嫌弃他亲孩子。 但也没办法,周染濯只好搂着夏景言睡下,没多说什么,顶多给夏景言撒个娇,夏景言笑笑,便也就说两句“幼稚”,慢慢困意便起了,渐渐的就没了声响。 周染濯见夏景言睡了,脸上的表情却不同寻常般宠溺,而是一瞬哀伤。 他怕是遭了父母的抱怨了…… 夏景言不知道,就在近日,周染濯的噩梦回来了。 先周皇室惨死奕河开始,周染濯开始做噩梦,夜夜梦见父母的呼唤,兄弟的哭诉,姊妹的悲泣,直到爱上夏景言,那种症状才渐渐没了,周染濯只当那是心病!他以为夏景言就是他的药,但是……七夕之后,这梦怎么又回来了呢…… 袁皇室都死了,但不是自己杀的,夏皇室……一个都没死,而且,周染濯竟还娶了夏景言为妻。 如今夏皇室尊享东江明夏,周染濯偏安一方,两相不战,已是大罪!如今还要姻亲相好…… 父母在怪自己?是啊……该怪。 “对不起……对不起……”周染濯想要把心里这股难受劲甩出去,他切切念两句,但他又怎会不知道,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只是周染濯看到夏景言,他不忍对夏景笙他们动手,夏景笙有一点儿事,夏景言也活不成,他不忍。 “有什么事儿都我来担,言儿,我既娶你,就护你一辈子。”周染濯的话坚定了,他咽了咽,抚了抚夏景言的青丝,靠在夏景言身边闭上眼。 噩梦……只是个梦…… 浔洲新生 第六十五章 安排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车马将行,阳光暖暖的撒下来,陆朝芽早早嚷上了,招呼着让侍卫快点,要早点启程。 夏景言还算安静,坐在轿辇里,统共也没说两句话,见着周染濯来了,才上去说说,随后又没了声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景言总觉得周染濯这几日气色不好。 “准备启程。”周染濯咳了咳,真是有些病态。今早去祠堂跪了一个多时辰,心病却也是好不了的,独留一份心安罢了。 不等多想,号角响了,车轮转动起来,眼前的景物动了起来,夏景言和周染濯坐在一块,却也不说话,今日真反常,从前,只是无话不谈,今日却是寂静。 “他们吵架了?”顾允见着奇怪,拍拍身旁的慎儿。 “不曾啊,昨夜还好好的……”慎儿却也是疑惑,多看了周染濯和夏景言好几眼。 “可能……没睡醒吧?”顾征挑了挑眉。 理由很简单,却也很有信服力。 “有道理。”所有人一致认定,视线又转回了浔州万千美景。 没有人知晓,现下周染濯和夏景言的心里,却都是不同的愧疚。 周染濯愧疚自己身为人子,却无法替父母报仇,甚至枉顾仇怨,深爱仇人之女。 夏景言愧疚自己父亲杀尽先周皇室,如今与周染濯成婚,有时却不敢面对他。 都是孽。 三日的路程,不长,却又很长。 直到再见兄长,夏景言的脸上才重现喜色。 “言儿!”夏景宸早等在猎场口,远远的看见行来的轿辇,便挥舞着配剑欢呼起来。 “小哥!”夏景言也看见了夏景宸,匆匆下了轿辇,全然不顾轿辇还在行走,飞奔了出去,这场面夏景宸看了都害怕,他可记着夏景言还有身孕呢,直叫着让夏景言慢点,但夏景言才不顾这些,一跳跳进了夏景宸怀里。 “你呀,小心点儿!我侄儿可还在你肚子里呢!”夏景宸拍了拍夏景言的腰抱怨。 “唔?哥哥这么快就不疼言儿了?!这么快就变成侄子了?!”夏景言尚还不从夏景宸身上下来,咬着嘴唇躲在夏景宸的怀里撒娇。 “都嫁出去的大姑娘了,怎的还这般爱撒娇,你小心你那些属臣笑你……”夏景宸压低了声音说。 “他们那是嫉妒!”夏景言倒是毫不避讳,搂的夏景宸紧紧的。 夏景宸也只能捏捏夏景言的鼻子,宠溺的笑。 “哥哥这么早就在等言儿了,果然还是想言儿。”夏景言拉着夏景宸的手不松。 夏景宸的眼神却一瞬“鄙夷”,“臭丫头,哥昨晚就等上了,说好的早到呢?我看周染濯就是在整我!” “啊?那……这可不是我说的,别误伤我……” 面对凶悍的哥哥寻仇,夏景言果断选择“与我无关”! “得得得,哥也不舍得打你,你跟哥说实话,周染濯对你好不好?他但凡有一点儿错处你都给哥说,哥打他个残废!”夏景宸握着配剑的手都青筋暴起。 “没有没有!哥你先把刀放下……”夏景言急匆匆的就去拉夏景宸拿剑的手,这守寡与不守寡简直就在一念之间啊…… “你少来这套,就知道护着他,小哥如今要不是为了你,为了小侄子安定些,定要去跟他拼个你死我活。”夏景宸见周染濯的轿辇渐渐走近了,拉起夏景言就要走。 其实,夏景笙派给夏景宸的任务是迎接周皇,但夏景宸觉得……太给周染濯脸了!带个路差不多就得了!反正爱谁装谁装,夏景宸是没那个脾气与周染濯说好话的。 “夏景宸,朕还没下轿呢,你怎么就走了?”周染濯简直是专程来找事儿的,明明打不过夏景宸,还偏要作。 “我给的你脸多了……”夏景宸抽出剑就要往周染濯脖子上比划比划,但是…… 周染濯先人一步,“娇娇弱弱”的搂住了夏景言,“可可怜怜”的,没错,就是秀给夏景宸看。 夏景言满脸无奈,笑的别扭,一头安慰周染濯,一头向夏景宸憨笑。 夏景宸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说,看得着,打不着!气! “微臣参见周皇陛下,请问周皇陛下腻歪够了吗?能走了吗?要不要臣找个轿子来抬你啊!”夏景宸没一句好话。 周染濯还是嫌命长,还皮。 “不用,轿子朕自带了宸王殿下找人就行。” “我……”夏景宸刚又要一剑往上劈,周染濯这又跑到夏景言怀里了。 “你这人……”夏景宸有苦说不出,好家伙,他都怀疑自己妹妹是哪根筋搭错了看上周染濯。 周染濯吐吐舌头,夏景宸一瞪,他又缩回夏景言怀里,夏景言也只能尴尬的笑笑,这场面,周染濯跟她儿子似的。 “罢了罢了,本王不跟你计较。”夏景宸咬咬牙,随手做个请的手势。 周染濯这才咳了咳,装模作样的双手背后,上前持续“挑衅”,“宸王殿下请。” “周染濯,我劝你老实点儿这可是我家!”夏景宸那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去,极致“礼貌”。 “那又怎么样?你妹是我媳妇,你侄子是我儿子,小哥,你不能大义灭亲呐。”周染濯极致“客气”。 反正夏景宸是看得着打不着,气的快翻白眼儿,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警告周染濯一句“你等着”,又老老实实的带着周染濯进皇帐。 周染濯又欠一下,回头拉上了夏景言的手,和夏景宸大眼瞪大眼,谁也不服谁,不能打,只能作罢,乖乖去皇帐。 江州城内大半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只有最中心的一片才是城区,不算太大,却也应有尽有,最适合皇族围猎,夏景笙派人围了一块没有野兽的平地,休憩便在此地,东西的一个皇帐,一个自己住,一个给周染濯,还别出心裁的安排夏景宸住在周染濯旁边,十分“妥当”。 周染濯眼看着自己的皇帐旁边立了个宸王的旗子,真想夸赞夏景笙一句:“你故意的吧?”随后,又一把拉过夏景言,“言儿,我害怕……” “皇兄这安排……倒是十分有利于染濯和小哥相互切磋!共同进步嘛……”夏景言果断拉开周染濯,眼神表示“我也害怕,别误伤我”。 一旁的夏景宸冷笑笑,“咋,本王还能半夜去谋杀周皇陛下?本王是那种人吗?” 周染濯看向夏景言,“你哥是这种人吗?” 夏景言:“应该不是,我小哥只会光明正大,毕竟这个武力值差距……我觉得他没必要偷袭……” “言儿你……”周染濯皱了眉头一脸不可置信,回头看看夏景宸,多么纯洁(可怕)的笑容。 哈,多棒的安排。 浔洲新生 第六十六章 被抛弃的小蛤蟆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不过,这刺不刺杀的顶多也就玩笑说说,就算夏景宸再恨得周染濯牙痒痒,周染濯也是周皇,杀了他,也就相当于给明夏送终,夏景宸还是有分寸的。 但是,刺杀这件事是假的,围猎这件事……其实也就说着玩玩,谁还有空认真围猎? “皇兄!!!”夏景言一甩开周染濯就往夏景笙的怀里扑,分分钟把自己有夫君的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眼见着夏景言跑了,“不要自己了”,周染濯的头瞬间耷拉下来。 “既然已经带到地方了,那臣就先告退了,周皇陛下休息吧。”夏景宸撇了撇嘴,打了个哈欠一转弯儿进了自己的营帐。 周染濯的眼神还在紧紧的盯着夏景言的方向,然而夏景言没有丝毫想理自己的意思…… “顾允,阿征,别看了,咱们回营!”周染濯故意说的很大声,气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原来,带夏景言回家就相当于让自己“失宠”。 “陛下,我们原本也就没看……”顾征悄悄凑到顾允身边一起嘲笑,周染濯这是连自己大舅子的醋都吃哈哈哈哈! 只可惜周染濯并没有听见顾征说的话,只自顾自的进了皇帐,然后就是窝在皇帐里头生闷气,多少人劝都不出来。 直到午间…… “大闲人”顾允又开始漫无目的的找事儿干,本来是想去顾征那儿串串门,结果被胡小娘告知顾征去见明夏的众多官员了,顾允瘪瘪嘴,好家伙,周染濯这是偷懒把外交大事交给顾征了! 本来还想找顾征聊天,眼看着也是没啥机会了,又不好和胡小娘说话,说也说不到一个点而上,独孤淑凝又还在浔洲养胎,顾允只能去往下一个目的地,然后……又好家伙,舒元愈也被周染濯派出去外交了!然后……又一个好家伙!周染濯连周芸婉都不放过,周芸婉都在和夏景笙的后妃聊天! “唉,还是去找陛下吧……”顾允无奈,还是去找自己命定的冤家吧…… 一到皇帐,顾允就看见了侍奉周染濯的“心酸”。 尚衣局的刘公公手里端着一套玄色连金丝的衣衫,站在皇帐外左右为难,正是盛夏天,又加上着急,眼看着刘公公流了满头的汗,顾允踅摸着,有事儿干了!助人为乐是做人的良好品得嘛! “刘公公,这是怎么了?”顾允摇着扇子上前去。 刘公公就像看见救星似的,眼睛都快冒光了,“哎,顾将军,奴才是来给陛下送华服的,明日围猎,为保安全嘛,陛下不是不上场吗,那就穿华服啊,只是这……荣公公说陛下心绪不佳,奴才这送不进去啊……” “刘公公莫急,你看,本将军这不就来帮你了嘛!给我吧。” “奴才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好了你去忙吧。” 顾允笑吟吟的接过华服,迈大步昂首挺胸的进了皇帐。 荣须哪敢拦啊?顾允毕竟是得过周染濯特别应允的,可无诏而入,就算是周染濯在睡觉,顾允也能随时钻进去跟他一块睡。 “陛下,您这气还没生完呢?这么长时间仗都能打完一场了吧?”顾允欠欠的,眼看周染濯对着帘子躺着,还专门凑过去瞄了一眼。 果然,遭周染濯打了一下。 “你来干嘛?闲得无聊去和阿征一起外交。”周染濯懒洋洋的吐出一句话,又闭上了眼睛。 “哎呀,臣来给您送个华服嘛。” “不穿。” “啊?为啥?陛下您看这华服多好看,试试呗。” “喜欢送你,箱子里还有一堆,喜欢你拿去穿。”周染濯满心的怨气。 顾允笑了笑,“陛下,这臣可不敢穿……” 周染濯撇撇眼,“咋?还别扭上了?我衣服你抢的还少?” “这跟皇后娘娘的可是一套……”顾允小声嘟囔了句。 “嗯!”周染濯瞬间清醒,还坐了起来,“我穿!” “好你穿啦……”顾允把华服递给周染濯,顺便上前去给周染濯整理,边整理还边唠叨,“你说你,明夏皇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这您吃了个什么醋啊……” “亲哥哥我就不吃醋啦?也不是说我不乐意他们两个相处……毕竟我这回来就是知道言儿想他们,只是……言儿这看见夏景笙就再也没理过我了呀!连午膳都不跟我一起吃!”周染濯持续抱怨。 “您差这一顿午膳嘛,再说,反正一年才一见,您和皇后娘娘长着呢,啧啧,慎儿也没理过我,唉,一会儿看看夏景玄,一会儿又跑去和纯妃聊天,反正是视我无睹……” “唉,咱俩就是被抛弃的癞蛤蟆,天鹅这又去找别的蛤蟆了呀……”周染濯“仰天长啸”。 顾允噗嗤一声笑了,“陛下,你就不能用个好的比方嘛,为什么非得当蛤蟆呀!” 周染濯小眼睛一撇,充满了“智慧”,“自古以来形容拥有美女的男人的有好词儿?蛤蟆就不错了,你是想当牛粪还是猪?” “额还是蛤蟆吧……”顾允帮周染濯系好腰带,拍了拍手。 “走吧!” “啊?去哪儿啊?” 周染濯凑近了,眯着眼睛与顾允暗计:“去抢天鹅啊!” 另一边,明夏皇帐 “言儿,够不够吃,皇兄再叫人多上些菜?”看着夏景言一阵狼吞虎咽,夏景笙简直要感觉周国这是没给夏景言饭吃,简直要“老父亲落泪”了。 但其实夏景言只是能吃而已。 “嗯?够了够了!嗯其实……言儿平时没这么能吃,孩……孩子饿……”夏景言尴尬的笑笑,看看夏景笙满眼心疼,心想可能一桌子确实有点儿多…… 里面正聊着,外面也不闲着。夏景宸趴在皇帐口,撩开一点点门帘屏息凝神的看,周染濯和顾允来了正好看见这一幕。 “嘿!看什么呢!” 周染濯故意凑到夏景宸耳边问了一句,差点儿没把夏景宸腰吓闪了,说白了还是欠揍。 “吓死我了你!我这不是看看言儿吃的是酸是辣嘛,俗话说酸儿辣女,我这也是好奇,当舅舅的,侄子出生了我也得送个合适点儿的礼物,但也得分是男孩的礼物还是女孩的礼物嘛。” 夏景宸先是白了周染濯一眼,随后还是老老实实的解释。 “那你看出点儿什么没有?” 周染濯怎会不知夏景言的喜好?一脸嘲笑的表情看着夏景宸,早就知道,夏景宸绝对不可能看得出来!因为…… “言儿怎么什么都吃?我看她是酸的辣的一个也没落下!这一桌子,皇兄都没怎么动筷子,她一个人全吃了!原来也没这么能吃啊……”夏景宸咬了咬嘴唇还不甘心。 “话是这么说啊,这不肚子里又装了一个嘛,能吃好,能吃是福。”顾允看了看夏景言,也是一阵的想笑。 酸儿辣女这计策周染濯早就想过,这不就是因为夏景言吃得太多看不出来这才放弃的嘛。 “算了不看了。” 夏景宸果断放弃,掀门帘进了皇帐,周染濯顾允紧跟其后。 时隔近一年,这么多人又重新坐在一起,都改变了很多…… 浔洲新生 第六十七章 嘴硬心软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言儿,我把你最喜欢的那个小厨房的厨子们都带过来了,要还是饿,我叫他们再给你做一桌?”周染濯主动上前刷存在感争宠,别的不说,吃还是很在行的! “嗯不了不了!再吃要胖了……”夏景言擦了擦嘴,站起身来抱周染濯,明人不说暗话,就是让夏景笙看的。 “言儿,你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皇兄都满足你。”夏景笙眼看小白菜又跟猪跑了,也开始“争宠”。 “言儿,有什么想要的如果明夏皇满足不了的话你也可以跟夫君我说哦!”周染濯刻意跟了一句。 然后又是周染濯和夏景笙互瞪。 但其实……夏景言还能想要什么?还不就想要夏景笙和周染濯各自相安呗!这咋还杠上了?! “额那个……皇兄,染濯,我没什么想要的……”夏景言挤到中间去隔开周染濯和夏景笙,但并不妨碍他们依旧心里不服。 “总还是说说,哪怕渺小,总给皇兄一个弥补你的机会……言儿,一别经年,你可知皇兄有多想你?”夏景笙站起身来,说着想念的话,顺手就把夏景言拽进自己怀里。 夏景言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夏美男”展开争斗。 “言儿,你我已经有两个时辰没说过话了……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我对你想念更是加倍!这两个时辰不见,在我心里都过了一年了,我心都像让刀子割了似的……”周染濯又顺手硬生生把夏景言从夏景笙怀里一点一点拽出来。 夏景笙“咬牙切齿”,好啊,来劲了是吧! “周皇陛下平时不上朝吗?您每天都得和言儿在心里分别好几年啊?啧啧,那周皇陛下这心,怕是早已被刀割了个稀烂了吧……”夏景笙又去一点一点拽夏景言。 “怎么会呢明夏皇陛下?毕竟啊,朕是个爱国爱民的好明君,上朝那是理所应当的,只不过言儿日日都在殿门口等朕呢,朕一抬眼看见她,自然化解思念啊!” 这就像一场拔河比赛,而夏景言就是中间那个无语的红球,被拉来来去拉仇恨,夏景言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周皇陛下!” “明夏皇陛下!” 夏景笙和周染濯彼此宣战一般。 “哎呀行了行了!皇兄和染濯不是来展现两国姻亲友好的吗?怎么还跟要吵起来了似的……好不容易相见,不如说些好的,皇兄,言儿也十分想念二哥哥和小哥,听小顺说刚看见他们在外头聊着呢,不如我们一块出去喝喝茶?”夏景言左看看右看看,两边讨好。 夏景笙和周染濯也各自想想,倒也是…… 夏景笙心想:“还是不和周扒皮争了,万一他明年说个什么染病啊事忙啊,不来了怎么办!那朕岂不是见不上言儿了!不行不行!不吵了!” 周染濯心想:“还是不和夏景笙吵,万一一会儿真打起来,夏景宸那一点儿不带手软的……我不死也半残,这虽说言儿肯定护我吧,但这要回去了,言儿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不理我,那哪行!不吵了不吵了!” “走啦喝茶去啦……”夏景言拽拽夏景笙和周染濯的衣袖,终究还是成功拽动,三人连带顾允一块走出皇帐。 “陛下到!”李谦刻意喊的很大声。 “周皇陛下到!!”荣须毫不示弱。 “皇后娘娘也是明宜公主到!!!”原本就坐在席面上的陆朝芽还跟了一句,但随即被夏景言吐槽了。 “你凑个什么热闹!”夏景言拍了陆朝芽一下。 陆朝芽笑嘻嘻的,看着李谦和荣须互看不顺眼,凑到夏景言耳边,“主儿,皇兄和陛下都比到这个程度了啊?连呼声都要比起来……” “微臣参见陛下,参见明夏皇陛下,参见皇后娘娘,见过顾将军。”周国臣子以顾征为首行礼。 “微臣参见陛下,参见周皇陛下,参见公主殿下,见过顾将军。”明夏臣子以夏景玄和夏景宸为首行礼,当然,夏景玄和夏景宸只行前两个的礼。 “免礼。”夏景笙和周染濯各自说,随后,就坐到前列去,边喝茶边看着猎场上的青年才俊策马奔腾。 “一别许久,哥哥们想言儿了吗?”夏景言凑到三个哥哥跟前,真是一步也不想挪。 “想了,日日念着言儿呢。”夏景笙满眼的慈爱,抚了抚夏景言的发丝。 “想想想!特别想!小哥每日一封书信,可真是断一天都浑身不舒服!”夏景宸也是,自从见到夏景言的那一刻起,他的激动就没降下去过。 只有夏景玄…… “不想。” “嗯!?”夏景言的表情一秒委屈,当时就要往夏景玄怀里钻,“哥哥!为什么?你不疼言儿了吗?” “才刚刚见过,这才过了多久……”夏景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但手还是非常诚实的拉住了夏景言的手。 “很久很久了!言儿可是日日想着二哥哥!二哥哥却不想言儿……”夏景言嘟了嘟嘴,趴在夏景玄怀里就不起来。 听着夏景玄那话的夏景笙只是冷笑,回过头直道真相,“唉,也不知道前几日是谁,刚从浔洲回来没几天,大半夜又哭着来找我,说什么……哎呀,这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又想言儿了,也不知言儿这几日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皇兄!你说这干什么呀……” 夏景玄一阵脸红脖子粗,当然,这事儿就是他干的,反正他丢人是不怕往夏景笙面前丢的,但就怕夏景笙给他往外说! “景玄啊,嘴硬心软。”夏景笙四个字完美概括。 “哦……”夏景言一副懂了的神情,全然满足了。 又是一阵安静,或许,每个人都想安静些吧,无论是周染濯还是夏景笙,谁又真的想闹个不可开交呢,这样不就挺好吗? 只是,这份安静太短暂了,总有人不想他们安宁的。 一只冷箭直愣愣的穿破宁静直冲而来。 浔洲新生 第六十八章 排外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夏景宸!” 那一箭显然冲着夏景宸而来,周染濯最早注意到它,连忙呼喊提示,夏景言一把拉开夏景宸。 那一箭直撞在夏景宸刚坐的蒲垫上。 “小心!”夏景玄提示众人,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帮子莽汉来,个个手提大刀怒目圆睁,眼看着就向皇台奔来。 “护驾!”顾允首当其冲,知会在座的所有武官,武官们似被惊醒了一般,一瞬拔剑挡到周染濯和夏景言面前。 “保护陛下。”赵且臣凝了眉头,暗自传消息给天竹阁众人,所有人的目光便紧紧盯向夏景笙周围,赵且臣自护了言玉到身后。 还真是让夏景言说准了,总会有人盯着这个时候,只是没想到竟这么直接。 夏景宸看着眼前刀光剑影,愈发的觉得不对,脸色愈发沉重。 冲着夏景宸上的?为什么?话虽难听,却不得不说,在场还有夏景笙,周染濯和夏景言三人,这三人的命哪个不比夏景宸更值钱?况,夏景宸是大宗师,明知那一箭不可能射中的,再说,这么多武将都在,这时机未免也太偏了,这不送死么? 夏景宸忽然想到了什么,慌忙环视一周。完!不在的都是不会武功的! “皇兄!书瑶还在营帐里!没人守着!”夏景宸向夏景笙示意。 夏景宸这一团不安的火苗也瞬间点燃了另外三人。 “慎儿也不在!” “芸婉呢?!芸婉也不在!” “糟了,康儿还在猎场!” 夏景言,周染濯和顾征依次心慌,慎儿,周芸婉、胡小娘,那可没一个会武功,墨书瑶倒是会,但那也是三脚猫功夫,就算是夏景宸教她,那她也是初学,她哪能抵得住这么多的死士? “皇兄,我去找慎儿!”夏景言当下就着急的要走,可把夏景笙吓出一头的汗,忙拉住她。 “言儿你别去!护好自己,护好孩子,跟在你二哥后面。”夏景笙快速交代,一头把夏景言拉给夏景玄,随后又一转头奔向营帐的方向。 周染濯也跑了去找周芸婉,顾征朝着死士劈过两剑,脱身之后又跟上了周染濯,跟着去找胡小娘。 “且臣哥哥!”夏景言还是着急,万一在这些人救助前,慎儿她们已经被抓了,那该怎么办?只是听到呼唤的赵且臣回过头,却给了夏景言一个平静的眼神,夏景言当下便懂了,四处仔细看看,高草后,营帐边,处处藏着天竹阁的人。 还好,早做了准备。 身后又起声音,夏景言回头看去,墨书瑶哭哭啼啼的冲进了夏景宸的怀里,舒元愈抢先一步,先救下了周芸婉,胡小娘也是一抹一把泪的乖乖跟在顾征身后,夏景笙力护了慎儿。 但其实,刺客的目的却不是劫持女眷。 一群死士的生命抵不上北江小贺王一句:“舒元愈可用。” 眼看前方的死士已然稀稀落落,再没什么威胁,夏景言就放宽了心向后头走去,好在是没什么意外。 “言儿,是你调了天竹阁来?”夏景宸松了口气,问了问。 “之前总觉着心里不安,就跟且臣哥哥提了一句,这才调了几个人过来,大家都没事吧?”夏景言环顾一周,还好,都只道“无事”。 地上倒着十几个刺客,周染濯稍稍气喘匀了些,便要叫人处理,只是不曾想,还有两个没有死,提了剑起身直向夏景笙而去。 “小心!”周染濯离夏景笙最近,果断抽剑去帮夏景笙挡,但其中一名刺客却突然换了方向,直冲周染濯而来。 难题来了。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旁人来不及相护,夏景笙来不及抽创,能决定生死的就只有周染濯,倘若他护自己,那夏景笙就会死,倘若他护夏景笙,自己就会死。 千钧一发,在几近白驹过隙的微末残光中,周染濯咬了咬牙,他护夏景笙。 恨,当然恨啊,周染濯一辈子都不会忘周夏两家的血海深仇!只是……若夏景笙真的死了,只怕是夏景言也会伤心欲绝活不成了,就更别提孩子…… 罢了,为妻儿孩子去死,值了。 周染濯紧闭了眼睛,只是想象中的刺痛并未到来,舒云愈猛的扑上来,来不及以剑抵,就伸出手臂,细沫的“嗞拉”一声,舒元愈的手上尽现一道红,闷哼一声后,舒元愈抽剑反刺进刺客的胸膛,刺客这才真正倒下。 这一大危机没了,周染濯才得以惊醒,一剑除掉另一死士。 “染濯!”只是不等周染濯扶舒元愈一把,夏景言便已风风火火的冲上前来,见夏景言着急,周染濯无意间便弃了舒元愈,尤其是夏景言受了惊吓后,小腹开始作痛。 “言儿?怎么了?” “染濯,我肚子有些疼……” 话音未落,在场众人便都慌起来,连忙要将夏景言送回皇帐,茫茫中,周染濯早已忘了些什么,只有舒元愈还在开不开口之间徘徊,嘴张了又闭。 舒元愈为周染濯,手上多出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舒元愈再坚强也是肉长的,那是火辣辣的疼,血止不住的,就像飞流般零零落落的往下掉,意识都要模糊了,他需要别人帮他一下,扶他一把,却只见那些曾经与自己一起长大,自己拼了命也要护的兄弟们一个都没有注意到自己。 周染濯,顾允,顾征,他们的眼神都死死的钉在夏景言身上,舒元愈想叫住一个人帮帮自己,可话到嘴边,却突然觉得自己是自讨没趣。 他们都在意着曾经的仇人,如今的皇后娘娘呢,周染濯的妻子。 那是由心底的感觉,舒元愈放下了想要往前伸的手,模模糊糊只见眼前人要远了。 “元愈!元愈……” 最后,耳边传来微弱的呼声,但不过两声,舒元愈就再没了意识,径直倒了下去。 等再醒来,已是后半夜了,艰难的转头,眯眼,冷冷清清,只有周芸婉和两个太医在门口。 “柳太医,元愈这……”周芸婉满眼的担忧,却是欲言又止。 “回舒夫人的话,愈王殿下受的这一刀……很重,失了许多血,但毕竟不是要害,性命无忧,只是伤到了经脉,愈王殿下近三月不能练功了,微臣会给愈王殿下按时换药,还请舒夫人告知愈王,平日里,要多吃些补血的食物。”柳太医一五一十的交代,过后,便行了礼退去。 周芸婉走了回来,舒元愈却又闭上了眼,没有惊动她,本想着,那就好好歇歇吧?荣须的出现却又破坏了这一切。 周染濯是不知情的,他还在夏景言的营帐里嬉闹,荣须听闻舒元愈受了伤,一想周染濯与舒元愈一块长大的感情,本想劝着周染濯去看看舒元愈,只是几次进帐都插不上话,只好自作主张,按舒元愈的品阶叫内务院论功行赏。 没过多一会儿,荣须就进了舒元愈帐中,舒元愈在头痛欲裂中听到一个刺耳的字:“赏”。 睁开眼看看,荣须叫人堆进整箱整箱的金银,周芸婉半鞠着行礼,脸色顿时铁青。 荣须这一下才是闯了大祸,要知道,周染濯与舒元愈表面是君臣,其实就是兄弟,他们之间送些什么甚至也就当平级间送礼,从不用这么个“赏”字,也从不用行礼,而且,这些金银,倒不如说是侮辱! 舒元愈需要这些吗?这些劳什子玩意,送了,倒还不如不送! 舒元愈只觉怒火中烧,隔了这么多年,周染濯这是要跟自己淡了?看都不来看一眼不说,送这些金银,什么意思! “奴才送到了,时辰不早了,便回去侍奉陛下,只是……” “荣公公有话不妨直说。” 周芸婉直起身,冷冷的说,但下一句更令她心寒。 “舒夫人,您毕竟是陛下的嫔妃,夜深了,您与愈王殿下相处……怕是多有不便,还请舒夫人早日回营休息吧。” 荣须向周芸婉行半躬身的大礼,这意思是非走不可了。 周芸婉怔了怔,从前,他们几个人长在一起,何时有过这分别!如今舒元愈身受这样的伤,反而不容许她照顾?! “荣公公,这是陛下的意思?”周芸婉隐忍着,捏紧了拳。 她真的算是嫔妃吗?周染濯从未有对她行过任何夫妻之事!如今这般,跟换了个名号在宫中做公主有什么分别?从前也不在意的,如今却想起了自己是嫔妃了? “宫中规矩一向如此。” 荣须心慌,他只会按宫规行事,没有恶意,却不知会弄巧成拙,周芸婉不说话了,看的出来她为难,看着舒元愈的眼神里尽是担忧。 “芸……舒夫人回去吧,微臣多谢舒夫人,微臣有一侧妃叫凌瑶,人心最细,叫她来照看微臣足矣。” 舒元愈的话音满是失望,却也是帮周芸婉解围。 话音一落,外头就进来一个衣着侧妃模样的女子,十五六岁的样子,看着还算利落,向周芸婉行了个礼,“见过舒夫人。” “回去吧。” 不等周芸婉再说,舒元愈就先背过了身,凌瑶识相的上前坐着,周芸婉也再难以再逗留。 “那本宫就回去了,愈王……安心休养,本宫明日再来。” 周芸婉走了,荣须紧随其后。 “去,把那珠子给本王拿来。” 舒元愈对坐在自己身旁的小侧妃道。 凌瑶立刻去拿,只见那个珠子是摆在所有赏赐物最前的,应该是最贵重的。 “王爷。” 凌瑶双手捧上珠子送到舒元愈面前。 舒元愈两指夹过珠子,滑到掌心,他冷笑一下,而后将珠子猛的摔了出去。 “嘭”的一声,珠子砸在地上,四分五裂,凌瑶哪见过这场面?只知故意损坏御赐之物是诛九族的大罪,慌忙跪地哀哭,舒元愈却越听越烦,直吼一句:“滚!” 赏赐?他看是讽刺。 但这才是刺客的真实目的,无数人的生命都抵不过小贺王的一句:“舒元愈可用。” 浔洲新生 第六十九章 造侄子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另一边,浑然不知被舒元愈所“唾弃”的“负心汉”周染濯,大半夜了还在夏景言的帐中玩闹耍赖。 知道周染濯睡觉不老实,为了护着孩子,起初安排营帐的时候就是:周染濯一人一个营帐,夏景言和陆朝芽、慎儿同住,所以,夏景言的营帐里便只有两张床,一张是夏景言的,另一张便是陆朝芽和慎儿的,但是现在,周染濯却赖在另一张床上,咋劝都不走。 “周皇陛下和言儿真是分不开。”言玉在一旁直笑,识相的拉走慎儿,“我与慎儿也是许久未见,今日便这样,慎儿跟我一起。” 夏景笙一阵委屈,晚膳的时候是与言玉说好了一起休息的,好家伙,让周染濯给搅黄了! “还得是纯妃娘娘,深明大义!”周染濯直给言玉竖大拇指。 “你少来!就算慎儿去皇嫂那儿,那还有朝芽呢?朝芽怎么办?” 夏景言看着周染濯一阵无奈,这就跟哄小孩似的!提前体验带娃吗?! “哎呀……”周染濯不紧不慢的打了个呵欠,随后指了指夏景玄,“玄王妃娘娘自然是该和玄王在一块啊!天天和朕抢言儿算什么本事……” 陆朝芽顿时老脸一红,“陛下,没成婚呢……您说什么呀……” “诶呀,没成婚呢?那这夫君喊的可真是有点儿早啊……” 周染濯满眼的“鄙夷”,是知道夏景言想早日撮合陆朝芽和夏景玄的心思,周染濯立马给夏景言使眼色“围攻”。 “啊对哈!朝芽你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与二哥哥这……芙蓉帐暖……这这应该的嘛!” 夏景言瞬间领悟,连忙附和。 这越说,夏景玄和陆朝芽这脸越是红的滴血,当然,最终还得一个直接了当的推动发展。 “哎呀还想什么呀?!二哥二嫂你们赶紧回去吧,言儿现在有身子,晚睡不好,你们又劝不走周皇陛下是不是?走吧走吧……” 夏景宸直接上手,推着夏景玄和陆朝芽就往外走。 “额再商量商量啊……” 陆朝芽还在假意“抵抗”,其实笑的比谁都欢。 “商量什么赶紧走!” 夏景宸眨眼会意,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情,他还不知道陆朝芽在想什么?赶紧带着两人走出去,且完全不给夏景玄说话的机会!于是……这不就躺一个榻上了么。 盛夏的夜里,少了白日的燥热,喧嚣,多了一丝甜凉,静谧。 玄王帐里,躺是躺下了,夏景玄和陆朝芽两个人却都没睡,睁着眼睛,却不敢看对方,草原里的知了没有止境的叫啊叫,每一次叫声都深深的撞进两人冒火的心田。 “夫君,我冷……”陆朝芽主动一步,往过挨了挨。 “额……可这不是夏天么?” 夏景玄却似没准备好似的,又尴尬的背过身去,但马上,他又会背回来,因为陆朝芽的一句话简直就是给热油点火! “夏景玄,你是不是不敢?”陆朝芽嘻笑道,弯了手指去勾夏景玄的衣带。 激将法可还行?!谁不敢!夏景玄此生最经不住人激他,随即一翻过身,两手抓住陆朝芽的手腕朝上一提,头渐渐压下在陆朝芽的耳边吹气:“谁不敢?” “我……我不敢……” 陆朝芽却忽然心虚,她现在只要睁眼,就能清晰的从夏景玄衣服的缝隙中看进去,两个形容就是,“健硕”。 但这话都说出去了,哪还有收回的道理?夏景玄扣住陆朝芽的手指,让她跟本逃不掉,随后就是“人生第一次”的大事! “张嘴。”夏景玄道。 “啊……不必了吧……” 陆朝芽简直不敢看夏景玄的眼睛,但就趁她说话的这一下,夏景玄那两片温热的唇瓣已然贴了上来。 “逃又逃不掉,那就消受喽。”陆朝芽突然想起夏景言说过的这句话来, 夏景玄笑了笑,还不够有趣似的,他又将陆朝芽抱到铜镜前,陆朝芽眼看自己眼前的铜镜被自己的呵欠打的雾了又晴,晴了又雾。 说实话,从前真没觉得夏景玄这么会玩。 不愧是夏家的子嗣,真是在哪一方面都这么突出,无师自通…… 夏景言和周染濯躲到一边偷笑,这样式的,短期之内有个侄子有望了呀! 浔洲新生 第七十章 真心?(上)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午间便一块用膳吧?” 夏景笙招呼众人,如今夏景玄和陆朝芽也算是修成了正果,怎的不算一件喜事?总还是该一家人在一起聚一下的,虽然说看周染濯一家不顺眼。 “好啊。” 夏景言爽快应下,她同意,周染濯自然也同意,夏景玄夏景宸他们就更不是问题,夏景笙满意的笑笑,随后便叫李谦亲自去看小厨房的饭菜。 终究还是有国事的,在场几位大人物,再闲聊没几句便被四散叫走,周染濯才懒的去外交,便又将此重任推给了顾允和顾征,本想继续陪着夏景言,但言玉却跑来与夏景言诉说如这半年在宫中受的委屈,周染濯哪能听这女儿家的私房话?只能闪到一边儿去。 “陛下,是不是该去看看愈王殿下,殿下护驾有功应有嘉赏的。”荣须在旁提醒一句。 “朕怎么会不想着他?只是……朕昨日救的是明夏皇,别说元愈,就连朕自己都心里别扭,想着元愈怎也会生朕的气,还是先不去招惹他,这不,刚从夏景玄那儿诓了个千年人参,现在看看过了许久了,应该是消气了,你便与朕走一遭,将此人参送去予元愈消消气吧。” 荣须听着这些话却一怔:“陛下昨日不见愈王,原是心里早有打算?!” “是啊,从前朕惹了元愈生气,照常都是躲他一天,若正在他气头上找他,那才是自讨苦吃,朕可怕挨打呢!” 周染濯笑了笑应,但一转头却见荣须满脸的惊慌,周染濯的笑容也慢慢沉了下去。 完,看这表情是出事了。 荣须这才将昨夜他所做的事、所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周染濯,周染濯越听,脸色越发煞白,周染濯突然觉得,照荣须这处事法儿,自己迟早会没朋友。 “奴才死罪,请陛下重罚!” 荣须这才知道犯了大错,这才跪下后悔。 周染濯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认命了似的,“罢了罢了,有这份心……算了不怪你,以后你就算说陛下跪求他原谅都不敢再说让他行礼了哈!还有,不许碍着芸婉和元愈相处!” “是是是……” 荣须颤颤巍巍的应,随后又跟着周染濯进了愈王帐。 一进去,凌侧妃便上前来行礼,只是还不等她说句话,周染濯便慌忙比了个“嘘”的手势,叫她下去了。 “凌瑶,过来给本王摁摁头。”舒元愈恰巧此时说话。 周染濯探头一看,舒云愈正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周染濯咧嘴一笑,好机会啊!周染濯就这么替了凌侧妃的位置,自顾自走上前去给舒元愈按头。 “怎么着?愈王府是亏着你,不给你饭吃了?” 摁了没一会儿,舒元愈忽然冒出一句话来,周染濯一听这话:嘿!这是嫌自己劲儿小!随手重了,没想到尊贵的愈王殿下依旧不满意,疼的“嘶”一声坐起来,刚要发火,一看却是周染濯。 “染濯?怎么是你啊?” 连声陛下都不叫,便是顾允也断不会如此,荣须素来是个守死规矩的人,一看又急了,刚要提醒,又被周染濯一眼瞪了回去,退下了。 周染濯捧着笑脸扭回头,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儿了,“在下来给您负荆请罪来了!” 舒元愈冷哼一声,向后看了一眼故意挑逗,“胡扯,荆条在哪儿呢?” “我现在马上去背两根!” 周染濯说着就要往外跑,又被舒元愈一把拉回去。 “你少来,您是皇帝我是臣子,让您背荆条我还怕折寿呢。” “害,你瞧你,哪那么严重,我有错在先~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周染濯将地上的盒子拾起来给舒元愈看。 舒元愈提了提盒中之物,又放了回去,“这什么?萝卜啊?” “这是人参!我给你带萝卜干什么……专门给你补身体的!” 周染濯边上手勾肩搭背,边叫人去把“萝卜”炖了,回头看舒元愈的表情还是难看,连忙继续安慰:“别生气啦元愈,昨夜那事儿我是真不知道。” 但舒元愈的伤心处却早不在此。 “染濯,我认真问你!”舒元愈抓住周染濯的手。 周染濯收了笑容,他知道,总有这么一天的,舒元愈总会问。 “你为什么要救夏景笙?!还有,你如今对夏景言……究竟是真心还是还在做戏?如果是做戏,为什么?我们如今根本不需要讨好夏景笙!” 周染濯咽了咽,从他看向舒元愈的眼神,简直就已经让舒元愈绝望。 “元愈,我若告诉你,我是真心呢?”周染濯一字一顿的说。 舒元愈猛的抽回手,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另一边,皇后帐 “这么说来,皇嫂过的倒真是悲屈,只是皇嫂啊,你这般一味的让,迟早会被有心之人夺走皇兄的心,到那时,你还剩什么?”夏景言抿了口茶,“好不容易争来的,你要拱手让人不成?” “自然是不想啊,可那又有什么办法……”言玉的眼中常含失落。 “皇兄心怀天下,他的婚姻就是国事,纳妃少不了,只是得不得宠,终归还是由他自己说了算,皇嫂有了身子自是喜事,可这期间总也最危险,皇嫂终还是要防着,免的有人在此期间趁虚而入,如今除你之外,谁还比较得宠?” 言玉思虑一阵,道:“陛下对谁都是较好的,只是要说个突出的……那便是晚婕妤了。” “晚婕妤?”夏景言从脑海中搜寻一阵,便想起了那个懵懵懂懂、费了大力帮自己捡水中的手帕的那个姑娘,随即松了口笑了笑,“她没什么心眼儿,不成气候,虽说没什么本事,但人倒还不错。” 正说着,帐外却传来一句呼声:“陛下到!”夏景言听的出这是李谦的声音,看来是夏景笙来了。 “参见陛下。”言玉起身行礼。 “皇兄。”夏景言亦站起身来,只是她从来无需行礼。 “我说怎么找不着言儿,你们俩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呢?”夏景笙径直走向夏景言,眼睛都不愿往别处偏一下。 “多日不见,陛下和言儿定然有话要说,臣妾就先告退了。”言玉识相的退出去。 夏景言拉着夏景笙坐下递上一杯茶,眼看着时机正好,又对上一盘棋。 夏景笙倒是惊讶,夏景言何时会下棋了?没成想嫁了个人,琴棋书画样样不会棍棒刀叉样样精通的颖都第一虎女竟还走上文艺范儿了! “皇兄找言儿何事?” “没事就不能找了?皇兄就不能想你吗?” “额……好吧。”夏景言还像从前那般古灵精怪的吐吐舌,但夏景笙看着她的脸,总觉得她变了许多。 “言儿,你在浔洲过得可好?这两个月里,每次给你写信,你总就那几句话:‘什么都好’,但皇兄总还是忧心,总觉得……你很累,过的也很难。”夏景笙低眉叹气。 夏景言装作不以为然,“皇兄,言儿真的挺好的,你如今也见了,染濯待我依旧真心,遣散后宫,编排戏本,为了言儿开心,他真是做到极致了。” “真心……”夏景笙确实是希望周染濯对夏景言真心的,只是如今听到这两个字却乐不起来,这过去不到半年,他怎会忘?弈河之景历犹在目,“言儿,他对你,真是真心吗?你对他,也是真心吗……” “真真假假的,又能怎么样呢?就算是假的,捱着过罢了。”说到这儿,夏景言全然换了一副神色,再没了嘻嘻哈哈的样子,夏景笙看着她,竟觉得陌生。 “所以,言儿,你还爱他吗?”夏景笙轻声问,“还是……你恨他。” “恨。”夏景言口中吐出一个字来,“言儿恨的痛心彻骨。” “言儿,你到底在算计些什么啊!皇兄都快看不透你了……”夏景笙终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简直要崩溃了一般。 果然是这样,刻骨铭心的恨怎会如此轻易原谅?夏景笙伸出手,他想摸摸夏景言的脸,可恍惚间却觉得:夏景言那么那么的远,自己无论怎样都碰不到她。 “皇兄……又想看透言儿什么呢……”夏景言叹了口气,故作轻松,眼睛却早红了,“皇兄,言儿不是傻子,更不是任人欺侮的木偶,他那么骗我,那么羞辱找,他把我从战场上拖进周军营,折辱我,折辱明夏,折辱我小心翼翼捧着的爱,敢问那一个月,整个周军营谁听不到我的哭声!我恨不得挥剑自刎!那般的耻辱……我怎能不恨啊……我还怎么有真心啊……”夏景言揩了把眼泪,那话是在质问,却不在周染濯面前说。 “那你如今……如何能与他在一处。”夏景笙可怜妹妹,但也要把话听完。 “愿以一人之身,换得万世太平,言儿不是说着玩的。” “委屈求全……” “也不全是,总还为着自己……我这腹中的孩儿,他不能没有父亲。”夏景言低头看看,常幻想孩子的样子。 “言儿,皇兄亏欠你太多太多了……”夏景笙满心的自责。 “皇兄,不怪你,是言儿也从未与你说过。”夏景言硬撑着,抬起头笑了笑,“全都告诉皇兄吧,其实,那次在断情崖上,你说他是骗子的时候,言儿就已经信了,我素来相信明夏军队的坚韧,若非有内鬼,怎么可能节节败退?况且,他都暴露过一次了。” “那你当初为何还要救他?”夏景笙满心的不解。 “我那次若不救他,不挨小哥的那一剑,我们如今还能坐在这里吗?”夏景言一句话点透,夏景笙忽然悟到了似的,瞪大了眼睛。 “你从那时起,局就已经布下了?!” “不然呢?言儿真会蠢到那般地步吗?纵容一个要杀我全家的仇人。皇兄,我当时若不救他,与你站在一边讨伐他,留给我们的就只有两条路:一,他没死,带领周军将我们围灭在弈河,二,他死了,阿允和阿征带领周军来寻仇,总归都是一个死,我不救他,明夏必亡。”夏景言边说,边还在那动桌上的棋子。 “言儿,你累了。” “是啊,我累了,那又能怎么样呢,是我放过他,还是他放过我?” 浔洲新生 第七十一章 真心?(下)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桌上的棋子依然在一步步的动,就像人的心跳,停了,人就死了。 “那你以后怎么办?”夏景笙忽然觉得,是自己应该现实一点,从周染濯手上夺回夏景言,那叫幻想。 “我知道我现在肚子里怀的无论是男是女,染濯都会很疼他,我原本也是不在意的,想着儿女都好,但现在却不同了,言儿想生个皇子,让他当上皇太子,如果我这辈子真的没有一个生儿子的命的话,便是女儿,我也要破格让她当上皇太女,而我继续在染濯那里争宠,周芸婉,南湘,都分不了我的宠,染濯只会有我,直到我的孩子登上皇位。” “皇兄还记得你当初求自由,也希望孩子自由……” 夏景言笑了,她真“开心”。 “皇兄,素来皇室子女就只有两条路:要么争,登上皇位,承受万年孤独,要么死,连孤独的机会都没有,我不是不心疼我的孩子……还有,我如何能走呢?如何能不原谅他,与他浓情蜜意呢?如若我孑然一身,冷他一世或赴了黄泉也未尝不可,可还有你啊,还有二哥,小哥,整个明夏,我在浔洲除了染濯的宠爱,旁的我什么都求不得,我只能求宠爱了,而且,我越受宠,明夏就越安全,至于从前那些侮辱,我就权当……是替夏敬之的罪恶赎罪。” “那皇兄可有什么能帮到你的?你尽管说。” “皇兄,不要再与染濯起任何争执!弈河之事,咽到肚子里去,此生不提,他吃软不吃硬,我哄着他便罢,三年后我把朝芽送回来,便立即安排她与二哥哥成婚,到时慎儿也该死心了,我就求染濯给她和阿允许婚,到那时,阿允便也成了一枚好用的棋。” 夏景笙担忧却不可诉,最后也只可说一句:“慎儿心思没那么多,她能行吗?” “皇兄放心,有言儿看着,准保不会出事,况且,阿允也是心性纯善之人,坏心眼儿没那么多,对慎儿也是真心的,对于慎儿来说,那也不失是一个好归宿。” “那其他人局势如何?可会碍你的路?”夏景笙又问。 “阿征心细,却是善的,在军营时,我受人非议,也是他出手护我,无碍。舒元愈麻烦些,他恨咱们家,但救命之恩在先,他不好妄动,可看出他对染濯是实意,我尚还怀着染濯的孩子,他也不会对孩子下手,但说不准以后,现下还不知道救他回来究竟是对是错,周芸婉没心思,而且愚忠,没妨碍,南湘……不知怎么说,挑不出错处,但总觉得怪怪的,我叫人看着便是,其余之人,不足挂齿。”夏景言说着,走完最后一步棋,“皇兄,你输了。” 夏景笙低头看看,真是输了,夏景言的每一步都极谨慎,他苦笑笑,“皇兄竟都不知你何时会下棋的。” “平生算多了,就会了。”夏景言又笑,辗转许久还是添一句,“说回真心,或许还是有的,只是不剩几分,终归不如从前了。” 说到此时,除了叹息,还能有什么?人人都羡慕夏景笙,生来尊贵,出生就赢了许多,虽有许多弟妹,却无一人与他争权,个个忠心,各司其职,本人又及圣豪武至宗师,可夏景笙自己,却痛恨自己无能。 夏景笙只能把夏景言拉进怀里,好像这样,能给她些许温暖。 愈王帐 “你当真是再无回头之路了?” “没有。” 提问,回答,一个比一个干脆,舒元愈对此是失望了。 “元愈,我已经家破人亡了,我知道这份痛苦,那我为何还要再以一人之私,让更多的百姓因为战争跟我一样家破人亡呢?你没有见过,我从梅林经过时,见城中破败不堪,死去的不仅是士兵,还有当地无辜的百姓,曾经有一对客栈里的夫妻,为人和善,也帮过我,我很是感激,却在梅林看到他们的尸体。”周染濯娓娓叙述,似乎眼前还能见到那血肉模糊的场面。 “那我们的家人就白死了吗……”舒元愈滴泪叹息。 “我们夺回南江了不是吗?且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西江,我们现在坐拥的江山,比父母在时更广阔,我们没有给父母蒙羞,现在又和东江明夏有姻亲,能称之为对手的只有北江,但北江早已不能与我们相提并论,不是挺好的吗?” “你理由都找好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是事实,元愈,你没有经历过上战场,你便不会懂,我几次生死关头,救我的都是言儿,真刀真枪的往身上刺,就是金刚身也要烂了。”周染濯边说着,边将自身的衣物褪下一半。 偏身的疤痕,已经月余了,还有许多不见好,舒元愈有些惊讶,不自觉的去碰了碰。 “疼!轻点儿……” “这么久了还疼?!” 周染濯有些懊恼,捂了自己的衣裳抱怨,“当初这些伤道道见骨,活着就不错了。” “竟是如此……”舒元愈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心,他太信任周染濯了。 “我当初派人将明夏众人围在弈河,其实本意就是让夏景笙无法再调兵,不进攻其实也就是要他们投降,当然也是为了自己脱身,但意外被发现,我倒庆幸,我没来得及发兵,否则定是血流成河,如今我不想报仇了,一点都不想……也无仇可报,弈河屠杀时,言儿还未出生,出生以后也未得夏敬之半点疼爱,所以又凭什么要她替夏敬之还债?所以,我与言儿无仇,反而是我问心有愧,亏欠了她。” “你已经陷进去了,想必我无论再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你的心,染濯,那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舒元愈问,“当初我没能陪你一起经历这一切,如今也不想在周国只当个废人。” “别这么说,你不喜欢言儿,我能理解,但也希望你不要与言儿起任何争执,东江之事,你想不管便不管,我只有一件事想求你……”周染濯顿了顿。 “什么?”问是问了,但舒元愈其实差不多猜到了。 “把弈河之事烂到肚子里。” 果然,猜中了,舒元愈苦笑笑。 “元愈,我和言儿几乎是踏尽刀山火海,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算得圆满,我不想再出任何茬子了,而且,我们的孩子就快出生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再重蹈覆辙。”周染濯满眼的垦切。 舒元愈却只有苦笑,“染濯,你做尽一切,我信你是真心,可她待你,是否也是一般的真心?” “一定是!”周染濯说到这儿笑了,他那么那么信任夏景言,“我们是三拜拜过的夫妻,许诺过一生一世,言儿说她爱我,她从不骗我的!” “染濯,你累不累啊……”舒元愈心疼了,周染濯从未对谁如此上心过,真是拿命上心。 “不累,余生虽漫长,但若有言儿结伴而行,我就一点儿都不累,反而充满欢喜。”笑容弥漫在周染濯的脸上,舒元愈也笑了,却是笑他真傻,笑的无可奈何。 真心这东西,谁多几分,谁少几分,真的还能过的安稳吗? 午间很快到了,所有人坐在一起一同用膳,经历了真心问后的两人,一个满怀欣喜,觉得自己幸事充斥,一个将自己算进了局里,举步维艰。 形势好似颠倒了,弈河事发前,周染濯算计,夏景言“犯傻”,而如今,夏景言算计,周染濯“犯傻”。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周染濯笑嘻嘻的给夏景言夹菜,每个人看到的却都是不同的心境。 悲哀。 浔洲新生 第七十二章 生子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好在这半个多月是无甚糟糕的大事发生,明夏、周国,两边都还算安稳平静,这一次的围猎就算平安度过,再不舍,夏景笙也只能短暂告别后,再将夏景言送走。 终于还是回了浔洲,路上耗了三日,周车劳顿,再加上心情郁结,夏景言一回去就呼呼睡大觉,想借美梦来缓解疲劳,陆朝芽自也是一样的,只剩周染濯,顾允,顾征三人去操持宴会,犒劳护驾有功的武将,舒元愈刀伤未愈,便就不在。 等到夏景言一觉醒来,白天都变成傍晚了,算算时辰,周染濯他们该回来了,夏景言便提前叫人熬醒酒汤等他们回来。 只是不曾想,喝醉的竟只有顾征一人!周染濯都已自觉到这种程度了,怕喝酒熏到夏景言,愣是滴酒未蘸,喝了一天的凉水。 周染濯本也是不想叫顾征来的,但酒醉的顾征竟把周染濯认成了独孤淑凝!一路上像只树袋鼠似的,扒着周染濯这颗“大树”,硬是打死都不下来,周染濯无奈,也只好先将他带回炽烬宫再做打算,而顾允这个当亲哥的,居然一路嘲笑,还说要等顾征酒醒了帮他回忆。 听见门外有响动,夏景言便上前开门去,谁知竟跌进一个醉醺醺的顾征,可把她吓了一跳,周染濯和顾允紧随其后。 “淑凝……唔亲亲……”顾征趴在地上嘟嘟嚷嚷,脸是又红又烫。 “呕,真是,抱着地也能亲!弟妹怎么受的了他的……”周染濯满脸嫌弃。 “陛下,要臣帮您回忆回忆您当初抱着狗子叫我的情景吗?”顾允一旁“捅刀”。 “不许说!你还说我呢!你当初不也是,抱着门口侍卫长叫宝贝?人家都抑郁了!大半年没来任职!直求朕把他调到边疆去,还不就是躲你?”周染濯奋起反击。 夏景言笑的简直要岔气,笑这真是一群活宝,过了一会儿想起叫人去请独孤淑凝,还有把顾征扶起来,“行了染耀,桌上有醒酒汤,快喂给阿征喝了,否则晚上可要难受了。” “言儿果然心善,我这就去。”周染濯真不愧为周国第一“惧内”,夏景言的话,他立刻听。 但是……意外却在此期间发生! “淑凝?淑凝……亲亲!”被夏景言拉起的顾征也不知算不算是清醒,说他不清醒吧,他能正常站稳了,说他清醒吧,他又把夏景言认成独孤淑凝了!一句“亲亲”之后,撵着夏景言就跑。 “哎哎哎……干什么!阿征你这就不讲武德了哈!”听见动静的周染濯立即抬头,正见顾征在赶夏景言,立刻意识到头上将要长草的他连忙上前阻止。 “阿征你清醒点儿!看清楚!我是你皇嫂!”夏景言一阵躲避,老鹰捉小鸡似的,连忙躲到周染濯身后。 “哎?淑凝呢?” 周染濯的身体牢牢挡住了瘦小的夏景言,失去了目标,顾征又开始找寻下一个,一瞥眼正见在角落里的慎儿,身形除了肚子都一样,顾征又再次认错! “凝凝你在这儿!” “我……我!”眼见着顾征恶虎扑食似的扑上来,慎儿拔腿就跑。 “哎哎臭小子你要干什么你要乱 伦啊你!”看热闹的顾允这才坐不住了,上前同周染濯一起去围顾征。 顾征就这么被困在当中,迷迷糊糊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反而又将周染濯和顾允都认成了独孤淑凝! “唔……两个淑凝……那更好了!”顾征猛的扑上一个,没错就是周染濯,在他脸上“啵”的一口。 “啊!顾征!”周染濯恨不得把脸皮儿撕下来似的,惊叫一声猛擦自己的脸,随后又与顾允一股作气,“把他给我摁下去!” “好嘞!”为防同样获得一个“真爱之吻”,顾允也顾不上什么手足不手足兄弟不兄弟情的了,一把把顾征摁到椅子上,拿起醒酒汤就在顾征嘴里灌。 “唔!唔……”顾征满脸的抗拒,差点儿没呛着。 不过在场各位险些被非礼的小可怜们才不管他呛不呛,灌完了,周染濯又开始嚷嚷:“淑凝怎么还没来!赶紧去再催催!把他给我带走!” “来了来了!陛下息怒臣妇马上带他走!”正说着,独孤淑凝扶着大肚子跑将进来。 “弟妹你可算来了,我真受不了他了,这从前喝多了也不耍流氓啊!”周染濯气喘吁吁的,别说这顾征人小劲儿还大! 可顾征在见到真的独孤淑凝的时候,反而却不高兴了,甚至还甩开了独孤淑凝的手,“哼!老是跟我生气!明明是你说不愿意陪我去明夏,周法要求定要携带妻室,我才带着胡康儿去的,你为什么要跟我生气!”顾征气鼓鼓的。 顾允听着热闹,脸色瞬间兴奋,周染濯亦是如此,只不过他更直接:“弟妹,什么情况啊?” 独孤淑凝满是尴尬,但周染濯问都问了,又不得不答:“回陛下,是……是臣妇这月份近了,实在是快生产了,这才拒绝前往明夏围猎,但是阿征不是必须去嘛,他不带臣妇,就带了胡小娘,臣妇这心里头有些吃醋,这才与他拌了两句嘴……” “在西江的时候,你从不和我吵架!淑凝,我到底哪儿比不上褚译!” “你怎么又提起褚译来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顾征扑进独孤淑凝怀里哇哇哭,独孤淑凝感觉自己这人简直丢到姥姥家去了,实在是哄不住了,独孤淑凝这才凑到顾征耳边“威胁”:“你再哭!你再哭我就跟你和离!” 愣是没想到啊!顾征哭的更狠了! “你还要跟我和离!呜呜呜呜……”顾征“仰天长哭”,随后又钻回周染濯怀里去,赌气似的:“离!离就离!呜呜呜呜呜……” 遇到这场面还能怎么样?哄着呗,独孤淑凝又上去哄:“哎呀我开玩笑的……” “哼!你早有这想法了!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就是不爱我呢……”顾征抱怨着,一个激动又去晃独孤淑凝。 这下谁还敢再旁观下去啊?!独孤淑凝眼看这肚子要满十月,哪经得住晃荡啊!众人纷纷上去帮忙,顾允更是,为了保侄子,一个激动敲晕了顾征! “哥……这是不是重了点……”独孤淑凝看着迅速倒地的顾征,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他扛打,过一会儿就醒了。”顾允抻了抻手,看着地下的顾征满脸嫌弃,再次怀疑母亲当年开玩笑说的顾征是买面粉送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额……那就好,那我把他带回去吧……”独孤淑凝弯腰去扶顾征,但“意外”再次发生!她的手还没碰到顾征,小腹就开始作痛。 “弟妹,你怎么了?”顾允见独孤淑凝头上冒汗,便问了一句。 “我……我肚子疼……” 在场众人一听都愣了一下,肚……肚子疼!要生了?!!! 浔洲新生 第七十三章 我儿媳妇真好看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弟妹……你认真的啊……”周染濯简直人傻了,这生孩子当真是分分钟就要生啊!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秒,一秒后,全宫都乱了! “传御医!快传御医!来人啊!”周染濯和顾允猛的跑出去叫唤,夏景言和慎儿赶紧上前扶着独孤淑凝躺到榻上,下人们烧水的烧水,拿布条的拿布条,还有的拿木盆,备小被子,叫小厨房做糕点,喊奶妈,总归是没有一个人闲着,有甚者更给力,小顺一盆冷水泼醒了顾征。 “谁!谁泼我!”顾征瞬时从地上了起来,酒也醒了一半。 “顾侯爷顾侯爷快清醒点儿!独孤夫人要生了!”小顺扔下水盆抓住顾征肩膀一阵晃荡,而顾征…… “什么怎么了?” “独孤夫人要生啦!” “嗯!谁的夫人要生了?!” “您的夫人啊!!!” “我夫人怎么啦!” “要生啦要生啦!” “你再说一遍谁的夫人怎么啦!!!” “您的夫人要生啦!要生啦要生!!” “哇啊啊啊真的啊!我要当爹了!” 正闹腾的在点儿上,刚找来太医的周染濯见状朝着顾征身后就是一脚,“你媳妇都要生了!你还有空在这儿啥嚷嚷!还不赶紧出去!别挡着太医接生!” “哦哦哦!”顾征一听这话赶紧出门,觉得自己还不够清醒,又进院子里往自己身上泼了好几盆冷水,随后就焦急的站在门口等待,对着天空双手合十,求爷爷告奶奶的保佑平安。 很快,屋内就传出了独孤淑凝的尖叫声。 “哎呀祖宗保佑啊……大哥你在天之灵保佑啊可快点生出来啊,义父义母保佑啊,我亲爱的爹娘保佑啊,祖父祖母保佑啊……大皇兄小皇妹保佑啊……求求啦……”顾征那表情看着比独孤淑凝还疼,咬牙切齿的。 “顾征你个王八蛋!啊!啊……”里面的独孤淑凝叫起来,“你骗老娘给你生孩子,疼死了!我以后再也不生啦!” “啊好好好!我王八蛋我畜生!以后不生了!再也不生了!淑凝你……你忍住啊……”顾征现在只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反正只要能让独孤淑凝舒服点儿,他什么都能干! “下辈子换你生!”独孤淑凝又吼。 “我生我生!你当男的我当女的!我生一堆!疼死我!” 说实话,这要不是生孩子局势紧张,听这对话,全宫的人都得笑喷。 大概过了将近有两个时辰,屋里才传来婴儿的啼哭声,随后便是产婆的惊喜声:“生了生了!是个女孩!是位千金!” 门外的人统统松了口气,周染濯和顾允早忘了什么形象不形象,一下子坐在地上,乐呵呵的,只是顾征可坐不住,产婆喊的那一瞬间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冲进去了,搂着独孤淑凝便是一阵大哭,害的可怜的独孤淑凝气还没来得及喘匀,又得去安慰顾征。 “行了行了,是我生又不是你生,去去去,看眼孩子去。” 产婆听着独孤淑凝的话意,便要抱孩子把到顾征跟前,结果顾征又掩面哭着把产婆推开。 “我不看她呜呜呜……我要看我媳妇儿……” 众人忍不住笑了,都是顾允把孩子抱过,才让产婆歇了一会儿,果然,当哥的扛下所有。 直到又过了两个时辰,顾征才缓过心疼劲儿来,起身前去看孩子。 “嘿!小娃娃!叫爹爹!”顾征摸摸女儿的脸。 “她才多大,哪会啊?难为人家孩子。”顾允笑笑道。 顾征皱了皱眉头,“连爹爹都不会叫,真笨。” “你刚生下来会叫爹啊?!”周染濯在旁怼了一句,随后又看看玩闹幅度越来越小的孩子,问了句:“她怎么不闹了?是不是要睡觉了?” “嘿!别睡啊!陪我玩啊!”顾征这才慌了,一阵委屈。 “合着你生孩子是为了陪你玩啊?!”周染濯简直要笑喷。 顾征却满脸骄傲,“那当然!如果生一个孩子不是为了玩的话,那将毫无意义!” 只不过闹来闹去,小孩子还是昏昏沉沉的睡了去,睡觉还皱着眉头,想必也真是可怜自己投错胎了,爹爹竟是个蹦蹦跳跳的大猩猩。 最后还是只有周染濯和顾允陪着顾征玩了,但这玩的顾征是越来越脸色铁青。 喝醉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清醒了以后还有人帮你回忆,叙述的还特别仔细,顾允连说话带比划的给顾征讲述了他醉了以后的全部经历,顾征羞的差点儿就要钻地洞里去,险些还一个激动给女儿起名叫顾戒酒,好在最后和独孤淑凝商量了才决定,孩子的名字在满月的时候,让孩子自己抓阄去选。 随后也就没什么事了,除了周染濯顺嘴说了一句:“我儿媳妇真可爱。”被顾征追着打了三条街。 浔洲新生 第七十四章 出事了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日子已经定了,满月礼筹备在即,小女儿八月二十七出生,钦天监的人说,这将来是凤凰命格!意思简洁明了,那就是要做皇后的!可把周染濯笑开了花,说这是自己准儿媳,可把顾征气紫了脸,女儿刚生,就要被还没出生的猪拱了!又追着周染濯打,问他是不是给了钦天监什么好处。 顾侯长女出生来送礼的人简直要将顾府的门槛踏破,舒元愈,周芸婉,听闻有了侄女,一向不爱凑热闹的也天天往侯府跑,那时可真是阖家欢乐,夏景言后来再想想,自己在那时也是放下了仇怨,真心实意的替顾征和独孤淑凝高兴的。 只是好景不长。 小女儿出生十天后,顾征领兵出征西江。 那日,天阴蒙蒙的,午后还下了一阵子雨,湿热的让人难受,浔洲是少有这种情况的,下午,驻守西江觅阳的谷太守回了浔洲,来的匆匆忙忙,周染濯自那时便预料到:不是好事。 果然,谷太守赶到后匆忙行礼之后便说:“禀陛下,西江庐亭山,山匪又起暴动,山匪悍猛,官兵亦无可奈何,请陛下做主!” 正抱着孩子的顾征也走上前来,一听庐亭山这三个字,脸色瞬间差了。 “不过是一群落草山匪,也累得谷太守从觅阳跑到浔洲来求助?山匪亦不能及,朕要你何用啊?!” 周染濯原本心情愉悦,偏要有人来扫他的兴,怎能不发怒?况且他记得他给觅阳足足留了三万的兵力,竟斗不过百十个山匪? 谷太守吓的连忙再跪,好在还有顾征为他解释。 “禀陛下,怪不得谷太守,臣还记得这帮山匪,西江褚氏还在时,他们便已经在了,数年来打了几十场亦不败,不是他们有多厉害,实在是庐亭山地形险峻地势复杂,溶洞有几十处,多少官兵都只能拿他没办法,后来也是臣混作山匪上山勘察地形,后来才一举将其攻破的,如今看这情形,是臣处理的不仔细,留了余孽。” 顾征抱着安安静静的女儿向周染濯说道,那表情是周染濯平日里见不到的严肃。 “阿征,当真如此凶险吗?” 周染濯这才像是有些信了的样子,回过头去,同样皱起了眉,只见顾征认真点点头。 即便顾征平时再爱开玩笑,谈到西江的问题上,他也不可能撒谎,毕竟,他曾经也是西江的皇帝,现在西江也是他的封地。 “那……要不就让顾允去一趟?” 周染濯有些犹豫,毕竟孩子满月在即,顾征和谷太守又将西江之事说得这么凶险,他自然是相信顾允可以解决,只是怕顾允会在满月酒之前回不来。 孩子满月,这当最亲的二伯伯不在算什么事儿? 顾征只是笑着摇摇头,“陛下,先声明臣可一点儿没有低看兄长的意思,只是如今若让兄长去处理西江之事,没有个大半年是回不来了。” “这么难?”周染濯撇了撇嘴,真烦山匪尽会给他找事儿,“阿征,你有经验些,你说朕改派谁去?” 但顾征的回答却让周染濯惊讶不已。 “陛下,让臣去一趟吧。” “阿征,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周染濯全然不信的笑笑,“小侄女儿的满月礼就近在眼前,二十天时间,你要从觅阳打个来回就得半月,剩下五日你还得打个仗?你不怕赶不回来啊?做父亲的怎能不留着看顾女儿的满月礼?” 顾征却是胜券在握,“陛下,这话可就说错了,身为人夫,我岂能抛下妻子一人操持满月,作为人父,又怎么会不心疼女儿,着实是太有把握,此事啊,除臣之外,旁人就是再好也得浪费个一年半载。” “看来这是在西江都有了经验了?” “那是自然,况且,觅阳说远也不远,您就为了皇后娘娘送信近一点,将浔州疆域不断扩大,离的颖都越来越近,离的觅阳自也是越来越近,用不了那么久了,十日打个来回是没问题的,剩下还有十日!微臣不敢说多啊,三天就打完了。” “阿征,你可想清了,苦是满月礼你回不来,你家淑凝可是要来找我问罪的,“周染濯心里已有定数,从桌上取过兵符向上抛着嬉闹。 “陛下放心,我家淑凝温婉娴静,便是回不来,也不会与您发脾气的,况且,我怎么可能回不来,区区这一个天恒山,我摸的比周宫都熟。” 顾征接过周染濯抛来的兵符,把孩子抱给周染濯,甩甩袖子便与谷太守要走。 风华白衣少年郎,长征夜火如何忘? 周染濯就这么放了顾征去,给他配了士军五万人,独孤淑凝得知这件事后也没多说什么,每个人的心中都没有为这件事担忧。 谁也不会想到,那个正值兴盛之年的白衣少年会抛妻弃子一去不复返的…… 顾征用了九日快马奔至西江,用了半日整兵,用了半日策计,第十一日就进攻了。 谁能想到西江早已成了独孤氏的天下?谁能想到独孤夜会那么狠,为了他的狼子野心,要让他的女儿在生子不足满月失去夫君,让他的外孙女在生下不足满月失去父亲。 西江觅阳,独孤夜联合二女儿独孤灵儿,先行谋害二女婿殷歧,暗中侵蚀殷氏势力,随后加大对觅阳的控制,由独孤灵儿联合是旧先褚皇室旧臣,壮大独孤氏,渐渐掌控大权,预计将在五小姐独孤淑凝生子不备期间,诛杀前任西江皇顾征。 夜半,独孤府 “灵儿,你下定决心了吗?此一去,再无回头之路。”独孤夜装作不忍,规劝女儿,可其实他那歹毒心思,独孤灵儿早已看得透彻,“你的妹妹会恨你一辈子的。” “我不在乎什么回不回头,褚译死的那一刻我的心也就跟着死了,我本想着,他无非是不爱我了,我安安心心嫁给殷歧,过日子也就罢了,可谁成想褚译他不是变心,而是让人害了!”独孤灵儿持剑的手捏的发白,“父亲,褚译他就是我的命,他死了,我也就跟着死过一回了,我也不怕再死一回!淑凝也那么爱她的译哥哥,她是被顾征骗了,我想她会理解我的。” “好,好!父亲帮你,为太子殿下报仇!夺回西江!”独孤夜咧嘴大笑,满脑子想的是自己坐上皇位的模样。 其实若当初顾征不让皇位,安安稳稳的当西江皇,又怎会有今日之事?独孤夜的野心原本只有将女儿嫁给太子,让女儿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成为太后,干政罢了,褚译?死了就死了,嫁过去的女儿不是独孤灵儿?没关系,独孤淑凝也可以,但是娶了独孤淑凝的顾征竟将西江天下拱手让与周染濯。 独孤夜的梦就像是在顾征让位的那一夜碎了,不过,也没关系,独孤夜还可以再塑造一个新的梦——直接让独孤氏坐上西江皇位,让旁人提携,终归不如将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正好,他的二女儿独孤灵儿聪颖机智,颇有女皇之风,褚译的死,更激发了她的恨,恨到可以争夺天下。 独孤灵儿四处奔波应酬,为掌权不惜杀害亲夫殷歧,抛下刚刚出生的亲子殷郁,终于秘密集有十五万兵力,控制了觅阳城一大半的权力,天恒山的山匪,正是一个将顾征诈来的好理由,独孤淑凝生子,正是一个将独孤淑凝支开的好理由。 万事俱备,就连东风也不差。 顾征一来,十五万人马立刻围了他的五万人,南江周皇室顾惗侯顾征,于天恒山失踪。 消息拼命飞一般传进周皇宫,传到周染濯耳朵里,紧随其后,又传到独孤淑凝耳朵里,独孤淑凝险些抱着孩子便昏过去。 怎么会出事!!! 浔洲新生 第七十五章 顾氏之哀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弟妹,你先别着急!”顾允上前扶着,周染濯也赶忙挡到独孤淑凝前面。 独孤淑凝的眼泪却如决提一般:“我怎能不着急?我怎能不着急!” 怀中的女儿忽而哭了起来,像是知道大人们说的话一般,知道自己的父亲陷于危险之中。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独孤淑凝嘶吼着,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也拦不住她似的。 当夜,即便周染濯派了重兵把守不让独孤淑凝冲动,独孤淑凝却依然受秘人帮助离开顾府,她不在意这个秘人是谁,不管她是什么目的,只要能去找顾征就好。 却不见她走后,围栏边的秘人揭下了面具——南昭仪,南湘。 一路上,独孤淑凝都在紧紧握着七夕那日、顾征赠予她的七彩流莹佩,祷告似的。 “求求你……求求你等我……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爱你呢……你不是说,要与我一生一世,绝不反悔吗?你若死了你就是骗我……我们的孩子还不到满月呢,我们还没有给她取名字呢,等我啊……” 而另一边的顾征,他没死,他确实没死,还在殊死抵抗,他已经知道了,追杀他的哪是山匪啊?是独孤夜和独孤灵儿!他明白那是怎样的恨,他更明白,此次怕真是回不去了,几次想要放弃,心里却好像有什么声音在求他活着,求他不要死,顾征拖着一条断掉的手臂,咬着衣服上掉下的碎布,坚持逃进了一处溶洞,身后拖出长长的血迹,但好在天佑,一场大雨冲散了血水,顾征得已藏好自己。 七天,整整七天! 断了一条手臂的顾征怎么过呢?渴了,喝自己伤口裂开处的血,饿了,更残忍,拿剑切断自己断掉的手臂……自己吃自己的肉…… 他却还在担心,如果还能活着回去,那自己断了一条手臂,就不能抱孩子了,几次处在生死边缘,他闭上眼,好像都能看到地府大门了,但在他伸手的时候,心口处猛的疼痛总会再将他拉回去,必须清醒! 可七日后,等他的却只有恨他入骨的独孤灵儿,找到他的时候,顾征还在半梦半醒间唤着独孤淑凝的名字。 “想见她?我让你再也见不到!”独孤灵儿挥短刀将它刺进顾征的一只眼睛里。 顾征却早已无力呼喊,只有短暂的一声闷哼。 “顾征,你杀害我心上人,又骗我妹妹,又将我西江天下拱手让人!今日,必要你付出代价!”独孤灵儿嘶吼,高举佩剑,对准了顾征的心脏。 “阿征!”独孤淑凝却突然出现,背对着独孤灵儿的长剑挡了上去。 顿时,血液飞贱。 可要杀她的,却不是姐姐独孤灵儿。 事实上,独孤灵儿早早看清了眼前人从顾征换成了独孤淑凝,她收剑很及时,但是她姐妹二人的父亲却扑了上来,摁着独孤灵儿的手,往下摁,往下摁,直到独孤淑凝再无生还余地,穿过她身体的剑锋再刺到顾征的身上。 独孤灵儿惊恐的看向父亲,他的脸上,贪婪、憎恶、狠厉,什么都有,就是再没了一点儿做父亲的慈爱。 独孤淑凝可是他的亲女儿!那个曾经西江觅阳最天烂漫的五小姐独孤淑凝! 为了更快的杀死顾征,独孤夜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女儿一同杀死。 顾征瞪大了他仅剩的一只眼,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一生挚爱倒在自己怀里,口中吐着鲜血,他却什么都做不了,恍惚间他想起,原来心中那个一直叫他等的人就是独孤淑凝!所以他才坚持活着!可见到如今这般景象,早知道独孤淑凝会死,早知道会害死自己的心上人,他觉得到还不如自己早早的就去死! “淑凝!淑凝……”顾征想要呼喊,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早被干结的血液堵死,仅能发出的一点声音就如同蚊虫哼哼一般。 不过这对于独孤淑凝来说,足够了,因为她就躺在顾征怀里呢,她听的清。 “阿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独孤淑凝无力的哭着,沾满血迹的手想要去摸一摸顾征的脸,可手却迟迟不敢放上去,插在眼睛上的短刀触目惊心,顾征流下的血泪也像烈焰一般,生生的要将她烬灭。 要杀自己丈夫的是自己的父亲和姐姐,他们还要一并杀了自己,独孤淑凝在那一瞬间真的想怨,却不知该怨谁,怨来怨去只能怨命。 “阿征……阿征我爱你……我终于赶得上告诉你了,我没能救你,对不起……”独孤淑凝说着便逐渐脱力,手也渐渐的要垂下去。 刚刚生子,还在坐月子,却一连七日不敢停歇,快马赶至西江,只为了告诉心上人一句迟迟没有说出口的爱,独孤淑凝清楚她自己的能耐,早知救不了顾征,如今来,只是为了陪他共死罢了,这世上,除了顾征,还有谁能支持她活下去呢?与其惶惶度日,不如同情共死。 只有顾征,那一瞬像是心肝都一并碎了一般,那种不如赴死的剧痛,就像弈河屠杀时隔十七年又重新发生,十七年前看自己的父母兄长死,十七年后看自己的心上人死,而且无论当时的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能力,都阻止不了这一切,空洞的无助。 “淑凝你别走啊……”顾征无助的哭泣,心上人的血染满大地。 而独孤灵儿,她满脸的惊恐,后悔?后悔。她猛的推开独孤夜。 “阿征,夫君,我知道我不行了,但我最后一刻也要和你在一块儿,夫君,我爱你,当初我那般对你,只是因为我不愿承认……如今我没有时间了……阿征,褚译他误我半生,我恨!却只恨是晚识了你……” 独孤淑凝的手彻底垂了下去,那一番话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可哀伤己过,往生的路是笑的,独孤淑凝脸上挂着笑死去。 没了,什么都没了。 “阿征!淑凝!” 周染濯和顾允来晚了。 独孤军很快和周军拼杀起来,独孤灵儿和独孤夜弃了顾征转而拔剑对上周染濯,可也们又怎么可能是周染濯的对手?很快败下阵来,可等周染濯和顾允赶到顾征身边的时候,还是晚了,晚了。 此时的顾征,他的魂早就死了,只剩一副躯壳,一副残缺的躯壳,在不断重复的两个人“淑凝”“孩子”中,缓缓的,却又叫人抓不住的下坠,坠到地底,坠下山脉,坠入深渊,终归还是留不在这人世。 那个一闲下就各处闹腾让人不得安宁的、就像从峨眉山跑下来的猴子似的少年死了,年仅十九岁,还有他的妻子,独孤淑凝,年仅十五岁,他们只剩一个不到满月的女儿。 从今往后,那个嫡世家将近与周皇室齐名的顾氏,满堂子孙三千人,只剩下顾允一个,不足满月的孩子一个了。 顾征之哀,顾允之哀。 顾氏之哀。 白露成霜 第一章 顾思离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扔进冰水里,再捞起来,再扔回去……周染濯一晚上浑浑噩噩,想睡,睡不安稳,想醒,睁不开眼,由昏暗的宫殿移向敞明的弈河,却还是一样的,被扔进冰冷的弈河,再捞起来,再扔下去…… 不对啊……不对啊!已经夺回南江了啊!为什么还会再回到弈河!不会的,一定不在弈河,那可是禁地,但是,现在这是在哪儿啊?觅阳?不是已经走了吗?哦,是在周皇宫,可是为什么会那么冷!浔洲不是一年四季温和吗?浔洲为什么会这么冷?雪?下雪了?不会,浔洲怎么可能下雪?外面怎么好像在打雷,下雨?下雨也不会这么冷啊? “染濯……染濯……”微沫的两声呼叫。 周染濯在一望无际的弈河草原中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渐落的太阳,谁在叫他?就在他想的一瞬间,他的世界山崩地裂,弈河水袭卷着奔来,就像一只大手猛的将他拖回河底,要把他淹死,他在跌入弈河底的最后一眼看向岸上。 阿征?阿征还在案上!他没有下河,没有被卷走,他不会被淹死了,太好了,可是……阿征怎么这么奇怪呢?他的眼睛呢?他的手臂呢?不……不…… 岸上的人越来越多,父皇、母后,哥哥,姐姐、妹妹,叔伯、还有阿征…… 可周染濯沉入河底,河水淹没的感觉好难受! “救我……救我!” “崩”的一声,周染濯被甩出弈河之外,醒来却不在弈河草原。 这是……周皇宫? 眼前是被他突然的惊醒吓到的夏景言,她正拉着自己的手,她的手里还有一个手炉,而这被手炉捂着的周染濯的手却依旧冰冷,周围还有陆朝芽、慎儿,一个拿热水盆,一个捂新被子,还有三三两两的宫人,她们贴着墙边儿站,好像很害怕。 “染濯你终于醒了……”夏景言哽咽着,将手炉丢在一边,转而拿了手帕给周染濯擦汗。 周染濯却分不清幻梦与现实,“言儿,我……我看到了弈河……我是不是去弈河了?我看到了血……血……” 周染濯发起抖来,眼睛红彤彤的,看着吓人。 “染濯,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血啊,没有血,没有血,做噩梦了吧,别想了啊……”夏景言轻轻的抱住周染濯,她那话是没有一点疑惑的意思的,她当然知道,顾征死了,而且,很惨,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周染濯。 夏景言都不敢说,这已经是周染濯在下令处死整个独孤氏,昏迷后的第五天了。 “言儿,我害怕……”周染濯哽咽起来,痛哭流涕。 他渐渐想起来了。 他下令处死独孤氏,独孤一门五千人。 独孤灵儿先行自尽了,说她将命赔给妹妹,毫无畏惧,独孤夜则是跪地求饶,然后,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生生拿刀一刀一刀的割下了独孤夜的皮,还叫人将皮挂在城门口叫天下万民看……那天他脸上全是血。 怪不得。 怪不得那些宫人们的眼神都那么的恐惧,他这样的人,怎能不让人害怕呢?他就是个魔头,不该活在人间祸害人的魔头。 周染濯的念头便一阵阵的燃起来:为什么当初在弈河活下来的偏就是他?为什么不是别人?是谁都好啊,周凌安,周雁冰,顾原,周久离,哪个不会比他好?父皇都说过他们稳重,哪一个不比自己适合当皇帝,就算是小皇妹活着,做皇帝也会比他好,周染濯还记 得当初父皇母后对自己的评价,做闲王爷,做权臣,他都属第一,唯独不适合做皇帝,可偏就是他做了皇帝,而且别无选择。 而这个疑惑,周染濯想着想着就解开了:怎会不是他呢?因为他是个罪人啊!上天这是在惩罚他,带走他身边所有亲近的人!让他做一世的孤家寡人!谁叫他当初不死在弈河!他该死! “不怕不怕,你根本没去过弈河,也没有什么血,我在呢……不怕,染濯,我在呢……”夏景言将周染濯抱进怀里,她那么小一个,抱着周染濯,像一个孩子在哄大人。 “我怕……我怕,言儿……我求你别离开我……”周染濯哽咽着。 “我不会离开你的,染濯别怕,我不走,我永远都不会走,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夏景言抹去周染濯的眼泪,却不曾想周染濯哭着哭着,手就伸上了自己的脖子。 “言儿……” 周染濯伸手板过夏景言的脸亲吻,而夏景言只是惊讶,余光看见陆朝芽和慎儿更是惊恐。 “你们先出去,不许叫旁人进来。”夏景言连忙招呼,暂时的抓住周染濯的手不让他乱动,直到她们都走了,夏景言没法拒绝。 …… 赵且臣早早的就来等了,前朝吵得不可开交,他实在是没法管,他官职再高,他也只是皇后的将军,而不是周国的将军,可来找夏景言出主意,却偏巧撞见这种事,看见陆朝芽和慎儿在门口踱来踱去。 过了小半个时辰,夏景言这才整了整衣衫开了门出来。 “言儿……”赵且臣一看到夏景言,悬着的心才算松了松,可还是可还是满脸的担忧。 这种事情谁能放心?就算现在周染濯病了,可是也不该为所欲为,他就是再难受,再幻想,可是也应该清楚,夏景言也是他的妻子,而如今,他的妻子怀着身孕。 夏景言走上前来。 “且臣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只是来看你,却不想碰到的这样的事情,抱歉。”赵且臣低下了头。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 “言儿,你现在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你总还是要注意些的,我理解染濯,他经历了事情,但是你要清醒呀,照顾好你自己……” 夏景言却笑了笑,“原来是这件事,且臣哥哥不用担心,我自然是有分寸的,染濯他并没有碰我,他现在的状态,能爬起来都是一件难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再说了,染濯也不会那么不注意的。” 听到这儿,赵且臣才微微抬了抬头,“是吗?看来是我误会了。”赵且臣尴尬的笑了笑。 “所以,且臣哥哥,你找我究竟有何事?” 直到夏景言提起正事来,赵且臣的脸才又黑了下去。 “言儿,朝堂上的乱成一团了。” “什么?”夏景言愣了愣,但立即便想清楚了。 顾惗侯死了,皇帝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剩下两个还能算是掌权的人,一个顾允,和皇帝是差不多样子的,不管事,只会在屋中哭哭啼啼,而另一个,愈王舒元愈,他与顾惗侯也是多年的交情,这种时候自然也是伤心难耐,谁还有空管朝堂的事?朝堂不乱,哪里乱? “且臣哥哥,我定然是不能让朝堂乱下去的,染濯如今这个样子,我实在不想让他有后顾之忧,可是毕竟后宫不得干政,而且我们在浔州一点势力都没有,我又是明夏的公主,就算当了皇后,也是一点权势都没有,就算这事告诉了我,我又能怎么样呢?就算我 要去摄政,也不知道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啊?” 夏景言探了口气,但却不是真的不管了,她的眼神明显在望着赵且臣。 “没人能管了,现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就是我们不想摄政,如今也只能摄政,便是成了乱臣贼子,也比让南江的天下姓了温好。” 赵且臣顺着夏景言的话,坚定了立场,他的眼底满是愤恨。 “那个温兆又挑事了?”夏景言早便预料到这件事的发生,却惊讶居然这么快,“温兆果然惦记周家的江山已久,原本就跋扈,如今更是高调了,既然他那么不想活,且臣哥哥,我们就拿他立威。”夏景言冷笑笑。 “好。”赵且臣点了点头。 “对了,且臣哥哥,你从前查过官场的局势吧?画一份图纸给我,尤其是温兆的牵扯,我都要知道的清清楚楚,还有,今天的事估计不会小,你去找一队精干的人来,等我进了大殿,你便守在门口等我,不许殿内任何人出去,见机行事。” “好。” 夏景言规划好一切,赵且臣即刻听命走了,夏景言刚要回去安顿,却听见一阵婴儿哭声,随后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回过头去。 慎儿抱着小孩子,包着孩子的被子是白色的,手腕上的细绳也是白色的。 可怜孩子。 “娘娘,陛下为孩子取了名字。”慎儿的眼中闪着泪光。 夏景言抚了抚小孩子稚嫩的脸庞。 “叫什么?” “顾思离。” 思离,思念离人。 白露成霜 第二章 摄政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夏景言看过孩子,又叫人把慎儿送回了顾允的府上,回头便去换华服。 如今这架势真是不摄政都不行了,夏景言整顿衣冠,在大臣们的注视和惊讶之下,坐上了皇位。 “皇后摄政?这不应该呀,这不合规矩呀。” 说什么的都有,大部分是议论纷纷,好歹还是小声的,只有那个温兆,只恨不得出来大骂。 “皇后娘娘,您不应该坐在那个位置。” 夏景言抬起头来,如若是其他人说这话,刘将军说,陈丞相说,她都会觉得这是对周染濯忠心,她说不定就真的听了,但是这话是从温兆的口中说出来的,夏景言便只觉得恶心。 “温大人,这个位置本宫不坐,难不成要你坐吗?”夏景言冷言道。 “皇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微臣并无此意呀,娘娘可莫要错怪了微臣,只是后宫不得干政,微臣好意提醒娘娘罢了,免得日后陛下病好了,怪罪下来,娘娘,您吃得消吗?”温兆的话带着戏谑。 知道夏景言在军营里受的屈辱的人自然不少,只是敢像温兆这样在朝堂上大声说的,可真是头一个,其余的大臣脸都黑了,夏景言却还是面不改色的,她当然知道温兆要侮辱她,最好的就是这件事情,所以夏景言早就做好了准备。 “本宫怎会吃不消呢?就按照温大人所想的,本宫这样的人物,天生就是混世的,而本宫这样混世的江湖中人,最是豪放洒脱,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但是某些事情,在温大人这里是否也能过去呢?”夏景言拨了拨自己手上的念珠。 “皇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哦,原来温大人还不清楚啊,那本宫就来给温大人好好的解释解释。”夏景言笑脸盈盈的说着。 下一秒,夏景言突然变了脸色,手一挥,一旁的琉璃盏已经摔到地下去,里面是下人刚倒的开水,最是滚烫,而这盏子一倒,杯中的水也非常准确的溅到了温兆的脸上。 温兆一个文官,哪能受得了这半点委屈?当即疼的上蹿下跳,脸上也立刻发了泡。 “不知道这样的屈辱,在温大人心中,可能过去呢?”夏景言只不紧不慢的说。 “放肆!本官位列一品,怎么说也算是为周国尽了这么多年的力!皇后娘娘怎可如此侮辱微臣?!微臣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罢了!朝堂上侮辱大臣,皇后娘娘就不怕被治罪吗!”温兆一边捂着脸一边大吼。 夏景言的脸色再次冷了下来,“治罪?温大人有怎样的能耐,能治本宫的罪?温大人怕不是忘了,陛下也是下过旨的,只要敢违抗本宫的人,亦或是见本宫不拜者,本宫都可以无诏直接治其死罪,而温大人,你如今两样都犯,本宫就算是杀了你,陛下会多说什么吗?” “说的不过是宫女太监,小兵小卒罢了,皇后娘娘连陛下给明夏的脸面都分不清,难不成还能惩治一品官员?娘娘怕不是忘了,陛下曾经有多恨你的夏家。” “放肆。”夏景言的脸色依旧云淡风情,但是那话却冷的让人害怕,“本宫是国母,位置远在你之上,你只是陛下的臣子,是陛下的奴隶,而本宫是陛下的妻子,就算再落魄,也轮不到你来多嘴,如今温大人居然敢在朝堂上下本宫的面子,您还想走出这个殿吗?” “怎么着?皇后娘娘这是恼羞成怒了?”温兆笑的肆意,没有一丝害怕的样子。 其实若夏景言进了这个殿,并没有坐在皇位上,温兆或许还真的不敢说这么多,但是皇后摄政就已经是大罪,如今夏景言居然还坐在了皇位上,那更是死一百次都不为过,温兆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觉得夏景言必然是没命活了,即使夏景言已经有了皇嗣,但是终究还是改变不了她是明夏公主的事实,而且自己权势在手,就算是周染濯对夏景言尚有余情,自己也不怕,毕竟周染濯一时半会儿也是不敢动自己的,但是他真是高看了自己的能力,小看了夏景言了,夏景言要除掉他,根本无需经过周染濯,他也根本不懂,夏景言从来不在乎什么局势不局势的。 “恼羞成怒,这个词用在本宫的身上真是恰当,本宫确实恼羞成怒了,该给温大人一点教训了。” 温兆就那么站在那里,丝毫没有什么想要逃的意思。 满朝文武也并没有想要求情的意思,甚至还有一些人本就是温兆的使徒,却也没有人求情,每一个人都觉得夏景言的手上不过是虚权罢了,在周国,夏景言只是一个女人,再高贵,再是国母,她也是女人,没有办法去干预政事,他们都实在太小看夏景言了。 夏景言自然是没有办法去调动周国的势力,但是夏景言还有明夏。 赵且臣在此刻进殿来,身后带着大约二十名手下,个个手持配剑,武官们看了看,这明显都是练过功夫的,并且功夫还都不浅,打起来,他们还真不一定会占优势,武官纷纷退后,然而并不通晓此事的文官们还打算看热闹,尤其是温兆,他依然笑着,殊不知大难临头。 “皇后娘娘这是要处置了微臣吗?那尽管来吧。” “这话可是温大人自己说的,到了下面,可万万不要怪本宫无情啊。”夏景言冷笑,挥了挥手。 赵且臣立刻不留情面的拔出配剑,挥剑斩断了温兆的手臂,整个朝堂瞬间变得血淋淋的,文官们也都慌了,可是刚要逃跑。却都被赵且臣的人围了起来。 朝堂之外围满是天竹阁的人!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饶命!臣等绝无接近温兆之心!臣等必然忠心!皇后娘娘忠于陛下臣等都是知道的……臣等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大概一小半的人都跪地求饶了,剩下的人虽还维护着自己作为臣子对皇帝的忠心站着,但眼神里也不免恐惧。 谁敢反抗? 白露成霜 第三章 夫妇同心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诸位都是忠心为国的贤臣,本宫又怎会为难诸位呢?”夏景言轻松的靠着,戏谑的看着堂下这一切,同时也记住了所有下跪之人的名字,都不堪大用,“这朝堂上只有一个乱臣贼子罢了,与各位爱卿有何关联?爱卿快快清起。”夏言招呼众人起身。 众臣缓缓的都站起来,夏景言一眼望过去,无一个不是惊恐害怕的,竟无一个能站直了身的,即使刚刚没跪,腿也是哆嗦的,周染濯是什么样的人?他断不会纵容一堂子窝囊废的,所以只有…… “今日是否还有未到场的官员?”夏景言问。 群臣面面相觑,只有一人出来答复,“回娘娘的话,陈丞相、奉国李将军与兵部尚书都未曾到。 话音刚落,夏景言还来不及再问什么,一个年迈却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老臣来晚了,竟铸成了大错,还请娘娘恕罪。”老人提剑走进内,剑上还淋淋落落滴着血。 “不知大人是……”夏景言听过,这朝中有三位老人,还不确定这是哪一个。 “老臣,丞相陈故,微贱之名,娘娘随意听过就罢了,反正,娘娘身在后宫,也不必在意这前朝之事。 无一句不尊不敬的话,却比任何丑陋字眼都压人一头,逼夏景言下位。 但夏景言并无任何要抵御陈故的意思,她还真的站起了身,“原是陈丞相,早听陛下提起,陈丞相年迈却不失豪气,不知陈丞相这一身的血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有刺客?”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老臣是刚去过温兆这小人府上找他算帐,见他不在,便上朝来寻,可他家那小厮说话实在难听,老臣一时没忍住割了他的舌头罢,哪足让娘娘挂心,听闻娘娘是上过战场的,也不会怕这两滴血吧。”陈故的话说着平淡,似这般也只是寻常小事。 “自然是不怕的,只是这般,岂非脏了丞相的手?” “老臣不怕手脏,多少人老臣都杀得。”陈故拱了拱手,回头鄙夷一眼失了胳膊在哀嚎的温兆,“娘娘,事已至此,娘娘打算如何处罪温兆?” “丞相觉得呢?”夏景言笑笑,态度平和。 “你老臣看,不如叫他去陪死去的独孤老鬼。” “正合本宫之意。” “啊!啊啊……”只有温兆在哭喊,刚刚有多横,现在哭的就有多惨。 温兆被拖了下去,扒皮。 陈故也才稍稍平和了些,只是却也不会仕夏景言摄政。 “丞相及诸位放心,本宫,只是稳定局势。陛下病着,不好出面,这才叫本宫来,本宫并无乱世之意,再说,本宫一介妇人,又能掀多大的浪花来呢?”不等陈故说话,夏景言便先行把该说的说完了。 “老臣是不敢违陛下的意思的,不知陛下还要娘娘做什么?”陈故是不信,可总不至于不把人家的话听完,若还像诛杀温兆这类的,他举双手双脚赞成。 “传陛下令,追封顾惗侯顾征为琰王,以王室身份下葬,封镇国将军顾允为淮王,召回顾氏所有门徒进入淮王门下,重辉顾氏,伴君左右,另外,册沈氏姑娘沈慎儿为敬怜郡主,封地闵洲。”夏景言将心中真正目的叙说。 不出所料,陈故呵呵一笑,自是不屑的,“皇后娘娘,您若是不说最后一句,或许老臣真便信了您是为朝纲着想。” “哦?丞相便说说,怎就知本宫不是为朝纲着想?”夏景言只是端庄的站着。 “您追封顾侯,封赏顾将军,顾氏一门英烈,自是理所应当,只是,沈家姑娘有何功劳?谁人不知沈姑娘是您的贴身侍女?虽说沈姑娘这个郡主之位没得什么权势可言,闵洲也并非什么极富饶之地,可这其中之利,也并非人人都能得,到时沈姑娘再一高嫁,您不就握了实权了?”陈故冷笑,他知晓夏景言依旧是夏氏之女,不会信她。 但是周染濯由不得他不信。 “皇后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哪那么多废话?” 一句话塞的陈故无话可说,众人向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果然,周染濯。 “老臣参见陛下。” “微臣参见陛下。” 众人齐双双的下跪,只有夏景言满脸的惊讶,还在远处站着不动,周染濯径直走到夏景言的身边。 “染濯,你怎么来了?你不是睡了吗?” “我若真睡着了,谁来护你?”周染濯不顾夏景言的惊讶,拉住了她的手。 还不等夫妻两人再说什么,陈故便就瞪着他那一双已经充满血丝的老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周染濯,好像在疑惑:周染濯这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药?纵使是维护自己的妻子,也不该维护到这种份儿上啊!皇后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陛下,不知皇后娘娘刚才的懿令,是否真是陛下心中所想。” “自然是,皇后说什么?朕就愿意做什么。”周染濯回答的很干脆,“如今朝堂如此混乱,朕不过才昏迷了几日,你们倒快乱成一锅粥了,皇后体恤天下,作为一国之母,在朕昏迷的时候把持朝政有什么问题吗?再说皇后刚刚说的这几点,难道有一点有错吗?顾侯为退西江独孤叛军为国捐躯,封赏该有,顾将军战功显赫,这个位置早就是他该得的,再说回沈姑娘,顾将军早对这位姑娘有意,与朕说过,他此生非沈姑娘不娶,皇后封赏沈姑娘做郡主,难道不是在为淮王考虑?” “是是是,陛下说的是,微臣谨遵陛下皇后娘娘旨意。” 话音一落,事情也算了结了,但还不等周染濯再向夏景言说什么,夏景言就满脸怒气的拉住他的手腕,把他拽回了炽烬宫里。 扒开花盆上开的茂盛的花瓣,一股子药的苦味就从其中漂浮出来。 “果然如此。”夏景言瞥了一眼在榻上默不作声的周染濯,明显是有些嗔怒了,“我就说,你喝了这药,两个时辰之内,怎么可能起身?又把药倒了。”夏景言抱怨了一句。 周染濯还是不说话,只是拉着夏景言的手腕,把她拉入自己怀中。 “罢了罢了,是我的错,我应该看着你喝完再走的,早知道你会耍这花招。” “言儿,我身体没什么大毛病,我看就不必喝药了吧。”周染濯抱着夏景言,在她耳边细声细语地说。 “你呀你呀,病起来的时候是真严重,不病的时候是真腻歪,你刚刚可看到了,我作为一个皇后,可是要乱政的,你这完全不罚我一下,甚至当朝纵容,就不怕失了臣心吗?” “有臣心的人,我说什么他都听,原本就没有臣心的人,无论对他说什么,他也不会忠心,没有必要去刻意奉承。”周染濯小声说,“再说了,你是我妻子,我罚谁也舍不得罚你呀。” “就会贫嘴。”夏景言笑了笑,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染濯,那你说,我做这样的事情,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当然是对的。”周染濯的语气十分肯定,“言儿,阿征不在了,我心里这滋味,你应该是明白我的,如若今日不是你去了朝堂,朝堂还不知道会有多乱,我还不知道何时才会想起去管朝堂的事,我没办法做好一个尽职尽责的好皇帝,是你提醒了我,点醒了我,你做的是对的,罢了,别说这事儿了。”周染濯叹了叹气,脸色也悲了下来,就像从未欢愉过。  “染濯,我知道你难受,但是日子还要过下去,阿征也不会希 望看着你一辈子这样颓废下去,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好不起来,但是我会帮你撑下去,等到你好起来的那一天。” “好。” “哦对了,如今你看这架势,不知你打算让思离怎么办呢?”夏景言突然又想到孩子的问题。 周染濯也是皱了皱眉头。 “染濯,不如思离就放在我们身边去养,我自然会把她当做我们的亲生女儿。” “不好。” 周染濯却拒绝了。 “为什么?” 夏景言疑惑不解,但她明白,周染濯总不会害她。 “言儿,你的月份也渐渐的大了,孩子小时最是扰人,我不敢叫你过度操劳,如今正是危机存亡的时候,阿征却走了,叫我、阿允、元愈,我们都打不起精神来去治理这个天下,虽然不愿,但是言儿,我恐怕真的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的帮忙,作为丈夫,我实在是愧对你很多了,自然不敢再叫你抚养这个孩子,再说了,思离毕竟是顾氏之女,怎能不在顾家长大?我想的便是,把她送到阿允的身边,让阿允去抚养她,而且慎儿也与我说了,她愿意去照顾阿允。” “你觉得可以就好,我自然是一切都支持你的,当然,我也希望慎儿能够早日找到这样最好的归宿,我也相信慎儿,会将思离看作亲生女儿、会对她好的。” 夏景言点了点头,认可了,此刻确实也是不为自己,真心的希望周国好的。 “言儿。” “嗯。” “谢谢你,还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这一生都是愧对你的。” “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个?染濯,过去的事就都过去了,日子还要接着往下过,我们夫妻之间没有谁欠谁的一说。” “可我却还是要对你说,谢谢你,还有,我爱你。” 两人都笑了,拥抱对方,夫妇同心,不负誓言。 白露成霜 第四章 安心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转头又近了黄昏,周染濯喝了药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夏景言便起身出门去解决一些自己的事。 可一出门,才看到宫门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皇后娘娘,我国危难,还请皇后娘娘过目边疆之事,打退贼军,扬我国威!” 早上刚跪了的那一群大臣迫不及待的来给夏景言送奏折。 夏景言还能怎么样,无非收下。 这站队站的出乎意料的快。 不过夏景言才没空去搭理这群窝囊废,匆匆去了刚刚修建好的念言宫,独自一人进了宫门以后,当夜,周宫的人就再也没见过她…… 夏景言趁深夜,穿着夜行衣便翻出了宫门,连武力高深的侍卫都没有发现,一直到市集上一处灯火通明的店里。 “臣等参见公主殿下。”门口侍卫向夏景言行礼。 “免礼免礼。” 夏景言挥挥手,不管不顾的进了门,只见这扇门后一片热闹之情,也真是不知道夏景笙是怎么想的,说好的暗见暗见,都见到不夜楼里去了! 楼中一片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姑娘们的纤纤玉手轻抚在富家公子的肩头上,公子便搂住姑娘的细腰,互相赠酒,好不欢快,除此之外,还有阵阵热食飘香,更有杂耍,一个锤头下去砸碎小子身上的大石,能耐的小孩喷出火焰,火焰也照亮了坐在座旁摇扇看热闹的夏景笙的脸上。 “哥!” 身后传来夏景言的声音,夏景笙轻摇着扇子转过头去,果不其然,夏景言的脸上尽是“抱怨”,赌气一般甩着袖子坐过来。 “言儿这是生的哪门子的气啊?倒叫哥哥有些猜不出来。” 夏景笙笑盈盈的,递给夏景言一杯茶水。 夏景言叹了口气凑到夏景笙耳边去:“哥,咱们不是说好了是暗见嘛!你怎么都跑到不夜楼里来了!这儿人多眼杂,而且大半都是能在朝廷里说上话的贵族公子,万一认出你我二人可怎么办?” “原来言儿是怕人认出来。”夏景笙却是满脸把握充足的样子,收了扇子拿扇头指了指不夜楼一端的一个公子,“言儿你看那是谁?” 夏景言没多想便看了过去,但马上便伸手捂了脸,“那不是户部的侍郎吗!哥你早知道他在这儿还敢来这里碰面!” 夏景笙却不以为然,反而招招手,那位公子竟就真的走了过来。 “哥,他知道你在这儿?!” “那是自然,难不成在言儿的心里,哥哥就是个傻子不成?” “那倒是不会……原来户部侍郎是咱们的人?只是有些意想不到罢了。”夏景言有些惊讶的看着那位公子切切的走到自己身边行了个礼。 “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免礼免礼,你下去吧。”夏景言摆摆手,脸上的表情也异常的奇怪,估计是别扭的过。 夏景笙笑了笑,“言儿,怎么不与这位户部侍郎多说两句话,还能了解了解局势呢?” “哥哥,我可不敢,我现在看见他浑身都发毛呢!真是没想到,哥哥果然还是厉害的,言儿实在是佩服佩服啊,今天在朝堂上他还跪了呢!我当他就是一窝囊废!谁知竟是……”夏景言撇撇嘴,“连浔州你都能安排人来……” 夏景笙又痴笑了笑,“哥哥的傻言儿啊,你可不敢如此轻易相信表面所看到的,要知道,常年流离于官场之人最擅演戏,还有,哥哥与周皇互相安排人嘛,明都知道不放心对方,安排两个人罢了,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彼此都好过,你真就以为明夏的朝堂上就没有周国的内臣吗?” “你和染濯就这么互认了!谁都不说什么?”夏景言满脸的惊讶。 愣是没想到,原来做皇帝还可以留这么一手,原本还想着哥哥和夫君是老死不相往来,水火不容的呢。 “互认什么呀互认,还不都是为了你,言儿,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便是把这心思花在宫门口的狗身上,都不会花在他周染濯身上。” 夏景笙一拍扇子,仿佛当那扇子是周染濯似的。 夏景言咳了咳,有些尴尬的四处看了看。 “言儿不必觉得别扭,周染濯也是这么想的,不信,你回去问他,我们两个现在是绝对不可能再交好了,无非为了你,不打仗罢了。”夏景笙抚了抚夏景言的青丝,“罢了,罢了,不提这事儿了,谈正事吧,言儿,温兆那个人应该已经永世不得翻身了吧?” “那自然是,陈故那老头可比我狠,直接要扒了温兆的皮,不过还是哥哥高明,早就算到了温兆这个人如此的跋扈是因为他有兵权,好在哥哥及时来了周国,言儿才能这么轻易的除掉他。”说到这儿,夏景言才返回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只是言儿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染濯要一直留着这样一个祸害呢?温兆虽然有兵力,但是毕竟为数不多,何必要如此惯着他?” “言儿啊言儿,你还是不懂政事上的事情。”夏景笙宠溺的摇摇头,“你可知他拔扈的真实原因,并不是因为那么几苗子兵力,他是皇亲,身份才是最有力的保障,前周国之怨都成了朝堂上大臣反对周染濯的最大理由,周染濯能保下你不容易,如今之势,也只有去听那些老臣的话,才能让周国安稳一些,否则以他那性子,他怎么可能惯着这样的嚣张之辈?” “那要这么说来,染濯也真是委屈,原来这一切竟是为了护我……”夏景言低下了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么哥哥,你现在觉得……我算计他会不会是个错误……” “言儿,若是周染濯对旁人是这样的,而旁人如此算计他的皇位、权势,那个人一定是错误的,但是若换做是你,你就是杀了他,立即夺了他的江山,也不会有错,因为是他先负你的,他是怎样得 到周国的江山,你还想不清楚吗?前周国能有几个兵力?他如今得到周国的天下,还不是靠了你,他不亏,你才亏。” 夏景言默然,事实也确实如此,她想辩驳也无话可说。 “唉,怎么又说起这些话来了,算了,不说了。”夏景言低头叹气。 “好,不说就不说了,言儿,其实哥哥来这里还有另一件事想要问你。”夏景笙坐的离夏景言更加近了一些。 “哥哥有话不妨直说,言儿必会真心答复。” “哥哥问你,剿灭兵力这件事你为什么不让且臣去做?哥哥不是不愿帮你,只是疑惑,从前在周国碰上什么事你都不愿意告诉哥哥,直接便让天竹阁做了,而如今,是不是……且臣从头到尾根本就不知道温兆做的这么多事情?” “哥哥还是猜到了。”夏景言低头拨念珠。 “你不放心且臣?我倒觉得他对你,比周染濯对你还要真心,我当初叫他来周国陪着你,也是觉得他对你确确实实是忠心的,言儿,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事情?” “不是……哥哥,不必去猜测了,言儿自然是相信且臣哥哥的,他害谁都不会害我,但是有些时候……这些事情还是不敢让且臣哥哥去沾染。”夏景言吞吞吐吐。 “怎么了?”夏景笙更是疑惑。 “官场上的事情,他是比我清楚的,我怕他会算计,却不告诉我……” “且臣就算是算计,他算来的也是对你好的呀?” “言儿自然相信,且臣哥哥无论到何时,都是真心实意的为言儿着想的,但是,他只会考虑言儿……言儿只怕他会算计染濯,他可从来不会为他人着想。”夏景言默然,“虽然说知道这样做,对且臣哥哥真的不公平,但是事实就是如此,言儿爱着的那个人是染濯,并不是且臣哥哥……” 夏景笙也沉默了。 其实爱就是这么的自私,哪怕知道做一些事情,会对爱自己的人不公平,也会为了自己爱的人去伤害那个爱自己的人。 “哥哥,言儿在其他方面,什么都可以对且臣哥哥好,好成什么样的地步都可以,但是有些事情,我怕也是不能让他插手了,这才麻烦了哥哥跑到周国来帮我。” “哥哥是不会抱怨你的,只是……如今你却也算负了且臣罢了,其实他更愿意跟着你,你若真放他远走高飞,还倒不如就把他留在身边,其他的事情,你对他好就罢了。” “言儿自然会尽心尽力的……” 话音未落,刚刚被叫走的户部侍郎却又折返了回来,径直走到了夏景言的身边。 “公主殿下,周宫的人怕是快怀疑了,还请公主殿下早日回宫。” “唉,与哥哥说不得几句话就又要回去了。” 夏景言叹了口气,走上前去紧紧的抱住夏景笙,简直不愿松手。 “罢了,言儿,还是你的平安最为重要,你若想哥哥了,随时给哥哥写信,哥哥立马就会过来看你。” 兄妹俩依依不舍,但却还是要放开。 “哦对了,言儿你来的时候是翻墙出来的吧?你如今怀着身孕,我看还是少翻墙的好,毕竟不安全。” “但是哥哥,言儿若不翻墙,怎能出来与你相见呢?” 夏景言无奈的笑了笑,却见夏景笙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 “言儿,这回回去你就直接从正门进,会有人在那里迎接你的。” “嗯?也是哥哥安排在周国的人吗?” “不,是周染濯。” “什么?不可能!哥哥你莫要吓我,染濯他喝了药,我亲眼看着他喝了,没有两个时辰他根本起不来。” “言儿,你莫要不信哥哥的,你若不信就回去看看,按照你刚刚说的,可能确实不会是周染濯本人来接,但是一定会是他身边的亲信下属。” “难不成他早就知道哥哥会来?在这里守着我的?” “他没什么事情是不知道的,同样作为皇帝,哥哥怎么会不了解他?你就大大方方走回去罢了,他自然会帮你处理好一切的事情,说实话,哥哥知道他刚失了兄弟,朝堂上的事,还真不知道他何时才会管,但是你的事,他一定全盘通晓。” 夏景笙看着回过头的夏景言,那副眼神,是不舍,却也是放心。 夏景言听完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自顾自的背过身走了,或许……心里那感觉就是愧疚…… 夏景言就这么听了夏景笙的话,虽然还是半信半疑,回宫之前还是先在墙头远远的望了一眼宫门口,还真让夏景笙说对了,站在门口接她的是周染濯身边的太监荣须。 夏景言自然知道,荣须最是忠心,而且门口其他的侍卫也都被支走了。 果然啊,果然还是这样,自己的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周染濯的眼睛。 白露成霜 第五章 爱与被爱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之前的事了了,夏景言也只能上前去找荣须一起回宫,反正都已经被发现了,总不好自己偷溜了让人家在这里站一晚上。 那晚过后,周染濯却也没有说什么,夏景言也就只当这件事过去了。 过了几日,夏景言便整顿了整顿,这么多天了,她终究还是应该去看看顾允。 听慎儿说,顾允病的也是十分的重,常常是醒了哭,哭了晕,晕了醒,又发烧,烧退了,又哭,又晕…… 如此反反复复,谁劝都听不进去,劝多了,他还将所有的下人都赶出了门去,只剩下慎儿一个人还能在他身边贴身照顾,但是慎 儿没走,并不是他想要去求得慎儿的安慰,他也赶慎儿了,只不过是慎儿这么多天一直赖在他身边不走罢了。 夏景言走之前,在宫门口碰上了正好来找他的赵且臣,两人便一起走向淮王府。 “言儿,温兆的那些事情也算是处理清楚了,再加上染濯那日在朝堂上那么帮你,你以后摄政就会轻易的多。”赵且臣说。 眼见着天气阴蒙蒙的,快要下雨了。是赵且臣便急忙从下人手中接过了雨伞,刚刚接过,天空中就飘起雨来,赵且臣自然可以跟在夏景言的身边替她撑伞。 “多谢且臣哥哥。” “你我之间还何必言谢?”赵且臣笑笑说,夏景言也只好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两个人继续走,夏景言穿着白衣裳,赵且臣穿着黑衣裳,一黑一白,在红墙绿瓦的宫道里显得十分明显。 “言儿,你让我处理的那些事情我都已经处理干净了,那个温兆算是永世不得翻身了。” 闲来无事,赵且臣便与夏景言搭起话来。 “嗯,我知道。” 夏景言敷衍的回应,她心里终究还是有别的事情,无空暇去与赵且臣说话。 “可是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完成的实在有些太快,太顺利了,温兆是什么样的人?纵使他有兵权,也不应该这么嚣张啊,或许真的是我们放松警惕了些,言儿,你觉得温兆会不会只是一个诱饵?” 赵且臣果然还是察觉到了,夏景言早该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的。 夏景言猛的站住脚,回过头,她看着赵且臣笑了。 “且臣哥哥,你信我吗?” 赵且臣愣了愣。 “我自然是信你的。” 赵且臣一瞬间好像也就明白了些什么。 “可是言儿,你信我吗?” “言儿自然也是信且臣哥哥的。” 赵且臣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就暗淡了,听这话,自然便是明白了,夏景言早有打算,只不过,是没有告诉他罢了。 “算了,言儿,我永远相信你的,若你另有打算,便打算去吧,我只支持你罢了……” 像是在安慰自己似的,赵且臣又笑了笑,只不过这个笑容实在是有些苦涩,无奈。 夏景言却在此时回过身去,不顾身份的在宫中挽起赵且臣的手,倒叫赵且臣惊了一跳。 “言儿,这……” “且臣哥哥不是说信言儿吗?言儿总不会害你的吧。”夏景言冰并未多加理睬,表面十分镇静平稳的,可其实她的心里也十分的紧张,心脏砰砰砰砰的,简直要跳出体外。 就算是之前在明夏,夏景言也未曾这么胆大妄为的抓过赵且臣的手,既是守礼,也是不愿意,可是如今夏景言嫁了人,在周宫里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 赵且臣自然是欣喜的,却也担忧。一是担忧夏景言会遭人非议,二是担忧夏景言还是有事情瞒着他,以后还会有更多。 夏景言是以这种方式来弥补。 但这样的弥补方式,试问这世上任何一个情深之人都无法接受…… “言儿,其实你想要我做什么,直说便是,不必做这样的事情……” “言儿做的又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夏景言依旧目光向前,从未曾回过头,“且臣哥哥,其实……言儿一直想把这件事情埋在心里,我们哪怕就这样彼此藏着掖着,这一辈子也就捱过去了,但是有些事情,如今既然开了口,也就回不去了……” 赵且臣又明白了夏景言想要说的。 “我能给你的不多,给你的是真心,却又不是你想要的那种真心,我已将心意许给了别人,恐怕这一辈子是要负了且臣哥哥了,其实你也不必再在我的身上花这么多的心思,世上比我好的女子千般万般,或许且臣哥哥以后还可以再看看别人,我并非良配,就连身边的人都可以算计,就更别说对那些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了,而且臣哥哥你身系天下,你是向往自由的,没有必要困在我的身边。” “所以言儿你是要赶我走吗?” “我并非是这个意思。且臣哥哥若真的愿意留着,我自然是十分欣喜的,我只是想说,若且臣哥哥以后真的找到了更好的归宿,不必记挂着我,我自然更是希望你幸福的。” “这些话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只是过了这么多年,十分想要一个家,而我早便当了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无论是在颖都还是浔州,我都只想陪在你的身边,不愿再去旁人之处,言儿,你或许不懂我的心思,但是说让你自己去想象一下,你那么那么的深爱染濯,为他做尽了一切,有一天他却告诉你,世界上比他好的人多的多,让你去向往自由,你愿意走吗?” “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层面,且臣哥哥,对不起……” “无妨,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其实说开了也好,总归你是知道哥哥对你的心思的,只是你也无需烦扰,哥哥什么都不求,只求能陪在你身边,保护你就好,你放心,我不会算计周染濯的,便当是为了你,为了你腹中的孩子,我忍着,让着他一辈子都能捱过去。” “此生实在是委屈了且臣哥哥。”夏景言低下了头,她从未想过她这一生究竟是犯了什么错,才遭此报应,如今看来,她真是罪孽深重,负了不知多少人的真心,沾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 “可我却不觉得委屈,人都说,只要心向阳光,前途便一片光明,如今我不就是在向着你吗?你便是我心中的光,只有跟着你,我以后才会更加光明。” 夏景言哭了,在去淮王府的路途上掉着眼泪,却又笑着,让人不知她究竟是快乐还是忧愁。 但是可以看到赵且臣是快乐的,他舍不得松开夏景言的手,却又更舍不得看到夏景言被人非议的模样。 他把手从夏景言的手中抽出来,却没有离开,而是将自己的手腕伸上前,夏景言自然是意会了,将手搭到了赵且臣的手腕上。 “这般就好,其他的,我不多求。” 赵且臣虽笑着,却着实的让人心疼。 但是夏景言早就不能回头了,他们只能在这条无止境的道路上开明的笑着走下去。 白露成霜 第六章 暖阳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很快到了淮王府,雨也渐渐的停了,夏景言便揽裙跨过淮王府的门槛,在门口,赵且臣停下了脚步,笑了笑,目送着夏景言进了淮王府。 其实门口的牌匾上写的还是顾府,只不过在夏景言下令之后,每个人对顾允的称呼都早早的换了罢了,全称成了淮王。 夏景言进了府中去,却见府中一片落魄,一个下人都没有,转角进了顾允的房间,打开门就像是这阴蒙蒙的天光也刺眼一样,倒在床榻边的顾允伸手捂了捂眼。 “皇后娘娘怎么来了?微臣这副邋遢样子,怕污了皇后娘娘的眼睛。”顾允的声音哑的夏景言快要认不出了。 “阿允,别再叫我皇后娘娘了,叫声嫂子便罢。” “臣不敢僭越。” “那叫什么僭越?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何必去搞那些见外的称呼,阿允,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只不过你如此折腾自己,恐怕阿征在天之灵也是会心疼你的。” “什么在天灵不灵的,他若真的心疼我,就不应该死在觅阳,如今顾氏就留我一人,我如何去振兴?”    “当初周皇氏也是只留了染濯一人,染濯不还是复辟了南江?你也是可以的,阿允,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我知道,可能我说这些话,你只会觉得我没有办法感同身受,因为所有人都觉得我的家人其实都还活着,我没有你们痛苦,但是阿允,或许你和染濯都忘了,我的弟弟北儿,他也是死在我的眼前,我眼睁睁看着他断了臂,看着他急促的叫我阿姐,我却没能拉住他,我明白你的那种感受,绝望、无助……”夏景言说着,这话带着颤音。 顾允听到这话,也渐渐的抬起头来,可是他想到的却不止是夏景言能跟他感同身受,而是他想起夏景言的弟弟北儿,也就是天竹阁的令主洛北。 他是怎么死的?洛北是怎么死的…… 夏景言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残害她弟弟北儿的真实凶手,其实就是她眼前正在安慰的这个人。 杀害洛北的可不就是顾允吗?顾允的心在那时好像被捅了一刀似的。 “阿允,振作起来吧,你一直这样,染濯也一直这样,这个国以后还怎么办?我是皇后,可我也是明夏的公主,多少人不认我,你是知道的,我能管理多久?你要知道,染濯他这般心思,再受一回这种刺激……我真的怕他好不了,他若做不了皇帝,下一个就是你,没别人了啊……” 夏景言还在说着,却没有看到,瘫在角落里的顾允渐渐的坐直了,他张了张嘴,好像是想和夏景言说什么话,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如果这件事说出来,这个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的家就会散的吧? 顾征和洛北是绝对不可能相同的了,顾允和夏景言的感受也是不可能相同的了,谁都不会理解谁的。 有些人,有些事,偏要自己失去了才懂。 “皇嫂,我知道了,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走出去,但是我需要时间。”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染濯也可以等你,慎儿也会等着你的。” 顾允笑了笑,可那笑却是亏心的。 再之后没说几句,夏景言便走了,她知道在最初的时候,她的话不能说多,她就算想说,顾允也不一定会听,那么就循序渐进的说,顾允也不会嫌烦,夏景言也可以慢慢的安慰他。 夏景言出了府门,赵且臣还在门外等着他,夏景言笑脸盈盈的迎上去,正准备就要走了,但是慎儿却在此时急急忙忙的跑出来。 “娘娘!娘娘……”慎儿很匆忙,头上布满了汗。 夏景言回过头去,“你怎么出来了,思离呢?可有人照顾着?” “娘娘放心,小姐自然是有人照顾的,奴婢此次来是想与您说件事儿。” “怎么了?是在这里过的不好吗?还是太累了,我可以找人来帮你。” “不,不是……”慎儿摇摇头,“奴婢已经过得很好了,比起其他人的奴婢,过的已经是最好的了,娘娘对奴婢的恩情,奴婢一生都不会忘!” “慎儿,你到底要说什么呀?”赵且臣都开始问了。 慎儿却低下了头,“娘娘,慎儿这一生,什么善事也没做过,什么功劳也没有,万万不敢担上这个郡主的身份,奴婢不值……” “可是你以后是要嫁给阿允的,阿允是要身份的呀。” 夏景言这才明白事儿,果然还是在意身份的事情。 “娘娘,奴婢知道,如果真的要做阿允的正妻,他是淮王,奴婢自然也是必须有了高贵的身份,才能配得上他,但其实奴婢不要求这些的,奴婢这一生所做不多,承不得娘娘如今这般抬爱,如果因为慎儿给娘娘惹了麻烦,慎儿真是永世不得超生都不解恨,其实慎儿只要能陪在阿允身边就够了,做个侍妾通房总不需要什么身份了吧?” 夏景言从来就知道慎儿就是这么一个自卑的人,懂事,但却可怜。 夏景言轻轻的走上前,拉住慎儿的手,“可是你也是知道的,阿允此生非你不娶,除你之外,他也不会再娶旁人了,他可是一个比染濯还要倔的倔脾气,你难不成要他守着一个没有身份的侍妾过一辈子吗?你只能是正妻,所以你需要这个身份,如果你只有一个奴婢的身份,嫁给阿允,你到底打的是阿允的脸,还是整个顾氏的脸?” “奴婢不敢……”慎儿开始哽咽。 “别哭,也别再称自己为奴婢,你现在是郡主,回去把衣裳换了,有我、有阿允在你的身边,一辈子都不会有人敢欺负你,慎儿,你这般好的人,就应该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一切,我是没这个福气了,天灾人祸都已经闯到了我的身上,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幸福。” “娘娘,我……” “好了,不说了,你就好好的守在阿允的身边,照顾好他,等到丧期过了,我便许你们俩婚约,你们就好好在一起,快快乐乐的,我看着也高兴。” “娘娘,可是我舍不得你……” 夏景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慎儿那可怜汪汪的眼神,真是又心疼又想笑。 “顾府和皇宫才差了几步路啊,染濯就差把顾府搬进周宫里来了,你日日夜夜来都没什么问题,再说啦,你看之前,阿允不就是天天来的吗?哪一天少过?你嫁出去,还是可以在我身边的呀,我们还是好姐妹,我们还是可以天天见得到,慎儿,我早就不把你当做奴婢了,你在我的身边这么久,你就像我的妹妹一样,姐姐,怎么能不为妹妹考虑呢?” “姐姐……”慎儿哭着扑上去,紧紧的抱住夏景言,也是寻求亲人的温暖了。 慎儿终究还是想通了,那日回去之后,她便也紧紧的抱住了顾允。 顾允是很惊讶的,原来慎儿也是这么的关心自己。 “阿允,你要早些振作起来,我知道你难受,阿征走了,可 是你还有很多的亲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你就算是为了他们,你也要好好的活着,还有他们,还有我。” “你也会永远陪着我对吗?”顾允哽咽着问。 “我当然会。”慎儿肯定的说,“今后有我,无论是荣辱,喜怒,悲欢,我都会与你一起承担,我等到你好起来,等到你娶我的那一日。” “谢谢……谢谢你慎儿……” 爱吗?不爱,只是陪伴罢了。 对比一个永远不可能企及的存在,还不如对自己好一点…… 顾允是正确选择,是慎儿最好的选择,也是能帮到夏景言最好的选择…… 白露成霜 第七章 荣华背后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明夏,宸王府 “咳咳……咳咳咳……” “王爷,你怎么最近总咳嗽啊?是不是染了风寒?” “哪有那么娇弱。” 府中,夏景宸还在与手下的副将拌着嘴。 “您可别忍着了,属下保证不笑话您,您还是找个御医看看吧。”副将一脸担忧的神色。 夏景宸却不耐烦的叼着毛笔,四处挥着墨玩。 “玄王天天来本王这里,本王有什么病能瞒过他不成?他都说本王没事,你就别瞎操心了,咱们明夏哪还有比他的医术更高超的御医?” “您说的倒也是……”副将低下了头,稳稳当当的抄着夏氏家法。 至于为什么要让副将抄夏氏家法,当然是夏景宸又闯祸了,副将顶包呗,而夏景玄可是丝毫不带心软的,要罚他抄五十遍的家训,但是夏景宸哪是一个乖乖听话的?自然会找别人代抄,而自己坐在这里,无非摆个样子罢了。 其实夏景玄也是知道的,他那宝贝弟弟根本不会认罚,只不过趁此机会让那个副将练练字罢了,副将的字儿实在有点儿丑得难以辨认了……也能让夏景宸老实一会儿,乖乖坐在屋里待一会儿,两全其美! “诶,对了,我前两天让你打听的事儿,你打听了没有?” “属下打听了打听了,就是公主她们那边的事情嘛,听前往周国的使臣和前两日陛下带回来的那些侍卫说的,公主殿下那边好像是死了个什么侯爷,还是位高权重的那种,叫……叫顾什么来着……” “顾征?!” “哦,对对对!就叫顾征!” “还真是……”夏景宸咬着笔杆子,心里不免的担忧起来。 “不过是死了一个侯爷罢了,王爷何必如此担忧?他又碍不着咱们公主的事儿。” “哎呀你有所不知啊,那个顾征是周染濯的亲信,听说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交情匪浅,也是周染濯仅剩不多的亲人之一了。” 副将不以为然,反而觉得夏景宸的反应多余,换做别人,管他是不是亲信,既然是仇人,那死了就应该高兴。 “还有什么消息吗?”夏景宸问。 “有,听说那个顾侯还有了女儿,孩子还没过满月呢就父母双亡了,唉,孩子可怜,可是也都怨她父母造孽太多!这如今才遭了报应……”副将一副八卦的样子,不像能上战场杀敌的将军,反而像一长舌妇人。 “不许胡说!稚子无辜……”夏景宸回过去,眼见副将那副眼神,免不了又要跟他唠叨,“顾征死了,想必周染濯那边是不太平的,周染濯不太平,那言儿不也就不太平了吗?再说,那小孩子没了父母,周染濯定会为她找养母,如今最合适的可不就是言儿吗?于情,本王和言儿都不会置恨一个孩子,但是予理,言儿也还怀着身孕呢,她哪有那心力……” “将军说的是。”副将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劝好了副将,但万万没想到,就这几句话,夏景宸又把自己绕进去了。 夏景宸猛的颤了一下,突然的拍桌而起把副将都吓一哆嗦。 “那如果周染濯偏让言儿抚养!或者……周染濯把气往言儿身上撒……”夏景宸越想越害怕,幻想都像拉了副帘子似的直直的在眼前转悠,最后终于急了,“不行!本王得去看看言儿!” 话音刚落,夏景宸那急脾气,提了配剑就要走,吓的副将赶紧上前拦着。 “哎呀王爷王爷!您别着急呀!您忘啦?陛下前两天才刚刚去了周国,他回来都说了,公主没事儿啊!周皇一晕好几天,哪有空找咱们公主的麻烦,而且那边杀死顾侯的人是西江的独孤氏,又不是咱们公主!” “哦……这话说的倒是……”夏景宸这才在副将的劝说下,缓缓的坐了回去,可却还是有难以掩饰的担忧。 “王爷不必太过着急,周国那边有咱们的内臣,一有什么消息,他们准第一时间报回来,再说了,咱们公主殿下也是小宗师呢,谁能欺负得了公主殿下?” “唉,说的倒也是……”夏景宸叹了口气,随后又抬起了头,“你抄完了没有?” “啊……”副将愣了愣,随后又赶紧答复,“哦!抄完了抄完了……” “抄完了还不赶紧去练兵!坐在这儿等着我请你啊!”夏景宸毫不留情,刚把人家用完了,马上又把自己该去练兵的锅甩给人家。 反正副将傻乎乎的,哪天该他练兵,他早就记不清了,都让夏景宸欺负了不知多少回了。 夏景宸笑嘻嘻的看着副将一阵慌忙的跑了,之后这个屋中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笑着笑着,却又笑不出来了,他的手开始颤抖,从掌肚到指尖,那只手颤颤巍巍的升起,好像是想要扶住自己似的,只可惜手刚刚提到小腹部,他就已经忍不住了,猛的吐出一大口黑血,趴在地上一阵狂咳,血溅的到处都是,而与他约定好的御医此刻正匆匆忙忙的跑来。 “王爷,王爷!王爷您怎么了?这……这是不是又犯病了?王爷,咱们这事儿真的不能再拖了,微臣无能,微臣真的治不好这个病,实在不行,就告诉玄王殿下吧!” “本王早警告过你,不许跟玄王说!”夏景宸真恨不得一拳头把御医打到地底下去,只可惜自己现在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可是王爷,你也要心疼自己的身体呀……” “本王的身体,本王自己心里有数!让你治你又治不好,不让你管了吧,你还一天天找事儿!本王心里清楚,就按你说的,本王可能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但你绝对不能让玄王知道,听清楚没有!长公主那边动荡,正是用人的时候,怎么能为本王分了心呢?” “可是公主自有周皇保护,而且身边还有赵将军,还有整个天竹阁,陛下前两日也去看了公主,可是谁来看过您啊……”御医老泪纵横,他明白夏景宸不是故意吼他的,从前夏景宸对底下人多好,所有人心知肚明……如今只是病了而已…… “你少给本王废话!言儿是本王的亲妹妹,本王一个当哥哥的,此时无心照顾她已经是最大的罪过,难不成还要本王自己去拖累本王的亲妹妹吗?那本王这个哥哥当了个什么劲儿?本王告诉你,你最好别坏了事儿!”夏景宸满脸的怒气。 “是是……”御医颤抖着,眼睛也止不住的发红,却也只能放下药,乖乖的走出房门去,什么都不说。 夏景宸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能微微站起身来。 这一生过的憋屈啊……从未想过自己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劳累过度,引发重症,积劳成疾,命不久矣…… 御医说的每一个字,简直都像是在戳夏景宸的心窝,为什么会偏偏赶上这样的病呢?也是自己十四岁征战沙场,如今算来也有六年了……多少次死里逃生,见阎王爷都不知道见了多少回了,每每从阎王爷那里被救回来,如今可算是真的要去阎王爷那里喝茶了,但是却是真的有一些不甘心的。 至于不告诉夏景玄的原因,是告诉了也没用,只平添身边人担心罢了,夏景宸自己心里清楚,绝对是救不了了,谁会真正想死呢?为了救自己,他都快把医书翻烂了,最后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医书中,最后一页发现,就是绝症,已经有不知多少大将命丧此症。 长久上战场的人,真刀真枪的往身体里刺,很多次没有办法及时的救助,刀尖儿上的各种污泥毒粉纷纷渗入到身体里面,长此以往,神仙都救不回来,怨天怨地都没用,要怨也是怨自己苛待了自己。 稍微缓缓,夏景宸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又趴在桌子上,把那碗药喝了下去。 明知会死,但是喝药总还能延缓些,只可惜自己这一辈子,短暂的一辈子,终究在死之前,不能把妹妹从魔窟接回家中了,这恐怕会是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吧,而第二个遗憾,恐怕是无法再给墨书瑶一个家…… “师父师父师父!” 外头又是墨书瑶在叫唤,从前的夏景宸,只要听到墨书瑶的声音,他就喜笑颜开的,但是现在听到了,却恨不得痛哭一场…… 早知道不能给她一个结果,当初就不应该招惹她,哪怕真的只让她在赵且臣的府中做一辈子的侍女,至少她还能愉快的活着,如今却要被自己耽误。 墨书瑶情已至深,忘掉……不死也要掉层皮…… 夏景宸偷偷给墨书瑶议了亲,看得出来,明夏礼部尚书,年纪轻轻的才华横溢之人,名声传遍四江的“小潘安”路云俨,对墨书瑶是有心思的。 真心实意。 路云俨是个老实人,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墨书瑶跟了他也会有一个好结局的吧…… 夏景宸想着想着,眼泪真的要止不住的往下流了,前几日他跟墨书瑶说了这些话,墨书瑶气的夺门而出,哭了两三日,都不愿意见他一眼,如今怎么又来了?夏景宸默默擦干了眼泪,看着墨书瑶又闯到自己的身边。 “师父,你不要再生徒儿的气了嘛……” “明明是你在生为师的气,怎么反倒赖在为师的头上。” “可是师父,你要不是生徒儿的气,为何要把徒儿嫁给别人?”墨书瑶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让夏景宸看了真是心疼,但却无可奈何,只好扭过头去不看。 “为师那不是生气,为师是心疼你,为师这不是想给你找个好的归宿嘛……”夏景宸回避着墨书瑶的眼神,可这话,他说着也心疼。 “师父胡说!如果师父真的只是想给徒儿找一个好的归宿,那为何不自己娶了徒儿?徒儿跟了你才是最好的归宿啊!” “你瞎说什么呢!我可是你师父……我比你长一辈……这都不是一个辈分,我若娶了你,那不是乱了套了吗?”夏景宸这话说的吞吞吐吐。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之前说什么了……你别无理取闹……” 墨书瑶忍不住了,“夏景宸,我明白了,你不是生我的气,你就是怂!罢了罢了,早知你如此,你要是不愿意承认,我就去跟皇兄说!” 墨书瑶这脾气性子,跟夏景宸学的可真是一模一样,一生气了,她就拍桌子站起来,说不过就告状。 “哎!你别去打扰皇兄!”夏景宸刚想拦着,可惜还是晚了,墨书瑶早已跑了出去,他也只能暗自望着墨书瑶的背影叹息。 其实墨书瑶早就向夏景笙问过好几次了,只不过夏景笙也没能从夏景宸的口中套出什么话罢了,只当是夏景宸变了心,要给墨书瑶议亲,那就议亲吧,反正墨书瑶是他的徒弟,要怎么样还不就是完完全全的由他定夺吗?路云俨也是个善人,路家也是个好人家,只是可惜了夏景宸和墨书瑶的这一份感情,终究是没有结果了罢了。 人人都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是却从没有人想过,凤凰有没有自己的悲伤,有没有自己的难过,有没有不得已的地方。 若以后,真的有人能知道夏景宸这样荣华富贵的一辈子,以后还会不会去贪污那些虚荣?荣华背后,往往是那些站在树底的人看不到的心酸。 白露成霜 第八章 最后一回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只是没曾想,墨书瑶跑之后没多久,夏景玄就来了,而夏景宸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夏景玄来的时候,他还在那里唉声叹气的。 “这是怎么了?难得见你还有这般无奈的时候,书瑶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你要跟她闹别扭,那也不至于闹到要把她嫁出去的地步吧?”夏景玄低头跨过门槛,走进来坐到夏景宸的旁边,自顾自的沏了一杯茶,“我可从来没见过哪家夫君跟娘子生个气,气到要把娘子嫁给别人家。” 而夏景宸还是那副模样,反正都已经让夏景玄看见了,若此时变了脸色,反倒叫夏景玄起疑。 “哥,你胡说什么呢?我素来只是把书瑶当成徒弟,我是他的长辈,帮她说亲,不也就是为她好嘛……我只是想让她有一个好的归宿罢了……” “呵呵。从前可没见过你要的好好的当书瑶的长辈,如今的装起架子来了,还帮她找个好归宿,我看书瑶啊,说的没错,你要真想给她好找好归宿,还不如直接让她嫁给你,谁不知道,咱们明夏只有三位皇室,而我和皇兄都已经有了妻子,就你没有,你若真想让她过好,不如就许她一个王妃的身份,何苦叫她死心塌地的守着你,又不愿意给他一个妻子的名分呢?” 夏景玄一副不信的样子,从小到大,夏景宸什么心思他不知道?只可惜这回夏景宸的心思,他只猜对了一半。 “哥,我知道,之前是我胡闹了,我不应该以平辈人的姿态去对待书瑶,都让她误会了,功夫没教她多少,反而将她宠的不成样子,从今往后不会了……” “她一个姑娘家,你还真想让她学多少的功夫?言儿那是一个意外,别家的娘子,哪个不是夫君护着的?” “哥,你别再说了,我一点儿都不想听……” 夏景宸默默的低下头,他的声音从来没有如此沧桑落寞过。 作为哥哥,夏景玄自然也不会逼迫他,只是夏景宸如今这般说,夏景玄只怕他真是一个负心之人了。 但是墨书瑶终归是比不上他的亲弟弟,而且自己的弟弟已经这么大了,他的事自己总不好再管了,负心……那就按照平常王公大臣的,多纳两个妻妾,好好养着就是了…… “这些事情还是由你,但是你也一定要看清自己的内心,哥知道现在与你说的这些话你早就不爱听了,所以哥也就不白费口舌了,明知道这劝不动你,只不过就算以后,书瑶并不是以你妻子的身份站在你的身边,你也要照顾好她,毕竟你还是做师父的。” “我知道,我会的……只希望书瑶她能想得通吧。” “那就不一定喽……”夏景玄低声说着,也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亏心,没有必要悄悄的这样说一个小姑娘,随即心里道自己一句多嘴,回头看看夏景宸还是那副表情,“你确定你不是有什么难事吧?”夏景玄冷不丁的又问一句,其实就只是确定一下。 但却吓的夏景宸一激灵,“没!我没有……” 夏景宸按捺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还好,夏景玄并没有怀疑,也没有再问下去了,还是正常的与自己聊起闲天来。 “哥,言儿那边还好吧?” “好着呢,前两天皇兄刚刚回来,刚说了言儿过的可能还是会有一些艰难,可是比起我们所想象的,她好的多的多了,这样咱们这些做哥哥的便也就知足了。”夏景玄叹息一句。 夏景宸的心里却也有着自己的盘算,他并不满于只知道夏景言过得好。 “哥,我能不能去看看言儿?” 夏景宸还想见夏景言最后一面。 “不行啊,周国现在那边是大丧,正是动荡不安的时候,皇兄前两天去那里都是偷偷摸摸去的,就这样,还是被周染濯知道了,好在周染濯没说什么,这要是让旁人知道了,定又是一番轩然大波,言儿现在正是怀着孩子的危险期,她哪承受得了,况且她近日碰了大忌,作为皇后却去摄政,如若你再过去看她,她很有可能会被那群臣子定为与明夏勾结的乱臣贼子,那时候,言儿可就麻烦了。” “可是我最近真的好想好想言儿啊……”夏景宸低头叹息,眼睛也突然变得通红。 “你最近怎么了?怎么奇奇怪怪的?净说些哥琢磨不透的话。”夏景玄皱了皱眉头。 为了防止夏景玄起疑,夏景宸只好抹了把眼泪,又抬起头笑笑。 “我没事儿,我这不就是太想言儿了嘛,言儿这一走,我总感觉日子过的都不像从前了,我有些不太习惯……” “我知道,你是最疼言儿的,只不过现在局势紧张,若是真去看了言儿,反而是害了她,再忍忍吧,毕竟顾征是刚刚死的,等再过个一两个月的,找个理由,让你作为使臣去安慰皇后,你还能见他两眼。” “真的?!” “我骗你干嘛?但是我要一起去,不能光让皇兄一个人看过言儿,咱们两个见不着。” “那是自然!真是可惜,咱们终究没能一家人团聚在一起……” “团聚现在这两个字对于咱们家来说,那可真是难能可贵了。” 又是叹息,夏景言走后,好像明夏每天都在充斥叹息。 “哦对了,我前两天听你的那个副将,叫……叫原什么的那个,他跟我说,你前两天在训场的时候一不注意受了伤,请御医看过了吗?没事儿吧?”夏景玄突然问。 夏景宸一拍脑袋,真怨自己的副将是个大嘴巴呀!不过还好,提的只是一个伤口,反正他也不知道病情,而且,只是伤口的话,夏景玄也不会在意。 “放心吧哥,我没事儿,早就请御医看过了。” “哦……” 夏景玄拖了好长一个调,夏景宸这心又扑通扑通的乱跳起来,紧张的要跳出嗓子眼儿,只希望这一下子能糊弄过去吧,别让夏景玄一把脉,全都露馅了。 感觉在等夏景玄的下一句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都好像过了几百年一样。 “行吧,反正咱们宫里的御医我都还信得过,毕竟你呀,若真的是受了什么重伤,早就嚷嚷起来了,哪还会等到今天我来问,要疼,你早就跟我说了……”夏景玄吐槽了一句,没有再追问下去。 还好还好,自己以前是个耍赖皮的,这回总算是没让自己的哥哥发现,还好…… 只不过突然有些感慨,从前和夏景言一起耍自己的哥哥玩,骗了哥哥不知多少次,给哥哥挖陷阱,让他掉洞里去,沾一身的泥。 夏景玄最爱干净,让他粘泥,还不如剐他两刀,看着他生气,夏景宸和夏景言总会躲在一旁偷笑;把马蜂窝扔进哥哥的房间里,吓的哥哥一阵抱头鼠窜,夏景宸和夏景言又躲起来笑;或者还有,把哥哥的墨汁换掉,换成那种一见太阳就会消失的水,哥哥好不容易辛苦抄了一天的公文,一晒太阳就全没了,还是偷笑,每次都气得夏景玄不打一处来。 以前从不会觉得愧疚,好像欺骗就真的只是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哥哥每次说生气,每次都说要气死了,每次都说要打死夏景宸和夏景言,但每次都只是还没打两下,就又心疼了,每次都不说什么,由着弟弟妹妹们玩。 但是这次好像有点儿不太一样啊…… 夏景宸好像有些亏心了,好像很愧疚,好像有些忍不住哭泣,夏景玄前脚甩着衣裳走了,夏景宸后脚闭门泣不成声。 这恐怕真的是他最后一回骗哥哥了,最后一回了…… 哥哥这回会真的生气的吧?气到……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那一步。 白露成霜 第九章 生辰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时光飞逝,转眼过了将近三个月,夏景言执政也过了要三个月了。 其实周染濯和顾允都早早的振作了起来,只不过看如今夏景言这执掌朝政的架势,那么威风!那么能干!那不如就让她干着吧! 反正……这两位素来是清闲,都不是想管事的人,于是夏景言便傻乎乎的,让他们两个装病诈了这么长时间。 炽烬宫,傍晚。 “染濯,你过来看看这边西北旱情的事情,我有些拿不定主意。” “哎呀……我也拿不定主意呀,皇后看着办吧。”周染濯的声音懒洋洋的。 夏景言回过头去看看,周染濯拿手杵着个头,大白日的还躺在榻上。 “御医一早说过了,你没病了,你可少装!” “唔……我没装……言儿,难不成对比起来,你对我的信任还比不上对一个御医吗?我是真难受啊……”说着说着,周染濯便要趴下去哭爹喊娘,求爷爷告奶奶的。 “至于吗?人家阿允现在都开始带兵了,你倒好,天天躺在榻上,没个正事儿干……” “我的宝贝言儿,你最好了,再饶我几天吧,好吧?你看看你那么聪明,那么漂亮,那么能干,那么那么……” “你继续说,我看看你还能有什么形容词。”夏景言回过头去憋着笑,故作严肃的看着周染濯。 “那么那么的傻兮兮的……有了旱情,自然是叫人过去治旱呗,这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周染濯低声嘟囔。 但是这般在夏景言的眼皮子底下说,低声也是无用,基本就是自讨苦吃。 “我苯?好啊你周染濯!长本事了是吧?!”夏景言甩下笔杆子,直冲冲的就闯到周染濯的身边,挥起拳头就打!“起来起来!你看看人家哪家的丈夫会让自己的媳妇儿身怀七甲了,还在这里给你干公事,哪家的丈夫会让媳妇儿管外事的?还说媳妇儿笨!我要是天生学这个的,我还要你干什么?!起来起来起来!” “哎呀就不起就不起就不起!媳妇儿……你天生聪颖伶俐,贤惠大方!有什么学不会的,是吧?你看看你执政这么多天以来,什么都管的好好的,是不是?我看也就不需要我了嘛……你再让我清闲几天嘛……” “蛮不讲理!” “哎呦……我这管都管了二十多年了,我现在实在是看见奏折都头疼……媳妇儿~你也不心疼心疼我……” 夏景言忍不住笑了,只不过还是嘴硬,“我心疼你,谁心疼我呀?我跟你说,我这两天不知怎的,这肚子总是痛,而且总觉得我这肚子比旁的人家怀孩子的要大的多!明明刚七个月,我却总觉得都要临盆了似的……你儿子天天在里面踹我呢!你知不知道?” “哎呦哎呦,这真是心疼死为夫了,媳妇儿不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这小兔崽子出来!我替你教训他!” “你敢动我儿子一下试试!”夏景言伸着手指头就去点周染濯的脑袋。 “哎呦好啦好啦,我哪舍得呀?你和孩子那可都是我的心头肉啊,那动一下子,我的心呀,就像被人喇了一刀似的,血淋淋的滋啦滋啦的往外溅呢!” “真会贫嘴……”夏景言笑嘻嘻的。 好在过了这几个月,周染濯和顾允都好了起来,这一家的日子就能接着往下过,但是周染濯好了,却清闲了,顾允却不一样了,具体不一样在哪些地方嘛…… “言儿,你要实在累了,就别再管这些事情了,不就是个奏折嘛,咱们把顾允叫来~”周染濯歪着嘴笑着,一副“邪恶”的样子。 “你呀你,欺负了人家多少回了?本来就是你的活儿,要么推给我,要么推给阿允。” “他一天天闲着没事儿干的,给他找点活儿呗……”周染濯舔了舔嘴唇。 没错,就是心虚所致。 “人家怎么没事干了?就算阿允是真的很闲,但是你又有什么事儿呢?明明病好了,还要天天的装病,不该给你找点儿事儿做啊?”夏景言弯手指轻轻在周染濯的胸口画圈圈,没错,玩火。 毕竟……这怀个孩子,十个月也挺难熬的嘛…… “哎呀,言儿,你多心疼心疼我嘛,我这每天身心疲惫的……好不容易歇下,而且我就算这歇下,我也可忙了~”周染濯立刻会意,毕竟这几个月,只能看不能动,他也难熬。 “你忙什么呢?说来我听听。” “我这不是忙着……每天更爱更爱女王大人吗?”周染濯正衬夏景言不被一口亲了上去,随后又“恶狠狠”的低声言语:“我就等着这小兔崽子出来了,养精蓄锐伺候女王大人呢……” 夏景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过老夫老妻了也就不脸红了。 “你这就叫忙啊?” “当然忙啦!我这不仅忙,我还可累可累可疼可疼了呢!” “你这更爱我……还能又累又疼的?怎么着?爱我很辛苦吗?!”夏景言的小脸贴在周染濯的身前,好像在听周染濯的心跳似的。 “那怎么会呢?爱着为夫的女王大人,那真的是一件人生幸事,那绝对是为夫上辈子拯救了全世界才争取来的!只不过啊,为夫要把媳妇儿彻彻底底的放在心里,就要每天一点一点的深深抛开自己的心,然后把女王大人放进去,然后再每天填住啊,就是又累又疼的~”周染濯那副可怜的小表情,让人看了简直要掉眼泪,夏景言却笑的喘不过气儿来。 “你呀,少给我装蒜,让你批个折子能诹出这么多话来,哄我天天给你批折子,你是皇帝我是皇帝呀?” “诶,我是皇帝,你是女王啊!” “就会贫嘴……”夏景言也忍不住的俯下身亲吻周染濯。 只可怜工具人顾允,不仅得替他们两个批奏折,这回被叫来,竟又撞到了这种场面! 现场六目相对,十分尴尬。 “你们继续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顾允那原本笑着的表情瞬间就收了,捂着自己的眼睛,一步一步挪进炽烬宫,然后收拾了桌上的奏折就走,简直一秒钟都不想多呆的。 只不过现在没有从前那般抱怨了,毕竟自己也是马上就要有媳妇儿的人了!不就秀个恩爱吗?无所谓! 回头看看,夏景言和周染濯看着他们的烦人的奏折都走了,才是更加高兴。 只不过在这高兴之余,周染濯突然又提了那么一个小小的事情破坏气氛。 “言儿,我这跟你商量个事儿哈……”周染濯吞吞吐吐的,好像这事儿有些难以开口似的。 夏景言一眼看破,“有话快说,是不是又要见你哪一个小美人儿去啊?” 这话的意图挑的这么明显,但是大直男周染濯居然就顺势接下了这么一句话! “你怎么知道啊?!” 说实话,那时夏景言真想给周染濯一个棒槌。 “我说是还真是啊!好歹留点颜面日后好相见嘛!你这你又要见谁去啊?!” “哎呀言儿你别生气嘛……我这不还在跟你商量嘛,你说不让去我就不去了……”周染濯拉着夏景言的手,夏景言一赌气,又把手抽了回去。 周染濯这下是明白了,今天晚上恐怕是不能再榻上睡了,得去地上…… “算啦,你先说说是谁吧,如果真的是一些重要的事情,就算是去见个美人儿,我也饶了你了。”夏景言思索了一阵。毕竟自己也不是那么一个不好说话的人。 “言儿果然是宽宏大度!饶了为夫这一命吧……其实啊,过两天芸婉的生辰就要到了,你说我这当人表哥的,前脚把人家送到袁国去,后脚又娶了人家,还当了个妾室,有时候是真的觉得我这表哥当的有点儿不太厚道,无论是作为夫婿还是亲人,我这都是有些对不起她的,前两天她来找我,说仅仅是求我陪她过这一个生辰罢了,以前生辰都是我们几个陪她一起过的,你看如今这关系都冷淡了……也就只剩生辰能一块儿过了,但是言儿你放心!我对她当真是没有一点的心思!我心里只有你!这么多年来,我早就把它当做亲妹妹了,纯粹就是亲人,绝对没有旁的心思,就那一天!我就过去陪她一天!好不好嘛……实在不行,就一个时辰,我陪她吃顿饭就走!” “嗯……罢了罢了,芸婉摊上你这么个夫婿也真是可怜……”夏景言的表情有些哀伤,却是真的可怜周芸婉的。 “嗯嗯对!她可怜,是我太不是人了!”周染濯那表情夸张的就像马上要打自己两巴掌泄愤似的。 “罢了,我也不是那么一个不通情达理的人,既然只是过个生辰,你便去陪她吧,正好趁你这么一个烦人精不在,我也好去琢磨琢磨政事上的事情。” “啊?言儿,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你刚不说了吗?从前的生辰都是你们陪她过,我说的再多也是个外人,而且芸婉她那么喜欢你,如今我再跟你去生辰上,她看见我,她能高兴啊?这不给人家找罪受嘛,你去就好,反正有元愈和阿允陪着你,我倒觉得你也不敢干什么事情。”夏景言眯了眯眼,好像要去偷窥周染濯的内心似的,点了点他的心口,就像在警告一样。 周染濯自然也是满口的同意,“好好好!那我们几个就去了哈,言儿你可千万别生气!实在不行……你要生气,你就打我一顿!消消气呀……要实在还消不了气的话,你就抓住元愈和顾允,把他们俩也打一顿!” “你这不欺负人嘛!”夏景言又笑了,伸手轻打了周染濯一下,“如此卖兄弟的,我见你是第一个。” “唉好兄弟就是要同甘共苦的嘛!”周染濯也是笑的将近要翻下榻去,突然又表情严肃,把夏景言都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夏景言问。 “突然想起来!”周染濯眯了眯眼,伸手一把把夏景言搂进怀里,“你不是外人,你是我媳妇儿!” “哎呀好了好了……” 此事就这么定下了,周芸婉听说这个消息,笑的合不拢嘴。 如果能这么一直这么欢乐就好了。 白露成霜 第十章 当日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早听说周染濯要来,周芸婉前一天晚上简直兴奋的睡不着觉,都已经很久了才能见上周染濯一面,真是思之入骨,念之成疾。 “染濯他都许久没来了……如今可算是能见到他,他果然还是没忘了我的,他还记得每回生辰,他都会给我过的。” 周芸婉这笑容从前一天晚上就没有收下去过。 如今周芸婉一大早就醒了,叫了五六个宫女来给她梳妆,简直要把自己所有的首饰都插在头上了。 “看看夫人高兴的,笑的合不拢嘴!” “夫人,现在可还没见到陛下呢就已经这般高兴了,要是一会儿陛下来了,夫人是不是还要高兴的飞起来呀?”宫女们打趣着。 “你们呀,一天天的就会拿我说嘴,去去去!赶紧去看看外头扫净了没有,染濯他喜欢干净。” “扫净啦扫进啦,夫人放心,奴婢们可是前几天就开始收拾了,如今啊是一丝灰尘都摸不到!”宫女们纷纷捂着嘴笑。 “那你们把灯都准备好了没有?染濯喜欢亮亮堂堂,晚上一定要各处都点上灯的!” “知道啦知道啦,奴婢们前几日去了宫外,简直要把宫外的灯都买回来了,就差连白日里都要点上灯了!” “那就好,染濯今日要是高兴的话,以后说不定还能常来几回,与我说说话,那样就好了。” 周芸婉看着镜中梳妆完毕的自己,盼望着以后周染濯日日来与自己喝茶聊天的景象,她从不多求,就像以前一样,能够与周染濯说说话,这就够了。 但是侍女们可觉得这远远不够。 “夫人怎能仅仅贪图一个聊天说话呢?咱们夫人可得侍寝呀!” 说完侍女们又呵呵的笑了起来,惹得周芸婉也笑个不停。 “好啦好啦,别笑啦别笑啦,赶紧去看看饭菜好了没有!染濯估计一会儿就要来了的!” “是是是!奴婢们这就去。”宫女们笑着跑了出去。 如今宫中只剩下周芸婉一个人还坐在铜镜前,感觉世界好像都在那一瞬间安静了,在周芸婉的心里就只剩下了自己和周染濯,那么好,那么好…… “陛下到!”门口的小厮呼喊起来。 周芸婉听到了天大的好消息,急匆匆的就往门口跑去,扶着门框向外看去,周染濯正在那条崎岖的荷花小道上行走,一步一步的要走到自己的身边。 “染濯!” 周芸婉早早的呼喊起来,看见周染濯也对着自己挥了挥手。 “来了来了!” “哎,芸婉你这最近这眼睛是越来越不好了吗?怎么只看得见表哥?我和元愈是透明的吗?”一个带着很明显不服的声音响起。 周芸婉向后看去,原来跟在周染濯身后的还有顾允和舒元愈。 “哎呀看见了看见了,这有什么好争风吃醋的啊?你们俩走在后面,都让染濯挡住了。”周芸婉一脸无奈的笑着回应。 看着现在这个场景,突然想起从前也是这个样子的,每次她一过生辰,所有的哥哥都会围着她绕,只是少了顾征…… 想到顾征的那一瞬间,周芸婉浅浅的有些落寞,但是抬头看到了周染濯,这一份落寞也就渐渐的被刷干净。 顾征也会希望他们所有人幸福的。 “染濯,你看我早早的就准备好了,饭菜都是我自己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周芸婉欢乐的呼喊,挥着手,让周染濯他们进屋,不过眼看着顾允又要发表自己不服的意见了,马上又补了一句,“当然啦当然啦,也做了阿允和元愈爱吃的。” “算你还有点良心。”顾允开怀笑了,“咱好歹争个公平。” “你呀,少欺负芸婉,怎么着?平时吃饭是亏着你了,偏要凑到芸婉这儿来,让芸婉给你做?”舒元愈轻轻打了顾允一下。 “哎!是不是兄弟啊?重色轻友你!” “呵呵!我打死你!” 顾允和舒元愈在后头吵闹起来,不过没关系,周芸婉早就习惯了,只要不把难憎宫拆了就行了,打也打不到哪儿去。 另一边,炽烬宫。 “我的天呀!我的好主儿,你可是有多大度呀!居然让陛下到舒夫人那里去!”陆朝芽在宫里头叫唤的欢快,只不过与往常不同,换做平常,陆朝芽一定会满宫的大跑大跳,但是如今陆朝芽却捂着肚子坐在一边不动坦。 “你呀你,真能嚷,小心吓着你肚子里的孩子。”夏景言雷打不动的绣着自己的手帕。 其实前几天陆朝芽还是会这么大蹦大跳的,但是如今她可真是跳不起来了,御医刚刚把了脉,好家伙,一把一个准儿,陆朝芽居然有了身孕,而且都已经三个月了,陆朝芽居然没有一丝察觉,要不是那日突然有些害口呕吐,恐怕呀,她还不知多久才能知道呢。 “哎呀主儿,你少笑我,我这个也是事发突然嘛!一时还有点不太适应……” “这事发可实在是太突然了,怎么着都没有想到啊,一场围猎,你和二哥哥在一起才没有多少天,居然就怀上了身孕!我可给二哥哥传了消息了,你等着吧,我估摸着没几天他就得来接你,也省的你在我这里每天上蹿下跳的,可算有个人管着你了。”夏景言嘻笑着上前,轻轻摸了一把陆朝芽的肚子。 两姐妹又嘻笑起来。 “哎主儿,你不要回避我的话题哦,我还在这儿问你呢,你是有多大的心呀?居然能让陛下去舒夫人那里过生辰!” “哎呀不就一个生辰吗?既然原先都是染濯陪着芸婉一起过的,那今年就继续让他去嘛,反正拦也拦不住。” “唉,好吧,反正也就去这么一天,等到陛下晚上回来了,你可得往上贴着点儿!要不然啊,小心陛下变了心!” “你胡说什么呢!他敢!他要是敢的话,我就连被窝都给他扔出去,再也不让他进我这屋!” “哎呀好啦好啦,自然是知道陛下最疼主儿的。” 炽烬宫充斥着笑声,但是危机却也在此刻袭来。 笑声渐渐的小了,因为夏景言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汗液。 “主儿,你怎么了?”陆朝芽注意到了夏景言的异样,忙上前去看着。 而夏景言的一句话,将满宫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我……我肚子疼,我总感觉我的孩子在往下坠……” “什么!主儿你可别吓我们!”陆朝芽惊叹一句,瞬时,所有人的笑容都没了。 陆朝芽急慌慌的,在原地怔了半天才想起来,“快!快传御医!哦对!还有赶紧去告知陛下!” 整个炽烬宫都慌乱了起来,而这个消息自然也就传到了周芸婉的难憎宫中,宫中四人原本极尽欢乐,在听到这一消息后,脸色瞬时骤变。 周染濯的世界简直也像塌了一样,愣了两秒钟,马上冲起来,一分一秒都不敢耽搁的往炽烬宫跑,顾允也紧随其后。 原本那么热闹的难憎宫里,突然就只剩下了周芸婉和舒元愈两个人。 白露成霜 第十一章 三月未见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周染濯急匆匆的跑了,只给周芸婉留下一个背影,无论周芸婉如何呼唤,周染濯都没有再回过头。 当然,周芸婉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不是非要留下周染濯,不让周染濯去看他的孩子,但是……但是…… “芸婉,你别伤心,毕竟是孩子出了问题,染濯作为父亲去看看也是应该的。”舒元愈安慰周芸婉。 但是这一句却让周芸婉更加崩溃,原本还能忍住的,如今周芸婉听得仅剩的舒元愈的一句安慰,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元愈,我不是不让染濯去看她……我知道皇后娘娘是染濯的妻子,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染濯的孩子,我……我只是突然可怜自己,我和染濯实在是太久没有见过了,算算自从阿征走了以后,整整三个月,我一直都没有见过染濯,一回都没有见过……我没有办法去看他,他也从来没有看过我……” “三个月?怎么可能!染濯一眼都没来看过你吗?”舒元愈有些惊讶。 “真的没有,我实在是太想念他了,那日才是想尽办法让我的宫女去给染濯送点心,好不容易才见了染濯的面,和他说了生辰这件事,他好不容易才答应……我好不容易见他一面,可是为什么这一天也出了问题?我不多求的,我只求我每年生辰的时候还有你们在我身边陪着就够了,但是为什么还会出问题呢……”周芸婉泣不成声,却也无可奈何。 现在唯一一个还能听她絮叨的就只有舒元愈了。 “我们从前那般好的,为什么如今会变成这副样子……我为了这一天筹备了实在太久太久,可为什么还是会出问题呢……染濯又走了,我还没来得及和他多说两句话……” 舒元愈惊讶之余,还是拍了拍周芸婉的肩膀,他多心疼啊,却也是无可奈何。 “怎么会连你都见不到他呢?你位列三夫人,位分仅次于皇后,你怎么会见不到他呢?是染濯不愿意见你吗?为什么?” “不,不是人染濯不愿意见我,是我每一次去找他的时候,门口都会有宫人拦着,每次不是说染濯病了,就是说染濯在休息,在忙公务,我总也见不到他,没办法跟他说……” “染濯的病不是早就好了吗?他要休息,又能休息几时?而且现在政务不都是皇后娘娘和阿允在忙着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敢打扰,所以就从来没有进去过。”周芸婉哽咽着。 舒元愈拉过她的手,周芸婉抬起头,舒元愈看着她,她的眼睛红彤彤的。 听听周芸婉这话,哪是周染濯忙啊?哪是他病着难受啊?分明就是他不愿意见周芸婉。 周染濯从前也早早的说过他只想把周芸婉嫁给舒元愈,他心里是没有周芸婉的,可是也不至于此吧……为何要让周芸婉苦苦等待呢?周芸婉的爱何苦这么卑微? 舒元愈鼻子一酸,突然想起一句话来,“爱而不得才是世间常态”,以前从未这么觉得,他以为他这一生碰到了周芸婉便没有遗憾了,但是如今看看,他自己深爱着周芸婉,周芸婉深爱着周染濯,周染濯却爱着另一个人,还是他们的仇人,突然就觉得……爱而不得,这句话说的其实也是对的了。 世间常态的三个人中,总有两个人会得不到他们最想要的爱,可是为什么?这个世间凭什么要这样?周芸婉原本那么明媚,那么灿烂的姑娘,为什么要遭受这般痛苦?从前被送去袁国,如今好不容易回了自己的家,却还要遭受此等的待遇。 说句不好听的,袁帝对周芸婉都比周染濯上心。 周染濯宫门前有人会拦着周芸婉,至于吗?周染濯都不愿意见周芸婉了吗?那如今又何苦要再来到周芸婉的面前,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失望。 舒元愈心里的委屈无从发泄,渐渐的,委屈都转成了怒火,他握紧了拳头,狠狠地砸向槐木桌子。 “咚”的一声,把周芸婉都吓了一跳。 “元愈你别生气,我虽然抱怨,但是我相信染濯是有苦衷的,没关系,我可以等他的,多久我都可以等他,等多少年都可以,一辈子都可以。” “他哪有什么苦衷?!芸婉你别傻了!” 这整个周国谁还不知道,如今的周染濯简直是鬼迷心窍了,除了夏景言以外,他再没有第二个身边人,他谁都可以失去,唯独不可以失去夏景言,如今拦着周芸婉进炽烬宫,恐怕也只是为了夏景言吧。 舒元愈怨恨周染濯的负心,怨恨夏景言的出现,突然又怨恨周芸婉的痴情。 “他心里只剩别人了,你又何苦如此守着他?!多少年也不会有结果的!”舒元愈冲着周芸婉大吼,抓住周芸婉的肩膀,好像想把周芸婉给摇醒。 只可惜周芸婉早就死在周染濯的温情回忆里了,她不会再醒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相信染濯,他之前说过的!他说他这一辈子心里都会有我……哪怕他如今深爱着皇后娘娘,我也相信他心里总有一角是留给我的!不然……不然他何必今天还来陪我呢?没关系的元愈,染濯他一会儿一定还会回来的,皇后娘娘如今的胎都已经有七个月了,肯定是坐稳了,不会再有什么事情了,那一会儿没事了的话,他也一定会回来继续陪着我的……”周芸婉笑的傻兮兮的,她明知这一定会是自己骗自己,可是却还愿意再骗下去。 但是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了,她就是傻。 没过一会儿,炽烬宫传来消息,说是夏景言的腹痛是因为前天晚上她不听宫人的劝告,吃了凉食,有些坏了肚子,但是没有什么大碍,夏景言有早产的迹象,但也不会早在七个月就生产,其他的便什么都没有了,现在夏景言早就已经好好的坐在榻上了。 “那么染濯一会儿还会回来吗?”周芸婉的眼睛里好像燃起了一丝小火苗。 “陛下说他不回来了,请舒夫人早些休息,陛下改日再来看您,现下陛下还是担心皇后娘娘,想陪在皇后娘娘的身边,寸步不敢离。”来传消息的宫人回应。 “可是皇后娘娘不是已经好了吗?”周芸婉的眼中的火苗熄灭了,她明知道结果,可还是忍不住问一句。 “回舒夫人的话,皇后娘娘是好了的,但是陛下仍然担心,皇后娘娘也说了,请陛下再回来看看舒夫人,她已经没事了,但是陛下还是不走的,想也是陛下依旧担心皇后娘娘与皇嗣,还请舒夫人见谅。”宫人有些尴尬的回应,他已经明显的感受到,周芸婉满心的失望,而舒元愈满心的怒火,于是匆匆忙忙的行了个礼便赶紧离去。 “都没事儿了为什么不回来……三个月,我都三个月没有见过他了……罢了,他说他改日还会来看我,那就改日吧。”周芸婉独自喃喃着,眼眶依旧是红红的,眼泪依旧还在往下掉,她好像在哄自己,懂事,却更让人心疼。 舒元愈也只能在旁边看,此刻他什么都做不了,他那么的深爱周芸婉,可是周芸婉心里却半分都没有他,为什么偏偏就是如此呢? 从前……哪怕换做从前,周芸婉那时虽也是不喜欢舒元愈的,可是舒元愈至少还能看着周芸婉高兴,因为那时候还没有夏景言,周染濯还可以像对妹妹一样好的对待周芸婉,也会很在意周芸婉,那时至少自己还可以看见周芸婉笑,如今看到周芸婉,她不是在哭泣,就是在走向哭泣。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因为……因为夏景言! 为什么会有夏景言呢?她不应该会在这里的,那是他们的仇人!他们恨了十几年的仇人!为什么夏景言会在这里呢?为什么周染濯会爱上夏景言呢!夏景言的到来,反而隔阂了他们曾经最好的这一帮兄弟姐妹!不应该有夏景言的! “如果没有夏景言就好了!” 舒元愈的脑海中突然幻想起这些不该有的东西,他缓缓的抬起了头,他看了看哭成泪人的周芸婉,又看了看炽烬宫的方向,忽然又开始恨了。 夏……景……言…… 白露成霜 第十二章 碰面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北江,鹿岭 皇宫冷冷清清,人人见了都要直呼一声凄惨,不仅是叹作为北江的皇帝没有一丝的权利,还要再叹北江所有的荣华富贵,灯火连天,竟都是在贺王府里的。 贺王府中,大夜里却还各处都点着灯,将整个贺王府照的宛如白昼,鹿岭城中,所有的名门公子闺秀皆聚集于此。 姑娘们挥舞着绣衣,公子们吟诗作赋,纵使是在大夜里,贺王府依旧是如此的热闹,比起皇宫,真的是天差地别。 北江的皇权早就已经集中到了小贺王这里,皇帝哪还有什么实权呢?自然所有的人都会去攀附小贺王。 堂正中,小贺王正坐在最高的位置上,身边坐的是两个得力的副手,他正在看着舞台正中央,整个北江的戏子都在挥舞着自己的衣袖,口中唱着花天景地,好不快活。 “好!”小贺王呼了一声,立刻便有下人上去给那位姑娘送上赏赐,而且一送就是一大串珠子或是价值不菲的手镯。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那姑娘笑的灿烂,接受过赏赐,便高高兴兴的下了台,跑到别处去唱歌去了。她唱完,下一个歌女又上了台,小贺王接着看,丝毫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 直到有一个穿着一身黑的人,踮着脚轻轻的走到小贺王的身后,凑到小贺王的耳边,轻声言语了一句,小贺王脸上的笑容才稍稍的收了收。 “哦……竟是如此,看来本王猜的没有错,事情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小贺王边看着台上,边鼓着掌边说。 “王爷,您看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按原计划行事喽。”小贺王笑的比刚刚更加的欢快,一是笑舞女跳的好,二是笑自己的事业又要前进一步,“你去告诉南湘,本王早就想过了,她一个人在南江想也是闯不出多大的天地,这不正好有个人帮她,而且还是周染濯的心腹,这戏呀是越来越好看了。” “王爷,舒元愈真的能用吗?” “能不能用,一试便知,你叫南湘小心着点。” “是,属下告退。”听了小贺王的话,那个黑衣人立刻便退下,一分一秒都不敢耽搁的立刻叫人传信去南江。 三日后,南湘就接到了小贺王的消息。 “舒元愈?”南湘皱了皱眉头,只不过小贺王也并没有什么理由去害她,南湘揽过油灯,把那封信烧了,便开始思虑自己的想法。 而此刻的舒元愈根本想不到他将迎来的是什么。 那会是改变一生的决定,叫他痛苦一辈子…… 舒元愈在自己的府中练着剑,还在回想前几日周芸婉那般伤心痛苦的事情。 想害夏景言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毕竟自己已经答应了周染濯,而且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对夏景言下手,夏景言的肚子里怀的毕竟是周染濯的孩子,纵使他不在意夏景言,总也该在意自己的小侄子吧,所以那个想法舒元愈想了想便又罢了,但是没想到老天竟还会派来一个南湘,非要让他害了夏景言,让他想吞下这心思都难。 南湘一大早的来了舒元愈的府上,舒元愈有些惊诧,他与南湘并没有打过多少的照面,并不熟悉,还想着或许是宫中出了什么事情,便请着南湘到自己屋中一叙,只不过在他听了南湘的来意之后,他突然拍桌而起,惊吓的心里砰砰乱跳。 “怎么?愈王殿下还心软了不成,对夏景言,有必要吗?”南湘品了口茶。 还真是小贺王说的那样,舒元愈听到这件事必然会着急激动,舒元愈在屋中走过来走过去,绕了好几个圈子,绕的南湘都快晕了,他的心简直都要跳出嗓子眼儿。 “你要害皇后,你怎么敢?!”舒元愈压着嗓子说了一句。 “我为何不敢?难不成愈王殿下心里没有这个打算吗?我可不信。”南湘抿嘴笑着,此时的她,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小家碧玉,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惊恐不已。 “她是皇后,你是后妃。”舒元愈顿了顿,“本王素来听说皇后娘娘对待后宫还算仁慈,而且你入后宫也是皇后娘娘同意的,她与你素来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她?” “是啊,皇后娘娘对我来说并无冤仇,不怕告诉愈王殿下,与我有怨仇的,其实是陛下。” 舒元愈更加震惊,“染濯?染濯又与你又有何怨何仇?那你恨的明明是染濯,你杀皇后又是为何?” “我的父亲究竟是为何死的,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南湘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她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舒元愈。 “你的父亲?本王听说过这件事情,你的父亲明明是被山匪所杀,与染濯又有何干系?而且明明是你的父亲犯了错,染濯没有杀他,只不过是派他上山去清修罢了,染濯难道不该与你有恩吗?” “恩?什么恩?他把我父亲骗到有山匪的山上的恩吗?他早就知道那座山上常年闹着山匪,既如此,他为何非要把我的父亲骗到山上?我知道父亲有错,所以如果陛下真的要正大光明的杀了我的父亲,我并无怨言!但是为何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表面上他对我的父亲算是宽容,我信他,带着我的父亲去清修,我依旧尊敬陛下,但是陛下呢?真是怪我信错了他!我看他只是想让我继续效忠罢了,把谋杀伪造成一场意外,我不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吗!”南湘更加激动,最后的几句话,她像是恨不得喊出来似的。 舒元愈听着南湘的声音渐渐的高了,唯恐隔墙有耳,于是赶紧去关了府门,还把府门外的下人们全都赶了出去,南湘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声音过高,赶忙平了平自己的心气。 “所以你就要杀夏景言?” “对,我要让他体会到失去最重要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不想杀陛下,作为臣子,我不该杀,但是作为女儿,我也不得不为我的父亲复仇,既如此,那我就杀了他最爱的人,让他体会到跟我一样的痛苦!” “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我并不恨染濯,你也该知道我不会害他的。”舒元愈低着头,心虚似的。 舒元愈不恨周染濯是真的,他不会害周染濯也是真的,但是…… “但是你恨皇后啊,你恨夏景言啊!你那么那么的爱芸婉姐姐,你希望她幸福,但是陛下却深深的爱上了一个你们的仇人,生生的夺走了芸婉姐姐的宠爱,你恨夏景言了?你恨不得杀了她,对吧?”南湘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舒元愈的面前,她的那双眼睛好像能看透舒元愈的内心。 而舒元愈则是一步一步的往后退,被人看穿的感觉真的很慌乱。 “你……你别胡说!” “究竟是我胡说,还是愈王殿下就是这样想的,却不敢承认呢?”南湘不依不饶,直到舒元愈的背抵到了墙面,他再也躲不掉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暂时还不会去害夏景言,我确实恨她,但是我答应过染濯,她不犯我,我就不犯她……” “她这还不算犯你吗?她将芸婉姐姐欺凌成那个样子,你以为在宫门口拦着芸婉姐姐见陛下的,真的是陛下的宫人吗?明明就是夏景言的人!她不愿意让旁人分了她的宠爱,她就让人拦着,不让舒夫人见到陛下,我进宫也有半年了,也是难得见到陛下,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夏景言!” “可是这也是染濯的家事……” 舒元愈越说越没有底,他的心思好像都已经被南湘猜透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说不出话来。 南湘自然也就懂得了,“愈王殿下,我猜对了,对吧?你是恨夏景言的,夏家是你们家的仇家,夏景言是夏家的女儿,她早就应该死了!而如今却还留在了这里,隔阂了你们与陛下的关系!真是罪加一等,我都替你们悲哀!” “你到底想怎么样!说来夏景言的肚子里毕竟还是染濯的孩子,我就算想害她,也不会在现在,我总要等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出生再说……” 这一句话,舒元愈是真心的,如果不是因为孩子,恐怕他早就对夏景言下手了。 “愈王殿下不用担心,我自然也知道,稚子无辜,况且她肚子里怀的是皇嗣,而且很有可能将来就是整个大周的希望,我自然不会害了孩子的。” “那你要等到她生产之后再动手?” “不,我等不及了。” “那你要怎么做?你要杀皇后,又怎么可能触及不到她的孩子?” “御医不是说了吗,皇后娘娘可是有要早产的迹象的,那不如就让她再早一点,反正都是个早嘛……” 舒元愈心里一惊。 南湘真是什么事都想齐了,看来今日来找自己,是早有预谋了……舒元愈只恨自己是被人揪住了把柄,看来自己这次,是不得不违背对周染濯的约定了。 白露成霜 第十三章 刺客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可是孩子毕竟才七个月,生出来怎么说都是有风险的。” 舒元愈按耐住砰砰乱跳的心,尽量平心静气的与南湘说话。 而南湘也缓缓的抬起了头,她的眼中尽是贪婪,“我早就问过御医,皇后娘娘这么长时间以来使用了那么多的补药,孩子被养的很好,就算是现在生出来也是没有问题的,孩子一点儿事儿都不会有,但是母亲那就不一定了……” 果然如此。 舒元愈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都猛的一震。 “愈王殿下,您敢吗?很简单的!只要您偷偷的派出几个死士,在宫里头稍微吓她一下,女人在怀着孩子的时候,是最危险的……只要这么一吓,她就活不成了……” 南湘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是舒元愈能从其中听到的贪婪和欲望却越来越大,听着让人害怕,但是却不免心动…… 舒元愈痛恨自己会有这么恶劣的想法,但是如果夏景言真的死了,那周芸婉可就解脱了,从今往后,周染濯的世界里,就只会有周芸婉一个人,他就再也不用看着周芸婉哭了。 周芸婉是舒元愈人生当中的一切啊…… 周芸婉好,舒元愈不也就好了吗?而且本来这个世界上就不应该再有夏景言了呀,夏景言早就该死了!如果夏景言能给周染濯留下子嗣再死去,那也算做她一个功劳啊!且生子遇难,明夏也说不了什么,一箭三雕,这样的计划多好啊! “怎么样啊愈王殿下?我们合作吧。”南湘的声音依旧是娇小可爱的。 舒元愈渐渐低下了头,南湘明白她的计划起作用了,小贺王说的果然没错,她看到舒元愈的眼睛里也冒出了欲 火,和她一样。 夏景言这孩子不是要早产吗?无非就是让她再早一点而已,皇后娘娘的身体如此康健,难不成还扛不住一个生孩子吗?他没错,他一点儿都没错!对!就应该这么办!如果夏景言死了,那就是她无福,她不该活着,老天都在要她的命!舒元愈的心里渐渐充满罪恶。 只可怜夏景言,她还不知道危险正在朝她一步步的逼近。 夜晚,炽烬宫 宫女已经开始铺床了,周染濯也脱下了自己的外衣,夏景言亦是如此,很晚了,他们便想休息了,但就在此刻,荣须却在门口呼叫起夏景言来。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荣公公,怎么了?”夏景言问了一句,脱外衣的手也缓了缓。 “刚刚外头有人送了一封信来,说是您的天竹阁的。”荣须在外头回应。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夏景言有些疑惑,平常天竹阁就算有事送信也绝不会如此,明知天竹阁是江湖门派,是绝对不会接触皇室及官场的,如今真不知是怎么了,夏景言回过头去看了看周染濯,周染濯并没有什么反应,想也是知道夏景言不想让他关注天竹阁。 “奴才没敢看,还请皇后娘娘亲自过目。” 夏景言想了想,恐怕是赵且臣给的吧,说不定真是阁中出了什么大事,实在是无可奈何了,这才交到荣须手里,而荣须是个老实人,最为可信。想到这儿,夏景言便就知会了周染濯,走出门去。 “娘娘,信在这儿。”荣须将信递给了夏景言,夏景言摆摆手,荣须便又走了。 信果真是赵且臣写的,说是天竹阁内部出了一些问题,需要夏景言亲自去解决一下,夏景言还有些疑惑,往常这些问题,虽然赵且臣确实会告诉自己,但是也不会这么晚了还让她担心,或许是真的有什么要事吧,夏景言便想,既然赵且臣都这么说了,那自己便去走一遭罢了,换了衣裳过后,没有叫下人,夏景言独自一人就前往天竹阁在周国的集堂去。 只是她万万不会想到,这居然会是一个圈套。 已经很晚了,宫道上空无一人,下人们也都回去休息了,一个掌灯的都没有,就连值守的侍卫也没几个,走了那么一大段路。夏景言竟然也才稀稀落落的看见两三个,暗自想着还真是自己最近有些管教不严,明明该有很多的侍卫,恐怕他们都偷懒去了,白日了一定要好好的责罚一顿,否则都不长记性了,想了想之后,夏景言便继续向前走。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是被人刻意安排了的。 夜晚中的皇宫就像一个巨大的怪物,恨不得要吞噬了夏景言似的,夏景言裹了裹衣裳,竟然觉得浔州的天也会有那么一丝的凉意,她加快了步伐,想赶快赶到集堂去,却没有注意到脚下的一根木棍。 “啊!”夏景言险些滑倒,但还好,她及时的扶住了宫墙。 夏景言长舒一口气,这要真是滑到了,自己现在这副身子,且这周边都没有几个人在巡逻,自己这小命怕是真的不保,主要还是自己的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夏景言呆了一会儿,平复了心情,虽然害怕,但也总不能在这里站着,整顿了整顿便继续要向集堂走去。 但是走了没有多少路,她又再次警觉了起来,头顶这稀稀拉拉的,这是什么声音? 这是有人在跨过皇宫的瓦片的声音。 怎么会有这样的声音? 刺客! 多少年练就的警觉,让夏景言立刻便意识到了这样的事情,她紧张地抬头望去,果然。 四个黑衣人,个个蒙着面,手持利刃,腰间还别着暗器,他们各自站在夏景言东南西北的四个顶边上,简直是索命的恶魔。 看来真的是冲自己来的了,“尔等何人?竟敢在皇宫放肆!”夏景言故作沉静,反正知道自己逃也逃不掉,那不如就和他们对一对。 “要你命的人。” 刺客并不留情面,当然,也没有什么情面好留的。 夏景言便明白,这自然是有意为之的,恐怕这天竹阁的内部事物也是假的了,连赵且臣的笔墨都能伪造,看来这是有了内奸,今天过不了这一道,以后怕是要后患无穷了。 “早听闻周国的皇后娘娘武艺高超,我等今日便来请教一番,生死不论。” “哦?本宫作为五小宗师之一,只怕打的诸位头破血流,命丧于此,命只有一条,还望诸位珍惜。”夏景言说着,已经趁此机会从自己的衣袋中摸出了两把匕首。 那帮刺客们听见夏景言此刻的话哈哈大笑,仿佛已经胜券在握了一般,“皇后娘娘好大的口气呀,我兄弟几人自小习武,虽说不比皇后娘娘的宗师之位,但是也敢打保比皇后娘娘差不得几分,而皇后娘娘如今又怀着身孕,这样子……看是要临盆了吧?这等时候,皇后娘娘真的还能再战过我等吗?我等拭目以待。” 看来今天这一劫是躲不过了。 说时迟那时快,刺客已经动用自己身上的锁链,他们并没有想近夏景言身的意思,而是依旧站在夏景言东南西北的四个墙顶角上,从四个方位同时将锁链向夏景言甩来。 铁链直冲冲的向着夏景言而来,夏景言一眼看穿这个招数,“你们是独龙阁的人!”夏景言惊叹不已。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竟然会是门派之间的报复。 “能让皇后娘娘如此刻骨铭心,我等真是莫大的荣幸啊。”几位刺客好像迫不及待似的,立刻扔下了这一个名号,随后再不说话。 夏景言已经伸手抓住了两条铁链,剩下两条铁链夏景言一脚一个踩在了脚下。 但是人称江湖最狠门派的刺客,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败下阵来的? 夏景言可以感受得到这几个刺客,确实如他们所说,绝对都是自小习武的,能力不容小觑,即使是自己没有怀胎的时候,一个人对阵他们四个恐怕也是一件难事,而如今自己还有身孕。 不容多想,脚底的两条铁链已经被两名刺客一拉一拽抽出并又化作绳索一般勾住了夏景言的两个脚腕,狠狠一拽,此刻,夏景言已经腾空,两只手死死的抓住两条铁链,自己的两只脚被铁链拴住,此刻真的是只要随意一个刺客放手,她就会重重的落到地下,孩子那是绝对不保了。 夏景言的脸上已经泌出层层的汗珠,但是呼救是肯定没有用的,刚刚她已经看过了,这一晚上基本都没有什么侍卫在巡逻,这条宫道平常又少有人来,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皇后娘娘不如自己放手吧,还算死的有些尊严、有些体面,不然让我们几个兄弟也替您放了手,您多没面子呀,是吧?”刺客们放声冷笑,似乎并不怕别人听见。 “你们岂敢,我若真的死了,你们也不得好过。”夏景言的心里存着害怕,但明知贿赂无效,还不如将恐惧转到刺客的身上,“谋杀当朝皇后,你们可真是何等罪名?周国和明夏都不会放了你们,诸位好不容易练到如今这般,本是前途无量的,又何必去过那苦苦逃生的生活?若今日你们放了本宫,本宫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我等多谢皇后娘娘体恤,只不过皇后娘娘怕是忘了,我们这帮人,天生命就不在自己手里,若不杀你,我们回去也是一个死,而且还会死的更快,听闻娘娘素来悯生,那不如就以您和您的孩子两条命,换我们的兄弟四个人的性命,您看多值啊?”刺客的声音让人透心凉骨。 如今这场景,夏景言只剩恨了,恨自己作为一个母亲,恐怕是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了,夏景言认命,却不想让孩子也认,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她必须想办法带着她的孩子逃出去! 白露成霜 第十四章 阴谋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夏景言已经腾空许久,渐渐的要乏力了,逐渐的也开始腹痛不止,但是她此刻没有时间去关心自己身体上的疼痛,而是在专心的寻找突破点,此刻她注意到其中有一条拴着她脚腕的铁链上,上面有破损的痕迹! 想必这条铁链之前也是伤过旁人的,而上一个死在这条铁链上的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这段铁链磨损,虽然说自己现在不如从前,但是自己的内力应该够震碎它了。 夏景言继续说一些有的没的吸引刺客的注意,而刺客还真就傻兮兮的回怼着夏景言的话,丝毫没有注意到夏景言已经开始运用内力。 砰的一声,夏景言左脚脚腕上的那条铁链断裂,等刺客们再回过神儿来时,已经晚了,夏景言已经一手撒开一条铁链,拿出匕首打碎自己另一条脚腕上的铁链顺利逃脱。 应战不是个好办法,那就赶紧逃,夏景言从腰间取出迷雾弹朝地下狠狠一嗑,顿时迷雾散开,熏的刺客们睁不开眼,呛的直咳嗽,而夏景言也趁此时用衣物裹住自己的嘴赶忙离开。 “追!赶紧追!”夏景言听到刺客们在自己的身后喊,知道自己大着肚子根本跑不过这几个体力健硕的刺客,于是便赶紧藏在一处宫门后。 刺客们从墙瓦片上跳了下来,说实话,现在的情形对于夏景言来说还算是有利的,他们不敢近身搏斗,想必就是知道根本没有打赢夏景言的胜算,所以才离得那么远,用这种远程的方式去攻击夏景言,但是夏景言也不敢再出去跟他们搏斗,因为自己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还不如不去招惹。 探头看看,刺客们不知跑到了哪里,听着四周渐渐的安静了,夏景言才开始动起逃跑的信念。 “刺客应该是跑远了吧……”夏景言心中默默想,她做好了准备,打算顺着宫门的小道快速走回炽烬宫去,等找到周染濯也就安全了,她的腹痛越来越严重了,不知为何,最近总会觉得孩子在一点一点的往下坠,御医虽然说过她有早产的迹象,但是这才七个月呀!现在生产会有多大的危险?之前看过别人生孩子,七个月生下来的没有一个能活的,夏景言只希望自己不要再出任何的意外了,她踮着脚,扶着墙,一步一步的从宫门小道开始挪,几乎没有发出一点的声音,但是却没有想到刺客们根本没有走,他们就躲在暗处等着夏景言出来! 刺客们也明白,夏景言怀着身孕,根本不可能跑得那么快,她一定是躲起来了,他们真的猜对了。 “皇后娘娘躲什么啊,您不是自称位列五小宗师,要打的我等头破血流吗?如今怎么开始躲起我们来了,刚刚一战没有尽兴,现在再来一回吧!”刺客们已经没有了铁链,好像是要鱼死网破一般,抄起手中的匕首便冲着夏景言而来。 夏景言没有办法躲,他们从自己的四周而来,躲是根本躲不掉的,只好应战。 正想着,一个刺客的匕首已经直冲着夏景言的眼睛而来,夏景言也抓紧了自己的匕首,躲过那一刀,头微微的往下一探,一只手已经从刺客的小腹部划过,顿时一个血淋淋的伤口就已经展现在了刺客的身上,一个刺客倒了;另一个,夏景言运行内功,抓住其中一个刺客的肩膀,借力向上一翻身,一脚踹向一个刺客的脸,随后又是另一个,两个刺客都被踹开,最终只剩下了她抓着的那个刺客,两手一用力拧断了那个刺客的脖子,四个刺客已经死了两个,还有两个都伤了,但是夏景言已经逐渐的脱力,她真的撑不住了。 生孩子的腹痛让她简直要被拽进地狱,夏景言的手逐渐开始抖抖,眼前也变得模糊,她感受到一股的热流顺着自己的腿一点一点的流到了地下去,御医说过,羊水破了就是要生孩子的,但是怎么能在这儿生呢!危险还近在眼前啊!夏景言真的打不动了,但是伤到了的那两个刺客已经站了起来,再次抓住了匕首,缓缓地向夏景言走来,他们的眼中充满怒火,因为他们损失了两个兄弟,而凶手就是夏景言! 怎么办?怎么办! 夏景言已经没有一点的办法了,眼睁睁的看着刺客向自己走来,但是自己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还好,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弩箭横穿了一个刺客的脖梗,刺客瞪大了眼睛,心有不甘的倒下,另一个刺客也被惊到,慌忙向弩箭发来的位置看去。 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虽然瑟瑟发抖,但是眼神坚定的姑娘。 周芸婉! “我杀了你!”刺客的心中已经充满怒火,只剩他最后一个人了,他自然再顾不上他主人的委托,是要为他的兄弟报仇的,他弃了夏景言转身直奔周芸婉而去。 “芸婉你快跑!别管我!”夏景言用尽最后的力气冲着周芸婉喊道。 夏景言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周芸婉根本不会武功!能说着还算不错的,只不过是弩箭打的准罢了,真要让她去和那群亡命之徒拼命,这不是开玩笑吗!夏景言虽然想活,但也绝对不会踩着另一个人的尸骨活着!她良心不安! 然而周芸婉却没有半分要退缩的意思,她依旧站在原地冲着刺客发射弩箭,那一箭没有中,她的手已经抖了,怎么可能还能打的中呢?周芸婉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她不过是白日里苦闷,想出门,身后又有一众宫女跟着她,觉得不自在,所以才晚上一个人偷偷溜出自己的宫中,只是想出来走一走,溜溜弯罢了,没想到就碰见这样一个场景。 说实话,周芸婉对夏景言没有一丝的感情,非要说有的话,那也是十几年前的怨恨,但是在看到夏景言有危险的时候,她第一想法只是救人,只因为夏景言的肚子里怀的是周染濯的孩子,那是她最爱之人的孩子,她必须保护!哪怕舍了这条命,也要保护! 周芸婉已经用不了弩箭了,眼看着刺客已经跑到自己的眼前,匕首已经要从自己的身前划过去,周芸婉眼疾手快一躲,随后便急匆匆地向另一个方向跑去,她是要引开刺客给夏景言逃跑的机会,但是夏景言又岂会让她为自己送了命的?夏景言忍着剧痛,一步一步的向周芸婉逃跑的方向挪去,她必须救周芸婉,否则自己下半辈子和孩子都不会心安,回宫求救是肯定来不及了,那就只能自己去救她,穿过宫门的那条缝隙,夏景言可以看得到,周芸婉也拿出了她贴身的匕首,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打,于是乱挥舞一气,而夏景言也在模糊中强制镇定,用力把手抬了起来,拿着匕首,瞄准了,朝着刺客的身上扔去。 还好,准了。 刺客在周芸婉的眼前死去,周芸婉好似吓傻了一般,在原地颤颤巍巍的,腿都软了,站不起来。 “芸婉,芸婉……”眼看着已经没了危险,夏景言再也忍不住腹痛,只能用低微的声音呼唤着周芸婉,还好,夜里十分的寂静,多小的声音周芸婉也能听得清楚,她慌忙向夏景言跑来。 “你……你怎么样?你还好吗?我马上去叫御医!你等着,你等着我,你一定要撑住啊……”周芸婉十分的害怕,她的眼睛都要哭红了,她看着夏景言的剧痛,手都不敢往夏景言的身上挨一下,生怕弄疼了她,话说完后,她慌忙的就要走。 但是夏景言却很明显的感受到了周围依然还有异样,危险是又出现了!夏景言连忙抓住周芸婉的手腕把她拉了回来。 “别动!还有人……” 周芸婉再次一惊,一听到“还有人”三个字,她整个人都僵了,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否则就是拖累夏景言和她的孩子,周芸婉紧紧的贴住夏景言坐着,她们两个躲在草坛的后面,悄无声息的四处望。 果然,一个身影又出现在了正对面的墙瓦上那个人好像在等待什么,没过一会儿,另一个人出现。 “怎么还有两个人啊……”周芸婉轻轻的贴在夏景言的耳边问,“我们应该怎么办?要不这样,我去引开他们两个,你还能撑住吗?你赶紧去找染濯。” “不行,你不能去。” “你就听我的吧……你要生要死,对于我来说都没有所谓!但是我要救染濯的孩子!你不需要有负担!” “他们是冲我来的,你就算出去,他们顶多就是杀了你之后,再来找我,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两样,反而是白白的丢了你的性命,你以为你死了染濯就会高兴吗!咱们俩的恩怨,我劝你不要在此时纠结,日后再去算账不迟,染濯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自然不会害了他,现在必须得听我的,不然最后的下场就是咱们两个一起死,孩子也没有活路!”夏景言紧紧的勒住周芸婉的手腕。 周芸婉听过之后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她知道此刻她们两个以及孩子的生命简直就掌握在夏景言的手中了,她看着夏景言的呼吸逐渐急促,脸上的表情也更加的痛苦,她只好紧紧的拉住夏景言的手,让夏景言一个好有一个施力的点,好歹还能好受一些。 “弩箭呢?把你的弩箭给我……”夏景言低声说,她强撑着。 周芸婉闻声立刻将自己手中的弩箭交给了夏景言,夏景言的眼前依旧是模糊的,她将弩箭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对着那个两个人影的方向,正要发箭,却突然听到其中一个人说起话来。 “主人,不知道那个人跑到哪里去了。” “你们一群废物!如果今天晚上的事暴露了,你们就都去死!” 看来是早有预谋了。 夏景言没空再听他们多说什么,她必须立刻处理了这两个人,那一只弩箭发了出去,正中其中一个人的脖梗,那个人应声倒地,摔下了墙瓦。 却也惊了另一个人。 白露成霜 第十五章 难产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另一个人估计也是狗急跳墙了,眼看着危机已经近在眼前,他也要拼死一搏,夏景言明显的看到,他在冲着自己提刀砍来之前怔了一下,但是下一秒,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过来。 “芸婉你先走!”夏景言猛的推了一把周芸婉,明知是自己的事,就没有必要再拖累旁人,拼死一搏罢了。 只是……夏景言总是觉得眼前这个人的身形好像有一些熟悉。 周芸婉并没有走,她在此刻猛的尖叫一声,好似这一声音能够吓退刺客似的,夏景言刚想说她一句,万万没想到,这一声还就真的奏效了。 刺客向后退了一步,看到周芸婉很震惊似的,在原地愣了一下,而周芸婉寸步不离的守在夏景言身边,刺客并没有要退缩的意思,他时时刻刻的在寻找时机。 正在此时,顾允和赵且臣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他们眼疾手快,分工合作,赵且臣忙去扶起夏景言,而顾允则上前与那个人打斗。 总算是有人来了……安全了…… 夏景言在看到赵且臣的那一刻,简直是第一次感觉,这个世界如此的让人安心,获救的感觉就像是从冰水里被人打捞出来一般。 夏景言在那一刻忍不住痛哭。 “且臣哥哥,救我……救我……我肚子疼!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夏景言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却也越来越微弱。 赵且臣自然是着急的,慌忙的就想抱起夏景言走。 而顾允的那一边解决的也是十分的迅速,跟顾允对上的那个刺客似乎是不愿恋战,或者是不愿意对上顾允一般,没打得几招就匆匆忙忙的要逃,而顾允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追他,他慌忙的走到赵且臣的身边,顾允,赵且臣,周芸婉三个人围着夏景言不知所措。 “快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夏景言脸上的痛苦逐渐按耐不住。 从没有想过生孩子会是这样一般痛苦,今天可算是体会到了,其实更多还是来源于恐惧,七个月就要生产,夏景言只怕孩子会出问题,可是孩子是绝对不能出问题的!如果作为母亲却保护不好自己的孩子,那怎么能算一个好母亲呢?谁出事孩子都不能出事! 还是顾允反应的最快,他急忙拍了赵且臣一下。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炽烬宫太远……这样,前面拐角就是念言宫,我去叫御医,你把皇嫂带到念言宫去!” 顾允简直是颤抖着说出这句话,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泛着惨白。 出事了……果然还是出事了…… 赵且臣也是立刻反应过来,马上抱起了夏景言,满口的答应。 顾允催着赵且臣赶紧走,回头一看,又看到了满眼惊恐的周芸婉,她还捂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看着那伤口还不小。 “你怎么伤着了……快,你跟我走!”顾允又拉着周芸婉一阵狂奔。 得知这个消息的人没有一个敢懈怠的,纷纷用自己这一生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了所有的事宜,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念言宫里已经围满了人,院子里点了几百盏灯,将整个念言宫照的宛如白昼,御医、产婆、一波接一波的涌进念言宫,很快,锥心刺骨的叫喊声就从念言宫中传出,同样伴随着的还有产婆卖力的呼声。 很快,原本就住在念言宫侧殿的陆朝芽就来了,她也是捂着肚子却不顾一切狂奔过来,把顾允都吓了一跳。 “哎呀你先别着急啊!别你再动了胎气,生孩子时间长着呢,晚上风大,你先回你的屋中坐一会儿,等到一会儿有事我就叫你行吗?”顾允感觉自己面前的简直就是一个祖宗,这一番恳切的话下去,陆朝芽愣是雷打不动,“求您了我的祖宗!你要真动了胎气,你想想啊,是不是又得调御医给你?我知道你担心皇嫂,但是你这不也给皇嫂添乱吗?听我的,你先回去。” “主儿现在这副情况我怎么放心的下!我又怎么坐得住呢!你放心吧,我没那么娇气,没坐稳的时候我还天天活蹦乱跳的呢,现在三个月日子早过了,吹吹风没事儿的。” 陆朝芽急速的回答,但是她的眼神却从没有往顾允的身上瞟一下,听着夏景言一声声的痛哭,总感觉自己好像比夏景言还疼,夏景言身疼,她心疼。 “那我也不能让你在这风口上站着啊!来人,去给玄王妃搭个暖帐!”顾允招呼下人道,又回过头央求陆朝芽:“我可求你了祖宗,知道你担心,那我就把这暖帐放在院子里头,你好歹去暖帐里坐着行吗?” 陆朝芽这才无可奈何的答应,安排好了陆朝芽,顾允又赶紧拉着周芸婉去了一旁的侧殿给她包扎伤口,这一晚上,顾允简直跟当了管家似的,做完这些,他又赶紧叫人去通知周染濯。 很快,这个消息又传到了周染濯那里。 周染濯睡不着,干脆起来干点儿催眠的活儿,还在大殿中批着堆成山的奏折,一册一册的看,大部分是拍他马屁的,说正事儿的没几个,他想着,以后一定要下个旨,不许官员说废话。 过了好久,他有点儿困了,开始迷糊,实在支撑不住了才靠在了龙椅上,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被一阵惊叫声吵醒,他还疑惑,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兵变了?直到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 “陛下!陛下您快去看看吧!”小太监脸色发白,喘着粗气,身上的衣冠都乱了,要知道宫里规矩严,衣冠不整是要杖刑的,平日里可真是难见这样。 “怎么了?”周染濯问了一句,心里还犯嘀咕呢。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不知怎的……奴才听淮王殿下说娘娘遇刺,太医说娘娘要早产……” 不等太监把话说完,周染濯早冲了出去,连个影儿都逮不到。 小太监急匆匆的,都不知该干些什么了,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才想到赶紧往念言宫赶。 念言宫前堆满了人,一群宫女在门口焦急地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宫里传来夏景言一阵阵的哭喊,她们也无可奈何。 赵且臣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寝宫前一圈一圈的转着,夏景言的哭声一声接一声传到他的耳朵里,他的心就像被一刀一刀砍着。 顾允就坐在寝宫门口的石阶上,他简直可以想象到周染濯知道了会是个什么心情,毕竟这孩子,多半是保不住的。 周染濯推开众人终于到了寝宫,可是到了那儿,他心里一下子由焦急改成了害怕,早产其实没什么,但是哪有这么早的啊! 张珽张太医听见门口有人在向周染濯说着话,知道他来了,就立刻走出宫门,他看到周染濯的那一刻腿都是抖的,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 “言儿怎么样……” 周染濯的声音都在颤抖,两滴泪挂在脸上。 “娘娘必定得生产了……” 张珽跪在地上,都不敢看周染濯。 “言儿如今才七个月你居然给她催产!” 周染濯一脚踹向了张珽的胸口,张珽倒飞出去,脸磕在了地上,还掉了两颗牙,顾允赶紧上前拉着周染濯。 “陛下……微臣也是为了小皇子着想啊!娘娘此时不生那小皇子必定就保不住了啊……”张珽赶紧爬起来跪在地上。 “那皇后呢?你有没有想过皇后此时生就没命了!”周染濯的吼声整个皇宫都听得到。 “哎!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您醒醒啊!” “快来人啊!皇后娘娘晕过去了!” 这三声让周染濯险些站不稳。 念言宫里的产婆一阵一阵的晃着夏景言,可是夏景言始终没醒,她真的累了。 周染濯突然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耳边一阵的轰鸣声,他甚至都有些听不清顾允再跟他说什么,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他满脸的惊恐。 可是他不能就这么倒下,夏景言和孩子需要他。 周染濯猛捶了自己两拳,才算是清醒一些,他冲进了寝宫,根本不管产婆和太医对他喊着“不能进去”。 寝宫里,夏景言躺在床榻上,闭着眼,安详的可怕。 产婆的手上全是血,周染濯虽知这是正常的,可心里还是怕得慌,他紧紧抓着夏景言的手,哭的泣不成声。 “言儿……你醒醒……只要你醒来让我干什么都行……你别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产婆看着夏景言的血一盆一盆的往外端,心里真的慌了,若保不住皇后母子,她肯定落个灭九族,皇家一向看重子嗣,不如…… “陛下……娘娘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怕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可是若再不生,小皇子就保不住了……奴才……奴才斗胆,求陛下旨意……去母留子……刨开娘娘的肚子……” “闭嘴!”周染濯瞪着她:“你就没有生过孩子吗!若是你难产,听着自己的丈夫要弃了你保全孩子,你会怎么想!” 产婆愣了。 “孩子没了还可以再有,皇后没了就真的没了!朕要保全皇后你听见没有!” “是是是!” 产婆不敢再放弃,又去给夏景言摁着肚子。 多难得啊,产婆心里苦啊,其实周染濯刚才那一番话说对了,她的丈夫当时是真的在她旁边要去母留子的,最后她活了,孩子没了,那人却以自私为由休了她,再看如今的帝王帝后,多好啊。 夏景言听到了周染濯的声音,她醒了。 “保孩子……”夏景言含着泪说着。 “不……不行啊言儿……保孩子你就没命了……” “孩子要是没了我跟他一起死!”夏景言拼力吼了一句。 “那我怎么办……别离开我……” 周染濯痛哭流涕,三个月前他失去了少有的亲人,如今难不成又要让他失去挚爱之人吗?那下一个是谁……他不能看着身边人一个一个离开他…… 夏景言的手心满是滚烫的汗水,她疼,疼的痛心彻骨,从来没有什么她如此想放弃却没法放弃的事,没了孩子就是真的什么都没了啊……她还怎么配做一个母亲呢…… 这辈子都会因为这件事痛心疾首。 孩子变成血肉模糊的,夏景言喘着粗气,抱着一个碎掉的血团哭吗?绝对不要!若可以选择,夏景言愿意先死,这样就不用体会失去孩子的痛苦。 不可以……不可以! 难产……以前不也有不少夫人难产也能保全自身和孩子的吗?那自己也一定可以!必须可以啊!无论是自己还是孩子,身上都背着沉重的担子,怎么能死呢……周国和明夏怎么办?纵使不为了天下,也要为了所有人深重的爱,哥哥还在,染濯还在…… 夏景言在极致痛苦中睁开眼,她看到周染濯,周染濯紧紧抓着她的手,模糊中,好像还可以看到哥哥在远方对自己深深地祝愿……她绝对不要这一面成为她和周染濯的最后一面,也不要酒楼里和大哥哥的最后一面,更不要围猎成为她见二哥和小哥的最后一面,她不甘心!她不能死! “啊!啊啊啊……” 夏景言简直要耗尽自己最后的力气,眼泪亦或是汗水浸入她的眼睛,看不见没关系,她还听得见,她听到产婆惊喜的一句孩子露头了…… 有用的……有用的!她可以…… 夏景言继续使力,用尽了自己这一生永远的坚定和幸运,只要保下孩子和自己,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可以的……可以的…… “呜啊哇……哇哇哇……” “生了!皇后娘娘生了!小公主!别急别急,还有一个呢!皇后娘娘您使劲啊!” “哇哇呜……哇啊……” “是个小皇子!” “孩子……孩子生出来了,言儿你听见了吗……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 生……生了,成功了……太好了…… 夏景言终于得以将眼泪滴出眼睛。 白露成霜 第十六章 怀疑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可算是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念言宫门口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御医和产婆更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孩子生下了,夏景言也没事,他们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陛下,您快抱抱小皇子和小公主吧!”产婆喜笑颜开,和另一个产婆抱着孩子就要往周染濯的怀里塞。 然而周染濯却只是急匆匆的看了一眼,便摆了摆手对产婆说:“去,送出去让他小皇叔和小舅舅看看。” 孩子出生,父亲不抱孩子的,产婆还真是第一次见,但是经过刚刚的事,产婆们自然也就知道了,周染濯不同寻常!很明显,周染濯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夏景言的身上,还哪顾得上看别人?包括他自己的孩子现在在他的眼里都算是别人。 夏景言还躺在榻上笑,只不过那个笑十分的虚弱无力。 “是。”产婆应了一声,非常识相的叫自己身边的几个姑娘全都走了出去,只留下了两个御医在一旁看着,剩下的人全都走了,给周染濯和夏景言腾地方。 门口,乌泱泱的站满了人,最前头的就是顾允和慎儿,还有陆朝芽和赵且臣,没过一会儿,头上冒着虚汗的舒元愈也来了。 产婆将刚生下来的小公主和小皇子依次抱给顾允和赵且臣,他们的脸上可算是露出了笑容,陆朝芽赶紧从暖帐里跑了出来,围到赵且臣的身边去看孩子,慎儿也赶紧扑到顾允的身边。 这群叔叔婶婶舅舅的样子,反倒比在屋内为人父母的还要激动。 “孩子叫什么呀?取好名字了吗?”陆朝芽叽叽喳喳的在一旁问个不停。 “我听表哥说过,男孩子叫周楚枫,女孩子叫周楚宜,哦对了,这两个孩子哪个大哪个小啊?”顾允刚和众人说完,又开始询问起产婆来。 产婆的脸上亦是喜气洋洋,她躬了躬身道,“回淮王殿下的话,小公主是姐姐,小皇子晚了一会儿呢。” “哦,楚宜是姐姐,楚枫是弟弟,那作为弟弟,将来可要保护好姐姐哟。”慎儿逗弄着两个孩子。 在场的所有人笑的都十分的甜,围着孩子,好像孩子就是全天下一般,只有舒元愈除外,他虽然也是笑着,但是那笑却还带着一丝心虚,不过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凑上前去与众人一起看孩子。 但是舒元愈能平复刚刚发生的事情,顾允可平复不了。 最后抵御那个刺客的是顾允,刺客跑了,顾允没来得及追上,但是就在夏景言生孩子的这几个时辰里,顾允细细的回想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情,越想越觉得那个刺客的身形十分熟悉。 看过了孩子之后,再看看周围已经没有什么大事了,宫人们该退的也都退了回去,侍卫们该巡逻的也就巡逻去了,逐渐寂寥无人,顾允便把孩子抱给了慎儿,趁着没人注意,拉着舒元愈的胳膊就往偏殿走。 “阿允你干嘛?你干嘛呀!”舒元愈却渐渐的恼火起来,可说是恼火,顾允能从其中听出更多的却是心虚。 “刚才是不是你?”顾允停下步伐,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你说什么呢?什么是不是我?” “你别给我装糊涂!元愈,我一直以为你是最清醒的人,你怎么能干出这种糊涂事呢!”顾允完全不顾情面的冲着舒元愈吼,但是那声音很低,像是生怕别人听到。 其实顾允也只是想劝劝舒元愈罢了,又哪是真心想害他呢?他明白此事若说出去或让别人听见,舒元愈就完了,但是作为兄弟,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舒元愈走上歧途。 但是舒元愈却并不把顾允这种行为当成一种好意。 “我怎么就不清醒了?我做什么了?怎么就傻事了?”然而,舒言元愈却继续明知故问,料定了,顾允不敢说出去的。 “刚刚偷袭皇嫂的那几个人,其他人我不确定,但是有一个,和你练的所有的武功身法都一模一样!”顾允愤怒的瞪着眼,“你练习的所有功法都是你自创的,我们谁都学不来,你敢说不是你吗!”顾允一字一顿道,尤其是最后一句,舒元愈感觉这几个字简直每一个都蹦到了他的心头,敲着他的心生疼。 “我……真的不是我……”舒元愈的声音小了一些,但顾允已经全然把这当做心虚、不敢认。 果然,就不应该和顾允对招,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兄弟更了解自己的了,短短几招,顾允竟然就起疑了。 下一秒,顾允手上一发力,揪着舒元愈的领子就把他磕到了墙壁上,那一招可真是毫不留情面,舒元愈感觉自己视线都模糊了,眼冒金星的。 “我说了不是我!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吗?我何必要害她,她怀的可是染濯的孩子……”舒元愈拼尽全力喊了一句,好像声音大些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一般。 顾允自然也是不吃他这一套的,“哼,我确实相信你绝对不会害染濯的孩子,你恐怕也不是冲着孩子去的,是冲着大人去的吧!”顾允一眼看破舒元愈的心思。 多少年的兄弟,舒元愈难不成还真以为能瞒着顾允吗? “我何必害她?”舒元愈依旧在狡辩。 “你何必害她?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元愈我告诉你,你最好放弃这点儿心思,这件事情我能猜得出来,染濯也一样能,你明白这种事情败露到染濯那里你会有什么下场!再者说了,你就算再痛恨皇嫂,你大可以在她平安生下孩子之后,与她光明正大的比试一番,那个时候没有人会怪你!用这种阴招,元愈,这可不像原来的你啊。” 顾允步步紧闭,手上的力道一丝不松,舒元愈真的感觉有阵阵的窒息感,简直不敢相信顾允真的会为了夏景言这么对待他。 但是绝对不能!周染濯已经爱的夏景言无法自拔了,顾允绝对不能也站在夏景言的身边,那自己真的就孤立无援了,自己当初为了周国付出那么多,好好的一个王爵去给北江做卧底,还不就是为了他的这帮兄弟!夏景言凭什么毁了他的一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法会和我相同……但是我相信你说的,这件事情我一定有错,我不知道是谁偷偷学了我的功法,但是我一定会去查出来,还夏景言……不,还皇嫂一个清白……” 舒元愈的话渐渐的软了下来,他像是认命了,他觉得如果今天他不说这样的话,顾允就会掐死他。 果然,此话一出,顾允真的就放手了,舒元愈那时感到的却是真的失望,如果他不这么说,顾允难道就真的不放他了吗?难不成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就比不上一个夏景言吗?舒元愈靠在墙壁上喘着粗气,被掐了太久,他又剧烈的咳嗽起来,稍微舒缓了没一会儿,却又遭到顾允狠狠的一嗑。 “最好不是你!” 顾允依旧死死的揪着舒元愈的领子,但是没过一会儿,他就松开了。 顾允是在想,如果他和舒元愈真的走的时间过长了,恐怕才会惹人怀疑,最后这一警告过后,顾允这才瞪了一眼舒元愈赶紧走了,悄悄又回到了念言宫,他看见其他人依旧在抱着孩子欢呼雀跃,还好都没有注意到他和舒元愈的消失,他赶忙凑上前去,就好像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但是舒元愈却不这么想,他愣在了顾允打他的地方呆了好久,顾允怎么都不会想到,他这番的警告反而加深了舒元愈心底的恨意,恨之入骨。 白露成霜 第十七章 爱,生生不息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念言宫里的两人丝毫不会意识到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现在在他们的眼里,都只会有彼此,不会再有旁人了,周染濯心疼的看着夏景言,夏景言也是心疼的看着周染濯。 周染濯紧紧握住夏景言的手,他与夏景言说的话每一句都离不开爱意。 “言儿,你受苦了。” 周染濯简直忍不住要哭出来,刚刚看着血水几盆几盆的往外端,他真的感觉要失去夏景言了,还好,夏景言挺过来了。 “别哭……”夏景言的声音十分微弱,周染濯只得凑到他的身边去听,“染濯,我还好好着呢。” “还疼吗?” 周染濯伸出手,却丝毫不敢去碰夏景言的腹部。 夏景言摇摇头,像是在安慰一般,“不疼了,不疼了……我这倒是看着你比我还疼呢。” 夏景言的声音几近要沙哑了,周染濯听得出这是刚刚喊的多了,可想而知夏景言有多疼,想到这儿,周染濯更是难受。 “早知道这样就不让你生孩子了……” 周染濯看着夏景言的面色惨白惨白的就更是害怕,下定决心在这个孩子之后绝对不要再生了,全然忘了自己家里还有皇位要继承这件事。 这一下倒是把夏景言逗笑了,“你说什么呢,谁家的媳妇儿不生孩子?每个女人都得经历这一回的,就跟走鬼门关一样,我乐意给你生孩子,只不过以后你可得好好的待我,要不然我就带着孩子远走高飞了去,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我们。”夏景言也伸出手拉住了周染濯,好像要带给他一丝温暖,给他安心。 “一定一定,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我一定把全天下最好的都带给你。” 周染濯说着说着都要哭了,刚刚生孩子的那一下,简直要吓掉他半条命。 念言宫里沉寂了一会儿,能听到的只有周染濯的哽咽声,夏景言在这一段时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好像在看一幅画一样,她的眉头渐渐的舒展,痛苦也好像慢慢的减轻了,能看到周染濯就好。 说过从今往后要断情绝爱,但是执行起来哪那么容易的。 又过了一会儿,周染濯哽咽的声音才渐渐的小了,夏景言费力的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语气黯淡却也认真,“染濯,如果我这一次没有撑下来,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 “我会陪你一起死的。” 周染濯的话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眼神也是那么的坚定,坚定到夏景言再也不敢问出这样的问题,夏景言庆幸,还好自己活了下来。 “你要为我放弃一切吗?放弃你好不容易争来的一切,只是为了我……” 现在换成夏景言哭了,几个月前,她对周染濯还是满心的仇恨,信誓旦旦的和夏景笙说要夺走周染濯的一切,但是过了这么久,她曾经痛恨的一切好像都渐渐的销毁,无论她怎样逼迫自己,都留不住自己心底的那份恨意,她现在看着周染濯,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了,这辈子算是栽在周染濯的手里了,算了算了,栽了就栽了吧,这样也挺好,带着仇恨过一辈子,那该有多难啊?而周染濯也是十分的爱她,这样就挺好的了,夏景言非常清楚,周染濯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说他会陪自己一起死,那就一定会,这一辈子有一个人这么的爱自己,已经足够了。 “你就是我的一切,如果没了你,这世间万物与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抛弃了就抛弃了吧,我愿意陪着你一起下黄泉,我们生生世世都不会分开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死也要一起死,我永远不会和你分开的。” 周染濯的眼眶中闪着泪光,严肃的说完这一句,他又笑着逗夏景言开心。 “所以说啊言儿,你永远都别想甩掉我,哪怕你讨厌我,我也要永永远远的粘着你。” 夏景言又笑了,她想说周染濯真傻,但是突然又觉得自己也傻,算了,两个傻子,谁笑话谁呢? 这份爱永远不会磨灭,只会生生不息,这样就好,他们夫妻永远在一起。 这些日子,日日有御医来给夏景言把脉,御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夏景言也就越来越明白,自己恐怕要失去一大助力了。 果然,在孩子生下的五天后,御医还是对周染濯和夏景言开了口。 “陛下,皇后娘娘,微臣这些天替皇后娘娘把脉……” 御医说到这儿却愣了愣,似乎不知该怎么开口一般。 “有话就直说,别藏着掖着的,皇后怎么了?” 周染濯越听越焦急,他生怕是夏景言烙下了病根,那样的话,他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夏景言还算镇静,猜的也比周染濯准,她只等着御医说。 “回陛下的话,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此次生子实在太过于早了,伤了身子,以至于……恐怕以后都不能再有孕了……” 御医这话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他已经开始幻想周染濯拍着桌子吼他说治不好就灭他九族的话了,并且逐渐的接受这个事实,但是结果却与他料想的截然不同。 “嗯……不能生孩子啊!哦。” ???! 周染濯不生气!而且这声音……好平静……甚至还有一些窃喜! “除了不能生孩子呢?还有别的吗?还有什么影响到皇后将来的吗?”周染濯又问了一连串。 “没了没了!” 御医连忙回答,还想着得亏自己救下了夏景言,指望着能救自己九族呢。 然而周染濯并没有想灭他九族的意思,一切都只是御医的幻想。 “那就好那就好,没别的事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周染濯拍着胸脯长吁一口气。 御医缓缓的抬起头来,偷瞄了周染濯和夏景言一眼,夏景言的脸色是自己预想中的苦闷和烦忧,但是周染濯真的是出乎自己的意料啊!周染濯没有一丝生气的样子,反而还十分的……庆幸! “生孩子不重要吗?”御医嘀咕了一句,不过反过来仔细想想昨天晚上周染濯说出的金句:“孩子没了可以再生,皇后没了那就真的什么没了!” 这一切好像又变得合理了起来! 隐约中,御医又听到周染濯对着夏景言嘟囔了一句,“无所谓无所谓,言儿,你别有负担,反正我本来都没打算让你再生了,你生这一回我都吓个半死了。” 夏景言只是浅浅的笑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像是因为周染濯那么那么的在乎她,可是苦闷也是有的,夏景言的想法总是比周染濯通透的多,每当周染濯在想着他应该怎样爱护夏景言的时候,夏景言在想着周染濯背后的危机。 夏景言知道自己生不了孩子的消息是根本瞒不住的,过不了多久,满朝的文武大臣就都会知道,然后他们就又会给周染濯出难题,这是夏景言最不希望看到的,自己现在没法执政了,再没有办法帮到周染濯,所有的权利又回到周染濯那里,而周染濯在朝堂上举步维艰,他要顾忌的往往比夏景言多得多,而且就算夏景言现在依旧能够挺着出去跟周染濯一起执政,能帮着他,不能生孩子也是自古帝后的一项大忌,这是任谁也更改不了的。 夏景言为此不免烦忧,但是愣是没想到这件事周染濯一下午就解决了!夏景言现在回想想周染濯可真是个狠人呀……原来周染濯早就想到,在得知夏景言无法再生子的消息过后,他的那一堆宝贝大臣们一定再会把自己的女儿一个一个的献给周染濯,如果周染濯不要的话,他们又会一起进攻,哭天喊地的跟周染濯吵架。 那怎么样才能避免这一个事情呢?如果他们的女儿都嫁出去了,那不就完事儿了吗! 周染濯整整一个下午写了几百道圣旨,挨家挨户的,无论是嫡女还是庶女,周染濯都十分妥当的给他们安排了婚事,而且这份婚事还是他的这群宝贝大臣作为父亲无法反驳的,因为每一门婚事都安排的很好!比他们这群作为父亲绞尽脑汁安排的都好,谁又不真正的希望自己的女儿好呢?既然安排了……那就安排了吧!挺好! 反正,就算吵得过周染濯,也吵不过夏景言嘛,况且近日明夏的势头越来越大……打也打不过呀…… 有个台阶就下吧! 就因此,文武大臣这次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夏景言不能生孩子的事情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过去了,虽然说总还有那么几个婆婆妈妈的,跟周染濯沾点儿亲带点儿故的都得往周染濯身前凑,说要给他介绍姑娘,周染濯也全都拒绝,说他此生再也不会纳妃了,那些人便也就只能放弃,毕竟他们也都明白,这个世界上恐怕也没有能倔的过周染濯这个倔脾气的了。 白露成霜 第十八章 查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这些事情了了,周染濯和夏景言又开始瞒着对方互相琢磨着那天晚上的刺客到底是谁,谁派来的?又该怎么揪出来呢? 周染濯开始询问自己的身边人,尤其是那天晚上与刺客交过手的人,顾允当然是第一人选。 可是顾允来的那天说话竟然是结巴的。 “阿允,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嘛,有什么可瞒着我的呀?”周染濯突然就明白了,顾允这是心里藏着事儿呢。 刺客……蹊跷。 “表哥,我……” 顾允自然是想要替舒元愈隐瞒,他确实察觉到了那日刺客的功法与舒元愈几乎是一样的,但是这并不能作为直接的证据指控舒元愈,况且他也不希望舒元愈会与他们兄弟几个反目成仇,纵使周染濯相信舒元愈,这也会变成周染濯心里的一根刺,天知道夏景言在周染濯的心里有多重要,但是顾允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撒谎的好手,尤其是在周染濯面前。 正说到这儿,一个让顾允更加惊恐的声音却出现了,是救赎,也是地狱。 舒元愈来了。 还没有进门,他就已经开始说起话来,“阿允,你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像染濯说的,有话就说嘛,我们之间哪有什么秘密呢?”舒元愈走到了周染濯的身前,“染濯,阿允跟我提过,那天晚上他与最后一个刺客交手,那个刺客的所有功法跟我都是一样的。” “元愈!”顾允的神色慌张,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的,舒元愈竟然敢在周染濯面前承认这件事,这不更引人怀疑吗! 但是舒元愈又怎么可能是傻子呢?承认了,这不才叫打消怀疑吗? “我早都跟你说了,不是我,既然不是我,那我也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染濯,我不知道究竟是谁偷偷学了我的功法,我也知道这些都很难学,一时半会儿恐怕是学不会的,这定是有人早有预谋,你我分别这么多年,在外人眼里,我们早就已经是分道扬镳的了,他们离间咱们兄弟几个的关系,从我入手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我知道让别人偷学了我的功法这是我的错误,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揪出这个人来,还皇嫂及楚宜楚枫一个公平。” 在此期间,周染濯都没有说一句话,他似乎另有打算,又好像是全然的信任舒元愈,总之没有人猜的透他要做什么,包括舒元愈。 “染濯,我心里虽然怨恨夏景言,但是毕竟她肚子里怀着的还是你的孩子,我就算想要害她,我完全可以等到她平安生下孩子之后,况且我曾也答应过你,她不犯我,我绝对不会犯她,你信我吗?”舒元愈早就已经想好了如今的对策,他的每一句话说的都是那么的顺畅,好像刺杀这件事真的跟他毫无关系,他是被诬陷了。 周染濯这才开口,“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周染濯笑了笑,舒元愈这才松了一口气,顾允的神色也稍稍地缓了缓。 但是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夏景言不知何时来了,如今的她站起身来都很困难,走的每一步更是轻轻的,悄无声息,周染濯他们自然不会发现,夏景言躲在帷幕后,悄悄地听了,却什么都没有说,她看到了周染濯最后对舒元愈的那个笑容,在顾允和舒元愈看来,那是周染濯绝对的信任,但是在夏景言看来,周染濯的那个笑容那么的古怪…… 看来周染濯心里有事。 夏景言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悄悄地退了回去。 傍晚,朝臣们突然有急事禀报,周染濯又撇下了夏景言和孩子出去,趁此时,夏景言也该按照自己的方法处理一些事情。 “朝芽,慎儿,你们帮我抱一会儿孩子,我得去个地方。”夏景言的神色温和,让人根本想象不到她是要去做什么。 陆朝芽和慎儿很快的答应了,夏景言则吩咐天竹阁的人抬了一个暖帐,直直的把她抬进天竹阁的集堂去。 不出所料,集堂里正热闹着呢。 赵且臣那个急脾气,一生气把整个独龙阁的人都框了过来,敢动夏景言,简直就是狠狠的戳他的底线。 独龙阁的门主以及剩下的五位长老全都跪倒在赵且臣的面前,但是再怎么求饶都没有用,赵且臣就是要取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且臣哥哥,且慢。” 独龙阁的那帮人听到夏景言的声音,简直尤闻天籁,如同救星临世,他们立刻换了方向,冲着夏景言暖帐的方向直直地磕头。 赵且臣这才把手中的刀放了放,看着手下人把捂的严严实实的暖帐抬到了集堂的最上方,还好还好,他们做事还算仔细,整个暖帐被白纱布围了个严严实实,简直是一丝风都透不进去,而且这么小小的一个暖账,却有七八个人来抬着,夏景言躺在里面一丝抖动都感受不到。 “言儿,你怎么来了?你放心,我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们罢了,真凶还未曾找出来,我总要还你一个公道。”赵且臣上前去和夏景言说话,只见夏景言从中递出一只手来,赵且臣也赶忙上前拉住她的手。 “且臣哥哥,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夏景言的声音就像快喘不上气来似的,知道这次早产夏景言伤了根本,赵且臣也就不敢犹豫怠慢,连忙将暖帐拉开一个小角钻了进去,暖帐里果然是夏景言那副憔悴的面容,暖帐太小,赵且臣也就只能蹲在夏景言的身边。 “怎么了?”赵且臣问。 “不是独龙阁的人。”夏景言答。 赵且臣怔了怔:“不是他们?那是谁?言儿,你之前不是说,与你对抗功法的人和独龙阁的招数是一样的吗?我专门叫人去搜刮了独龙阁的典籍,这种招数确实是他们独有的,而且是只有长老及以上的人才能学的,旁人是见都见不到的。” “这次不一样,我之前确实是想的有些差了,那个时候慌张,没有多想,看着这招数像,便觉得一定是独龙阁的,但是他们还是有一些纰漏的,独龙阁向来严谨,他们杀人所用的锁链都是一次一换的,怎么可能有这种锁链上有磨损的情况,还再拿出来用呢?且臣哥哥,他们和咱们天竹阁不都是一样的吗?你应该是了解的,我也不愿信独龙阁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那几个人那么着急的承认他们是独龙阁的人,哪家长老或是门主会这么没脑子,如此轻易的就暴露了自己的门派,就不怕有失误,日后被追杀吗?” “你的意思是说,终究还是有旁人的?他们在陷害独龙阁,为什么?”赵且臣也似乎反应过来了些,也确实是自己太过于着急夏景言的事情了,以至于差点被人耍弄了去。 “你想啊,我们天竹阁自从在加入朝堂的纷争之后,与咱们相交的江湖门派就越来越少,敌对越来越多,那个人最主要的目的是除掉我,我身后还有天竹阁,未免后患无穷,他定是要处理干净的,如今和我们交好的门派那么少,其中最强的就是独龙阁,如果你因为我的事情除掉了独龙阁,那剩下的帮派自然是不寒而栗,渐渐的就会攀附其他门派,从而远离我们,剩下的就只剩敌对的门派把我们全体除掉了吧……” “真是够狠毒的!”赵且臣的脸色一阴,“言儿,那你说咱们怎么办?” 夏景言的心里早有打算,解释清楚后便要坐起来,赵且臣看到连忙上前扶着,让夏景言靠到自己的身上,而夏景言则是轻轻的撩开暖帐的一角,让帐外的长老们都看到自己。 “独龙阁的门主和几位长老留下,其余众人全部扣留,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他们出来。”夏景言的声音极其细弱。但是却不乏威严和令人恐惧。 天竹阁众人立刻听令,将其余的人都拽了出去,集堂里瞬间冷冷清清的,只剩下这么几个人,独龙阁的门主和几位长老依旧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下等候发落,他们倒是真的觉得是有门派里的弟子或者是哪位长老贪图,为了钱财谋害夏景言,恨不得将这个害了全门的人揪出来千刀万剐。 “言儿,你不是说不关独龙阁的事吗?” “门主及几位长老不必担忧,本宫自然信任几位的清白,但是有些事情总还是要问问几位长老清楚的,放心,只要据实答复,本宫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皇后娘娘尽管问就是了!我等自然把所知的全部告知皇后娘娘!”独龙阁门主立刻接话。 夏景言点了点头,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在一个人极尽害怕的时候,他是没有那种心思学会骗人的,而独龙阁门主生性胆小,当初也是夏景言一手扶上位的,也别说什么他对独龙阁不够义气,纵使是在江湖里,谁又没有自己的利益呢? “近五年以来,阁中有没有进入过新的弟子?尤其是那些可以得到几位长老或者门主真传的弟子?” 锁链附身,独龙阁的秘术,除了这几位长老和门主能够学到,其余的恐怕也就只有他们的真传弟子了,那个招数那么像独龙阁的,也不是什么偷偷学就能学会了的,总还是会有人刻意接近独龙阁,总之这件事和独龙阁绝对脱不了干系。 独龙阁的那几位面面相觑,像是有些难以启齿。 “几位有话不妨直说,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若您几位觉得为难,只需附身悄悄地告诉本宫即可,到时本宫处理了那幕后黑手,自然不会给几位找麻烦,也不会亏待了几位。”夏景言可以看得出,跪着的这几个人渐渐的都脸色铁青起来,看来是真的有关系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我等确实都有真传弟子,但您要说是近五年刚进的,二长老在三年前确实收了那么五个弟子,只不过如今只留下一个。” 独龙阁的那位门主说着,他的脸色一会儿发青,一会儿发白,这会儿估计也是因为愤怒,也顾不上什么害怕了,语气不再那么颤抖,仿佛已经敲定了真正的凶手是在陷害他们独龙阁。 夏景言的眉头皱了皱,收过五个弟子,现在却只剩下一个,而攻击自己的人数又正好是四个。 “那另四个人呢?”夏景言问。 “死了啊……” 白露成霜 第十九章 囚思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夏景言更觉得这件事情蹊跷无端,能够如此正经的学到独龙阁的秘术,那必定是独龙阁的人,按照一般人去休息练习这种秘术,少说也要五年,而那几个人,他们的手法并不纯熟,说明,他们是在五年以内刚刚拜入独龙阁的,尚还没有学精,就被人收买以独龙阁的名义去刺杀自己,但按照这位长老所说的,既然收进来的真传弟子正好五个人,最后只留下一个,按理说刺杀夏景言的就是应该是另四个才对,但是怎么会死了呢? “回皇后娘娘的话,就在一个月以前,他们突然不知吃了什么毒物,暴毙而亡,我等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中毒?那你确定死的是你的四个徒弟吗?”赵且臣突然发问。 长老们的回答更加确定了赵且臣心里的想法,“回赵令主的话,当初是没有怀疑过的,但是现在……就不一定了。” “为什么这么说?”夏景言问,但是她已经有了一种猜想。 “我那几个徒弟身上都有我们几个长老特制的信物,当时几个徒弟是暴毙而亡,我们几个赶过去的时候,他们整个身上都快烂透了,脸是长什么样的,几乎叫人分辨不清,我们也是依靠他们身上所穿的衣服以及信物才觉得那是我们的四个徒弟,但现在细细想来,真的不敢确定了,毕竟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夏景言与赵且臣相视无言,但心里都已经懂了对方的意思,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好了,本宫知晓了,只不过未免打草惊蛇,还是请诸位在宫中小住一阵儿,等真相大白,本宫自然好生把诸位放出去。”夏景言摆摆手,独龙阁的几位自然不敢违抗,跟着来引路的妆成走了出去。 堂内只剩夏景言和赵且臣两人,说话也就不用避讳了。 “且臣哥哥,这就很明显了,看来这周宫里头还是有我们看不见的阴霾。”夏景言咳了咳说了句。 赵且臣边帮夏景言拍了拍后背顺气边像往常一般回应,“言儿放心,我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那你心里可有什么打算?或者说,你觉得会是谁?” “我近日浅查,再加上之前对周宫中人的了解,只会是能接触后宫的人,与前朝政务无关,染濯肯定是不必说,阿允没那心思,芸婉姑娘心思单纯,更是不会,还有染濯的那帮宗亲,根本接触不到独龙阁,剩下的,就只剩南昭仪和愈王了,言儿,说实话,南湘这个人我不太看得透,所以纵使她进了天竹阁,我也没敢用她,还有舒元愈,他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暂存怀疑,你要小心才是。” “那是自然……”夏景言怔了怔,果然还是有舒元愈。 “言儿,你觉得呢?”赵且臣随意问了一句。 “我若觉得,是舒元愈呢?” 赵且臣的手忽然停了停。 原本是不指望会有答案的,夏景言长居宫中,应付周染濯都麻烦,再加上顾征离世之后,一边护着孩子一边还要摄政,本想着夏景言无暇顾及宫中旁人的,事实也确实如此,但这般恶意却连夏景言也察觉到了。 “是么。”赵且臣却并未表现出多少惊奇,停住的手也很快恢复从前,只是还是在心里筹划了个遍,不想让夏景言担心罢了,“好,我去查他。” “且臣哥哥,我还有一件事。” “怎么了?” “我最近……总能见到染濯在暗地里见一个人,而且每次见完之后他总会莫名的……伤感?还总来抱我,我说什么都不愿意放开,夜里睡的时候还会哭,我倒是没有捅破他见过那人的事,单问他为什么哭,他什么都不说,我总觉得怪怪的……” “是么?还有这种事……”赵且臣直了直身。 其实在这周国,什么未知的危险都比不上周染濯的动向的,因为他是皇帝,他就是周国的方向。 “我也不知道,可我总觉得……这不是小事,这样,我们都别打草惊蛇,且臣哥哥,你先叫妆成代你去查独龙阁的事,你悄悄回一趟明夏。” 赵且臣点了点头,“你是要找陛下帮忙?” “不。”夏景言却拒绝了,这倒让赵且臣很惊讶,“我不想让哥哥们为我担心,你回去不要让他们知道,暗里去找一个叫路云俨的人,他现在是明夏的户部尚书,是我提拔的,我信得过。” 赵且臣怔了怔,夏景言这耳目还挺多!而且……路云俨这名字,有点儿耳熟啊!好像是个玉面小生!远近闻名的好看!浅浅吃醋一下,却也只能回应一句好吧。 话也说完了,夏景言就预备要走了,但是天公不作美!居然下雨了! “近日怎的总下雨啊,真是的。”夏景言有些烦闷的说了句,但虽她不开心,赵且臣可是欢喜得很。 下了雨,夏景言不就走不了了吗!赵且臣搓了搓手,激动的就像一个长久未被皇帝宠幸的妃子,如今可算盼到皇帝来了一般,正好,也让夏景言把刚刚提的那个什么路云俨忘一忘! “言儿,既然下了雨,你肯定就是走不了了,我们也好久未像这样坐在一起说说话了,其实也好,对吧?”赵且臣轻轻说了句。 夏景言自然不会拒绝,点了点头,便唠起家常来。 正念叨着,堂中忽得跑进一个小厮,赵且臣掀起暖帐一角看看,正是天竹阁中跑腿的小童。 “怎么了?”赵且臣问。 “回令主的话,是二长老给您写了信。”小童把信交上前便又退下。 二长老是天竹阁的老人了,按辈分,赵且臣当称他一声叔父,从前他是赵且臣父亲的老友,没有子嗣,便也就把赵且臣当作亲生孩子,时常写信,夏景言便也就不觉惊奇。 “可是催且臣哥哥早日娶亲啊?”夏景言打趣一句。 赵且臣顿时脸红直到耳根子,清了清嗓子慌忙解释,“才……才不是呢!都是在问你的事情,不信你看!”赵且臣将手中的信向夏景言偏了偏。 信的内容夏景言自是没什么兴趣看的,匆匆瞟了一眼作罢,只是一个称呼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夏景言又把信揪回自己眼前。 “囚思?什么囚思?” 赵且臣的耳朵却更红了些,把信抽了回去,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只是夏景言又怎会轻言放弃?拗了许久,赵且臣才不得以说这是他的字。 “我竟都不知道……且臣哥哥小气!”夏景言又像小时那般鼓着腮帮子赌气。 “都当了母亲的人了,怎还如此小孩子脾气……好了好了,已经许久没人提过我的字了,我自己都要忘了,一个字而已,别生我气嘛……”赵且臣忙哄着夏景言,“再说了,又不好听。” “怎的不好听?囚思多有意境啊!而且……生了孩子怎么了!我就是生了一百个孩子我也是你妹妹!你需得让着我!” “哦好好好……好妹妹,别生气了啊。” 赵且臣拉了拉夏景言的衣袖,撒娇似的,夏景言总要接受,只不过现在外头大雨滂沱,想走又走了,总要找话题聊聊缓解尴尬,名字这话题既已起了,又何必放下呢? “那且臣哥哥这字有什么期许吗?”夏景言问道。 赵且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问:“什么期许?” “便是取字之人对你的期许啊,就像我,景言二字是母亲所取,同音谨言慎行,虽我从未遵循过……”夏景言笑了笑,但是马上,她就笑不出来了。 赵且臣顿了顿,道:“囚思啊,囚禁思念,是父亲希望我这一生断情绝爱。” “啊?为什么啊?!”夏景言惊了惊,只见过父亲催儿子娶亲的,没见过教儿子不入爱河的。 赵且臣的神情却是苦闷,尴尬的笑笑,随后又道:“一生至死心不动,何来到老苦囚思,父亲在时常念叨这两句,因为……因为母亲抛弃了他,也抛弃了我,随另一游士浪际天涯去了,独留父亲苦苦等了她一世,其实,从一开始,母亲就没有对父亲动一丝心念,是父亲执意要娶,母亲又认他做亲哥哥一般亲昵,不想伤他的心,遂嫁了父亲,但是后来她的心上人回来了,她便也就顾不得父亲的苦悲,与那人远走高飞去了,我……在她眼里也只不过是对父亲的一个补偿吧,她走后,父亲整日酗酒度日,浑噩不醒,很快便病入膏荒,临终前给了我这个字,也叫我再动心,免得跟他一个下场……” “且臣哥哥,对不起,提到你伤心事了……” 夏景言叹息,一叹赵且臣身世可怜,二叹天道轮回,赵且臣依旧心动,还是同样把赵且臣当亲哥哥,不愿伤他心的自己,如若当初没有周染濯的出现,夏景言想,恐怕自己也会嫁给赵且臣这个“亲哥哥”吧。 “无妨,已许多年无人愿听我诉苦了,今日言儿听一听,我说出来,心里也爽快,只是,我不喜欢这个字,我想,父亲总还是与心爱之人朝夕相处过,还有了我,纵使这场婚姻从始至终都是罪恶,总也体会过爱,不撞南墙不回头,我苦不爱一次,哪知撞了南墙会有多疼呢?于是早便舍了囚思二字,自取且臣,只是且臣二字的含义,偏不告诉你!”赵且臣这回的话分外的多,临了了似还调皮一下。 但是夏景言却丝毫笑不出来,“且臣哥哥,可你如今撞了南墙,疼吗?” “不疼,莫问!问了也是不回头。”赵且臣格外的坚定。 夏景言望了望他,也只能苦笑。 像是给赵且臣深爱的奖赏似的,雨没过一会儿就停了,出了太阳,明晃晃的照进集堂里,暖洋洋的,但夏景言也没有走,陪了他许久。 暖阳下的爱,真暖。 白露成霜 第二十章 满月礼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夏景言前一日刚说了,赵且臣第二日就出发回了明夏,虽说夏景言还是担忧怕诸事不顺,但毕竟不在赵且臣身边,担心也只能是无用功,夏景言便趁着这几日忙起了别的事,纵使自己现在不方便多查,打听打听总是可以的吧?想到这儿,夏景言立刻叫人去请顾允和周芸婉来共用午膳。 顾允和周芸婉都没有拒绝,欢欢喜喜的来了,抱着孩子玩,夏景言与周芸婉唠了唠孩子将来要认她做干娘的事,叫顾允和周芸婉都没有一点的警惕心,不过多久,就提起了真正的目的。 “哦对了,元愈怎得没来啊?”夏景言自然一收说笑,暗自说起了正事。 顾允自然没有怀疑,随口说真话,“他呀,生闷气着呢,皇嫂你别搭理他,他就是那样,从小气性就大,如今染濯突然收了他的兵权,都说了是要防北江,他却还气,其实也怪那群下人们,一个个跟长舌妇似的,欠我哪天割了谁的舌头,让他们长长记性……” 顾无还在说些有的没的,但夏景言听到重点了,就没再听下去。 还以为是谣传,却没想到是真的,原来周染濯真的收了舒元愈的兵权,看来他真是有问题,说是什么防北江的原因,冠冕堂皇罢了,周染濯手下还有三支军队空着,何必去收舒元愈的兵权?就算真要用,顾允还有三支,借调一支不是问题,为何去收舒元愈那仅有的一支? 放眼如今周国的皇族,周染濯是顶先,其余淮王顾允,愈王舒元愈,琰王顾征,顾征自是不必说,可是同做王爵的,顾允手握兵权三支顶军,财权少许,政务上也是绝对的话语权,反观舒元愈,没有财权,政务很少管,如今仅有的一支兵权还撤了,大概两个月前,周染濯还偶然间提起过要给舒元愈放权,如今却突然更改,周染濯可不是那般言而无信之人…… “皇嫂?皇嫂!” “啊!” 顾允却不知何时说完了,眼看着夏景言突然发呆,便伸手晃了晃,夏景言这才回过神儿来。 “皇嫂,你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可能最近着实是有些累了……” “哦……” 夏景言尴尬的笑笑,而顾允一回头瞧见正在周芸婉怀里闹腾的周楚宜便也就信了,自顾自嘟囔一句:“养个孩子是挺累的……”同时联想到自己家那日日往榻上尿的小祖宗顾思离,更是浑身一抖,“况且您这还是俩……” ”哦对了,阿允,芸婉,你们俩我大概了解点,元愈……他是哪家王爵的孩子呀?我听闻永洲洛河府也是姓舒,他可是洛河王家里的?”夏景言又借机询问。 “他呀,不是王公家的,洛河王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元愈家原来是庶族,跟王公沾不着边儿。”周芸婉笑着应了句,“元愈和染濯可不是宗亲,况洛河王最不喜欢染濯,若元愈是洛河王的儿子,那他哪里会帮染濯守皇宫啊?就该闹皇宫了。” “啊?那……他与染濯是怎么认识的呀?” 夏景言早知舒元愈的家世估计不会高,但真没想到竟会是最低等的庶族,如今舒元愈却位列王爵,看来真是个不简单的。 顾允听着这个问题,忽得有些尴尬,口中的糕点也跟石头一般难咽,不过没办法,夏景言问都问了,硬着头皮也得答:“皇……皇嫂啊,你还记不记得就是……就是钟谷那块儿的周家庄……诶就表哥之前那个假身份……” 钟谷?周家庄?弈河边上的那个?夏景言好似一瞬就明白了。 “表哥之前那假身份,其实是借了元愈的……那也不是周家庄,是舒家庄……”顾允模糊不清的说着,解释是解释了,夏景言听不听的清可就不怨他啦!“后来舒家庄只剩下元愈一个,他逃的时候正好碰上我们几个从弈河逃出来,然后就结伴了。” “哦~原是如此。”夏景言故作不经意的应了一句,既已套完了话,就没有再问,安安静静的用膳,其余便只剩顾允和周芸婉变着花样的逗孩子。 傍晚,又是原先那个古怪的密室,夏景言看到周染濯又从神秘人手里接过了一封密信,神秘人走之后,周染濯在密室辗转许久,眉头紧锁,最后在书案上写了一个字,等他走后,夏景言前去看,是个“舒”字。 舒元愈有问题,如今真是证据确凿!当夜,天竹阁第二批死士便开始查案。 过了许多日,夏景言的身体才渐渐恢复,行动总归没那么困难,没了大肚子的束缚,跑跑跳跳耍两回枪都不是什么事儿,只是苦了周染濯,有这么一个绝不管儿子闺女的媳妇儿,他就得上完朝立刻奔回宫,然后左手哄儿子,右手哄女儿,孩子们都睡着以后就得跟着顾允和赵且臣一块当夏景言练剑的靶子,夏景言睡了以后又得去批折子,然后被大臣们气个半死,最后睡个觉还要被儿子吵醒,关键是孩子尿他身上了…… 就这么过了几日,周染濯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但也只能亲亲女儿的脸,“恶狠狠”的捏捏儿子的脸,以此报复! 宫里又开始忙活了,全都准备着小公主和小皇子的满月,只剩下十几日了,明夏那边早张罗上了,说是定要来看看侄子侄女儿,只不过是政务吃紧,只能让一位兄长来,所以夏家那三个打起来了,这才耽搁许久,不过,周染濯才不管,只自顾自的大肆封赏,大赦天下,每人都得好处。 从顾允处说起,顾允又得了两支军队,慎儿涨了俸禄,抬了家世,周芸婉已是夫人,再抬就是皇后了!便没有动,而是抬了家世,将原本的太傅之女抬成了奉国公主,舒元愈没有实权,但送了一堆财物,陆朝芽在周国也成了郡主,孩子还未出生就先当了郡王,周国,明夏,哪边都是皇亲。 每个人都是欢欢喜喜的迎赏,但却有一人除外,却不是舒元愈,而是南湘,周染濯下旨将她从昭仪直抬到贵嫔,连升四级的厚赏,可荣须去传旨的时候,南湘竟不在宫中。 “什么?南昭仪又不在?她能去哪儿?”消息很快传到了夏景言那里,她虽无不满,却还是疑惑,南湘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不假,但如今总还是做了嫔妃,除了皇宫,她还能去哪儿,竟能让荣须找不到她,“罢了,荣公公,想是南昭仪嫌闷,出去透气去了,你便去她宫里等她一会儿吧。”夏景言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宫人上前给荣须递了一袋银子。 荣须自是喜笑颜开,接了银子谢了恩便又去了,只剩夏景言和陆朝芽慎儿还在亭子里打叶子牌。 “唉,这个南湘啊,当初非要进宫,你说这进来吧,她又坐不住,整天东蹿西跑,也不讨染濯喜欢,成天和染濯称兄道弟的,都快一块儿拜关公了,她进宫进了个什么劲儿呢?”夏景言嘟嚷着,对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陆朝芽和慎儿听了都笑个不停,八卦这事儿怎少得了她们两个,陆朝芽立刻接活,“听说啊,南昭仪……哦不,贵嫔,南贵嫔当初是偏不愿嫁人,这才逼着陛下收了她的,虽说嫁陛下也是嫁,可嫁自己朝夕相处的兄弟总比嫁个不熟识的公子哥儿强吧?” “还有呢!我听阿允说,陛下初听南贵嫔硬要嫁他时脸都绿了,且她也想过嫁了便安安稳稳侍寝,但是陛下去她宫里用膳,看到汤里基本能盛好几碗的枸杞子时脸更绿了!硬是饭都没吃,最后在座上坐了一晚当做给贵嫔面子的洞房花烛,连榻的边儿都没沾上,南贵嫔也不理他,独自一人躺榻上呼呼大睡,结果吵的陛下睡不着觉,夜半又摸黑回了炽烬宫,阿允说的时候都快笑喷了,直说这兄弟是真不能娶,这娶回来哪是媳妇儿啊?这分明是祖宗嘛!”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对这话笑个不停。 正聊着,又来了一个宫女来报信,“禀皇后娘娘,玄王妃娘娘,淮王妃娘娘,荣公公说已将旨意传给南贵嫔。” 夏景言点了点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慎儿却一瞬红了脸。 “哎呀,你……你们莫叫我淮王妃……事情还没定下来呢……” 慎儿拿扇子挡着自己的脸,羞到不好见人似的,夏景言和陆朝芽更是起哄,淮王妃淮王妃的叫个不停。 几人说说笑笑的,可怜她们不知道,荣须并不是在南柊宫等到南湘的,而是正在宫道上碰见南湘与舒元愈一同谈话…… 白露成霜 第二十一章 噩梦前夕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赵且臣去了明夏,想必打听事情不出数日便会回来,其余诸事还算在把握之中,现在明夏那边有路云俨,周国有赵且臣,两边都有牢靠的人腹,以后的日子还会好过些。 夏景言想着,每到夜半难眠时,她便会将自己当下的局势细细过一遍,不过多久便会睡着,只是今日怕是不太一样……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了孩子以后,还想睡觉?周楚宜不知怎的猛的嗷了一嗓子,哭声连带着周楚枫也惊醒,嗷叫起来,夏景言原本都要睡着了,这一嗓子差点儿给她吓的精神恍惚,不过毕竟是亲生的,夏景言也只能在心里给自己念叨:“亲生的亲生的!孩子还小不能打不能骂……” 刚要一副慈母相的凑上前去哄着,周染濯这个慈父却先自己一步,听着孩子的哭声,猛的一扑腾起来,迷迷糊糊中却又精确的抱起女儿,把儿子撂一边儿去。 “哎?你这当爹爹的怎还偏心啊?儿子哭了你怎的不管?”夏景言嬉笑着故作不服气。 “唉,闺女那是心肝宝贝,儿子皮实,哭就哭吧,还能练的坚强点儿。”周染濯边晃悠着哄周楚宜边说。 “何时有这说法,分明就是偏心。”夏景言努努嘴,自上前去哄周楚枫,还在周楚枫的脸上狠狠的亲一口,“不怕不怕,儿子有娘亲疼!” 但这一口把周染濯给整吃醋了:“亲他了,我呢?!” “哦好好好,亲你亲你!”夏景言只好无奈又宠溺的上前再亲周染濯一口,突然觉得自己哪止一儿一女啊?分明是两儿一女! 周染濯满意了,又低下头去亲女儿一下,夏景言则现学现卖故计重施:“我呢?!” “也亲也亲!”周染濯又嬉笑着上前亲夏景言。 多其乐融融的一个场面?可偏有人来“煞风景”,万瓦发光王顾允再次出现! “哥?睡了没?那个……你……你忙不?有个事儿得找你。”顾允在外头敲门。 “唉……”周染濯生无可恋的叹了口气,与素常一样与夏景言对视一眼,夏景言那嘲笑的意图简直是从心底往出溢。 “去吧,天下万民亦是陛下的儿女啊!陛下您可万不能贪图儿女私情,置天下万民于不顾啊~”夏景言那神情做作夸张的,像要当场给周染濯唱段戏一般,庆幸着好在自己不是皇帝,但被周染濯“毫不留情”的咬了一口之后就捂着嘴收敛了。 “那我走了啊,真的走了啊!” “快走吧快走吧你!” 又腻歪了好几句,周染濯这才恋恋不舍的出了门去,夏景言目送着周染濯的身影离开,再也看不见了,这才遮下帷帘,哄着孩子睡了,躺到榻上去。 外头又下雨了,稀稀落落的,不知怎的,浔洲近日,总是下雨。 “但愿满月礼那日不下雨,虽说我与染濯和孩儿淋不着,但阿允和且臣哥哥他们从殿外入内朝拜的那一段路就得淋成落汤鸡了……”夏景言默默想着,正当这时,门外听起一阵脚步声来,随后又是敲门声,“谁?”夏景言问。 “主儿,奴婢是青提。”外头的人应答。 “进来吧。”夏景言又放松了警惕。 青提是陪嫁丫头,从前,除陆朝芽与慎儿外,夏景言身边最亲近的就是青提,如今陆朝芽和慎儿各有了归宿,都当了王妃去,青提自然顺理成章的当上了夏景言的贴身婢女,夏景言对她,也自然不会防备。 青提听命进了屋,掩上了宫门,怕吵着孩子,便蹑手蹑脚的凑到夏景言身边去,“主儿,刚来了个太监,说是九朝殿那边的,说陛下有要紧事,今夜怕是回不来,陛下特叫他来给您奉茶并……致歉!”青提一提气,眉头皱成了麻花样,神情“悲痛”,单膝向地上一跪,模仿周染濯真是惟妙惟肖。 “唉,我就知道。”夏景言懒洋洋的道一句,悠哉悠哉的接过茶,慢条斯理的喝一口,但很快便绷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青提也跟着笑,“他每次都这样,作里作气的,像要唱戏!” “陛下是宠着主儿呢。”青提笑着回应。 本想着反正也睡不着,便不如多聊两句,但孩儿他娘和孩儿他小姨并没有注意到她们的笑声过于“爽朗”了!总是睡不安稳的周楚宜“唔”了一声,翻了个身,醒倒是没醒,但她那翻身的一巴掌精准的拍到了弟弟周楚枫的脸上,周楚枫“嗡”的颤了一下。 不过还好,都没醒…… 短短几秒,夏景言和青提却如熬了几年一般,各自捂着嘴巴屏息凝神,直到确认两个“祖宗”真的没醒,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罢了罢了,咱俩还是莫再吭声,若再吵醒了,今夜整个炽烬宫都别想歇着!”夏景言俯身贴耳在青提耳边说,说完了,还心有余悸的看了孩子一眼,就像自己生了两头猛虎! 青提捂着嘴重重的点了点头,给夏景言比了个手势,转身走了。 夏景言这才又躺回榻上去,叹了口气看看两个孩儿,小脸嘟嘟的,红彤彤的,闹是闹了点儿,可爱是真可爱,能生下这两个小天使,简直是上天赐的福气,做一个母亲是件多伟大的事啊?夏景言想着,伸出手去摸了摸孩子们稚嫩的脸庞,这是多奇妙的感受?夏景言忽的又笑了,想想自己还是个孩子,居然就又有孩子,唔……都怪周染濯!他比自己大八岁呢!咦!真是老牛吃嫩草! 想着想着,意识就越来越模糊了,困了吧?夏景言前一秒甜甜蜜蜜的闭上眼,想要享受梦乡,但下一秒,心就像要崩塌一样猛的一震! 不对呀!夏景言发现自己的心是清醒的,外界的一点一滴,她都能感受的清清楚楚,她只是闭上了眼!夏景言心里慌了,她知道这肯定是出事了,迷药,是迷药!再无力抵抗了,夏景言才意识到自己是中计了! 现在在周国能保护夏景言的,周染濯,赵且臣,顾允……周染濯刚走,顾允成天忙政务,赵且臣刚被调走,主要是赵且臣竟被调走了!人在外头谋生,心腹怎能不在身边! 完了,真是中计了! 夏景言已经可以感受到,现在有人在绑她的手……可是没有一点……没有一点力气反抗,甚至连呼喊的能力都没有!等等!什么声音?是孩子……孩子的哭声……不要!别动孩子! 但夏景言无法抉择,只能在孩子歇斯底里的哭声中绝望的被带走。 白露成霜 第二十二章 绝望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孩子……求你们别动孩子……要杀杀我……要杀杀我!别动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夏景言猛的惊醒,终于能醒过来了!夏景言急切的望向四周,她多希望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这不是梦……不是梦……冰冷的山洞,斜照进的惨白的光就像把她扔进万丈深渊…… 这是哪?!这里是哪儿?! 夏景言在极致恐惧之中强行镇定,她将四周的一切看了个遍,这个山洞……自己估计被运出城外了,两个孩子被放在了离自己不远的石壁旁,前头有一个半人大的、熄了的火炉,挪进火炉的痕迹还很清晰,这是刚刚的刺客刚拉进来的,而自己……被捆缚了双手扔在石洞口,一身的灰,还有……还有身旁这是……尸骨!被撕碎的!这是个狼窝啊! 夏景言被惊了一下,但很快又屏息凝神,她不敢出声,她怕一出声就会引来狼群,那样会害了孩子,万万不能害了孩子!但是夏景言可以强忍着不哭,孩子又哪知道这些?两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他们哭了,应该是由疼爱他们的爹爹娘亲抱着的,而不是被狼群撕咬…… 周楚枫在山洞里被冻的哭了,随后,周楚宜也哭了,夏景言已经听到狼叫了……狼进到山洞里来了,血红血红的眼睛,抑制不住的贪婪……一只,两只,三只……它们跟到孩子身边去了…… “不要,不要……”夏景言的无助无人可以比拟。 夏景言想啊,她是小宗师啊,那她运内力挣脱,不难啊!可她实施时却发现,她竟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原来那杯茶水里不止掺了迷药!不止掺了迷药的…… “哇啊啊!啊啊啊……”孩子们的尖叫,狼凑过去了,地上漫出了血,还有夏景言的绝望。 夏景言救不了孩子,她连站起身的能力都没有,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地上的血,无论她再怎么哭喊,都无法将狼引到她的身边。 可这时希望来了!她听到外头有人声,于是她拼命的喊救命,那些人闻声来了,可等到他们进来,夏景言才知道她是引来了更可怕的恶魔。 来人身着夜行衣,听这声音,这是绑夏景言来的刺客…… 但……但人总比狼好吧?人总有人性啊!夏景言抱有一丝希望,声嘶力竭的垦求那些人救救孩子。 他们真的救了。 黑衣人们在看到狼咬孩子的那一刻立刻上前去驱走了狼,但是……但是孩子的哭声已经是微乎其微的了,已经是奄奄一息的了,如果不救,还是会死啊…… “我求求你们……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他们还小,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你们想我怎样都行,千刀万剐你们冲我来,求你们放过孩子,他们都还不到满月呢……” 夏景言泪流满面的央求着眼前几人,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她只要她的孩子能有一丝活着的希望,哪怕就一点点……她哪怕永坠地狱永不超生又有何妨?孩子还小啊……他们连爹爹娘亲都不会叫,他们真的不该承受痛苦的一切的…… 可刺客们偏要将夏景言希望的火毫不留情的一脚踩灭。 孩子还小又怎样?他们无辜又怎样?对一群比狼还要畜生的畜生说这些话,根本不会有一丝的作用。 黑衣人们在笑,“小妞,我们奉命行事,哪敢动你啊?你可得留给主子,至于这俩娃娃……”黑衣人一脚踩到孩子的身上去,孩子又哭一声,“这俩娃娃嘛,是我们哥几个顺带的,听说,你是那个什么天竹阁的门主哈,那同为江湖中人,你应该也懂规矩,你说这世上哪有雇人行凶又不让饮血快意的?这太没天理了是不是!你这俩娃娃刚落地是吧,我听闻啊,这刚落地的娃娃最是鲜嫩,正好让我们兄弟几个……爽快爽快!” 每一个字,每一个字都像在拿刀直戳夏景言的心寓,那是她怀胎七月又难产,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她视若珍宝,旁人视如草芥,那只是两个孩子啊…… “不要……不要……求求你们放过孩子,他们还小,他们还小啊……”夏景言哭到无声,哭到绝望。 可哪有人会在意她,谁在乎她作为一个母亲?谁在乎她疼爱自己的孩子? 其中一个黑衣人挑起了周楚宜,将那火炉重燃,把周楚宜扔进雄雄烈火里,周楚宜的哭声与夏景言的尖叫声夹杂在一起,很快,哭声没有了,尖叫声却还在,苦难和悲痛会永远给恶毒伴乐,夏景言不到一月大的女儿,她的死给凶狠盖上荣誉的印章。 夏景言一口黑血吐了出来,坍塌一般的痛苦袭卷而来,她倒下,可眼睛还在看着刺客的方向,她还有一个儿子,儿子尚有存活之机,不能死,绝对不能再死了!他们……他们刚才说,他们身后有个主子,他们的主子要他们不能碰自己!那如果自己受了伤,他们就无暇伤害孩子了吧! 想到这儿,夏景言毫不犹豫,一头撞向坚实的岩壁,金花在自己眼前乱窜,巨大的冲击力让她一连退后又重重的跌倒在地上,血汩汩的从额头上漫下来,漫过眼睛,眼前模糊的一切变成血红色,血又漫到嘴边,和嘴角的血混在一起,黏稠的捂住夏景言的唇,那一刻,又是窒息的绝望。 黑衣人们大惊失色,连忙逃开,生怕沾染上夏景言的血似的,连婴孩稚嫩的烧焦味儿都顾不得闻了,他们缩在墙角,但反应过来之后,神色再次变的凶狠。 “你能耐是吧?你以为你死了能判我们罪啊!老子拿钱就跑活的逍遥自在!你死的再惨都奈何不得我们!好啊,好啊!你们母子三个一起去死吧!” 黑衣人又要恼怒的去挑周楚枫,夏景言拼尽全力抓紧他的衣角,可黑衣人在夏景言的胸口猛的一踢,夏景言就又没了力气,口止不住的溢着黑血,在血雾朦胧的眼前看着自己奄奄一息的儿子被黑衣人揪着领子揪起来,儿子的身上被野狼咬的血肉模糊,他被提起来的时候连哭都哭不出……他将要像他可怜的姐姐一样,被丢进炽热的火堆…… “唔……唔……” 夏景言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血与泪在她的脸上横流,她还在看。 “你们都去死吧!”黑衣人就要把周楚枫往火炉里扔。 白露成霜 第二十三章 来迟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着白衣的人却突然出现,慌忙夺走孩子,他的白不知该说是黑暗里的光明还是陷入黑暗的光明。 夏景言抬头去看,孩子被抢走了,没有挨到火,但那人的手被烧出十几个泡,她原是想感激的,可定睛一看,竟是舒元愈! “谁让你们动孩子的!”舒元愈恨的咬牙切齿一般,向那几人低吼着,又见周楚宜已在火炉里快成了灰,更是怕的渗出汗来,“他们是皇子,公主!尔等怎敢妄动!”舒元愈连忙平稳的放下周楚枫,随后又不顾炭火的滚烫伸手将周楚宜抱了出来。 “主子,您没说啊……况我等抓的是皇后,这已是滔天大罪了,这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不至于吧……”黑衣人这才怕了,纷纷跪到地下去。 “你们闯下大祸了!” 舒元愈急切的纸吼,可再怎么说都没用了,周楚宜已经没气了,周楚枫的鼻息也越来越虚弱,现在就是扒了黑衣人的皮也无济于事!南湘这出的什么破主意! 明明是说好的……只是劫走夏景言,打伤她,把她逼回明夏就好了啊!谁说要杀她了?谁说要动孩子了!稚子无辜啊,而且……这两个孩子,他们的父亲和舅舅不会善罢甘休的!孩子死了,夏景言又被折磨如斯,周国和明夏只怕又要开战了…… 这是造孽! 可惜舒元愈的脑袋已被一股恐惧的热血冲昏了,事情成了这般模样,他所想的不是补救,而是赶尽杀绝。 “杀了她,你们只管跑就是。”舒元愈伸手指向夏景言。 夏景言若死了,可就真是死无对证了,而杀她的这群人跑了,跟他舒元愈没有一点关系。黑衣人们又怎会想到这些?可悲的上赶着要做舒元愈的替罪羊。 一瞬间火光昼起,却不是黑衣人要谋杀皇后的火,而是从山洞外照进的,舒元愈刹那间明白,还是晚了。 “言儿!楚宜!楚枫!” 外头是周染濯心急如焚的声音,伴随着约有千人的脚步声,可夏景言的眼神中却仍无半丝亮光。 周染濯来的太晚了。 舒元愈不敢拖踏,甩下几个黑衣人,将衣衫撕下一块蒙上面,拼死一搏冲了出去。 “言儿!”周染濯不顾洞中危险,先人一步冲进去,飞快的跑到夏景言身边,夏景言身上血淋淋的,眼神也呆滞无比,就像魂已去,空留躯壳…… 三个黑衣人容易控制,很快被侍卫们拿下,后赶来的顾允便盯上了跑出去的舒元愈。 “何人如此大胆!”顾允提着剑便要追。 舒元愈清楚,只要他再和顾允交一回手,就一定会暴露,所以定不可交手,舒元愈瞥见了旁边地上官兵落下的剑,他拾起,执剑投向周染濯,他知道,他这一剑若投向顾允,定会被顾允立刻挡下,只能冒险投向周染濯,即使很有可能会害死周染濯…… 不过还好,顾允的速度够快,拦下了那一剑,但一回头,舒元愈也没了身影,他无奈,却也不得不放弃,连忙返进山洞去,山洞里,一个官兵抱着周楚枫,其余官兵统统向周楚宜跪着,很明显是大事不妙……再看另一边,周染濯就像被万箭穿心一般痛苦,他捧着夏景言的脸,捧着那张被横流的鲜血沾染的辨不清模样的脸,看着那双无神的、发红的、只会流泪的眼。 “言儿……言儿你说句话……言儿你看看我……别吓我……”周染濯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颤抖、懊悔、自责、泣血。 但不管他说多少句,夏景言始终都没有看他一眼,只空幽幽的说了一句:“你来晚了。” 夏景言晕过去了,但更确切的说,是死过去了,死在周染濯怀里。 “救人!快!去最近的医馆,把最好的大夫叫来,随后立刻去宫里请太医,一定要救回皇后娘娘和小皇子听见没有!” 顾允还算清醒,局外人总能妥善些,他明白,也接受,悲剧已经发生了,眼泪和愤怒挽回不了既定的结局,他的小侄女儿楚宜已经死了,如今之计只有立即抢救夏景言和周楚枫,才能让伤痕最浅。 官兵们自然一刻也不敢耽搁,抱着周楚枫就往山下跑。 周染濯的腿都在颤抖,他也想软弱,他也想痛哭,可作为丈夫,作为父亲,或只作为一个男人,这个时候就不能拖后腿,他不敢犹豫,立刻抱起夏景言,唤顾允抱起周楚宜,所有人一齐全速冲下山去。 …… 灰灰暗暗的宫殿,烛火没有几盏,还将榻前围满了纱帐,这是要让自己看不见一丝的光?真可悲。身上的寝衣不知何时又从血红变成了纯白,伤口好像被药裹住了,可头上那一块还是像要炸裂一般疼,想起身来,可一点力气都没有,想出声,口中燥的很,说不了话。 夏景言就以这幅狼狈的姿态躺了不知多少日,她也没有意识去记,醒来的那一刻十分迷茫,好像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自己是谁,现在何处,忘记了失去女儿,儿子重伤,忘记了明夏公主,大周皇后,忘记了一切悲欢,忘记了一切离合,但过不了多久就又想起来了,眼泪横流。 但这一滴眼泪也唤醒了身旁那个人,冰冷的泪滴在他的手上,让他从梦中猛然清醒。 “言儿……你,你醒了吗?”说话声带着哭腔。 不是周染濯,夏景言却也没有皱眉,只是哭的更厉害了,她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拉开帘子的一角,是赵且臣那双哭红的眼,夏景言忽的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的扑了上去抱住赵且臣。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迟……你怎么回来的这么迟啊!” 夏景言边哭边打,话里是软弱无力的抱怨,但却像刀子一样要把赵且臣捅穿,眼泪也变得滚烫,滴在身上像要烫掉他的皮。 “对不起……对不起言儿,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就不应该离开你……我早该想到,言儿,对不起,对不起……”赵且臣同样哭的绝望。 夏景言不再打他了,却还在哭,她越抱越紧,却汲取不到一丝温暖,尸骨的冰冷贯彻她的全身,不知哭了多久,渐渐的乏力,又晕了过去,等到再醒的时候,天都明了,只是这次醒不同上一回,帘子全被撤掉了,身边不再只有赵且臣,而是密密麻麻的站了一群人,顾允,陆朝芽、慎儿,一群太医……唯独不见周染濯。 看见夏景言的苏醒,他们喜出望外,可夏景言环顾一周后又把眼闭了回去。 “皇嫂,你醒醒吧……”顾允像在垦求。 “言儿,你别吓我们,你一定要好好的呀……” “姐姐,我们不能没有你,楚枫不能没有娘亲啊……” 赵且臣、陆朝芽和慎儿亦然。 星求,夏景言已经不再当回事儿了,但有两个字忽然将她从地狱拖起。 “楚枫!楚枫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吗?他还活着!染濯……那染濯是因为照顾楚枫才没过来的对吧!那我的楚宜呢?楚宜一定也还活着对吧……对吧?你们说话呀!说话!” 夏景言一瞬间的惊喜,但很快就被他们渐渐难堪的神色湮灭,夏景言又倒了下去。 原来,原来…… 白露成霜 第二十四章 一个接一个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周楚宜真的死了,夏景言不到满月的女儿死了,她的心肝死了,楚枫,倒是救回来了,但是在夏景言晕倒的这十数日里,楚枫的气息很微弱,灌多少药都无济于事,又不敢治的太狠,药狠了,孩子也承受不住的,只能一天一天的吊着,而周染濯,他也垮了,他真不敢想他只出去了不到一个时辰,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那日周染濯抱着夏景言回了宫,夏景言在里头让太医治伤,他就呆呆的站在外头,像痴傻了一般,没过多一会儿,他又硬生生的从顾允手上抢过周楚宜的尸骨,发疯了一般,就像听到周楚宜在哭,如从前一样抱着她哄,又过一会儿,像是又清醒过来了,恋恋不舍,撕心裂肺,把楚宜还给顾允,叫顾允把楚宜葬了,随后他又不要人跟,说要走走,顾允知道他难受,是要找个清静地方哭去,便由他去了,可过了许久,周染濯却没有回去,顾允急了,带人搜城,两日后才找到周染濯,他竟倒在了弈河,匕首就在一边,他是想自尽的,不过还好,脱力使他在自尽前一点儿晕了过去,万幸。 但事到如今也没有人知道周染濯是如何到的弈河,就连周染濯自己也不知道。 可悲哀还不远止于此,夏景言从陆朝芽手里得到一张人像,是青提画的,说是那夜假扮九朝殿太监给她药茶的人,夏景言心里又有了不样的预感,她忙问:“那青提人呢?”陆朝芽的回答是:“殁了。” 青提吞金自尽了,那画是她的遗书,还带着给夏景言的话,怪她不辩是非,害了主儿和小皇子小公主,她以死谢罪。 青提已死,夏景言来不及说一句不怪你,只好将最后的话留给陆朝芽,“把青提送回家去,不要让她死在异乡,送她回明夏,柳洲,青河县,锦家村,送她回家。” 本该是欢喜的几日,可如今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了悲剧。 明夏 夏景玄坐在案前批奏折,边批边想着刚才和夏景宸争论他二人谁去明夏看侄子侄女儿的事,最后非争出个比武定输赢,开什么玩笑?大宗师和小宗师是一个级别的吗?!夏景宸小的时候还能揍他两拳泄愤,现在还能?现在打的过吗?!真打起来那不是分分钟被摁在地下摩擦?!开什么玩笑! 但是作为兄长,夏景宸这种“不让兄长”的行为还是让夏景玄恨的牙痒痒,不打他几拳今日彻夜难眠! “来人!”夏景玄将毛笔狠狠拍到桌上,墨汁溅了书童一脸,但书童也不敢乱说话,万一被牵怒被夏景玄扔到牢子里呢? “臣在。”书童拱手作礼回应。 “你去,拿个大棍子去宸王府把他门给我砸了!然后进去给宸王两棍子!” 听罢,书童缓缓抬起了头,“王爷,要不您还是把臣扔进牢子吧。” 夏景玄这说的是人话吗?打夏景宸?!这不分分钟上天的苦差事吗?!!!做人讲讲道理好不好!这要被打死了发不发抚恤金啊? “进什么牢子,你想进牢子吗!打完了叫宸王送你去!”然而正在气头上的夏景玄丝毫没有要放过小书童的意思,这更让小书童觉着如五雷轰顶! 但夏景玄是个什么脾气?若不听话,以后还想在明夏好好混?只能硬着头皮前往宸王府,但还是稍稍将夏景玄的命令小小的改动了一下:把“大棍子”换成了“小树枝”,颤颤巍巍的步行前往宸王府,就差走一步给人嗑一个了。 到了宸王府门前,按着夏景玄的命令,劈里叭啦的给了宸王府大门一阵“大鞭子”,把王府门前侍卫都看傻了,面面相觑,直问这人是不是傻了?是不是得给他找个大夫看一看。 不过,还不等待卫们去找大夫,夏景宸听着声响走出来查看,一看这是夏景玄身边的书童,他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杀门儆自己”呢。 “这位……壮士,别打了,这样打门是碎不了的。”夏景宸伸脚勾了个椅子来坐,手撑着额头倚在桌上慢慢欣赏“表演”。 书童这才缓缓回过头,一步一步走到夏景宸前边,然后“扑通”一声跪下,夏景宸差点以为他是要碰瓷儿。 “宸王殿下啊……呜呜呜呜呜……”书童“老泪纵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夏景宸的表情皱成一团,今天这事是不是没有十两银子没个完?随即招招手,下人立刻上前往书童手里塞了个沉甸甸的靛子,书童都懵了,瞬间停止了哭泣,直勾勾的看着夏景宸。 “干啥?还不够啊!本王又不是开矿的,没有那么多银两给你坑!”夏景宸一捂腰包跳了起来,十两银子让他肉疼一般。 “不是不是不是!”书童慌忙的想要解释,随手将银两往怀里一揣。 “还说不是还说不是!你都揣兜里了!”夏景宸对这一现象深痛不已,简直扎心! “真不是啊!”小书童急了,说着又要再哭,但被夏景宸及时“制止”。 “本王没钱!赶出去!”夏景宸一手护着腰包,一手对着左右护法指指点点。 左右护法不敢拖延,即刻上前去拽小书童,好在在即将被丢出去的最后一刻,小书童及时澄清:“臣是奉玄王殿下之意过来打烂您家的大门还有您的……”小书童越说越小声,言罢,只觉得死亡凝视就在身侧…… “你四不四傻?新上任的吧你,我哥还说过要打死我呢,我这不还活的好好的?以后这种话你当个笑话听听就得了,宸王府的门很贵的!吓死本王了还以为你来骗钱的……”夏景宸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甩了甩自己“飘逸”的两撮龙须发。 书童才是觉得重获新生,但走之前还是“大公无私”的将那十两银子捧了上来,“那宸王殿下,这银子……” “不用还,你拿着吧,交给你个任务。” “但凭殿下吩咐。” “去给玄王府换个门。” 书童当场石化,真想对一句:“我可谢谢您嘞!” 但书童可没那胆量,夏景宸见他没话说了,笑了笑便要回屋里去,但刚背过身,咽中一股热流便止不住的往上蹿,夏景宸明白,这是要瞒不住了…… 白露成霜 第二十五章 宸王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宸王殿下?” “宸王殿下您怎么了?” 众人眼见夏景宸忽的停住了步伐,纷纷问了句,但很快,夏景宸给出的答案会让他们所有人震惊。 “噗”的一声,夏景宸猛的吐出一口血,浅灰的石板地顿时被染成一片红,还有血顺着他的嘴血滴答到衣服上,成为无法抹去的哀痛。 夏景宸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他不甘心,却也抑制不住自己拦都拦不住的倒下,最后一眼看到的天空,第一次觉得天空那么的澄净,蔚蓝。 “宸王殿下!” “传太医!快!传太医!” “去告诉玄王殿下和陛下啊!” 眼睛已经闭上了,看不到了,但夏景宸还可以听的到,听到那些话,纵使眼睛闭着,眼泪也从缝隙中渗出,他说不出话,心却隐隐作痛,只能默念:“不要……不要告诉兄长……” 这一生时光太短,总是有事来不及。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夏景玄的那一双通红的眼了,见他醒了,夏景玄悲哀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抱怨,嗔怒。 “多久了?”夏景玄抑至住哽咽,轻声坐到夏景宸身旁问。 夏景宸倒想扯谎,但一抬眼便看见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太医,夏景宸知道他必然是全招了,撒谎已是无用功,只好照实说:“有……有半年了……” “为何不说?” 夏景玄伸出手,颤颤巍巍的伸向夏景宸,却不知该在何处停下,像是怕,怕这手落下去,夏景宸就会化作虚影远了,但还好,这手稳稳的落在夏景宸的肩头,夏景玄不舍离去。 “我……我怕你和皇兄担心,我怕你们会因为我而耽搁了言儿那边,我怕……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害伯……”夏景宸还是忍不住落泪。 但更害怕的,夏景玄的怒火没有到来,而是来了一个这一生最温暖的拥抱,在夏景宸的印象里,从小到大算来,夏景玄头一回那么温柔。 “是哥哥的错,哥对你不好,哥的错……你病了,都有半年了,哥居然都不知道,哥知道你担心言儿,可是景宸啊,你担心言儿无错,可你也是我亲弟弟啊,你不能让我不管你啊……”夏景玄小声说着,眼泪一滴滴落到手心,让手心滚烫,他又接着说:“别怕,哥一定能救你的。” “算了吧哥,我经脉都乱了,神仙都救不了我,我知道的……” 夏景宸的声音平静到谷底,他从来都当他自己的命是一文不值,能活这么多年已经足够了,只是怨,怨还要让兄长和妹妹担心。 而夏景笙,他一直没有进到屋里去,他也胆小,甚至比夏景宸还要胆小,可他小心翼翼所守护的一切还是一个接一个的破碎…… 夏景宸病了,他瞒着,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半年了都不知道,对他关心太少了,自己总想着,夏景宸是大宗师,可以自护,却忘了夏景宸还是个孩子,他也还小,只是因为他懂事,所以自己从未多加关照他,才会导致今天这个结果! 倘若他对夏景宸的关心每日都多一点,哪怕就一点,也不会有今天这个结果!可惜他没有……他每天都快被奏折淹了,如若不是下人来报夏景宸不行了,他才匆匆忙忙的跑过来,他真不知道下一次跟夏景宸见面是什么时候,他也根本想不起来要见面,甚至快忘了他还有夏景宸这么个弟弟。 是自己关心不够,夏景笙哭。 但是……但是自己足够关心的妹妹也没有好啊…… 夏景笙瘫在了门口,简直快不能呼吸,他缓缓从怀里拿出那张信纸,又读了一遍,顿时如心脉俱碎一般。 信是他早间刚收到的,起初听说是周染濯写的,还十分不屑,头都没有抬一下的叫李谦捡重要的念,但李谦在打开信的第一刻便立刻跪了下去,冷汗直流。 “陛下……陛下节哀!楚宜公主薨了!楚枫殿下奄奄一息,但……但还有存活的可能!” 夏景笙的心里“轰”的一声,他奔下皇座去。 “什么意思?发生什么了?!楚宜楚枫怎么了?你再说一遍!那……那言儿呢!明宜公主呢?” “回陛下的话,周皇陛下说,明宜公主与小公主小皇子遭歹人绑走,明宜公主身受重伤,又失去女儿精神恍惚,如今日日呕血,怕是……怕是快不成了,请求陛下或玄王殿下和宸王殿下去看看她,明宜公主如今只认兄长,谁都劝不住了,请陛下或两位殿下早日启程啊……” 夏景笙险些昏厥,好在是李谦扶住了他,稍稍缓了缓,急切的便要去与夏景玄和夏景宸商议,但还不等他踏出门,又有一人来报:宸王殿下不成了。 天都塌了。 缓了好久,夏景笙才站直了身,扶着门走进屋,但看见夏景宸,他却又说不出话来,嘴微张着,却不知该问什么。 “疼吗?” “还难受吗?” “哥哥对不起你。” 都是废话。 他们兄弟三人从未有如此沉默的时候,一时间这间屋子就像一个棺材,死一般的寂静。 谁都想说话,可谁都说不出来话,到最后还是李谦又将那封信念了一遍,苍白的屋子里才染上了鲜红的哀伤,比苍白更加可怕。 夏景宸咬着嘴唇,隔一会儿轻轻的摇一下头,不愿相信一般,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啊……你们骗我!” 但事实就是如此!他只好哭,哭着说:“我能不能去见言儿最后一面?” “去吧,去吧……” 夏景笙也只能这样回应,夏景玄也不争了,因为夏景宸和夏景言的这一面,恐怕真的就是最后一面了。拦着反而会遗憾一生,去吧。 次日,宸王远行,生人避路。 夏景宸坐在辇上,只念着这路程上的十日不要出事,他不要夏景言出事,也不要自己出事,他想,在看过夏景言,小住之后,一定要立即赶回明夏。 万万不要死在夏景言面前啊…… 白露成霜 第二十六章 承诺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但可悲的是,无论夏景宸再如何祈求,周国出了那么大的事,又怎么会平安呢? 秦算死了。 死在朝堂上,被周染濯和夏景言一人一剑刺死,他也成了舒元愈的替罪羊,纵使夏景言那日已看到了舒元愈的正脸,纵使她不相信刚从天牢里被放出来的秦算能有这般能耐,但重重铁证证明舒元愈无错,她再不信,也只得先杀秦算泄愤。 舒元愈够狠!他纵火自焚,佯装作是秦算诬陷他之意,将一双持枪握剑的手烧的溃烂,叫人根本分辨不出,还叫人提前穿了自己的衣裳,贴了张人皮 面具在人前晃悠,府中百余人都可证明他的清白,事后又以顶撞王爵为名将秦算的手用蜡油滴的起了泡,又将人皮 面具丢进了秦算的府中,秦算还来不及辨解,或者说是百口莫辨,草率的死了埋了,而舒元愈平平安安。 还是那套滥用已久的陈旧说辞,夏景言看着周染濯被舒元愈“耍”的团团转,无非是欺周染濯顾念旧情,但夏景言明知前因后果,却也只能将真相咽下去,以免打草惊蛇,她要报仇,她不能让舒元愈死的那么轻松! 可疯魔之事也并非谣传,就算夏景言极力克制,也抵不住自己对那一日渐渐深入的恐惧,还有……还有自己再无法生育,还没有保住女儿的自卑…… 群臣觐见,垦请周染濯纳妃,为皇嗣着想…… 夏景言真的害怕,即使她还有楚枫,可楚枫如今也只是吊着一条命,若是他没撑过去……那夏景言便真的没有任何能再留住周染濯的心了,那一刻,千言万语的承诺便如浮萍一般。 又是一日大早,一晚上没有噩梦,夏景言忍着长长久久的悲痛,她想尽快从失去女儿的黑暗中走出去,她想,她不能再呆在狭小的念言宫里犯疯病了,她想出去走走,想去接同样失去女儿,同样心痛难耐的周染濯,却在九朝殿前,远远的望见了站在周染濯面前哭泣的周芸婉。 周芸婉心疼周染濯?哦。 周染濯为周芸婉擦眼泪?好吧。 周芸婉是周染濯的夫人?是副后?是全周国最美的女人?是从小陪伴周染濯长大,为他所做最多的好姑娘?明白了。 夏景言没说什么,只是觉得如今的自己滑稽可笑,她突然想到,好像自打来周国起,她与周染濯之间就变了一种关系,好像……真的是她一直在争宠,她从一开始想的就是争宠,而非相爱。 周芸婉也挺好的吧…… 夏景言落寞的调转过身,直直的要回到狭小的念言宫去,但周染濯看到她了。 “言儿!”周染濯离的那么远就在喊,可他越是呼喊,夏景言却走的越快,周染濯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焦急的要追上去,但他在无意中也推了挡在自己面前的周芸婉一把,周芸婉没站稳摔到了地下,而这一幕也被不远处的舒元愈看的清清楚楚,他捏紧了拳。 周染濯却从未在意身后,他眼里只有害怕着的、逃避着的夏景言,“言儿你别走了!” 夏景言还是被抓住了,周染濯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腕,而她像只受惊的兔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夏景言极小声的说,眼角挂着泪。 “你想多了,我真的不会,绝对不会,除你之外我不会再有第二个妻子的!”周染濯紧紧搂着夏景言,他所言句句属实,他希望夏景言不要质疑他的爱,更不要她卑微求全。 但夏景言依旧小心翼翼,“染濯,我知道,我明白,你是皇帝,皇帝岂能子嗣单薄……芸婉,南湘,她们都很好,我不介意……” “你必须介意!”周染濯厉声打断了夏景言的话,“你亦知我是皇帝,皇帝一言九鼎,我既承诺一生一人,承诺你,我这一生就只有你一个人!如今宫中对于芸婉和南湘只是个收容罢了,她们想走想嫁谁我绝不拦着!但我不会碰她们,纵使我这一生再无子嗣,我也绝不会背叛你的!言儿,我们能走到今天不容易,我们的情分经不起任何一人退出,否则我们就散了……言儿,你明白吗?我是宁死都不愿与你散了的,我求你切勿放弃……”周染濯的声音渐渐软了下来。 夏景言的心也软了,她红了眼眶,轻轻的靠在周染濯的怀里哭泣,最后周染濯抱起夏景言走了,他从未回头。 可他的一言九鼎只是在他深爱的夏景言身上奏效了而已,周染濯不回头,他便看不到远在高台上的周芸婉,他早就忘了,周芸婉也是他曾承诺的姑娘,他早忘了,只有周芸婉心心念念的记着。 “可我呢……可我呢……” 周芸婉念叨着,没有崩溃,却也绝望,痴痴的看着周染濯的背影笑,忽然觉得,这一辈子,这条路,可能真的没有尽头了,可她偏还傻傻的走,没有尽头也非要走。 “你在他那里,除了他的愧疚,你什么都不会有的,芸婉,算了吧。”舒元愈上前来牵周芸婉的手,但周芸婉躲开了。 “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是我的错,我太纠缠他了。”周芸婉一把抹掉自己的眼泪,背对着舒元愈,没有一丝想回头看他的心思,连多年的友情,亲情,突然也看不到了,变得异常冷漠。 毕竟夏景言得的可是疯病,她清醒时“相信”舒元愈,可她又能有几时是清醒的?周芸婉日日去看夏景言,常常探望干儿子周楚枫,一呆就是几个时辰,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怀疑呢? 舒元愈当然能猜到周芸婉为何会忽然如此冷漠,他气愤,周染濯溺爱夏景言如斯也便罢了,如今周芸婉竟也会如此,明明夏景言该是害周芸婉如此冷清的最大的仇人,但周芸婉竟会为了这么一个仇人冷淡自己! 舒元愈猛的扳过周芸婉,脸上没了一丝爱意与悲悯,他吼:“都是因为夏景言!你与染濯才会变成如今这般!你与我才会变成如今这般!芸婉,她究竟有什么好?染濯,阿允,阿征,你,你们都被她灌了迷魂汤了吗!” “天命如此,她又有什么错,不也被折磨成如今这幅模样。”周芸婉只是平淡的解释,静的如没有一丝波澜的湖水。 但舒元愈会做那颗击破平静的石子,“芸婉,可夏景言她是夏敬之的女儿!父债女偿天经地义!若非她父,你,我,染濯,阿允,怎么会落得家破人亡,苟且偷生十几年!若非她,你与染濯怎会变成如今这般!但如果夏景言死了的话……只要她死了!我们就……” 舒元愈的话没能说出口,被一记清脆的耳光打断了,他也愣住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的回过头,看到的是周芸婉眼底打心眼儿的厌恶,恶心,舒元愈第一次见。 “芸婉,你……”舒元愈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元愈,我自打回到周国,成为这深宫中人,我一直觉得人人都是如魔咒般的迷幻,唯有你是让人清醒的冰雪,我怎么今天才看出来,你比魔咒更加可怕,元愈,我希望你不是藏的最深的那一个,要不然,我真要觉得这贪欲会吃人了。” “我没有……” “你最好没有!以后这话切莫再提,之前楚宜那件事,我且是信你的,但如今你说这话我却动摇了,可我还是希望不是你,否则谁都保不了你,你好自为之!”周芸婉低呵完最后一句话,斩钉截铁的甩开舒元愈的手走了。 只剩舒元愈一人还在原地发呆,他觉悟与否,无从得知,总之怒火是在那一瞬兴起了。 白露成霜 第二十七章 小哥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炽烬宫 夏景言浅浅的睡着,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猛的睁眼,但这已算不错的了,平日但没有周染濯在身边,她连睡都睡不着,周染濯只庆幸自己当日迷迷茫茫去了弈河的自尽没有成功,否则只怕夏景言会更加伤悲。 外头飞过一只喜鹊,喜鹊叫两声都能把夏景言吓的一哆嗦。 “言儿别怕,只是只鸟儿罢了,有我在呢,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一刻都不会。” 周染濯轻轻的抚摸夏景言的青丝,夏景言原本惊恐的神色缓和了些,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 或许是那一句话安抚,或许是实在太困,夏景言这回睡的很沉,以至宫人轻轻扣门,周染濯稍稍走出宫门去,在宫门口与人交谈,她都没有听到,甚至没有听到那个日思夜想,忽然没了往日欢快,反倒添了几分忧愁的声音。 “所以言儿现在……” “睡的太轻,身边人都走不开,我叫太医给她服了安眠的药,最近好些了,只不过有时还是会闹。” “唉……” 周染濯没有再进屋,但与他交谈的那人悄悄走了进来,远远望着夏景言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走上前轻轻握住夏景言的手,冰冷,比他这个濒死的人还要冷。 夏景言惊醒,把那人也吓了一跳,看来周染濯说的当真不错,睡的太轻了。 “言儿,你还好吗……”那人缓缓伸出手,他想摸摸夏景言深埋在被子里的脸,夏景言却没有回应,她只是呆滞,她觉得,这一切就好像在做梦一样。 夏景宸?眼前之人是夏景宸?小哥来了?是真的么…… “哥?小哥……”夏景言唤了两声,声音都在抖。 “哎……言儿,是哥哥,是哥哥,哥哥来看你了,你还好吗?你……” 再不等夏景宸说完,夏景言便猛的扑到他怀里。 来周国近一年,还不到一年,痛苦和酸楚却比生来这十七年累下来的都多,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接着出事接着死,甚至连幼小的女儿都留不住,幼小的儿子都保护不了,既生来如此无用又为何要厚着脸皮残留在世间!可再多的怨,再多的恨,都只能化作在哥哥怀里无可奈何的一场痛哭,她只能哭到气喘,哭到晕厥。 可怜夏景言还不知道,就连她的小哥也马上要离开她了,否则她定会立刻拔剑自刎,以避免见到这个场面。 周染濯在屏障后看了看,又说不上话,只好出去了,他知道他现在见夏景言不如不见,夏景宸能给夏景言的他给不了,还是不上前了,他这个给夏景言带去一生灾难的人,怎好再凑上去自讨没趣呢?所以他走了,但并非走了无所事事,他可不能闲下,妻子是最爱的妻子,女儿是最疼的女儿,他为夫为父,怎么可能放的下! 在夏景言发泄的时候,周染濯又独自去了密室,又见了那个黑衣人…… 念言宫 哭了将近半个时辰,夏景言才算安静下去,却并非是不痛了,是实在累了,眼泪已经流干了,眼睛睁不开的疼,她轻俯在哥哥的膝上发着呆,夏景宸则一句话不说,轻抚着妹妹的发丝,就这样又过了很久。 但沉默不是认命,静言并非冷静。夏景宸是什么人?谁敢动夏景言一根手指头,他能扒了那人全家的皮,刚刚夏景言哭诉,纵使逻辑不清口齿模糊,但从上到下夏景宸也理清楚了,舒元愈是吧?小小庶民何敢如此!夏景宸的怒火几近可以烧掉整个周官,他不怕死,纵赔上整个天下也定是要向周染濯要个交代的,这个舒元愈,不死,天怒难息! 夏景宸不在当时动手,只是担心夏景言害怕罢了,绝非是给南江脸面,给周国颜面,在他眼里,除亲人及徒弟书瑶外,其他人什么都不是,反正都要死了,无甚可怕,只忧舒元愈不死,他死不惧目。 “小哥,你怎么都不说话了……”夏景言微弱的声音打断了夏景宸的念想。 突然的开口却让夏景宸有些窘迫,有些不知所措,“额……哥是在……在想……” “你说染濯会不会不要我了?”夏景言冷不丁的又说一句。 这一句让夏景宸又轻松又忧心,轻松是不用再回答上一个问题,忧心又在夏景言所虑太多。 “他敢!哥阉了他!”夏景宸拉长语调戏说着,见夏景言果真笑了笑,又放稳了说:“言儿,你莫想那么多,哥虽然不待见周染濯这人吧,可他待你之心……说实话,哥信的过,他肯放下血海深仇迎你为后,甚至爱乌及乌,为缓你思念之情,许明夏一年一围猎年年相见,明夏王爵皆可随时来周国见你,可见情之真切,若换作是哥哥,哥哥还真不一定能做到的。” “可是,情也是会变的吧,皇兄都没有禁的住,他那么爱言玉嫂嫂,纵起初言玉只是侧妃,他依旧与她拜天地高堂,可如今,言玉尚有身子,境况比我好的多,皇兄的身边还是多了晚意嫂嫂,一个庶民,一个月,从凭侍直升晚嫔,围猎时我见她,又成了晚婕妤,她又没什么心机,却仅靠两个月,位份都在言玉之上,皇兄也惯着她,皇兄说,他不给言玉升位分是因为言玉的身份不够,为天下着想,那晚意呢?所以我怕……我怕将来染濯也会……也会有这么一个人,到那时即使他心里还有我,只怕我也会痛不欲生,我倒不如早早去死……” “别胡说。”听着夏景言的哽咽,夏景宸不免心疼,可想反驳那话,却也无从开口。 夏景笙对晚意真的很好,但晚意……或许真的不像夏景言想的那般幸福,夏景笙也并不那么爱她,真相往往残酷,夏景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撩了撩夏景言的发丝。 “我听闻云俨哥哥向书瑶提亲了吧,哥哥怎么想?” 夏景宸的手停住了,这时才想,“负心汉”怕是还真不只夏景笙一个,还有他自己。 “云俨此人不错,言儿提拔之人,自然不会有错,书瑶嫁他,这是最好的选择。”夏景宸苦笑笑。 “那哥哥你……”话还没有说完,夏景言就被夏景宸伸手点了点额头,夏景言看见小哥笑了。 “你呀,一天尽会胡思乱想,小哥从一开始便是让你小师侄唤师父,何时逾矩过?她有好归宿,我这为人师长的还能拦她不成?况……哥哥这一生说欢快,却也坎坷,战场上刀剑无眼,不知道哪一天就会丢了性命,她还小,何必耽搁她。”夏景宸云淡风轻的说着,仿佛他曾付出波涛汹涌的爱真都已是过往云烟,没有谁在乎。 “是么,那是言儿多想了……”夏景言依旧满眼落寞。 “言儿,情之一字,最经不起的就是猜忌,其实围猎那日,你在帐中与皇兄说的话,你对周国之谨慎,哥哥都听到了,便才真正了解你心里所想,是又喜又忧,喜在你懂得小心,以避灾险,忧在你烦心劳力,过的艰难,哥哥以前觉得,你是最没心思的人,天真烂漫,但自从天竹阁事发,断情崖算计之后,才明白,你想的比谁都要通透,虽然你隐瞒了一切,但哥哥从不怪你,只怪自己,对你关心不够,又怪阻碍太多,若从一开始,哥哥们就不把政务之事瞒着你,平日里多教你一些,或许事情便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只可惜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夏景宸止言叹气,又低头看看妹妹,分明还是小小的一个,没有什么长大的样子,却还是与从前不同了,妹妹才十七岁啊…… 妹妹笑了,说:“哥,我怎今日见你,觉得你与从前不一样了,倒真有那种文质彬彬的王爵之感。” 夏景宸捏捏妹妹的脸,“身居何位,何种作为,既成宸王,当任宸王之名,但不论宸王怎么变,也永远是哥哥,永远是言儿的小哥,这是不变的。” 妹妹又哭,但夏景宸却不阻拦,不哄着,他知道这对妹妹来说是一种解脱,解脱了就好了。 白露成霜 第二十八章 滔天大罪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晚间又有一场宴,是周国迎宸王的宴,但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谁还有闲心去赴这场宴? 周国大臣和明夏其余使臣一块坐一坐摆个样子就完了,周染濯夏景宸估计都不会来,后来果真没来,周染濯便只派了舒元愈和周芸婉去席间坐着,本是想派舒元愈和顾允的,但一想,恐怕现在顾允已经无法心平气和的和舒元愈坐在一起了,这才换了周芸婉。 他未想过这会犯下滔天大错的…… 夜里头,舒元愈一杯接一杯的灌酒,他心里闷的慌,他想不通,为什么他为了周染濯的复仇,作为质子前往北齐,忍辱负重十余载,好不容易等到周国复国,周染濯接他回来,可回来之后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周染濯竟带回敌国的公主与她举案齐眉,便连从小倾慕他的周芸婉也被他抛之脑后,为什么?就连自己,为他付出一切的自己,周染濯也厌恶如斯?就为了夏景言?为什么?凭什么! 酒果真是个好东西,几杯下肚,恨意才下去一点,但舒元愈却没注意他渐渐燃起的欲 火。 他身边坐着周芸婉,他从小心悦之人,全周国乃至四江最漂亮的女人,漂亮这词都狭隘,千般美万般艳都不为过,今日她的妆十分浅,但不掩美色,为迎接使臣,穿着金丝玉带衫,真美,实在太美了…… 为什么不是他的? 周芸婉,舒夫人,她的封号是“舒”,同他的姓一样,周染濯怕不是别有寓意?如果周芸婉嫁给了他,外人该怎么称周芸婉?王妃娘娘?不,不好,应也是舒夫人啊,如若没有之前那些糟心事,周染濯是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周芸婉让给他的吧?那现在……不行!必须要让!不管发生什么事也要让! “元愈?元愈?”正想着,周芸婉摇醒了他,舒元愈这才发现,已经呆呆的看了周芸婉好久了,“你是不是喝多了?” 舒元愈就是喝多了,喝的意乱情迷,他看着此刻说是质疑但仍旧嘘寒问暖的周芸婉,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爱了十几年的女子,他忽然想,为什么不能现在就得到?应该可以呀!若这一生所做之多没有回应的话,这一生还有什么意义? “元愈,我叫人去给你煮醒酒汤。”周芸婉说着就要走,但刚一转头,却被舒元愈狠狠钳住了手腕,她那时还不知惊恐,只觉疑惑:“怎么了?” 舒元愈还是没回答,像前几个问题一样,但却并非毫无回应,他当着大殿上几十个人的面,当着周国明夏两国使臣的面,钳着周芸婉的手将她拉出大股。 速度并不快,虽说下人们还是有些异议,可早听闻周皇室几位尊王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要好,便就都没说什么,就连周芸婉也只是惊讶,但也只当舒元愈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这件事发生的毫无波澜,唯一还能拯救周芸婉的,只有不放心周芸婉,前去告知周染濯此事的宫女雪儿。 但雪儿到炽烬宫的时候,周染濯正专心致志的听着屋内夏景言久违的笑声,她被荣须拦下,无法上前,这时再也没人能听见周芸婉撕心裂肺的哭声了…… 扯下金丝冠,撕破浅袖衫,将她对折,扔到榻上,前有畜生不如恶心至极的袁帝,后有心如蛇蝎至此的舒元愈,周芸婉真不知自己这一生是造了怎样的孽,竟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她在四季如春的浔洲变得通体冰凉,在舒元愈的眼里只剩下一片雪白,等着他去印下“荣誉”的印章,不同于从前与袁帝的恶心,此刻周芸婉更痛,身痛,心更痛,被缚住两手不能动弹,昏黄的烛光下更显惨淡,那份屈辱一进一出,只能哭,哭到无法呼吸,但眼泪落到地上,大地似乎也很嫌弃,不等她看就迅速溶掉,大地都没有给她一丝怜悯,就更别说舒元愈了。 这是周芸婉第二次脏了,好久才压下去的自尽之意又猛然升起,那一刻,周芸婉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死,那一刻舒元愈居然把她拖到铜镜前,叫她亲眼看着,看着她再一次脏。 被极尽折磨的一个时辰,比百年还难熬,舒元愈是痛快了,却也把周芸婉逼死了。 结束了,舒元愈清醒了,满眼惊恐的扶起周芸婉道歉。 道歉?好一个道歉……周芸婉猛的打了舒元愈一巴掌。 炽烬宫,混然不知的周染濯还在笑吟吟的看着模模糊糊的,映在宫门上的夏景言的影子。夏景宸当真劝服了夏景言,她说,她想更衣,出门走走,散散心,太好了。 “言儿,如今可是长了本事,哥记的你从前穿这么长的裙子路都走不稳呢!” “哎呀,小哥,你刚说了什么身居何位心思何职,言儿也会变的嘛。” 夏景言又开起玩笑来,虽说这语气听不出一点儿开心的意思,但至少,装也能装出来了。 南湘正巧此刻来,日日都是这时来敬个晚茶,但是与往常不同…… “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回宫中呆着去!”周染濯就像看到瘟神一般赶南湘走。 南湘一阵目瞪口呆,平日上赶着让来,说要给皇后尊容,今日来吧,又要赶走?啥意思! 周染濯见南湘在原地不动更是心急如焚,听着屋里头这声音,夏景言可马上要出来了!绝对不能再让夏景言在此刻再见南湘再受刺激!但南相又怎么知道夏景言刚说了多少害怕“失宠”的话,她早忘了她还是周染濯的妾了。 但总是事与愿违,一直在一旁等到打瞌睡的雪儿听到响动醒了,想着应是周染濯听完了?便要将刚刚的事告知周染濯,一抬头又看到南湘,顺势就行了个礼。 “奴婢参见南贵嫔娘娘。” “免礼吧。”不明所以的南湘还补了一句。 但很快,她们就遭到了周染濯“幽怨”的眼神,但还不等周染濯解释原因,夏景言便先走了出来。 “是南贵嫔啊,今日来的早了些,不过也好,本宫正要去御园走走,你跟着一起吧。”夏景言道了句,南湘行了个礼应下,但此事并未就此结束!有了夏景宸撑腰,夏景言瞪周染濯那眼神收都收不住。 雪儿则“嫌”周染濯身上刀不够,继续上前补刀:“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你不是舒夫人的宫女吗?怎的到了本宫这儿来,舒夫人呢?”夏景言有些疑惑。 “回皇后娘娘的话,夫人她先前受陛下之令接见明夏使臣,但方才愈王殿下忽的将我们夫人拉走不说缘由,奴婢有些担心,虽知夫人与愈王殿下交好,总也觉着该与陛下和娘娘说明。” “既如此,本宫便去看看吧,正好与舒夫人一同谈谈心。” 夏景言轻笑笑,回头与夏景宸说过,便上前去揽了周染濯与南湘一块走,五个人便一同前往难憎宫。 白露成霜 第二十九章 谋划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开门的景象是所有人万万想不到的,就连一直自认为掌控全局的南湘都没有想到,舒元愈会那么沉不住气,周芸婉尚且还是周染濯的嫔妃,舒元愈他怎么敢! 听到开门声的舒元愈和周芸婉滚下榻来,周芸婉抓着被褥死死的捂在自己身前,哭的撕心裂肺,数次想要解释,可都哽咽着说不上话来,舒元愈则如五雷聚顶一般,一动也不敢动。 两个人的衣衫不整,夏景宸作为外人自然不敢再看,自退后避了风头去,但他也明白,退后无用了,这般有损皇室威严之事,他看见了,随行的宫女太监没看见的也听见了,瞒是瞒不住了,怕是又要有一场风波,但求快速解决,虽说他不想轻易放过舒元愈,却也并不想以这件事,以残害一个姑娘的性命来满足自己的私欲,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周染濯那一瞬是傻眼了的,直到周芸婉抓了他脚边的一支发簪要自尽,被夏景言拦下,他才反应过来,明了周芸婉是遭受了怎样的污辱,顿时,怒火都要烧到天上去,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周染濯没法儿再理智了,当即大吼:“把愈王给朕拖出去!” “陛下不可!有损皇室尊严!”南湘赶忙跪下拦着,说到底,再恨,她都是尊敬周染濯的。 但周染濯并不领情,“事已至此,朕还有什么尊严!” 扒皮?抽筋?便是把地狱十八般酷刑都让舒元愈受一遍只怕周染濯都不解恨。 但又有人制止,夏景言都跪下了,“染濯,你要怎么罚舒元愈我都不管,但你也要知道,这事传出去芸婉也活不成了……”夏景言一手撑着周芸婉,声音越来越低。 周染濯这才怔了怔,但舒元愈也不能就此放过! “暗杀也要杀!舒元愈,芸婉遭过什么罪你心里没点儿数是吗!你还这么对她!你是不是人啊!”周染濯掐着舒元愈的脖颈吼。 周芸婉对这处罚的恐惧竟甚于舒元愈,那时候她心里的恨都被恐惧狠狠压下。 “不要!染濯别杀他……是我自愿的……” 舒元愈是什么人?孤身一人前往北齐,以一人性命换全周国太平的功臣,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全周国公认的菩萨,如若周染濯当真处决了他,轻些被所有人戳脊梁骨,重些会有王爵借此谋反。 “芸婉,你在胡说些什么!”周染濯的恨意不减,反而更甚。 “染濯,我是说,你放过元愈吧,我是自愿的,我背叛你,有损尊皇室威严,是我的错,切莫切莫误了你与元愈的君臣之心。” 周芸婉垦切的看着周染濯,尤其加重了最后四字。 周染濯一瞬便明白了,原来周芸婉对自己的爱真的可以越过一切,她受此屈辱,这种时候了,还在考虑自己的处境,但处境再重要,又怎能甚过这么多?周染濯还是抑至不住的抽出配剑。 但周芸婉又将头深深的埋到地下去,她说:“陛下,您是皇,是神,是整个南江西江的神!” 周染濯的手又软了,不是有多在意自己的江山,缥渺的皇位,而是如若他真的倒下,便真就再也护不住自己所爱的人,包括周芸婉!若真按黑衣人所查,舒家成为新的皇室,天下就都完了…… 不能,他不能,绝不能…… 周染濯执剑的手放下了,声音都轻了,就好像犯错的是他,“把愈王带下去,禁足,知晓此事的所有人,封口……” 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包括舒元愈,很快有死士上前将舒元愈架走,而周染濯满眼愧疚,却也只能给周芸婉披上一件单衣,什么话都说不了。 夏景宸再回来,把夏景言从地上扶起来,细想想这种时候人命关天,总不能还拦着周染濯吧?便对周染濯以默许,拉着夏景言的手就要走。 “皇后娘娘。”身后又传来周芸婉的声音,夏景言回过头去,只见周芸婉向死而生般挂满泪痕的、平淡的脸,她深吸一口气,“您可以陪陪臣妾吗?臣妾想和您说说话。” 周芸婉不要周染濯陪着,因为她觉得自己又脏了,周染濯为此更加心酸,却也无可奈何。 “好……”夏景言应下了,也不自觉的跟着笑,跟着哭。 最后,只好南湘起身走了,下人们四散离去,周染濯退出宫门,却不走远,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承受着每一声周芸婉和夏景言的哭泣,夏景宸也在圆拱门处靠着,听了一夜。 突然发现,怎么身居高位反而更难啊…… 愈王府 争吵声连绵,却不会有闲人听到,凤梧阁前站满了死士。 “你自己犯下如今这般滔天大错,竟还想要我救你?是我傻的离谱,还是愈王殿下您在痴人说梦啊?”南湘冷笑笑对着在堂正中坐着的舒元愈,昏暗的烛光下更显恶毒。 舒元愈却与方才的惊恐不同,竞还笑的出来,“咱俩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若死了,你也没什么好下场不是?楚宜和楚枫的事,我可是一直帮你瞒着,从未说出去呢。” 南湘的脸色沉了沉,但很快又恢复回去,甚至比方才更加明媚,在后宫呆久了,远离了战场的血腥气,南湘真是养的越来越娇媚,那一笑已全然泯灭了战场上血性的小韩将军,全然成了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南贵嫔了,说话都小女人起来,娇娇气气的,但心思却不比小女人善良。 她言:“可是,谋害皇嗣,不是妾的主意,刺杀皇后,妾从头到尾,一点儿都没沾上啊。” 舒元愈猛的掐住南湘的脖子将她磕到墙上去,但南湘只是咳了咳,笑意不减。 千娇百媚的南湘让舒元愈气的发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南湘,我那三个人你动了手脚了吧,你难辞其咎!” “那又如何?你没有证据,有本事你就到陛下面前去说,说你只是想刺杀皇后而已,而小皇子和小公主,是南贵嫔狼子野心!有本事你就去!” 南湘的声音起来越大,生怕外人听不到似的,舒元愈都像被震住了一般,但她的怒目圆睁,很快又消解化为了妩媚,她轻抬手,指尖缓缓划过舒元愈的脸颊、胸口。 “若愈王殿下真想让妾有错,便只能叫妾也以帝妃的身份,爬上愈王殿下的床了,只是不知,妾敢自荐枕席,愈王殿下敢不敢动妾了,要不再多喝两壶烧酒?” “你真恶心。”舒元愈毫无遮拦。 “难与愈王相比。”南湘自不会服。 舒元愈猛的一把揽住南湘的腰,忽然的在南湘耳旁吹起凉风,比南湘还惑,倒让南湘一惊。 “那南贵嫔就好好的等着,试试看我们谁先死……” 果然,本性难移,南湘轻蔑一笑,“好啊,妾等着。” 言毕,南湘用甩袖子,揽裙跨过门槛走了,她没有回头,也没有注意到身后,舒元愈愈发得意的笑。 白露成霜 第三十章 走着瞧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南柊宫 直到回了宫中,南湘才愈发觉得不对劲,舒元愈这人眼毒心毒,除周芸婉之外的姑娘他看都不稀得看一眼,犹记他初回南江,有次自己只是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他回头就将与自己所触碰过的衣物烧了,这般说来是有异病,远离女子的,喜净到难以控制的地步,那刚刚对自己的那一搂……何必恶心他自己? 想着想着,南湘忽得坐直了身,向舒元愈触碰自己的位置探去。 果真是凶残,南湘揪下挂在自己腰带上的小月牙脚链,定睛一看,正是周楚宜的遗物,顿时头上泌出一层汗,慌忙之中头一热叫来心腹,“快!快去毁掉!” 但,舒元愈岂非这般没分寸之人? “毁掉什么?” 周染濯的声音忽的从门前传来,下一秒,推门进来,脸色却是平静,直到看到那条小月牙,瞬间变得如即将倾盆暴雨的黑云,他伸手抢过那条小月牙,辨认一番。 南湘自然是立刻跪下,怕到每一根发丝都在颤抖,但她深知,害怕无用,必须自救! 周染濯凝视那小月牙许久,随后转头看向南湘,全然失了方才的一片平静,眼神似要捅死南湘一般锐利,但南湘已然做好了反抗的准备。 既然从进门起,周染濯并非恼怒,那就说明他并不知道自己去了愈王府,说了什么话,如今这架势,看来只是舒元愈算准了周染濯会来安抚自己,那自己胡说些什么,舒元愈也就管不住了。 “楚宜的物什,你怎么会有?”周染濯的声音低沉,像在强忍着怒火,但他根本忍不了多久,“说!”茶杯猛碎在南湘腿边,将南湘吓的一怔。 “陛下,臣妾冤枉!”南湘一瞬红了眼,可怜巴巴的望着周染濯,能叫人心都化了。 但周楚宜是周染濯的女儿,他最疼最爱的女儿!一条命!女儿死后他的心早就硬成石头了!他不会心软! “既然冤枉,何必毁去?你想隐瞒什么?你倒是给朕说说,你这东西是哪来的!你又冤枉在何处!” “愈王府!”南湘止住哽咽道出三个字,周染濯愣了愣,但南湘没有停下,哭的梨花带雨,将头深埋到地下去,“因为臣妾知道,舒元愈他一定是要害臣妾,臣妾害怕,您与臣妾之间并无情意,又刚刚痛失公主,所以一见此物您定然不会相信臣妾,但臣妾不愿为别人的一个诬陷就丢了命去,只好毁去此物,但臣妾也定会在日后查明真相告知陛下,以还楚宜公主一个公道,可是陛下您已经来了,臣妾便只能求陛下,给臣妾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吧……” “你为何要去愈王府,舒元愈又何必害你?” 周染濯的声音较方才稍低了些,南湘便知自己的一番话是真有效用,周染濯心里果真是认定了舒元愈,那舒元愈这回,可真是自掘坟墓…… “陛下,臣妾为芸婉姐姐惋惜……”南湘又拍起头来直盯着周染濯的眼哭,“臣妾素闻愈王与芸婉姐姐交好,从未想过他竟做的出这般畜生不如之事,还是对芸婉姐姐下手,臣妾从前也算与愈王打过几番照面,臣妾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所以跑去质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他竟口出污秽,还说什么芸婉姐姐本就该是他的,是您抢了他的,臣妾气不过,分明芸婉姐姐只钟爱您,还与臣妾一般是您的妃嫔,臣妾便骂了他几句,谁知他便上前拖拽臣妾,臣妾惶恐,怕也失了清白愧对于您,便转身就跑,刚刚回来,刚才发现他往臣妾身上挂了楚宜公主的遗物,细想定是愈王……他是要陷害臣妾,可臣妾也只是气愤骂了他几句而已……” “当真……”周染濯的神色落寞下去,他信了,南湘将这一切梳理的太清,连周染濯都分不清。 “千真万确!陛下,请您给臣妾一点时间,臣妾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不必了。”周染濯拂了拂袖便要离去,他没什么好问的了。 但南湘又岂会让这件事就草草了之?她这样的性子,断不会容许旁人这般趾高气昂到她头上,她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冷着脸问了一句:“宫里头大概有多少人看见了?” 宫女还当南湘是要封口,一想看到的人不在少数,心里头就发麻,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不下百人。” “叫她们把消息散出去。”南湘冷不丁的说,宫女都惊诧的抬起头来,南湘还在继续,“你去写信予小贺王,将今日之事告知他,完后去小贺王安排的地界里挑一个死士来,带来我用,记着,散消息时加上一句,就说南贵嫔哭了晕,醒了又哭,念叨着要还自己一个清白,愈王这次是有大祸了,三天之内,给本宫传到朝廷上去。” “是。”心腹虽不知南湘何用意,但也还是应下。 南湘望着周染濯离去的方向亦猛的一拂袖,出了宫门去。 夜半无人时,一个黑衣人悄悄潜入南柊宫。 “属下参见贵嫔娘娘,不知娘娘有何吩咐?”黑衣人朝着倚在榻上闭目养神的南湘半跪行礼,许久,南湘才如梦初醒一般摆摆手叫他起身。 “你去重做一枚与这一般无二的脚链,找个机会,潜进难憎宫去,周芸婉枕下有一个桃纹的荷包,将脚链塞进去,不动声色退了就好,还有,将这几个肚兜塞到愈王府去……”南湘唤过侍卫,俯身贴耳念叨了几句,言罢,嘴角都合不住。 既然舒元愈都过河折桥了,那也别怪她把事情做的更绝,要错那就一起错吧。 伤人最深的方式便是伤人之所爱,南湘叹舒元愈怎就不明白呢?她恨周染濯,就敢从夏景言和他的一双儿女下手,那她恨舒元愈,怎会不从周芸婉下手呢?南湘真想圆了舒元愈的梦,既然舒元愈那么爱周芸婉,既然他和她人间不能倾心,那便都去黄泉相见吧! 白露成霜 第三十一章 难逃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炽烬宫 一连数日,天都是阴蒙蒙的,这些天,夏景言日日俯在夏景宸膝上休憩,看着气色才好了些,让周染濯的心里才有些安慰,但却仍是隐隐不安,不仅是为自己将做的大事担忧,还有这些天不知怎的,明明平安无事,却总是心慌,总觉得还会有别的事发生。 南湘的事大概过了七八日了,也没个什么动静,消息不知怎的传了出来,听说南湘要查案,周染濯并不惊奇,早知道南湘没这头脑,便没有去管,又听说南湘哭的难受,又说病了,周染濯便想去看看她,但也只是想想罢了,一方面他见了南湘,难免想起小月牙,心里别扭,另一方面也没那时间,陈故这些天发疯了的上奏折,可都是些无聊小事,也不知是哪根筋抽住了,但周染濯也只能接受,临坐窗边批一折叹一口气。 “咳!咳咳……”屋里头又传来夏景宸的咳嗽声,一如往常,怕吵到夏景言休息,夏景宸立刻退了出来,出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周染濯,见周染濯又低了头去批折子,他便也兀自低了头去一边坐着,还在不停的咳,便拿了条手帕捂着。 “我听你这咳了许多天,自打来了浔洲就没停过,要不传个太医看看吧。”周染濯道。 夏景宸还在咳,稍缓了会儿,刚要应周染濯的话,一拍头却看见手帕上的血,又怔了怔。 “怎么了?不会是呕血了吧!”周染濯听不见回应,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夏景宸望着手帕发呆,不祥之感从心底而生,赶忙上前便要夺那手怕,但夏景宸先人一步收回。 “别藏了,我都看见了,拿来!”周染濯伸出手去。 “我就是嫌你这不好,我水土不服!”夏景宸心虚,但狡辩的比谁都大声。 “你想让言儿听见是不是?我不想跟你争,老实说你到底怎么了,我没听说过哪个高人还能因为水土不服吐血的,再说你又不是没来过浔洲,以前怎么没事?”周染濯依旧伸着手,一番言论下来让夏景宸真是无从辩驳,直叹这妹夫和自己太熟也不好。 细细理了一遍,夏景宸才发现他能转移话题的只有一句话:“我谢谢你夸我高人啊。”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周染濯先是低吼,可随后又自责,一瞬的落寞,“是和高漆的旧伤吗?” 那道伤可是为了救他和顾允才挨的,他曾经还为脱身猛击夏景宸的伤口,害夏景宸旧伤复发。 “关你屁事,小爷小的时候还跟褚皇干过架呢,那时候还没你呢。”夏景宸嘟囔着。 “可我比你年长,比你大四岁,准确来说我会跑的时候你才刚生吧。”周染濯已然明白自己说准了,但没有悲哀,没有沉默,因为他知道,夏景宸是真的不喜欢这些,还不如损他两句。 “比我大又怎样,还不是得管我叫哥……”夏景宸撇撇嘴不服,但明显,他笑了。 周染濯也只能跟着苦笑笑。 “以后就算我走了,你也会好好对言儿的对吧?” 夏景宸忽然抬头看周染濯,眼里晶莹,眼底渴望,周染濯忽然心酸,这么一想,看来还不是个小伤了,竟有一种将要天人永隔之感,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夏景宸有些失落的低下头,“染濯,如果……如果当初我在夏家,如果我的母亲是正经嫁给父……嫁给先夏王的,我但凡有一点儿底气,我一定不会让弈河之事发生,但是,对不起……但是要换成是如今的我也一定会拦住他的……” “别说了。”周染濯哽咽了,“不怪你,不怪言儿。” “那你好好对言儿好不好,我们这几个做哥哥的怎么样都无所谓的,你想要江山给你就是,甚至愿意沦为庶民,只求换言儿一生安宁,反正你是不可能把言儿还给我们了,你对她好也行……” “我会的。”周染濯笑了笑,挨着夏景宸坐下,莫名的竟会想哭,但还是强忍着,毕竟夏景宸已经哭了,他要再哭,俩人一会儿就止不住了,让夏景言看到就不好了。 “要是咱们两家没仇没怨就好了……”夏景宸极小声的说,若非屋中太过静谧,周染濯怕是都听不见这一句。 夏景宸偏过头去看窗外的天,可阴蒙蒙的,看了倒不若不看。 “其实有时候,事情的真相会比残酷的假相更加残酷,藏在背后的黑影比明目张胆的刽子手更加可怕。” 本以为无话了,周染濯却又不清不楚的道了一句。 夏景宸疑惑的回过头,“什么真相?什么假相?” “没什么,只是想说,我不恨言儿,不恨你,也不恨夏景笙和夏景玄他们了,而且从一开始就不该恨,我恨的只是夏敬之。”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夏景宸又把头扭回去,悲哀化成了鄙夷,“老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你就和皇兄一样,跟我说又不告诉我什么意思,白费我好奇心,坏人!” 周染濯被逗笑了,但还是苦笑,他道:“你恐怕不会想知道的。” 夏景宸一瞬间又回到了从前的小将军一般,眯着眼咬咬嘴唇,“难不成是我这个年龄不该听的?那我不听了!” “你可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榻下藏了多少本花楼图!真当自己是小孩啊!”周染濯一语“揭穿”,说完就跑头也不回,夏景宸在身后紧追猛赶! “唉!你别胡说!你……我就是不懂才听了谗言看看,你别告诉别人啊!” “啥?帮你告诉别人!我马上告诉言儿!哦还有告诉你哥!” “别呀!我哥会打死我的!我就没命回颖都了周扒皮……” 夏景宸欲哭无泪,但别的不说,周染濯这人真是有一非常突出的优点,跑的那是真快,逃亡多年练出来的绝技真不可小觑,真是咋抓也抓不住啊!就这么大个院子,愣是跑了十几圈都没摸到周染濯一片衣角!夏景宸都快累断气儿了。 总觉得自己最后的死法不是病死,而是被周染濯气死! 但这个想法生成没多久,夏景宸忽然看见周染濯背对着他停到了拱门前,立刻一个箭步飞上去钳住周染濯的肩膀。 “抓到你了!你不许给我说出去!”但周染濯没有回应,表情都是呆滞的,“怎么了?”夏景宸伸手在周染濯面前晃了晃。 “奴婢请宸王殿下安。” 忽的另一方向传来声音,夏景宸才注意到拱门外站了一个神色慌张的宫女,是周芸婉身边的雪儿。 “发生什么事了?”夏景宸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南湘和芸婉打起来了。” 周染濯先那宫女一步回答,随后立刻奔向难憎宫,夏景宸也跟了上去。 果然还是出事了。 白露成霜 第三十二章 私通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难憎宫 门前,院内,左左右右挤满了人,大多衣着显贵,看来都是命妇,周染濯才想到,今日是采蚕宴,原本应该是皇后主持,带领命妇及官家小姐们采蚕织布,但夏景言病着,这份差事也就落到了周芸婉的头上,今日四处都有眼线盯着,周染濯真是不知南湘抽的什么疯,居然会在这么多命妇都在的日子与周芸婉起争执,这是要闹到朝堂上去不成?! 周染濯上前去,以荣须为首的下人们驱开命妇给他开路,他才得以挤过席道进了宫门,宫内,怒目圆睁的南湘,提着剑,对着周芸婉,而周芸婉手臂被划开老大一道,正止不住的往下淌血,得亏这局面是被早来的顾允制止住了,否则就这架势,南湘是要杀了周芸婉啊! “南湘你要干什么!发的什么疯,你怎敢以下犯上残害夫人!”周染濯连忙上前要扶周芸婉,但途经时,地上的一个物件却让他停住了。 一条小红绳,上面挂着一个小月牙,旁边有一个桃纹的荷包,这个小月牙是从荷包里掉出来的。 “陛下!臣妾终于得以洗清冤屈!时至今日,臣妾终于找到残害楚宜公主和楚枫殿下的真凶!”南湘伸手指向周芸婉。 “舒夫人?!”就连夏景宸都惊呆了。 “胡说八道!”顾允对周芸婉深信不疑。 但周染濯始终没有吱声。 “臣妾要告发舒夫人以下犯上!以侮辱为名私通为实搏陛下心怜,暗中又与愈王联手残害皇后娘娘与小公主小皇子,谋取后位!罪不容诛!”南湘跪下,但心气儿却没有跪,依旧直冲着周芸婉。 “染濯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相信我!我也不知道楚宜的物件为何会在我这里……”周芸婉也一同跪下拉着周染濯的衣角哭,顾允在后面扶都扶不住。 “皇后娘娘到!”外头太监呼起来。 “言儿……”夏景宸暗道一声不妙,不免担忧,却也不能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夏景言饶过自己走上前去揽麻烦。 “皇后娘娘,臣妾要……”南湘刚要再说,却又被夏景言伸手制止。 “本宫听到了。”夏景言的脸沉的如今日的阴云,她没有看南湘,也没有看周芸婉,而是直直走向周染濯,微微屈膝拱手向他行礼,“陛下,大臣们在九朝殿外跪着了,其中以陈故丞相为首,请陛下将此事提到朝堂上说。” “朝堂上怎会知道这事!”周染濯惊呼,但随即想到,今日可是全天下都盯着的采蚕,局势所迫,周染濯便只得挥手叫人将南湘和周芸婉押去朝堂,并将愈王一并押出。 看来是要起乱子了,当时真不该小瞧了南湘! 九朝殿上呼起号子来,常服不可上殿,周染濯又回炽烬宫,与夏景言又一同换了朝服,头上的发饰多了十几件,叫人被压的累的慌,就像这江山压的人喘不过气。 两人相顾无言,只是在太监们的呼声下出了宫门,上了辇,到了九朝殿,下辇,上朝。 九朝殿里,群臣下拜,个个庄严,顾允和夏景宸在最前头,都是行拱手礼,夏景宸的那一身朝服还看着有些别扭,不用想便知道,定是借了顾允的,估计他也想不到,只是来浔洲小住,居然还能碰上这种大场面,朝服根本就没带啊。 南湘则与周芸婉、舒元愈一同被押来跪下,但周芸婉的这个“押”着实是有些放水了。 “淮王殿下若着实心疼舒夫人不过,便替舒夫人跪着吧,押送的这位谁不知道是您的女使?何必假惺惺,这朝文武谁看不出您私心护谁。”南湘嘴上对谁都不留情。 “你……”顾允气的直瞪眼,但朝堂上还是要给周染濯留颜面,只好忍气不语,但他顾允说护谁便是护谁,旁人敢说他便敢做,随即拉起周芸婉来自己跪着。 “南湘!你把芸婉怎么了!”舒元愈这才看到周芸婉草草包扎了的伤口,压着嗓子对南湘吼。 “愈王殿下若想知道,等着开堂分辨就是!”南湘头都懒的偏一下。 这时了,周染濯却依旧没有问任何问题,夏景言也干耗着不说话。 “言儿,要不你问吧……”周染濯低声说。 “再等等。”夏景言仅三字回复。 周染濯虽不明白夏景言在等什么,但也没有吭声,直到宫女走上前与夏景言耳语,夏景言的神色才变了变,但周染濯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只见到赵且臣、陆朝芽和慎儿三人从殿门悄悄走了进来。 “你去把慎儿叫到本宫身边来,再将此物送到赵且臣手上。”夏景言勾手唤过宫女,把手中一张叠好的纸塞到宫女手里。 “是。”宫女应下,自下台去从侧面绕过去与慎儿耳语,很快,慎儿便走了上前。 “姐姐,当真是舒夫人吗?”慎儿凑近了说,眼中尽是落寞。 “过来。”夏景言将她自己与慎儿遮在衣袖后,暗自从怀中取出一物,慎儿看到的第一眼便惊呆了。 是原本已经同周楚宜一同离去的小月牙! “不是她,别出声,那时楚宜只戴了一条脚链,其中一条一直在我这里,而另一条,染濯刚从南湘手上拿到,我认过了,确是楚宜的,小月牙天下只此两条,南湘或芸婉又从哪儿来整来第三个,所以那条定是假的。” “那为什么还要在这里与她吵啊?我们岂非冤了芸婉姐姐?”慎儿低声问。 “不急,我自是信芸婉的,我倒要看看南湘要什么把戏。”夏景言的神色只是平静,似这事只是一件小事,小到微乎其微,她又把那条小月牙倒到慎儿手里,“慎儿,你等她一会儿拿那条小月牙做证时,你便借口辩认上前去,把那条假的拿下来,把真的换上,不用担心被发现,我叫朝芽护你。” “是。” 慎儿听罢,将那条真的小月牙紧紧攥到手里,行礼退到台下陆朝芽身侧去。 夏景言这才端坐,给文武群臣一个“交代”,开口盘问起来:“南湘,你状告所为何事?何故在后宫之中就大打出手,就算实有其事,也应先禀告陛下与本宫,在后宫中闹事,成何体统。” “臣妾实在是气,闹事之事该当何罪,臣妾绝不付饶。”南湘下拜叩头。 夏景言有些懒散的向后靠了靠,“罢了,你直说何事吧。” 这时了,南湘才抬起头来怒看着周芸婉和舒元愈,“臣妾要告发!舒夫人并非是被愈王折辱,而是早有预谋的私通!且舒夫人甚至利用愈王,谋害公主与皇子,到了还要装作可怜以搏陛下同情宠幸,如此罪妇,实在该诛!天打雷劈亦不解恨!” 白露成霜 第三十三章 无间道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一派胡言!何人会用失去清白以搏夫君同情?失去的多还是得到的多,舒夫人难道会不比你清楚吗?若真可如此,你怎不去私通!”顾允第一个不服,都无需周芸婉解释。 “大殿之上岂可言传如此污秽之事,阿允,你别跪在那儿,到一边去。”周染濯这才说了一句,但等顾允一走开,他又沉默了。 “陛下,皇后娘娘,臣妾请命淮王殿下勿再参与此事,如此袒护,臣妾还何敢再说。”南湘瞪了顾允一眼,以此一言堵了顾允的嘴。 “你……”顾允还要再说,但被夏景言制止。 “阿允,你去站在宸王一边,别再参与了。” “可是……”顾允更加不安,但抬眼便见周染濯和夏景言双双使眼色,好似一瞬便明白了什么,南湘眼前不可破绽,顾允又装作不服,一甩袖子到一边去。 “南湘,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夏景言问。 南湘浅笑一下,浅到只有她自己知道,随即端正了姿态,又回到那幅盛气凌人的样子,道:“说来真是难以启齿,可又不得不说,前些日子被愈王污蔑过后,臣妾便铁了心的要去查明,细细一想,私通之事事发的快,愈王被关押也快,所以若有些证据,便如那日的小月牙,肯定是运不出去的,便决意去愈王府搜查,臣妾知道一人指控不足以信,便特请了皇后娘娘身边的赵将军同行,果不出所料,当真便发现了端倪。” 夏景言又回头看赵且臣,见赵且臣对她点了点头,便出言唤赵且臣上前,“既如此,那就请赵将军言明,到底发现了何物?” 赵且臣上前拱手作礼,“皇后娘娘,微臣在愈王府,侧妃凌氏处发现了……”赵且臣说到一半却忽然停了,似是难以言说,但也不敢耽搁,立刻招手叫殿外之人将证据捧了进来。 红红粉粉青青,十几个肚兜?朝堂里顿时吵闹起来,众大臣议论纷纷,直说这是造孽。 “拿下去!”夏景言都不忍直视,直叫人拿走。 “凌侧妃的物什,如何能做证据。”周染濯道了一句。 “陛下仔细看看这绣样,这怎么会是凌侧妃该有的呢?臣妾知道此女子贴身之物不好长久上殿,便叫人将方才的与皇宫绣坊的裁了两块,请陛下辩认。”南湘说着,拍拍手,立刻便有人进殿来,那人托着一个木盘,木盘里放了两块粉色的布。 夏景宸禁不住好奇,上前拿起看了看,但又平静的放下,“这不都一样吗?” 说实话,南湘真的很想给他一拳,可惜不能,还得心平气和的解释,“宸王殿下怕是没有细看,离近些,上面的纹理都是不同的,针脚也不一样,很明显不是一人所绣,您也可用您身上的荷包与之对比,明夏的绣样会有更大差别,更好辨认。” 夏景宸又看了一遍,又拿自己的荷包比了比,嗯……差别是有,但感觉还是一样,又放了回去。 “阿允,你去看看。”周染濯摆摆手,顾允便上前去认了认,虽他亦不怎么懂针线活,但一近那两块布,脸色还是变了。 长生环,布片上面有长生环的样式! 那是顾允自己琢磨出来的绳线绕法,这样绕出的绳子受力大,难以割断,研究出来后他只告诉了周染濯顾征和周芸婉,旁人一概不知,就算是偶然看到过,学起来也很难,就像周染濯这么精细的人,学了十几年照样学不会,只有周芸婉一人会了,顾允还曾笑称过周芸婉是他的传人。 如今,这片布上却出现了长生环,这说明什么?真的是周芸婉的?但是……南湘又为何知道长生环与众不同?可舒元愈也无法仿造啊?他还没告诉舒元愈呢,况,就算舒元愈知道,他对他那侧妃又不上心,何必花心思去给她绣这样东西,而且,绣坊的绣女也不会绣呀。 “你倒说说,有何不同。”顾允反倒问起南湘来,从头到尾想一番,最大的证据还是南湘不可能知道长生环,只要南湘说出个长生环来,那就证明她有问题,甚至手还伸到了淮王府里,那可是大罪了。 “回淮王的话,世人皆知,舒夫人的绣艺举世无双无人可比,就算有心想教与他人,他人也学不会,在后宫之中度日,难免无趣,臣要便时时去舒夫人宫中与夫人一同谈笑,自那时知道了夫人除朝服外,贴身的衣物、手中帕子,团扇等,其实都是自己缝制,手艺都是顶尖的,和宫中绣娘的是大有差别的,臣妾一眼就认得出,也就是因此才发现了问题,愈王府上,怎会有舒夫人手艺绣出的贴身衣物?就算有凌侧妃在,也学不得这手艺吧……”南湘顿了顿,斜瞟了舒元愈一眼。 舒元愈却是无话可说,他当真是第一次碰周芸婉,可他亦不知他府上为何会有那些东西。 “难憎宫若无通报何人可近?这女子贴身衣物若无允许何人可碰!而且数量之多,分明已不是一次私通!舒夫人,你为臣为妾,如何敢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我没有!你胡说!”周芸婉哭的几乎要窒息,又赶忙回过头去朝着周染濯解释,“染濯,染濯你相信我我是爱你的……我绝不会背叛你,我为你做了那么多,我喜欢你到连我母家的姓我都不要了我随你姓周,只为了给你一个同族的家人,我连我命都不要了陪你争天下,我又怎么会背叛你……怎么会害你的孩子呢染濯……” 这一声声哭喊,喊的周染濯心都软了,他从未怀疑过周芸婉,又怎会因为南湘的一两句挑拔就不信了呢?当即听不下去了,起身便要带周芸婉回去。但是…… “周染濯你敢!”夏景言却突然盛怒,一拍皇座站了起来,“事情还未查明,你凭什么带她走!” “言儿……”周染濯有些惊讶。 “楚宜楚枫是我的孩子,你不心疼我心疼!”夏景言的怒气让在场所有正议论的人都顿住了,九朝殿里鸦雀无声。 许久,周染濯才回过神儿来,但他再开口时,语气也不再平和,“你怎可听信挑拔?!芸婉若想要你死,想要孩子死,当初大可不必救你,你又做何解释?!”言罢,周染濯又要去抱周芸婉。 “我管不了那么多!但今日你若想带她走,就先废了我!” 此话一出,别说是周染濯,连大臣们都惊呆了,周染濯不明白夏景言为何会突然这样,但他没有一丝妥协之意,这只会让他更愤怒,他还是不服气,去扶周芸婉了。 “小哥!”谁也没想到夏景言会做的这么绝。 听到这一声,夏景宸立刻意会,虽然换做别人他会当做是无理取闹,但现在让他这么做的是他的心肝,他丝毫不犹豫,举剑指向周染濯。 周国群臣自然护驾,武将们纷纷拔剑指向夏景宸,但也不得不承认,除了顾允之外,腿不软的还真是屈指可数,夏景宸自然蔑视,赵且臣也不过多言语,只知行动,瞬间天竹阁人便冲进殿内五十余人对峙武将,将九朝殿挤的满满当当。 “你还要杀了我不成!”周染濯望向夏景言。 夏景言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一见到周染濯宁死也要护着周芸婉的模样,她还是心酸,还是害怕,她摆手叫自己的人把剑放下,自己则手持一把剑提到周染濯身前,她道: “要么留下审完,要么杀了我。” 夏景言说这话时,真怕自己的噩梦成真。 白露成霜 第三十四章 真审假审?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周染濯的震惊彻底烙在了脸上,可当他看到夏景言哭了,还是会惯性的保护她。 “我永远不会杀你……” 夏景言松了一口气,“好……”仅一个字都颤抖好久才能说出,怕会禁不住,她连忙把头转回南湘那边,“南湘你继续。” 南湘发了疯似的笑起来,但与大殿之上动刀枪相比,她的笑已经吓不到任何人了,随后她开始说:“看吧,看吧!这就是舒夫人的攻心之术,陛下,淮王,愈王,心都快长她身上了!利用旧情,利用如今的可怜赢得君心!皇后娘娘,您与陛下何等情谊?如今陛下竟要为夫人废您!” “朕没有说过要废后!” “那我刚刚叫你停下时,你为何不停!你敢带她走就是要废我!” 周染濯又和夏景言对上,他捏紧了拳,却不知自己该如何做才是对,如今做的是错是对。 “臣妾当然知道,求得帝心会有多难,可陛下宠之自为福,陛下不宠自为命,若换做是臣妾,臣妾宁愿舍了这贵嫔之位,一辈子青灯古佛,也不会让陛下蒙羞,臣妾做不出这种事!但夫人就不一样了……” “闭嘴!”周染濯现在只恨不得把南湘的嘴缝上。 “陛下,都已经说到这儿了,就是撕破脸也说完吧。”南湘已经不顾一切了,反正,她和周染濯心里都清楚,她从一开始就没想好好做周染濯的妾,也不在乎什么爱不爱的了。 周芸婉已然是绝望,她已经说不出话了,舒元愈比她好一点,他还能说一句,但不是现在。 “臣妾先前去查愈王府,查出那些东西时,臣妾还以为是夫人被折辱已久,受了莫大的委屈,但总觉得还是不对劲,因为整件事情串不起来,愈王何必谋害皇子公主?何必谋害皇后娘娘?难不成是图皇位?可皇后娘娘已无生育能力,根本无需担心,而且娘娘作为小宗师,行刺是多么冒险,再论回小皇子小公主,如此先行刺杀,楚枫殿下居然回来了,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楚枫殿下不幸,继位之人亦还有琰王殿下的思离公主,而且淮王淮王妃正值壮年,可以生育,而淮王府守卫并不如皇宫,为何不先从淮王府下手,而如此冒险直冲皇宫呢?” 虽说这话并非冲着淮王府,但慎儿还是惊了惊,稍走了走神,叫下人回府去加强守卫,若思离出事,她并不一定能撑的下去,虽说思离并非亲生,但在她与顾允眼里,却胜似亲生。 南湘还在说个不停,“况且愈王并无子嗣也无嫡妻如何可争?臣妾一直想不通,直到今晨无意间,舒夫人的香囊掉到地下,里面的小月牙滚出来,臣妾才一瞬全想通了,愈王原是为夫人的圣宠啊!若皇后娘娘驾鹤,皇子公主不幸,夫人不就独宠了吗?愈王真是痴心,竟帮夫人酿此大祸!” “你满口胡言!皇后娘娘,臣妾亦要自证清白!”周芸婉忽然止了哭泣,她才想起还有小月牙这样“证物”来,而小月牙,她再了解不过,“小月牙是臣妾赠予小公主的,曾为小公主安眠,里面放了一种特制的香料,而打开放香料的暗格只有臣妾一人知晓,如果小月牙是伪造的,定不会有这一玄关,臣妾可拿陛下手里的另一条作比!” “拿上来。”夏景言摆摆手,立刻有人拿托盘托上小月牙,“朝芽,慎儿,你们先去一探。” “是。” “是。” 陆朝芽和慎儿先后浅行一礼,随即走上前去。 陆朝芽先拿起那条小月牙来,让它在众臣面前都亮了个相,暗暗看了慎儿一眼,慎儿立刻会意。 “姐姐,给我看看吧。” 慎儿说了句,陆朝芽应下,随后与慎儿各伸出一只手,慎儿的手里滑下真的小月牙,陆朝芽则一收手,假的小月牙稳稳的滚到衣袖里,两人如今都已是王妃,虽说都还未行过婚仪,但王妃的服饰却早早穿上了,她们宽大的衣袖妥当的隐藏了这一切。 换完了,慎儿又回头向夏景言行礼道:“回禀皇后娘娘,并无问题。” “拿去给舒夫人吧。” 夏景言摆摆手,慎儿立刻上前把那条小月牙递给周芸婉,周染濯也把他的那条递给周芸婉。 周芸婉取下发簪,在小月牙的中间处捅了一下,周染濯给她的那条小月牙顿时从中间分成两半,从中掉出一个小药丸来。 这时,南湘才慌了,她根本不知道有什么玄关!若周芸婉一证那条小月牙是假的,那自己可真是引火上身了!但…… 但那条小月牙居然也开了! 就连周芸婉都惊呆了,两手不住的颤抖起来,口里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她抬起头来四处望望,没有一个人再相信了,甚至周染濯和顾允都不可置信,那一刻,她觉得她好像坠入了深渊,怎么会是真的呢! “看……看吧!夫人,您自己都挽不回场面了!”南湘心虚的慌,但她知道,若自己“半途而废”,那才是真完了。 “你还有什么话说!”夏景言趁机冲上前去紧紧掐住周芸婉的手腕,她知道周芸婉是个冲动的人,如果不将真相告知,周芸婉不出三刻必然自尽以证清白,所以,一定要找准时机,而夏景言就趁这个时候,先是吼,随后神情又变成了楚楚可怜,瘫在周芸婉身边,她上前去抱住周芸婉,“为什么啊芸婉,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夏景言哭的自己都快信了,更别说旁人。 “景言,真的不是我……我求你相信我……”周芸婉才是更加绝望,夏景言也不信她,她的天就真要塌了,但耳边却又传来低微的一句,让她猛然一惊。 “别怕,我信你,等我。”说完,夏景言又冷了脸,从周芸婉的怀中挣脱,缓缓起身。 周芸婉看到夏景言的眼珠转了一下,随后立刻恢复如前,她刚偏的那个方向是……南湘! 周芸婉立刻懂了这是夏景言设的一个套,虽然惊讶,但她深知不能让夏景言暴露,她硬压下了惊讶,不动声色的瘫倒,佯装认命。 “夏景言!是我!是我要杀你!是我要杀你的孩子!要杀要剐你冲我来!别动芸婉!”舒元愈才嘶吼起来,周芸婉怎么能认命呢?明明跟她没有关系! 但夏景言怎会在乎?空口白牙无以为证,她还是要有充足的证据才能在不影响周染濯江山的情况下定了舒元愈的罪,那就耗着!谁怕谁! “来人!将愈王押下去,禁足!等候发落!将舒夫人锁进难憎宫,每日除送食宫女之外不许人近!”夏景言愤然下令,有涉政治世的基础在,在场众臣谁敢不听?很快顺了她的令。 “夏景言,你打我入冷宫,还不如杀了我……” “我就是要让你体会生不如死的滋味!” 夏景言和周芸婉两个一唱一和,别说是周染濯,连南湘都快信了。 “行了,都散了吧……”等到人被押下去,夏景言才如解脱一般,若非身边有赵且臣扶了一把,她恐怕真的会倒在地下再也起不来,稳定些了,她才暗自与赵且臣说了一句:“看好南湘。” “好。”赵且臣答,神色有些担忧,但不等他多说一句,周染濯就将夏景言夺走。 “赵将军且去忙您该做的,少来管不该管的。”周染濯的话咄咄逼人。 赵且臣倒是想反驳,可一回头,便看见夏景言在冲自己使眼色:周染濯正在气头上。他也只好作罢,浅行一礼走了,随后,又是夏景宸上前,但也被夏景言支走,直到大殿变的空荡荡的,只留下周染濯和夏景言两个人。 “你想说什……唔!” 白露成霜 第三十五章 困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你想说什……唔!” 夏景言叹了口气回头去面对周染濯,却被猛的封上了嘴,他的舌在她的口中乱搅,她难受的要吐出来。 但周染濯不在乎夏景言如何挣扎,她想跑,那就把她抱起来,她想躲,那就把她摁到皇座上去,她乱动,那就用衣带把她绑起来!周染濯扯下自己的衣带,三两下就绕住了夏景言的两手,又向上一举,扯夏景言的衣带把绑缚处与皇座的把手系起来,夏景言没法儿反抗了。 “白日生吟大殿升奸!周染濯你疯了吗!” “你才疯了!” 忽然的震怒将夏景言吓的怔住了,他的声音又小了下去,但不减怒火,“不如就一起疯吧。”手上一用力,湖蓝的云纹成了两片,里面的雪白等着周染濯去染红,杀人一般,痛痒难耐,夏景言忍住不哭,只是缩紧了,但耐不住周染濯去的怒火。 “一起疯吧……一起疯吧……”周染濯不停的念叨着,像是在说:“那就互相折磨”。 突然的一刻,夏景言咬紧嘴唇,嘴唇泛起青白,她的表情都皱成了一团,事后也没有好多少,呼吸急促,原本该属于自己的呼吸都成了受人控制,一上一下,一进一出,眼角闪烁晶莹,但始终没有落下,她别过脸,不愿看周染濯。 她快麻木了,能感受到的,磨蹭的生疼,身前掌心的滚烫,被缚紧的手。 很久……很久……久到夏景言累了,再也起不来,雪白才又覆住了桃红,衣带解开,手腕上有了勒痕,但周染濯又不顾一切的把她抱起来,塞到怀里,塞到心里。 许久的默然,久到再醒时,天都要黑了。 “你回去休息吧。”周染濯那句跌进谷底的话在清冷的大殿里空幽而漫长,像一瞬把夏景言的记忆拉回军营,像这大半年好不容易恢复的恩爱都是假的,夏景言又想起来,从前被周染濯在军营折辱,跟今日好像,那时是全军几十万人每天有人按着点儿的听笑话,如今是大殿之上,被死去的先周皇室看笑话。 她怎么能忘了她与周染濯之间有仇呢?对啊,血海深仇,岂是几趟肌肤之亲就消的掉的…… “言儿,回吧。” 见夏景言不动,周染濯又说了一句,他又何尝不自责,可他终究没成为一个能控制住自己的人。 夏景言什么都没说,她坐起身,想穿上衣裳,可裙口破了个洞,她愣了愣,直到周染濯把外披递上来她才又披上,虽说皇后如此还是不端,但她已经不在乎了,毕竟,她还哪像个皇后?在周染濯眼里就如花楼女子,周染濯是想让她再体验一遍周芸婉的悲痛吗?夏景言一声不吭的走了,独留周染濯一人呆滞。 等到回了念言宫,赵且臣上前焦急的询问和拥之入怀才将她从苦痛中拉出来。 “且臣哥哥,别这样,让人看见就不好了。”夏景言轻轻推开赵且臣。 衣服上的细锁链勾到了夏景言的外披,赵且臣这才看到夏景言的衣裙破了,猜到了她遭了什么罪,轻轻抚摸她的发丝,揉揉她的肩膀,给予微不足道的安慰,完后,轻声说:“我……去给你拿新衣裙。” 没过多久赵且臣便回来,夏景言从他手上接过衣裳,赵且臣便要出去。 “且臣哥哥,别走了,陪我呆一会儿,我有事问你。”夏景言的声音满是疲惫。 “这……这成何体统……言儿,我就在外头的,你且换了衣裳我再进来吧……”赵且臣的声音哆哆嗦嗦的,像夏景言能把他吃了似的。 而夏景言依旧是不在乎的,“这儿有屏障,我到后头去,你又看不到我,没事。” “那……那好吧。”赵且臣还是应下,本性使然,没有错,那是谁都改不了的。 赵且臣背对着屏障,夏景言就与他一层纱障之隔换衣裳,昏黄的烛光将她纤弱的腰身映在纱障之上,赵且臣忍不住回头去看,心里头小鹿乱撞,但一想夏景言的心境,他脸上的笑就消失了,转而化为哀。 会让夏景言不开心的事情,无论是对是错,他都不会做的,他把头扭了回去。 “今日罢朝之后,我小哥去哪儿了?”夏景言浅声问。 “啊?哦,宸王殿下原是要在外头等你……” “他在?!”夏景言的心都随之一颤。 “不是的不是的!那时候刚到门前,忽然的宸王殿下便不舒服,我与他说不会出事,我守着你,他才走了,但我细想来你也定有私事,便没守在殿门口,只在百步开外,放心,没有人知道你在做什么的。”赵且臣连忙解释。 “哦……”夏景言松了一口气,“那南湘那边呢?” “暂时没什么动向,妆成在那边盯着她呢。” “那就好……” 忽然的一阵寂静,倒让赵且臣的心里也空了一阵,但突然的倒地声又让赵且臣心一揪。 “言儿!” 赵且臣顾不得什么合不合理了,慌忙的冲过屏障,夏景言刚穿上一件薄衣,便已支撑不住倒到地下去,只有手还倔强的支在地上,赵且臣连忙去扶她。 “我没事……”夏景言的声音就快弱成一缕烟散了。 “他从不克制!你才好几天?哪能受的了……” 赵且臣只是恨,恨的牙痒痒,但再恨,他也始终是个外人,只能独自怨,他将夏景言抱到榻上去叫她坐着,又将衣裳拿来给夏景言坡上,夏景言头一歪,又倒在了他身上。 “且臣哥哥,我好累,让我靠一会儿吧……”夏景言连眼都睁不开了。 赵且臣又喜又忧,喜在依偎忧在心疼,但他也只能应一句好。 “几时了?” “子时应有三刻了。” “让我睡一会儿,半个时辰后叫醒我,我去看看芸婉。” “好。” 念言宫里又静了下来,就连宫外,也是静的…… 夏景宸站在宫门外,他原本是想来看看夏景言,却不知会听到这一切,夏景言拼尽全力隐瞒他的一切,有多心酸?只有夏景言一个人知道,夏景宸恨他这一生太短,若他死了,以后谁保护妹妹啊?他不甘心啊,他没法放心啊,但这身体真的是一天一天不行了,到底该怎么办啊…… 白露成霜 第三十六章 太快了吧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周染濯在九朝殿里呆滞许久,躺在龙椅上翻来覆去,仰望的不是天空,而是冷冰冰的殿堂,自从他当上皇帝,他就再也没有天空了,而他很早就当上了皇帝,焦头烂额。 许久,他才决定,还是偷溜去难憎宫看看,他想,他这一生做孽太多,实在不能再担上周芸婉一条命了,但他只悄悄的去,夏景言不会知道的吧?只看一眼,他乞求不要出事,想清了,周染濯起身出了九朝殿,一路避开侍卫,向难憎宫的方向去。但是……周染濯却发现有人先他一步。 周染濯刚走过长廊,眼看着就要摸到寝宫的门了,围墙那边却传来有人跃进的声音,周染濯立刻躲在一边,静侯着来人。 只见那人一身黑衣还蒙着面,蹑手蹑脚的走近寝宫,左右看了看,这才放心,打开寝宫的门钻了进去,周染濯只当这是刺客,他从衣袖里摸出一把匕首。 “芸婉?” “景言!” 屋内的两句呼唤却打断了周染濯的幻想,他惊了惊,来人竟是夏景言?!连忙从窗户缝隙看进去,只见夏景言和周芸婉紧紧的抱在一起,都舍不得松开。 ???!什么情况! 两人相拥而泣,许久,才稍稍松了松,话说个不停。 “芸婉,你还好吗?没有人来过吧?唉也是……南湘岂是妆成的对手,但你也一定要小心!先忍两日,这两日正是风口浪尖上,等再过两天,我叫人把你换出去,毕竟难憎宫还是危险……” “你先别管我了,我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你怎么样?你万不要和染濯较劲,朝堂上我就想跟你说了,他脾气急,你也知道他急起来什么样的!身处异国你过的不容易,能保护你的人不多,别再把染濯推走了,哦对了!你还得找人看着舒元愈!就那几个守卫根本制不住他的,你要小心!” “你放心吧,我身边有我小哥呢,主要还是你,实话说,那条真的小月牙是我暗中换去的,此刻南湘定然心虚,我怕她会对你下手,难憎宫很多眼睛盯着,我也不能时时守着你,总还得想别的办法……” “放心,染濯在难憎宫给我留了密道,我打不过他们,大不了躲起来就是了,就是为了你和咱们孩子的公道我也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你也要叫妆成姑娘小心,别太拼了,该跑就跑,对了,那条假的你验过了没有?” ……门外的周染濯一阵无语,周芸婉刚刚说了个什么?“咱们的孩子”!周染濯那一刻忽然觉得自己才是意外,两人关系这么好早说呀!搞得他还以为他后院起火了!再看回去,两人还在研究那条小月牙,周芸婉取下发簪挑了挑小月牙,挑不开,果真是假的。 “看来南湘无论是否清白,她终究是与此事脱不开关系了。”夏景言叹了一声。 “可是仅凭此物,定不了她的罪,更定不了舒元愈的罪,景言,今天朝堂没有一丝异议的任由你关押舒元愈,估摸着是被南湘绕晕了,但只要都静下来想一想,今天那一切能证明什么?顶多证明我与他私通,而且还是我刻意勾引,能定罪的只有我而已,明日你恐怕还要再遭人堵一阵儿了,还要早日找到更多的证据,舒元愈和南湘,一个救国一个有战功,扳倒他们不是易事,况且你又是明夏的公主,身份上不好多说,实在不行,你就都推到染濯身上去,他是国君,没人敢把他怎么样的。” 门外的周染濯:“啊对对对,我不配。”一整个无语加震惊。 “我明白,如今有个方向,查起来就快多了,芸婉,我不能久留,得赶紧走了,我回去会找时机跟染濯解释,让他来看你的,你护好自己,有事便让妆成找我。”夏景言拉着周芸婉的手诉别,还有些恋恋不舍之意。 周芸婉亦然,但该走还是要走,浅浅告别,夏景言又从原路出了难憎宫,周染濯自也跟了上去,但夏景言却并没有回念言宫,也没有去炽烬宫,而是一路跃到皇城角落里已经败落的几处宫殿处。 周染濯暗自疑惑,夏景言来这儿干什么?但很快他便明白了。 夏景言落到了几座破宫中间的宫道处,这地界原先是先皇设下处置罪妃的冷宫,周染濯继位以后,后宫都没有几个人,冷宫自然就更冷了,连个巡逻的侍卫都没有,大半夜立在宫道中间也不会有人管。 周染濯躲在宫墙后,静静的等待。 夏景言整了整衣衫,背对着周染濯,平静的道了句:“出来。” 周染濯没有丝毫惊讶,他还以为是夏景言这么久发现不了他是退步了,看来并没有。 “你跟着我做什么?”夏景言的声音冷冰冰的。 “你不是要跟我解释什么吗?”周染濯当仁不让,但并非冰冷,他现在恨不得把夏景言抱起来兜两圈。 “你都听到了,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夏景言甩下这一句,擦过周染濯的肩就要走。 周芸婉有一句话说的十分对,周染濯脾气急,急起来什么事都干的出来,高兴起来也一样,他拉住夏景言的手腕,不等夏景言反应一下就将她一把拉到身侧,抱夏景言就跟抱小猫咪一样轻松,稍微使点儿劲儿,夏景言差点儿飞出去,但这并不影响周染濯激动的心情,抱着悠完还硬拉住夏景言“啵”“啵”亲了两口,完全不管夏景言是不是嫌弃加拒绝。 夏景言“哇”的一声猛哭,周染濯还“不知死活”的嬉皮笑脸往上凑。 “别哭呀,哭什么呀。”周染濯反而觉得哭了的夏景言更可爱,恨不得仰天长“笑”。 夏景言则几拳登上周染濯,“你不高兴我就得走,你一高兴我就得跟你和好,凭啥!” 但夏景言这还是“怜香惜玉”了,明显的放水,否则就趁周染濯现在这个不躲不避的架势,几拳下去足够让他吐两口血! 还是心软,早上吵的不可开交,晚上联想到大周和明夏两国的问题,结果半夜就又好了,一次吵架到和好连十二个时辰都不到,另一边的夏景宸和赵且臣都组建好“护妹联盟”,准备趁周染濯回宫时不注意,套个麻袋揍他一顿出气了,但周染濯居然是背着夏景言一起回来的…… “染濯,要不我还是下来自己走吧。” “少来,这都到宫里了你才要自己走……” “啊?你说什么?” “啊!没事没事,言儿你身轻如燕,我背着也没什么感觉,没事!” 作为周染濯这么会说话的奖励,夏景言凑上前亲了亲周染濯的脸颊,然后他们就进了宫门。 夏景宸和赵且臣都看呆了,真不愧是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这和的是真快呀!惊讶过后,夏景宸和赵且臣又开始怀疑一个问题:他们这么晚等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夏景宸,赵且臣:我r n m &*……#*#&*&%# 白露成霜 第三十七章 知己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另外,周芸婉说的果然不错,前一天的毫无异议完全就是那群大臣被绕晕了,辗转反侧一晚上,次日一早就在九朝殿前齐唰唰的跪了一片,周染濯罢朝又失踪,谁也找不着他在哪儿,夏景言倒是知道他定是去密室了,也懒得去找他,更不能告诉别人,便只好对急的发蒙的荣须说她也不知道。 “皇后娘娘,那您去看看吧!”荣须声音都抖了,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跪一会儿又不会要了他们的命。”夏景言依旧坐在镜前慢条斯理的梳妆,身后从不管闲事儿的夏景宸看起来都比她急些,许久了,夏景言方才起身,下人上前为她着好衣装,她才道:“出去走走。” 又是阴蒙蒙的天,只是没先前那么黑,只下着微微细雨,夏景宸和夏景言走在最前头,后面跟着陆朝芽和慎儿,除夏景言是赵且臣为她撑伞,他人身边都是下人们,他们穿过廊道,眼前就是九朝殿了,但夏景言却并不打算走上前去。 “言儿,不去劝劝吗?”夏景宸问。 夏景言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让他们跪着吧。”说完,便调了个方向要往御园去,“这群老东西,老了老了都活成精了,念着作为先周旧臣,染濯不好贬他们,给些颜面,他们倒好,一个个得寸进尺。” “他们为何如此护着舒元愈?有什么好处啊?”夏景宸十分不解。 “念着做皇帝宠臣呗。”夏景言答。 “那不是应该顺着染濯?” “染濯脾气怪,顺也顺不到他心上去,这帮老怪物便想易主了,他们就是要舒元愈和染濯彻底结仇,他们救舒元愈出来,有机会便促他谋反,这一点,明夏已经给他们做了个好表率,便念着可以当做明夏来了,而且,就算不谋反,只要他平罪,他就有继位权,我已无法再生育,楚枫只吊着一口气,下个皇帝能姓周真是难上加难,阿允是不会坐染濯的皇位的,他心软重情,做不出那种事,思离又是公主,女帝之路何等艰难?所以,便只剩舒元愈了。” “一个罪人,何敢如此。”赵且臣对此厌恶不已,一进皇族,真是被上了一课又一课。 “有权,无甚不可。”夏景言的眉头紧锁,“南江的百姓可不把他当罪人,直夸他作大善人、忠臣,况,且不说这声望的问题,阿允不比他差,也不提阿允心意之事,最主要,话说的难听些,从妻族看,阿允的正妃是慎儿,虽说在大周和明夏都是郡主,但家世终只是明夏的商贾,没有当官做主的父母兄弟,而舒元愈一个侧妃凌瑶,是北江齐皇的长姐、斛渡长公主的嫡长女,都下嫁给他做妾,有北江的庇佑,他如何不成皇?除非北江亡了。” “若如此,我可以做妾的!别误了阿允,叫他被人小瞧了……”慎儿连忙道。 “这不是你做不做妾的问题,就算你真成了妾,也抬不到阿允哪儿去,如今天下四江,两江都成了大周的天下,若想靠妻族抬权威,那便只能从明夏和北齐的皇族里找正妃,明夏仅我一个公主,已然出嫁,北齐已护了舒元愈,断不会再下嫁女儿给阿允,再说,我就是以立贤之名强把天下塞给阿允,也断不会叫你与人为妾。”夏景言叹了口气,上前拉住慎儿的手,她最受不了的便是慎儿的自卑,她看着心疼。 正在这时,又有人来报,却看着不像周国的宫人,“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宸王殿下,玄王妃娘娘,淮王妃娘娘,赵将军。” “你怎么跑进宫里来了?有什么事?”夏景宸认出这是随行的明夏宫人。 “回宸王殿下的话,陛下忽又派了户部尚书路大人前来明夏,说是带了旨意来的,请皇后娘娘,宸王殿下与淮王妃娘娘接。”宫人回答。 三人相视一眼,不知是何意味。 “云俨哥哥……”夏景言念叨了句。 这可是个好心思的人,重情重义还理智,而且,只要是他出现,大部分是他又不知怎的就猜到了夏景言的心思,带好消息来了,一想是他,夏景言无甚话说,当即便要去见,夏景宸和慎儿紧随其后,至于赵且臣和陆朝芽便浅行一礼退了。 只是夏景宸的神色略别扭了些…… 路云俨且在皇城、清荷园中央的小凉亭里坐着,白衣飘诀,让人看着舒服,夏景言没有唤他,只是悄悄地走上前去,路云俨身边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与他一样背对着小道,望着池中小荷。 “云俨哥哥。” 直到走的很近了,夏景言才唤了一句,路云俨回过头来,有些惊喜,他身边的人也是如此。 “小师姑!” 身边那人比路云俨开口快,先叫了一句,路云俨只是甜甜的看着她笑。 “书瑶?!” 夏景言有些惊讶,墨书瑶已经扑到怀里,夏景言只好悄悄的回过头瞄了夏景宸一眼。 嗯……演的真是好,刚落寞不一眼便又板正了回去,只是墨书瑶演不住,看见夏景宸的第一眼就皱了眉头。 “师父。”墨书瑶冲着夏景宸干巴巴的叫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不好好在府里练功,是为师惯坏你了是吗?” 夏景宸的语气冰的夏景言都怕,墨书瑶更是一听就想哭,委屈巴巴的躲到路云俨身后去。 路云俨忙上前打圆场,“微臣参见宸王殿下,还请宸王殿下切勿怪罪书瑶,是微臣执意请书瑶陪同一起出使,书瑶才跟来的,请殿下责罚微臣便是。” 夏景宸眼见墨书瑶一脸惊讶,慌忙的去揪路云俨的衣袖,真当自己会罚路云俨一般,冷冷的道了句:“你倒是比本王这个做师父的更疼她些。”被夏景言拉了一把,又走到一边不说话。 墨书瑶说是怕,但还是眼巴巴的跟了上去。 主场才又回到正事上边,夏景言伸手请路云俨坐下说起来,“一别数月,云俨哥哥又清瘦了些,这些日子怕是忙的紧吧?怎得有空来了浔洲来寻我与慎儿?” “还好还好,分内之事不敢说忙,来浔洲也是微臣出使之任,来传一道旨,想必是您与淮王妃娘娘需要的。”路云俨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诏书来递给夏景言。 夏景言接过看了看,顿时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慎儿更是当即下拜谢恩。 “陛下料事如神,听说如今之事,心疼公主,不能来探望已是愧疚不已,便想着定要帮公主做些什么,观如今之局,淮王妃娘娘的家世便是大事,便做主要封淮王妃娘娘做公主,不怕人议论,召集了宗亲,在大殿之上昭告天下收淮王妃娘娘做义妹,还写进了族谱,又封淮王妃娘娘的父亲在户部做了个小官,虽是虚职,名望不小,可助公主一臂之力。”路云俨在一旁解释,又伸手扶起慎儿。 “皇兄做到这个地步,妹妹感激,只是从未能为皇兄做些什么,实在愧疚。”夏景言的眼角闪了闪泪光,揉了揉眼睛,又向路云俨拱了拱手,“更要多谢云俨哥哥。” 路云俨忙起身拱手作礼,“微臣不敢受公主的礼,折煞微臣了,微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夏景言浅笑了笑,“若非云俨哥哥,皇兄怎会知道的如此详细,主意怕也是云俨哥哥想的吧?” 路云俨有些尴尬的抬起头,“公主真是比陛下还要料事如神些……” 白露成霜 第三十八章 相爱难相守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夏景言又招手请路云俨再坐,踏云俨扭捏了一下,又提及一件事,“对了,还有事想与公主说……” “但说无妨。”夏景言笑道。 “若公主将诸事解决,明年初,可否归于明夏几日,微臣……微臣要与书瑶成婚了,希望公主能来。” “什么?!”夏景言的神情比方才更为惊讶,但随即又意识到不应该,赶忙将惊讶收了收,生硬的笑了笑,“那……那真是恭喜云俨哥哥了,若有机会,定然赶赴喜宴,先祝云俨哥哥与书瑶白首携老了,只是……只是怎么这么突然啊?前不久才听闻你提了亲,这事儿是什么时候定的?小哥……宸王殿下知道吗?” “知道啊,便是宸王殿下在上朝时向陛下言及,陛下才赐的婚,定了有月余了,宸王殿下还早早的备了长余千里的嫁妆,快把宸王府都搬空了,明夏百姓人人皆知,笑说这是要嫁女儿呢,宸王殿下来之已久,没有与您提过吗?” 夏景言怔了怔,回头望望远处的夏景宸,心疼哥哥,却又不知为何如此,或许,他真的只把墨书瑶当徒弟?或许吧,毕竟这是他收的第一个徒弟…… “许是忙忘了,不过不要紧,现在知道也不晚,恭喜云俨哥哥了。”夏景言微微点了点头。 “恭喜路大人喜得良缘。”慎儿也跟着贺了句,路云俨挨个拱手道谢。 随后不说几句,雨渐大了,亭子里头凉风习习,夏景言才劝着都回宫里头休息去,路云俨便要回携风院,只是夏景言再上前去劝夏景宸和墨书瑶时,不经意还是听到两句对话: “遂了师父的愿,婚期也定下了,就在明年初。” “嫁过去以后,要与丈夫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不可总是争执。” “师父,这还不在喜宴上,不必这么早便诫言吧·……” “有些话,晚说不如早说。” 墨书瑶早已泪眼朦胧,夏景宸却从未回头,最爱的师父终究也只能是师父了。 夏景言落寞,可作为局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叹口气再上前劝服他们回宫里去,莫着了凉,夏景宸最终是与墨书瑶和路云俨相背着走了,一辈子不会有结果。 夏景言不清楚哥哥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或许,这一生都不会知道了。 等回了念言宫,雨已渐渐停了,放晴了,长久的寂静被一阵扑打翅膀的声音打破。 “哪儿来的这么多鸽子啊?”陆朝芽忽然惊喜。 “收着点儿你的口水吧,本来就是膳房抓来给各宫送吃烤乳鸽的,据说是陈故从悯洲带回来的,只不过,没关紧笼子,跑了一群,刚从各宫要了一群宫人去抓,估计一会儿就送过来了。“夏景言笑笑。 “正巧正巧,还愁没个好下酒菜呢,心刚想着便送过来了,悯洲的鸽子肉鲜,配酒水最好。”夏景宸忽而笑了,拿剑柄挑了酒壶站起身来。 “景宸哥,你又要上哪儿吃酒去啊?”陆朝芽眯了眯眼。 “臭丫头少胡说,什么叫‘又’啊?哥来浔洲第一回好不好!唉不对,叫什么哥!叫小叔!”夏景宸咧嘴一笑,尽是挑逗之意。 陆朝芽也只能无奈的点头应:“好,好,小叔……” “小哥还是少用酒水,前些日子听小哥咳嗽,怕是有恙在身,身体为重。”慎儿躬了躬身道。 夏景宸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怔了一下才想到,慎儿已然是他上了族谱的义妹了,成“小四妹”了,但他也没有什么别扭一说,他字典里就没有“生分”这个词,当即笑应:“四妹放心!哥向来严于律己,从未大醉过!” “皇兄皇嫂大婚时小哥喝的烂醉,还把太傅的儿子给打了,是慎儿劝着您回去休息,当年年节您又醉五次,有次喝多了还吐到了慎儿的身上,数月前围猎您醉了六次,有四次是慎儿扶的,还有一次是我,一次本想染濯去扶,结果您追着染濯就打,后来还是朝芽劝回去的……”夏景言毫不留情,滔滔不绝! “哎呀言儿你别揭哥的老底儿嘛!”夏景宸羞的脸红。 “得了吧,姐姐就算不说,慎儿也知道的一清二楚,还有,慎儿说的也对,景宸哥,哦不,小叔,我也好几次听见你咳嗽,少喝点酒吧!”陆朝芽跟了一句。 “小哥病了?为什么你们都听见了,就我没听见啊?”夏景言却十分疑惑,左右回顾看了看,但没有一丝担忧之意,可悲的是她与她的另两个哥哥一样,以为夏景宸就是神仙,无所不能。 “啊?我每天晚上都听的到!有次困的要命,景宸哥却咳个不停,吵的我睡不了,超想去把他嘴堵上的!”陆朝芽愤愤然道,边说还边比手势。 “你敢谋杀你小叔!坏人!”夏景宸刻意捏着嗓子“指指点点”,随后又一甩两撮发须站正,“不跟你们一群臭丫头说了!我找染濯去,一会儿把鸽子给我送过来啊!”说罢,他向后一摆袖子走了,只留一群妹妹无奈的笑笑。 还好是笑,不是哭,夏景宸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暂避,不过想想这座皇宫里能去的地方,除了念言宫和炽烬宫外,确实没有其他去处了,酒壶都挑出来了,喝就喝吧。 但在前往炽烬宫的路上却迎面碰上了一个板正的老头,老头上前微微拱手: “老臣参见宸王殿下。” “您哪位?” 夏景宸上下将老头打量一番,总觉着有些眼熟。 “老臣周国丞相陈故。” 那老头回应,夏景宸才想起来,但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 南周的丞相,关他啥事? “免礼,退下吧。”夏景宸喝了口酒就要走。 陈故是真没受过这等委屈啊!他行礼是连周染濯和顾允都回礼的!夏景宸居然把他当空气!但毕竟有事在身,陈故只能憋着,再叫住夏景宸并拱手:“不知宸王殿下可是要见陛下?陛下不在炽烬宫。” “啊?那去哪儿了?”夏景宸这才稍留意了些。 “老臣看到陛下往潮炎宫去了。”陈故向夏景宸指了个方向,夏景宸顺着他的手指瞄了瞄。 “行,知道了,多谢。” 夏景宸摆摆手按陈故指的方向走了,却没有看到陈故暗自一笑…… 白露成霜 第三十九章 难以言说的骗局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潮炎宫是什么地方?每一任周皇的静室,看起来与其他的宫殿并无不同,但里面装了上百种兵器,皆为特制,还有上千种毒药,杀人于无形,但是,重点却不是这些,无人使用这些东西照样是废物,主要还是一间密室。 但,夏景宸怎会知道这些?他大摇大摆的走到潮炎宫宫门前,一个守卫都没有,他没在意,拔腿就要迈进去,但手上动作比腿上快,他抬手拔剑指向左边,一根从左边迎来的一个人粗的木棍顿时四分五裂,迈进腿去后脚一勾,从地上挑起一块趁手的石头,随手一扔堵住了正前方宫墙上一处放箭的暗格,偏头看看,凉亭上挡风的纱布不错,顺手拆下来转两圈扔出去,挡了宫墙侧飞来的九支冷箭。 夏景宸昂首喝了口酒,冷笑一声直道无趣,往后没了机关,他直入宫室,但里面并没有周染濯的身影,夏景宸闲来无事转了两圈,嗤声笑就这个跟书房一样的小宫,周染濯居然拿它当宝贝,虽然机关很拉跨。 宫里阳光不错,明晃晃的从小窗照到书台上,后院竹叶的阴影映在宣纸上,着实是有意趣,夏景宸来了兴趣,绕到桌前去坐着,准备给周染濯画只蛐蛐儿,但像他这般喜欢把砚台揽在怀里用的,天下怕是只此一个,却也凑巧碰了密室的机关。 还不等他执笔,身后忽然响起隆隆声,回顾一看,书柜左右分开,后头是一个黑漆漆的入口,夏景宸有些惊奇,但一想,皇家有个密室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宸王府里也有,原来的夏王府也有,他还带周染濯一块躲密室逃夏景玄的责罚,他的密室对周染濯从不避讳,自然也不会觉得周染濯对他会有避讳,便没想那么多,又一想,万一周染濯在里头呢?耐不住好奇便走进了密室。 很长的廊道,没有尽头一般,虽然隔一段儿便有几支烛火照明,但还是伸手不见五指,夏景宸有些鄙夷的四处看看,实在无趣,便唤了两句:“染濯?你在吗?周染濯?周扒皮!” 无人应答,夏景宸撇了撇嘴要原路返回,却突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点儿亮光。 来都来了,看一眼又怎样?夏景宸见四下无人,无人会知晓,“嗖”的一声窜过去,十字口,一面是间空的牢房,估计是许久没有关人了,另一面是间灯火通明的暖房,里面极气派的摆着一张描金的红木桌,桌角用红铜包住,桌子后面一张龙椅,够人当躺椅用了,桌对面两个大柜子,放了数百个卷宗,左右两个银瓶,镂空的,里面有碎的紫水晶,未经雕琢,却出奇的好看,只有一个煞风景的地界——桌上乱七八糟的,一大片一大片的卷宗,还有个被打翻的酒壶。 夏景宸有些嫌弃的上前去,心想:“就这样周染濯还常说我乱?这不比宸王府更乱?”又嫌弃又好奇,夏景宸还是走上前去偷看那些卷宗。 “舒元愈?”夏景宸随意拾起最中间的一卷,果然啊,周染濯总是偷偷摸摸干大事,这上头先后计划一个比一个清楚,撤权,撤军,一系列的罪名……唯独让夏景宸生气的只有周染濯竟想给舒元愈一个痛快,一刀杀?凭什么便宜了他! 夏景宸将那卷宗甩到一边,又拾起下一卷,又一个熟悉的名字:“舒子随?这不是皇兄正找的通辑犯么。”又甩下,下一卷:“舒云夜?没完了?怎么都是姓舒的,这是一家子吧……” 但这次,夏景宸上下瞟一眼过后,却没有再把卷宗扔下,而是忽的瞪大了眼,怔住了,原先的一手拿酒壶,一手拿卷宗的不懈架势变了,成了把酒壶扔下,两手紧抓着那卷宗举到眼前,生怕漏过一个字的看了又看,他没法接受,这任谁都接受不了!凭什么! 周染濯的话似又在耳边响起:“其实有时候,事情的真相会比残酷的假相更加残酷,藏在背后的黑影比明目张胆的刽子手更加可怕。” 夏景宸觉得那时周染濯的话很落寞,从未想过深意竟是如此!周染濯竟敢掩藏舒家的真相!那夏家呢?话该当他们的靶子是吗!夏景宸只感觉他的天都要塌了,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又开始猛烈的咳嗽,手上多了鲜血,他也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眼睛从不离那卷宗。 刀山血海的战场都不如这个卷宗可怕! 夏景宸入了神了,他不知道,周染濯不知何时走进来了,他看到夏景宸的那一瞬,眼神比夏景宸看到卷宗更加惊恐,他颤抖着:“夏景宸,你怎么会在这儿……” 夏景宸听到周染濯的声音,他被发现了并不害怕,只是冷笑、落泪,他缓缓回过头来,轻声道:“周染濯,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恨我了,因为你最大的仇人不是我,不是皇兄,甚至不是夏敬之……”夏景宸顿了顿,下一刻,他猛的将卷宗甩到周染濯的身上,歇斯底里的吼:“这就是你说的真相!” 周染濯慌忙的想解释,他说:“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夏景宸又如何会听?他没有办法改变一切了,真相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故人已死,他只能无能的吼:“整个明夏!只是你一步得力的棋!你把一切掩藏的这般好,叫谁也看不出,何人说的你不适合当皇帝?你分明就是这个天底下最适合,最心狠手辣,最冷面无情之人!你娶言儿怕不会也是骗局吧?你只是把言儿当成人质,为的只是让我哥帮你!让我哥帮你抓舒子随!” “不是!我娶言儿实乃真心!我没有骗她更没有骗你!这件事情我也才知道不久!我没有骗你们我也想安安静静的过下去的……”周染濯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哽咽。 周染濯又如何不痛苦呢?他才是最痛的人,比所有人加起来都痛,没有人会懂他,但他还要背负着一切独自前行,老天花将近二十年的时间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恨错了人,报错了仇,且,害他的人他尊了敬了近二十年。 “那你知道了真相为何不说?既然不是你的错你为何不说!你还是心里有鬼!舒元愈走上歧途,舒家罪孽深重,你为什么不定他们的罪!” “因为没有证据!你以为南湘几句胡扯的话就能定愈王的罪吗!算来只能是屈打成招!我无所谓!但言儿会被说成妖妃的!人言可谓,再说,万一走漏了风声,舒云夜就跑了……” 夏景宸苦笑笑,“周染濯,你告诉我,我们这些人,谁疯了会把你的这些破事说出去!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可我怕啊!你如此,你哥如此吗!夏景笙表面跟我和和气气,暗地里却想置我于死地!非如此,舒子随长年在北齐谋划,为何我一叫他帮我,舒子随竟能跑到明夏去不见踪迹?!夏景宸,这世上任谁不想兼得!你哥扣了舒子随,就是扣了我全家的命!他想接言儿回明夏,他想逼死我,可我也想报了仇,和言儿好好的在一起!他没错我更没错!”周染濯吼的脸发红。 “受任抓舒子随的一直是我!他到底有没有消息我还不知道吗?!” 夏景宸还想辩解,却见周染濯莫名的一笑,一字一顿道:“夏景宸,你太傻了。” 夏景宸顿时有些恍惚,是啊,夏景笙是什么人……他忽然也开始怀疑自己,或许,皇兄真的也在骗他…… 但由不得多想,急火攻心又让夏景宸的病重上加重,他来不及捂着,一股热血涌上来,他猛的吐了一口血,不,一口还吐不完,他弯腰下去,抬都抬不起来。 “夏景宸!”周染濯连忙拥了上去,他想扶,但手却颤抖着不敢靠近。 “滚!” 纵使是口齿模糊,夏景宸也要拼命喊出这一句,推开身侧周染濯的手,黑血吐尽了,杵在桌上缓了好一会儿,这才算结束,他用手抹去嘴角的血。 “管好你自己吧,你自己的人都成这样了……” 言罢,夏景宸一分一秒都不愿再多呆,顺着原路便要回去。 白露成霜 第四十章 如何是好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周染濯没有拦着,他已经呆滞于此,因此,他不知夏景宸也根本没来得及出去…… 陈故一直在外等候,就等着这一刻,争吵声一停,他立刻进了密室,夏景宸听到声响,立刻藏到一旁的空牢室里,屏息静听,陈故从他身旁过去,只装作当他不在,入内向周染濯行礼:“老臣参见陛下。”夏景宸听出这是陈故的声音,不由得怀疑。 陈故为何引他来此?他明知这里有密室,而且……为什么没有守卫守着?又不等多想,里头的周染濯已回过神儿来。 “哦,丞相啊,平身,叫你查的事怎样?” “老臣终不负陛下所托,已找到舒云夜的藏身之处,想必是齐皇发觉事情败露,急于脱罪了。” “那现在就只剩舒子随……” “陛下,老臣还有一事要禀。” “丞相直言即可。” “近日发现有支人马常在愈王府周遭徘徊,遣人去探,功力不浅,只怕是愈王的死士,且蛟庭门有些许破损,只怕是愈王要逃,还有人见,死士探过皇宫,细想而来……请陛下增添皇后娘娘身边侍卫。” “他是要对言儿下手!”里面的周染濯一惊,外头的夏景宸亦一颤。 “立刻!杀了他!除去他的隐军!”周染濯连忙下令。 “陛下不可啊!如今之时敢对愈王下手,舒云夜那老贼定然察觉,他可就逃了!您担心皇后娘娘不错,但您亦要想着这十几年的血海深仇啊!” 夏景宸只恨不得替周染濯拒绝,遇事了总得先管活人不是?!但周染濯居然沉默了。 许久,周染濯才十分艰难的重新下令:“将……将皇后宫中侍卫加半,令淮王,赵将军,路尚书进宫居住,就安排在念言宫边,在谨清阁住着,令他们护卫皇后……” 夏景宸的心凉了半截。是!顾允,赵且臣,路云俨,时时准备冲宗师的功力,都是能人,但是防不胜防啊!周染濯怎能让夏景言冒这个险!对,就算夏景言亦是小宗师,可她早产加难产伤身,满月时还大病了一场,她的功力顶多才能用六成!可愈王死士呢?功力多少?人数多少! 如今这能救夏景言的,只有夏景宸了,他是她的哥哥!他不能放任不管!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伤害妹妹他也要扼杀!反正已经过了十几年了,夏家再背一辈子的杀灭周家之罪也无所谓!他可以不要真相,但他要妹妹活! 夏景宸硬撑着站起身,扶着墙,捂着伤口,明知不能运功却偏要运功,因为他不能让周染濯发现,否则周染濯定会坏他的事,他悄悄的出了密室,出了潮炎宫,剩下的路就狂奔,再疼也要发疯般的狂奔,走侧道,为了不让别人看见,跑的快,为了抓紧时间,因为他明白,他的呕血越来越厉害,那是真的要活不长了,他必须在死之前安排好一切。 第一个地方……要先把血洗掉,随后去携风院,路云俨是重臣,是夏景笙的亲信!他突然明白些什么!用了不到一刻,夏景宸便到了携风院,已见里面在收拾物什,路云俨迎出来。 “不知宸王殿下找微臣何事?”路云俨拱手行礼。 “你们在收拾什么?”夏景宸皱了皱眉。 路云俨回过头去看一眼,心里有些疑惑,难不成夏景宸大老远来就问这个?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回殿下,这是周皇陛下要微臣住进宫里去,随时听皇后娘娘令。” 夏景宸暗道一声够快,但未对此多说,而是将话题一转:“你老实说,舒子随到底在哪儿?” 路云俨一怔。 舒子随?表面通辑犯,实际暗中护……路云俨不敢说,只好一行礼,不动声色道:“微臣如何得知。” “你少装了!”夏景宸压低了声音吼,“本王快把明夏翻个底朝天了也不见他,若不是你与皇兄藏着还能有谁!路云俨,本王不想跟你争执,就一句话,你要是不想让言儿死你就说!” “与公主有关!”路云俨猛的抬起了头,头上泌出一层汗,一慌就会说漏嘴,“怎么可能啊……陛下又怎么可能会害公主!他……”说了一半了,路云俨才猛然惊醒,看见夏景宸苦笑着点头的模样,路云俨又低下头去。 “果然如此。”夏景宸笑着说,可看不出一点高兴的样子,“我就是个傻子!” “殿下勿出此言,陛下也是不希望您卷入纷争罢了……” “你不用替他辨解,我也不想听也没空去听,我只能告诉你,立刻杀了舒子随,否则言儿死的可能性就会大,别拿江山社稷那一套劝我,我什么都不在手,我只在乎言儿,你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你若是有良心,就护她。”夏景宸这段话异常平静,平静到无法呼吸。 路云俨没有一丝犹豫,“臣即刻处死舒子随。” “你不怕?若被皇兄知道,你也难逃。” “事关公主性命,臣便是被陛下凌迟处死也不敢让公主陷于险境,若能救公主一命,十八层地狱也敢闯一遭。” 夏景宸松了一口气,“言儿没白信你。” “命都是公主给的,能活到今日已是不易,公主若需臣去死,随时都可以。”路云俨的话也十分的静,似乎生死已不是什么大事,就像是用膳那般简单日常。 夏景宸忽而舒心的笑了笑,道:“你可不能死,你得保护书瑶呢,言儿日后也需要你。” 路云俨亦笑,只是苦笑。 无论是什么内容,好似只要是“墨书瑶”这三个字从夏景宸口中说出已是可悲。 路云俨从来都是最清醒的人,他知道夏家所有的情分,可其实,做人有时太清醒了也不好。 路云俨点了点头:“微臣自全心全意护佑书瑶一生一世。”路云俨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师父!”墨书瑶却突然从携风院里冲出来,直奔夏景宸而去,但面上没有任何兴奋,永远只是委屈,她在路云俨身边停住脚步:“徒儿拜见师父……” “殿下与书瑶说说话吧,微臣就先告退了。” 路云俨识趣的退开,虽然不该这么想,但这就是事实:墨书瑶马上就会完完整整的属于他,不在乎这一时了。 白露成霜 第四十一章 告别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夏景宸向路云俨微微颔首,告别似的,虽然也没什么好别跟路云俨道的,但他毕竟是自己宝贝徒弟未来的夫君嘛……夏景宸不愿多想,把目光转向墨书瑶,只见她还是有些怕的低着头,夏景宸伸手弹了下墨书瑶的额头。 “臭丫头,最近没闯祸吧?” 时隔许久,夏景宸才重回了做师父娇惯徒弟的样子。 墨书瑶的眼眶瞬间红了,猛扑到夏景宸怀里去,哭的停不住,夏景宸怔了怔,但很快松下来,轻轻拍拍墨书瑶的后背,像从前那样哄着她。 许久,墨书瑶才不哭了,当然,不是哭够了,而是才想起来,在周宫大院里搂搂抱抱会影响夏景宸的声誉,以及路云俨的声誉……墨书瑶从夏景宸的怀中钻出来。 “哭什么……”话是这么说,但夏景宸的声音也多了些哭腔。 “师父,徒儿是有做错什么吗?”墨书瑶哭红了眼,她早就想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所以师父才会把她往别人的怀里推。 夏景宸摇了摇头,“不……是师父的错。” “师父,我不想嫁给云俨哥哥我真的不想!我不想骗他……我也骗不了他,更骗不了我自己……”墨书瑶浅靠在夏景宸身前,轻轻的拉着夏景宸的衣袖,垦求一般,“师父,您可以不要徒儿,徒儿绝对不会纠缠您!您别把徒儿推出去好不好……” “好……”夏景宸应。 墨书瑶猛的抬起头来,她本是不抱希望的,从前也求过,从前都不应,但如今……他应了!夏景宸居然应了! “师……师父……” “不嫁了,想不嫁就不嫁了吧……”夏景宸放松了许多,“不嫁他,师父娶你。” 这是他一辈子最想说出口的话,一辈子最想做的事,若非…… 反正临了了,这怕也是最后一次见了,让他不懂事一次吧…… 墨书瑶猛的踮起脚去轻吻夏景宸,她怕是梦,夏景宸稍有些惊讶,但没有什么旁人常说的快感,而是难以下咽的苦痛,酸楚,他身上火烧火燎的疼,疼的都要裂开了,眼一红,拉开墨书瑶,低下头,深呼吸。 “师父,您怎么了?”墨书瑶轻声问,她真的很怕惹师父生气。 墨书瑶恢恢不知将要天人永隔,夏景宸忽然觉着自己这是在杀人。 但……已经这样了。 “没事……”夏景宸强忍着笑了笑,骗人也要骗全了吧?总该在自己死之前,让心上人最后再欢愉一次,哪怕就一次,平了遗憾就好,但他没有墨书瑶那么大胆,他只轻轻吻了吻墨书瑶的额头,“乖,不要跟人说。” “为什么?我想早些告诉云俨哥哥的,不是都说长痛不如短痛吗?我也不想耽误他的。”墨书瑶有些不解。 “等我们回了颖都,等为师回了颖都……再说吧,云俨……他是尚书,于朝廷而言十分重要,他与你的婚事是他求了好久的,若即刻告诉他,为师怕他为情伤身,误于朝政。”夏景宸说的磕磕绊绊,墨书瑶却依旧信的如痴如傻。 “好,我不说,但师父不许骗我!”墨书瑶伸出一根手指,要与夏景宸拉钩。 夏景宸自然顺着她,还喃喃着:“只要为师回了颖都……只要为师回了颖都……” 可夏景宸明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啊……墨书瑶还是会嫁给路云俨,一切的一切,只是梦,只是他私心送给自己和墨书瑶的一场美梦,只是他自私设下的一个骗局。 没过多久,夏景宸便谎称有事诈墨书瑶回去,下一条路里,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墨书瑶的背影,直到,他的面前是夏景言和陆朝芽,以及……堆成山的小玩意儿。 花了大价钱从颖都搬到浔洲的,就知道,这两个妹妹一定喜欢,哦不对!有个妹妹已经跨级做二嫂了! “唉,小叔,你怎么突然想到买这些来啊?”陆朝芽满手的玉镯,分明没有宫里的好,却还是爱不释手。 但夏景宸想说的只有一句:“你改口真快。” 陆朝芽则昂首挺胸拍拍肚子,“不早了,小叔,您侄子都有五个月了!” 夏景宸无奈的笑笑,心底叹,还是同从前不一样了啊,大家都长大了,哥哥们相继娶亲,自己也到了娶妻年纪,妹妹已为人母,朝芽妹妹也马上要做母亲,最小的慎儿妹妹婚期都定了,时间过的真快,拉都拉不住。 “小哥,你在想什么啊?”夏景言有些疑惑,她觉得哥哥最近总是有股莫名的悲伤,却不知是从何处来的,哥哥也从来不说。 “没什么,就是……有些舍不得。” “啊?舍不得什么?” “哥哥要走了。” “回颖都去吗?” “嗯……” “怎么这么急……” 说到这儿,似乎念言宫里又蒙上一层灰,但夏景言猜错了,夏景宸并不是要回颖都。 过了会儿,顾允和慎儿来了,整个念言宫才喘过一口气儿似的。 “小哥,您找我?”慎儿走近了与夏景宸说。 夏景宸并未先急着回答,而是站起身与顾允互相见礼,才又回过头来,“是呢,这不是……你快婚了嘛,小哥也没什么好给你准备的,院子里头那几十个箱子是给你添嫁妆,你在浔洲也有个依傍。” 慎儿惊讶的瞪大了眼,刚刚进殿之前她可是看见了下人们收拾那堆箱子的,整箱整箱的金银,简直够买座城了! “小哥,妹妹不能要……”慎儿有些惊喜,但礼大于喜。 “怎么了?”夏景宸问。 “这也太多了,其实妹妹当初订婚的时候,两位皇兄就已经按照礼数给过了,已经不少了,作为庶公主,怎么能要这么多嫁妆呢……”慎儿只感觉这些财物她下辈子都花不完,嫁妆给的也多,顾允早给的彩礼,这些看似并不是很亲的兄长也碰都没碰,直接归入嫁妆里,将兄长这个称呼做到极致好了。 夏景宸忽然有些可怜慎儿,夏景言说她总是看轻自己,如今一见果真如此,当初夏景言的嫁妆延绵千万里,她的不过十条街,少了很多了,这样还说多,实在是懂事,只可惜这么好的姑娘,今生是没有做兄妹的缘分了。 “哪个姑娘会嫌自己的嫁妆多?拿着吧。”夏景宸还是将罗列好的嫁妆单塞到慎儿手中,“皇兄是按规矩给,在小哥这儿没有规矩一说,而且……唉,你也算是哥带过最乖的妹妹了,你那两个姐姐,一言难尽呐……”夏景宸这话刚一说完,马上就被夏景言和陆朝芽“眼神杀”。 慎儿也笑了笑,这才将单子收下,微微躬身向夏景宸行礼道谢,暗想着,将来定要为夏家做些什么,还上这份恩情。 “行了,该送的也送了,唉言儿,你这宫里头闷的慌,哥出去走走哈!”夏景宸长舒了一口气,抑制住眼泪不教它流出来,强忍着笑了笑,临到宫门口了,还是没忍住,冲回去深深的抱住夏景言。 小哥要走了,要回颖都去了,夏景言的心里又怎能好受?但,她的难受比起夏景宸好的多了,她知道的只是相隔千里,可真相却是天人永隔,胜过天涯海角。 陆朝芽,慎儿,甚至连顾允的神色都沉了沉,只叹终究是分了两国,叫一家人非成了两家。 “好了,小哥走了,几个臭丫头别哭鼻子啊,丢人丢到夫君面前去喽!”夏景宸最后再打趣一句,却没有人笑的出来,他更落寞了些,却也不敢再多留,再留,就舍不得走了…… 很快逃出了念言宫,一路奔到御园老槐树旁,站在老槐树下大喘气,喘的把心都要吐出来似的,很久才缓过来,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最后再等一人。 “微臣参见将军。” “免礼。” 夏景宸调整好气息回过头去,眼见的正是随了自己多年的副将。副将粟治小时候跟着夏景宸一块乞讨,夏景宸回王府时还把粟治一块带了回去,这才让粟治一家依靠王府活下去,夏景宸当了将军,粟治就当他的副将,从小养下的“亲信”了,最可信不过,多年的兄弟之情,也只有粟治,在夏景宸成了宸王后还管他叫将军。 “粟治,帮我个忙。” “将军直说就是。” 夏景宸从怀中取出一个卷宗来,但并不是密室里那个,上头是明夏的云纹,是他自己写的,省略了一大堆内容,反正粟治是看不出来了,只知夏景宸是要抓个人。 “舒云夜?这人谁啊?”栗治问了句。 “舒子随他爹。”夏景宸边答,边从腰间抽出佩剑。 粟治按从前的习惯为夏景宸递上一块白布供他擦剑,又往卷宗下看去,顿时心一惊,“他是北江齐皇的人!” “很惊讶么?”夏景宸斜瞥了卷宗一眼,满眼的不懈。 “倒也不是……但他毕竟是齐皇谋士,怕不会好杀,但微臣定然如殿下所愿。” “不必整出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齐皇?他爹都被我送上黄泉了,但凡是个有脑子的皇子我一个没留,北江已经废了,如今的齐皇也只是反抗小贺王而垂死挣扎罢了,他但凡知道是我要除舒云夜,你看他敢不敢拦。” 夏景宸的冷漠直叫人打寒颤,一句话叫人倒回血屠北江齐氏。 “那……将军对杀这人可有时限?” 粟治只觉通体寒凉,想着这舒云夜惹上了阎王,怕是活不长。 “最多三日,他必须死。” “什么?!” 粟泊早想到不会长,但也不能这么短呀!去北江的路程都不止三日!但一回头就发现被夏景宸瞪了。 夏景宸还是尽量保持着冷静,他按捺了说:“你不必去北江,发令即可,本王在北江有支死士军,让他们去即可,八百里加急送令,来得及。” “是。” 粟治拱手接令,但刚要走了,又被夏景宸叫住,回头只见夏景宸前所未有的认真。 “粟治,一定要确保他死了,还有,保护公主。” “微臣一定。” 粟治有些疑惑,夏景宸从未一定要对什么人杀之到底过,而且保护夏景言一直是所有人的任务,何必特意再提?但他还是应下,夏景宸是知遇的恩人,他说什么都要听,无论是非。 粟治这才走了,他去传令,夏景宸也该去做最后一件事……舒元愈,命该到头了! 白露成霜 第四十二章 大宗师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不出一刻,夏景宸手提着擦的锃亮的苍穹剑,罗刹一般站在了愈王府门前,惊的门前守卫连忙抽剑防御,但他们并不敢出手。 “宸王殿下,属下等不敢伤您尊体,但属下等奉命在此,还请您高抬贵手,饶过属下等性命,也为大周和明夏的盟约考虑啊!”守卫长行礼道。 但夏景宸才无心听他多说,只道:“要么滚,要么死。” 守卫长却仍不退,在场众人亦无一人敢退,反正退了也是死,倒不如赌一把,他们相视一眼,彼此猛一点头,顿时九九八十一人为一阵,府前树上地下总共九阵同时预备,不等夏景宸抬手便一齐手持武器上前,剑,驽,弓箭,钺、斧,飞刀,流星锤、走兽,毒,九种武器从四面八方袭来。 夏景宸没有丝毫畏惧之意,反倒是想说:这防守比起当初北江齐皇室的护城军还是差太远了,不过也是,人家的护城军守的是皇,而这愈王府里守的是什么东西?舒元愈不配! 夏景宸边分神想着,边手起剑落,腾空跃起斩断第一阵剑客的佩剑,不等剑客们惊呼,他便脚踩着剑客们的肩膀借力升至更高空,手一伸,脚一探,同时夺过弓箭手们放出的九支银羽箭,又一转身,手上发力,将夺过的九支箭发还给弓箭手们,几个弓箭手立刻中箭摔落到地上去。 这真是给现场表演了一段什么叫做大宗师射箭用弓都是给敌人脸面。 不容守卫们多想,眼见两个回合已经撤下两个阵去,他们的心更是跳到了嗓子眼儿,不敢再近身,连忙换毒阵和兽阵上前。 在毒阵里头,各种常见的居毒,鹤顶红,牵机药……甚至还有熟悉的青虫,其中一人手持的小陶瓶里有两条小青吸。 兽阵里什么猛兽都有,虎,狮,豹,还有条人大腿粗的金蟒,站在人肩膀上尖牙利齿的猴子。 两阵几乎是同时上前,但相比之下还是兽阵的那只猴子快一些,驯兽师指它咬夏景宸的脖颈,只可惜兽阵里的这群人不知道,夏景宸最擅猎兽,象都猎过,更别提眼前这一群,都是他三两下就能收拾的“败将”,只是毒阵略弱些,但很快,夏景宸便意识到,毒阵和兽阵一起上,他们就不怕毒阵毒了兽? 意识到这样漏洞,再一看兽阵丝毫不受毒阵所影响,夏景宸立刻领悟,随手抓过最先上前的兽将其割开一道伤口,血滴滴答答的流落,夏景宸不敢犹豫,连忙猛灌下一口兽血,并将手上也涂满兽血。 等到毒阵袭来时,夏景宸已然对此免疫,青吸跳到他手上又滚落下去,完全侵不进他的皮肤,其余毒粉更是如笑话一般,夏景宸持剑上前,先是几下斩灭兽,随后不出三回合逼退手无寸铁的驯兽师和造毒师。 这些还算个对手,随后的斧师,钺师,对于夏景宸而言简直连笑话都是高看,共十回合,一阵两回合都是给这些武师一点自尊心,夏景宸可没更多闲空与这些人拉扯,十回合后击倒众人,轻松落地却又不失警惕,他知道,舒元愈早意识到他来了。 回头只见一副视死如归模样的舒元愈,手里提着一把可有可无的剑,做着可有可无的备战姿态,身后还有一个面容娇好却脸色煞白的女子,夏景宸在血屠北齐时见过她,虽然多年过去变了样,但他还认的出来,那女子是先齐皇的长孙女、茗芷公主凌瑶,当时见她是个小姑娘没忍心杀,未曾想她竟嫁了舒元愈为妾。 看的出来,这位凌侧妃是要殉情,但舒元愈似乎并不愿意,一直将她往身后拉,凌瑶一直不走,舒元愈只得出言垦求夏景宸:“有仇寻仇,有怨报怨,宸王,杀你外甥伤你亲妹之人是我,与我侧妃无关,请勿伤她。” “我不是你,我不杀女人和孩子。” 夏景宸只是沉了声说,他只是觉得凌瑶没有什么杀的必要,而非随了舒元愈的愿,且凌瑶与夏景言和慎儿一般同做和亲公主,活着不易,能放且放。 舒元愈也是今生难得疼自己所谓的“妻子”一次,见凌瑶仍旧不走,他只好先弃了剑去,回头钳住凌瑶的手腕将她塞进府门里,不顾她的不愿,甚至从外上了锁,护了凌瑶最后一次,却也绝了他最后的后路。 但夏景宸只觉得可笑,这时候了想起心疼人来了?可真是大周的好圣人。 “出招吧,量你也没什么本事,本王,实在是瞧不起的很。”夏景宸满眼的厌恶。 早听闻舒元愈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但这次居然没反驳,倒真为他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侧妃考虑,但那又怎样?依旧更改不了他是个伪善之人! 都闯到门前了,舒元愈明知打不过,却也依然得硬着头皮应战,他只好如从前一般持剑,猛的一下子冲出,横踏过围墙几步,纵身飞起来一般,举剑对着夏景宸劈下去,但对他恨意已绝的夏景宸想杀他已是用十二分的功,舒元愈用何抗的住这十二分? “咣当”一声,舒元愈的剑被劈断,夏景宸一脚踢向舒元愈的小腹,舒元愈倒飞出去撞在墙上,猛的吐了一口血。 “要本王杀你,本王都嫌你脏了本王的剑。”夏景宸几乎是咬着牙低吼,他从未如此恨什么人过,但舒元愈竟敢碰他从小最疼爱的妹妹。 夏景宸执剑向下一甩,剑就纵插进地上三分,立在那里不动了,他手中空无一物,却依旧是譬如神明一般朝舒元愈走去。 那份威严压的舒元愈喘不过气来,想退,后面是墙,想起又起不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夏景宸一步步走近。 又一脚踏在肚子上,舒元愈的表情拧成了一团,夏景宸能感受到的只有快感。 “疼吗?疼就对了,但你这点儿疼根本比不上言儿万分之一!比不上我心疼她的万分之一!你该死!”夏景宸蹲下身,怒瞪着舒元愈,冲着他吼,“你 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伤了言儿?哦对了,你知道当初那个袁帝是怎么死的吗?”夏景宸的表情瞬间变的狰狞,“他敢臆想言儿,我就敢造反,就敢虐杀他,他是我亲手,亲手一层一层剥了皮的,肉都让我剐了去喂狗,但他太弱了,没撑一会儿就死了,你习过武,会比他好些吧?那就让我来练练手!” 舒元愈只知大难临头,自己先放弃了生念闭眼了,反正,夏景宸不杀他,周染濯也迟早杀他,毕竟是他的失误害了两个无辜的孩子,他自己也认。 舒元愈也没想到周染濯会来救他。 忽然地面都颤起来,夏景宸早料到这一点,连忙夺过舒元愈手里的半柄剑,站起身猛的向舒元愈刺去,但失策了…… 这一生最后一个至愿,竟被一个瘦小的姑娘拦下,凌瑶不知怎的冲出了枷锁…… 她满身的血,手上还有被绳子勒过的痕迹,这是从围墙翻出来了? “殿下,你带我回家……”凌瑶替舒元愈挡了这半剑,只说了这一句便倒下不作声了。 “凌瑶……瑶儿!” 舒元愈这时却情深似的,那种对爱人拉也拉不住的无助竟也会出现在他脸上,原来从不得宠的凌侧妃有朝一日也可以获得夫君的眼泪。 但夏景宸依旧觉得恶心,他想问舒元愈,原来你也有心?但你在玷污舒夫人时怎么那么冷酷?如今在这里惺惺作态,不觉得虚伪吗? 但夏景宸没有问出来,他知道他来不及废话了,虽然有歉意,但他仍从凌瑶的尸身上狠心拔出那半剑,举剑又向舒元愈劈去。 白露成霜 第四十三章 小哥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舒元愈没有能力反抗,但周染濯有。 周染濯不敢犹豫,从地上捡起一片飞刃猛的向夏景宸的那半剑扔去,这一击果然改变了剑的方向,夏景宸那一剑歪了,刺到了墙上,可等他再度将剑拔出来时已经来不及了,周染濯的一群近卫约三十人已然拔剑,近的要逼到夏景宸的脖颈上。 近卫军是很厉害,是不可小觑,可夏景宸却也是真瞧不上,他只嫌碍眼。 “周染濯,你还要带你的人包抄我不成?”夏景宸随时做着战斗准备冷言道。 周染濯知道就他那几个人,夏景宸就算只剩一口气,杀他们也是跟碾死蚂蚁一样简单,无用的死亡没有意义,他连忙道:“把剑放下!都下去,外面守着,不许叫人过来!” “是。”近卫只知听话,哪有人心?听令便走了。 对峙的只剩周染濯与夏景宸。 “夏景宸,你存心要毁我是不是?!” “是你先要毁我妹妹!” 两人的争吵就像战争,一触即发。 “密室里头你和陈故说了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其实你家这些破事我一点儿都不想掺和,但你居然要拿言儿做诱饵,你非要她去死是不是!” “我不是!我不会让言儿出一点事,哪怕是我死,但我也不能让杀我一家之人死的那么轻松!” 两个人的话都有道理,自然是谁也不让谁,看似是周染濯稍下风些,但毕竟至此夏景言没有再出事,或只是在周染濯看来没有出事,他便觉得他做的很好了,可错了就是错了,他防得住外人,防不住身边人。 夏景宸将怀中的一个药瓶扔到周染濯身上,按从前,这便是在告诉周染濯,他的严防死守失效了,还是出事了,周染濯连忙捡起那瓶药嗅了嗅,已经不能说是不祥的预感了,已经是绝望了。 “言儿喝了吗……”周染濯的五脏六腑几乎都在颤抖。 “她何止是喝了,伤了,她一边被人暗害着,一边她的夫君还义正严辞的说她不会有事!我的言儿多可怜?她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会毁在你的手上!”夏景宸的话也在颤抖,他心虚的紧。 因为是骗局,永永远远的骗局,但这次,不得不这样骗下去。 那药不是什么别的,也不是至毒,是空散,不得病,不要命,但却能在一个月之内化了人的武功,无论被下此药的人武功有多么高强,就算位列宗师也是无用,一个月该废的还废。 可空散并非无色无味,反而还很好认,周染濯对医药并不通学,认出空散来还是轻而易举,他疑惑,他尚且一下就分辨出的药,夏景言从小在夏景玄那样一个药圣身边长大,耳濡目染,她怎么会不认得呢? “不可能……不可能……言儿怎么会认不出!” 周染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但那也只是模样如此,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夏景宸不会拿这种事骗他,要知道服了空散,夏景言就再也没有自保的能力了。 “要么让我杀了他,要么我带言儿走,天涯海角,我们再不碰朝政,我带言儿躲的远远的。” 夏景宸说着,但他知道,后面那个“选择”根本不可能,命先放一边不说,周染濯也不会同意。 所以只有…… “杀……”周染濯缓缓开口。 夏景宸心里一松,就连他亲手灌了妹妹空散的罪恶都遗忘,他麻醉自己,他是为妹妹好的,无论妹妹需不需要,这样……他一死,夏景言失了武功,夏景笙就可以以周国凶险为由接夏景言走,妹妹就可以回家了…… 只是两个极端伤感的人都没有注意到,暗自登上高楼的陈故,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楼下的一切,做好了戮神的准备。 夏景宸毫无防备的背过身去,对着还在抱着凌瑶哭的舒元愈缓缓举起了剑,陈故也与此同时手中捏稳一块石头,先夏景宸一步,那块石头已然砸到周染濯的剑柄上,周染濯突然受力向前踉跄一步,那一剑好巧不巧刺进夏景宸的旧伤。 剑入伤的那一记微小的声音却如山崩地裂一般,陈故暗笑一下躲进暗处,只见楼下,周染濯找不到他,无从辩驳了,夏景宸缓缓回头看他。 “周染濯,我拿你当兄弟,你良心被狗吃了你……”夏景宸道完最后一句,再撑不住,猛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这次算是彻底走到头了…… 周染濯浑身颤抖着念叨着:“不是我……不是我……” 周染濯真不知为何如此啊!但口说无凭,夏景宸又如何会信?周染濯也不是第一次伤他了,夏景宸只觉得,他死前那一系列安排:抓舒云夜,杀舒子随,一大半是为了周染濯,算是白瞎了! 但令夏景宸没有想到的,竟还会有更糟糕的事,他万万没想到他死前还可以再见妹妹一面的……他全然忘了夏景言如今身边多了个千里眼顺风耳了,路云俨来了浔洲,住的离夏景言仅一墙之隔,就凭他那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比赵且臣还强些的本事,夏景言还有什么消息是在一刻内得不到的?夏景宸这次计划也是如此,而且,周染濯也算是自掘坟墓了,一着急把路云俨、赵且臣、顾允,都安排过去住在夏景言旁边,这回,夏景言一招呼,全都提上武器跟夏景言走,不到半刻就到来和近卫们打起来,真是自己下的令害了自己。 周染濯这批近卫不是吃素的,比起当初褚皇的羽承军更胜一筹,虽说与路云俨他们没法儿比,但夏景言哪还有耐心与这些人武斗纠缠!路云俨见夏景言着急,他亦心急如焚,可近卫们的攻击仍源源不断,但忽的一瞬侧目一望发现了契机,若他能将夏景言送上高墙,暂时控制住近卫的铁锁链不让他们同上,那夏景言就有一丝脱身的机会,想到这儿,路云俨不敢犹豫。 “公主!”路云俨唤了一声,同时将手中墨竹扇掷出去击退两个近卫,给夏景言到自己身边的机会,“公主,您可否拉住臣的手,臣将您送至楼角,臣等可暂拦住守卫,您从楼角落下后,穿过甬道,尽头就是愈王府。” “好。”夏景言不敢犹豫,连忙拉住路云俨的手,路云俨手上一发力,她已然上了楼角,连忙按着路云俨的话直向前冲。 她怕见不到哥哥最后一面,又怕见到哥哥的真是最后一面。 那条路真是她此生跑过最长的一段路。 “小哥!” 晚了,还是晚了……小哥怎么会躺在地下呢!夏景言疼的心都要裂开了,她冲上前去抱住哥哥。 “言儿……言儿……”夏景宸临终的恨在此刻消亡的干干净净,他想让妹妹别哭啊……可他的手抬不起来,不能帮妹妹擦眼泪,他也没有力气说话,不能对妹妹说别哭,他全剩无助了。 “言儿……你怎么来了……”周染濯止不住的往后退。 “谁干的!”夏景言几乎是要撕破整个周宫的吼。 带血的剑倒在地下,前面周染濯,后面舒元愈,到底是谁……夏景言快喘不上气。 周染濯多怕夏景宸会供出他,真的不是他!可夏景宸以为是他……周染濯看见夏景宸的眼神渐渐转向自己,恐惧从心底往上窜,如果夏景宸真说了……他和夏景言就完了,夏景言会恨死他的!可是……夏景宸他没有。 夏景宸终究还是下了狠心似的,他闭上眼,把头转了回去,两行泪从眼角滑落。 在这个周国,周染濯是妹妹唯一的依靠了,他不能毁掉妹妹的依靠。 夏景宸只能拉住夏景言的手,等夏景言回头的时候,他说……他说…… “言儿,别哭,别怕……哥哥……哥哥带你回家,哥哥带你回家,哥哥带你回……” 最后一个字没有说出口,手垂了,小哥不能带妹妹回家了…… 等到夏景宸再没了动静,方才被他“杀尽”的侍卫竟一个个起身,夏景言又惊讶又心酸,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为何还能活着,夏景言这才看到,他们所谓的伤口都不是致命伤。 夏景宸竟未杀一人,他觉得这些人不该为了舒元愈送死。 夏景言更为哥哥痛心了,那些人拼了命的想杀哥哥,哥哥却还留了他们的命,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死的这么凄惨……这个世道凭什么这么对他……好人凭什么不长命呢…… 夏景言心里像拧住一样,越来越疼……越来越疼……让她渐渐没有了意识。 白露成霜 第四十四章 残酷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啊啊啊!救我!救我……”又是一阵尖叫声。 门外头守着的赵且臣、路云俨和周染濯都皱了皱眉头,过了半个月他们都快习惯了,他们知道,这是夏景言又犯起疯病来了,可他们却无可奈何,只能守着。 自从夏景宸于半月前亡故,夏景言就疯了,任谁都治不好。 夏景言叫了一会儿就不叫了,却不是睡着了,周染濯以为夏景言睡着了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看不到夏景言,他不知道,夏景言醒了。 夏景言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其实每天都会有这么清醒的一会儿,只不过她却愿意装疯,因为这样就不用再去面对别人,纵使是相爱的人,纵使是他的哥哥,纵使是她的知己,她都不想见一面。 在这清醒的一刻里,她又开始想,她疯魔了这许多天都做了些什么呢?小哥走了也有半个月了吧。 她想起来小哥那天在她的手心写了两个字:陈故。 那个时候她是没有心思去想这些问题的,她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哥哥在她眼前死去,到很后来的时候,她才想到哥哥抓着她的手,其实是在给她描字,所以……她杀了陈故。 在她还没有彻底失去武功的那几天里,她杀了陈故,丝毫没有手软,也没有疑惑为什么哥哥要杀了陈故,为什么哥哥会在她手里瞄字,告诫她一定要杀了他,她只知道哥哥做的事情一定是对的。 确实是对的,陈故最后一句话是:我这可是在毁你最恨的周国。 “但你也毁了我!”夏景言痛呵一声将剑捅进陈故的身体里。 再后来,嗯……周染濯一定要送哥哥回明夏去了,她哭的快晕过去,她不想看着哥哥离开她,一眼都不想,但是哥哥不能死在异乡啊……哥哥是明夏的宸王,宸王不能葬在周国,但是那时候她已经疯了,又怎么可能明白这些事情呢?她还记得那个灰蒙蒙的天里,哥哥的尸首被装在棺材里,棺材在往城外运,她不顾一切的冲出城去,拼命的去抢棺材,周染濯在后面死死的拽着她,她还在大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但是没有人理会她。 再后来,她才稍微清醒了一些,但是也没有太清醒,她跪下了,朝着城门外跪下了,朝着明夏的方向跪下了,朝着哥哥走的方向跪下了。 作为皇后,在所有人的面前跪着,她是丢脸了,可是她更不想对不起哥哥,她的哥哥走了,她理应是跪着的,没能替哥哥守灵已经是她最大的罪恶,她没有闲工夫再去顾及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了。 尸首运回了明夏,她还是看不到哥哥了。 但是她还跪着,直到晕过去。 后来呀……估计是周染濯或者是赵且臣把她抱回去了,但是她不记得是谁了,只记得她那天在屋里躺着的时候,隐隐约约的听到周染濯和赵且臣猛烈的争吵,估计都快打起来了,也或者已经打过了,她想出去劝一劝,但是没有力气,后来也就放弃了,干脆就躺着,虽然听不进去,但总归还是听了听,有一段让她害怕了,他们说:周芸婉自杀了。 夏景言险些跳起来,但是随即他们又说,救下来了,已无大碍。 周芸婉自杀的原因是因为她发现她有身孕了,是舒元愈的。 如果要周芸婉生下这个孩子,还不如要周芸婉去死。 听说周染濯劝了好久,周芸婉才算是放弃了自尽的想法,有一部分原因还是为了夏景言不要再哭,夏景言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好大的累赘,拖累了所有人,但是也庆幸,还好由于自己现在这个缘故,周芸婉为她放弃了自尽。 外头又响起说话声来,恐怕是路云俨他们又坐着无聊了。也有可能是周染濯实在太害怕了,这些日子的话题有好大一部分是他起的,虽然他们总是聊着聊着就争吵起来,但是每次周染濯又说话的时候,赵且臣和路云俨还是回复的,或许他们都怕,说说话还能分散一部分注意力。 “路大人,夏景笙就真的没有给言儿带一句话吗?” 是周染濯的声音,果然这次的话题又是他提起的。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或许是路云俨在想该怎么回答? 路云俨真的不会答了。 明夏那边,他去送夏景宸的尸身,等他到了明夏的时候,夏景笙和夏景玄一见到棺材,根本已经来不及说什么有的没的了。 夏景玄当场晕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起来,到后来好不容易醒了,又哭的停不住,又病了好久,连着几天,身上烫的让太医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连夏景玄自己都治不好自己,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说:会不会玄王真的要因为伤心过度,活不成了?可把路云俨给吓得退了回去。 他不敢再问夏景玄了,可是他也不敢去找夏景笙啊。 那天夏景笙虽然是忍住了些,但是在回去以后,他在写诏书告诉全天下人宸王死讯的时候,他还是哭了,哭的痛彻心扉。 他问路云俨: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做皇帝?为什么他的弟弟死了,他不能在外人面前哭?他还要亲手写下诏书告诉全天下人,他的弟弟死了,明夏的宸王死了,但是他这个做皇帝的没有倒下,还要为天下做更多的事情,他为什么就不能懦弱一回呢? 紧接着夏景笙就不顾一切的懦弱了,也晕了过去,随后也病了,路云俨差点没敢把夏景宸的遗书给夏景笙递上去,直到夏景笙问了他才敢交上去,但是夏景宸的遗书却让夏景笙一病不起。 “皇兄,二哥,我走了,你们好好保重自己。我不后悔,其实走了这一趟我才明白了,世界上的许多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皇室真的很肮脏,黑可能没有那么黑,可是白也没有那么白,我或许懂了很多,只可惜我懂得太晚了,我想问皇兄,你为什么要骗我呀?算了算了,已经到了今天这步了,皇兄,二哥,保重,我们来世再续兄弟情,但别再骗我了。” 又倒了,又倒了一个。 可是这却还不是最后的结果,言玉被吓了这么一跳,当即便要生产,太医和产婆围了一院子,原本是没什么好说的,但是这次生产,却也让路云俨知道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言玉生下了一个女儿,明明就应该就此结束的,但是屋子里却突然多出了一声男婴的啼哭。 路云俨原本也没有为此起疑的,但是没过多一会儿,从院子的角落里,他突然看到了十分虚弱的晚婕妤。 晚婕妤为何在此?她又为何看起来那么虚弱? 路云俨看到晚意在宫人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到产房门口去,刚一通报,夏景笙那么疼爱言玉的人,居然就舍下刚生了孩子的言玉,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晚婕妤朝着他哭。 路云俨听到晚婕妤居然在说:陛下,哥哥,我们有孩子了。 那一瞬间就像天塌了一样。 但这件事也仅仅只有路云俨和当事的两位知道了,其他人一概不知,第二天在宣告皇子出生的时候,夏景笙说的居然是:纯妃言氏生下了一儿一女。 那晚婕妤呢?夏景笙好像不在乎了,就连晚婕妤本人也不在乎了。 路云俨想,为什么夏景笙对晚婕妤比对言玉还好?他真的变心了?可为什么晚婕妤生一个孩子还要过给言玉呢?甚至不让人知道晚婕妤生了孩子? 想了好久,突然想到晚婕妤那日,在那句陛下之后她又叫了夏景笙什么?哥哥。 路云俨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是个替身啊,还是夏景言的替身,真可悲。 但更可悲的不仅于此,夏景笙刚刚想好,他给他的儿子取名叫夏怀言,女儿就取名为夏念儿,两个孩子的名字连起来就是怀念言儿,但是很快,怀念言儿中的怀言就死了。 没过多少天…… 这个孩子比周楚宜还要可怜,别说不到满月了,还不到十日就过世了,晚婕妤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言玉也是如此,夏怀言的两位母亲都为他痛哭流涕,这也让明夏的天更灰了一层。 路云俨真的不想再听下去了。 他又回家去看了看墨书瑶,墨书瑶也一如往常,比夏景言还要疯……墨书瑶说夏景宸骗她了,确实,确实是骗了她。 路云俨还是走了,他不想再看到这一切,他回到了周国,他想,或许夏景言此刻还需要他,他便回去了。 刚刚周染濯问他的那个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用真相说,就算是善意的谎言也总比残酷的真相更强吧? 他说:“等到陛下与玄王殿下两相养好病,他们会再来看公主殿下的。” 夏景笙和夏景玄却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这个谎言好似更可悲,但是也无可奈何。 只能骗下去了。 白露成霜 第四十五章 替身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里头又尖叫起来,是夏景言的尖叫,夏景言突然就又控制不住自己了,她听到“玄王殿下”与“陛下”,她就疯了。 那是她的哥哥,她真的好想念哥哥,但是她又不敢让哥哥们来,她已经失去了小哥,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哥哥了,她控制不住自己了。 但在这个时候进去哄她的人不是周染濯,不是路云俨,而是赵且臣。 最近不知是怎么了,夏景言每次在不开心、在尖叫、在发疯病的时候,她只想见到赵且臣,其他人无论是谁,她都一概不见,见了就叫嚷。 赵且臣进到屋子里去,抱着夏景言哄了好一会儿,其实赵且臣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夏景言就对自己这么的依赖,而且从前夏景言对自己的称呼是且臣哥哥,如今却只有哥哥两个字。 渐渐的夏景言的声音小了,只剩下短暂的抽泣,赵且臣边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也边开始听外头的声音,就像夏景言一样。 外头周染濯在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一进去她就哭?赵且臣为何可以哄得住她呢?” 赵且臣屏息,他也想知道为什么,既然路云俨是夏景言的知己,或许真会知道些什么。 路云俨抬了抬头,他一个人心里藏着这个秘密,说实话,也憋闷的难受,他想,周染濯毕竟还是夏景言一生的依靠,所以告诉他好像也无可厚非吧?还能让自己解脱一些。 于是他便说,但他不知道赵且臣也在听着,他毫不掩饰的说了。 “周皇陛下,您可知道明夏的一位皇妃晚意?” “你说的是晚婕妤吧,但朕没有问她。”周染濯叹了口气回应路云俨,不知道路云俨为什么非要跟他转移话题。 “周皇陛下没有理解微臣的意思,微臣是想说,赵将军和晚婕妤其实是一样的。” “什么一样?” “在他们心上人眼里的身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个替身。” 赵且臣浑身一震。 “微臣听到晚婕妤管陛下叫哥哥,而公主殿下如今也管赵将军叫哥哥……” 正说到这时,赵且臣推门出来。 “你什么意思?” 赵且臣一瞬红了眼,他从未觉得他是替身。 “我是说您真的很像咱们陛下,您真的很像公主殿下的大哥哥。” “可我不是她哥!”赵且臣的心都要碎了一般。 “原本您是可以做自己,但是公主如今需要陛下,陛下又不在身边,而您确实像他……” 赵且臣不想再听下去了,砰的一声关了门走。 什么叫做真的很像夏景笙?又什么叫做原本可以做自己?! 这一晚上就又这么过去了,从那天晚上开始,赵且臣原本欣喜的心性忽然变得很落寞,比天上的阴云还要阴沉,他狠了狠心,好几天都没有去看夏景言,他不愿意做替身,无论有多爱夏景言。 这些日子听说夏景言犯了好多次疯病,每次都是周染濯去哄她,但是却也总是哄不好,熬了好久,赵且成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他还是忍不住去看了一眼夏景言。 他钻进宫里去,夏景言正对着铜镜,她没有哭,没有叫,也没有犯疯病,她只是静静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言儿,要出去走走吗?”赵且臣轻声问。 “哥哥,你好久没有来了。”夏景言灰灰地说了一句。 赵且臣的脸上又像乌云漫布一般,但是看见夏景言那么低沉落寞的脸,他有些不太忍心,他走上前去。 “出去走走吧,今天天气还不错。”赵且臣拿起木梳子,轻轻的给夏景言梳理头发。 夏景言也不乱动,就这么放任赵且臣,赵且臣有些笨拙的给夏景言带上发簪,等到弄好了,夏景言突然扭过身去抱住他,紧紧的抱住。 “哥哥……”夏景言又哭了。 但是赵且臣却比她更想要哭泣。 赵且臣真的很心疼夏景言,他真的很想顺着夏景言的意思,但是他对夏景言的爱,真的不只是哥哥对妹妹的爱呀!他的感情不应该只配夏景言的一声哥哥! 赵且臣试探的问了一句:“言儿,可不可以不叫我哥哥?”这一句话却出了问题。 夏景言如梦破碎一般猛的推开他,眼睛都瞪大了。 “你不是我哥……你不是我哥!”夏景言猛然尖叫起来,尖叫声整个周宫都能听得到,哭的让人心碎。 赵且臣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哄她,因为无论他再怎么说,再怎么去拥抱夏景言都无济于事了,因为他那一句“可不可以不叫我哥哥”已经彻底捅破了夏景言的梦。 直到路云俨走了进来,拉着夏景言的手揉搓了好久,夏景言的声言才渐渐降了下来。 “云俨哥哥,你怎么在这里?书瑶呢?” “书瑶在明夏呢,微臣只是想在这里陪着公主罢了。”路云俨的眼角也是红的。 夏景言的心忽然就软了,但是却不是对路云俨的,她的眼神明明显显的在看着赵且臣。 赵且臣出去了,夏景言的眼神就又落寞下去,但是赵且臣却并没有走远,他还在门口静静的听着夏景言的动静,夏景言却以为他走了,话说的肆无忌惮。 “云俨哥哥,为什么我近日总觉得我的武功越来越差了?我运不了内力……到底为什么?我总感觉我要废了……” 像是在问话,但夏景言的语气是肯定的,却装作疑问在问路云俨。 “空散,我感觉我像服用了空散……云俨哥哥,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吗?” “公主殿下……” “你别叫我公主!我不是公主……你说是不是真的是小哥要废了我……他为什么要废了我!他可知我一旦失去功力我在这里会有何等的危险……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不是爱我吗……”夏景言泣不成声。 “公主……哦不言儿,你别误会……其实宸王殿下只是在给您回家的机会,因为如果您没有了武功,这就可以证明您在周国是十分危险的,陛下就有理由接您回去……” “但是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来找我!他一封信都没有给我……你刚刚说的话也是骗我的,对吧?” “言儿你别瞎想!陛下……陛下真的不是这个意思,陛下真的是有其他的事情耽搁了……”路云俨却也不知该怎么狡辩。 “所以他真的没有想起我,对吧?他把我忘了,他把我忘在这个地方,他要我一个人去承受一切!哥哥不要我了……” 夏景言又尖叫起来,叫的路云俨耳膜都要穿破了一般。 白露成霜 第四十六章 且臣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正巧赶来的周染濯忍不住了,他冲进屋里去。 “你让开我来!”周染濯推开路云俨。 路云俨只好走了,最后一个场景,他看到夏景言猛的抱住了周染濯,好像周染濯真的是夏景言最后的希望了,夏景言之前明明那么的憎恨周染濯,但是周染濯偏就成了她唯一的依靠,这是多么的可笑。 赵且臣在宫外也是泣不成声,他恨不得替夏景言去承受这一切,但是他毕竟不是夏景言,他也走了,跟在路云俨的后面,但是与路云俨不同,路云俨走了是真的走了,他走了一半却又折返了。 赵且臣想,他不能独留夏景言一个人,就算作为夏景笙的替身,他也想多陪伴夏景言一会儿。 但等他回去的时候,临到宫门前却不敢进去,赵且臣恢恢的、一步步的往前走,眼前的念言宫,昏昏糊糊的点着几盏昏灯,念言宫如此灰暗,可赵且臣竟还觉得那光刺眼。 夏景宸死了……周楚宜死了……夏景言疯了……赵且臣这些日子满脑子都是这些,他挣脱不出。 赵且臣在门前停下了,想敲门,却又收回了手,一点一点收回去……赵且臣又改为在门前踱步。 门口守着的妆成,眼睛一直在看着赵且臣,不肯移开半分,赵且臣回头望了望,妆成快哭了,赵且臣也只能是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他又低下了头。 “且臣哥哥……” 妆成终于铁了心要说出口,可赵且臣还来不及看她…… “啊!救命……救命……救救我……求你……放过我……哥哥……你回来啊……我,楚宜……啊!” 念言宫里传来夏景言撕心裂肺的尖叫,泣血一般,听的赵且臣恨不得撕裂自己的心,跟夏景言感同身受。 “言儿!言儿……别怕……别怕我在!且臣哥哥在……”赵且臣冲进屋里去,妆成拦不住他,拦不住赵且臣宁死也要拉住夏景言的手。 周染濯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他怎么能这样呢!夏景言还在哭啊!赵且臣一边哭着一边摇晃着夏景言。 夏景言却像陷入梦魇一般,不住的摇头、不住的尖叫,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言儿……言儿你醒醒啊,你快醒过来……那都是梦!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赵且臣止不住的颤抖、哭。 他已经数不清夏景言这是第几回这样了,他宁愿老天爷从头到尾这样折磨的都是自己!而不是他的心爱之人…… “早知道我就该带你走……” 赵且臣满心的自责,他在想,如果在最一开始,周染濯要娶夏景言的时候,他就带着夏景言海角天涯,那就不会有今天的结果!可夏景言不这么想。 “你要带我去哪儿。”夏景言这时醒了,她看着赵且臣的眼神,可以说……惊愕、冰冷、害怕……总之没有温暖。 “言儿你醒了……” “我不走!”夏景言歇斯底里的吼,疯了一样,“我哪儿也不去!我不要跟你走!” “好好好……不走!不走……言儿你别激动好不好……你别着急……你是不是不舒服?做噩梦了?且臣哥哥去叫太医……” “你别叫太医!我没病!”夏景言捂着自己的耳朵不住的摇着头,“我没病!我没病!咳咳……咳咳咳咳……” “你别逞强了!”赵且臣实在是忍不住了,可那一句说是生气吼出来的,倒不如说是在恳求,“言儿,我担心你……” 夏景言的声音小了下去,可眼神也冷了下去。 “你担心我?你担心我什么?你担心我怎么还没有死……对不对!” “不对!我不想让你死……” “你就是想让我死!你们所有人都想让我死!你们所有人……”夏景言痛哭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滑在赵且臣的手上,也滑进赵且臣的心里。 夏景言的眼泪在赵且臣看来像是岩浆一样,灼的他刻骨的疼。 “言儿你别哭……我求你,不要再哭了……” 赵且臣声声哀求,夏景言却好像没有听见一样,眼泪浸湿了枕头、被褥。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夏景言口中喃喃。 赵且臣去拉夏景言四处乱打的胳膊,却又被一把甩开,只能坐在原地,看着最爱的人受折磨,他却无力挽救。 但是突然的夏景言就不哭了,她突然回过头,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赵且臣,就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哥哥……” 夏景言轻声唤了一句。 “诶……” 赵且臣十分不忍的回答。 他以为他只要装作夏景笙的样子,还可以像从前一样哄得住夏景言,但是他错了。 夏景言甩开了他。 “不……你不是我哥……” 赵且臣才知道,幻梦打碎了就没有办法再重圆了。 “言儿,你醒醒吧。” “你只是赵且臣,你不是我的哥哥……” 夏景言看赵且臣的眼神就像看敌人一样,她怪罪,怪罪赵且臣非要打破她的梦,打破她最后一丝希望。 “言儿,是我又怎样呢?我也爱你呀,我比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爱你,我可以做你的哥哥,但是不希望只做你的哥哥,我希望你对我的感情不仅仅是像对陛下那样……”赵且臣平心静气的看着夏景言,像是要劝服她。 “可我也不需要你一厢情愿的爱!”夏景言猛然的吼。 赵且臣愣住了,“言儿,可是你从前是需要我的呀,我这么长时间陪你,我甚至背井离乡来浔州不问生死,是因为我爱你呀,我是一厢情愿,但我也只是一厢情愿,我没有期盼你、祈求你给我任何的结果呀。” “你爱我,对吧?”夏景言忽然打断了赵且臣的话,像在冷笑。 “对。”赵且臣明知夏景言那不是疑问,但还是答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 “既然你爱我那你为什么不帮我杀了他!舒元愈!凶手!是谁害我成为这样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夏景言撕心裂肺的吼,又哭起来,哭到嗓子哑了,眼睛通红,仍不停息…… 赵且臣才明白,舒元愈不死,夏景言是好不了了……赵且臣好像在那一刻醒了。 白露成霜 第四十七章 错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下一个为心上人而死的决定不难,不需要很久,自那夜之后,赵且臣不到一日就做好了这个决定,想通了,便该去向夏景言道别…… 念言宫在夜里明亮,照着前路,却也断了前路,妆成站在宫门前守着,她四处看,很快看到了从黑暗中而来的赵且臣。 赵且臣与往日不同,他笑着。 “且臣哥哥?”妆成唤,“你怎么这么晚来了?姐姐没哭,你不用担心。” 赵且臣看着妆成,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赵且臣忽然多了许多平时没有的感慨,他记得,他把妆成捡回天竹阁的时候,妆成才三四岁,还是小小的一个,如今却也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且臣哥哥?你怎么了?”妆成的又一声呼唤才将赵且臣拉出沉思。 “没事,我只是想跟你姐姐说几句话。”赵且臣笑笑答。 妆成皱了皱眉头,嘟着嘴,“姐姐都睡了,有什么事一定要现在说吗?那你可把姐姐吵醒了……” “放心,我会再哄睡她的,实在是……有些事不说就再也来不及说了。”赵且臣叹惋,但很快又成了震惊。 “且臣哥哥,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你总要考虑值不值啊,纵使你做的再多,姐姐心里没你,你的死也只是无用功……”妆成稚嫩天真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哀伤。 “谁告诉你的?”赵且臣惊讶了一阵,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小丫头聪明点也好不是? “且臣哥哥,我喜欢你,你所有的一切不用谁告诉我,我都能看出来,姐姐难过,你比她更难过,可我又比你更难过,只不过你没有看过我,我心疼你,不想让你死……”妆成上前挽住赵且臣的胳膊,轻轻晃着恳求。 但命就是命。 “乖……”赵且臣有些为难,但不得不骗,“你为什么会和哥哥说这些呢?” “我喜欢你,不管有没有结果,我都想让你知道,想为自己争一次。” “那哥哥也想为自己争一次啊……” “要赌上命吗?” “不会的,哥哥答应你,绝对不会。” “真的吗?” “哥哥骗过你吗?” “没有……” 妆成松开了赵且臣,赵且臣拍拍她的头。 “若没命了,还争什么?”赵且臣捏捏妆成的脸,“哥哥只是想告诉她,然后为她做些什么,仅此而已。” “真的吗,不许骗我……”妆成很明显的哭了,但她却没有再拦着了。 拦也没有用,该争的都争过了,命就是命。 赵且臣也清楚,妆成不信,可那又怎样? “哥哥走了。”赵且臣向妆成摆摆手,要到宫门口时,妆成却又叫住了他。 “且臣哥哥,那我能为自己争吗?你多久……才能像爱姐姐一样爱我?” 赵且臣回过头朝妆成笑笑,慢慢说了句:“下辈子。”随后忘了一切一般,推开门进了念言宫。 很残忍,但这种事情,赵且臣没办法骗妆成,骗了只能让妆成更难过,就像墨书瑶…… 虽然赵且臣不知道下辈子是什么样的,但他知道这辈子他的心里只能放得下夏景言,夏景言就是他的一切,即使夏景言要害死他。 他便来赴死了。 “言儿。”赵且臣坐在榻边,手轻轻抚上夏景言的发丝。 今天,夏景言比往常好的多,泪痕没有那么重,没哭,没闹。 这样好。 赵且臣希望,夏景言一辈子都不要再哭。 “言儿,我想和你说几句话,我爱你,不是哥哥爱妹妹那样的爱,是想守护你一生,白头偕老的爱,言儿,我知道,这辈子,你心里头是没有我了,不知道下辈子,我还来得及吗……” 夏景言没有回应,紧闭着眼,不吭声。 赵且臣只有这些话了,既然夏景言不答,那他也就没有必要再说,但活这一辈子艰辛,他又不想让自己不明不白的死,总得有个结果吧? 赵且臣第一次违背夏景言的意愿,他大了胆子一回,俯下身去,亲吻夏景言的唇。 像是生怕吵不醒夏景言一般,他揽住夏景言的头,这一吻很深,甚至还要咬到夏景言的舌尖,平素时,赵且臣连拥抱都不敢奢求,今日可真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了。 很久,赵且臣才缓缓与夏景言分开,恍惚间,他看见夏景言微弱的皱眉。 赵且臣笑了笑。 “言儿,我知道你醒着,对不起,但我不后悔,我走了。” “你去哪儿啊?”夏景言还是泪流满面的拉住了他。 说实话,夏景言还是舍不得,或许赵且臣真的很像夏景笙,但是,夏景笙就是夏景笙,哥哥无人可以替代,赵且臣就是赵且臣,他也是一个独立的人,没有义务去做谁的替身,夏景言认识到自己错了,她还是不想失去且臣哥哥,纵使刚刚那一吻让她难堪。 夏景言的挽留让原本苦不堪言的赵且臣难得喘了一口气,眼眶一瞬便红了,但是,他不能后悔啊,他俯下身去,“言儿,我在你身边太久,有点儿累了……” “对不起……”夏景言低声哭,“对不起……”赵且臣还没有怪她,她就先道歉了。 “言儿,我不怪你,且臣哥哥不怪你。”赵且臣轻轻擦去夏景言的眼泪,拉住夏景言的手,依然放肆的在夏景言的额头上轻吻一下,但是夏景言这次没有一丝躲避的痕迹,像是愿意接受他最后的爱。 “那你想去哪儿啊?”夏景言轻声问,“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赵且臣心里一酸,他是要去走夏景宸的老路了,自然是再也见不到了,但他不能这么说,不然夏景言就不让他走了。 “我想……去天涯海角,去每一个我没有去过的地方,去看看宫外的风景,当然……言儿,只要你心里有我一点点的位置,那我们一定还可以再见的。” 夏景言只觉得赵且臣那话实在虚无缥缈,心里头要有他多少才能日日相见?夏景言还是想留他,但突然想到且臣哥哥说他累了……没说出口的话在心里凋零,转而化了另一句:“那你走吧。” “言儿,我走了,你好好保重。”赵且臣下定了决心,他说过满心都是夏景言,愿意为她去死,那就不会后悔,除她以外的一切都不重要,只要她好好的,命又算什么? 赵且臣转身、缓缓的,一步一步离开,临到宫门,他还是不舍的望了夏景言一眼,夏景言也在看他,那双眼也在挽留,也在动摇赵且臣的决心,赵且臣不敢看了,闭上了门。 这时他多庆幸他是夏量笙的替身?感天谢地,恨不得下拜以命献天,因为……只要他只是一个替身,他代替的那个人还活着,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那就算自己死了,夏景言也不会那么伤心了。 伤感完了,赵且臣深呼吸一下,调整内力,在走出念言宫之前拔出了剑。 杀!舒元愈必死! 而此时的舒元愈还在抱着手刻的凌瑶的牌位痴傻一般,其实,他不是有多爱凌瑶,残酷些是根本不爱,只不过是因为凌瑶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理解他的人了,他做质子她和亲,到头来都是别人的棋子,可笑至极,都一样的可怜。 直到赵且臣闯进来才打断舒元愈的思绪,但舒元愈早料到有这样一个结果,夏景言受众星捧月一般的宠爱,她受了欺负,保护她的人又怎么可能止夏景宸一个?所以他早就不怕了,只是缓缓放下了凌瑶的牌位,从地上捡起了剑。 “来啊,杀了我啊!” 两边的气炎都到了顶峰,可是,要知道,论功力,赵且臣是不及舒元愈的,舒元愈是差一步就成宗师的人,要不怎么会说,赵且臣这就是在送死呢…… 周染濯和夏景言都来不及去救他了。 夏景言还在念言宫里哭,不知为什么,赵且臣走了,迫使她清醒了好久,晕不过去,疯不起来,只能哭,只会哭,妆成进来看了好几次,眼神中明显的有抱怨,可又释怀。 妆成是喜欢赵且臣的,从她被赵且臣从街上捡回家开始就一直喜欢,夏景言也知道,如今妆成的怨与释,都是因为夏景言放了赵且臣,可是那又怎样呢?夏景言也没法为她的妆成妹妹做什么,妆成说来也不算怪夏景言。 直到宫人来报:“启禀皇后娘娘!您快去看看吧,赵将军他闯了愈王府,如今快不成了!” 夏景言的心猛的一坠,坐起身去,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宫人,像是不敢相信。 赵且臣疯了吗!不是说要走吗?为什么要去愈王府!夏景言脑海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哄然倒塌,她回想赵且臣与她说的一切:他说他累了……累了?死了不就解脱了么? 夏景言飞身下榻,风一般向愈王府冲去,妆成紧随其后。 愈王府是地狱吧?为什么一切的灾难都由此而生? 白露成霜 第四十八章 往事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且臣哥哥!” 夏景言到时,已经是赵且臣奄奄一息,仅靠着一柄剑撑在地上了。 其余的,舒元愈身上伤不多,已经被侍卫控制住,他也没有什么想反抗的意思,却是满脸的惊愕与悲哀,周染濯和顾允站在一旁,周染濯十分冷淡,顾允则是看谁谁都恨,恨不得撕碎一切;周芸婉也在,只不过脸色有些苍白,有些无力的坐在堂中;路云俨躲在角落,看样子是刚来的,有些疑惑的皱着眉头;然后便只有一个陌生人,白发苍苍,与舒元愈一样被押在地上,舒元愈的惊愕就是对他。 只不过夏景言可无暇管顾那么多,她只冲到赵且臣身边。 “且臣哥哥……且臣哥哥你撑住,我带你走……” 夏景言半抱住赵且臣,眼泪滴答滴答的往下掉,周染濯看着心疼,但赵且臣看着却是欣喜不已,夏景言心里是有他的,他不止是一个替身,对吧? 夏景言要把赵且臣往起扶,但赵且臣却拉住了她的手腕,夏景言绝望的看着他眼底渐渐失去了方才所有的恨,笑脸盈盈的看着她,赵且臣已然放弃了生的希望,他朝夏景言摇了摇头,一放松跌到了夏景言怀里。 “且臣哥哥,我求你了,你就跟我走吧……”夏景言最怕的就是赵且臣这个反应,因为这意味着失去,永远失去。 实在拉不动,夏景言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路云俨。 路云俨走上前搭赵且臣的脉,不多久便向夏景言摇了摇头,夏景言心里又是一揪,周染濯也叹了口气,他怨赵且臣那么沉不住气,明知他的死又会成为夏景言身上的一条重担,但又不得不敬佩赵且臣那份为夏景言不顾一切的心,他上前从后扶住夏景言。 “染濯,染濯我求你……你救救他……只要你肯救他我什么都答应你!求你……”夏景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扶着赵且臣,一边还要向周染濯讨求。 赵且臣却一瞬变了柔和的神情,强运内功让自己静下,看着周染濯,同样也是恳求的神情,却不是为自己的命。 “周染濯,我不需要你救我,但你告诉我!舒元愈到底是谁!舒家到底是何罪!你隐瞒了什么!你说!你说……咳咳咳咳……”赵且臣说这几句话几乎是耗尽了最后的气力,可还不等说尽,又猛咳了几口,每一滴血都像在夏景言的心上砍一刀。 夏景言也回过头去看周染濯,她早已没有任何愤怒可言,她只有苍凉。 “周染濯,你不能让我死不瞑目吧?”赵且臣最后求一句。 “周皇陛下,舒子随已经死了,您毫无后顾之忧。”路云俨挤进话题里,他知道周染濯的难题在于舒子随,果然,听过这话后的周染濯一瞬讶然,他又说:“是宸王殿下临终交代,要将舒子随以极刑处死,臣不敢不照做,不仅如此,齐皇会这么轻易的把舒云夜交给您,宸王殿下也是尽了心的,周皇陛下,宸王殿下是为了您,无论是公主殿下,宸王殿下,淮王殿下还是舒夫人,都是为您做了太多太多了,还请您也不要让他们失望。” “朕自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周染濯定下了心,捏了捏夏景言的手心叫她撑住,自起身后退,直至堂前,舒元愈和那个陌生人在他一左一右跪着。 舒元愈到先周染濯一步发问,“染濯,染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自裁谢罪,或者你要剔骨,要五马分尸我都认!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他是谁!”舒元愈朝着周染濯质问。 那个白发的老人……舒元愈太熟悉了,再熟悉不过,他一眼就认的出,可这个人明明早就死了!他不该出现在这里!舒元愈也从不希望他们以这样的形式再见。 周染濯只是冷冷的回过头去,“你自己的父亲,你认不出来吗?” “不可能!你骗我!我父亲早已为先周战死沙场!我父亲是周国唯一一个庶族国公!他不是什么齐相!我父亲效忠南周,你不许污蔑他!” “你别再自欺欺人了!”周染濯和舒元愈的吼声一个比一个高涨,“事实的真相就摆在眼前!”吼完了舒元愈,又转向那个老者,“舒云夜!你就是个叛徒!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筹谋十几年,甚至连你自己的孩子都要利用!又自覆舒家庄上下两千人的命创造这么一个骗局,为了你的野心,我周皇室全族惨死,顾王室、姬王室、洛河王室、九昭王室所剩无几,你活该下地狱!” 舒元愈已然呆滞住了,仿佛已先行一步下地狱,只剩余人还在阳间,周染濯和顾允依旧恨之入骨,可地上那老者只像是已死,无论外界何作为,他都稳如泰山,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直到顾允一狠心拔剑劈了舒元愈一下,舒元愈向前一杵闷哼一声,那老者才有了些反应,他伸出手去,可思念了他十几年的亲儿子舒元愈却恐惧的连连后退,不愿认他。 舒云夜,面上,周国国公,当初为先周征战,为护周皇室,与东江北江交战英勇战死,可背地里呢?齐皇丞相,风光的很! “好,你不说,我说。”周染濯的眼中布满血丝,不枉他追查之久,今日总算要为全家报仇血恨,他一字一顿,说的无比清楚,“舒云夜,你表面装作忠心耿耿,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骗,你的骗局为舒元愈挣了一个好前程,十几年前,先周皇室失势逃至弈河,你就生了夺权之心,你眼看北齐不及袁国,北齐皇挣不着好处颓废,便暗中与北齐皇合谋,他助你舒家成为南江新皇,你带领南江向北齐俯首称臣稳固齐皇室,当时北齐异姓王众多,甚至有些危及皇权,你的方式虽然荒诞,但北齐皇确无他法,当朝太子无能,他需得给儿子铺好前路,所以便接受了你,给你一个假身份,你假作齐云鹤,身作齐国相,先为齐国除掉一个异姓王换得齐皇信任,下一步,就是你哄骗舒家庄众人抗击袁军了。” 所有人都屏息疑神的听着,但难信这地上的老者竟然就是齐云鹤,在北江,小贺王作为异姓王,权倾朝野,齐相齐元鹤是唯一一个可以与之抗衡并维护齐皇的人,但这样一个人,如今竟会跪在这里。 “但其实你骗众忠骨与之相争的并非袁军,而是已经打算退兵的夏王军。”周染濯沉了沉声道。听到“夏王军”三个字,夏景言的眼一下直了。 “什么意思!”路云俨反应最快。 周染濯方才说的是“已经打算退兵的夏王军”,如若真是如此,那么当初的那件事,实际上就是舒云夜故意挑衅!最大的仇人就不该是周家和夏家! 白露成霜 第四十九章 杀人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周染濯长呼一口气,强忍着静心又说:“其实,夏敬之早就不把先周当回事儿了,是你刻意挑衅,假扮周军,又唤自己的第三子舒衍穿上华服,扮作我八皇兄的样子坐阵中央,我八皇兄素来体弱且年纪尚小,夏敬之一见是这么一个孩子坐阵来攻打,是瞧不起他一般,顿时火冒三丈起兵,而你躲在一边,暗发弩箭直冲夏敬之,夏敬之腹部中箭险些丧命,你就是以此激起他的怒火!又暴露先周弈河藏身地,叫他去屠先周!而舒家庄忠骨后来意识到了你的阴谋,但已然来不及,全全死在夏敬之手下,死人才能隐瞒你的秘密!包括你的儿子!” “你够狠的心,舒衍是你亲生儿子,你就为了你自己的权势,让你儿子的命给你铺路吗!”顾允亦在一旁痛呵,他想不到世界上能有这样的人,就连夏敬之残暴如斯,都没有拿自己的孩子铺路一说。 “我们本应是逃过追杀了,我们也没有再想夺什么皇位了,一家人在一起,活着最好,是你,是你非要假冒周军!是你害的我全族三十万人葬身弈河!是你造就了我这一生的噩梦!你心心念念着激化我周家与夏家的仇,让我夺下南江,当初元愈已然被你的假象蒙蔽,跑来随我,你知道我复仇之心已起,扑不灭了,你知道我一定会先从卧底皇室下手,身边人定会受我牵连,跟着我冒险随时可能招来杀身之祸,所以在我向北江求援的时候,你挑嗦齐皇留质子一人,又暗中窜掇元愈前去,连这都是你的计策,你是心疼元愈,可是这也是你护他的唯一方式,也是让他受赞誉、拥有继位权最安全的方式,对吧!”周染濯咆哮着,心如死灰。 都是假的,连他唯一想留舒元愈一命的,舍命前往北江的这个原因居然也是假的。 “我没有!”舒元愈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叫喊起来,他做忠臣的梦碎了,“染濯,陛下!你听我说,去北江为质真的是我自愿的!我只是想护你,只是想护周国!我没有骗你……我也不要你的皇位!我没想算计你……” 周染濯只是独自留泪、默不作声,对舒元愈的解释无动于衷,周染濯信从前的一切兄弟情谊都是真的,可是现在舒元愈变了。 “染濯,当初我以为我全家尽亡,流落在外,你是唯一一个收留我的人!自此我感激你,陪你上街乞讨躲避追杀、自修武学,在北江一个人过了十几年我一句怨你的话都没有!染濯,你说我还能拿命骗你吗?我还能拿命骗你吗!” “可是现在的你变了!”顾允替周染濯回答,“你变的我们都认不出你来了!” “我变什么了?阿允你告诉我我变什么了!是你们变了!是,就算染濯方才说的都是属实,我爹真的挑起战争,我们家罪大恶极,可他夏家呢?夏家没错吗!从最一开始动手的就是夏家,最后动手的也是夏家!夏敬之依然罪恶滔天!夏景言依旧罪恶滔天!你说我变了,不过就是因为想护着夏景言嘛!周染濯!你把你这一生争来的抢来的统统弃之不顾,就因为她!”舒元愈发疯般质问。 “是!”周染濯突然开口,那眼神就是在盯着一个陌生人,但又是在盯着仇人,他咬着牙回答一般:“你说的对,就因为她,她是谁啊?她是我这一生挚爱的妻子,她是还我一个家的人,可你呢?你父毁我父母家,你又毁我子女家,说到底,你舒家才是这世道最大的乱臣贼子!” “我……” “元愈,别说了。”舒元愈刚要反驳,却被一个苍老的声音制止。 周染濯冷笑笑,“舒云夜,舒国公!你可算开口说话了是吧!” 可那老者又低下头去不再言语,周染濯那时身体里就像有一股血往头上冲,他险些站不住,顾允连忙扶住他。 听到这儿,夏景言也就差不多听明白了,原来如此啊!一个谎言叫她一家白顶那么多年的大罪!夏景言又愤又怨,浑身发抖,路云俨连忙扶住她。 局内人已撑不住,便只能由局外人了。 路云俨顺着周染濯的话说下去:“所以,你这就是要靠与齐皇结盟,你扶他的儿子坐稳皇位,依次杀绝各异姓王,他助你的儿子在周国立足,下嫁公主给你儿子做妾来抬外戚身份,等到依次除掉周皇陛下与淮王殿下后,舒元愈就是唯一的继承皇位的人,对吧?”路云俨回头看看周染濯的神色,没有变化,看来自己的猜想是真的。 “夏家也只是你隐瞒真相的一颗棋是吧?是你害了我明夏!”夏景言亦忍不住怒吼。 “舒云夜,你可真沉的住气啊。”顾允捏紧了拳,拳泛起青白。 “舒云夜,你是指望着有人来救你吗?少做白日梦,你子舒子随已死,齐皇也已然弃了你了!”路云俨一眼看透。 果然,舒云夜忽然震惊的看向路云俨,“你说随儿怎么了?不可能!夏景笙说好护他的!齐皇也会护他!也会护我的!” “你别做梦了!我皇兄分的清是非,辩的清善恶!绝不会护你这小人的命!”夏景言驳回去。 “区区权位如何能与公主殿下的千金之躯相比,只要是危及公主殿下安危的人,陛下如何不杀?”路云俨补充。 “不可能!夏皇!夏景笙!一个野心滔天的皇帝怎么可能为了这么一个公主就不分南江的天下了!”舒云夜惊慌失措,仿佛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因为我们那是家,我们是亲人,不是你家的地狱!”夏景言眼底的厌恶要溢出来。 “还有齐皇,一个废物,你怕是不知他有多怕宸王殿下,宗师军只是往齐皇城下一站,齐皇就已然供出了你的藏身之地,你以为你能控制贺王,他就那么需要你了?殊不知他可比你精,被贺王慢慢整死总比立刻被宗师军立刻杀了强吧,多活一刻是一刻呢。”路云俨打破舒云夜最后一个幻想,舒云夜惊的瘫坐到地上。 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静的发冷,冷到屋子里像结了冰一样。 很久,舒云夜解脱的魔笑才打破冷静。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老夫谋划半生,得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亏了,但你们也没法儿好过!周染濯!你全家已经没了!哈哈哈!夏景言!你们家失去了一半的江山,无论是商还是军政,你明夏都不行了!你哥为了挽救都快累死了!他们还跟你装的云淡风清是不是?你不知道吧?你小哥是病死的!是为了你!哈哈!哦对了!你另两个哥哥也不行喽!还瞒着你吧?我告诉你!劳累过度!积劳成疾!都被太医诊出来活不长喽!再折腾下去就都得死!”舒云夜疯了一般的喊,大半辈子的谋划都白费了,疯成这样也属正常,但他说的话也让夏景言撑不住了。 “你胡说什么!我哥他怎么了……不可能!我哥他们不会有事!”夏景言声嘶力竭的吼,眼睛已经哭到痛的睁不开了,噪子也哑的叫人认不出,如若事实真是如此,那她一定先一步自尽,死在哥哥们前面。 “公主……公主你别听他胡说!”路云俨连忙按住马上要冲出去的夏景言,“陛下与玄王殿下是劳累,但太医只是说该休息,怎敢妄断陛下龙体呢?怎敢妄断玄王殿下金体呢公主?他就是骗你!” “云俨哥哥,你不会骗我的对吧?”夏景言回过头去眼巴巴的望着路云俨。 “臣永远不会!”路云俨的话极其肯定,夏景言的身体这才软下来。 “那我小哥呢?”夏景言又问。 “宸王殿下是陈故害死的,殿下写在您手心的,而您亲手杀了陈故,您还不能释怀吗?”路云俨满眼垦切。 “言儿……你别怕,舒云夜无非是狗急跳墙,别信他……”赵且臣都忍不住安慰,他拉住夏景言的手,摩挲她的手心,夏景言这才又抱住他轻哭。 “呦,没上当啊?你们真聪明哈哈哈!只信好事不信坏事是吧?行!给你们说点儿好的!周染濯!你欠夏家的哪止这些啊!”舒云夜忽然又将目光投向周染濯。 说实话,周染濯真的害怕,害怕舒云夜说的每一个字,怕到骨子里。 “你真无能,老夫以为你能查出多少事呢,结果也就如此啊!来,老夫再告诉你些新的!夏景笙和夏景玄对于你家来说可是大善人啊!当初,周家人在浔洲抵抗,眼见袁军及夏王军愈战愈勇必要闯进城内,屠你全家于皇城,那可是夏景笙出的主意让你父皇逃到弈河,因为他深知夏敬之吃软不吃硬,只有你们一家先放下脸面逃走,夏敬之才会放过你们,也就是后来你说的,夏敬之早不把你家当回事儿了!他是个好心思,满脑子要救你,你倒好!废尽心思要杀他!还有,夏敬之知道自己的儿子善权谋,防夏景笙防的紧,所以他那封给你爹的密信是由年纪尚小的夏景玄想尽办法,最后靠放风筝才放出去的!你呢?你呢!” 舒云夜的一番话险叫周染濯彻底倒下,原来他不仅是报错了仇,还险杀了自己的恩人?不可能! “怎么可能?!如若真是如此,当初两军对峙他们为何不说!” “他们敢说你敢信吗!你几近覆灭明夏的军队,又抓了他们的妹妹,在军营里荒诞无度你好不快活!你的错,让夏景笙一夜白头,让夏景玄落下病根,还让从未做错过什么的夏景宸旧疾复发,他死在你眼前吧!还有你所谓的什么一生挚爱,她到现在,仍是你麾下将士的笑柄!”舒云夜越笑越疯狂,似乎只有周染濯越痛不欲生,他才越开心。 “你去死吧!”顾允拔剑上前,但被舒元愈奋起拦下。 “别急啊!还有呢,还有呢!九个皇子,九个皇子啊周染濯!我专门留下你,我早料到你不会做皇帝,果真不错!我狠心用衍儿一条命换你,可谁知道你那二皇兄来多事!又多了一具尸身,又多留下一个顾允!还有,顾征的年纪那么大怎么还没有上族籍?又让我漏杀一个!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坏我在西江的好事,我也可以要他的命!” “阿征也是你杀的!”顾允气红了眼。 “是啊!那又怎样!下一个本该是你的!”舒云夜冲着顾允尖叫,但马上又放声大笑,“你想杀了我?周染濯想杀了我是不是?你们要灭找舒家啊?好啊!杀啊!你们以为我和元愈死了就结束了?你们不知道吧……”舒云夜顿了顿,“芸婉也是我的好女儿!” 白露成霜 第五十章 未亡,未了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舒云夜不知道这会是捅死舒元愈的最后一把刀,舒元愈缓缓回过头去看他从小尊之敬之的父亲,“你说什么?” 舒云夜不知因果,没有理会舒元愈,而是继续疯魔,他看到周染濯和顾允脸上渐渐浮出绝望,却不知他们是因何绝望。 “芸婉,是你的女儿……”周染濯缓缓的回过头去看周芸婉,眼见周芸婉就要倒下去,他赶紧上去扶,他是不在意周芸婉是不是仇人之女的,他在意的是如果这是真的……那舒元愈岂非是周芸婉的亲哥!那舒元愈做的那些事情……还有周芸婉如今的身子…… 完了。 “爹,你说的是假的吧?芸……芸婉是我亲妹妹啊?怎么可能!”舒元愈失声痛哭。 “你哭什么!”舒云夜对自己的好儿子做了什么事浑然不知,舒夫人与愈王“通奸”之事都烂在了所有人的肚子里,怎么可能传的到他那里?小贺王倒是通过南湘知道,但又怎会告诉他? “不可能……不可能!”周芸婉亦控制不住狂哭,她活着是有多罪恶啊! “芸婉!爹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娘,你娘是朝中唯一的女太傅,天下四江谁不知姬行谨威名?她下朝巡视边疆时,爹爱上她,那时候怀上你,但却不知你娘只是为了有个孩子,回去之后可以躲避先周皇欲纳妃之举,可就算事实真相如此,爹还是没有尽到对你养育的责任,负你娘,也负你。”舒云夜这时才有一些惭愧之色,或许是真的很爱那位传说中的女太傅,但,更让他惭愧的还在后面。 “染濯!染濯我求你了……这个孩子我不能生我真的不能……”周芸婉跪到地下去,拉着周染濯的手哭个不停。 当初所念想的稚子无辜到如今成了笑话,还记得周芸婉当初要自尽时,周染濯拦住她,细心安慰了好一会儿,甚至说他不在意孩子是舒元愈的,孩子有周芸婉一半血,那就是好孩子,为了让孩子生的名正言顺,周染濯甚至决定认下这个孩子,让他作为皇子出生,并在周芸婉坐稳胎后就昭告天下,说舒夫人有喜,为皇族绵延子嗣,敢挑事的人一律赐死,将来也要这孩子作王爷。 周芸婉那时多感动?抱着周染濯就哭,她也已然放弃了自尽的心念,她也心疼孩子,稚子无辜,凭什么要为了舒元愈的错就去送死?便决定还是将孩子生下,往后的一生里有个依靠。 但舒元愈竟会是周芸婉的亲哥哥……舒家到底还有多少孽! “什么孩子?你怀了周染濯的孩子!哈哈哈……芸婉,为父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全然看在周皇陛下您了。”舒云夜还在笑,殊不知他这其实是在嘲讽他自己。 没有人理会舒云夜,所有人都沉浸在震惊与怒火中,没人敢想这个世道怎么就这么残酷,非要把最可怜的人统统都置于死地。 舒云夜又独笑了许久,许久,才停下来,但他不是被人打断的,而是看到了于他而言更残酷的,如剜心一般的酷刑。 舒云夜看到自己的好儿子跪着,一步一步挪到周芸婉的身边,他的神情痛不欲生,他喃喃着:“芸婉,对不起……” “你滚!”周芸婉只是推开他,声嘶力竭的吼。 “畜生!”周染濯提剑就要杀舒元愈。 看着看着,舒云夜嘴角的笑就消失了。 “元愈,不会是你吧……”舒云夜颤抖着问。 这是造孽!该遭天打雷劈! 舒元愈和周芸婉那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舒云夜还记得当初与姬行谨的最后一次见面,那时姬行谨刚生了孩子,便立刻找了他,把儿子给他,女儿留下,说此生没有缘分了,舒云夜含泪对姬行谨承诺照顾好儿子,结果就照顾成了这个样子?! 没有人回答舒云夜,但舒云夜已经是认定了这个事实,再也笑不出来了,老泪纵横,自作自受看起来却比周芸婉还可怜些,真是讽刺! “行谨……夫人啊!老夫对不住你……”舒云夜对着天空直哭嚎。 “你省省吧!”夏景言见到了舒云夜的报应,但却没有一丝快感,而且更加心痛,“姬太傅一生效忠大周,效忠南江!就算不是因为你儿女之事,你屠戮先周她也不会原谅你!还会到地下去等着杀你解灭国之恨!” “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你!你也不配做我的父亲!我是清正太傅姬行谨的女儿,是南周最尊贵的镇国公主!你是个什么!我周芸婉这一生只有母亲,没有父亲!更没有什么哥哥!” 周芸婉停止哭泣,回过身去怒瞪舒云夜与舒元愈,她想,这会是她这一生,最硬气的一次。 够了。 赵且臣终于得偿所愿,在他死之前听到了所有的真相,他放心了,如今舒云夜与舒元愈必死无疑,夏景言以后不会再有任何风险了,他放心了,吊着的一口气也彻底松下去。 一直怒瞪着舒云夜的夏景言忽然感觉到手上一阵湿热…… “且臣哥哥!” “赵将军!” 夏景言与路云俨一前一后惊呼,妆成更惨些,已然瘫下了。 “言儿,言儿……真相大白了,所有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你和染濯之间本不该有仇怨的……你不用再爱的那么辛苦,不必自责了……以后你也不会有危险了……且臣哥哥死也瞑目了……”赵且臣颤抖着,笑着,伸出手去抚摸夏景言的脸颊。 夏景言的眼泪在赵且臣的笑颜中晕开,她后悔,可是追悔莫及,她想,赵且臣到底是有多爱她?到现在了还在为她的平安欢喜,他自己都快没命了啊…… “言儿,且臣哥哥是真的爱你,你相信了吗?”赵且臣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一会儿又顺着脸颊滑落到夏景言的手心,那滴泪烫的夏景言钻心的疼。 “我信!我信……但你别离开我……且臣哥哥,言儿真的错了,言儿后悔了,你好好的,只要你好起来我跟你走,我爱你……你别离开我……” 夏景言痛哭流涕,心痛到她想要把心掏出来撕碎。 但赵且臣却笑了,“言儿,我无数次做梦,我梦见你说你爱我……你愿意跟我走,原来真的是可以实现了,这就是说,你心里有我,我足够爱你,对吧……但是……但是我要让你失望了,对不起,且臣哥哥以后不能再保护你了……” 赵且臣的声音越来越小,夏景言的哭声越来越大。 “我不要你保护我,我只要你活着……”夏景言的话渐渐口齿模糊,她感受到赵且臣的手在一点一点往下坠。 路云俨手里握一瓶药很久了,但他却不敢妄自给赵且臣喝,他不是有多宝贵那药,是不敢随便给,这药效虽好,但药性太猛,运气好能缓解住,运气不好只能让赵且臣死的更惨,但如今这种情况…… 死马当活马医了!路云俨定了定心,上前去将药一股脑儿的灌进赵且臣嘴里。 可惜不幸了……赵且臣又猛吐一口血,连带着刚喝的药,大半也都吐了出来。 夏景言手足无措,她只能紧紧的握住赵且臣的手,好像很快,赵且臣就会化为一只白鹤,飞到天边去,让他们永世不再相见。 “言儿,药太苦了,我喝不下……”赵且臣像是硬咬着牙说出来,逗笑夏景言似的,他知道自己一刻都活不成了,好想好想最后一次看到夏景言笑。 但夏景言笑不出来,她只是慌乱的,挣开一只手去衣带里摸,摸出一粒糖丸塞进赵且臣嘴里,“言儿……言儿这儿有糖……吃了就不苦了……” 夏景言没笑,赵且臣却苦笑了,命数将尽,那该放的就放下吧,夏景言只要知道自己有多爱她就够了,他费尽最后一丝力气拉住夏景言的手。 “时……时至今日……且为臣,明日还景……复笑言……” 夏景言怔住了。 《讨心赋》? 一生至死心不动,何来到老苦囚思。 时至今日且为臣,明日还景复笑言…… 且臣,景言…… 原来且臣这个名字是这么来的,原来赵且臣爱她爱到这种地步…… 赵且臣的手终究还是从夏景言的手里滑下去了,夏景言再也拉不住他。 且臣……且臣,不如囚思啊,一生至死心不动,何来到老苦囚思。 赵且臣却比他的父亲更加可怜,夏景言没有一时属于赵且臣,没有两相心动,甚至,连到老囚思的资格都没有。 “言儿,且臣哥哥真的太爱你了,你要我去死我都可以立刻满足你,只要你需要,只要你相信我真的很爱你,我义无反顾,言儿,我祝福你,你以后一定会好好的,而我该放弃了。” 袖兜里的遗书,两行字,却厚重如山。 夏景言猛地吐了一口血,心底涌上来的一般,周染濯心疼她,这时却不敢打扰,只好先杀了如此残害她的人。 “来人!押解这等叛臣老贼下狱,戮其皮抽其筋!叫他不得好死,事后将其骨运至城楼暴尸三日,诏告天下!将其所属一干人等明日午时于南市问斩!”周染濯指着地上的舒云夜怒吼。 舒云夜,一个下贱谋士害了多少人! 但这令下完了,周染濯如释重负却又心如刀绞,看着舒云夜被人拖走自是大快人心,但是,舒元愈呢? 说来只是他爹的一颗棋,周染濯原本不想杀他,可惜是舒元愈自己走上歧路了…… 最关键,还有,被这一切害去半条命的夏景言呢?如何安抚?周染濯的眼神哀下去,他看着夏景言,夏景言抱着赵且臣的尸首已快绝望,但他不能让夏景言这么下去。 早放下吧…… “来人,将赵将军以王爵之礼好生安葬,把皇后扶回宫里去……” 迫使分离的恶人,周染濯来当。 白露成霜 第五十一章 醉,醒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我不走……我不走!你们放开我……” 夏景言被拉开赵且臣身边,她哭叫着。 但无论夏景言怎么说,她最终还是被硬生生的与赵且臣分开。 生死离别,天人永隔,已经是不能在一起的了,无论是以什么形式,无论她那时候究竟是爱还是不爱,结束了就是结束了,迟了就是迟了。 直到夏景言被拖回念言宫去,她的尖叫声才渐渐停了,周染濯再次被关在念言宫的门外,他没法见夏景言,更没脸见夏景言。 赵且臣也死了,他的一己私欲,害死了夏景言身边那么多人,让夏景言变成今天这幅样子,但是就连赵且臣也走了,还有谁能够陪在夏景言身边呢? 只有路云俨一个人在宫里陪着她了,路云俨好歹也算是夏景言的亲信吧,总比他这个夏景言最大的仇人好些…… 周染濯红着眼眶,在外面静悄悄的等,夏景言的哭声已经传不出来了,周染濯在想她是不是又晕过去了,但是他错了。 这一次,夏景言变得无比清醒,就算是她想晕都晕不过去。 “云俨哥哥,我真的好痛,好痛……为什么这一次我没有再晕过去?我不是疯了吗?为什么我没有晕过去,我没有陷入到幻想里……我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这一切,哪怕永远做着那个我被人害了的梦境,我总比一直想着且臣哥哥死在我眼前时的景象好吧……我真的难受,我不知道怎么了,小哥的死让我疯了,可是失去且臣哥哥,老天又迫我清醒,清醒到我每一次呼吸都痛心彻骨,清醒到每一次心跳都生不如死,我没有想过失去他会这么难受,早知道,当时拉住他就好了……我疼的恨不得我现在就去死……云俨哥哥,你救救我,救救我……” “公主别想这些,别再想了,微臣求你了……”路云俨急慌慌的拍着夏景言的后背,他不知道该怎么哄着,他眼睁睁的看着夏景言不断的向下坠,向下坠……拉都拉不住。 “我说了!你别再叫我公主!我不是公主……我再也不想做公主了……” 夏景言突然尖叫起来,却不是她想要的疯了的结果,她还是清醒的。 “云俨哥哥,我现在爱他是不是来不及了?是不是真的来不及了……他明明说只要我心里还有一点点他的位置,我们就还会再见的呀……可是天人永隔,还怎么再见呢?你能不能帮我……把他的带回来,好不好?” 夏景言垦求着,甚至不顾礼数的拉着路云俨的手,满眼的渴求,甚至又跪到了地上,把自己所有的尊严毫不犹豫的踩在地下,让路云俨痛苦不堪。 “公主……不,言儿,你真的别再这样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言儿,我也难受,我可以体会你的痛苦,但是……但是你是清醒的呀,你要知道赵将军已经走了!我知道你难受,但是走了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个好的结果,你累了,他也累了,他放弃他的生命只为救你,你忍心让他白白牺牲吗?言儿,你一定要清醒着,你要为他报仇啊……” “可是我该怎样报仇?舒家已经没了,另一个害死他的是我……所以我是不是应该杀了我自己?云俨哥哥,我是不是应该去陪他?我要去陪他……” “不!不是!言儿,他的死是为了让你活着呀!如果你再死了,他的死就一点意义都没有,甚至还会伤害他更深,他去地底下是不想见到你的一点都不会想!如果你死了,他只会更怪你,你这样才是辜负了他对你的爱,言儿,你必须清醒过来,你得好好活着……” “可是我清醒着就会痛!我真的太痛了我忍不下去了!我想晕过去甚至死去!总比现在这样清醒着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活在痛苦的内疚里更好!我真的受不了了……真的再也受不了了……” 夏景言猛的冲出去,她看到桌上有酒,她拼了命的挣脱开路云俨的束缚冲上前去,抓起酒壶猛的将酒往嘴里灌,她不管自己喝不喝的下去,就算是酒水从自己的口中不断的溢出来,她呛的难受,但她依旧在给自己灌酒,路云俨根本拦不住她。 周染濯听到响动,他再也忍不住了,他冲进去,夺走夏景言手里的酒壶。 “言儿你别喝了!” “你还给我……你还给我!” “言儿,你得为你自己着想啊!” “好!我为我自己着想,我不喝酒,那你把且臣哥哥还给我啊!” 夏景言冲着周染濯吼,这一句让周染濯彻底无法回复了。 他确实……没有办法把赵且臣还给夏景言了。 夏景言能得到的只有酒,她又把酒壶从周染濯的手上抢了过来。 周染濯原本是想放任她一会儿的,原本是想着,也许喝几口酒下肚真的会舒服一点,但是夏景言没喝了几口,却突然吐出一口血来。 周染濯和路云俨都慌忙的去夺那酒壶。 “言儿你别喝了!”周染濯还是那副心疼的样子,只恨不得替夏景言承受一切痛苦。 但是这样是很明显劝不住夏景言的,路云俨选择了另一个方式,他对夏景言说话的语气第一次变得那么凌厉。 “你今天就是喝死在这里,赵且臣也回不来了!而且还会让他死不瞑目!你要真这么想,那就继续喝下去,等你死了,下去见他!” “路云俨!”周染濯恼怒的吼了一句。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夏景言居然真的因为这几句话就停了下来,虽然她的眼神真的很无辜,很令人可怜。 “不喝了?终于想清楚了?”路云俨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是夏景言却好似真的听了他的话,他的声音才放软了下来,“言儿,你折磨自己根本没有必要,赵将军的死不怪你,他没有错,你也没有错,他离开了,也解脱了,但是如果你继续悲痛下去,那他就白死了,你希望他白白牺牲吗?” “我不希望……云俨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夏景言说着说着又蹲下身去,把脸埋到自己的怀中,她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路云俨只得蹲下身去再哄着夏景言,但是他不再说话了,只是轻轻的拍着夏景言的后背,他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从前赵且臣就是这么哄着夏景言的,路云俨只希望现在夏景言也能把他当做赵且臣的替身,只要夏景言能好,他当谁的替身都认了,都无所谓,只要夏景言能够好。 周染濯却退出去了,他太有自知之明了。 夏景言是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还不就是因为他吗。夏景宸和赵且臣为何而死?还不就是因为他的私心吗。不论夏景言怪不怪他,他都是怪罪自己的,他不知道还能为夏景言做些什么,但总之不是现在在眼前碍事。 周染濯走了,但是总不能闲着吧?他得去看一看他这位曾经的好兄弟舒元愈了…… 夏景言没过多一会儿就安静了下去,她说她想静一静,所以路云俨就走了,他每次都是这么尊敬夏景言的想法,太过言听计从,也就因此,他永远都成为不了赵且臣的替身。 夏景言叫他出去却不是因为太累了,等到身体稍微缓过一会儿了,夏景言抹掉自己嘴角的血,她唤进在门口的宫女。 “皇后娘娘有何吩咐?您可是要见陛下或是路大人?” “不,本宫要见淮王。” 白露成霜 第五十二章 我杀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不,本宫要见淮王。” 不过一会儿顾允便进了门,向夏景言拱手作礼。 “皇嫂,您好些了吗?” 顾允试探着问着,他早就对夏景言没有敌意了,尤其在得知今晚的一切后,他不仅没有敌意,反而满心的都是歉意。 “我没事,阿允,你能帮我个忙吗?” 夏景言自然也是没有一丝怪罪顾允的意思的,而且在这座宫里,或许顾允是能帮她最大忙的人了。 “皇嫂有话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一定会去帮皇嫂做,刀山火海义不容辞。” “不至于,但是,你得带我出去一趟,而且不能让别人知道。”夏景言平静的说。 顾允有些惊诧的抬起头来看她,夏景言的眼神十分坚定,顾允知道他是绝对劝不动夏景言了,最后也只好点了点头,他知道,就算他不帮夏景言去做,夏景言自己也会想办法去实施,还不如他去,至少还能保住夏景言的安全。 夏景言扶住顾允的手臂,顾允带着她从窗户踏出去,如今的夏景言已经全然没有了半分功力。 空散的缘故,她现在连一个废人都不如,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还会有依靠别人的一天,她引以为傲的轻功,早就已经消失殆尽了,忽然的就有些落寞,自己现在还能有什么用呢?倒不如死去,赵且臣的死是真不值啊…… 没过多一会儿,顾允就带夏景言来到了她最想来到的地方,赵且臣尸首存放的地方…… 这么快,这么快…… 夏景言感觉刚才还在和她最亲的且臣哥哥说话,现在且臣哥哥就已经躺到了冰冷的棺材里。 夏景言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去,顾允也拦不住她,只能在她身后站着,好歹要是夏景言什么时候倒了还能扶她一把。 想着想着,夏景言已经挨到了棺材边上,她颤抖着伸出手去,伸进棺材里,轻轻的抚上赵且臣那张已经苍白的脸,夏景言抽泣起来。 最清晰的痛苦,比发疯时还要可怕。 且臣哥哥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他从前是无所不能的,但是为什么只是隔了一会儿……就一小会儿……他就躺在了这里?只是有那么一小段时间没有看到他呀…… 且臣哥哥走的时候明明说:只要自己心里有他一点,以后一定还可以见得到的,但是现在天人永隔,还怎么见得到? 夏景言真想把赵且臣拖起来或者是自己下了地狱质问他:你让我怎么见到你?天人永隔,是没有办法相见的呀,你是要我靠着幻想度日吗?可那太痛苦了……比起让我去死还要痛苦…… 但是这件事,错的好像只是夏景言自己,夏景言突然想起来,在她发疯的时候,她好像对且臣哥哥说了一句话:你不是爱我吗?那你为什么不去替我杀了舒元愈? 所以……所以原来是自己逼死了且臣哥哥啊……自己真是罪大恶极,为什么不能替他去死! 夏景言忽然间极痛,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她的腿已经软了,直直的要往下坠,顾允连忙去扶住她,他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个结果。 “皇嫂,节哀……”顾允在夏景言耳边轻声说。 “阿允我真的没有办法……如果换做是你逼死了你的哥哥……你能节哀吗……是我是我亲口告诉他,既然他那么爱我,就应该去替我杀了舒元愈,让他替我复仇,可是我明明知道他的功力是不及舒元愈的,我逼他去走我小哥的老路,那就是逼他去死,所以是我逼死他的……对不起,且臣哥哥,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硬生生逼死了你……” 夏景言已经撑不住了,她的心都像在那一刻衰竭,支撑不住她再活在这个世上了,所以她倒了,再也站不起来…… 顾允这才慌张,他真后悔了就这么带夏景言出来,他连忙抱起夏景言,匆忙的带她回宫去。 可就算是在路上,夏景言也不愿意忘记一点点关于赵且臣的事情。 “阿允,你能不能再帮我,帮我把且臣哥哥葬到离我将来的陵墓近一些的位置,我希望等我下去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他。” “我什么都应,皇嫂你别说话了,闭目,调息,你一定得好起来。”顾允亦有些心酸。 回到宫中,第一眼见到的是慎儿在宫里来回的走动,急匆匆的额头上布满了汗水。 顾允有些慌张,果然慎儿还是看出了他想做什么。 “我就知道是你!” 慎儿看到顾允的神情有些愤怒,但是也来不及去说他那么多,只能先顾着夏景言,她叫顾允赶紧把夏景言抱到榻上去。 “你可知差点就要要其他人发现了!”慎儿压低了声音,说着还不忘向外看看。 “对不起,但是我看皇嫂的心情实在欠佳,我怕不让她出去,她更会急火攻心,我想着就那么一会儿,不会出什么事情的,我也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顾允解释着,同时摸了摸夏景言的脉象。 慎儿也只能叹了口气,她也算不清,这到底是对是错。 但事情已经如此,也只能先想办法弥补。 顾允叫慎儿把夏景言扶起来,他则从衣带里掏出一个白布包,打开白布包,里面是十几根细长的银针,他挑出一个,向夏景言的后背正中扎去。 刺进去的一刹那,夏景言猛的一颤。 “怎么样?能行吗?”慎儿有些焦急的问着。 “我并不算擅长,只能暂时克制住,慎儿,你赶紧去找御医。” 顾允额头上冒着汗对同样有些焦急的慎儿说,但慎儿刚走出去没两步,却又被他叫住了。 “不!别去找御医,去找路大人……” 顾允说着说着,声音都沉了下去。 如今这个宫里头,谁知道哪个是外头的人,哪个是自己的亲信?可靠的也就这么几个人了,顾允突然觉得待在皇宫里的活着,真是比从前在夏王府更加可怕。 不过一会儿,路云俨就急急匆匆的赶来。 路云俨的医术虽不及夏景玄,但是在东江也是屈指可数的,比御医都要好得多,且他忠于夏景言,顾允信得过,等他来了,顾允便立刻退了下去。 这边的事有路云俨看着,顾允就不得不去想些别的…… 方才周染濯只是说要将舒元愈压下去,却并没有说要处死,顾允对周染濯再了解不过,料定他定然有他自己的想法。 顾允没法放心。 “慎儿,我还有些公事要处理,你在这里看着皇嫂,我出去一会儿。” “你去吧,我在这里看着就好。” 顾允说这话的时候是有些心虚的,但好在慎儿没有怀疑,夏景言还在昏迷当中,路云俨也没空搭理他,如此大好时机,顾允简直是要一溜烟的溜走似的。 只可惜他看不到,夏景言在最后一刻睁开了眼睛,她看着顾允的背影,眼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愈王府还亮着灯。 顾允轻轻的走到窗前,侧着耳听,里面争吵声不断。 “所以你已经把你所有的怨恨都转到了我的身上,你再也不恨夏景言了,对吧?” “我为什么要恨她?我就不应该恨她,当初对她的报复都是负了她,是你,是你的父亲!害我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害言儿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你自己想想,如果当初没有你舒家的挑衅,我和言儿又怎么会结仇!” “你已经认定的话,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将我一起处死吧。” “我却不想杀你。” “你打算关我一辈子吗?周染濯,你是连个痛快也舍不得给我了吗?可我也算是帮过你,我为你赴北江,为你在那里孤苦伶仃十几年,我不求你放了我,我只求你给我个痛快,不行吗?” “你以为你有功是吗?” “不是吗?” “那我问问你,我的女儿,楚宜,是怎么死的?怎么死的!” 屋里面沉寂了一阵,撕破脸的那一刻,无论是周染濯还是舒元愈都再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还是周染濯再打破沉寂。 “你告诉我,我的儿子,楚枫,他为什么躺在卧房里?回来这么长时间,我一声都没有听到他哭过,他每天都只吊着一口气活着,他还那么小,我甚至都不敢想他哪一天就会离我远去……他有什么错?你怎么忍得下心!你告诉我,你怎么会这么狠心?就算你恨言儿,可稚子无辜!那也是我的孩子!是我不想报仇,是我贪玩了,要杀你杀我!你动孩子干什么!” “对不起……” “总算认了,是吧?”周染濯的声音小了些,“那你就在这里继续孤苦一辈子吧,去偿你的罪,我会叫人把愈王府的门钉死,你一辈子都别想出去。” 说罢,顾允便听见了脚步声,看来周染濯一句话也不愿跟他多说,迫不及待的要走了。 顾允走到院子正中去等待周染濯,周染濯也早料到他要来,在看到顾允站在当中的时候,他没有一丝的惊讶,只是平静的走上前。 “言儿怎么样?” “我……我不知道。” “得了吧,哆哆嗦嗦的,你从小到大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直说吧。” 还是被周染濯知道了,顾允叹了口气。 “还是瞒不住你,皇嫂的情况并不好,昏过去了。” 周染濯默然,对于这种情况,他也没有办法,至少夏景言见了赵且臣一面,算是平了她的遗憾,想到这儿,周染濯稍稍松了口气。 “等到晚些,我去看看她。” “嗯。”顾允应了一声,又想起正事儿来,“对了,你不杀元愈,恐怕也不只是想关他一辈子这么简单吧,你是不是还有私心?” “若换做是你,你能杀他吗?”周染濯苦笑笑。 顾允扪心自问,“不能,我下不去手。” “我又何尝不是?但是同处这十几年,却没有想到会换来如今这个结果,留着他一条命,总比让他死了好吧,他这个人最惜命了。” “可若你不杀他,皇嫂也迟早会杀了他。” “到时候再说,我……” 周染濯没有完全说出口,他和顾允忽然看到了正前方的夏景言。 穿着一身素白,眼睛空洞无神,就像是已经死去的冤魂。 “你不杀,我杀。”夏景言空悠悠的说。 果然还是被顾允说对了,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说完,夏景言就走,头也不回,不留一丝的余地。 周染濯也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但是让夏景言杀,总比自己杀的好,他还是贪心。 罢了,罢了,已经这样了,都是命。 白露成霜 第五十三章 无常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夏景言要杀舒元愈,可谓迫不及待,她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准备。 第二晚,夏景言难得的坐在镜前,她叫来一大帮手巧的宫女,梳头的梳头,上妆的上妆,夏景言只是冷冰冰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自己比成婚的那天还庄重,可笑却是去当活阎王的。 梳洗完毕,夏景言驱走所有宫人,凝视自己一刻,捏起桌上的小木盒,苦笑笑,没一会儿又收了笑容,实在是笑不出来了,她怕自己笑着笑着又会变成哭,她终于起身,向魔窟的方向走去。 愈王府的灯常年不息。 门吱呀一响,舒元愈便知,自己没有活路了,不过没关系,成为了这样的乱臣贼子,他也不想有活路,但事情又怎会像他想的那般好呢? 幻梦是短暂的,残酷才是一生。 夏景言像幽灵一样,走路都没有声音,舒元愈没有吭声,静静的看着夏景言向自己走近,在他眼里,夏景言已经不是罪人了,他才是。 他的父亲害了周染濯先辈,他害了周染濯妻子和女儿。 “舒元愈,你知道吗……” “对不起……” “芸婉死了。” “什么?” 本欲道歉,却发现罪孽深重,道歉反而是个笑话。 “芸……芸婉怎么了?” 眼泪夺眶而出,他抬眼看夏景言,才注意到她虽衣着华丽,却一身的血。 “芸婉死了,是你逼死的她。”夏景言的声音空幽而可怕。 舒元愈的呼吸终于急促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你别胡说!芸婉她不会!” 夏景言猛的将一个小盒子砸在舒元愈怀里,这是什么?遗物?遗书?舒元愈强忍着按捺住,颤颤巍巍的打开。 “这……这是什么?”里面是一个血肉模糊的肉 团子,舒元愈问。 “是一个刚成了型的小孩子。” 舒元愈猛的一惊,将盒子丢了出去,但夏景言却将它捡了起来,徒手抓起里面的“小孩子”,缓步逼近舒元愈,他愈逃,她愈追,直至小孩子的血跑到他的身上。 “舒元愈!你该遭天打雷劈!你害我孩儿,如今你也遭报应了吧!芸婉因你而死,你自己的孩子也因你而死!在这人世间,原本是稚子无辜,但你和你舒家的罪却也给孩子平添罪名!芸婉是你的亲妹妹,她因你之罪恶自尽于世,你满意了吧!” 夏景言尖叫着,脸都叫的通红,怒火已经烧起来,扑不灭了。 舒元愈只是痛不欲生的往后退,但寝殿就这么大,他很快就抵在墙上,退无可退,眼睁睁的看着夏景言捏着那个血团子向他走来。 现在的情况分明是夏景言服了空散已成废人,舒元愈受伤不多精神正旺,但却是夏景言吓的舒元愈缩到角落里,舒元愈一点儿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夏景言!夏景言我求你了……我的错,我错了……”舒元愈跪在地上讨饶。 夏景言停住了脚步,居高临下,冷眼望着他。 “你怎么还有脸面?腆着脸活在这个世上,你有什么资格!” 夏景言咬着牙忍着,她先要宣判的,她要让舒元愈体会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叫自尽的恐惧!为他害死的人赔罪! “是我……是我该死……” 夏景言的目标达到了,舒元愈那么骄傲的人居然会求饶认错,周芸婉果然是他的命门,看来舒元愈真的很爱周芸婉,但无可否认,他的爱太恶心了! “舒元愈,染濯不杀你是吧?他想关你一辈子,可我不想!你活着一天,我就不安心一天,芸婉她就死不瞑目一天!但我也不杀你,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夏景言的声音空幽幽的,就像索命的无常。 舒元愈抬头去看,他希望夏景言能给他一把利刃,能快速了解他的性命,但是他错了,夏景言怎么可能轻易放他死呢?死的路上也要他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拿出两个玉瓶。 “一瓶断魂汤,想死,喝下去,只要六个时辰就能要你的命,其间你会一直清醒,万蚁穿心,骨碎筋断,痛不欲生,但你动弹不得,你没有其他的方式自尽……”夏景言忽然笑起来,放声大笑,仰面大笑,边笑边红了眼。 “哈……呵呵呵……” 舒元愈竟也笑起来,看来他也疯了,但一点儿都不可悲! “但你要想活的话,我也可以满足你,另一瓶是盲毒,喝了之后,你就会瞎,会聋,会哑,我会叫人断你手脚,把你泡在药桶子里,把你关在地下,那里会非常安静,你什么都感受不到……” 夏景言掐着舒元愈的脖颈,迫使舒元愈看着自己的模样,看着自己一字一顿的说出那话,她又说:“你自己选吧,是生是死,我希望在明日天亮之前得知你的选择。” 狠,够狠,这哪是无常?这是阎王来了啊,但舒元愈却依旧在笑,笑个不停,许是真疯了。 但,夏景言同样作为疯子的人,怎么会同情舒元愈呢?她也笑,她笑舒元愈定会永世不得超生,她缓缓的,一步一步的退出去,静悄俏的回到念言宫。 在子时初就来了消息,说是舒元愈喝了断魂汤,已经倒地上死了,但夏景言知道,他没死,时辰还不到呢,却也是匆匆的叫人落棺下葬。 她撒了谎,断魂汤确实会极尽折磨人六个时辰,但却不会要人性命,舒元愈还会在棺里撕心裂肺一阵儿。 他会醒来,会绝望的发现自己没有死,却已经在棺材里了,他会撕心裂肺的吼,会疯狂地拍打棺木,可是他在地底下,没有人会听得到他的求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只会在漫长的等待中耗尽气力而死,这才是夏景言最想看到的,舒元愈活该! 只是……杀了舒元愈后,却还不是结束。 夏景言在念言宫里狂笑一阵儿,没过多久却又安静了下来,她伸出手,向铜镜里映照的自己探了过去。 看着镜中的自己,好像变了,可又没变,她又不仅是在看自己,她还在等人。 周染濯没过多一会儿就来了,他先是沉寂着不说话,简直让人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但他又确确实实的站在那里,夏景言可以从铜镜里望到他,神色哀伤,可又有对夏景言的心疼。 夏景言叹了口气,即使很轻,可那声响还是在屋中游荡许久,夏景言细细想来,周染濯又如何不可怜呢?她心里向自己保证,只要周染濯不提舒元愈,她不会和他发脾气,日子还可以照过。 “元愈还是死了。” 周染濯深思熟虑的第一句话让夏景言的保证瞬间四分五裂。 白露成霜 第五十四章 走吧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舒元愈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他害死楚宜,还害的楚枫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害死了我小哥,害死了且臣哥哥,是……你是可以不用在意小哥和且臣哥哥的命,可我们的孩子呢?” 夏景言回过头去看着周染濯,她这几句话都是平静的,几乎叫人看不出生气的模样来,反而觉得楚楚可怜,但周染濯的沉默彻底激怒了她。 “楚枫在宫里养了两个月你听见过他哭一声吗!这么长时间里你去看过他几次?我也差点儿死了!你又来看过我几次?我动手杀我仇人有错吗?你还要替他哭个丧是吗!” “言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想听!该关心的你不关心,不该关心的你反倒跑到我前头来质问!你心疼舒元愈是吗?那你杀了我,给他报仇啊!周染濯,是不是非得我也去夺你的江山,我也去害你的家人,你才能回过头来看我两眼!” 夏景言冲着周染濯吼,多久以来受的委屈总算说出来,她眼眶里一直有泪水在打转,但始终都流不出来。 周染濯心痛难耐,好似喝断魂汤的其实是他一般,拿把刀捅穿身体都不会有这么痛,夏景言那么小小的一个,身上却背负着这么多。 夏景言吼着吼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实在累了,可她的诉苦没有结束,甚至逐渐成为自轻自贱。 她忽然抓住周染濯的手,令人害怕的笑起来,“染濯!染濯,你要报仇,却只愿折磨我,不愿折磨舒元愈是吗?好……好!那你把我拖出去!就像在军营一样,任何人都可以嘲讽我任何人都可以辱骂我!我哭的声音可以让所有人都听见!来呀!”夏景言将肩上的薄衣扯开。 “言儿别这样……” 周染濯已然是追悔莫及,他只能去把夏景言的衣裳拉好。 “染濯……染濯我求你……” 夏景言忽然却又哭的梨花带雨,全然没了方才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她全然是在恳求。 “染濯我是真的疯了……我疯到我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也不想这样真的,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做的事越来越狠毒,毒的我快认不得我自己……我分不清谁杀了我我杀了谁我真的受不了了……染濯,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夏景言的每一个字都在哽咽。 “言儿,别闹……好好的,好好的,舒元愈已经死了,舒家已经灭了,以后什么都不会再有了,相信我……再信我一次,求你了……” 周染濯把夏景言楼进怀里,搂的紧紧的,夏景言小小的一个在怀里抽泣,周染濯的心就像被一刀一刀的剜。 这么小的一个姑娘,是他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亲,因为他遭受了那么多苦难,周染濯的歉疚已经快溢出来,可是他也知道,歉疚没有用,补偿也没有用,夏景言需要的是药,是能治好她病魔的药,而自己是她唯一的药了,他必须做些什么,可到底该怎么办呢? 渐渐的,夏景言不哭了,周染濯感受到她在往下坠,又晕了。 夏景言最近总是晕,不是晕就是吐血,连着两个人的夏景宸和赵且臣的离去让她快油尽灯枯了,周染濯怕,怕再找不到夏景言所需的药,夏景言就真的会死。 可到底该怎么办?周染濯已经想不清了,他需要问,可是问谁呢? 路云俨?对,夏景言说过路云俨是她的知己,而且,恐怕路云严也是余人之中最清醒的一个了,对,找他,他会知道。 很快路云俨就来了,甚至快到周染濯还没来得及去找他。 自打夏景言再出事以后,路云俨就已经抛下一切来护夏景言了,甚至上赶着做赵且臣的替身,希望夏景言能好受些,他这夏景言肚里的蛔虫,又知道夏景言杀舒元愈了,料定不出一会儿又要出事,便提前来了。 路云俨推开宫门,看到夏景言晕过去也并不惊讶,早猜到如此,有的只是担忧与心酸,他上前为夏景言把脉。 “怎么样?” “微臣会继续为公主备安神的药。” “可她已经喝了许久,没用啊。”周染濯眉头紧锁,“路大人,你若有话但说无妨,朕消受的住,不管她怎么样,朕都守着她。” “时间会治愈一切。”路云俨平静的收回搭在夏景言手上的丝帕,“气血低微是小事,只要她不再受刺激,但,在皇宫里怕是难好。” “一定要送她回明夏吗?” “周皇陛下恐怕是没有理解臣的意思,臣是说,在皇宫,都不不会好。” “明夏出事了吗?” 路云俨思虑一阵,苦笑笑,“如今在明夏,小皇子幼年早夭,陛下追封其为奉昭皇太子,加封纯妃言氏为贵妃。” “纯贵妃难产生子生女不易,又最早陪伴明夏皇,贵妃之位很合宜。” 周染濯忽然觉得路云俨十分奇怪,皇子夭折固然可怜,但这又如何能是明夏乱了的理由? “同日,陛下加封婕妤晚氏为贵嫔。”路云俨补充道。 周染濯忽然有些奇怪,“为何要加封晚婕妤?这个节骨眼儿上,他是要纯贵妃难堪吗?” “不止如此,晚贵嫔娘娘的仲兄,汤文侯晚祁,依旧不满陛下之加封,当夜携领晚氏一族长跪皇城,请陛下释晚贵嫔娘娘出宫,他甚至愿丢官弃爵,此生再不踏入官场,只请陛下与晚贵嫔娘娘和离。” “那后来呢?” 周染濯想,依着夏景笙的性子,心软些,晚氏真就被送出宫去,心一硬,晚氏一族都没有好下场。 “后来,汤文侯被下狱,晚贵嫔娘娘拖着病体去求,当所有人都预备着看戏时,汤文侯却于当日被放出,并给了礼部侍郎之职于其长兄晚殊,晚贵嫔娘娘也于当日获封贵妃,与纯贵妃娘娘同居贵妃之位,并统统免了二位娘娘向夫人白氏的请安,让二位娘娘休养。” “什么?!他就如此纵容晚氏?” 周染濯惊的快说不出话,甚至要觉得,夏景笙这是变心了吧?路云俨的神色依旧可悲。 “周皇陛下,您仔细想想,陛下对晚贵妃娘娘究竟是纵容还是补偿……”他叹了口气,“晚娘娘为何接连加封,又为何会成病体,又为何需休养,又为何会痛不欲生,直逼的晚祁废了前程也要带她离开皇宫。” 周染濯似是一下子被点醒,“你刚刚提到奉昭皇太子,怀言……难道怀言他的生母……” 路云俨点了点头,顿时周染濯的神色变的和他一样可悲。 “是为了给纯贵妃铺路吧?” “是,纯贵妃不能只有女儿,单有一个公主,她难以登上后位,虽然,这对晚娘娘不公平……” “朕懂了。” 宫中沉默下来。 许久,周染濯才又回过神儿来,“言儿怎忍心回去看这些,只会让她更伤悲罢了。” “所以,能决定公主能不能好起来的,就只有周皇陛下您了。”路云俨直直的望着周染濯,“您愿意舍下一切,带公主远走高飞吗?” 周染濯点了点头。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那么,所有的一切也就应该由他来补偿,他欠夏景言的,他该用一生来还,至于这江山,不如心上人在身边重要了,若再纠结下去,终会追悔莫及。 只恐怕又要误了顾允,这天下,唯顾允可撑了,周染濯知道顾允从不在意什么权不权力,他此生所求无非一个自由,可周染濯没有办法了,他一路跑到淮王府去。 “阿允,我想带言儿离开皇城。” “嗯?是要出去散心吗?去行宫?” “不,是永永远远,摆脱皇室。” 顾允的讶然刻在了脸上。 白露成霜 第五十五章 伞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周染濯一连消失了好多天,夏景言知道他在炽烬宫,好几次想去找他,但没说出口就放弃了,如今的她对于周染濯,依赖是有,但更多的是抱怨,既然周染濯不愿来,那她也不必找了。 顾允倒是来的很勤快,勤快的夏景言都有些诧异,顾允何时变的这么闲暇?但夏景言没有问,她看的出来,顾允一脸愁思,这或许是他的烦恼?那还是不提了,夏景言莫名变得十分有分寸。 其他人还是一如往常,路云俨堪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不常说话,也要静静的坐在角落里看着夏景言,与从前的赵且臣真像,但赵且臣在听到夏景言说生道死时会安慰,路云俨却不会,夏景言觉得这纵容实在过了,他终究还是不像赵且臣。 周芸婉没来,却不是夏景言诈舒元愈的“死了”,但也是生不如死,孩子确实是依着她的心意打掉了,但周芸婉也因此大病不起,日日卧在难憎宫里休养,实在是起不来身了,太医说,周芸婉没有两三年静养是好不了了,夏景言对此惋惜,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吩咐太医万事紧着周芸婉的好,后来,舒元愈在地里头“闹鬼”闹了好些日子,终于没动静了,这才叫她们都松快些。 而妆成已经走了,她恨啊……她从小是被赵且臣养大的,从小的爱慕,她生了多少年就爱了赵且臣多少年,赵且臣爱夏景言,可以,赵且臣带领天竹阁归顺夏景言,可以,夏景言不爱赵且臣,也可以!但无论如何赵且臣不该为夏景言去死!妆成怪罪夏景言的不挽留,直到赵且臣临死了才后悔,说爱他,早就晚了!临走她说她一定会报复夏景言,但夏景言只感到抱歉,妆成报不报复的她已经不在乎了。 还有,陆朝芽和慎儿,陆朝芽挺着个大肚子日日来,好在正殿与侧殿也就十步路的事,否则真要让夏景言担心,慎儿又从淮王府搬回了念言宫,和夏景言住在一起,夏景言不得不撑起来不让她们担心。 只是……那话里还是会时常提起夏景宸和赵且臣,让人一阵叹息闷的慌。 夏景言最叹赵且臣,她说:“失去小哥让我彻底疯了,疯了还好些,疯了就会忘掉好多事情,可是失去且臣哥哥,老天又迫我清醒,清醒到我每一次呼吸都痛心彻骨,清醒到每一次心跳都生不如死,我没有想过失去他会这么难受,早知道,当时拉住他就好了。” “我只到过他一次,我梦到我们在夏王府,什么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我还小,我身边的男子除了哥哥们就只有他一个,我什么都不懂,不懂得男女授受不亲,只知喜欢他,就肆无忌惮的搂他,他就害羞脸红,说,言儿,不可以这样,我说,为什么不可以,长大以后嫁给且臣哥哥不就好了,但我错了,我长大以后就把他忘了,所以很快,我就从和他说话变成了看我和他说话,我好像被弹出了情景之外,我看见梦境里的我和他在一起笑的很开心,我和他走了,走了很远很远,等到我快看不见他的时候他才回头,他好像看见了情景之外的我,他对我说:‘言儿,我走了,你保重。’” 所有人都默然,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份情,不过夏景言不需要他们形容,她只是需要说出来罢了。 陆朝芽又扯开话题:“姐姐,你说我这回写信,给夫君写什么好?你说我这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该取什么名字……” 这些话夏景言真的已经听厌了,但她又怕不谈,陆朝芽会忧心,十月怀胎何等不易?她可不愿让陆朝芽和她承受一样生产不顺的结果。 “朝芽,我想出去走走。” 夏景言眼底尽是消沉之色,这话好像也只是安慰陆朝芽一般,有气无力。 陆朝芽一手捂着已经隆起很大的小腹,一手向夏景言伸过去,“那我陪你吧。” “不用,你好好养胎,别出去着了凉。”夏景言虚弱的笑笑,撑着木椅起了身,站起来又踉跄一下,慎儿看着便要上前来扶她,她忙摆手,“不用,我自己走。” 慎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又说不出口,看着夏景言已然是开了门,凉风习习灌进念言宫,她忽然看到顾允在门口,顾允的口形在对她说:没事。 慎儿停下了想要跟上去的脚步。 在夏景言的步伐后,顾允静悄悄的跟了上去,不紧不慢,夏景言看到了,也默许了,他们就一前一后的在宫道里踱步,彼此谁都不打扰谁,偶有过路的宫人避于一侧呼一句:“皇后娘娘安,淮王殿下安。”除此之外,再无旁的,夏景言要的就是这份清静。 但没过多一会儿,下雨了。 顾允匆匆忙忙的上前给夏景言撑伞,夏景言忽然觉得别扭了些,心痛了些,从前,下雨的时候,给她打伞的都是且臣哥哥,夏景言忽然停下。 “皇嫂,怎么了?”顾允不知其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夏景言微微躬着身,呼吸都困难起来,却不知该怎么做。 好一会儿,夏景言才直了直身,微微摇了摇头,“走吧。” 可还不等她踏出第一步,身后的一个声音叫她猛的怔住。 “言儿。” 夏景言的心又像被捅了一刀,她强忍着心酸,在脑海里仔细分辨这个声音。 “且臣哥哥……” 夏景言念叨起来。 “皇嫂,你说什么?”顾允凑近了去听,但夏景言却推开了他突然转回身去。 “且臣哥哥!且……” 夏景言的惊喜在回头那一刻变为失望,她眼前是同样撑着伞的路云俨。 “言儿……”路云俨的声音低下去,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犯了滔天大错。 夏景言那副不信邪的架势果真又上来,“不可能,我刚才明明听到且臣哥哥的声音了……”她推开顾允的伞,独自扑进倾盆的大雨里,她找,找声音的源头。 “言儿,别找了,方才真的是我在叫你!”路云俨急匆匆的便去拦。 夏景言现在这副身体,月子没出,大病数场,一副空散清尽武功,又两次受冲击,现在别说是让她淋雨,让她吹吹风都怕病死。 但夏景言哪会在乎这些?在乎她命的人里,从来都没有她自己,她又推开路云俨,在冲刷皇城的大雨里说急不急,说缓不缓的找。 “不可能,我不会听错的,我真的听到他叫我了。”她的声音平静的可怕。 顾允还是没沉住气,“皇嫂你别找了!赵将军已经过世了!”路云严拦都拦不住他。 夏景言听到这句话,忽然停下了,她像是已经遗忘了赵且臣的死,回过头看顾允时,神色是疑惑的,可是马上,她就会想起来,她没有病,十分清醒。 “对啊,且臣哥哥已经死了,我怎么忘了,真是糊涂了……” 夏景言的声音沉下去,她走向顾允和路云俨那边,可又从他们身边走过。 路云俨连忙追上去给夏景言撑伞,夏景言又推开他,“不用给我挡着。” 她永永远远会在冰冷的雨里了,她喃喃着:“是啊,且臣哥哥已经死了,是我亲手逼死他,我已经没有伞了。” 过不得多久,这事又传到周染濯耳朵里,他想,他得尽快带夏景言走了,尽快! 他又忙碌起来,他需得将他密定的官场留给下一个皇帝,而他即将完成。 雨停了,天晴了,夕阳西下了,周染濯做好了一切准备,他迫不及待的冲向准王府。 周染濯快要带夏景言走了,很快。 而顾允也早料到了一切,纵使他不愿,他也很早就在等周染濯了。 白露成霜 第五十六章 才子佳人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阿允,你能帮我吗?我只求你这一件事……” 周染濯眼巴巴的望着顾允,顾允却是默然。 若换作是旁的事,就算是刀山火海,顾允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可这事…… 周染濯这是要把原应该是他的帝王之命全换给顾允,而夺走顾允本应享有的自由与欢乐,可如果真的换了命,周染濯便可一生平安喜乐,抛却他所有的痛苦与无奈远走高飞,顾允想,如若真能如此,那自己杀出帝王血路又有何妨…… 顾允依旧没有说话,却浅浅的侧了侧身,他给周染濯让路。 周染濯从未想过顾允会这么快答应,他愧疚,但欣喜很快冲淡愧疚。 “阿允,谢谢你!”周染濯想上前拥抱顾允,却扑了个空。 怨啊,怎会不怨呢?但成全重于抱怨。 “快走吧,要不然一会儿宫门落锁了,我会暂且支开守卫,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顾允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换来周染濯的欣喜若狂和分秒不停的狂奔离去,最后顾允只能凝望着他的背影哀寂。 等到周染濯完全消失不见了,慎儿才从帘后走了出来,此刻,她所有的怜悯全给顾允了,她知道夏景言马上就会好,可取而代之的便是顾允坠入地狱了,她走上前,从背后轻轻抱住顾允。 “阿允,别怕,此后有我。” 顾允没有回应,轻轻拉住她的手。 好歹,有彼此相伴,那就还好,那就什么苦都能过的去。 …… 念言宫 周染濯风风火火的跑来,陆朝芽刚巧出门,被吓了一跳。 “言儿醒着吗?现在怎么样?”不等陆朝芽反应,周染濯就火急火燎的问。 陆朝芽有些惊讶,但不容细想便赶紧回答:“醒着呢,刚喝了药换了衣裳,今日身上也还算松快……” “那就好!” 周染濯又火急火燎的推开门进去,同样,也不等夏景言反应。 “言儿,我带你走!” 看着夏景言那副冰冷的样子,周染濯便知夏景言一定又会问那老掉牙的一句:“你来干什么”,干脆自己先将这好消息说出口,堵住夏景言的嘴。 不出所料,夏景言全然弃了先前的冷若冰霜,又似回到了小绵羊一般的模样,暖暖的,让人止不住的想把她护在怀里。 “你说什么?”夏景言的眼眶里渗出泪珠,是不敢信却又渴望不已。 “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周染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语气,似是如此这般还不够,他上前去拉住了夏景言的手,立刻带她逃离。 渴望成真了,夏景言多想笑一笑,但事情未成之前她不敢笑,只怕是大梦一场空。 “我们去哪儿啊?” 夏景言小心翼翼的问,像是在维护一触即碎的幻梦。 “浪际天涯。” 夏景言得到的回复是肯定的。 当真如此……这不是梦…… 夏景言再不敢质疑周染濯对自己的爱,他竟真愿舍了江山带自己走,哥哥都没有做到这件事。 诚如顾允所说,宫门前无人把守,周染濯就那么牵着夏景言的手,带她正大光明的逃离魔窟,逃离吃人的巨兽,奔向千里之外。 周染濯招手雇佣车夫,要带夏景言往西江诚牙去,诚牙在南江与西江的边境处,那里被称做水乡,绵绵细雨下城牙,才子佳人临溪画。 一边走一边游玩,周染濯带着夏景言,素洲,锦川,云都,停了又停。 还像梦,好像梦。 第五日,夏景言终于忍不住向梦试探。 “染濯,我们出来的够久了,回去吧?” “不是说了不回去了嘛。” “真的……就再也不回去了?” “再也不回去了。” 周染濯当真要抛弃一切,就像当初 血雨腥风拼出的一切都只是过眼云烟,根本不重要,周染濯从未回头,无论是幻梦还是现实,他还笑嘻喜的跑到闹市去买米糕。 “言儿,别哭,你尝尝这个!” “你再多买些,还不等到诚牙,盘缠都被你花完了。”夏景言总算破涕为笑。 “哎,你看这多好,哭哭啼啼的时候真的很丑……” “周染濯,你敢说我丑!” 玩归玩,闹归闹,该打的时候还得打,十里燕灯长街的追赶嬉笑,就像回到了什么都还没有发生时的颖都,夏景言还是颖都第一虎女安宁郡主,周染濯还是那成天贪暮郡主美色的小小门客,又像重获新生,周染濯只是周染濯,夏景言只是夏景言,非皇帝,非皇后。 只不过夏景言说对了一句话,真的还不等到城牙,盘缠就被周染濯花光了…… 这才刚到侠阳!离诚牙可还有一段距离呢! 夏景言难以想象从侠阳走到城牙得到猴年马月,车夫已经停下不走并坐在栏杆上吹胡子瞪眼了,看来今儿个没有五两银子是不行了。 夏景言头顶已经冒冷汗了,然而周染濯不慌不忙,多年的努力可不就是为了在媳妇面前耍一回威风嘛!他拉着夏景言的手进了一处风吟馆。 “专给公子小姐写诗的地儿,进这儿干嘛?”夏景言紧张兮兮的凑在周染濯身边问。 “你就看好吧。”周染濯十足的把握,趁此机会还不忘吃夏景言的豆腐,亲亲她的脸颊。 只见馆中四处飘扬金丝舞带,夏景言只觉得这里每一个人都是行走的钱袋子,除了她和周染濯。 角落里响起人声来,是一位青衣公子,一看就是富户! “韩某再过几日便要成婚了,娶的那家姑娘,韩某心仪许久,知晓她喜爱字画,便想在成婚前再送她一幅绝世珍品,诸位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不知可否帮韩某这个忙?韩某愿以百两金相赠换之。” 周围响起啼嘘声,就连夏景言也要惊叹一阵儿。 “百两金!不过就是买副字画而已,要花这么大本钱,如此富有,他家是做什么的呀?”夏景言不禁问。 周染濯的面上表情却非常平静。 “他叫韩昆,他爹是当贪官的,他家最不差的就是银子。” “啊?!贪……贪官!” “没错,贪官。” “那……那我们快告诉了阿允惩治了他家呀!怎许他如此污蔑官场?” “不急,收了他的钱再说。” 周染濯回过头冲着夏景言笑,眼神充满“贪婪”,夏景言才明白,周染濯这是要在彻底离开之前再坑他的宝贝大臣们一把,先骗钱再撤职,杀人诛心啊…… “可是……怎么收啊?我是肯定写不出来,你的字我又不是没有见过,不丑也不能算名家呀。” 夏景言毫不犹豫的“捅刀”,气的周染濯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对你的夫君有点儿自信好不好?看着!”周染濯气呼呼的拉着夏景言走到馆最中央去。 “要说名家,这里多的是,可是,要一幅字画值百两金的,那还得周才子的呀!”一个体态肥胖的富商笑呵呵的说,“只可惜周才子早已不卖字了,当初那几幅字,鄙人也不曾有幸收入家中,得不着韩公子的百两金了。” 风吟馆中众人哄笑,却不见周染濯已铺纸执笔,饱蘸浓墨,写了一幅字出来,盖了印子转而交给风吟馆老板,“验验。” 老板起初还是不屑的,但随意瞟了一眼后,顿时离不开了,眼睛瞪的如碗口一般大。 “周才子!您是周才子!” 老板的惊叫声响彻整个风吟馆,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投过来,周染濯也立即如同云彩都给他拉了个口子让阳光照到他身上一般熠熠闪耀,神气的很。 “你……你竟是周才子!”夏景言亦是十分惊讶,曾几何时,周才子的名声可是响彻天下四江,他的字画千金难求,夏景言都为此痴迷过好一阵儿,没成想写这字的竟就是自己的夫君! 周染濯更是得意,得意之余还不忘在夏景言耳边损一把: “没复国的时候我就靠这吃饭,反观那群大臣,我卖字画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刨土豆子呢,户部尚书家里都在给人缝衣服。” “嗯……厉害厉害……” 夏景言暗暗叹息,早知如此,当初何必还为了这几张字画花那么多钱四处求,直接把周染濯关小黑屋让他写岂不更为痛快?夏景言仅有的那几幅字到现在还当宝贝压在念言宫箱底儿呢,当初可是当嫁妆带来的…… “您竟是周才子,恕在下眼拙,一时未曾认出,望您莫怪,不知您是否愿将这幅字卖给在下,如方才所说,愿予百两金。”那位韩公子也即刻迎了上来,拱着手向周染濯行礼。 周染濯眯了眯眼睛,暗叹自己这字市价真是降了,从前都是千金的……不过细看看韩公子这的小眼神,怕是拿了这字也不会送给未婚妻,估计会转手卖了吧!算了算了,就让他再蹦跶几天,抄家的时候就知道傻眼儿了,不过这抄家得来的快些了,省得做他未婚妻的姑娘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寡妇。 周染濯便将字放到韩公子手里,韩公子倒也爽快,当下付了钱,只不过周染濯刚要拉着夏景言走,却不曾想这短短的一阵要帅竟又招了桃花。 “周公子等等!”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周染濯浑身一抖,这种桥段实在是太熟悉了…… 回头一看,果真是一位标志的美人儿,只不过与此同时还有夏景言刀尖般的眼神投射而来。 “不知公子可有婚……” “这位是我夫人!” 求生欲狂魔周染濯还不等姑娘把话说完就立刻把夏景言搂到怀里宣誓主权。 “啊……原来公子已有妻室,不知周夫人尊姓大名,哪家姑娘啊?”姑娘的神色稍稍黯淡,有些尴尬的随意问了一句。 只是这最简单的问题夏景言却答不上来了,答什么?假身份还没造好呢!难不成现在要说:“本宫叫夏景言,是东江夏皇室的公主啊?” “额……我夫人姓夏!名佳人,是城牙人士!”好在周染濯反应快,立刻胡诌了一句。 “佳人?好生奇特的名字,倒衬姑娘生的貌美。”韩公子陪衬一句。 “嗨,哪止是衬夫人啊?还称在下呢!在下名才子,夫人名佳人,才子佳人,天生一对儿嘛!”周染濯说笑着。 夏景言又似回到从前的娇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称才子佳人,她的脸都快红成苹果了,连忙暗中掐了周染濯一把让他收敛。 “哎呦!”周染濯果然应痛低声叫了一下,但还是先忍着,笑脸盈盈谢过韩公子的夸赞,随后即刻拉着夏景言就走。 百两金是银票,不好予了车夫,周染濯就先折了自己一件玉佩抵给车夫,车夫自然喜笑颜开,周染濯便拉着夏景言上车去。 白露成霜 第五十七章 朕惧内!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一上车,周染濯的神色即刻变的“恶狠狠”,夏景言一步步挪后,虽然也没有几步可挪。 “你要干嘛……”夏景言憋着笑,两手挡在身前。 “你说我干嘛!”周染濯飞扑过去将夏景言摁倒在座上,“恨意绵绵”的咬了一下夏景言的耳朵:“你这狠女人,你谋杀亲夫啊你!掐我干嘛!” “掐你又怎样?谁叫你没遮没拦的,跟人家胡言些什么!也不怕闹笑话……” “我看你是害羞吧,老夫老妻了整那些有的没的,看你脸红的。”周染濯说着,摁着夏景言的手硬挤上去,对着夏景言的脸猛亲一口。 “坏人……”夏景言顿时没了话说,反正,她也已经没有能力反抗周染濯了…… “就对你坏。”周染濯喜滋滋的,把夏景言扶了起来,还不等夏景言整整弄乱了的发饰,周染濯又将她一把搂进怀里,“从宫里出来就舒服多了吧?” 夏景言顿了顿,侧身抱的周染濯更紧了些,低低的应了句:“嗯……”没过一会儿又忍不住问:“染濯,我们真的再也不回去了吗?” “哎呀我都说了几遍了,肯定不回去了!”周染濯这语气稍稍暴露出了一丝丝不耐烦。 夏景言的火气自然是唰唰的往上窜,她一把推开周染濯,“什么意思啊周扒皮!嫌我话多嫌我烦了是不是!怎么着啊觉得我人老珠黄打算再找一聪明伶俐听话的陪你共度余生了呗!”夏景言一瞬说了一连串。 周染濯两手挡在身前,生怕被呼一巴掌似的,但又庆幸好在这是马车上,不是宫里,没有顺手的鸡毛掸子。 “你才多大年纪,人什么老珠什么黄啊……”周染濯的不服气还是到哪儿都改不了,小声嘟囔也要怼回去。 “哦……那意思就是您暂且还没玩够呗?等我年纪再大点儿你就能换一个了?!” 周染濯心里的委屈简直如波涛翻涌,“我没这么说呀……” 现在的周染濯可真是理解了那帮惧内的大臣们,媳妇儿这种生物,那真是不怕都不行,尤其是碰到夏景言这种毫不讲理的媳妇儿…… 但不得不说路云俨这逃出皇宫的方法真是管用,方才月余,城牙都还没到,夏景言倒已不再哭哭啼啼,唯一的副作用就是颖都第一虎女又回来了,而且发虎范围仅面向周染濯一人。 但周染濯也不是个嘴上饶人的!别的不说,“吵架”这方面,周染濯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他想法子的速度比什么都快。 “哎呀言儿,为夫哪敢啊!咱们才成婚两年!不吵不吵不生气哈,俗话说的好,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现在这儿哪儿来的床?和不了!”夏景言还没听出其中的“精妙”。 “晚上去了客栈不就有了。”周染濯的笑容十分“险恶”。 “那也得晚上才……才能和?和吗……” 夏景言的话就如忽然卡住似的,她好似一瞬明白了什么,一回头看周染濯……这周扒皮绝对是这个意思! “我们好好切磋切磋,看是什么位置和最管用……”周染濯直直将夏景言逼到车角,叫她退无可退,手的温度暖洋洋的在夏景言的身上乱窜。 “好了好了我认错我认输还不行么……”夏景言实在是痒的难受。 “那可不行。”周染濯浅吻一下夏景言的唇角,勾人心弦却又自退一步,“你说的有床才能和,那我们就晚上和……”周染濯笑笑,摸了摸夏景言红的滴血的耳根,又将她搂在怀里。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再说话,夏景言就那么靠在周人濯的肩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或许她真苦恼晚上怎么和?周染濯一没忍住笑出了声。 出宫已有一个多月了,夏景言的神色果真日日见好,周染濯看着是难以抑至的欣喜,或许真的是宫里太闷了,周染濯想,他早该带夏景言走的,不过,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就应随风飘走,而不应再呆在脑海里扰人,周染濯摇了摇头,要把不开心的事都甩出去。 想想开心的……诚牙再远也该到了,今日夜里估计就要到密洲,跨过密洲就是诚牙,马上就要到了,周染濯宽心的笑了笑。 到了密洲先歇一两日,舟车劳顿许久也累了,可以先到密洲的解江上飘荡两天,还有些要事……周染濯才想起,他与夏景言的两次婚仪似乎都不算,第一次穿着战甲稀里糊涂的拜了堂,第二次算他负夏景言,婚服倒是穿上了,但他却让夏景言跪了半日祠堂…… 非得重办一次婚仪不可!还得风风光光的!把未喝合卺酒和未结发的礼都补回来,这才能算重来,才能算重获新生,周染濯低下头看看熟睡的妻子,笑了。 会的,他们会一起到那一天,那一天很快会到。 但重办婚仪这个想法夏景言倒是理解,不理解的是到了密洲以后,周染濯安置好一叶小舟叫她呆着,然后独自一人出去买马,没过一会儿又跑了回来。 原因是忘带钱。 这事儿足够夏景言笑他一年! 白露成霜 第五十八章 小舟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不知不觉的,已经逃出皇宫好多天了,夏景言那种不安也渐渐的消失过去,她低下头去看躺在怀里的周染濯,真的感觉恍如隔世,好像昨天他还是皇帝,今日就只是她的夫君。 他们已经到了解江,此刻正坐在一叶扁舟上。 天已经很晚了,船头点着灯,虽说不是很亮,却也足以照出一片光明。平静的水面被船头划出一丝波澜,耳边只有知了的叫声和潺潺的水声,没有别的了,实在是安静,心也静。 周染濯已经睡着了,或许他真的很累了,明明早晨还说好的,晚上要一起看月亮,结果他却睡着了,但夏景言不忍心叫醒他,反正以后日子还多,以后再说。 夏景言望着周染濯有些痴傻的笑了,原来,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可以这么快乐。 但周染濯却突然醒了,唉,煞风景。 “言儿,我睡了多久啊?” “还不到一刻呢,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夏景言还是微微笑了笑,轻轻的摸了摸周染濯的脸。 “嗯……我以为好久了呢,感觉好久没有抬起头来看你了。” “傻瓜……”夏景言笑笑,手指抚过周染濯的嘴唇。 “言儿。” “嗯?” 周染濯忽然坐正,两手扶住夏景言的肩膀,神色亦莫明的认真起来。 “从前种种是我不好,纵有万般无奈,不该置你于险境,把你伤成那样,是我没有尽到一个做夫君的责任,如今,我愿将一切都抛下,我带你走,天涯海角,去哪里都可以,相伴此生永不分离,但我知道我做错太多……言儿,我还能弥补吗?你愿意跟我……重新开始吗?” 夏景言笑着又流泪,但这眼泪已经不是心酸了,她擦去周染濯眼角的泪。 “我都跟你逃到这儿了,自然是愿意的,染濯,这段时间里,我怪你是真的,恨你也是真的,但是……我也有错,我没有办法理解你受过怎样的苦,但若非要让我站在你的角度上去想,若有人害死我的全家,我根本不会在乎他的后代是谁,有没有错,都会杀之解我心头之恨,还有,若是我为了哥哥,恐怕我也会将你置于险境,因为爱人间可以补偿,可是亲人是血浓于水,伤了就是一辈子的错,出宫这么久我也想清了,我或许还怪你害了我,但我更爱你,小哥和且臣哥哥的死,说到底,怨有头债有主,舒元愈已死,我不该再把这些怪在你的身上,既如今,你愿意放弃江山带我走,我自然也愿舍弃一切跟你走,我们重新开始,诚牙就是我们的新生。” 周染濯紧紧的搂住夏景言,不愿松开。 “言儿,谢谢你,是你给我一个家,让我活下去。”周染濯哽咽着。 夏景言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别哭,别哭……” “我保证,我们不会再这么漂泊下去,我已叫人先行,在诚牙购置了个三进的院子,往左是市集,往右是清河,怎算都好,我们就在那里安然度过余生,长长久久,楚枫就先在宫里养病,等他好了,我们就把他接出来,我们一家三口就永远在一家,过安乐的日子,远离朝堂喧嚣,平平淡淡一生足矣……” “好,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 小舟外水灯摇曳,照向夜空,整夜的星又归于天空,转眼间,一池星露坠入银河。 出宫一月,却好似已过千年万年之久,也或许,只是身不足千岁万岁,爱却已真过千万载。 奔波许久已十分劳累,不多久,周染濯和夏景言都睡意朦胧,便枕于小舟中安眠,只是不足几刻,又双双醒来…… 醒来的时辰没有对到一块儿,夏景言醒时,周染濯已不见了踪迹,她将头探出帷帘,望望湖上,还弥漫着一层雾,周染濯去哪儿了? 不过夏景言已不再担忧,新生就在眼前,何惧分别这一小会儿?她倚在竹船上想未来。 而周染濯倒也没走远,踩着一根竹竿渡至岸边,就静悄悄的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静悄悄的等。 他无需寻觅,站久了,暗里那个人自会意会,出来找他。 不久,黑暗中走过一个模糊的身影,周染濯轻笑笑,果真被他猜中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夏景笙呢?”周染濯向那道紫衣人影问。 夏景玄的神色有些落寞,但见到如今这一局面,他又宽心不少。 “他忙……” 夏景玄低声答,站在离周染濯二丈远的地方不动了,似乎不知该怎么面对周染濯似的,还得周染濯自己上前去。 “所以就你一个人来抓我们二人私奔?”周染濯满是挑逗意味。 “我不是来抓你们的……”夏景玄眼睛里难得闪烁晶莹,“我只是想来看看言儿,景宸已经走了,我不愿再让言儿出任何事,本是想去浔洲的,想着听闻你们那儿出了事,我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忙,但走到一半,回程的使臣回复说你们离开皇宫了,如今南周顾允做皇,我便又改了方向一路寻你们,才找到没多久,就被你发现了。” “那你大概跟了多长时间?”周染濯话题一转。 “啊?”夏景玄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哦,五六日了吧。” “五六日!那你明知我们俩半道没钱了不来帮衬一下!”周染濯忽然伸手在夏景玄的肩膀上拍一下,“你妹夫都沦落到卖艺了,你都不吱一声!你好狠的心!”周染濯从头到尾一点儿没想参与夏景玄的“悲伤邀请”。 夏景玄起初是懵的,但随即便无奈一笑。 “妹夫您一幅字便值百金,何需兄长我来助?靠这发家致富亦足够了吧。” “实力是实力,心意是心意!我车钱亏了一块上好的紫玉玉佩!你还我!”周染濯面露不满,看到夏景玄衣带上系着一块蓝玉,眼疾手快就抢到了自己手里,“当补偿了!” “好好好,不当皇帝了变得这么小气……给你给你!”夏景玄也逐渐跳脱前仇。 “所以说你真不是来抓我们俩私奔的?”周染濯平了平气问。 “何故抓你们,官场喧嚣,皇威难测,你带她走了也好,省的她再承受挫磨,这是我们这些从小养她到大的兄长都做不得的事情,你肯做,谢你还来不及,我只是怕你们中途出事,这才护送一路,其余的,我不做打搅。”夏景玄微微笑笑。 周染濯松了口气,但又对夏景玄那句“皇威难测”笑话起来,“你怎的还说上皇威难测了?怎么,夏景笙终于制裁你了?摄政王?还是怕我和阿允把你怎么着啊?” 本是句玩笑话,但周染濯见夏景玄的神色竟真的沉了沉,顿时有种不安涌上心头。 “他不会真制裁你了吧?”周染濯瞪大了眼。 反正自己是肯定没动过夏景玄的,有陆朝芽这个中间人在,顾允也不会把他怎么样,那就只有夏景笙。 但夏景玄的神色却缓和了些。 “瞎想什么呢,我与皇兄从未有过争执,只是觉得,他在当上皇帝之后,很多事情上真是狠心了许多,但兄弟之情从不曾变,不必替我担忧。” “那就好,否则这话要是让言儿知道,非得再跑回明夏去闹个不可开交。”周染濯叹了叹。 “别让言儿回去了,你们俩好不容易离开皇室,言儿心境才好些,回去了反倒勾起前情,引她伤悲,倒是我的罪过。”夏景玄的笑异常苦涩。 “那你要去和言儿说说话吗?”周染濯背过身望望湖中那个摇曳着灯光的小舟。 夏景玄亦看了一眼,却是求之不得般的失落,“算了。” “言儿很想你啊。” “你发觉了我在,言儿又如何会察觉不到?只是,知道彼此,遥遥的看看就够了,再见面,反倒不知该说什么,而且,我也该走了。” 周染濯的疑惑又上来,“你要去哪儿?” “我听皇兄说,北江那边可能要出事,所以我得去趟江陵,那边是东江与北江的交界,若要起战,必然是先从江陵开始,本是早该去了的,实在是放心不下言儿,便先调了大半人马先行江陵,而我跑到这儿来找你们,已经是耽搁了,既然你们快到了,那么明日,我也该起程去江陵。”夏景玄平静的说,但他越说,周染濯的神色就越奇怪,便问了句:“怎么了?” “你知道北江出的什么事吗?为什么又突然起战,现在已经起冲突了吗?”周染濯冷不丁的问了一连串。 夏景玄虽疑惑,但还是据己所知一一回复:“我也不知为何,是皇兄忽然将我唤至身侧密言,但没有告诉我所生何事,现在还没起冲突,关口风平浪静。” “打从你接到这个密令,到今日多久了?”周染濯又问。 夏景玄略一思索,答:“近一月了吧。” 周染濯又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了一段时间,夏景玄刚想去问他时,他又猛的抬起头。 “你此次随行副将是谁?粟治和杨惩可在身侧?” “栗治和杨惩不在,但随行的还有林屠,高延和傅匀。”夏景玄依旧疑惑,周染濯这卖的什么关子?“到底怎么了?” “北江能闹事的,如今也只有小贺王了吧?”周染濯没有先回答夏景玄的问题,而是反问。 “是啊。”夏景玄答。 何必明知故问?如今天下四江何人不知,小贺王已掌管北江一切,齐皇都成了摆设,若北江要与东江开战,那必然也是小贺王谋划的啊,夏景玄被绕的一头雾水。 周染濯又叹了口气,“小贺王如今在浔洲,北江怎么可能起战?夏景笙糊涂了吧?” “什么?!”夏景玄猛然一惊。 “你我两国是姻亲,他若敢在浔洲谋划攻打明夏,阿允早绑了他,那除了他,还有谁能在北江说的上话?” “你怎么知道小贺王在浔洲?我们并没有小贺王出使北江的消息啊?”夏景玄的眉头也皱了皱。 “他年年此时会来,我走之前,他方才递了信过来……就算没有来,留在北江打仗了,那也不对呀。” “怎么不对?” “打仗这种事情何时需你打头了?你如今是坐阵东江的摄政王,怎能轻易离京?先前明夏与北江偶有冲突,可是连夏景宸都不再离京打仗了,又怎会叫你去?况这都一月了,怎还风平浪静?就算这些都是小事,全算失误,你自小主学政学,坐阵京中调度才是强项,你怎能为军主帅,身边还没有久经沙场的副将辅佐?若真要两江开战,夏景笙扔给你那几个废物是让你送死吗?!” 夏景玄这才稍稍反应过来些,转瞬的惊讶,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景宸刚走,粟治是他的亲信,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如今恐怕心绪难宁,况他还在丧期,留京守悲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杨惩……恐会有其他用处吧?皇兄总不会无缘无故的置我于死地吧,我又不碍他什么事,他给我带了十万兵马,虽说副将差些,但兵马都是上等的,再说,我也是打过仗的人,我有那么差吗?” 夏景玄最后那一句还有些“不服”之意,但周染濯可没功夫听他这些。 “我自然信他不可能杀你,但我怕他这是要支开你呀……”周染濯的神色沉了沉。 “可这又是为何?他有何事要避讳我,从前不会啊……”夏景玄虽不愿怀疑夏景笙,但周染濯方才那一席话,种种证据让他不得不多想。 “粟治是与夏景宸兄弟情深,可你是夏景宸的亲哥,夏景宸亡故,难不成你的悲痛还比不上粟治?你的心绪就能宁吗?且你也在丧期,就算你平日总比旁人更沉静些,如今又怎能心无旁骛的去打仗?就算杨惩如今还有用,夏景笙也大可不必只支给你那几个富家公子哥儿充数吧?可他又怎会拿你的命当儿戏……”周染濯顿了顿,“我怕是夏景笙预料到颖都会出什么事,或他想做些什么,但不能让你知道,所以才想法子支开你。” “那我该如何做?江陵我是去还是不去?可我若不去的话,皇兄他必定会知道,他还是有别的招数防范我。” 夏景玄倒没有抱怨,他从来都是相信夏景笙会为他好,但也担忧,此次“反抗”,也只是怕夏景笙独自抗下什么祸事罢了。 周染濯沉思一会,过一会儿又问:“你随行可有带江陵临近处的地图?” “有的,在后岸差不多一里处的农庄,我随行人马都在那儿。” “好,带我去看看。” “行,这边。” 想到一块儿去,夏景玄和周染濯都毫不犹豫的前行山洞,只是都没法再防范守在暗处,等着接近夏景言的人了…… 白露成霜 第五十九章 前情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夏景言还在靠在竹舟上,盼着周染濯回来,盼着盼着都要睡着了,周染濯是没等回来,反倒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夏景言听到外头的踏水声,但还是稳坐于舟不动声色。 黑色的人影划破寂静,手持利刃朝夏景言的脖颈处划来。 夏景言方才懒洋洋的睁眼,手上一拍剑柄,剑已出鞘,脚上一推船浆至黑衣人脚下,黑衣人踏浆,猛的一滑摔在地下,还不等她再起身,夏景言的长剑已然架在她的脖颈上,做完这一切,夏景言才慢悠悠的坐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这黑衣人。 “你不是武功尽失了么!”地上的那人吼叫。 夏景言将剑从她的脖颈上移开,向后一靠半躺着悠然。 “能失去的是功力,不是警惕。”夏景言把剑放于身侧,毫无畏惧之意,“南湘,别说我是服了空散,我就是快死了,只剩一口气,杀你也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南湘笑出了声,扯下无用的面罩,“宗师不愧是宗师,臣妾自愧不如。” “染濯不再是皇帝,我亦不再是皇后,你不必再自称臣妾。” 夏景言闭了眼睛,懒的再和南湘废话,可惜南湘“不识好歹”。 “皇后娘娘,这些事情可由不得您吧。” 夏景言冷冽的目光重新回到南湘身上,盯的人脊背发凉,她重新将剑拾起,凑近了南湘,剑尖冰冷的划过南湘的脸颊,鲜红的血丝也从之滑过。 “南湘,你那么陷害芸婉,我还没找你算账,我劝你别自讨苦吃,出宫不是出家,我的剑还会吃人。” 而南湘亦不惧,笑如鬼魅,“何止啊,不止周芸婉,楚宜公主的死也与我有关呢……” 夏景言一惊,握剑的手顿时更紧,“你什么意思?!” “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您的女儿,周楚宜!死于我手!”南湘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字字挖人心肝。 夏景言浑身颤抖,咬紧了唇,“你活腻了是吗!” “我早就活腻了!”南湘的怒吼声比夏景言更甚,“从周染濯害死我爹开始我就活腻了!” “染濯当初究竟是什么处境,你难道不比所有人都清楚吗!你父狼子野心,连你一个女儿身照用不误派你跟着他!你难道要他置他自己的命于不顾吗?你倒告诉我凭什么!染濯心软,看在你也是陪他上过战场的人,放了你一家,只遣你父流放,你父的死是山匪所致和染濯又有什么关系!”夏景言猛的将剑尖刺入南湘肩口,但并非致命伤,却也不是心软了。 南湘认定的,又怎么可能被夏景言的几句话更改?纵有利刃当前,不怕死的人,自也不会再在乎这些了,她冷笑。 “夏景言,他是南江的君!哪座山上闹山匪他怎会不知!他不过是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嗜杀我父!亏得我韩家三代忠臣效忠于他,我祖父为他家战死在弈河,我爹三十年劳苦奔波,纵使他后来犯错,可如何不是功大于过!在缺兵少将兵荒马乱的时候我们韩家也没有背叛!我母亲自打怀上我,口中便常常念叨,生子为君征战沙场,生女为君延绵子嗣,我是女儿身,但他一需要我,打仗、做妾我都做到了!他呢!” “你若要报仇,你杀我,我的死更会让他痛不欲生,你何必去动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没有谁让谁,一个为父,一个为女,这场“战争”最终的结果没有对错,只有生死。 “夏景言,我不是圣人,我不在乎我杀的是谁,我只看谁能让他伤悲,杀的越多越好!” 那道伤口越刺越深,南湘渐渐喘不上气来,夏景言复仇的心才如原上的火,扑不灭。 “夏景言,我早知我杀不了你,我从一开始也没想杀你,若能让你与周染濯二人相残相杀,不比杀了你二人更有意趣吗?”南湘抑至不住的痛苦,却还笑的得意。 “但我不会,染濯更不会!”夏景言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南湘却依旧那么轻松,似乎居高临下的是她。 “是吗?”南湘忽然死死掐住夏景言的手腕,“你小哥真是白养了你,白疼你到这么大,白为你客死他乡!” 夏景言的心一颤,若南湘说的是旁人,她绝不怀疑,但夏景宸的死是她至今没有探明的疑点,纵使小哥告诉她是陈故,但当时分明只有周染濯和舒元愈两个在,陈故在哪儿? “你什么意思……”夏景言握剑的手松了些。 陈故骗夏景宸进密室不假,陈故死前承认害周国不假,可陈故没有承认杀了夏景宸,而且,夏景宸死的全程,周染濯早到,他应该是看的一清二楚的,为什么当夏景言说陈故是凶手时他会那么惊讶,还有当时舒元愈受了伤,他哪有能力刺小哥一剑…… 为什么……到底是谁…… “你心里有数,何故不敢承认!”南湘的每一个字都像杀人的利刃,比夏景言手中的剑更甚。 “不可能……不可能!若真是染濯所为,小哥为何不说!”夏景言心中已有定数,却还不愿承认。 “你敢去问他吗?问周染濯,夏景宸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敢吗!” 南湘废尽最后一丝气力低吼一句,很快,她就再撑不住,不仅是因为夏景言抽出剑尖又让她一剑穿心,也是她知道,她已埋下祸根,死也足矣了! 南湘彻底倒下,嘴角渗出的血浸湿小舟,她却笑了,好像回到了做将军时,英姿飒爽的模样,好想回到那个时候啊,那时候,她和周染濯什么仇什么怨都没有,她忽然想到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除了陛下身边,我没地方去。” 好想回到那个时候…… 夏景言亦瘫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拼凑起的希望好像又在一瞬间支离破碎。 …… 崔家庄,夏景玄的人马在此整顿,最中间的屋舍内,大夜里仍有烛火和人声,浑然不知大祸已成的周染濯和夏景玄还在围着一张地图秉烛夜谈。 最终,周染濯沉思许久,最后在地图上指下一个紧临江陵的地方。 “柳洲?”夏景玄将烛火举的近了些。 “嗯。”周染濯应一声,又伸手给夏景玄指路,“颖都与江陵柳洲虽隔的远,走大路快马奔行也得二十日,但我曾从中发现一条百姓为往来方便而修的小路,沿着河道这边,直至雍城市集,从市集西行城外,沿百花谷一带南行,最多五日就到颖都,若一有风吹草动,你也好最快赶回去。” “柳州就在江陵一侧,我为何不直接去江陵?军中若有皇兄亲信,将我不至江陵之事告知皇兄,又该如何?”夏景玄又问。 “你有所不知,江陵与柳洲隔座小山,地图上是有,但不够明细,那山虽小,但跨行不是易事,山路难行,容易耽搁,你也不用担心夏景笙知道,我先前在夏王府时,识得你门下一个易容师,仿人像之至极,叫他画作你回军中,让他少说话做事,佯病休于帐中就是,你若不放心,自派两个亲信跟着他,寸步不离,最主要的军令留在你手里,他们就翻不了天,无需担心。” 夏景玄细看地图,稍虑片刻,便“作里作气”的给周染濯拱手作礼,“既如此,多谢妹婿了。” “少来,你和夏景笙安安稳稳,我和言儿才能过的安心。”周染濯抬手把夏景玄行礼的手拍回去,忽然神色又有些别扭,但该说的还是说了,“你也别怪夏景笙,每一个皇帝的龙椅都是血溅出来的,没有谁能更改,夏景笙十四岁就是摄政王了,前十几年都在夏敬之的威压下活着,而他拼尽全力护你到十六岁,你才正经接触朝政,所以你的所想真会比他少很多,只要他不害你,本心还在,这就够了,人生并不能全如心意,你多理解他些。” “难道听你替皇兄说话,行,我记着了。”夏景玄微笑笑,“你也早些回去吧,天快亮了,一会儿言儿该醒了,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好,后会有期。”周染濯道尽最后一句,与夏景玄相互拱手之后便出了营帐。 东方天边渐红,走着走着,又化为亮白,明日赐与天下第一缕光,转眼间,白日星火坠入凡间点亮大地,阳光一缕一缕的,穿过密林,折在江上,飘飘摇摇的小舟一晚上转了好多地方,早上又回到江中央,周染濯见到这小舟就回到了家,他欣喜的踏竹枝重回舟上。 落到舟上发出小小的“咚”的一声,他面对着看到夏景言前的最后一道帷帘,他迫不及待要掀开它,但踏出的第一步却很黏,周染濯一惊,忙向脚下看去。 血。 “言儿!” 周染濯慌忙冲进帷帘里,里面像被笼了一层灰,暗无天日,与外界格格不入,夏景言瘫在地下,旁边倒着一个黑衣人。 周染濯先是上前拉起夏景言从上到下看了一圈,没有伤口,但她的眼神却黯淡了,像被抽走了魂。 “言儿,你怎么了?”周染濯试探着轻声问。 夏景言没有回应,眼睛只是困倦的、呆滞的盯着一个地——地上那瘫血。 周染濯这才注意地下那个黑衣人,当看到黑衣人面容时,他十分惊讶,“南湘?” 南湘脸色苍白,周染濯看到地上那瘫血是从她的身上流出,他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已然是没气了。 “南湘说,她恨你。”夏景言忽然回过神的话让周染濯吓了一跳,但夏景言并没有理会他的惊吓,而是继续说:“因为你害死了韩大人。” 周染濯叹了口气,“那时我刚回浔洲,实在不知那座山上有山匪,否则就以韩家忠烈旧情,我也不会要了韩大人的命,我本想着再过几年,等风头过去了就恕韩大人回京的,南湘从前没说过,我以为她不怪我,但现在看来还是怪了。”周染濯解释道,还当夏景言是为南湘的死而想起从前。 只可惜不是。 夏景言楚楚可怜的,泪眼盈盈的看向周染濯,她想,她不能对不起小哥,她一字一顿的问: “染濯,你告诉我,我小哥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周染濯搂着夏景言的手渐渐松了。 白露成霜 第六十章 走不了了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言儿,不是你想的那样……”心惊过后,周染濯慌乱的想去拉夏景言的手。 “那是什么样的!你告诉我是什么样的!”夏景言甩开他的手,“你告诉我,如果不是你,你心虚什么?你怕什么!”夏景言逼的周染濯一步步后退,“亏我将先前种种,我不管我受了什么委屈受了什么罪我都原谅你,我跟你走我什么都不要了,而你竟然隐藏这么大的秘密……周染濯,你有哪一句话是真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我只是想带你走,我们一家平平安安的过……” “可我不能和杀了我小哥的凶手在一起!”夏景言猛的打了周染濯一掌,所有逃离的幻想都在那一瞬间毁灭,“周染濯,你真虚伪!你是怎么做到在杀了我小哥之后还心安理得的说爱我?你怎么能做到面不改色的与我同榻而眠?就不怕我一朝醒悟而后杀了你吗!” “言儿那真的只是个意外,我也不知为何,我手里是握着剑,可我从没想过要杀他,我手上不知为什么,好像被人打了一下,它不受控制……” 周染濯满眼垦求,可杀兄之仇不共戴天,夏景言怎能信他? 夏景言咬着牙,她那双红彤彤的眼,更多的不是恨了,是怨。 也不知是福是祸,忽然的,小舟颤抖起来。 南湘的到来还给他们引来一路刺客,福在周染濯不必解释了,祸在只有周染濯一个人能抵御刺客了,他们还在江心。 “言儿,我以后再跟你解释,跟我走!” 周染濯顾不得许多,连忙拉住夏景言的手腕将她拉至船头,但逃不掉了,四周已然全是刺客踏竹而行。 “我杀东南一列,你有把握逃掉吗?” 生死攸关,夏景言不得不沉静下来。 “没问题。”周染濯低声回应。 夏景言立刻拉紧周染濯的衣袖,屏息等待刺客渐近的那一刻,夏景言猛然转向东南,直举左手手臂,手上戒指放出一根根银针直冲向刺客,刺客接连尖叫而倒。 “走!” 夏景言一手拉周染濯至船尾,周染濯揽住她的腰带她踏水至岸边,刺客们也立即调转方位。 “往东直走崔家庄,你二哥在那儿,你先走我殿后。“周染濯执剑做好准备。 “晚了,走不了了。”夏景言不敢有丝毫懈怠,与周染濯背靠背站在一起。 听到这话的周染濯连忙侧目,余光中,后面足有百人的刺客奔腾而来。 “这怕是江湖门派,冲着我来的,天竹阁树敌太多,从前有朝廷庇护,无人敢动,如今可都找上机会来寻仇了。”夏景言解释道,“你小心,这都不是寻常人,精的很。” 周染濯皱了皱眉头,倒也不是怕这群人,宗师面前,这种刺客别说是百人,就算是千人万人,周染濯也不会有畏惧之意,但他身边还有一个失去功力的夏景言,且这群人还是主冲着夏景言来的,他便替夏景言忧虑。 恐怕连夏景宸也不会想到,他这一副空散给夏景言灌下肚,不仅没有把夏景言送回家,反而可能将夏景言送进地狱。 无暇多想,那群刺客已然猛冲过来,周染濯连忙搂着夏景言的腰带她一同拼杀,踩着刺客的肩膀跃至空中,以此杀出重围,只是刺客人多源源不断,人多手杂,周染濯还得分心照顾夏景言,渐渐的,他身上有了伤口。 说到底,夏景言还是不忍心的,她不忍心看到周染濯身上的伤口,不忍心看他为自己被围困,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夏景言从腰间衣带里抽出一个信号弹,折绳举向天空,红莲烟火在天上绽开。 “言儿……” 看到那枚烟火,周染濯眼底尽是感伤。 夏景言依旧不看他,“我只是不愿在这里跟你做亡命鸳鸯。” 红莲烟火一升,是叫夏景玄看见来救他们,但这血红的烟火,方圆百里的官吏都能看到,谁人不知这是皇后的信号弹?一派人来,周皇陛下与端慧皇后也就没法“私奔”了…… 没过多久,夏景玄便带着两千将士赶到,将那群刺客团团围住。 “二哥!” 夏景言从周染濯怀里挣脱,奔跑着扑向夏景玄,终于还是回到哥哥怀里。 一年不见,竟会觉得恍如隔世。 但夏景言没有哭,难得的坚强,或许是她的眼泪已经流尽了,也或许是逞强,不愿意再为任何人、任何事无用的哭泣了。 只是这等难得的见面,失而复得的拥抱,夏景玄竟含着泪推开了夏景言。 “为何?”夏景言心里一酸。 “言儿你快走吧,崔家庄百姓听到动静报官了,马上官兵就会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夏景玄边说边向后牵过一匹快马,把夏景言抱上去。 “哥……” “永远不要再回宫里,听话,等一切安稳了,哥哥定会去看你。” 夏景玄凝望着夏景言,强忍着哽咽。 其实夏景玄是个自私的人,他希望他所爱之人都永远留在他身边,但他也知道,这是妹妹最后的机会,若走不了,那就是一辈子深陷牢笼。 “夏景玄……”周染濯走上前,还想说什么,但同样是被夏景玄推上马。 “别废话了,带她走……”夏景玄一字一顿的说完最后一句,随后猛的一拍马背,奔马已扬长而去。 身后,数千官兵如奔流一般涌来。 那匹马一直跑,跑到夕阳西下,跑到红日将周染濯和夏景言的影子拉长。 夏景言落寞的,绝望却又平静的直视前方,周染濯紧贴在她身后,拉着疆绳,决定他们二人的一切方向,他满心远去,但夏景言已不对未来抱有任何希望了。 道路左边有一大片的残垣断壁,恐怕是千百年前传下的了,如今已是一片荒凉的废墟,无论它从前有多么辉煌,如今也成废墟,周染濯和夏景言就在这片废墟旁的草原上驾马疾行,即使他们看不到追来的官兵,也依旧觉得危机四伏。 周染濯还在拯救未来,但夏景言却早早的放弃了。 “染濯,我们回宫吧。” 冷不丁的一句,几乎让胯下战马都为此惊异。 周染濯顿了顿,“言儿,你累了。” 他没有停,但还是让马行的慢了些,明明马上就要到诚牙了,他真的不想让自己和夏景言死在诚牙前头。 “我们走的够久了,别再任性了,命就是命,逃不掉的……” “别说了!”周染濯难得的对夏景言吼,他害怕,又抽下衣带来绑夏景言的手。 “你绑着我也没有用……” “你就非要认命吗!” “你能不认吗!” 夏景言忽然回过头,同样也朝着周染濯吼。 “事实就是事实!你就是拼死也不能把白日梦变成现实!我们逃不掉了……” 周染濯的手渐渐松了,眼中的凌厉早已全褪去不见,只剩悲哀了。 夏景言挣脱开,但也没有了怒火,而是为周染濯重新系好衣带,整好服饰,就像一个中规中矩的皇后该做的那样,但不合规矩的是,她的手又轻轻弯上周染濯的脖颈,提起身,在周染濯的唇上浅吻。 温存短暂一瞬,松开时,周染濯看到夏景言强忍着泪水对他说:“陛下,我们该回宫了。” 他也就在那一刻死了。 夏景言回转过身,解下金玉玉佩向上一举,躲藏在四面八方的官吏、官兵便纷纷探出头来,齐唰唰的跪倒在她的周围。 “臣等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那气势多辉宏?震的周染濯耳朵疼,他环顾一周,冷笑笑,就为了抓他与夏景言二人,密洲这个小地方竟废心废力的凑出两千多人来,将草原围的够紧。 “本宫与陛下,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今已久,该当回宫,将沿途所见所闻,昭告天下,赏忠骨,惩佞臣,将我大周江山尽其繁荣昌盛,不负天命。” 夏景言撑起一切。 “陛下英明!皇后娘娘圣明!”臣子们拱手下拜。 “众卿听令!摆驾回宫……” 夏景言最后四字是咬着牙说完的,但臣子们的声音依旧震天动地。 “谨遵皇后娘娘懿旨!陛下英明!皇后娘娘圣明!” 结束了,结束了…… 夏景言像是一瞬被抽干所有力气,她的手垂了下去。 这场“私奔”的闹剧,终是以所谓的微服私访告终。 回宫的路走了一个月,回去时,顾允、慎儿、陆朝芽,已是早早的在宫门前等了,两面的神情都是悲哀,但也是两面都无可奈何。 回去周染濯就病了,大病一场,高烧不退,多少太医看过都无济于事,最终也只能拿药吊着,但他这样的大病,夏景言却没有去看过他一次,纵使她已从路云俨口中得知,夏景宸很早就病了,早已断出不久于世,那一剑,只是死因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不是不爱,是怕心软,夏景言笃定好要回家了,可她怕她再见到周染濯就会心软,那倒不如不见,她只守在朝堂去堵要为难周染濯的大臣。 大臣会问:“陛下当真是微服私访吗?怎的大周险些易主呢?” 而夏景言则答:“虚晃一枪,叫各地放松警惕,陛下这招何不高明,所查贪官数十名,难道不是圣明之举?某某某官员,你是在质疑陛下吗?” 长久的一句话,夏景言都快说吐了,每天重复同样的工作,上朝、下朝,批折子……直到顾允来求,求她去见周染濯一面,回家的路才明了些。 最后一面了,不好不见。 夏景言深吸一口气,在宫人的搀扶下前去炽烬宫。 恍恍惚惚的,她竟有了同当初的周染濯一样来看生不如死的对方的感觉,只不过不同的是,她病了,唯一不要见周染濯,周染濯病了,唯一要见她。 路太短了,还不等夏景言再多想什么,她已经进到宫里看到立在当中等了许久的周染濯了。 白露成霜 第六十一章 悲哀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你知道不是我了对吧,那你为什么迟迟不来看我……” 周染濯的话充满委屈与抱怨,也没什么好丢人的,自他决定远走高飞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是皇帝了,就算被“抓”回来也是一样,不做就是不做,既然不是皇帝,懦弱一次又有何妨? 夏景言没有先回应,而是走上前去,伸手摸了一下周染濯的额头,叹了口气。 “你这不是好了么,又闹什么,阿允为了咱俩这些事挨了一顿板子,都吐血了,你心倒宽,还让他跑东跑西。” “你只跟我说这些,是吗?” “那不然呢?你还想说什么?” “我……” “你想说我还没空听呢。” 丝毫不留一点后路,夏景言说罢,转身就要走,但她知道,周染濯一定会拉住她,她猜对了,周染濯从后紧紧搂着她,简直快不让她喘气。 “放手……放手!” 夏景言挣扎到乏力,最后只剩吼叫,但周染濯全当没听见。 “你明明已经知道他早就病了,我告诉你不信,路云俨说了你还不信吗!我没有杀他……实在不行你大可捅我一刀以复此仇,但别再像现在这么对我行吗?你不是答应跟我重新开始了吗?” 夏景言不动了,但这不代表原谅,她是答应重新开始了,可是…… “我们没有到诚牙啊,诚牙才是新生,我们没有到啊……”夏景言用力去拽开周染濯的手。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已经离的那么近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以带你走……” “别傻了!”夏景言推开周染濯的手,转过身去看着他的眼睛,“浔洲城外,官员自发组织五千人轮流值守,我们走不掉了!” “我是皇帝!我若想走谁拦的了!究竟是走不了了还是你不想走了!” “我不想走了行了吧!”夏景言咆哮,但又令人可怜,说着违心的话,“周染濯,经此一趟我才知道我根本忘不了过往种种,我放不下……我曾经跟你走,因为我以为只要我们都彼此深情,就不会被辜负,但是我错了,是我不爱你了,我退出了,所以天注定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这都是借口!你不过是在哄我骗我我不信!” “那又如何!反正我骗你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们就彼此骗下去吧,这一辈子再挨个几年也就过去了……” 夏景言又要走,但阻拦她的不是周染濯了,而是从心底涌上的血…… 夏景言捂着心口一歪身倒了,纵使周染濯接的及时,她也倒了,站不起来了。 “来人啊……来人啊……”周染濯只能抱着她无力的哭喊、求救。 …… 路云俨是没想到他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夏景言的,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夏景言躺在榻上奄奄一息,周染濯在一旁拉着她的手,怕吵着路云俨诊病,哭都不敢出声,路云俨看着,只觉得他们可怜。 “路大人,怎么样了?她怎么刚一回来又病了呢……” 周染濯哭到乏力,说话快让人听不清。 路云俨略思索一阵,像是怕周染濯承受不住似的,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回周皇陛下的话,公主她早产、难产、服用空散,身子骨已经垮了,又经历两次大悲、过度悲伤劳累,若再这样下去,只怕是快油尽灯枯……” 周染濯用力闭上眼,像是能回避一切,但睁开眼还是现实。 “有什么法子能治吗?” “唯今之计,只有等公主醒来,一切遵循公主心意,身病易治,心病难医,喝什么药都不管用了,只能以此,听天由命了……”路云俨拱手道,他回过头看看夏景言,实在心痛难忍又无可奈何。 “好,我听她的,我什么都听她的,就算她要离开我,只要她活着就好……” 走不到一起的人,再怎么强迫也没有用。 路云俨不忍再看,给夏景言喂了参汤就退下,最后一眼,只见夏景言已醒,而又寂静的看着周染濯哭,他关上了门。 路云俨估摸着,半个月,最多半个月,只要夏景言稍稍见好,那一定会迎来比天人永隔更残忍的生人永隔。 夏景言的心意能是什么呢?无非回明夏,永远逃避一切罢了。 生人作死别,从此不念旧时雨。 白露成霜 第六十二章 对不起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炽烬宫,周染濯正拧着一块巾帕给夏景言擦拭,而夏景言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看不够似的,就像马上就再也看不到了。 周染濯一直在等她那句话。 “我想回家,你放我走吧。”夏景言满是疲惫。 周染濯心惊了一下,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随后又化为落寞。 看来,命就是命,不能在一起就是不能在一起,即使他拼了命的掩盖一切,即使他舍了天下带夏景言走,还是不行,真相会被破开,天下也不是想甩就甩的掉的,该走的人还会走,可他还是想挽留,没了夏景言他还怎么活呢?他张了张嘴。 “求你了。”夏景言的三个字又制止了周染濯还未说出口的话。 求?那一刻的心酸真是无人能体谅。 “言儿,对不起……” 周染濯的心都像被挖了一块似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真的错了。 对不起,舒家为权谋害全家不是我所愿。 对不起,被误局骗了十九年,报错了仇不是我所愿。 对不起,利用你的感情全我私情。 对不起,在不合时宜的时候爱上了你。 对不起,我把我的痛苦强加在你身上。 对不起,我让你陪我受苦。 对不起,我害了你的哥哥。 对不起,我没能力带你走。 对不起,我也不想当皇帝。 对不起,我没能给你一个平安的家。 对不起,我让你恨我了。 对不起,事到如今,我没法弥补。 对不起,我还放不下你。 对不起,你走了我真的不想活了。 夏景言又如何会不心疼?恨还是恨,爱还是爱,她无法否认她恨周染濯,但她也无法否认,如果给她一把刀,她也狠不下心去杀了周染濯,她原谅她自己,上前去抱住瘫倒在地下的周染濯,她也哭,但却是异常冷静的哭,她的眼神都空洞了。 “染濯,我不怪你,但我真的累了,你放过我吧,我们……从今往后就不要再见了,好吗?我不怪你,你长大的苦我没有尝过,我得而又失的苦你也没有尝过,我们扯平了好不好?两不相欠。” 夏景言的话就像坚硬的石子狠狠的砸周染濯的心窝。 你不怪我为什么还要走呢?我们依然相爱,我们还有孩子,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以后不会再苦下去了……算了,或许你是真的累了,那你想走,便走吧,我还你自由。 周染濯在夏景言的怀中流下最后一滴泪,他已经做好独坠地狱的准备了,可是…… “言儿,天很晚了,可不可以明天再走,可不可以再多陪我一会儿?”周染濯满眼垦求。 夏景言知道他是同意了,眼睛恢复了些生人的活气,她望望窗外的天,是黑了些,可她也明白,周染濯这话里有话, 可不可以再多陪他一会儿——可不可以再爱他一次。 反正都已经爱了一辈子了,走的再远也忘不掉了,再爱一次又怎样呢?反正是最后一次了。 夏景言没有说话,但她已然弯了腰,靠到周染濯怀里去了,果然……果然还是爱的,周染濯又喜又伤,但伤一定要留在分离以后了,在还没有分开的时候要抓紧了喜。 周染濯都已经等不及了,他恨不得到明日清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和夏景言贴在一起,先要……先要……去榻上?来不及。 周染濯第一次推倒夏景言竟是在这个时候,但马上他也扑了上去,啃噬,几乎是啃噬,像要把夏景言吃了似的,但最后一夜,夏景言也学会了反扑。 紧紧的抱住,抱紧,地上凉?荒唐?无所谓,开着窗风大?满头的汗?也无所谓,此刻就是死了都无所谓,唇齿相叩,舌头要堵的对方喘不过气来才算舒畅,忽然间夏景言低吟一声,眼泪都疼出来,但此刻,疼痛也无法让她再清醒了,她爱的人如梦如幻,她逃不脱。 一进一出,一上一下。 地上还是硌的疼,周染濯抱起夏景言,扑通一下跳到水池里去。 水池里的花瓣飞溅,波光碎了一片,夏景言像被水迷了眼睛,迷迷糊糊的要逃,但被周染濯抓住了,周染濯拉过她,吮吸她眼角的泪。 又过了一会儿,夏景言实在是承受不住那份炙热,池子里大闷了,她想找理由逃跑。 “我渴了……”夏景言说着就要溜。 但周染濯又怎会轻轻易易的放了她?她都要走了。 渴是吧?池边全是酒,要多少有多少。 周染濯又在夏景言即将上岸逃走之际将她拉住,一用力,夏景言又回到了他怀里,他从一旁拿过酒壶,抓着手柄倾斜,酒就扬扬洒洒的落到夏景言口中,夏景言不得不抬头去喝,否则谎言被揭穿,下场会更“惨”。 可酒太烈了,夏景言接不住,许多酒水从她的嘴角落空,一片一片的落到水池里,水池更烫了,夏景言也再承受不住,咳嗽起来,像是在讨原谅一般,她还钻到周染濯怀里咳。 周染濯一笑,昂首喝尽了剩下的酒,随后一把扔掉了酒壶,酒壶下落,落到水里溅起水花,他翻过夏景言,让夏景言扶住水池边,溅起了更大的水花。 天怒就天怒吧,人怨就人怨吧,反正周染濯此刻不想做周皇了,夏景言此刻不想做皇后了,他们只是一对平凡夫妻,一对长长久久的大雁,一束连理枝,反正不是周皇和周皇后,再荒唐又怎样呢? 可再相爱的明日,迎来的都只会是离别,或许就真是生生世世都不能再见。 白露成霜 第六十三章 弈河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夏景言还是要走。 忘了从前的爱,忘了昨夜的拥抱。 天竹阁大军都等她好久了,整军,点数……大军已经不是大军了,原来的五千人,剩下不到两千,不过,总归都要回家了。 “以后还会有新人的。”夏景言苦笑笑,但这话说完就后悔了。 周染濯黯淡了神色回头看她,“你心里也会有新人吗?” 会?不会了?都不好。 夏景言不敢看周染濯,只是低了头说:“我没有心。” 哦……好吧。 周染濯收回眼神,眼看着天竹阁众人装备好了,冰泉上前请示。 “我走了。” 夏景言转过身来说一句,周染濯极艰难的点点头,叫人捧过一个木盘,木盘上有两张纸,一人一份的和离书,夏景言愣了愣,叹了口气无奈的笑笑,想想他们两个,恐怕是这天下间唯一一对和离的帝后了,夏景言按了手印。 手印按下,周染濯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但还是硬撑着站着。 夏景言也唤过冰泉捧过一个木盘,同样也有两张纸,但她这不是和离书,而是盟约。 “我保你平安,在此许大周,明夏永不进犯,否则我先自裁于世。大周与明夏还是姻亲,只不过和亲公主只有慎儿一个了……”夏景言有些哽咽。 “好……”周染濯再没有别的可以回应的词了。 “请你帮我照顾好朝芽,等她把孩子生下了,我会……不,二哥哥会来接她的,另外,我把楚枫留给你,不过我已经不是你的妻子,楚枫也非你的嫡子了,我不求他能有什么王侯加封的,只求你善待他,若有一天,你有了别的孩子,厌烦他了,随时把他送回明夏,我和楚枫都不怪你……” “那是我们的孩子!我的亲儿子!我怎么可能厌烦他……” 周染濯忍不住反驳,难道在夏景言眼里,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那就让孩子跟着你吧。” 夏景言低了头,不想再说别的了,她现在只觉得她说每一个字心都痛。 “公主,走吧。” 眼看着冷场了,冰泉这才上前解围,听了这话,夏景言急忙便走。 上了辇,心才平复了些,夏景言回头最后再看周染濯一眼,回过头叫走。 不到两千人的队伍依旧浩浩荡荡,周染濯在城门前看着夏景言的背影渐渐模糊。 本来该回了,顾允打算要上前请周染濯了,但周染濯却一闪躲开,飞身上了一旁的战马。 “哥!”顾允就知道,定会是如今这般。 周染濯的回答也是不出所料:“我就去送送她,很快回来!”说完便一踢马肚走了,顾允着急忙慌的便要跟,但被慎儿拉住。 “你若去了,朝中怎么办?”慎儿抱住顾允的手臂,顾允这才迫使自己静下来。 “来人!去护送陛下!”顾允叫身后那两千人跟上,有这两千人,他多少才能心安些。 …… 路途漫漫,一前一后,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但谁都不打扰谁。 “原地休整。” 走了许久,夏景言估计众人都累了,便在辇中唤了一句,天竹阁众人当即停下坐在地上休息,夏景言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周染濯的“小卧底”从草丛里向队伍后出去,便是要告知周染濯,他也该停下休息了。 这些天,周染濯一直跟在离队伍几里远的地方,不远不近,夏景言是知道他在的,但也不阻拦,甚至觉得,他在,才更安心一点。 夏景言突然觉得这想法很罪恶。 不一会儿,冰泉又跑过来打断了夏景言的思绪,“公主,与粟将军的人联络上了,我们的人前几日在洛洲撞上了探兵。” “洛州?”夏景言回过头去。 “嗯,公主,要不要从弈河走?若走大路还要绕好远,但若过弈河,两天便可与粟将军会合。”冰泉又道。 弈河,又是弈河…… 夏景言抬头看了看天,若走弈河,周染濯就肯定不会再跟了。 “那就走弈河吧。”夏景言道。 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休整了一会儿便又走,只是一拐道去了弈河,等到在弈河上再休息的时候,夏景言发现,那“小卧底”果然不见了,但弈河草原边上却清晰的看到了周染濯的身影。 周染濯骑着高头大马,但还是落寞的,一身黑衣在阳光下十分显眼,他远远的望着夏景言,招了招手,无声的向夏景言作最后的告别。 夏景言一瞬红了眼,别过头,不让休整了,她焦急的呼一句:“走!” 冰泉不敢犹豫,立刻便叫起程,夏景言在辇上低哭。 但过了不到一刻,辇车却又缓了,夏景言只当是大家伙儿累了,刚想叫休息,可抬头一看,队伍前方模模糊糊的似有一队大军前来,看着有五六千人。 “公主,好像是粟将军的队伍。”车夫道。 冰泉细看一阵,也兴奋起来:“公主,是明夏的军服,是粟将军来接咱们了吧!” “可是他为何带这么多人?跟要打仗似的,之前不是叫你送过信让他撒兵了吗?你送到他手上没有?”夏景言皱了皱眉头问冰泉,她隐隐觉得不对劲。 但冰泉不以为然,“属下送了呀,嗯……但不是给了粟将军,是给了杨将军。” “杨将军?哪个杨将军?”夏景言更惊了些。 “就是陛下身边那个杨惩杨将军呀。”冰泉答。 “杨惩?他怎么会来这儿……”夏景言边嘟囔着边端坐回去。 杨惩是夏景笙的亲信,素常都跟在夏景笙身侧,一般不是兵变的大事,他根本不会出京城,如今怎的来了弈河?大周和明夏都已经不打仗了,单单是来接自己回去,没有必要吧? 想着想着,夏景言叹了口气,或许是哥哥接到了她要回家的信,担心她在路上碰到危险吧,想到这儿,夏景言便放松了,眼看着粟治的军队越来越近,冰泉已经迎出去了,马上便要回家了,夏景言笑了笑。 但很快,那笑就变成了惊吓与悲哀! 前面是粟治的人,确实是粟治的人!粟治和杨惩就在最前头走着,但冰泉迎上去那一刻,她话还没说一句,粟治居然突然抽剑抹了她的脖子! 顿时鲜血飞溅…… “停!” 车夫连忙叫停车驾,天竹阁众人都对冰泉的死十分惊讶,她才十五岁,还是个小姑娘!粟治为何如此?又凭什么如此! “粟治!你这是干什么!冰泉犯了何错,竟要你下这般毒手!”轿辇前的二长老愤然道。 其余天竹阁诸人亦是质问:“粟治!你怎么敢!就算冰泉有什么过错,也轮不到你来处置!” 夏景言还在那份愕然中无法自拔,直到栗治像发了疯一般大喊: “周贼!老子来取你们狗命!众军听令!杀!” 周贼?什么周贼!粟治瞎了吗? “粟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敢杀冰泉,若非看在他是夏景宸副将的面子上,夏景言早杀了他。 “不对……公主殿下,不对劲!不好!您快跑!”身边的一个近身的令主却忽然颤抖起来,拉住夏景言的手腕便把她拉下轿辇,不等夏景言反应又推了她一把,“公主殿下您快跑!陛下这是要杀您!” 什么?!陛下要杀自己?夏景言一瞬间懵了,天竹阁的陛下,粟治的陛下——夏景笙!怎么可能!那是哥哥呀! “保护公主离开!” 那个令主自守到阵前去,天竹阁众人立即拔剑,颠覆夏景言这一生认知的来了,天竹阁与明夏军交战了!还是明夏军先动的手!为何! “周贼!都去死!”粟治还是那一句话,属他杀的最热火朝天。 “尔等一群贼匪,何来这大口气!规劝尔等自尽,彼此还能留全颜面!”杨惩边冲边喊。 “杨将军!这是为何啊!”夏景言眼看着顿时血流一片,再也忍不住崩溃。 但更崩溃的还在后面,杨惩这回直冲着夏景言吼:“公主!你被周皇灌了迷魂汤了吧!竟敢越俎代庖,要求明夏退兵?!还敢代替陛下与周皇签署盟约!陛下直言真是娇惯坏了您!您只是公主,不是女皇!既然您屡次犯禁不知悔改,那就去地下向宸王殿下与为您牺牲的万千将士赔罪去吧!” 什么?哥哥怎么会这么说!夏景言呆傻在原地,哥哥怎么会怪她,就算怪,又怎么会杀她呢! 夏景言完全没有注意到,杨惩已然举着剑刺来,直到血溅在脸上,却不是她自己的…… “公主,快跑……” “二长老!”夏景言泣不成声。 来不及哭丧,又有人硬拉着夏景言跑,夏景言如今没了武功,废人一个,还不就是任人宰割?只还好现在拉她的这个人是带她跑,而非是杀她。 天竹阁不到两千的人对上明夏军六千人,且这六千人还都是夏景宸带出来的,人称“宗师军”,天竹阁众人已知必死无疑了,但他们不怕,他们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让夏景言逃,纵使他们反抗的是皇! 夏景言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手带起来的天竹阁,里头,老的、小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统统为她一人去死,她每一个都叫的上名字:凝弦、白芍、从烟、纹卓、纹玖、蓝炀、芸香、杜若、长微、苏泊…… 奋起拼杀,血溅当场!这些竟是哥哥的手笔!哥哥为什么会这样呢…… 一个一个死,所有人在她面前一个一个死,又是弈河,又是在弈河!为什么! 夏景言如被烈火灼烧一般剧痛,那一瞬间好像体会到了周染濯逃亡时的感觉,看着亲人们被一个一个杀死,而亲人们拼尽全力只为护她走,她一路的躲啊,跑啊,直到身边最后一个人也被杀尽,只剩她一个人了…… 可她好像又比周染濯更痛,杀她的人是她日思夜想的大哥!她想回家去找大哥的庇佑,可哥哥却见也不见她的要杀了她! 夏景笙!你好狠! 外头杀戮的声音小了,夏景言只当是粟治和杨惩找不到她,走远了,这才从草丛中钻出来,可一起身,粟治和杨惩近在眼前,但粟治的眼神却变了,他似乎比夏景言更惊恐。 “公……公主……” 粟治的剑跌在地下,他也扑通一声跪了,似乎他从来没意识到,他杀的竟是夏景言。 但夏景言只当他恶心! 夏景言猛一转身放大步子跑,她最后那一个失望且绝望的眼神深深烙在了粟治心里,但那没有用了。 夏景言只是哭着跑,她从未回头,不知道背后,杨惩却一刀杀了粟治…… 白露成霜 第六十四章 失神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直到跑到弈河边上,周染濯还在那里,就快走了,夏景言一瞬抓住了希望似的喊: “救我!染濯,救我……” 周染濯猛的回过头去,正看到夏景言满身是血的朝他飞奔而来,他连忙下马去,也往夏景言来的那个方向迎过去,“言儿,怎么了!你……” “染濯……”夏景言在将要抓到周染濯时却一头栽了下去,跪在草地上,周染濯蹲下身去,她立刻紧紧的抱住周染濯哭,“我哥哥要杀我……我哥哥要杀我……” 两边都容不下该是怎样的心酸? 一边是丈夫,百折千挠,就算是一起放弃天下逃出皇宫也还是会被人抓回去,真相败露,隔着血海深仇就是不能在一起,再相爱都不能。 一边是哥哥,她从一开始,什么事情都为哥哥着想,哥哥那么疼爱她,但事实是小哥为她而死,却又一计空散毒废了她,二哥在她逃后千里护送,却也使她被周宫的人发现,而大哥呢?自她生子前摄政有需,在周国酒楼那一次过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如今呢?他还要杀她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怎……怎么可能啊?夏景笙和夏景玄杀你?!为什么!” 周染濯都对此无比惊讶,当初夏景笙和夏景玄可是为了妹妹可以将天下拱手相送的人,而且前些日子才见了夏景玄,他并无异样啊! “杨惩是他的亲信!粟治在我小哥走以后也只听他一人调遣!不是他是谁!染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但他真的不要我了,他要杀我……天竹阁的人都死了,染濯你陪我回去看一眼好不好我害怕……但我绝不能让他们暴尸荒野啊……” 夏景言眼巴巴的看着周染濯,她本应是没有颜面再要求周染濯了,但此刻,周染濯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了。 “好,我陪你,言儿别怕,不可能……夏景笙不会杀你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放心,有我在。” 周染濯擦干夏景言眼角的泪,将夏景言从地上抱了起来。 他答应的那么轻易,他早忘了他也害怕,他为什么不进弈河,还不就是怕忆起从前种种?但他现在却无比的后悔,如若他方才也护送,天竹阁的人就不会死,那么夏景言也就不会再倒下去,天竹阁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夏景言的亲人,如今当着夏景言的面杀了他们,岂非是让夏景言体会与自己一样的痛苦? 同样是所有人护着一个人,同样是无能为力,同样是只逃出一个人,夏景言恨不得死的只有她自己,但让夏景言体会到与周染濯当初一样的痛苦,还差一步。 周染濯抱着夏景言刚走没几步,眼前不远处的弈河草原顿时火光升起。 尸骨化尽无留痕,痛杀孤逃断肠人。 够狠啊!是要与当初全全一样吗! 怀里的夏景言已经没有力气再尖叫了,她看着大火燃起的地方,就像是失声了一般,只能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浓烟滚滚,甚至抽搐,最后她从周染濯的怀里挣脱,她想要去火里和亲人一起燃烧殆尽,但还无需周染濯阻拦,她自己就先腿一软,又跪到了地上。 周染濯侧目看着地上可怜至极的夏景言,命都岌岌可危,哪边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处,那她的归处是不是只能去死?他走上前去,轻声在夏景言身后俯身下去,轻轻抱住她,伸手挡住了她的眼。 “言儿,别看了,别看了……” 周染濯没有让夏景言忘记,他自己也经历过的事情,他知道忘不掉。 十几年前那一场火让周染濯生不如死,十几年后这一场火让夏景言痛不欲生,周染濯的心境较从前变了些,他更多的已经不是痛苦了,是心酸。 不管他怎样都避免不了弈河的火,不论他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孩童还是如今权势滔天的皇帝,怎样都无能为力,他和夏景言多不幸啊…… 没有家了,夏景言还是被周染濯带回了周宫,可是离别的话已经说了,和离书也写了,周宫已然不是她的家,哥哥也嫌她多事,为了权谋不要她了,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夏景言在昏暗的宫中问自己。 没有意义,所以她毫不犹豫的举起刀,刺下去。 确实血肉模糊,却不是夏景言自己的,她一惊。 “染濯……” 夏景言眼看着周染濯的手紧紧握着刀尖,既心疼又害怕,手一松,匕首落到地上,发出咣当的响声,周染濯脸上满是怒火,他不在乎自己伤了没有,疼不疼,放下匕首后第一件事是将夏景言的手向后绑起来,夏景言只是担忧的唤他名字,叫他把伤包好。 “你没完了是不是。” 周染濯丝毫顾不上夏景言对他说什么,或许他也渐渐变的和夏景宸和赵且臣一样,不在乎夏景言活成什么样,只要她活着就好了,但周染濯已经数不清夏景言这是第几回这么糟践自己了。 “染濯对不起……你去把手包好,还在流血呢……” “我要是不拦这一下,流血的就不止我的手了吧!”周染濯再也抑制不住怒火,可一见夏景言的泪眼汪汪,心又想不该和她发脾气,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喝药吧。”周染濯说着,端过一旁的银碗凑到夏景言嘴边。 夏景言不想喝药,药到嘴边,她只想说能不能放过她,可她也知道,这话难以出口,但即使夏景言不说,周染濯也明白她的意思,周染濯将药移到自己嘴边含了一口,随后猛的对上夏景言的嘴给她灌进去。 夏景言险些被这一口药灌的喘不上气,她倒到地下猛咳,但灌完这一口,还有第二口,第三口……她渐渐变得顺从,也不再流泪了。 夏景言好像已没了生人的感情,偶尔会哭,但好似也只是躯壳在哭,灵魂已经麻木了,无论再发生什么事都无所谓了,反正也没有什么会比她现在的处境还要悲哀,也或许,她只是在逞强。 喝完药,周染濯出去包扎伤口了,路云俨才进来替她解了绳子,夏景言想起庆幸,好在她当初叫路云俨留下守着陆朝芽,直到陆朝芽平安生子,否则路云俨必定也死在弈河了。 “云俨哥哥,幸好你还活着……”夏景言恢恢的说。 路云俨抬起头悲哀的看她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公……言儿,想哭就哭吧……” “我不想哭。” 夏景言冰冷的回应,路云俨方才差点儿叫出公主两个字吧?夏景言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 没过多久路云俨又走,夏景言又有了罪恶想法,或许路云俨只是想来看看自己死了没有?她甩甩头,把这罪恶的想法甩出去,她站起身,忽然想去外头吹吹冷风。 只能看清黑与白的夜间白桥上,黑的可怕,白的渗人,但只能看清黑与白的夏景言却莫名松快了,她想,若世间的一切可如眼前的场景这般,黑白分明,没有伪装,没有人情,这一辈子还能过的明白点儿,早说哥哥不在乎自己了啊,早不牵念,她如今还能省着点儿痛呢。 夏景言一阵心酸,但是风也吹不出她的眼泪了,若因此大哭一场,不仅没用,反而会让她显得更可悲,更为人笑柄,她逞强。 但周染濯不知何时来了,他从后抱住夏景言,夏景言又逞强的要挣脱,像自不量力的想成为孤家寡人一样,甩开所有感情,然后一个人冷血无情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她不需要一切,可她做不到。 周染濯又把她的手拖到身后去,没有绑她,但两手紧紧的抓着夏景言的手腕,他所想的不是控制夏景言了,而是知道夏景言需要什么。 “言儿,哭吧。” 再逞强只会憋死自己。 夏景言一瞬不动了,不久,小声哭,不久,放声大哭,不久,哭到瘫在地上,而周染濯也渐渐放开了她,任由她痛哭流涕,任由她痛不欲生,周染濯知道,夏景言再也好不了了,但哭出来总能舒服一点儿。 白露成霜 第六十五章 姐妹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浔洲越来越冷,明明将要到来的是夏季,但这天,却冷的一天比一天瘳人。 两位被抓回的帝后身冷,心更冷。 哭过之后,心境也没有好多少,夏景言又回了宫里,紧紧裹在被子里,侧身对着墨蓝纹的帷幕,周染濯就在身后紧贴着她,一手抓着她汗浸浸的手,一手扶着她的腰,忽然的,夏景言忽的紧闭双眼,另一只手捏紧了被单,过了一会儿,手松开了,人也快散了。 夏景言还是背着身,不愿看周染濯,单单问了句:“几时了。” 周染濯还是那般抱着夏景言,他回过头去看看窗外的天。 “估摸着……卯时了吧,天都快亮了。” “嗯。” 夏景言应了句,随后便不再作声,但周染濯却不愿她不说话,她一闭口,定会去想昨日那番情景了,血流成河,白骨成山,还都是自己无力拯救的亲人,那种滋味大难受了,周染濯不想让她承受。 “言儿,朝芽一直很想见你……” “我不想见。” 谁知周染濯刚一开口就被夏景言堵了回去。 “为何?” 周染濯有些不解,一堆事他专挑了陆朝芽的来说,原想着多年的好姐妹才是最管效的,可在如今的夏景言看来,姐妹确实管效,可若真让姐妹掺和,岂非徒叫她增加担忧?又有什么好处。 “朝芽临到了要生产,八月起不可气急,我怎能让她为我忧心。”夏景言叹了口气,很快又感觉周染濯离自己更近了些。 “可你不见她,她就不着急了吗?若她整日胡思乱想,那才会伤了身子吧。” “见了她,我却也不知该跟她说些什么……”夏景言拉住周染濯的两手,仔细想了想,编个理由总还是比让陆朝芽自己幻想好,“那我今日去看看她,睡吧,且休息一阵。” “好。” 周染濯苦笑笑,笑在夏景言还记得休息,养护她自己,苦在他知道,夏景言一定会有与他当初一样的噩梦了,甚至更加可怕。 再回周皇宫,虽不是最好,虽并非所愿,可好歹是个一辈子的地儿,平复心魔虽难些,可是人已经被逼迫至如此境地,总还不会有什么事情比现在这个局面更差了吧?以后的日子有希望一天一天变好,夏景言天真的以为。 当日,夏景言再醒时,枕边已然是空荡荡的了,一问才知,周染濯上朝去了。 是了,他又成了周皇,而自己又成了周皇后,再想好好过日子,还不得把前朝后政都处理妥当么。 “玄王妃呢?”夏景言又问。 “回皇后娘娘的话,玄王妃娘娘一早就在前厅等着了,方才偶感不适,却也只是叫御医送了碗安胎药,喝了便继续坚持等您,您快去看看吧。”宫人回应。 夏景言皱了皱眉头,有些责怪陆朝芽不在意自身的意思,但还是立刻叫宫人给自己简单梳理,赶忙上前厅去。 前厅里,陆朝芽坐凤座下左侧第一个,神色十分倔强,周边跪了五六个御医求着,她也不肯走,急了,陆朝芽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一圈喊一句:“你们这是在折本王妃的寿!” “可不敢可不敢!”御医们头摇的跟波浪鼓一样,夏景言掩面无奈的笑了笑。 “朝芽。”夏景言唤了声走上前去,“你可莫拿几位御医撒气,归根结底他们还是为你好嘛。” “姐姐!” 陆朝芽忽然没了倔强,眼眶一瞬红了,她一手托肚子一手扶桌子的站起来,站的还有些不稳,左右一帮宫人和御医一个个伸着手又不敢触碰陆朝芽,护她像护炸药似的。 夏景言连忙上前叫陆朝芽坐着,“你这临盆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可不敢动了胎气,坐下。” “姐姐……” 陆朝芽拉着夏景言的手,无论任何人说任何事,都没法叫她的眼神从夏景言身上挪一下。 “都下去吧。” 夏景言向左右侍从摆摆手,众宫人也立即随他们一同躬身行礼出门。 “来,坐。”夏景言又对陆朝芽说,随后和她坐在一块,“你说你,找我怎就这般急,怎么着也该为腹中的孩儿想想嘛。” 陆朝芽伸手抹了把眼泪,“是……是孩子想姑姑了,硬要来看你呢。” 夏景言笑了笑,伸手轻抚了抚陆朝芽的肚子,“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姑姑该准备蓝衣裳还是粉衣裳呢?” “都好,小孩子嘛,穿什么都没关系,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好,夫君也说是男孩女孩都好。”陆朝芽苦笑笑。 “你生的,自然是都好。”夏景言忽然沉了声音。 又沉默了一段,像是没了话题,方才这话说过有几百遍了,如今再开口,倒忘了还能再说什么,还又提到哥哥…… 躲不过去吗? “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回来了……” 这话是陆朝芽先开的口,她像是把最坏的结果都想过了。 “皇兄不要我了,叫杨惩和粟治的人在弈河杀我,天竹阁的人,除了我,都死了,杨惩他们一把火烧掉弈河,我连亲人们的尸骨都带不回来,后来,染濯把我带了回来,就这样。” 夏景言说的十分平静,像是这些事情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不必伤感。 还在逞强,非要把自己憋死。 陆朝芽所想的最坏结果也没有如此的,心都凉了一截,她嘴唇颤抖着,像是要问为何。 “不知道。” 夏景言抢在陆朝芽说话前答了。 陆朝芽便就低下头去,痛苦到难以呼吸,沉思、苦想、不明白、没法理解,过一会儿摇一摇头,没法相信,可这话是从夏景言口中说出来的,夏景言亲身经历,她也就只能认下,过会儿竟笑着抬起头来。 “姐姐,皇宫太可怕了,等我把孩子生下,你带我走好不好?” 换夏景言惊讶了。 “你要我……带你走?” “是啊,我们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朝芽,你不必陪我经历的,你和二哥一天正经夫妻日子都没过上,你生了孩子可以回明夏去,你以后大把的好日子……” “可我不敢回去了。” 陆朝芽噎住了夏景言的话,竟让夏景言觉得十分有道理。 “他如今杀你,迟早也会有一天轮到我,我怕,我想跟你走,这周皇宫,我没什么资格没什么名头住下去,我该有的方向,就是跟着你。” “可是我们两个,能去哪儿呢。”夏景言苦笑笑,轻搂住陆朝芽。 陆朝芽依旧笑盈盈,“只要有你,我去哪里都可以,我能绣花卖手帕,我养着你,我们两个,把日子过好,孩子们留在他们爹爹身边会好的,至于夫君……若没有你,我作为一个婢女,何德何能嫁给他?若为了你,我也可以放弃,叫他另觅良人去吧,我们只要照顾好自己,以后会慢慢好的。” “真的……能好吗……”夏景言渐渐泪泣。 “能。”陆朝芽拉紧夏景言的手,“只要想,一定能,姐姐,小哥想要你好,赵将军想要你好,姐夫想要你好,楚宜想要你好,最近楚枫也好多了,他也想要你好,这么多人的期盼,你怎能辜负呢?姐姐,我也想要你好,所以我们走,走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吗?当初姐夫带你逃,可因为他是皇帝,他才走不了,但我们可以,相信我,好吗?” 夏景言极艰难的点了点头,两个人都解脱般的笑了笑。 但就在这最好的时候,门外竟传来一阵呼救,但立即便被狠狠压下,白纸窗上被溅了一片血,夏景言和陆朝芽惊的站起身,夏景言连忙护陆朝芽至身后,右手抽出一旁的配剑。 可她们屏息凝神等进门的“刺客”竟是夏景玄。 “二哥?!” “夫君?!” “言儿,朝芽,快跟我走!” 白露成霜 第六十六章 最后一把刀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五日前,江陵 北江忽出一支军队,两个亲信连忙叫夏景玄至江陵,但打听清楚方知北江只是在巡边,夏景玄刚要回柳洲,却得杨惩亲信来报: “禀玄王殿下,请殿下救命!公主被抓回浔洲,归浔洲后日夜难安,便携天竹阁众人夜逃要回明夏,末将等听此,立即前行接应公主,却在弈河上被周贼追上,周贼覆灭天竹阁众人,重伤我军,还杀了粟治将军!公主又被截回,至今下落不明!浔洲周贼实力强厚,末将等不敢妄自进攻,已遣人回颖都求陛下援,但事态紧急颖都太远,怕在其中生事端,还请玄王殿下先行救公主性命!” 夏景玄听罢惊异不已,又因大病初愈身子不好而险些晕厥,但很快他便直了身,将将令扔给一个亲信守疆,他孤身一人飞身上马,他不敢不信,因为若夏景言逃,周染濯还真能做出这种事! 昼夜不停的奔了五日,夏景玄到了浔洲,执剑翻身跃皇城,避开众多侍卫,躲不掉的那就杀!夏景玄是小宗师,自无人能拦下他,直到他闯进念言官,杀掉最后一个拦路的宫人,打开门终于看见夏景言和陆朝芽。 “言儿,朝芽,快跟我走!” 不再说一句话,夏景玄上前去,拉住夏景言和陆朝芽的手腕就要走,夏景玄担忧,他已经杀了许多人了,再不走,很快就会被周染濯发现,那才是麻烦了,但陆朝芽尚有身孕,夏景言还在病中,怎么可能走的快呢? 怕什么来什么,刚一踏过宫门槛,院子里全是侍卫,周染濯站在最中。 “夏景玄,你这是做什么?”周染濯按捺着心中怒火,还伸手拦下侍卫的蓄势待发,“停下,把话说清楚,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二哥,你这是干什么……”夏景言亦劝告,她伸手扶住夏景玄的手臂小声说。 夏景玄原本都要动摇了,但就在夏景言扶他的这一刻,他猛的拉过夏景言的手,撸起衣袖,一大片一大片的淤青和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谁打你的?” 夏景玄紧抓着夏景言的手不肯放,从小到大,他从没舍得打过夏景言,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动,见如今这伤,他简直对伤妹妹之人恨之入骨,五马分尸都不解气。 “这……这……”夏景言支支吾吾的不敢说。 伤她的人,她如何能开口? 但夏景玄却已认定是周染濯,他所认为的难以开口,不是周染濯还能是谁? “夫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陆朝芽刚要求,可又被夏景玄扶回檐下。 “别怕,我带你们走。” 夏景玄轻放下夏景言受伤的手臂,轻声安抚妹妹和妻儿,随后将目光转回向周染濯,神色一瞬凌厉,执剑向周染濯冲过去。 那些所谓的侍卫不足为惧,可怕的是夏景玄和周染濯都宗师!这是要比两个病秧子宗师谁先耗死谁吗?! “哥!染濯!别打了!哥,我身上的伤和染濯没有关系,别打了!”夏景言着急的喊。 但夏景玄与周染濯耳边全是叮叮当当的刀剑声,夏景言的话哪里还听得到?就算听得到,两人如今之间恨的打战,怎么可能停下? 周染濯如今看不得夏景言的任何一位兄长,一个个以为她好的名号折磨她,夏景宸死前废了她的武功,夏景笙为诬陷周国要杀她,那如今的夏景玄能好到哪儿去?闯皇宫,抢夏景言,甚至还拉着他怀胎已八月的妻子冒险! 夏景玄则看不得他任何一个亲人再受伤,他原本就最疼爱夏景言,夏景宸走后,他更应没有做好一个兄长而愧疚,如今竟见他曾相信的周染濯把妹妹打成这样!这个仇如何能不报! 刀剑无眼,电光火石间,夏景玄和周染濯身上都有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夏景言在外看的揪心,她是怎样都劝不住了,她多恨,若自己武功未失,如今便可进去阻拦。 可惜没有如果。 陆朝芽用自己汗浸浸的手紧拉住夏景言,她心里也是怕的难受,可她不敢大声呼叫,眼前这一局面叫她看的眼花缭乱,她只怕她稍一出声,两边无论是谁被分散了注意,都会血溅当场,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渐渐的,周染濯占了上风。 夏景玄在边疆吹了许久的风,恐怕是又引了些浅病来,夏景言看着心惊胆战,就怕周染濯打的一时上了瘾,对夏景玄不留情面。 可无论再怎么担心,两人争斗,总有人会输,天命注定的事情。 夏景玄眼见失势,立刻后退引周染濯至墙角,周染濯的剑已然朝着夏景玄的腹部刺去,看着就是要命,但当夏景言刚要求周染濯放过夏景玄时,夏景玄竟又奋而起,顶着墙推自己一把,又举着剑冲出去,同周染濯一般狠心,他那一剑也是直冲着周染濯的要害。 在一场生死争斗中,从未有过双赢二字,若不能一输一赢,那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一起输,可这回若一起输,就是同时丢掉夫婿和兄长的命!夏景言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说时迟那时快,夏景言已然冲上前去挡在了周染濯和夏景玄两剑之间,但她却没有注意到,与她一同蹿过的青衣身影…… 剑还没有刺入身体,夏景言又被猛的推到一边,但血溅当场的场面还是出现,夏景言虽忽然感到小腹一阵痛,却还是强行忍痛,瞪大了眼向自己方才站着的地方看去。 周染濯和夏景玄都看着自己的剑下冤魂怔住了。 陆朝芽被两支剑固定在那地方,周染濯那一剑横穿她右肩,并不致命,致命的是夏景玄那一剑,直穿她心脏,陆朝芽张大了嘴,她想喘气,但总疼的被打断,她想哭,但稍动一下就疼的要命,只能空洞而苍白的流眼泪。 疼!她这一辈子,从未这么疼过,但也值,因为,她的命换了夏景言活着。 “朝……朝芽……” 周染濯的手哆哆嗦嗦的,恐惧让他不断后退,渐渐的,能控制住剑的后手没了,陆朝芽因支撑不住寒骨剑的重而后仰倒下。 这时,夏景玄和夏景言才反应过来一般,疯狂的冲上前去。 “朝芽!朝芽……” 夏景玄连忙接住险倒地的陆朝芽,前后各有一支剑,叫他简直不知该把手往哪里放才能或多或少的减轻陆朝芽的疼痛。 可那没有用,刺心的疼痛不是单单知晓一个把手放哪里就能解决的问题。 “朝芽……朝芽你别走,你不能离开我,对不起我错了……” 夏景玄已然是不清醒了,话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是让他的妻子亲手为他所杀! 陆朝芽却再没有什么生的希望,她知道她的时间不会多了,她只有最后一个夙愿,她血淋淋的手紧紧抓住夏景言的衣袖。 “姐姐……姐姐……把我的肚子刨开……把我的肚子刨开!我的孩子他能活,他能活……” 陆朝芽用尽最后的力气,作为一个母亲,她没法见证孩子的出生,但也一定要保住孩子的命! 强行喘气的力度渐渐的小,小到消失,眼泪也不流了,陆朝芽最后一眼看向夏景言,她竟笑了,她缓缓抬起手,像是要去擦夏景言为她而流的,痛心疾首的泪。 我们刚说要逃,可惜我要先走了,对不起。 我们说好要一辈子在一起,可我失言了,对不起。 我们说好一起嫁给心爱之人,教养子女,可我命数已尽,对不起。 我说过以后会渐渐变好,可我让你哭了,对不起。 但是,尽管就你一个人,你也要好好活着呀。 夏景言似乎能从陆朝芽的眼里读出千言万语,那原本短暂的一刻却变得如百年般漫长,她在等陆朝芽的手触碰到她。 可惜,来不及。 手垂下去了。 夏景言忽然觉得,既然最后一个可以依靠、可有希望的人也不在了,那自己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了。 或许真是失去了太多,已然是痛到清醒了,没了心,夏景言发现自己面上也流不了多少眼泪了,身着白衣飘袂于众多悲离或恐惧惊异的情绪间,她冷的像冰。 没了,什么都没了。 白露成霜 第六十七章 绝情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宫里也是冷冰冰的,尤其是侧殿,为孩子苍白的祝福抹上其生母殷红的血,夏景言眼睁睁的看着御医们拿着刀,将最怕疼的陆朝芽分开…… 她看不下去了,颤抖着,扶着门,从里面出来又立刻关上门,门关上后,她又像有些不知所措,对着白纸窗望了又望。 “言儿……” 周染濯忙上前去扶住夏景言,夏景言搀着他,才稍稍站直了些。 夏景玄还在闹,夏景言知道,哥哥现在就像她第一次失去那样,疯了,但哥哥疯的不是时候,夏景言必须让他清醒起来,眼看着哥哥要挣脱束缚冲进里屋来了。 “摁住他!阿允!云俨哥哥!”夏景言沉了沉心,用最大的气力吼了一句,但很快又咳嗽。 顾允和路云俨连忙上前去一人拉住夏景玄的一只手臂,但他们又如何能控制夏景玄? 眼看着又要挣脱,慎儿赶忙拦到夏景玄身前,满眼的痛心与怜悯:“玄王殿下,殿下……朝芽姐姐已去,她最后的夙愿是把您与她的孩子生下,那是她的孩子,也是您的孩子呀……” “你让开……让开!” 夏景玄只是挣扎,没有什么能再动摇他的决心似的。 “他们要刨我妻子的身,她已经走了……我不能让他们这么对她!孩子……孩子今生无缘了,爹爹阿娘陪他一起死,让开!” “刀。”夏景言忽而小声说。 周染濯听到了,却诧异的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见夏景言盯着夏景玄满是厌恶,他更怕了,重问一句:“你说什么?” “刀!” 夏景言更为清楚的一句才让周染濯彻底相信,不得不将手里的一把匕首交到夏景言手中。 夏景言接过,深深吸了两口气,随后一步比一步坚定,在夏景玄挣脱后冲过来时,她也举着匕首迎过去,不等夏景玄与她说话,她一刀刺进夏景玄的左肩,没有丝毫犹豫。 夏景玄停下了,他口中溢出鲜血。 看着夏景言,看着自己瘦小可怜的妹妹,一面不信,一面痛心疾首。 “言儿……” 夏景玄轻轻唤了一句,什么疯话胡话也说不出来了,所有或悲或喜的幻梦在这一刻破碎,他艰难的伸出手去,想再摸摸妹妹苍白的脸。 可那把匕首更深一层,夏景玄吃痛,绝望的放下手。 “闹啊,怎么不闹了,你不是要和朝芽、和孩子一起死吗,那你去啊!” 夏景言哑着嗓子吼。 “对不起……” 夏景玄全心只剩这一句话,他已全然清醒,红着眼,像嘴角那血一样红。 “姐姐你别这样……玄王殿下是您的亲兄长啊,他还病着,他身体受不住的……” 慎儿在一旁哭,但夏景言没有一丝要手软的意思,她单单是叫顾允拖走慎儿,随后又是那般叫人痛不欲生的眼神看着夏景玄,夏景玄却看得出妹妹眼底的心疼与不舍。 “你为什么要来,你可知你是杀我的最后一把刀!你可知发生在我身上的究竟为何事?你瞎出什么头!” 夏景言的声音渐大,外人看来只是夏景言在质问,夏景玄听到的却是妹妹告诉他,他中计了。 “你知道……真正发生在我身上的是什么吗?” 夏景言的眼泪忍不住了,但神情却依旧倔强的绷着。 夏景玄看着妹妹向自己一步步逼近,可他真的没法回答妹妹的问题。 “对不起,我……” 不知道这三个字难以说出口,夏景玄换了换。 “我不在颖都……” “你为什么会在江陵!”夏景言又吼一句,脸色愈发苍白而可悲。 “我听闻有北齐军将犯,我……” “你告诉我北齐军在哪儿!” 一问一答一否定,夏景玄的心也彻底坠下了谷底,他没法再“狡辩”了。 “是明夏军纵火烧弈河,是夏景笙权力蒙心!是你们一家要杀言儿!” 周染濯比夏景言更按捺不住些,却也不是为出自己的气,是替夏景言说她说不出口的话。 而对此,夏景玄虽有怀疑,却还是嘴硬,更不可置信。 “不可能!皇兄怎么会杀言儿!这绝对不可能!” “你说不可能,你替夏景笙解释啊!” 周染濯捏紧了拳,他没法忘弈河的那把火。 刚要再吵下去,夏景言却又一用力拔出了夏景玄身上的匕首。 重心不稳让夏景玄猛退几步,路云俨和慎儿连忙上前扶住他,等夏景玄再站正的时候,夏景言也在周染濯怀里如释重负。 “言儿,给我吧……” 周染濯在夏景言耳边轻唤,慢慢从她手里顺过了那把沾血的匕首。 夏景言深吸了两口气,托着周染濯的手艰难的定了定心,随后便上前,又走到夏景玄面前,再没了质问,再没了伤残,她向着夏景玄跪下,下拜,把头深埋,在地上像是还抽泣了一阵儿,久久才起身。 期间,夏景玄却没有一点儿要去扶她的意思了,他只在那里看着,看着他的妹妹心如死灰,眼神都空洞了,想想这一生,夏景言从未怎么正经拜过他,除成婚,剩下那么一两回,也都是这些朝政,国怨的事,是他不好,没有保护好妹妹,最可怕的是,他好像还被自己的亲哥哥给骗了…… 真蠢。 夏景言站起身来,仿佛魂已经被抽干了。 这一拜,断绝了兄妹之情。 夏景言没什么好对夏景玄说的了,她有些站不住,便扶住周染濯。 等着,静等着。 没有一个人吭声,直到里屋传来一声婴孩的啼哭。 夏景言勿忙洗净血手,向抱着小孩子出来的宫人迎过去。 “皇后娘娘,玄王妃娘娘生下一位小公子。” 宫人不知该喜还是该悲,神色看来莫名的尴尬,她身后的一众御医亦是如此,不过没关系,夏景言也不知该喜该悲。 “把孩子给我。”夏景言轻声说,宫人把孩子轻轻送给她。 孩子乖得很,刚哭了那一阵儿就不哭了,只是夏景言不“乖”了,她看着怀里小小的孩子,想想里屋血肉模糊的孩子母亲…… 方才陆朝芽还在跟她说话呢!转眼就撒手人寰了…… 夏景言将头埋在孩子的小被子上,倚着墙角低哭一阵,说是低哭,却又所有人都听得见,所有人都跟着掉眼泪。 许久,夏景言才止住,从小被子里露出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周染濯上前去给她擦眼泪,随后又替她抱过孩子,夏景言这才得以做最后的“交代”。 “将玄王周身武器解下,扣留于念言宫,没有本宫懿旨,不许放他出来,慎儿,你留下,给他好好讲讲所生之事,直到他清醒了为止,还有,劳烦御医们,给玄王治伤……染濯,你回炽烬宫,帮我看一会儿孩子,阿允,你守好念言宫,防有贼人有不轨之心,云俨哥哥,你跟我走,我有事跟你说。” 所有得令之人点了点头,随后,便是路云俨走近,夏景言带着他,最后给夏景玄留下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眼神,随后便离开。 夏景玄只记住了妹妹那双红彤彤的眼。 白露成霜 第六十八章 骗局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夏景言带着路云俨出了院子,外头是比方才更阴的天,但夏景言竟还会觉得那光刺眼,她伸手挡了挡,又将念言宫放眼看了一圈。 “言儿,还好吗?” 路云俨走的离夏景言更近了些,说实话,他已经说不出别的安慰的话了。 这时才懂得,若局外人都心痛如斯,那戏中人又该是怎样一般痛心疾首,也或许,局外人早早入戏,只是他不知罢了。 路云俨心里像是替夏景言承受千般苦万般痛,但他却不知,夏景言心里做下一个决定,就在这千山万水间,她已经淡然了,甚至为决定结果的到来感到欣喜。 “我没事。”夏景言回过头去向路云俨笑了笑,“走吧。” 夏景言招手唤过路云俨,带着他一路缓行,其实到最后也没有走出念言宫,夏景言带着路云俨去了侧殿——周楚枫休养的地方。 一进门,几十个人在里头守着,却一丁点声音都没有,见夏景言来了,屋顶各处挂着的十几个死士从上面跳下来,十几个女使婆婆从座上起身,在榻边守着的五六个御医迎上。 “属下参见皇后娘娘,见过路大人。” “老奴参见皇后娘娘,见过路大人。”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见过路大人。” 怕吵醒周楚枫,这几十个人的声音合起来竟如只有一人一般。 夏景言向他们微微颔首以表谢意,又从手边的红木柜里拿出一大包金块,送到第一位女使手中。 “此为本宫谢过各位照看楚枫。” “皇后娘娘言重了,此等是老奴们的分内之事。”所有人又行一礼。 “还是要谢的,本宫保诸位将来的富贵前程,不过,自今日起,诸位便不必再看着楚枫了,传本宫旨,诸位如有想出宫回乡的一律皆准,想继续留宫做事的一律也准,并以官职为赏。” 众人一齐抬起头来,面面相觑一番,先想的却不是什么领赏谢恩。 一位御医上前来,“皇后娘娘,小殿下的身体的确好的多了,与常人幼子无异,可也不能无人照顾啊,微臣愿放弃官职,守在殿下身边,直至殿下过三金岁。” “是啊,娘娘,殿下身边不可无人,总也把奶娘和御医留几个吧……”众人都说起来。 夏景言忽然心里暖和一阵儿,楚枫身边有这么多贴心的人,做母亲的如何不安心?只是,她为楚枫谋的未来,不好让这么多的人因此而背井离乡。 “诸位放心,本宫为楚枫做好了打算,诸位只需各赴前程,日益盛望,才不负本宫及楚枫对诸位的感恩。” 夏景言解释一番,众人这才恋恋不舍的听令退了。 楚枫是个多乖巧的好孩子啊,才会让这么多人为之付出。 夏景言招呼路云俨进屋,坐到榻边,楚枫还睡着,两只小手摆在耳边,呼吸均匀,时不时还会在梦里笑一下,夏景言就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等,一直等到近午时,楚枫才朦朦胧胧的睁眼,然后就哭…… “哇啊啊~哇啊啊~哇啊啊……” 连哭声都是那么稚嫩可爱,夏景言闪着泪光笑,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抱起孩子哄,而楚枫似乎也知道他在母亲怀里似的,很快停住了哭泣,睁着天真到可怜的大眼睛看着母亲,小手指像要为母亲抹眼泪。 夏景言就看着孩子笑,笑着笑着却忽然想哭,她连忙叫过路云俨,“云俨哥哥,你抱抱。” 路云俨有些惊喜,从小到大都没抱过孩子,如今第一次抱,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按着夏景言的样子轻轻抱住周楚枫,小家伙很喜欢他,直冲着他笑。 “楚枫,这个是云俨舅舅,知道吗?” 夏景言勾勾周楚枫的小手,楚枫也像听懂了似的,又笑。 路云俨抱着怀里的小宝宝,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又抬起头来看夏景言,却见夏景言的笑渐渐成了苦涩,他便又笑不出来了。 “云俨哥哥,你会帮我的对吧?” 夏景言又泪眼模糊,可她却在笑。 “你所愿,我便是赴死,也定会成全。” 路云俨的坚定压过苦涩。 夏景言又低下头去,轻轻说了句:“不会的。” 她再也听不得死字,除非这个字是用在自己身上,但纵使听不得,话也还要说,她伸出手去最后摸了摸楚枫圆乎乎的小脸。 “云俨哥哥,你能不能把楚枫带回明夏去,把他交给皇兄,请皇兄代我把楚枫抚养长大。” “什么!可是陛下他不是对你……” “放心吧,他不会连我孩子都容不下。” 夏景言的平静让人安宁也让人心寒。 “好,那你呢?” 路云俨刚应下来却又忽然想到:夏景言为何不亲自抚养?再说,楚枫是南周储君,怎能去明夏呢? 夏景言轻笑笑:“我想走,想带染濯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皇兄想要江山,我们退出便是。” “啊?去哪里啊?” “让人找不到的地方。” “何时走?” “最近吧。” 路云俨天真的问了一连串,刚要再问下去,夏景言却忽然皱了眉头,扶着榻边一阵干呕,路云俨连忙放下楚枫,坐近了扶住夏景言,好一会儿,夏景言才缓过来。 路云俨紧怕是夏景言急火攻心要病,连忙给夏景言把脉。 却不是病…… 路云俨对这脉象十分惊异,夏景言早被说过不会再有这种脉象了,但如今事实却摆在眼前,但路云俨还怕误诊,他什么都没说。 “怎么样?”夏景言难得关心自己的身体。 “怪我医术不精,竟有些看不出,得回去翻翻医书了。”路云俨苦笑笑,“但近日饮食还是避寒避烈避酒,待我明日一早再看一回。” “好,那我等你。” 夏景言已十分淡然了,她是如何也想不到她究竟是怎样的了。 路云俨心里却有了安慰,他再抱起楚枫看夏景言的时候,笑是发自真心的。 可惜夏景言没那心思看了,她继续“托孤”,“云俨哥哥,我那个小侄子……可怜,二哥哥现在不清醒,等他清醒了,你再把孩子还给他,还有,现在照顾小侄子的那一帮奶娘都是从小伺候我的,都是可信的,现在一半分给小侄子,一半给楚枫,回明夏时你带回去,让她们好好照顾楚枫,还有……替我向皇兄谢罪。” “你何错之有,何必谢罪。” “如果我没有错的话,皇兄不会杀我的。” 又是一阵沉寂,路云俨看到夏景言曾经满身的星河都死去了。 如果不是夏景笙,如果不是她的亲哥哥要杀她,夏景言咬咬牙,或许日子还能过的去的,可惜没有如果。 “云俨哥哥,你把楚枫抱走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夏景言把自己缩成一团,很明显是不给路云俨商量的机会了,路云俨只好离开,他抱起楚枫,楚枫好似还想留在母亲身边,他在路云俨怀里向夏景言伸手。 母亲没有理会他,舅舅抱着他往外走,楚枫也没有哭,也许,他懂得母亲心里很难受,那他不能让母亲更难受了。 直到路云俨抱着楚枫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夏景言这才解下毫不在意的伪装,她轻声从榻上坐起来,她看见门开着,隐隐约约的,她还可以看见路云俨墨色的衣角,她站起身,踮起脚,一点一点的走到门边去,她扶住门框,只稍稍露出一点头,露出一只眼去看。 她只能看到楚枫露出的一点点湖蓝的小衣服了,剩下的全是路云俨墨青的背影,她才知道,方才楚枫在榻上笑的那一面,真就是他们母子的最后一面了,她止不住的摇头,不愿相信,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作为一个母亲如何能不心疼孩子?但是,明夏军已然入关…… 如果此刻放楚枫走,夏景笙还是楚枫的亲舅舅,不见她这个母亲,就不会被母亲拖累,夏景笙还会因内心存留的一点点愧疚和天下人的目光将楚枫如亲子般抚养长大,但若不放,到时夏景笙来了,她就是叛了国的公主,天下人皆会训斥她是没良心的白眼儿狼,就连楚枫都会成俘虏了,差别太大了…… 夏景言两手抱住自己的头,不让它乱动,又缩成了一团,坐到了地上,背靠着红木门,她还能坐着,哭成了没有声音的,也是因为不能出声,怕一出声,路云俨听见声音抱着楚枫回来,那她就更舍不得楚枫走了。 走吧,还是走吧…… 白露成霜 第六十九章 全是假的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红木门为夏景言做了太久的依靠,直到顾允忧心冲冲的来了,看见晕倒在那里的夏景言,这一切才结束。 顾允急慌慌的将夏景言抱到榻上,转头就要去传御医,只是他那毛手毛脚的动静太大,还没等他出门去,夏景言已经被吵醒了。 “阿允,回来。” 夏景言忽然吭声,顾允有些惊讶,连忙上前,半跪在榻前的木阶上。 “皇嫂,你还好吗?怎么晕在这儿啊,楚枫呢?” 夏景言现在简直听不得“楚枫”两个字,她伸起一只手挡在眼前,遮住微弱的烛火晃眼的“强光”,叹了口气。 “路大人看着呢,没事,至于我……或许最近太累了。” “好吧。”顾允应了句,即使他觉着这回答十分敷衍。 “现在外头什么情形了?”夏景言问。 如今问出这话来却觉得可笑,从前她若困于异乡,问哥哥的行程是估摸着什么时候得救,现在却是估摸自己什么时候给哥哥腾地方。 而顾允的话意告诉她,她离启程不远了。 “明夏皇御驾亲征,如今已入关口,快到浔洲了,一路横冲直闯,陛下只说不许应战,放明夏军长趋直入,不至皇城,不防守。”顾允苦笑笑,“陛下本来也就不打算再要这个皇位,明夏皇要,给他便是,只是不要伤了百姓罢了。” 夏景言亦只能苦笑,也确实不该再让无辜的百姓为她一家之争搭上性命了,道了句:“做得好。”忽而又问:“你说他很快到浔洲,最快是多快?” “明日。”顾允应。 顾允面上没有任何异样的神情,仿佛夏景笙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走亲戚串门的。 “你不怕吗?”夏景言轻声问,脸上挂着一副无所谓的笑。 顾允摇了摇头,“你和陛下不怕,我就不怕。” 夏景言躺的更轻松了些,似乎身边人全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能让她更松快点儿,缓了一会儿,她才又开口:“阿允,我好像突然想清了许多事。” “皇嫂想清了什么?” “一生。” 两个字,却沉重无比。 “皇嫂还不到双十年纪,何故早说这些。” 顾允听着都嫌苦,夏景言刚十七岁的年纪,要说一生,只恐怕夏景言是要…… “阿允,只有你能帮我了,我需要竹节散……” “不行!” 夏景言话还没说完,顾允倒先拒绝,只是,夏景言也不担忧,她知道,到最后顾允一定还会帮她的。 竹节散,缓性毒药,说的好听,让人没有忧痛的在不知不觉中死去。 “你难不成要我以这副破败模样再活下去吗?”夏景言很轻松的笑着问。 顾允顿时有些答不上来,但这并不是他能放任夏景言去死的理由,他依旧半跪在原地,不敢看夏景言的眼睛,低头不看就是了。 夏景言早料到会有这个结果,也早想好了对策。 “阿允,如果我不死,染濯就会死,我们两个人里,皇兄是只能留一个的……” 果然,顾允猛的抬起了头,但又持有怀疑,“你若真的不在了,才会给明夏皇切实的理由杀他吧……” “我会留遗书一封,诏告天下说这是个误会,杨惩粟治杀我天竹阁,我就要他们万劫不复,只要他们是替罪羊,我和染濯就还能无辜,皇兄既容不下我,大不了我去死,留染濯就好了,我实在……承受不了了,只有我先死去,我才不用体会百年之后再失去染濯的痛苦。” 夏景言锤了锤自己的心,那东西在里面让她有人情,因此而痛不欲生。 “可是,表哥就要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了。”顾允闭上眼长叹一声。 十七岁,死到临头了,这如何能不让人想清一生呢? 顾允艰难的点了点头,夏景言松了一口气,只是她定要亏欠顾允,也亏欠周染濯了,她想清的人生,又岂是顾允在极痛模糊之中所想的那么简单?只不过等顾允想通了,她的计划也实施完了。 这种情形下,夏景言是不得不选的,而且是没有回旋余地的选,爱人之间的错还可以弥补,亲人的错了就是错了,血浓于水,于亲于情,夏景言还是选了亲,纵使皇兄要杀她,纵使皇兄不顾亲情,她对皇兄,也还是下不了手的。 夏景言只笑自己真傻,居然才想清一切,皇位是血溅出来的,至于那上面是谁的血,坐在上面的皇帝也根本不会在乎。 其实从一开始,楚宜出事,明夏整兵,那时候天就变了,再后来,皇兄明知小哥早就病了,纵使周染濯有错,终究也不是小哥死的主因,但粟治却领着宗师军又近一步。 在外看似只是粟治对小哥忠心,但他毕竟只是个宸王副将,就算他敢和南周争,没有圣令,宗师军也不会听他的,况且在这里头还多了个皇帝亲信杨惩。 夏景言早在那时就该知道,皇兄的心变了,他不再疼弟弟妹妹了,他的亲弟亲妹早成了他开战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但皇兄变了,二哥没变,皇兄知道二哥狠不下心,所以才借口北江来犯,二哥是王,有什么祸事还需他亲自出征?所以这只是一个理由,皇兄要蒙骗二哥一辈子的理由,皇兄杀了妹妹,嫁祸给南周,嫁祸给周染濯,用他举世皆知的对妹妹的疼爱,趁着周染濯君心受损无力反击,趁着顾允与慎儿纠缠,趁着玄王妃陆朝芽也是个好理由,天时地利人和,一举拿下南江,皇兄一统三江,北江也就不是事儿了,皇兄很快会一统天下,在外人看来他还是一位贤明的君王,一位劳心的兄长,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弟弟妹妹为了他的家,他好可怜。 可惜皇兄没有想到妹妹逃了吧,但也没关系,他还可以打着南周携持公主的名义再进攻,如今不就是打着接妹妹回家的旗号来了么,而且这时候无论妹妹昭告天下什么都是没用的,都可以被称作是周皇威逼的无奈之举,可是皇兄又没有想到,二哥还是来了,并亲眼看到了他主动进犯周城,逼迫妹妹自尽,他的计划败露了,此刻,夏景言便不得不在夫婿和皇兄之间做一个选择了。 夏景笙和周染濯,只能活一个。 要周染濯活,举兵反击,无论夏景笙带兵攻到了哪里,以南周如今的兵力都能够一举成功,甚至乘胜追击一举攻破颖都拿下东江都不成问题。 要夏景笙活,更简单,夏景言带着周染濯自尽即可。 夏景言,妹妹,还是选了皇兄活了,纵使皇兄要杀她,她也对皇兄下不了手的。 其实早在被迫称呼从“大哥”变成“王兄”,后又成“皇兄”的时候,就该料到如今这个结果。 原来如此…… 夏景言莫名想笑,但她忍住了,换成一声长叹,回过头看看,顾允还在,似乎还想说什么,却难以开口,最后和自己一样长叹。 “皇嫂,我得向你承认一件事,否则,就晚了。”顾允的单膝跪地变成了双膝。 夏景言原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事比现在这个局面更糟了,可惜她错了。 “怎么了?” “三年前,洛令主是我杀的,是我毒死了他……” “什么?” 夏景言忽然坐了起来,只不过,她的声音再没有愤怒了,全成了委屈和抱怨,她看着顾允低下了头。 “洛北,您的弟弟,是我杀的,对不起……” 抱怨与不甘及不可报仇将夏景言的记忆拖回三年前。 洛北,北儿,天竹阁年纪最小的令主,那年才十二岁,被生生斩断手臂又毒死,当时说是褚皇剑上的毒,但如今……如今顾允竟说是他所杀…… “北儿当初的手臂都断了,他对你们再没有什么威胁了,他都已经废了……你为什么还要杀他?” 夏景言看着自己眼前这位她从未怪罪过的“仇人”,她问,质问,整个人都在颤抖。 这一生,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 所有人都是局中人,所有人都是骗子,都是恶人! 夏景言捂着心口,恨不得将所有的一切都毁灭,可她下不了手,可笑她竟对一个从头至尾的骗局都下不了手。 “西江那时候,我们都没想到洛令主会来,表哥在计划内蒙骗过您,我在计划内蒙骗过宸王殿下,偏编漏了洛令主在计划之外,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洛令主,只有死……” 夏景言紧闭上眼,挤尽自己最后一滴眼泪,她的眼睛又向上望,好像能看到洛北在天之灵向她招手一样,她逼迫自己把仇恨咽下去!咽下去…… 故人已去,如果顾允死了,南周将无人继承,慎儿也迟早死在战火之中…… 而且,明日过后,顾允活着一定会比死了更痛苦,他不能死,不能死…… “我没有办法替北儿原谅你,等你百年之后,自己去向他解释吧。” 夏景言闭着眼,抽泣着说完这话,她整个人都颤抖,但没过多一会儿,她又直起身来,扶着榻边,颤颤巍巍的要走。 “我要去找染濯。” 这件事,夏景言原本是想一拖再拖,直到退无可退,但她如今听到这话,知道这事,她一分一秒都不想拖了,为了报复她自己,为了报复顾允,为了报复曾经做错过的周染濯,更为了报复她如今这个可笑的家。 夏景言走出的第二步就险些摔了,顾允连忙扶她,但夏景言却一点一点的挣脱,最后一次回头充满厌恶。 “你要是想补偿我,就赶紧把竹节散给我,我最后一夜去见染濯,我希望我再从炽烬宫出来就能看到你,别让我死了都在恨你!” 顾允只能点头,夏景言满意了,她冷笑着,一拐一拐的从念言宫里走出去。 下雪了。 夏景言抬头看天,茫茫无际。 浔洲这么暖,原来也会下雪么…… 白露成霜 第七十章 成婚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周染濯还老老实实的守在炽烬宫里,夏景言叫他看孩子,他就守在炽烬宫里看了一天,虽然很久以前路云俨就来把孩子抱走了,他也没有离开炽烬宫,他知道,夏景言一定会来找他的,所以他等着。 外头居然下雪了,周染濯有些惊异,他看到白茫茫的一片,风景更显苍凉。 周染濯仅穿着一件单衣,因为浔洲向来热的要命,是从来没有厚衣裳的,可尽管如此,周染濯还非要钻出去看雪,宫人们急坏了,但又拗不过他,只好请他到凉亭里去坐着,然后搬来一大堆炭盆保暖,做完这一切,周染濯就叫宫人们都出去了,他一人独留炽烬宫中,直到他等的人来了。 “我来浔洲两年,还是第一次见下雪。” 夏景言只穿着一件素黑的薄衣,与周染濯一样,在一片苍茫中格外的显眼,她缓步走进凉亭,火炉烧的正旺,与身上的冷撞在一起,有种酥麻之感。 “我在浔洲呆了二十多年,也是第一次见下雪。” 周染濯把夏景言搂进怀里,似乎怨她来的晚了。 凉亭中间呈六边,差不多两三张木榻拼在一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里面铺着一块厚厚的毯,周染濯和夏景言就在毯上紧紧相拥。 明知道这是在一起的最后一回了,夏景言竟难能可贵的忍住了哭。 “染濯……” “嗯?诶……” 忽然的呼唤,周染濯刚想问夏景言怎么了,却突然发现夏景言竟在解他的衣衫,来不及问,夏景言已然扑上来,周染濯躺倒,轻轻的搂着夏景言,细想这夫妻两年里,夏景言从未这样过,但温软的舌尖抚过脖颈还没让他完全醉过去。 “言儿,在这里要着凉的……” 周染濯在夏景言耳边轻声说,但夏景言也没有任何要后退的意思。 “无所谓……” 夏景言应过,红唇贴住周染濯,让他不许再说话,还怕周染濯跑了似的,两手紧紧扣住他,但其实没这个必要,周染濯也不是个能反抗她的人,况且……周染濯又如何会猜不到她内心所想呢?反正都是最后一次了,什么冷不冷着不着凉的可不就是无所谓么。 最后一次缠绵,却不是最后一次相爱。 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呢,再不济,还有下辈子呢…… 过后,周染濯浑浑沉沉的睡了过去,恐怕还真是着凉了。 醒来时,夏景言已不在身侧了,但周染濯并不着急,找到夏景言并不难,积雪现出她的脚印,周染濯跟着那串脚印一路走出炽烬宫……夏景言去了祖庙? 轻轻推门进去,夏景言跪在一堆牌位前发呆,注意到周染濯来了,夏景言回过头去看了看,却是相顾无言,周染濯上前与夏景言并排跪在一起,拜过。 “怎么来这儿了?”周染濯拉住夏景言的手。 夏景言最后的时光里全剩下苦笑,“我心里有许多话,如今倒不知该跟谁说,便只好来找父皇母后,只希望父皇母后不嫌我啰嗦就好。” “怎么会,如果他们还在的话,一定会非常疼爱你。” 周染濯的目光也转向牌位,恍惚一刻,好像家还在,但又破败不堪。 从前周染濯不敢让夏景言与自己的父母“相见”,是因为自己于亲于情无法抉择,如今不需要决择了,他却还觉得别扭,但夏景言那句“父皇母后”叫出口,还是让他心里安慰不少。 至少,在死之前把家拼了回来。 “是吗,那就好。”夏景言靠到周染濯的肩膀上,其实那句“父皇母后”也让她别扭,她对父母,从小就没个什么概念,哥哥带大的孩子,受的宠爱是多,可生命里总还是缺了一份亲情,如今多了一对听闻十分慈爱的父母,她如何不欢喜呢?只是这对父母来的太晚了…… 沉寂一阵,像是没了话题,压的人难受,临死了,怎能不再多说几句话呢? “怎么不去找你二哥?” 周染濯的脸颊低下贴住夏景言的青丝,他轻声问,可刚问完就后悔了。 “我那一刀已斩断我与二哥之间最后的亲情,我是要救他,可我也没脸再见他了。” 夏景言的话平静的如没有一丝波澜的湖水,可周染濯却听的见里头的波涛翻涌。 到头来,保护自己的亲人竟还要用这种相互残杀的方式掩人耳目,真是可笑。 “父皇,母后,你们说儿媳这一生……是有多可笑。”夏景言对着牌位说,连灵魂都默哀。 “儿臣这一辈子,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周染濯像是要陪夏景言一般,似乎只要大家都过的惨不忍睹,凑在一起会更暖和,也确实如此。 “父皇,母后,儿臣被一个局骗了一辈子,做错了太多,总以为自己是掌棋人,算计来,算计去,却没想到也只是他人的棋子,把自己都算进局里了,如今已是罪恶滔天,儿臣有愧,辜负了父皇母后的教导,只愿生生世世一人担此罪恶,万劫不负……” “什么叫你一人担过?染濯,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情,无论是好是坏,我都该陪你一起担着。” 夏景言说过这话后,周染濯最后的时光也同她一样成了苦笑,他握紧了夏景言的手,应:“好。” 在祖庙一起跪了半个时辰,此刻离天亮,也只有不到两个时辰了,他们起身,总觉得,还应再做些别的事。 明夏军已然逼近浔洲,他们都快能听见战火声了,还能做什么呢? 夏景言却早准备好了,她挽住周染濯的手臂,此生最后一次娇娇气气,“染濯,我们成婚吧。” “嗯?” 周染濯有些惊异的回过头去,笑着抚了抚夏景言的青丝。 “我们不是已经是夫妻了吗?” “你忘啦?我们连和离书都写了。”夏景言哭笑不得,“而且你也说过,我们的两次婚仪要么没婚服,要么没结发,没一块儿喝合卺酒,是不算的,你要补我一次婚仪的。” 周染濯扑嗤一声笑了,又泪眼朦胧,重办一次婚仪确实是死前最有意义的事了,他吻了吻夏景言的额头,开心却又止不住哽咽的应:“好。” 白露成霜 第七十一章 喜丧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重修婚服,戴发冠,妆掩泪痕,重执手,桌正合卺,酒前红绳,几十支烛火映照下,破开一片黑暗,迎来一瓣明。 屋里屋外其他地方来不及布置了,这场婚仪没有其余任何一人相帮,仅靠周染濯和夏景言“笨兮兮”的两双手,为对方穿上婚服,整好发冠就已经费了半个时辰了,又笨又好笑,两个人笑的脸颊都累,却又轻松惬意的紧。 “染濯,我再重整一下妆,你等我一下。” 夏景言红着脸,又跑到帷幕后去,她总是这个样子,无论在一起多久,她总害羞,临到这个时候还会这样,周染濯想抚过她唇角的手还停在半空,最后也只得笑笑再放下。 不过这等待的须臾片刻,足够周染濯做很多事了,他不闲着,他也知道时光所剩无几了,他想知道夏景言于他和夏景笙之间到底选了谁,明明心里已经有数了,他偏还要看。 将合卺酒倒一点儿在银勺子上,看着银勺子一点一点黑了他才死心,却又笑了,他把合卺酒原封不动的放回去,把银勺子扔出窗外去。 他不反抗。 但是,他也是会报复夏景笙、报复夏景言的。 最痛恨欺骗的周染濯,怎会再忍受欺骗呢? “报复”十分的极端,他从木柜里拿出一份早写好的诏书揣进衣袖,又走到窗前,把最后一支蓝羽花烟花放出去。 蓝羽花没有声音,光很弱,却足以叫他计划之内的人都听见,都看见,浔洲城中,暗地里卷起一翻腥风血雨。 周染濯解决完最后的一切,夏景言便出来了,她额头上多了一个红莲花钿,唇色更红了些。 “走吧。” 夏景言执起周染濯的手,周染濯也牵着她。 他们踏出宫门去,他们的礼堂可不在屋中,而是在这可以俯瞰一切的圣地——九朝殿前。 殿前数百米长的长阶,登到最顶端,门前那一张红木桌,两个红蒲垫,两只大红烛前,那才是他们将结发合卺的地方,至于为何来此…… 死,是为彼此,又如何不是为天下再无战争呢? 周染濯与夏景言执手,一步一步踏到殿上去,这一生,最恨帝后这个压人的名头,可是临死,还是做了帝后。 我这一生,为天下,亦为你。 我这一死,为你,亦为天下。 终究还是穿着帝后的婚服生生世世为夫妻,外头威严的黑衣金丝遮住大半的红,头上耀眼的金冠白玉压的人难受。 额头上的花钿是夏景言最后的私心,袖兜里的诏书是周染濯最后的私心。 他们走到矮桌前,坐在两个蒲垫上,面向朝阳即将升起的地方,面向他们统治一时的南周土地,想着,为这些死去,也值。 周染濯将诏书悄悄放到腿边,回看夏景言,她也将一张折好的金丝纸放在身侧,他们相视一笑——好家伙!这是都早留好遗书了啊! 没有人多说什么,做好这些,他们便该放下一切去奔赴彼此了。 周染濯和夏景言各剪下了自己一缕青丝,夏景言拿过红木桌上一条红绳,将两束发紧缚在一起。 “永结同心,永生永世。” 周染濯忽然笑了说,夏景言也跟着笑。 但永结同心之后就是共赴黄泉,最好的结局也只是合葬。 拖延的心再盛,此刻也无可奈何了——离太阳升起仅剩不足一个时辰,明夏军已然入了浔洲城。 再不……就来不及了。 夏景言不敢再等,她怕再等下去,她就舍不得了。 明知只要一声令下,周军便可即刻反击,明知还来得及,明知自己和周染濯都还有活路可选,但夏景言还是为自己和最爱的人斟了毒酒。 若周夏起战,夏一定会输,夏皇就一定会死,夏景言如何能够举兵攻打自己的母国?杀死自己的亲哥哥呢?且,周夏起战只会让更多的将士背井离乡,多少家庭支离破碎?百姓的家也是家呀,百姓亲人的命也是命呀…… 夏景言有万分充足的理由逼迫夫君与自己来世再见,她飞速拿过桌上那两杯红绳系在一起的酒,一杯给自己,一杯递给她最爱的人。 临到头了,夏景言才体会到逼死心上人的滋味是什么样的,她害怕……害怕周染濯会难受,害怕到了地底下周染濯会怪她,害怕周染濯会后悔爱她,连下辈子都不愿意跟她在一起……她是要周染濯的命呀!那是一条命呀…… “别喝了!” 夏景言忽然泪眼汪汪的挡住周染濯的酒杯,她的手盖在那个酒杯之上。 “别喝了……” 夏景言像被万蚁穿心。 周染濯却笑了,他伸手擦去夏景言的眼泪,又揽住夏景言的后脖颈,让他们的额头轻轻碰在一起,周染濯在夏景言的脸颊轻吻一下。 “可是,我若不喝,两国就要开战了,大哥就要替我们死了。” 夏景言怔住了,隔一会儿又颤抖的抬起头来,她离周染濯那么的近,她可以看清周染濯眼底的一切。 周染濯是在告诉她,她做的,他全知道了。 “明明知道有毒你还喝啊……你是不是傻呀……” 夏景言那时竟产生一种恨意,恨周染濯这么孤注一掷的爱。 “你便是害我,我也永远爱你。” 周染濯拿过那杯酒,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这是我们的合卺酒,要是不喝,万一下辈子不能在一起了怎么办?” 周染濯没有一丝怪罪之意,甚至还能笑的出来,虽然又是苦笑。 夏景言顿时心酸,可是,没有回头路了,她又一想,周染濯说的对呀,这合卺酒若不喝,万一下辈子不能在一起了怎么办呢? 夏景言亦喝下那杯酒。 至此,他们才得以明白,原来死也是可以如此顺畅,不动声色,心甘情愿的。 周染濯和夏景言共同赴前,获得他们这一生里,最后一吻。 月渐渐退了,太阳即将升起,夏景言坐正了,靠在周染濯肩上,他们望向云层那一点点明亮。 阳光很快会冲破阴霾,他们也很快会赴下一世,希望下一世,从始至终都是光明,不要再有谁骗谁了。 夏景言好似听到了皇宫外的刀剑相向,夏景笙快打进来了,她都能想象到夏景笙浑身是血坐上皇位的模样,她紧紧闭上了眼,而周染濯好似感知到了似的,他拿过一旁的琴。 “言儿,我们不要听外面的声音。” 周染濯伸出一只手,轻拔琴弦,原本只有战火的世界忽然间进一片清明,夏景言静了静,笑了。 周染濯被靠的那一个肩膀递出手去,拉住夏景言的手,“言儿,我们一定要一起守到太阳升起,你一定不要死在我前面,好吗?” “好……” 夏景言的声音却已是十分虚弱了,周染濯便知道,他这最后一个愿望渺茫了。 周染濯继续抚琴,在琴声中,夏景言如梦如幻,她好像要进入梦境。 “染濯,你有没有看到……” “看到什么?” 夏景言顿了顿,看着前方,眼中好像重新有了光。 “我看到阶下……小哥,且臣哥哥,朝芽,楚宜,阿征,淑凝,北儿,还有天竹阁死去的每一个人……” 夏景言眼前,每一个人都在对她笑,她便也笑,还有人冲她招手呢,可惜她的手已经抬不起来了。 “看到了。”周染濯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只不过他的声音也很低了,“我还看到,还有父皇母后,哥哥,姐姐,妹妹……” 好像最后一刻,这个惨无人道的天下才给了他们最后一点温暖。 但也只有那一点。 琴声渐渐遮盖不住腥风血雨,太阳也没有胜的过乌云,周染濯竟看到又下雪了,原本就难以融化的积雪上又添一层新雪,周染濯绝望的看着他和夏景言活到黎明照耀后的梦破碎,他难过的想要告诉夏景言,但是周染濯忽然感受到,他和夏景言牵着的那只手被几滴温热覆住了,他愣了。 缓缓的,不可置信的低下头去看…… “你不是答应我,一定不会死在我前面的吗?” 周染濯问,但夏景言答不了了。 金冠上被覆上雪花,下面是夏景言那张依旧稚嫩的脸,像睡着了一样,但她的嘴角却挂了一道可怕的血流。 南周端慧皇后,年十七,崩。 但是,周染濯却没有太过悲伤,他笑,因为他知道,他很快就可以和夏景言重新相见了,他最后一把抓断了所有的琴弦。 心上人已故,从此再无琴音,琴弦没有什么留着的必要了。 最后的最后,周染濯的头向夏景言的方向一歪,青丝与青丝挨在一起,周染濯满意了,笑着闭上了眼,不久,同样可怕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将婚服染得更红。 南周开国皇帝,年二十五,崩。 幼雁南归 大结局 - 幼雁南归 - 玄姬小仙 迟了,什么都迟了。 所有即将赶来阻止这一切的人全都迟了,只要当时没有拦下,那么后来所说的什么“就差一点儿”就全是废话,可是,还偏就所有人都这么说,他们为这一生的遗憾断肠。 夏景玄,顾允,路云俨,还有夏景笙…… 先是顾允,他听闻夏景笙已至皇城门前,他便急急忙忙的起身,他是要去护周染濯的,中途路过念言宫,把慎儿藏起来,又带着夏景玄一起走,但是……等他到九朝殿的时候,他看到的竟是两个被雪薄薄的盖了一层的人,周染濯的嘴角竟也有血迹! 顾允才反应过来,夏景言骗他了。 “哥……哥!” 顾允顺着长阶就要冲上去,可是,不到一半,他就倒了,换成撕心裂肺的模样,无法接受的现实催使他一点点往上爬。 夏景玄却还在殿下遥遥的向上望,很久,很久,直到顾允停下,他好似才从陪夏景言一起死的梦里醒了,他竟苦笑出了声,时而向上望,时而又低下头去,笑啊……笑啊……笑的整个周宫都能听的到。 笑掉下眼泪来了,笑终于成了哭,他看见妹妹穿着婚服,死在了黎明前。 “为什么……为什么!” 夏景玄冲着天上吼,但是,天不会回答,回答他的只有他自己: 因为家不再是家了,我们没有家了。 夏景玄忽然想问夏景笙一句: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呀? 下一个又来了,路云俨,来时跑的要多急有多急,跑到夏景玄身边时又摔了一跤,来不及说一句,爬起来又往上跑,一路跑到夏景言的身边,他跪在那里,伸手颤抖着探夏景言的鼻息。 晚了……真的晚了…… 路云俨想唤夏景言的名字,可他试了好久,连呼吸都急促了,他做不到,他忽然感受到地上是湿的,他气喘着,缓缓低下头去。 一滩血……有一大滩子血…… 那是从夏景言的小腹下流出来的,他想去拉夏景言垂下的那只手,颤颤巍巍的拉住,冷了,却还想给她把脉。 “言儿……你不是说你等我的吗……我翻了一晚上的医书,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等我一小会儿,你……你是有身孕了,你怎么能自尽……你怎么能自尽啊……孩子两个月大了……是我……是我来晚了,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路云俨泣不成声,剜心都不会有这般痛的。 但是,悲痛的又何止他们三个啊,被骗的又何止他们三个啊…… 夏景笙数十日不敢停歇的奔波,他从颖都一路南下到浔洲,什么国什么权在他眼里全成了屁话!什么御驾亲征……他还能杀了自己从小养大的妹妹,就为了一个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要的破皇位吗!他这一路都快恨死了…… 所有人都被骗了,所有人…… 夏景笙终于冲到周皇宫,他迫不及待的要见到妹妹,他想着,他一定要赶得上,他得解释啊,他要跟妹妹说清楚。 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哥哥不贪图皇位,哥哥没有要杀你,我们所有人都被贺王和杨惩骗了!贺王和杨惩是表兄弟,他们都是当年北江屠宫的余孤,他们是在报仇,哥哥听到杨惩说的是公主有难,请陛下支援,哥哥立刻举兵是想救你,你的每一封家书都被杨惩扣下换掉了,你真实是什么样哥哥真的不知道啊,当时不放心,哥哥还接受提议叫粟治一起去,真不知道粟治被下了药,他竟敢动手杀你……哥哥有错,没早发现杨惩的诡谋,但是……但是求你!不要抛下哥哥!等我!等我! 但到了周皇宫,护城军无论有没有军令都是要护主的,夏景笙被这些人拖住了,他拼死也要闯进去,他被护城军数次刺伤,他连还击都来不及,只不顾一切的往里冲,可是护城军太多了啊,他真的来不及了…… 这场家里人自相残杀的战乱定格在路云俨心灰意冷的站在高楼上,宣读夏景言的遗书。 她说:两国之人,不应该为她打的不可开交。 “我明夏既破暴袁,我南周既重回仁义,两国理应共护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何故为一无功女流陷天下于不仁不义,纵我作一国公主,一国皇后,亦不应私已,当以天下万民为重,稳固江山和平,十七年来的荣华富贵,万民拥戴,代价理应如此,吾仅此遗愿留于万民。” “愿天下再无战争。” “愿土地再无尸横遍野。” “愿江河再无流血千里。” “愿田间再无烈火雄雄。” “愿士兵再无用武之地。” “愿稚童再无声嘶力竭。” “愿亲长再无痛哭流涕。” “愿故人,阖家团圆。” “愿江山,万世太平。” “若得此愿,吾心不悔,往矣。” 念完,路云俨腿一软,向着九朝殿的方向跪下了,所有的将士,无论是明夏的还是南周的,纷纷放下了武器,还有涌入城中护君的许多百姓,一群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往里冲的南周官员,此刻都停下了,夏景言,他们一国的皇后,一国的公主,这话的意思是…… 还不等众人细细去想,南周官员最前面的那个却先痛哭流涕,其他官员也依次跟上,他们是提前知晓一切的人,最前方那人从怀里掏出一道旨,举过头顶,哽咽着说: “陛下遗愿!且还天下一太平……” 遗愿?怎么两个都是遗愿…… 夏景笙心里好像有什么轰然倒塌了,他好像真的来晚了一点,随后,他听到回荡在周宫的丧钟。 南周的那一群官员哭过之后就又向着九朝殿冲去,国不可一日无君,无再多时悲痛,他们便要依着周染濯的意思再认新君。 夏景笙没有心思管这个,他只呆呆的站着,看着南周的将士、百姓,全都朝着九朝殿的方向跪下,他们无顾周围有多少明夏将士,无顾自身有多少危险。 周染濯未尝不是一位明君,若是无情,又何来如今这般场景,不止将士,就连百姓也奋不顾身的闯进宫中救驾,在他死后又不顾自身安危的跪拜。 许久,夏景笙站在那里许久,没有了战火声,他站在一片空虚里,他却不知,今日九朝殿对他的悲哀何止如此。 …… 南周的一群官员终是跑到了九朝殿下,还是最前面的那个官员,穿着太傅服,他一步一步上阶去,在中央扶起倒在那里的顾允,也扶起刚刚到来,在那里陪着顾允的慎儿。 “淮王殿下,淮王妃娘娘。” 顾允在回头看到他时十分惊诧。 “洛河星?” “是。” 那位洛河太傅给他躬身行礼,眼神也告诉他,就是他所想的那样。 顾允回头去看,阶下一群哭哭啼啼的官员,是他和周染濯从小秘密养起来的一群亲信,都是年纪还小的,再没有了从前那一群 奸心四起的老臣。 “他一夜之间……让你们重整了官场?” 顾允笑着哭,那笑也是苦笑,不出他所料,洛河太傅点了点头,顾允便只剩狂笑,笑的他快喘不上气,慎儿怎么劝都劝不住他,只能手足无措,等到顾允的狂笑化为痛哭,她也只能陪着顾允一起哭。 这群年纪轻轻的大臣,是周染濯幼时一边顶着袁夏追杀的威胁,一边顶着众大臣贪图不轨的难关下四处寻觅来的,一直是偷偷养着,南周开国后,他也是和顾允商量好,一边慢慢除老臣,一边慢慢扶他们上位的,但是如今,一夜之间,周染濯竟直接屠尽老臣换新臣上位,他这是早知道他要死了,一切都无所谓了啊…… “你连死都不躲!你是不是蠢啊你!” 顾允这一生恐怕是第一次骂周染濯,既愤怒又心酸,他隐隐想到了什么。 “周染濯,你给谁铺路啊你!” 周染濯和顾允,从小,心都长到一起了,顾允要的是一生无忧无虑,就先前周染濯离宫,顾允才当了不到两个月的皇帝就快被逼疯了,周染濯既知如此,自然不会再把皇位传给顾允,但南周就再无继承人了,就算还有楚枫和思离,那也不能那么小就坐皇位吧?反而是害了孩子,那么,按着如今的形势,南周的新皇是谁,显而易见了,只是当事人还浑然不知。 夏景玄还坐在夏景言身边神神叨叨的,他把一根红绳系在夏景言和周染濯手腕上,将他们缠在一起,他向根本听不到的夏景言念叨着: “你就那么爱他呀……” 那就成全吧,兄长缚红绳,来世犹相见。 夏景玄是想着,已经这样了,既然夏景言已死,那么就再也没有什么能使他更痛苦的了,他释然了,直到洛河太傅上前向他行跪拜礼,他才发现他太傻了。 洛河太傅称:“微臣参见陛下。”阶下那一群周臣也随之而拜,而呼。 夏景玄的心像是被什么猛击,他怔了一下,随后立刻冲到周染濯那边,在他身侧摸索一圈,他摸到一道旨,他手都抖了,哽咽着打开看。 “朕自今日传位于玄王夏景玄,改南周作南玄。” 短短一句话,十八个字,夏景玄看了又看,差点儿要了他的命。 “你为什么要传位给我!为什么!为什么……” 夏景玄吼着吼着却没有力气了,他倒到地下去,温热的泪融化冰冷的雪,却暖不热周染濯的身体,让他醒过来解释。 但没关系,顾允还能替他解释的。 “报复你!报复你们家!夏景玄,现在南江是你的了,你是皇帝了,现在夏景笙是要来屠你的国,你的家了,你来解决啊!我倒要看看,黄泉之下的你妹妹倒要看看!你怎么解决!你来当那两全的好皇帝啊!我倒看你是不是真能比我哥做的好!” 夏景玄已经哭不出声了,坐到这个位子上才理解,原来妹妹和妹婿是被逼死的。 夏景笙这时候来,脚下踏着红血与白雪,身后跟着同样如此的明夏将士,他刚到,南周……不,是南玄的臣子,连带着他们的新帝,一齐向这群“魔头”看去。 “景……景玄,言儿她怎么了?” 夏景笙望见他的妹妹在那高台上一动不动了,他就站在阶下问对自己满眼厌恶甚至唾弃的弟弟。 夏景玄提着剑,起身,像是强撑着病体,他红着眼,一点一点挪到阶下去,他每一步都像要跌下去,但又没有,他的剑尖磨在地下,发出嘶拉嘶拉的响声,撕裂长久的宁静,直到他走到夏景笙的面前。 “玄王殿下。” “玄王殿下……” 夏景笙身后的将士似有些恐惧的唤着夏景玄。 夏景玄的眼神从未离开过夏景笙,但他也回那两个将士,“叫朕南玄皇。” “什么!玄王殿下您……” 将士刚要惊异下去,夏景笙却摆摆手叫他们退下,将士们便退到二丈开外。 夏景玄冷笑笑,非常恶心如今这般所谓的“亲情”,虽说夏景笙的眼神一直在祈求他的信任,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夏景言死了,妹妹被逼死了,他也没法儿再相信他的哥哥。 “景玄,言儿她……” “你还有脸提言儿啊。” 夏景玄的声音一回比一回冷。 “要么你现在杀了我,要么退兵,从此我们不是兄弟,再不相见。” “我不会杀你的,景玄,跟哥回家吧……” 可惜在夏景玄的心里,他早就没有家了,他的言儿刺他一刀是要他还能回明夏过活,可他却不愿再回到明夏了,既然故土难以追忆,那就背井离乡,亡于异国吧,哦,倒也不是异国吧,现在是他的国。 “景玄,我们带言儿一起回……” 夏景笙的“家”字没有说出口,夏景玄已然提剑刺进他的左肩。 夏景笙吐出一口血,他知道他真是晚了。 “你真虚伪。” 夏景玄一字一顿,在夏景笙看来,每一个字都比方才那一剑更痛,他紧闭上眼。 夏景玄的手在抖,他从未想过他会和夏景笙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从未想过他们家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夏景笙落泪,他又如何不落泪?夏景笙心疼他,他又如何不心疼夏景笙? 可是妹妹真的死了。 “从此之后,明夏与南玄,此生不复相见。” 夏景玄说完这话,猛的将剑拔了出来,夏景笙后退几步,可他没有倒下,没有抱怨,没有反击,他只久久的看着夏景玄,他听到“再不相见”,他便只想在最后的时光里最后再看夏景玄几眼,到最后,他竟歪了歪头,笑了…… 夏景玄弃了剑,紧闭上眼。 再此睁眼是外头人声鼎沸了,夏景玄他们还不知发生了何事,路云俨这时回来了,落寞的招手,让他们一齐上城楼去。 随后,夏景笙,夏景玄,慎儿搀着顾允,路云俨,一齐上阶,个个登上殿,殿外那一圈石阶足够高,足够让他们眺望到远处发生何事,他们一个个轻轻的走过夏景言和周染濯的身边,生怕吵醒他们似的,随后,向远望。 四面八方,将士,文官,百姓,宫人,一声一声呼: “微臣深谢周皇陛下与端慧皇后以一死换天下再无战争。” “属下深谢周皇陛下与端慧皇后以一死换天下再无战争。” “草民深谢周皇陛下与端慧皇后以一死换天下再无战争。” “奴才深谢周皇陛下与端慧皇后以一死换天下再无战争。” 高台上的人一瞬都笑了,苦笑。 雪停了,出太阳了,阳光这才散落大地,照耀在周染濯和夏景言身上,终究是没在他们生前照上啊,可是…… 他们好像还是笑了。 争天下从吃软饭开始,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