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落水 大夏朝,庆隆三年,五月初一日 节气:芒种,天气微晴。 宜祈福,祭祀;嫁娶,出行,动土。 忌伐木,作梁,安床,入宅,理发。 记风俗:凡交芒种一过,便是夏日,花神退位,设摆礼物,祭饯花神,为闺中时兴。 芒种这种节令,加之天气温爽宜人,大伙自然是不屑困守闺阁饯行花神的。 夏朝民风较开放,闺阁娇女每逢节气假日或上好天气,便如男子般呼闺唤蜜,乘车驱马游山逛水,不亦乐哉。 于是,京城郊外的芒山,每棵低矮的树上,每一枝权上,用花瓣柳枝或绫锦纱罗叠成旄尾执事,彩线系上,汇成绣带飘飘,花枝招展的绮丽壮观。 更兼诸送春娇女环肥燕瘦,打扮的争奇斗艳,颜色明艳,桃羞杏让,人比花娇,一时赏心悦目,引无数士子浪荡子趋之。 纪浅夏清楚的记得,她就是这天被推下河的。 这条河叫宏河。贯穿京城南北,流经郊外,一脉缓缓蜿蜒去东海。 ‘扑通’声并不引人注意,因为画舫满满当当都是人-----都是保国公家的女眷。 迅速的下坠感令她一头栽进幽深的水中。浑浊的水挟带着腥气四面八方灌入眼鼻嘴里,她根本来不及呼救,只能徒劳的扎舞双手双脚,希望蹬出水面呼吸新鲜空气。 坠沉,一直坠沉,水压越来越重……旱鸭子的她除了对死的恐惧,还有忿满不甘心的绝望。 她们母女已经尽量低调谨慎,八面玲珑,谁也不得罪,恭顺的平衡各房关系,为什么还有人要置她于死地不可?她不过是名战战兢兢生存在国公府的庶女,没挡着谁的得宠道,也没夺其风采吧?干嘛非得把她弄死才罢手? 到底是谁借故支开她的两个大丫头,趁着祭祀水中花神,抛洒祭物之际推她下水。 纪浅夏残余的意识中清楚记得,她后腰突然袭来一股大力,生生将她掀推下舷边。力道之大,速度之快,一看就是有预谋精心设计的局。 绝对绝对不是失手! 隐隐约约中,纪浅夏好像听到有个惶急的哭腔在尖声高喊:“来人啊!四姑娘落水了!救命啊!” 是倚樱还是偎蕉?可怜的两个近身丫头,只怕回去也没好果子吃了! 但现在,她飘飘幽幽沉向水中,除了听天由命等死,别无自救之法,更不用说揪出凶手泄恨。还因为水流颇急,惯力作用之下,她被动的朝下游挪去。 就这么窝囊死,真不甘心!母亲还在府里盼着她平安归去吧?为端午绣的荷包还差最后几针就大功告成了,还有关系最好的定国公五小姐,相约着端午一起泛舟呢,也要毁约了! 还有那么多人和事放不下,就这么死于一场女人间下作的阴谋,太不甘心了!啊~~ 腥臭的江水争先恐后的灌入大张的嘴中……纪浅夏呼吸艰难,双眼翻白,嘴唇乌紫,身体开始软瘫,最终失去意识。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灌了一肚子水的纪浅夏浑身抽搐着,睁开双眼。没来得及整理混乱的思绪,就意识到目胶处境堪忧。被湍急的水力推着向下飘移,她急忙奋起调整姿势,甩开双手劈波划水,如一尾突然苏醒的鱼,直直的冲向一团光晕的水面。 呼~呼~呼~冒出脑袋的纪浅夏大口大口的呼吸氧气,同时聚起茫然的眸光开始打量四周。 这是……芦苇荡? 等等,她竟然眼睛能看清东西了?不是瞎了八年了吗?难道被毒枭敲头,无意之中又恢复过来了?就跟电视里演的那样凑巧? 还有,毒枭敲了头只是把她扔下水这么简单?不信! 纪浅夏调整着呼吸频率,认认真真的重新扫瞄环境。 没错,是在大片开阔的芦苇荡,肥大的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一点不怕她这个冒然闯入者。水面垃圾是有的,但不是工业垃圾。 抬手抹下汗水与河水。 咦?这是什么?窄袖,还镶着绣边,粗粗一看,就很精美。 纪浅夏把四处乱瞄的眼光缓缓收回,低下头,注焦在身上。 湿透的上衣是浅蓝色,绫罗面料,摸起来很舒服,还有暗绣。是斜襟,绣着几片花瓣,栩栩如生,出自名家之手。 “怎么回事?”纪浅夏敲敲头,想不通。 有人给她换上古装了?图什么呀?恶趣味! 她记得清楚,因为父亲刑警的工作性质,得罪了不少黑恶势力,多次扬言要报复他们。这么多年过去了,还真让恶棍们逮到机会,把她这个当时年仅十五岁的女儿弄瞎了。 此后八年,纪浅夏就处在失明状态中,好在她并没有要死要活,也没有被困难打倒,勉强励志的活下来,并且越来越适应了。 可是,前一次特大毒品案,毒枭损失惨重,老窝连根被拨起。无处撒气,又把目光瞄准了她这个英雄的女儿。端午节这天,她跟同事凑热闹感受节日气氛,就在人潮拥挤的地方被绑走。想用她做为人质,招来她的父母。她反抗,被敲了后脑勺,然后就没有意识了。 难道,被当做死人扔进水里了?可是,这古装怎么解释?这明亮的眼神怎么解释? 正当纪浅夏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远远飘来敲船板的呼喊:“四小姐,四小姐……”还有‘噗通噗通’抛掷东西落水的声音,接二连三,一直没断。 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纪浅夏咬咬唇,揉着额角打算游出这片芦苇荡先上岸再说。 她虽然会游泳,可老是待在水里也累啊,体力也不支了! 呼喊声和‘噗通’声渐渐近了。 纪浅夏奋力游向声音来源方向,拨开遮挡在眼前的一丛芦苇时,她惊呆了! 日光照映的水粼粼河面,劈波斩浪驶来三艘古朴的快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船上的人无一例外全是古装!没错,式样有变化,颜色各不相同,但基本款就是电视里看过,书里记载的古服饰。 纪浅夏一口气没抽匀,浮尸般仰翻河面。引起快船的注意。 “看那边,是四小姐!快,快划过去……” 第2章 适应 一 五月初三,阴,有风。 襟霞阁气氛持续低迷。 四小姐纪浅夏被救回来的第二天,还是傻傻愣愣的,除了吃饭吃药张嘴,其他时候都闭口不言。太医一再保证,不碍事,只是受惊过度,疲乏累着了。生母白氏还是暗暗淌了不少眼泪。 半躺半卧的纪浅夏不是受惊过度,而是蒙了! 她从初一蒙到初三,还在震惊之中。 什么?这里是夏朝?不是历史上那个夏商周的夏,而是另外的夏朝? 什么,这里是保公国府?纪浅夏是国公府排行第四的庶女? 我靠,这里也有一个叫纪浅夏的同名女子? 哦,这个纪浅夏还有个小名叫小满,因为出生在小满这个节气。还好,她可是出生在端午,总算同名同姓不同日。 等等,庶女纪浅夏的记忆呢?为什么只有零星碎末闪现,那她这个现代的纪浅夏要怎么在夏朝的国公府平安混过去呢? 是的,在发呆出神到下午,纪浅夏接受了不可能的事实。 那就是,她,一个来自现代的名字也叫纪浅夏的灵魂记忆完全占据了夏朝的保公国府的庶小姐纪浅夏的身体。除了身体,这名纪浅夏庶女没留下其他。连她在保国公府的从出生到现在的记忆都不完整。偶尔灵光一闪,随即消逝。 这很令人沮丧且抓狂。 现代的纪浅夏用两天的时间平抚不安惊疑的情绪后,打算将错就错,既来之则安之,听从老天的安排。只是担忧没有原主的记忆,怕穿帮然后迅速领‘盒饭’谢幕。 不过,唯一值得可喜可贺的是,她终于能复明看清世界了。 现代的她有八年处于失明之中,那种滋味不可描叙,不想再重复。反正她对得来的明光倍觉珍惜。这也是她能很快接受魂穿这个事实的条件。 为了纪念只在小说传说中才有的划时代大事件,纪浅夏决定隆重记下来。 “呃?”清清嗓子,纪浅夏要首度开腔了。 一个圆脸,模样很喜庆的丫头惊喜交加凑过来:“四姑娘,你要什么?” “茶。”纪浅夏小心翼翼开口,为免突兀,她惜字如金。 “是,是。奴婢这就倒茶给你。”圆脸丫头背过身,抽抽鼻子,带着哭腔。 听到动静,又进来几个丫头加外一个老成的婆子,似乎很开心:“四姑娘果然没事了!快,快去告诉夫人,白姨娘一声。” “太医的药真管用。小豆子,快去把煎好的药端来。” “是。” 又要吃药?连续被灌两天苦的要死的药水,纪浅夏胃里开始翻腾。 她没病,只是泡在水里,受了点惊吓,四肢无力了点,真没啥毛病。连个风寒感冒都没有好吧? 正要开口拒绝,圆脸丫头端着一杯茶小心递过来。 另有一个瓜子脸的俏丫头将她扶正,胸口叠了张绣巾,只差没喂她喝水了。 就着圆脸丫头的手喝了碧绿温热的茶,润了润喉咙,纪浅夏轻轻推开道:“行了。” 嗯,声音软糯之中带点清脆,还有点点童音。 童音?难道这位四小姐还是未成年? 纪浅夏再度清清嗓子:“我要下床。” 果然还有点娇娇的童音!她要照镜子!她要照全身镜子?咦,这年代有全身镜吗? “小姐,太医说了,需静养数日。” 纪浅夏看着床沿边两个挨最近的丫头,叫什么来着?这两天隐约听到她们互相叫唤。好像一个叫倚樱一个叫偎蕉。因为她失足落水,还没罚了月例,差点被罚挨板子。是白氏求情,才暂时记下的。 纪浅夏木着脸悄悄回想了下,国公府的庶女是该态度强横还是夹起尾巴做人? 该用什么样的面色对待底下人? “我没病。更衣。”纪浅夏板着脸命令。 屋里诸人都愣了愣,四小姐病的不轻吧?怎么性子倔强了?一向不是很好说话的吗? “小姐?”两个贴身丫头还试图劝解。 “更衣,听到没有?”躺坐了两天,一把骨头快散架了,纪浅夏现在急需动动筋骨。 “……是。” 大小丫头一起行动起来。 找出一件家常薄罗纱,料子是极其舒服的,穿上身也很合身慰贴。还有绣鞋,平底,大小合适,缎面绣着缠枝花,兼具美观效果。 终于来到梳妆台前,丫头灵巧的手开始为纪浅夏挽起松松的双髻。 屋里没有全身穿衣镜,只有这面圆形的镜子,可以照到锁骨位置,已经很难得了。 呼~吐口气。 纪浅夏看着镜中人,果然是未成年,含苞未放的年纪。虽未完全长开,五官很精致,皮肤相当不错,甚至可以说眉目入画。配上懵懂的眼神,娇俏又憨美。 联想到前两天都要过来暗暗抹泪的那个美妇白氏,纪浅夏了然:她继承母亲的外表了。 不过,想想也是,古代不是讲究贤妻美妾吗?她生母若是不美,怎么会被国公爷纳为妾呢?这一点,她猜错了。白姨娘成为妾室,倒不是国公爷图她的美色。这是后话暂时不提。 “呃,倚樱呀。”纪浅夏决定稳扎稳打一步一步来。 “是,小姐,有什么吩咐?”圆脸丫头近前半步。 是她啊?可把人跟名字对上号了。 纪浅夏故做镇定的端端发型,装做无意问:“我是前些天的生日吧?可有礼单?” 国公府庶女过生日,怎么说总有人姐妹送礼吧? “有有,小姐现在要再看一遍吗?”倚樱不疑有他。 “嗯。”纪浅夏还想知道,原主到底多少岁了?满十五没有?因为,她刚刚下床时,发现自己并不算太矮,按后世的标准,得有一米五六,五七的样子。这在后世女子中也不算很矮了。 倚樱去找礼单了,另外这个贴身的就是偎蕉了吧? “你们先出去。”纪浅夏挥挥手打发余下的小丫头,单唤上:“偎蕉,留下。” “是,小姐。” 其他人屏退后,偎蕉试着扶她起身。 “偎蕉啊,自打前天我落水后,记忆力有点减退。小满那天,来的客人多吗?”纪浅夏轻声细语套问开始。 “啊?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再传太医看看?”偎蕉护主心切,只听到前一句就着急了。 第3章 适应 二 “不用了。慢慢调理着会好起来的。”纪浅夏给她一个稍安勿燥的眼神。 偎蕉却忧心:“小姐,那你还记得什么?” 纪浅夏赧然,她啥都不记得了! 当然,她也看出来,这两个贴身丫头是忠心的,但也不能吐露实情,会吓坏她们。 “你给我说说这府里的事,看我都记得什么。”纪浅夏巧妙闪避,同时继续套话。 偎蕉看着清秀俏丽的模样,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小姐,你在国公府排行四。” “我知道,出生日是小满。”纪浅夏适当的抢题,掩盖她无知的真相。 偎蕉略略放心,还是记得的嘛,不是完全失忆,看来暂时不用报告夫人请太医。 “前些天小满****过十三岁生日……” “啊?”纪浅夏脱口低呼,才十三岁,就窜起这么高,是国公府伙食太好,还是基因原因? 偎蕉不解的看着她。 这时,倚樱把生日礼单打过来,双手递上:“小姐,都记在这里了。” “我看看,偎蕉,你继续说。”纪浅夏走了几步,就坐到外间的靠窗的书案前。 哎哟,四小姐几时学会一心二用了?倚樱和偎蕉对视一眼,眸光都装着讶异。 礼单列的很详尽,送礼的人和物一目了然,都是家世相当的侯府小姐,国公府小姐,尚书小姐等。礼物无非都是些穿戴首饰,光看名字就知道价值不菲。 什么水晶耳环,石榴醉红串,金步摇,穿花镯,珊瑚钗,镶珠臂圈,另有檀香扇,单丝罗帕等等。还有长辈的礼物,就比较贵重了。 纪浅夏暗暗砸舌,原来国公府庶女过生日,有这么些闺阁名嫒送礼,看起来有几家是嫡女。本尊的同性缘这么好吗?还是说夏朝嫡庶没那么严格区分? 翻阅的同时,纪浅夏听着偎蕉的缓缓帮她回忆,慢慢勾勒出夏朝保国公府诸人的雏形。 保国公袭三代,这是第二代了。皇上亲口封的,因为第一代救驾有功,皇恩浩荡开的先河。 这代保国公没什么丰功伟绩,除了袭爵外,还在兵部挂着个虚职,没实权单领俸禄。但他却在京城很有点名气。没别的原因,人丁兴旺。 保国公正妻狄夫人二子二女外,还有五个妾给生了四女二子。 真是相当会生啊!而且还都养活了。这可羡煞其他名门豪族了。 其他名门豪族,也有会生的,也有纳无数妾求子孙旺盛的。可是要么正常夭折,要么非正常夭折,能活下来的嫡子机率比较大外,庶子们活的格外小心翼翼。 连带着狄夫人的贤名也水涨船高,被许多高门人家拿来当典范。 纪浅夏听愣了,不由感慨:“姐妹兄弟真多啊!” 倚樱憨直,笑笑回:“小姐,你忘了,还没算上二老爷府里的二少爷,四少爷和二小姐呢?” “二,二叔家的二哥,四哥和二姐姐。”纪浅夏放下礼单册子,抚抚额头。 头疼!这么多同辈,她脑子不够用了。 真是的,没事生这么多干什么,害得她记得艰苦。 纱窗外,小丫头脆生生道:“柳莺姐姐来了。” 这又是谁?纪浅夏抬眸定定望去。 倚樱和偎蕉两个丫头已经堆上笑迎上掀帘而入一名高挑少女,亲热唤:“柳莺姐姐来了,快快请进。” 柳莺带着笑脸看一眼坐在外间书案前的纪浅夏,微微一愣,立马抢上前,屈身行礼:“四姑娘。方才襟霞阁的婆子传信说,姑娘无碍了。夫人正在忙端午节的节礼,所以遣了奴婢过来。” 原来是正牌夫人身边的丫头,那就是有点体面的大丫头喽。 难怪,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变了变,是因为没有起身相迎吗? 纪浅夏有错就改,马上也笑吟吟起身,还一礼是给夫人的,道:“多谢夫人挂记着。请柳莺姐姐回复夫人,为免给夫人添乱,我晚点过去给夫人请安。” “是,姑娘好生将养着,奴婢这就回去,好叫夫人与白姨娘放心。” 自然,夫人身边的大丫头跑腿,打赏钱是少不了的。 偎蕉和倚樱扶着纪浅夏把柳莺送出门。 两天没出闺房门,纪浅夏站在台阶上吸了吸清新空气,感受了夏朝的古风,暗叹一回世事无常,发了一阵愣,果断掉头:“偎蕉。继续。” 偎蕉和倚樱是从小跟在纪浅夏身边服侍的丫头,一路陪伴成长,见证着她的喜怒哀乐。所以,不到半天,纪浅夏就把本尊原身的情况摸查个七七八八了。 天色越发阴沉了,窗外的树梢被风刮的沙沙作响。 纪浅夏再次发愣,且时间长达半小时。 完蛋了,清闲的国公府后宅原来也有吃饱撑着的宅斗痕迹。 死定了!她,不懂宅斗! 她现代在十五岁之后就一直失明,虽然有盲文,也正常上学毕业就职,可是看闲杂小说的机会不多啊!并且不怎么听国产电视剧的,那些复古戏,是一个不熟。 怎么办呢?会不会出场不超过十场戏就领‘盒饭’谢幕算了。说不定,一缕现代的灵魂又给穿回去了? 两个贴身丫头只当她病症又犯了,赶紧张罗着上茶端药。 外头传来个银铃般笑声:“四妹妹,听说你病好了。” 人未至,语先入。 纪浅夏回过神来,表情怏怏的看过去。 眼前一亮,一名个子高挑的红衣少女步伐轻盈的近前。浅红衣配着白绫罗裙,先在色上夺人眼球。再观其面容。纪浅夏不由倒抽口气。 什么叫绝色?今天算见识到了! 一时词穷,她形容不出来,只觉得红衣少女无不一处不美,五官精雕细琢一般,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皮肤那是不用说,白里透红,粉嫩水灵灵的,更妙的那双眼睛,顾盼生辉,流光溢彩,眉梢隐有浅浅风情滋生,假以时日再长大一点,妥妥的万人迷!不对,现在就已具倾城之姿。 急速回忆了下方才得来的快餐消息,纪浅夏盈盈笑着迎上:“三姐姐,你来了?快请坐。看茶。” “哟,小满妹妹,瞧瞧这脸色,果然清减许多。”这位国公府三小姐名纪君蔓。据偎蕉提到,也有个小名,长辈昵称阿罗。极得宠。 第4章 挑拨 纪君蔓亲昵的拉着纪浅夏,仔细打量一回,笑的格外甜美顽皮:“小满妹妹啊,有句民间俚语怎么说来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纪浅夏可记得这位绝色姐姐这两天从未登门探望过,却在她好了的消息传出后,第一个上门,实在让人费解。 不过,瞧着赏心悦目的份上,懒得计较了。 “谢谢三姐吉言。” 纪君蔓掩着红菱小嘴格格娇笑,似乎很满意她的乖觉。 “实不相瞒,我才从老太太那边过来。” 纪浅夏忙规规矩矩站好,准备接受祖母的口头传达。 “祖母说你病也才好,节前都不用去请安了。安心把身体养好。” “多谢祖母关心。”纪浅夏这点觉悟还是有的:“虽然祖母疼爱,浅夏却不能任性。” 纪君蔓正色传完老太太的话后,又绽开笑容拉着浅夏:“这么乖巧伶俐,怪道太太疼你。” 这个赞美纪浅夏可不敢当,马上笑吟吟道:“太太贤慈,一视同仁,视几位姐姐妹妹如己出,哪有单疼我的道理。三姐姐真会开玩笑。” 纪君蔓稍稍撇嘴,不置可否,放开她,坐下。端起茶杯低眸轻啜一口。 一时安静,纪浅夏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默默陪坐不语。 她是病中,哪怕怠慢这位三姐,也情有可原。 “你们先出去。”纪君蔓忽然呶呶嘴,示意她的丫头跟纪浅夏的丫头都退出去。 倚樱和偎蕉以目视自家小姐。 纪浅夏心思打个转,这位绝色三姐此来,怕不只是探望传达祖母的话那么简单吧?鉴于自己初来乍到,许多人和事都陌生,多听多看,很有必要。 她向两个丫头呶呶嘴。 屋里清静了,纪君蔓漂亮的灵眸扫扫四周,把座椅挪近,欠着上身小声问:“小满,你可还记得前两天芒种节,你在画舫是怎么失足落水的?” 这个问题,本尊纪浅夏迫切想知道。现代的纪浅夏也很好奇,歪着身严肃又轻声道:“三姐姐,我记不太清楚了。想来是咱们国公府女眷太多,祭祀时拥挤不小心造成的吧?” 纪三小姐俏脸一扭,露出个‘你好天真’的鄙夷眼光。 “难道三姐姐看到了什么?”纪浅夏如她所愿追问。 纪君蔓翘着兰花指,又抿口茶,把她的胃口吊的足足的,才慢条斯理道:“我没看到你是怎么落水的。只不过,看到你两个丫头是被大姐姐身边的牛妈妈差使着去搬祭品,然后,你身边是六妹妹的丫头小沫暂时服侍着。” 挠挠面,纪浅夏没抓着重点的‘哦’了声。 看她这副呆相,纪君蔓恨铁不成钢似的磨磨牙,又补充道:“当时是有点乱了套,你身边挤着的是五妹妹。” 心里算了算,这个五妹妹,是狄夫人的嫡次女纪安蕊。 纪浅夏排行四,但是庶出。按正常仪式,她不可能被安排在嫡女身边,要轮也是纪三小姐挨着才对。 又是一声‘哦’纪浅夏还在算国公府的诸位小姐排行。 纪君蔓洁白贝齿轻咬不描而红的下唇,提醒她:“小满,可猜出来怎么落水的?” “没有。”纪浅夏诚实的摇头。 纪君蔓有些急了,拍拍她的手背,提高嗓子:“你这丫头,咋不开窍呢?别的不好说,那六妹妹一向与你不合,偏生她的丫头又临时跟在你身边,最可疑了。” 纪浅夏静静的望着这张宜喜宜嗔的精美脸庞,恍然悟过来,惊讶反问:“三姐姐,你怀疑我落水不是失足,而是人为推下?” 呼~可算上道了!纪君蔓松口气,嘴角扬起好看的翘角,淡笑道:“我这可是为你打抱不平。怎么别人没事,单单就你落水了?当然,我也只是存疑,没别的意思。” “谢谢三姐姐提醒。”纪浅夏感激的起身道谢。 纪君蔓虚扶她落坐,又捋捋头发,状似无意道:“不过,小沫个子矮小,平时又胆不大,似乎也不像是那样凶残的刁奴。” 纪浅夏眼珠子转了两下,虚心请问:“当时我身边个子最高壮的是谁呢?” “红莹!”纪君蔓脱口而出,马上又掩齿,小声叮嘱:“我没说是她。不过,她在丫头中是最高壮的嘛。” 红莹?谁的丫头? 偎蕉没时间帮她回忆这些小姐们身边的丫头,是以,纪浅夏茫然中。 纪君蔓狐疑问:“小满,你怎么啦?” “哦,我在想努力回想前天的事。”纪浅夏不得已掩盖。 “想到什么了?”纪君蔓兴奋催。 纪浅夏摇头:“人太多,正好是最杂乱的时候,我真的不记是被人推下还是自己不小心跌落。” “你?”纪君蔓觉得自己白费口舌了。 “不过,三姐姐,我还是要谢谢你好心提点,不然我可就吃了个哑巴亏而不自知。” “当然喽,咱们姐妹一向亲睦。怎么能看着你吃暗亏了。”纪君蔓又高兴起来,拉着她语重心长:“这事,你也别声张,慢慢来。” “嗯,我知道。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这就对了。“纪君蔓揽着她肩头,咬着耳朵亲昵说:“有什么为难的,只管来问我。” “好。”纪浅夏微笑应下。 纪君蔓的嘴角翘的弧度更大,笑容也格外的灿烂。 两姐妹又闲话了一回,纪三小姐才心满意足的告辞出门。 呼~纪浅夏嘟嘴长出口气,跟这位绝色三姐说话可真累。初次打交道就发现,她不是善茬。话里有话,还总喜欢用眼角瞄人,神情总不自觉带出鄙视。 可以想像,本尊原身这位庶女,是长期处于纪三小姐阴影之下的。 怪了,同样是庶女,难道她长的好看点,就可以瞧不起另一个庶女? 看着丫头收拾残水,纪浅夏支着下巴若有所思:“疑点还真有!嗯,倚樱,过来一下。” “小姐。” “红莹在丫头中个子最高吗?” 倚樱一头雾水,怎么问这个?明摆着的嘛。 “是呀,小姐。红莹和红秀两个是咱们这伙人中个子稍高的。我们还笑趣她们说,五小姐园子最养人,独她们两个窜的比同龄姐妹高。” “五小姐?”哦,原来是纪安蕊的贴身丫头。 纪浅夏右嘴角一撇:原来如此! 第5章 日记 襟霞阁迎接的第一位平辈客人纪君蔓果然不安好心。 纪浅夏的稍后日记是这么记录的:绝色三小姐她先是神神秘秘的提醒落水是人为的,接着又提供最大嫌疑人六小姐的丫头小沫,更加直白的讲出姐妹之间的不和。当时我以为她是暗指六小姐居心叵测。 谁知,话锋有意一转,又自动因为小沫个子稍矮排除。再无意中装作脱口而出道出丫头中个子最高的是五小姐身边的红莹。偏生,祭祀那会又凑巧挨着五妹妹。 呵呵,她转弯抹角遮遮掩掩的最后无非是把疑点引向嫡次小姐纪安蕊而已。 她想隔岸观虎斗吧?她自己不出面,就想拿别的庶女当枪使去跟嫡小姐撕起来吧?长的美,想的也美! 据偎蕉透露:纪三小姐的生母花氏生一子一女,目前最得宠,风头都要盖过狄夫人了。却还是不满足,时不时就在府里起妖蛾子。 仗着清闲国公爷的宠爱,有些人心不足的,鬼迷双眼的想取而代之成为正妻。当然,这一条是偎蕉的私下猜测。 纪浅夏最后记录:真真可笑!调拨我当枪使,真以为别人都是傻瓜。 本想掩卷的,纪浅夏叨着笔头想了想,又加上一句:PS,落水这事的确可疑,暂时先按兵不动,谋定而后动,必须证据确凿方一击即中。否则平白给自己添麻烦。 倚樱端起烛台进来道:“小姐,天黑了。明儿再写吧。” 掩上日记,浅夏后知后觉发现,果然暮色深沉,她伸个长长懒腰:“嗯,写完了。” 偎蕉带着小丫头上前收拾笔默整理书案。 半掩的窗前一阵风过,吹起薄薄的书册。 偎蕉无意中瞄一眼小姐的最新手笔,眼珠一突:这是什么鬼画符? 她是不怎么识字,可书架上的书及小姐以往写的字,跟今天的完全不一样啊?说是字吧?一个不认识;说不是字吧?也是方方正正的,形状还是有相似点。 “小姐,这是什么?” 纪浅夏讪讪拿过来,亲自收好,笑眯眯回她:“我前些天跟定国公五小姐新学的蛮夷字体。” 亏她急智,脑子转得快。偎蕉只略提了提她跟定国公五小姐关系最为要好,马上就派上用场了。 “噢。” 这么一说,偎蕉很快接受了。 定国公府那位五小姐是个不怎么安生的主子,别说寻回蛮夷字体,骑马射箭样样精通。曾经还女扮男装想混入边关去打仗呢。被她老子拎回去,听说罚了半年的禁足,抄写了五百遍佛经,绣了二十个荷包,最后胖了十斤了,哄动京城,成为久经不息的谈资。 晚间,襟霞阁又涌来国公府几位姐姐妹妹。 有嫡小姐纪安蕾,二老爷府上的庶小姐纪似蓉,排行第六的纪映芙。拥满内室,关怀一番。见她虽然说话有些迟钝,表情也呆呆木木的,真没大碍了,各各很欢喜,相约着端午还出城泛舟去。 六小姐提议的泛舟一出,屋里气氛就别扭沉寂下来。 四小姐纪浅夏才失足落水,按常理必定对舟呀水的之类留下阴影了吧?怎么还敢泛舟出游呢? “对不起,四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六小姐纪映芙比她小一岁,个子稍矮,模样很娇俏,尤其有双水汪汪的眼睛,望之惹人爱怜。 “没事,我早先已经跟定国公府的裘五约好端午泛舟了。”纪浅夏很大度的挥手。 嫡大小姐纪安蕾掩着袖,优雅的低笑:“只怕不能成行了。” “为什么呀?” 纪大小姐嘴角一抿,有个小小梨涡顿现,给她英气的脸平添几分灵动俏皮。 “因为四妹妹前两天失足落水,咱们府里端午节安排不再是泛舟宏河,而是改为去胜善寺礼佛听大师讲法。” “胜善寺?就是北郊那个胜善寺吗?”二老爷府里的纪似蓉惊喜嚷。 纪浅夏和纪映芙掉头看着她,不解:“二姐姐何故激动?” 纪似蓉五官较淡,难得却有股天生的弱态,就是古画里眉眼浅淡的仕女,面容不甚出众,气度古典。 “四妹妹,六妹妹没听说吗?三个月前胜善寺来个挂单的高僧。年纪不大,却精通佛理,引得众善男信女争相拜入门下。城里世家大族多次延请做法事,很是抢手呢。可惜他一一回绝,只专心一意在胜善开坛释法,多少人幕名求见呢。” 纪似蓉眼眸闪亮,看得纪浅夏直撇嘴:不就一个和尚吗?口水都快流出来。难道,这个夏朝佛教是国教? 纪映芙晃着纪二小姐的手,也是喜不自胜:“我竟不知道。二姐姐说的可真?” “怎么不当真?我亲口听我们太太说的。”她口里的太太想必是二老爷发妻谢氏。 纪映芙娇俏笑:“那必是真真的。二婶最是喜佛法。” 原来谢氏喜欢拜佛?纪浅夏一点一点把有用的信息记在脑海里。 “这可是托小满的福哦。”纪安蕾轻轻的挽着纪浅夏笑眯眯插一句。 “谢谢四妹妹喽。”纪似蓉古典面容下,也有颗活泼的少女心。 “呃?”纪浅夏眼珠转转,这是好事吗?年轻少女不是更喜欢泛舟游吗?突然因为她改为去佛寺一日游,闷不闷啊? 脸上肌肉不安的抽了抽,纪浅夏纠结的苦笑:“不用谢。你们高兴就好。” 纪安蕾瞟她一眼,噗哧就笑了。 纪映芙也咧嘴笑笑上前端详她:“我怎么觉得四姐姐变了个人似的?” “错觉,你的错觉。”纪浅夏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辩解。 “哦?”这下招得纪似蓉也歪着头盯着她瞧。模样一点没变,唯那双总是闪躲不自信的眼神格外清澈明亮,眉宇间还有丝无所谓的懒态。 纪浅夏被她们探照灯似的巡睃着,不自在的拢拢头发,唯唯不自信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三姐妹齐摇头,还是纪安蕾打破这种僵局:“小满病才好,精神不济,咱们别烦她了。” 大姐发话,便一一告辞。 纪浅夏送出门,留意到纪映芙临行回眸,深深看她一眼。眸光意味不明! 第6章 生母 夜幕低垂,初夏的风慢慢轻拂,廊下的灯轻轻摇摆,阁外,花香四溢。 咽下今天次最后一盅药水后,纪浅夏拖着疲乏的身体歪靠的锦榻上,背后还枕着一个大大的靠枕,很柔软又舒服。 晚间的请安也被免了,主要是狄夫人忙着出门去参加某个同等级官员夫人的酒席了。 至于纪老太太那里,襟霞阁自然也是托了老成的妈妈去请安,纪老太太精神不济,一概不见。倒是打发老太太身边得力的丫头长福过来瞧看了一回。 纪浅夏有心想打听一下纪府长辈们的往事,又怕偎蕉和倚樱两个年纪小,也不知情,平白惹人怀疑。 正在闭眼沉吟之时,门外丫头大声:“白姨娘请进。” 白氏是纪浅夏生母,少不得起身相迎。 灯下的白氏身量细长,穿着对襟罗衣,一袭暗蓝色长裙,窄袖上也绣有花枝,淡雅精致。头发很浓很黑,盘着层层髻,插着两枝钗,斜耳边一只时令鲜花。 她面容端正,五官精致,眉长而清,眸光清正,无一丝狐猸气质,这通身气度,不像是做妾的。 “……”纪浅夏本想张嘴叫娘,忽然想起古代的妾生子女只有嫡母才配叫娘。生母再怎么得宠,一律称姨娘。当然,私底下怎么样?也许可以通融。 “小满!”白氏已经快步过来,一把搂住她了。 纪浅夏被箍入个温暖的怀中,鼻端闻着淡淡的薰香还有书墨的味道,无端的酸酸鼻,小声叫:“姨娘。” “嗳!”白氏先头听人报信,又不能抽空过来看望,原来女儿真的开口说话,变得正常了。 她喜极快要泣了,将纪浅夏推后半臂远,眼眶红红的打量,开心笑:“果然是好了!姨娘这就放心了。” “姨娘,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纪浅夏尽量模仿古代女子礼节。 白氏抬手抽出一条线罗绢,拭拭眼角,拉着她欣慰感慨:“小满,这次真是凶险。落水那么长时间,你又不会游水,迟一步就……”说到这里,忽然双掌合什望空拜了拜道:“谢谢观音菩萨保佑。” 纪浅夏就迷糊了:“姨娘?” 白氏兴致勃勃说:“前两天你病着,还不肯说话,可把姨娘吓的哟……你忘记了,姨娘屋里挂着一副你亲手绣的大慈大悲千手观音绣像。于是,姨娘就在菩萨面前许下心愿,唯愿你平安健康。可巧,才许下,你就好了。可不是菩萨显灵了。” 好吧,纪浅夏原本是个无神论者,经过这次的事件后,她就半信半疑了。 也许,这世上真有神秘力量吧? 夏朝的古人们见识有限,有个精神寄托也是好的。等等,亲手绣像? 纪浅夏眼珠子一下放大。 白氏却还在喜滋滋的念叨:“多亏菩萨显灵,你才好的这么快。这过两天姨娘去跟夫人请假,带着你去福灵寺还愿。” “福灵寺?”不是北郊的胜善寺? “没错,就是城里供奉观音菩萨圣尊的福灵寺。烧香还愿,最是灵验了。” 纪浅夏闷闷的‘哦’了一声,由她安排。反正出门的机会,她是不会推辞的。 白氏看出她今天情绪不高,又担心的摸摸她额头,关切问:“怎么啦?可是哪里不妥?” “姨娘,我没事。” 白氏觑眼仔细看一回,面色略苍白外,其他都正常。那双极像她的眼睛,也比平时清澈灵动些。她思虑心重,转头唤:“偎蕉倚栅。” “是,姨娘。”两个贴身丫头半垂手从帷幕后转过来。 这是白氏来襟霞阁的惯例。她来了,其他丫环婆子就自觉退后,留下足够的空间给这对母女好生叙话。当然,有人听墙根恐怕也是难免的。这大宅院,吃饱撑着人不少! “四小姐是几时开口说话的?药都吃过了吗?谁来探望过?这一下午都做了什么?”白氏虽是个妾,这个权力还是有的。 偎蕉和倚樱规规矩矩的把纪浅夏的举动一五一十的呈上。 大问题没有,白氏蹙起的秀眉渐渐舒展。不过,听到纪君蔓来访,还说了些悄悄话后就不无忧心的看向纪浅夏,微微欠身拉着她的小手,语重心长:“小满,你可不要轻信他人的话。府里的事,多看多想少说为妙。知道吗?” 纪浅夏一听,眼睛一亮,也凑凑上身,压低声音问:“姨娘是说,三姐姐是个惯会挑拨的人?她的话水分太多,信不得?” 白氏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国公府后院女人一大堆,个个都吃饱撑着,没事也要搅三搅。所以,说话做事呢,尽量平和低调藏拙。说到某个人时,不要带出名字,免得被抓到话柄。 没想到,一贯温顺老实默默低调隐忍的女儿听明白她的暗示,却直接就把人名给锁定了。 “小满啊,你这个脾气,要改改了。”白氏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苦笑不得。 纪浅夏不以为然:改来改去,改的没棱角没脾气,后宅女人还是不容她。差点就没命。不对,是真的没命了!自己是个替代品。 “是,我知道了。”纪浅夏温顺的垂眸认真听训。 白氏按按额角,脸色带出疲态。 “姨娘可是累着了?要不,在我这里歇歇?”纪浅夏立即就要拿靠枕过来。 白氏忙摆手:“这成何规矩?姨娘这两天帮着夫人定端午的节仪,明天还有得忙。行了,你竟大好了,姨娘这就先回去了。” “姨娘慢走。”纪浅夏不便挽留,带着丫头送出廊下。 她留意了下,白氏身边也只两个大丫头,年纪稍长些,容貌一般,看起来利索而已。 再把目光转向星空。 果然是星空!已是初夏,繁星密密麻麻重重叠叠,月亮也皎洁如玉,配上不知谁在吹横笛,一缕飘过矮墙而来,徒然令纪浅夏生出孤零寂寞之感。 古代的身,住着现代的魂。不知这月下可还有同为异乡人的同道在感怀?今天的古月是否曾经照明过后世的她? 唉~~长长叹息过后,纪浅夏收起那点惆怅的心绪,怏怏吩咐:“关院门落锁。” “这……”偎蕉和倚樱面面相觑,迟疑着。 第7章 安之 纪浅夏扭回头,不解问:“吞吞吐吐做什么?” “小姐,府里规定,后宅统一为一更四点各院落锁。若出入二门,还须有夫人或者当夜值班管家娘子的对牌方可。” “一更四点啊?”纪浅夏蒙圈中,然后就努力的回忆。 换算成现代是几点呀?十五岁之前,她没学过这些啊。失眼后,盲文里也没教这个啊?怎么换算? 瞧这夜色深沉,不早了吧?古文没什么娱乐活动,不是早点睡大觉吗? 好在,卧房外间有个小小书架,上面不少书籍。不顾偎蕉等丫头婆子的劝告,纪浅夏挑灯,临时抱佛脚。还好,朝代不同,繁字体相同。 她愣是从书籍中找到有用的常识了。 一更为晚上戌时,也就是七点到九点这个时间段。亥时为二更,子时做三更,丑时为四更,寅时为五更。古代把一夜分为五更,按更击鼓报时。 又把每更分为五点,每更就是一个时辰,相当现代两个小时120分钟。换算下来每更的每点只点24分钟。那么一更四点,相当于八点36分钟。 嗯,记住了。保国公府,八点三十六分的样子后宅关门落锁。也就是敲了一更的击鼓后半小时不得随意走动。 要是换算成刻呢?这个更麻烦。一刻相当14分24秒。 那就是……纪浅夏掐指半天算不出来,无奈只好用笔在纸上算。又惹得大伙一顿劝:“小姐,夜深了,别写了,小心熬坏了眼睛。” 纪浅夏把笔一扔,背靠椅。她又想起个大事来。 “偎蕉,把我绣花绷子拿来。” “小姐,你病才好,天又黑了,就算要赶端午的香包,也挪到明儿再绣不迟。” “我就瞧瞧,不动针线。”开玩笑,纪浅夏一点把握也没有。本尊小姐的记忆没留下多少。 倚樱一向最听她的话,赶忙去把做剩下绣活递上给瞧。 是朵小小白荷花,含苞待放,两片碧绿的荷叶,一尾鱼加两只蝌蚪,活灵活现,鲜活可爱。 哟,绣工着实不错。就连一窍不通的纪浅夏也看出来,真的养眼又漂亮。 还差着最后的收尾针线。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纪浅夏没有感觉,手很生疏,一点不想完工。 完了,要穿帮了! 不可能落次水,基本的绣活都不记得了吧? 两个贴身丫头用眼角互使眼角,用眼光交流:小姐怎么啦?一脸生无可恋的挫败。 “收起来吧。现在是多少时辰了?”纪浅夏决定了,先过好今晚再说。 外间小丫头报:“才敲了一更。” “哦,那就,先沐浴吧?” “是,小姐。” 洗濑片刻,可不就到落锁的时间,然后就可以上床睡美容觉了! 反正,睡的太早,纪浅夏没睡着,梳洗一新后,在床上反复不停。 她把枕头下抽出下午才写的穿越记录本,才写了第一篇。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记录下她在夏朝的点点滴滴。不是她有多么良好的写日记习惯。而是魂穿这么怪诡的传说竟然发生在她身上,不白纸黑字记下来岂不白活了。 这也是证明她来过一场的证据啊。最好死时候跟着陪葬,然后被后世现代考古队挖出来,公布于世。于是乎就成为哄轰动世界的第九大奇迹。 哎呀呀,想想就好激动! 光想美事去了。纪浅夏却没想到怎么保存啊?纸制的东西不经过特殊工艺能流传多久啊?会不会出土就风化了?再遇上个把盗墓的贼,胡乱扔出来岂不浪费了。 …… 五月初四,天放晴。 纪浅夏醒的早,睁开眼睛适应了撒花床账和屋里盈绕的浅香味道后,叹气:今天,要出去见国公府上下人等了。传说中久病的老太太,还是贤名在外的狄夫人,外加一堆姨娘。头疼中…… “小姐,该起床了。”偎蕉是大丫头,有义务提醒她不要赖床迟到。 纪浅夏闷闷应一声,帐子就被分开两边,挂在雕花银钩子上。 小丫头端着一应洗漱用品进来侍候。 别的倒罢了,就是清洗牙齿竟然也有专门工具。看起来跟后世牙刷有异曲同工之妙。有手柄,不太长。刷毛软硬刚刚好。还有漱口的盐。 难道这个世道有同样的穿越前辈?这牙刷是他们发明出来推广的? 纪浅夏心里存疑,不过没表露出来,按部就班的梳洗好后,喝了口备好的热茶和几样小点心,便带着丫头出襟霞阁。 第一站,当然是纪老太太所住的朴方堂。 纪老太太自打第一任国公爷过世后身体一直不好,早就交家里财政交给长媳打理,出门应酬也谢绝了。因为图清静,她所居的朴方堂在国公府的东南角,比较偏远。 纪浅夏这一路慢慢行来,注目观察。 国公府占地宽广不说,后宅园林布置倒是错落有致,显示设计者良好的审美。花木尤其繁盛,亭台水榭廊庭宛在林中。穿行其中,闻着花香,听说鸟语,逛公园似的。 “四姐姐,等等我。”一丛柳条下分出来一队人。 为首者看起来不到十岁,是个梳双环,穿金戴银满团锦绣的小女孩。还带点婴儿肥的脸上天真带笑。 “七妹妹早。”纪浅夏利用的是排除法。 国公府所有嫡小姐庶小姐差不多都打过照面了。只有嫡二小姐安蕊和最小的纪吟萼不曾见到。这位想都不用想是老七。 纪吟萼的屋子履园跟襟霞阁其实不在一条线上,只是通向朴方堂有交叉。 “四姐姐早啊。”纪七小姐小跑着过来拉着她的手,仰着头笑:“太好了,姐姐果真大好了。” 纪浅夏一时拿不准七小姐是发自真心呢还是做秀,抿着嘴,笑着回:“谢谢七妹妹关心。” 纪吟萼纯真的眼里闪过一抹戏谑,撒娇的晃着她的手,笑盈盈说:“四姐姐,等会,你一定要来看我的宝宝哦。其他姐姐们都看过了,只差你了哦。” “什么?”纪浅夏皱眉。 纪吟萼却抿着嘴不等她回答,就放开手,提着裙子朝前跑去了。 纪浅夏本想回头唤上偎蕉和倚樱问个清楚,偏生,纪映芙也从另一条花径小碎步过来,朝她微施礼:“四姐姐。” 第8章 偏心 “六妹妹,你来的正好。七妹她……”纪浅夏才张口,纪映芙就指前边月季花丛一闪而过的小身影,问:“是七妹妹?” “是她。” “哎哟,四姐姐,咱们也快走吧。可不能落后给七丫头。” “哦。” 这也要争?慢几步,没什么吧? 偎蕉和倚樱都面带忧色的欲言又止。 朴方堂到了。 纪浅夏首先看到黑瓦和颜色稍旧的墙,门上竟然张挂上着钟馗像,还有艾叶。 好奇的要昂头好好打量这幽深高大的堂屋,堂前的小丫头已经打起帘子报:“四姑娘,六姑娘来了。” 扑面而入先是药味,浓浓的挥之不去的药味。 纪浅夏悄悄吸吸鼻子,还有掺杂其中的花香,脂粉香,雄黄酒味,更有一丝涩味在其中。最后,就是混杂的体味了。 现代纪浅夏就有个灵鼻子,没想到这项功能带过来了。 “给祖母请安。”纪六小姐已经熟门熟路的对着温榻上的老妇人见礼了。 纪浅夏马上有样学样,右手在上,左手在下叠一起放腰间屈膝见礼。 “四丫头也来了?”老夫人的声音沙哑,好像喉咙里堵着东西似的。 纪浅夏乖巧抬头笑:“是,祖母。我的病已大好了。特来给祖母瞧瞧。” “过来瞧。”纪老夫人声音带着喜悦朝她伸手。手指枯瘦,腕上戴着金银镯子,还有一枚祖母绿戒指,衬的无血色的手更加老态。 纪浅夏秀气的挪着小碎步向榻上去,眼光偷瞄到,纪老夫人的面容已被病魔折磨的枯老皱巴巴,嘴角也斜拉着深深的八字纹,歪躺在一个俏丫头身上,眼睛还是有点光彩的。 本来挨着纪老夫人坐的两边的分别是纪三小姐君蔓和纪七小姐吟萼。 纪浅夏上前,她们两个纹丝不动,也不说让一让,斜着眼角还望她笑。 “祖母,你瞧。”纪浅夏便总不能挡着老太太的光线吧?她只好歪向纪君蔓边上,笑眯眯的站在那里任老太太观察。 纪君蔓不高兴了,她在老太太心目中可是头一个最得宠的,盖过了两嫡小姐。平时纪浅夏都唯唯诺诺的,今天一反常态,敢挡着她的视线。 虽然,她的视线也没什么好瞧的,但原则问题。更何况,旁边的纪七小姐还得瑟的挑眉呢。于是,她不动声色的把自己茶盅添满水,挪到榻几边缘。 两排坐着的大小姐,二小姐,五小姐,六小姐都一致睁大眼睛默不作声。 “好好,瞧这气色……嗯,不枉你三姐姐来我这里吃两天斋,求得佛祖保佑。” 纪浅夏蒙圈了。 其他姐妹也很诧异。 纪七小姐仗着年最小,童言无忌问:“祖母,这与三姐姐何干?” 纪老夫人枯皱脸舒展了下,轻拍纪七一下,嗔道:“你三姐姐仁厚,又有心。见你四姐姐病在床上,不言不语心里着急。因瞧着我这里敬着菩萨,逢单日吃素斋,便也陪着吃了一天,说是替四丫头消灾解病。” 此言一出,除了纪君蔓,人人面上都变了相当难看的色彩。 什么意思?这也拿来讨巧,手法可谓千奇百怪啊!吃一天素斋,这有什么难的?难怪纪三小姐一个庶女深得老太太喜欢。 纪浅夏更是嘴角不受控制的扯了扯,慢慢脸上堆上假笑,掩上心里的大大白眼,稍转身向纪三小姐行半礼:“三姐姐,谢谢你!” “自家姐妹,这么见外做什么?”纪君蔓客气的起身虚扶纪浅夏。 她穿的花团锦簇,这回是个宽袖束衫。没站好,袖角就扫倒了桌上自己那盅茶。‘哧’泼洒到纪浅夏的裙摆去。 “呀?”纪君蔓花容失色的跳到,随即苦着脸:“四妹妹,你没烫着吧?” 纪浅夏完全来不及躲,只能眼睁睁看着茶水全泼洒下来,裙子瞬间就湿前摆,耳听姐妹娇呼,再看纪君蔓装模作样,看一眼老太太。 纪老太太原本是懒懒靠着一个俏丫头身上,这时也吃惊坐直,扶着榻几冲纪君蔓:“阿罗,你没事吧?” “祖母,我没事。是我不太小心了。四妹妹,我赔你一条裙子,可千万别怪我。”纪君蔓楚楚可怜。 “呵呵,不怪不怪。三姐姐也是无心的,我怎么敢怪呢?”纪浅夏站开一点,让位给飞快上来收拾的丫头婆子。抖抖湿嗒嗒的下裙。这天气已是初夏,穿着方面比较单薄。 “唔,祖母,我真不是故意的。”纪君蔓捂着脸扑向纪老太太怀中。 “阿罗乖。”纪老太太搂着孙女,向另一个孙女瞪起眼睛:“小满,你不敢怪,是心里在怪罪阿罗吗?一条裙子罢了,我赔。” “祖母!”这下,不但纪浅夏愣了,纪安蕾都看不过去了。 她是大姐,有责任带好头。妹妹们不懂事,她这个姐姐榜样没做好。 “祖母,你别生气。四妹妹这不病刚好吗?脑子只怕还迷糊着,怎么会不识好歹的埋怨三妹妹呢。你瞧,这桌上是二婶子孝敬的素粽,造刑还真别致不拘一格呢。” 纪安蕾到底是嫡大小姐,年纪也满十四了,快到议亲的时候,纪老太太虽偏爱纪三,还是很给她面子的。 闻言,她皱巴巴的脸色又和缓多了。 纪浅夏完全是局外人般的摸不着头脑,怔怔的傻看着。 这时,另有个跟大小姐面容四五分像,却娇俏玲珑的少女用手肘捅捅她,借着绣帕掩嘴,小声道:“赶紧赔罪啊。” 纪浅夏悄悄翻她一个白眼:你谁呀?我赔什么罪呀?我哪有罪啊? “哎呀,你们瞧这个素粽好玩不?”纪七小姐从盘中拨拉一堆造型各异的粽子,举起来期待嚷。 众人被她吸引,一齐看去。 却是个像牛角的造刑,两头搭拉下垂。 纪六小姐映芙走上前轻拧了一把婴儿肥的纪七,笑说:“无趣得很。” “你们看,像不像是四姐姐拉长的嘴角?”纪吟萼这是会心一击,初刀够狠啊。 原本转愠为喜的纪老太太正靠着纪君蔓的手看纪安蕾拿起二老爷府上孝敬的粽子逗趣,听到纪七这么一说,凌厉的眼光扫过来。 第9章 被罚 ”果然,喜怒还不能自如控制的纪浅夏嘟着嘴,拉长脸,满心不悦的任两个丫头擦拭裙上的茶水呢。 感觉屋里一下寂静,纪浅夏心知不妙,慢慢抬眸,对上纪老夫人不悦的眼光,纪君蔓噙着一丝得意的笑,而其他姐妹,有担忧的也有事不关己的。 那个故意挑事的纪七小姐,忽然双手合什扮无辜:“四姐姐,我随口说说,没有恶意的。” 纪浅夏的脾气上来了,她冷冷淡淡反问:“难道你是善意?” “啊?”纪小七脸色大变,怔怔看她一秒,也反身就朝纪老太太身边扑去,十分委屈嚷:“祖母,你要给我作主啊。呜呜呜……四姐姐冤枉我!” 纪老太太腾出手搂着最小的孙女,眼神霍然凌厉,扫向纪浅夏:“呵呵,我竟不知原来你是如此得理不饶人?小七一句无心之语,你就恶言相向?亏你还是做姐姐的。来人,去把白氏叫过来。让她好生看看,看她教出的好女儿。” 这下,纪安蕾唬一跳,忙上前劝解,但老太太正在气头上,难免把她也怪罪上。这时,纪大小姐向坐在榻上当靠枕的俏丫头使个眼色。 那俏丫头是纪老太太心腹,平时最受宠。接收到纪大小姐的眼色后,便半扶坐着老太太,微微笑劝:“这大节下的,老太太保重身子为重。若为姑娘们的拌嘴生气,划不来。莫说四姑娘七姑娘会寝室难安,就是老爷太太,只怕这个节也过不好了。” 纪老太太脸色这才有所缓和,却只失望的盯着纪浅夏。 纪家小姐们见老太太动怒,要把白姨娘叫过来,都屏息静气垂手立一旁。 纪浅夏是又气又恨,凭什么叫白姨娘?有什么,冲她来就好了! “还愣着干什么?”纪安蕾扭头冲两个妹妹提高嗓门道:“还不跪下来给祖母请罪。” 纪小七垂着嘴角,抽抽鼻子,乖乖的依着榻沿跪下。 轮到纪浅夏了。她想了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要想不被出场就‘领盒饭’只能先当忍者神龟。反正,她算是看出来,这位祖母,心眼偏到胳肢窝去了。而且吧,很不待见白氏。 臊眉搭眼的慢慢跪下,纪浅夏也换上可怜巴巴表情,使劲眨巴眼睛,眼眶果然就酸涨了,看起来泫然欲滴。然后就声音刻意压低,恭顺道:“祖母,小满错了。请祖母罚我吧?” 大不了跪祠堂之类的。倒好,清静,她巴不得了。 “错哪了?”纪老太太看起来精神一下振奋了,歪靠着俏丫头,伸手要茶。 纪君蔓忙抢先一步,双手奉上,顺势又坐到榻上了,并且还使个眼色给她的丫头。 “我……”纪浅夏在脑子里组织词汇。 无端被泼水的是她。被纪小七拿来比粽子的是她?不过是反问一句,就被扣恶言相向,还怪罪上了生母。最后跪地求罪还得单单审她。六月飞雪属她最冤。 “我跟七妹闹着玩,谁知语气稍重了点,致使七妹误会了。是我不对。瞧在小满病糊涂两天的份上,求祖母开恩,别罚七妹大题小作。单罚小满吧?” 纪浅夏是实在不甘心,最后一句还是把不安分跪着的纪吟萼给拖下水了。 “四姐姐,你说什么呢?”纪吟萼原本是偷着乐的,还想等会就撒撒娇站起来。 纪浅夏无比严肃真诚的昂头:“求祖母罚小满,不要怪罪七妹妹。她还小,不懂事是人之常情。” “你,你胡说!”纪吟萼小归小,可不是傻。当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扣帽子。 纪浅夏索性装的更可怜一点。被纪吟萼一通大声指责后,身子还畏闪了一下,扁扁嘴,低头拼命挤啊挤,可算挤出两滴眼泪来,鼻音带着哭腔:“七妹妹,小声点,别吓着祖母了。” “什么?”纪小七张大嘴,很想扑过来掐死她。并想问问,这一套跟谁学的? 屋里数道目光白炽灯一样全聚焦在纪浅夏身上,个个神情讶异。 这位平时低调温顺,事事不占先,不出彩的老实小姐,有点不一样了。会呛声了!还会顺手扣大帽子了! “你这丫头,好张伶嘴!”纪老太太是身体病,脑子可清醒着,抚着额角,指着纪浅夏:“就罚你……” 身后的俏丫头轻轻笑:“不如罚抄法华经一遍。四姑娘这一病好,倒心浮气燥了。也可能是落水冲了什么水神。老太太,你说呢。” 纪老太太一点没觉得被拦话有什么不妥,反而眯起眼睛看着气度有所改变的纪浅夏。 纪似蓉此时跳出来,笑眯眯的拍手:“多寿姐姐这个提议妙。一来,为祖母祈福,二来,也可驱邪,四妹妹就还是原来那个稳重的四妹妹。” 纪安蕾忙附合几句。 只有纪君蔓撇嘴翻个白眼的同时,瞄一眼叫多寿的丫头,轻轻哼了哼。 “嗯。看在你姐妹几个为你求情的份上,起来吧。”纪老太太也虑的一层,明天就是端午节了,罚一个庶女不要紧,可传出去,不好听。 “多谢祖母。”纪浅夏挣起身,腿有点麻。又向诸位姐妹行礼致谢。 “行了,你出去吧。”纪老太太摆摆手。 纪安蕾忙上前推推纪浅夏,笑道:“祖母这是心疼你这一身的湿裙,还不谢过祖母回去换了再来。” “谢谢祖母。”纪浅夏是真佩服古人呀,年纪这么小,瞧这话说的真圆滑讨巧。这是门艺术,而她是门外汉。 纪老太太只看一眼嫡长孙女,微微颔首。 纪浅夏瞥到纪小七悄悄冲她吐舌头扮个鬼脸,纪君蔓绞着手帕伸长脖子,纪映芙嘴角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看着她。另外一个面生的可能是纪家五小姐纪安蕊------也就是方才捅她第一个提醒她赔罪的----她却在若有所思。 好不容易走出堂屋。来到廊前,正要下台阶,忽然看到宽大的甬道另一头脚步纷杂,一群丫环婆子簇拥着一名贵夫人走来。 看绝对正中的位置,纪浅夏猜到这就保国公府的狄夫人。 她瘦高个,脸偏方,眉清目明,走路生风,一点不优雅秀气。打扮上不艳,但也不省。老远就看得出她的衣料跟旁边的一众人等有天壤之别。 第10章 协管 咦?白姨娘竟然也跟来了? 保国公府有妾给老太太请安的规矩吗?纪浅夏记得以前看红楼梦,赵姨娘从来没在老太太跟前露过脸呢?不是免晨昏定省之礼,而是她没资格。 狄夫人已经上了台阶,同时眼睛也扫过来定在纪浅夏面上。 “见过太太。”纪浅夏拿不准是叫母亲还是夫人?只好折中一下。 狄夫人看着她叹口气,门前的丫头已经报进去,并打起了帘子。 白姨娘没跟进去,等在外面,忐忑不安问她:“小满,你怎么冲撞老太太了?” 咦?消息传这么快?赶得上村广播宣传了。这是有人惟恐天下不乱吧?不是说夫人正忙着备明天过节的节礼吗?还有亲戚故旧之间的应酬,还得应付府里这些破事。难怪那么瘦?操心操的吧? 廊下满是仆从,纪浅夏不可能直白的叙说,隐晦低声道:“姐妹间的风波,已经过去了,也不知是谁多嘴把太太叫来。” 白姨娘愁眉苦脸的轻叹道:“来传话的人,可是老太太院里的人,说你冲撞了老太太,正被罚跪地。老太太正生气呢。” “长舌妇真多。”纪浅夏不屑评一句。 惹的白姨娘好一顿瞅她。 两母女正在堂檐下低声交谈,忽然屋里传来活泼的笑声,是纪君蔓。中间还有纪老太太跟狄夫人的说话声。 片刻,狄夫人出来了,正色看一眼纪浅夏,留意到她的裙子还湿着,脸色一平往常,说:“没事了,回去吧。” ‘呼!’纪浅夏松口气,欣慰的道谢:“谢谢太太。” 老太太没把白氏叫进来训斥,一定是狄夫人在中间哄了半天,加上几位姑娘凑趣,这事就丢开了。 狄夫人轻摇头:“没一个省心的。”说罢,径直下台阶,又一窝峰的去了。 恭送着夫人和白氏远去,纪浅夏忽然开心问偎蕉:“今天是不是不用去请太太安了?” 偎蕉低声:“是。姑娘快回襟霞阁换裙子吧。若是太太在家,午安是免不了的。” “哦。” 很快换好裙子,纪浅夏坐窗前托腮发愣的功夫,朴方堂来了两个二等丫头送来法华经及笔墨纸张。 “有五册?”这得抄几天啊?有没有期限? “老太太说,最迟夏至要得。” 夏至?倚樱马上翻来黄历,一看,还有十来天。 纪浅夏一下就放松了,懒懒伸展四肢:“早呢,来得及。” “可是姑娘,你的字……?”偎蕉忧心忡忡。 “我的字不好看吗?来,笔墨侍候。” 一众大小丫头行动起来,很快就搞定了。 纪浅夏蕴酿了下,提起一管紫毫笔找找手感,又放下。法华经文都看的磕磕绊绊的,怎么写?不死心的提起笔沾沾墨,墨香气淡淡的。 她试着落笔写下第一个字,就知道。不好!力道还是掌控的得住,就是笔画什么,太生硬,不像是她的意志在写,而是原身的一点残余势力在自然而然行动。 写下一排后,纪浅夏挫败的扔下笔。 原主的字也不怎么样?毫无特色,勉强能看。比她写简体蛮夷字体强不了多少。 “你们谁会写字?”纪浅夏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丫头身上。 “她!”众人一致手指倚樱。 圆脸喜庆的倚樱不谦虚的猛点头:“小姐,奴婢的字还是你教的呢?” “我教你?那谁教我?” “二老爷府上的容先生啊。” 纪浅夏两眼一摸黑:又冒出个容先生?为什么国公府养这么多闲人啊? 偎蕉已经善解人意的把小丫头们打发出去,手脚麻利的收着书案上的笔墨,嘴里说:“府里少爷小姐们多,国公爷便在二老爷府那边辟了个单独的院子,请了京城有史的容先生来授课。这些天正值假日,学里也放假。” “这么说,过节后,我便要去学堂?” “是啊,小姐。辰时去,午时就回了。” 纪浅夏掐指算了算,还好还好,时间不长。 “没分男学堂女学堂吗?” 倚樱摇头笑:“没分。国公爷亲自说的,没有外人,一家人姐妹兄弟一起,何必疏离?” 纪浅夏就摸着下巴小声:“还真有点期待呢。” 这算家学了吧?私塾都算不上。一屋子年纪不等的未成年小孩子听一个老夫子讲课?怎么有种进小学的感觉呢? “小姐,你放心。以往你抄书什么的都是倚樱代办,从来没出过差错。”偎蕉安慰她。 纪浅夏眼珠子一突,看向圆脸可爱的倚樱:“敢情你还是个枪手啊。” “小姐,奴婢一定在夏至之前帮你抄好法华经。”倚樱还鼓着圆圆腮子保证。 “我先谢了。”解决这件麻烦事,纪浅夏松口气。 两丫头眼神又怪怪看着她。 “肚子好饿,有吃的没有?”纪浅夏原本打算在朴方堂用早餐的呢?谁成想发生不愉快被赶了回来,一时没饿倒忘了要吃饭这回事。 “奴婢这就去传膳。”倚樱转身出门。 纪浅夏就坐到桌边,单手撑腮,下意识问:“偎蕉,白姨娘是不是协助太太管家啊?” “是的小姐。” “其他姨娘没意见?” 偎蕉瞅她一眼,心里在说:没意见才怪? 丫头的面上也带出了答案,纪浅夏就摆手:“难怪喽。我说咋这么倒才霉,原来招人嫉恨,迁怒于我身上。呃?为什么夫人单单派白姨娘协管呢?” “小姐,你真的不记得了?”偎蕉错愕不已。 纪浅夏一时忘神了,马脚露出一小截。好在,对方是自己贴身丫头,想必不会大惊小怪嚷出去。 她手撑着额头,稍加思索就编出个借口,笑嘻嘻:“我当然记得,只是考考你。” “哈?”这有什么好考的?这不明摆着的事吗? 就在偎蕉持续诧异中,襟霞阁摆上早餐了。 比较清淡,可能是照顾病人才初愈的原因,味道还是不错的,总之纪浅夏吃的很开心。夏朝的食物还是符合她的胃口滴。 餐后这段时间,就是休闲时光。 一般来说,可以去其他姐妹院子串门,或者去长辈们面前讨巧,还可以练练琴,学学画,习习书,写写字,做做针线活。总之,就是加强闺阁技能,好去参加贵女小姐们茶话会时,能有一技之长展示。 第11章 三问 纪浅夏也没闲着,她在俯案写日记。 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就够她写满三大页了。 她是这么记录的:首先,确定了不怀好意的人是纪君蔓和纪吟萼。一个会装乖讨巧,一个是假痴真黑。好好的一场祖孙乐早会非得搞些妖蛾子出来添堵。闹心!这两人仗着老太太偏爱,就捡我这个软柿子当面给难堪做笑料,摆明就是欺负人。 嗯,原因很可能在白姨娘协助夫人管家这事上,可能威胁了她们生母的地位吧?这点先存疑,有待求证。 接下来,两位嫡小姐的态度令人捉摸不透。 不是说嫡庶誓不两立吗?嫡长姐纪安蕾似乎在护着我?为什么?是长姐的天性还是别的原因? 最后,就是那个俏丫头,听着叫多寿的。简直是另一个鸳鸯啊!她敢拦老太太的话,敢出主意,还没事人。到底什么来头? 纪浅夏咬了咬笔头,刷刷的日记上写下小标题:三问! 歪着头沉思小会,她决定这三问还是直接请教白姨娘为佳。因为偎蕉看她的眼神怪异次数有点增多,毛毛的。 初夏的早上,微风略寒,阳光在枝头跳舞,活泼灵动的洒进窗前,片片树影就在案头摇晃。 “小姐,七小姐遣了棉花姐姐过来说话。”小丫头进屋禀报。 “不见。”纪浅夏懒的跟不怀好意的人周旋。 倚樱和偎蕉对视一眼,吞吞吐吐道:“小姐,要不,隔着帘见见吧?听听七小姐带什么话过来。” “麻烦。倚樱,你去问问有什么事?没事请回。” “是,小姐。”倚樱领命而去。 很快,倚樱就把话带进来:“七小姐说因为一句无心之语惹的小姐被罚抄法华经,心里过意不去。特意准备了好玩的好吃的,请小姐过履园一趟,好生赔罪。” “黄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纪浅夏决定不搭理。 倚樱吞吞口水,艰难又说:“七小姐说了,若是小姐不去,就还在生她的气。那她只好负荆来请罪。” “我去!”纪浅夏服了这个最小的纪七小姐,亏她想的出来。这哪是请,这是逼啊。 好吧,倒要看看她搞什么鬼? “竟然七妹妹如此盛情,实在难却,那就去吧。” 正重新换一件衣服,小丫头端着一碗药进来:“小姐,厨房才熬好的药!” “我不是好了吗?谁熬的?” 屋里有个老成妈妈,忙上前道:“回四姑娘,是白姨娘特意吩咐老奴,说姑娘病虽好,不可掉以轻心,还得再吃上两副药,彻底好才罢。” 这是生母干得出来的事!白姨娘好歹帮着夫人管家,估计还是有点威望的。她说的话,底下人谁敢不听? “拿过来。”偎蕉示意小丫头把药放纪浅夏手边小桌上。 纪浅夏穿好出门的衣衫,突然耸耸鼻子。 她好像闻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顺着味源,目光锁定在还飘着热气的药上。 倚樱端起来递上:“小姐,喝了好出门。” 就是这里。药里添加东西了!前两天生病,她吃过的药跟今天的药味道大致相同,只有一点点区别。若不是她鼻子灵,根本闻不出来。 一定有猫腻! 纪浅夏压下起伏的心思,不动声色扫一眼屋里诸人,嘴角带着浅笑,说:“好。” 倚樱递,她伸手接。 交错的刹那,纪浅夏手掌竖直,药碗垂垂的坠落。‘咣’是砸地面声‘噗’是药水洒出来声。 “啊?”倚樱失态的惊呼,双手举高,惶恐:“奴婢该死!”膝盖一软,跪下了。 “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吓成这样?起来,出门去七妹妹院子了。”纪浅夏扯扯倚樱又掉头冷冷一扫:“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打扫干净?” “哦?!是是是。”小丫头婆子们反应过来,忙忙上前收拾。 偎蕉顺便上前检查纪浅夏裙子有没有沾到药汁,同时对倚樱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幸好没泼溅到小姐衣上,不然,又得耽误出门。” “我,我……”倚樱眼里含泪,有苦说不出来。 明明是小姐没接好。不过,这黑锅她背定了。 “行了行了,一碗药而已,吩咐厨房再熬就是,等我回来再喝。”纪浅夏作主了,提起裙摆:“走吧。” 国公府就是占地广,每个未成年的女儿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小院子。 七小姐纪吟蕚住的院子叫‘履园’。跟纪浅夏住的襟霞阁相隔不远。踏上一条碎石路,穿过一条短廊,从月亮门穿过去,望见一堵白色矮墙之下黄灿灿的枇杷,那就是履园了。 纪吟萼笑眯眯的等在廊檐下,一束阳光斜斜洒在她天真活泼的脸上,倒有几分捉摸不透。 “四姐姐快请。”她娇憨的脸上带着可爱的微笑,跟早上那个使坏的丫头判若两人。 纪浅夏挤个僵硬的假笑:“七妹妹,我来了。好吃好玩的准备好了吗?” “早备下了,就等着四姐姐了。”纪吟萼亲昵的挽着她的手臂,带往旁边的厢屋道:“来,瞧瞧我的宝宝们。” 纪浅夏狐疑,想问是什么宝宝们,又怕露馅。 于是,她端着亲切的笑容,跟着纪七小姐过去。 “小姐……”倚樱两个轻声低唤。 “嗯?什么事?”纪浅夏稍稍扭头看向倚樱。 纪吟萼狠狠瞪一眼两个欲言又止的丫头,抿着嘴笑:“怎么?还怕我害我四姐姐不成?” “不是的七小姐。”倚樱低头辩解:“我们小姐,她自小就怕虫子……” “胡说!我家的宝宝是虫子吗?我会拿虫子吓唬四姐姐吗?”纪吟萼说着说着,还拉着纪浅夏的手摇晃:“四姐姐,你家的丫头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为我好的意思。”纪浅夏看一眼倚樱,心里大致有数了。十之八分,这位纪小姐养着不同凡响的宠物,专门拖她去吓唬人的。 一句话就把纪吟萼给堵了回去。 倚樱和偎蕉微张嘴怔怔看着她。好强硬的作派!这不太像四小姐凡事以和为贵的风格! 纪七小姐难堪了一下,很快就笑嘻嘻道:“不说这个了,四姐姐快来看呀。” 第12章 翻脸 还没进门,就传来‘沙沙沙’的声音,听着怪渗人的! 纪七小姐眼角瞄着纪浅夏,偷看她的反应。 纪浅夏听着这细沙沙声,听着桑叶的味道,分辩了下,再回想了一下现代生活日常,横糊中有答案了。 房间没有隔断,显得大又明亮。一面墙都是书架,摆满了或旧或半旧的书。 靠窗书案上摆着一张小琴,还有个碧绿的小巧香炉。 当地圆桌,摆满时令水果和精美点心。书香与花香充斥满屋。 看这摆设风格,纪七小姐还有点审美品味。就不晓得是不是她装点的。 “四姐姐,你看。”纪吟萼已经献宝似的拿起桌上一个扁扁的圆竹盘,带着欢快的笑意招手:“看,宝宝们够肥白吧?” 纪浅夏凑近一看。 果然是蚕。正是吃桑叶吃的肥肥白白的时候,总有十来只,粘在青绿色的桑叶上,颜色衬的还蛮养眼的。 没有意外之中的尖叫吓白脸,只有镇定的像看平常物的眼神。纪七小姐的笑脸收敛了。 纪浅夏心里‘咯噔’一下,轻咬下舌头,想起倚樱的话,四小姐是怕虫子的。蚕也是虫子呀!还肥腻腻的…… “哎呀!”纪浅夏后知后觉的一扬手,装出害怕的神色。 而她扬起的手正好打在扁圆竹盘底部,毫无悬念的就朝着纪七小姐面上扣去。 “啊!!”这个轮着纪小姐惊声尖叫了。 底下婆子丫头们手忙脚乱的赶紧把蚕盘拿开。有几只白色的肥腻蚕还顽强的贴在纪七小姐眉毛,鼻子和上嘴唇。 “啊啊啊!”纪小姐浑然发抖,跳脚怪叫。 养是一回事,可是蚕爬上脸那是另一回事! 趁着屋里混乱,纪浅夏躲出门,站在廊下透气打量履园格局。 园子不大,但花草树木布局合理,小巧而精致。适应小姑娘家家的居住。 “小姐……”偎蕉小声在旁道:“七小姐并非真心喜欢养蚕。” “哦?”纪浅夏还不明白,皱起眉头:“那她养来干嘛?”猛然惊醒:她养来就是吓她玩的! 倚樱偷偷瞅瞅屋里,压低声道:“是奴婢疏忽了。早些天就隐约听到婆子说七小姐在养蚕玩,只当是她小孩心性,没想到……” 没想到,她却死活要把纪浅夏邀来欣赏。 纪浅夏也掩饰不下去了,直接问:“我以前怕虫子怕到什么地步?” 倚樱两个对视一眼,各掩下心里疑问,如实回:“轻则尖叫狂奔,重则晕倒。” 这么严重?这么怕虫子?纪浅夏收起诧异,扭头看着房里哭哭啼啼由丫头扶出来的纪七小姐,皮笑肉不笑:“七妹妹,你没事吧?” “你,你故意的?”纪七小姐没达到目的,当场翻脸。 “七妹妹说什么,我不懂。”纪浅夏双手一摊,无辜道:“不是七妹妹盛情相邀我来吃好玩好的吗?我故意什么了?” 纪七小姐气得脸更圆鼓了,跺着脚:“你故意把蚕盘掀我脸上。我告诉爹爹去。” “呵呵,七妹妹,你可真会血口喷人。没看到我是被你一吓,无意中碰到蚕盘的吗?”纪浅夏一个箭步拦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瞪大眼睛,冷着脸色说:“好呀,要去一起去对质。这府里谁不知我怕虫子,你不但不避着点,反而引着我去瞧蚕宝宝,居心何在?” 纪七小姐到底是个才八岁的娃。虽然平时扎舞又狡猾,被她这么拉长脸瞪视着,竟然不敢迎视她的眼神。 “你,你胡说!我,我是好心!去就去。看爹爹信谁?”纪七小姐心虚的嘴硬。 纪浅夏提着裙摆一扭头就朝院外走。 “哎……”纪七小姐没想到,她如此果断。一时反而乱了手脚。 真要告起状来当场对质,她是理亏一方。不过,她也吃不亏。她是最小的,保国公又疼她,顶多不了了之。 想到这里,纪七小姐咬咬牙,跟上。 纪浅夏并不想把这么件小事扩大,只是想找个机会见见名义上的父亲保国公纪之珣而已。 保国公不在家。 一直捱到傍晚,保国公才喝的醉薰薰回来。 只在狄夫人住的存安阁洗把脸,略说说明天节礼的事,抬脚便去了花氏的屋。 晚间,白氏并没有过来,纪浅夏的‘三问’没有着落。她也不着急,慢慢来。 …… 端午节这天,保国公府挂菖蒲艾草,佩香袋,备祭品祭祖先,备有雄黄酒,吃五毒饼,咸蛋和各式粽子。京城天子还与民同乐,驾小型龙船在贯穿南北的宏河游百病。引得百姓争相竞看。 亲朋好友间,还互赠夏衣。狄夫人大早上就忙的飞起,备夏衣和礼物送娘家外,还有好几家关系比较铁的世家也要把礼物打点到位。 而郊外宏河,还有热闹欢庆的龙舟赛。 辰时刚过,保国公府就马车齐备,准备出发胜善寺。 纪老太太喜静又多病,自然是留下的。保国公要去观龙舟赛,交给嫡长子和次子带着家丁护着夫人和一众姑娘们出门。 二老爷府上的谢氏带着纪似蓉跟堂姐妹一块去胜善寺游玩。 就这样,保国公纪府的八位小姐在狄夫人的带领下,乘马车奔向胜善寺。 纪浅夏很兴奋,就像笼里的鸟被放出来透气似的,坐在马车内,悄悄的掀起窗边竹帘偷看街上风光。 跟她同坐的是纪似蓉,手里摇着柄圆扇,自然的搭在座垫扶手上,笑她:“瞧你这高兴劲,不知情的以为你乡巴佬才进城呢?” 纪浅夏笑笑不语。 不看不知道,街上人流量十分惊人。感觉全京城的人倾巢出动,集体游玩。 叫卖声,耍杂技声就不提了,一堆追逐打闹的小孩子额头画着王字,手上系着五彩丝彩,穿着虎皮鞋嘻笑跑过。小摊子都要摆到主道上来了。有卖艾草的,卖香荷包的,卖香喷喷出炉粽子的,还有各种时令水果鲜花的。总之,繁华忙碌程度不输现代大都会。 因为今天不但城里有皇船游过,郊外还有龙舟赛,所以,出城的人特别多。造成一定的交通堵塞。 保国公府的车队好不容易挤出城门,谁知前往胜善寺礼佛朝拜圣僧的善男信女也不少。马车不好疾驶,只能慢慢夹杂在这些信众之中龟速前进。 第13章 拜寺 “咦,二姐姐,那是谁家的马车,好气派啊!”纪浅夏忽然看到另一条道上,也夹杂着一支醒目的车队。 纪似蓉凑过来看了一眼,就瞳仁放大,激动道:“是骆府。” “骆府是……”纪浅夏小心试问。 “骆太尉府上的家眷出行。呶,看,是骆二公子,咦?”纪似蓉指指其中一个骑高头大马护车的年青贵公子,却停顿了下,指着另一个高头黑马的年轻公子,似信非信:“那是三公子?” 听她语气这么不确定,纪浅夏帮她观望了下:那位三公子肤色竟然有点小麦色的光泽,侧面轮廓分明,从额到下巴线条流畅。穿着一件浅青色束腰袍子,头发全梳上去扎着发髻,戴着一根玉簪,干净利落。 “二姐,是那位浅青色袍子的吗?” 纪似蓉看她一眼,忽笑:“是他!小满,你不认得也正常。平常你也不大出门,这位骆三公子在京城的日子并不长。” “哦?”纪浅夏不便多问。 纪似蓉却还在不错眼珠的看着,目光一直追随着骆家有车队,直到人家去远了。 纪浅夏在她脸上看到少女情窦初开的神色。脸庞渐红,目光恋恋不舍,眉宇间全是爱慕。算了算,她也是十四岁了,到了订亲说婆家的年纪。 而骆太尉,官职大概跟保国公差不多吧?这么算起来,两家也是门当户对。 “二姐姐,那位骆三公子,是嫡出还是庶出?” 纪似蓉的心思都跑到外面去了,也没留意她的问题太小儿科,怏怏问:“嫡子。” 那就有些棘手了。 一般来说,嫡子之妻首选嫡女。不过,嫡三子应该不会那么挑了吧? 纪浅夏想拍着这位堂姐的肩说点打气的话,却听她轻轻叹气,手指抚上腰间所佩的荷包----松石绿缎面上绣着两只上下翻飞的蝴蝶-----似有所思。 瞧这神态,分明人家心里早有算计。得,纪浅夏明智的闭嘴。 胜善寺依山而建。山坡上,野树林果郁郁葱葱,长势喜人。墙高门阔,梵音庄重。 山门外,车辆拥挤,信徒众多,非常喧杂热闹。 保国公府女眷下了马车,纪家两位嫡少爷带着家丁把百姓给分拨开,生生的扫出一片通往寺门的路。被隔离的老百姓怨声载道,敢怒不敢言,只好嘀嘀咕咕以示抗议。 小小的议论汇成杂音,嗡嗡嗡的也呱噪。 今天白氏没有跟来,花氏和蒋氏又跟了保国公去看龙舟,只有纪七小姐的生母简氏跟来了,由她扶着狄夫人慢慢登上胜善寺的台阶。 各位姑娘们的婆子丫头也跟了上来,贴身侍候着谨防跌倒出意外什么的。 夏朝民风较开明,没到那么变态严防死守的程度。可以出门行走,未出阁小姐遮下面也是普通流行。 胜善寺内,大雄宝殿佛香袅袅,木鱼阵阵,唱经阵阵,加上人头攒动的殿前信众,真有极乐世界的飘飘感。 胜善寺的知客僧急忙迎出来,与狄夫人合掌施礼后,便带着她们先去上香。 主殿闲杂人等暂时清理干净,只有骆家夫人带着家眷求神拜佛。狄夫人原也与她相识,上前见过。诸位小姐姑娘互相见礼,不及寒喧,洗手净面后先拜佛。 纪浅夏麻木的跟着随大流。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让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好不容易拜完了,又被知客僧请去殿前广场上搭好的帐前看年轻挂单的高僧释讲佛法。 大家面上都有雀跃之喜。 久慕其名,今日可要眼见为实了。 一行人坐定后,纪浅夏本来没什么兴趣的,却看到当中临时搭建的佛台上堆着柴薪,围着一个木龛,有松脂味道飘浮空气中。 狄夫人不解何意。旁边的谢氏微笑:“据传,高僧今天释法讲佛,扬言时机难得,必有虔诚信徒白日飞升。已有信徒愿试之,今日就来验证。” “原来如此!倒是意外之喜。”狄夫人也信佛,自然也有相信登天升极乐世界的传言。 传说中的高僧出场了,赢得一片跪拜。他起一声佛号,底下信众激动万分的附合,山呼海啸一般。 “还以为是俏僧,原来不过尔尔。” 坐在纪浅夏旁边的纪六小姐映芙小声嘀咕一句。 “没错。”纪浅夏难得附合。 原先听纪似蓉唾沫横飞的形容,以为是个清俊的年轻僧人。原来真容只是一个中等身材,五官平淡不出彩,看起来年纪接近三十的和尚。 这时,一个宽大素衣打扮的妇人走上佛台,众目之下进了神龛打坐,再由和尚掩上门,开始肃穆讲经。 悄悄打个哈欠,纪浅夏开始神游太虚。总之,心思和眼神都不在佛台上。 忽然听到一阵‘噼哩啪啦’动静,闻到火烧柴薪的味道。 烈火从神龛而起,高僧宣布,信徒吐火升天,鼓乐齐鸣送弟子上西方极乐世界。 台底下的信众深信不疑,还磕着头嘴里念念有词。 “不好,有人被烧死了!”纪浅夏腾的站起来嚷。 谢氏却严肃纠正:“是升天了。” “反正是死了!快点救火呀!”纪浅夏着急起来。她听到很浅浅的哭号求救之声,还有人肉被焚烧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狄夫人和谢氏都不赞同的看着她。 来自警察世家的纪浅夏顾不得许多,提起裙摆想冲出去,无奈佛台周围人挤人,根本就过不去。 她只得大声喊:“快救火!有人在呼救!那个女人快要被烧死了!” 声音就像滴落海洋的一滴水,消失的太快。 “小姐,小姐……”偎蕉和倚樱吓白了脸,一左一右的架着她回来。 谢氏显的不太高兴:“四姑娘,这是怎么说的?” “婶子,一时半会我也说不清。只晓得,那个进去等升天的女人快要被烧死了!你们没闻到人肉的糊味吗?”纪浅夏满脸通红,忽然看到纪安诤过来,跳过去扯着袖子嚷:“大哥,快救人!” 纪安诤是看到这边起了骚动,特意过来瞧瞧,观佛帐分了男女区。 “四妹妹,何出此言?” 第14章 可疑 “那个方才进龛的女人……”纪浅夏一指佛台上,柴薪快要燃尽了,空气中各种味道混杂。她还是闻到了滋滋的人肉煮熟味。叹气:“她死了!” 纪安诤笑了笑:“她本来就是自愿进去,然后依高僧所言,白日升天啊。” 升天都是骗人的! 纪浅夏脱口欲出,生生憋回去了。这个世道,当着信佛的诸人说这种话,会不会被当成妖孽扔进余火中去净化嘴障? 可是,这明明就是一桩非正常死亡啊! “总之,大哥,报官吧?我觉得可疑。” 纪安诤摇头:“哪里可疑了?” “没有人愿意被活活烧死!除非是邪教信徒。”纪浅夏说完后,周围安静了许多。 狄夫人倒抽口冷气,小声斥:“不许胡说。” “夫人,那个女人真的是被火烧死,而不是升天?”纪浅夏叹气,放弃讲道理,而是顺势说:“高僧升天是坐化。普通信徒如果升天,总是尸解吧?不如报请官府验证神龛,看是烧成一具焦尸还是好好的尸解而去只剩衣衫?” 这个说法倒是说到点子上了。 纪安诤静静无语看着这个平日里安静内敛的庶妹妹,几不可闻的叹口气。 “好吧,我来处理。” 狄夫人稍微一怔,迟疑:“诤儿?” “母亲。”纪安诤规规矩矩的行个礼,淡然会镇定道:“骆家三哥就在现场,孩儿去跟他说一声就好。” “骆三公子?”纪浅夏还不太明白,干嘛跟一个太尉府公子哥说这种命案。 其他姐妹却兴奋的眼都亮了,纷纷交头接耳。 纪安诤别有深意看她一眼,道:“四妹妹放心。有骆家三哥出马,必水落石出。” “是吗?”纪浅夏还一头雾水中。 纪安诤看她,嘴角一撇,带出个有一点点莫测的笑意,转身离开。 纪浅夏眨巴眨巴眼,心神不宁的坐下。 旁边的纪映芙捅捅她,掩着纨扇轻声笑:“四姐姐,你怎么会想到这么一个引起注意的法子啊?” “六妹妹,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引起注意呀?”纪浅夏听着这话很不顺耳。 “嘻嘻嘻。”纪映芙笑而不答。 这时,纪似蓉忽然低声惊喜呼:“看,骆三公子看过来了!” 太尉府女眷的位置在她们对面。原本因为广场人多,互相是照不到面的。 因为,高僧还在安然无恙的讲佛法,已经到最后段落了。信众们都跪着听讲,加上骆三公子长的高,他张望过来,自然就与保国府的的人打个照面了。 骆三公子正面很醒目出色。眉目清晰入画,挺鼻略薄的唇不大不小,眼睛尤其好看!不是单凤眼,却眼角长而上挑,有种似笑非笑的玩世不恭感。 肤色虽不白,可是健康的小麦色,加上出色的五官,俊郎中显阳刚,剽悍中带着沉稳。 果然是翩翩贵公子长相啊! 纪浅夏感慨一声,身旁的其他姐妹们却欣喜的议论的更欢了。 隔着广场对面的骆三公子原本半低眸子,听着纪安诤微笑说什么,忽而抬头。视线下纪浅夏不经意相触,旋即皱着眉头移向那个烧毁的神龛。 “看到没有,骆三公子方才看我了!”骆君蔓小声又兴奋的捅纪浅夏。 “那又怎么样?你少了一块肉呀?”纪浅夏莫名其妙。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 纪君蔓被她这无厘头的话给堵的差点呛到口水,半晌才:“不跟你一般见识。”说完,继续猛盯着对面骆三公子瞧。 看她眼里的心形,纪浅夏直摇头:才十三岁半就开始思春了?这也太早熟了吧? 她正无聊的撑着下巴,盯着佛台若有所思。 能让那个妇人心甘情愿进去,这个高僧脱不了关系。为什么非要放火烧死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和尚六根不净的多了去。 正这么想着,忽然有个面生的婆子走过来,跟狄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画眉说了几句话,画眉又悄悄转告了夫人。狄夫人闻言只愣了小会,便点点头。 佛讲完毕,狄夫人先引着诸人退回后殿净面洗手。 不消片刻,纪安诤就再次进来,请纪浅夏过去一趟。 “去哪?” “骆三哥说,关于这个妇人白日飞升有可疑,特请四妹妹过去当面指出疑点。好还死者公道。” 纪浅夏大怔:“他谁呀?还死者公道不是应该交给官府处理吗?他干嘛插一脚?” 嘶~好几道抽冷气声。 纪安蕾悄悄扯扯她衣摆:“四妹妹,骆三公子就是官府的人。” “啊?”不是贵公子吗? “四妹妹想必是怯场了,夫人,我陪四妹妹过去一趟吧?”纪君蔓亲热的挽上她的胳膊自告奋勇。 纪似蓉也勇跃报名:“我也陪四妹妹过去吧。” “我也要!”纪映芙不甘示弱。 纪小七刚想凑一腿,被她生母简氏使个眼色,乖乖坐椅上吃素点心。 “胡闹!”狄夫人一拍桌子,虎起脸,指示:“诤儿带四丫头过去一趟。你们几个好生待这里。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 看着眼前烧焦的人形,阵阵难闻的气味直呛鼻子。 纪浅夏还好,只是拿帕子掩着,两个丫头受不了,跑到一边呕吐起来。 纪安诤奇怪的打量这个淡定的庶妹。不哭不闹不叫,还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焦尸,太不可思议了。 骆凛也觉得奇怪。 他利用身分把神龛弄到胜善寺的偏殿,气味连他都觉得恶心,这个个子小小苗条的保国公府小姐却没事人一样,进殿来只淡扫他一眼就专注的瞅尸体去了。 好像尸体比他更有看头似的。这个认知让他心里很不爽! “姿势扭曲变形,她死前一定在拼命呼救想逃出来吧?”纪浅夏开口了。 “可她明明是在众人的眼底下自愿进去了。”纪安诤提出一个论点。 纪浅夏扇着臭味,不以为然:“有人承诺可白日飞升成佛,谁不会动心?可发现不妙时,却来不及了。对了,这个神龛是谁打开的?” “我,我们。”两个机灵的小厮上前一步。 “当时神龛是什么形状?” 跟班看一眼沉默不语的骆三公子,得到后者眼神首肯才说:“烧的一塌糊涂了。两扇门上的锁变形了……” 第15章 县尉 “暂停!”纪浅夏摆手:“有锁的?” “是。” “锁上了?” 小跟班对视一眼,很肯定的点头:“没错。” 纪浅夏嘴角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冲纪安诤道:“大哥,真的可以报官了!凶手就是那个所谓的高僧。” “为什么?” “故意杀人。”纪浅夏点出关键:“从外面锁门,并不是助她升天,而是故意送她上西天。如果没锁门,我想这名妇人十之八九可以逃出来。报官吧。审审高僧与死尸的关系……”说到这里,纪浅夏停了下来。 纪安诤愣愣看着她。 纪浅夏蹲下来,忍着难闻的气味,盯着焦尸的腹部看。 然后拍拍手:“可以跟验尸的斜仵作提示一下,看这女人可怀有身孕?” 这时,一直静听不出声的骆三公子似笑非笑问:“若有孕呢?” “查夫家!如果不是夫家的,必与高僧有关。这很可能就是谋杀动机。” “证据呢?就凭你一张嘴瞎推测?”骆三公子冷笑。 纪浅夏不耐烦翻他一个白眼:“我这不是提供了吗?剩下的自然移交官府细审。难不成,我还得亲自上阵解剖给你看。” “嘁,没有十足证据,光靠你嘴上说说就定罪,想把官差忙死是吧?”骆三公子说的也够损。 纪浅夏鼻子一歪,不客气冲他道:“这本来就是官差份内事。这么怕忙,索性不要干喽,回家卖红薯去好了。” “你?“骆三公子眼光霍霍,跳着愤怒之光。 “行了行了。四妹妹,可以了。你先请回。”纪安诤一看,两人竟然乌眼鸡似的打直嘴仗来。虽然前所未有,却不便看戏。忙打圆场,急于丫头婆子把纪浅夏送回去。 “哼!”纪浅夏冲着骆三公子狠狠甩袖,鼻子一哼,扭头就走。 骆三公子眉角一挑,嘴角勾起一丝不屑冷笑:“嘁!” 娇滴滴的国公府小姐琴棋书画玩腻了是吧?玩什么不好,偏学玩验尸?故意显摆的吧?以为引起他注意就能得到更多吸引力。算盘可打错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蹲下身,叫跟班拿来个棍子把焦尸翻个面,看着变形扭曲的腹部,下意识的摸摸下巴。 纪浅夏怀着愤愤之色大步转回后殿去与狄夫人会合。 “什么人呐?真是仗势欺人!不就是太尉府公子吗?凑什么热闹?对了,他凑什么?”纪浅夏一直没想明白。这位相貌生的不错的贵公子,干嘛插手这件火烧案? 一直到告辞回府,与纪似蓉再度同乘马车,才搞清楚。这位骆三公子还真不是多管闲事。这的确是他的份内事。 当时,纪浅夏是这么震惊反问的:“二姐姐,你说,他,他,他是太平县县尉?” “没错。胜善寺离京稍远,已属京府治下的太平县地界,偏生骆三公子正好是县尉,管着这一方治安捕盗命案之职,你说他要不要在场堪验?” 纪浅夏有气无力回答:“难怪喽。” “唉!端午节县衙只怕也放假了吧,没想到还是不得安生。”纪似蓉觉得骆三公子休个假也不得清静,真可怜! 纪浅夏撑着腮帮子,一言不发。 “哎,四妹妹,你们还说了什么?”纪似蓉很好奇的打听。 “没说什么。” “那个,神龛里的女人真的被烧死了?”纪似蓉小心翼翼。 纪浅夏点头:“焦了。” “哇,好可怕!”纪似蓉捂着嘴,惊恐瞪大眼。 “有什么可怕的?” 纪似蓉忽然展开联想,神秘兮兮道:“升不成天,会不会变成鬼?” “二姐,你想多了。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胜善寺啊?供着极灵验的佛神呢。” “哦。也对。”纪似蓉听她说的有理,无形之中害怕也减少了。 纪浅夏整理下思绪,清清嗓子,装做无意,实则好奇问:“二姐姐,骆家三公子,为什么放着好好京城贵公子不做,偏去当什么县尉?” 纪似蓉淡眉淡眼的瞅她,轻笑:“你平时可不关心这些个事,怎么今天想起打听来着?” “嗯?平时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打听来做什么,怪没意思的。而今见着真容了,不免起了几分好奇心。好姐姐,你就说说嘛。我又没别的意思,就当白听个新鲜趣事。”纪浅夏豁出去了,使出妹妹撒娇的戏码。 “咦呀?你快给我打住吧。”纪似蓉掩着团扇嫌恶的闪到一边,错愕满脸道:“我今日可开眼了,竟然见着四妹妹撒娇了!怪别扭的!” 呃?表错情了吗?纪浅夏同样愕然。 这位国公府庶四小姐,你到底搞什么鬼?为什么言行那么难以把握呢? ‘噗哧’纪似蓉又忍不住乐道:“可真新鲜有趣!四妹妹这一失足落水,怎么瞧着性子大变样了。” “呵呵,变啥样了?”纪浅夏皮笑肉不笑的。 纪似蓉认真仔细歪头想了想:“更有趣,更可爱也更加合群活泼了。反正,比原来暮气沉沉的要好。” “我原来暮气沉沉的吗?”纪浅夏更为疑惑。 好歹白姨娘跟着夫人管家,怎么也算有点实力吧,作为唯一女儿,不该享点特权吗? “嗯。不爱说话,小心翼翼,总想顾全大局,却不得要领。还总让着三妹妹与七妹妹。可惜,人家不领情。” 纪浅夏羞惭的低头,这是强行八面玲珑,硬装圆滑惹性子,难怪不讨喜。不过心里又在忖:这是夏朝的纪浅夏性格脾气,可不是二十一世纪的纪浅夏。马上又抬起眸光,平静从容说:“二姐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噢,你说骆三公子为何当县尉的事?”纪似蓉摇两下团扇。 “嗯。” “我也不太清楚。”纪似蓉一句话差点噎死纪四小姐。 “反正在京城,骆三公子相当有名气,听说从很小就天资聪颖,连太傅都亲口夸奖有状元之才。没想到,往后几年,他没往状元路子上走,倒是在纨绔子弟中脱颖而出,成为翘楚。” 纪浅夏不明白:“什么意思?” 轻白她一眼,纪似蓉叹气:“就是打架斗鸡寻花问柳,他最在行了。太尉一气之下,把他送出京,听说是学艺去了。去年刚回来,性情是大变了,也没在京城谋差事,偏去了太平县当县尉。” 第16章 打听 信息量不大,纪浅夏听的兴趣缺缺的。 “哦,想起来了。”纪似蓉忽然就双眼放光道:“早前京城就在传,骆太尉想跟吕相结亲家。骆三公子不肯,自愿离京跑去太平县为末流官吏的。” “哈?”纪浅夏也来了点兴趣,急急问:“吕相的女儿很丑吗?” 丑到他宁可跑去干苦羞事,也不肯娶她。 纪似蓉大吃一惊,怔怔看着她:“你?” 糟了!一定是见过的。问的太快了! 纪浅夏马上就敲敲头,面色痛苦:“上次失足,脑子里灌了水,记忆模糊了。二姐姐,你别见怪。” “怎么?要紧吗?”纪似蓉关切问。 “没大碍。再清静休养些日子便恢复如常了。” 端详了她好一阵,纪似蓉心里虽有浅浅的疑痕,也没太往心里去。娇滴滴的国公府小姐失足落水,还在水里泡了一阵子,没死就是万幸了。有些人和事不记得,大约也是常理。 “吕小姐嘛。倒不是说特别丑,而是她脸上有一块自胎里带来的黑斑。用了许多秘方也消除不了。如今十七了,还没定人家呢。啧啧,也是可怜。” 纪浅夏正要表达一下同情,谁知纪二小姐斜眼看着她微笑:“四妹妹,她平日里跟你关系最要好的。不记得了吗?” “哦?”纪浅夏嘴角抽了两抽,艰难咽喉道:“记得,一点点。” 纪似蓉平时在府里也是个谨小慎微的。今日对着纪浅夏倒是话痨起来。加之又被她追问一些生活日常,没想到,那些鸡毛蒜皮的细节还能显摆一下,兴致也挺高盎的。 “你,吕大小姐,还有定国公的裘五,三人平日里最意气相投的。” “哦。”纪浅夏记得裘五小姐,是个快人快语的豪爽人。 “唉!可怜你们三人组哟。”纪似蓉忽然想到什么,掩齿大乐。 纪浅夏面色阴郁:“二姐姐,我们怎么可怜了?” “吕大小姐没人要,裘五沦为笑柄。你嘛,还好点,只是失足落水。”纪似蓉越想越好笑。 纪浅夏气鼓鼓瞪着她:“二姐姐,你再这样趣笑我们,我告诉夫人去。” “好啦好啦,我就这么一乐,没别的意思。”纪似蓉稍为敛了笑意,拿扇柄轻敲了下她的头:“小气!” 纪浅夏干瞪眼,无反击之法。 目前为止,她不太清楚纪似蓉的弱点所在,也没有什么把柄可以取笑。 “还在生气啊?”纪似蓉笑嘻嘻的递块小点心过去:“来,当我赔罪。” “就一块点心就完了?”纪浅夏接过,还讨价起来。 纪似蓉摸摸她的脸,趣笑:“那你想怎样?” “二姐姐,跟咱们府上来往的比较多的都是哪几家名门小姐啊?” “哦,你也不记得了?”纪似蓉诧异问。 纪浅夏不肯承认:“倒是记得一点。只是印象不太深了。” “这样啊。”纪似蓉看看她手里的点心,就当是赔无礼之罪喽。便轻轻笑笑:“咱们府上在京城人缘还是一等一的好。平日里有什么事,总是会把咱们如数请齐。独有六家跟咱们走的亲近。” “哪六家?” “定远侯吴府,定国公裘府,刑部尚书聂府,大将军顾府,相府和驸马高府。这几家的小姐跟咱们国公府来往密切一些。” 纪浅夏听的一愣一愣的,感慨:还有附马府? 纪似蓉却又不知想起什么来,眼里带着神往,默默盯着车壁发呆。 想什么走神了?人,还是事? 纪浅夏不敢再多问,也静静不语。 ‘唉~’轻轻一声喟叹,纪似蓉垂下视线,掠过腰间的荷包,又发了会愣。 …… 回到国公府,已是午后。 白氏带着婆子丫头迎接着夫人姑娘们一行人。一起拥着先去了朴方堂。 纪老夫人才吃了药歇下,多寿出来传话,令各自散了,不用过来侍候了。不过,单把狄会人请了进去。 纪浅夏回到襟霞阁,一众下人忙着帮她梳洗换衣。 歪躺在榻上,小丫头还捶着腿,纪浅夏就闭眼打盹。 闭上眼,就浮现出胜善寺神龛起火那一幕。 滋滋的人肉烤焦味,还有惶急惊吓的哭泣求救声,惨烈如在眼前。 “啊~~”纪浅夏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原来浅眠之下做个梦。有所思,便有所梦吧? “姑娘,怎么啦?”倚樱见她满头是汗,扭头吩咐送水来。 “做了恶梦!”纪浅夏抓起帕子胡乱抹下额。 “姑娘梦见什么了?” “起火。” 偎蕉绞着湿巾过来给她擦汗,闻言,忧心道:“可是今日胜善寺……”忽然想到看见的焦尸,不由一阵反胃。 “我自己来。”纪浅夏接过她手里毛巾,还好心指:“你先去吐完。” “姑娘……”偎蕉捂着嘴,很为难。 “去吧去吧。” 倚樱本来没往那里想,听她们这么一说,也经不住胃里翻腾,索性也捂着嘴跑去后门吐了。 这事怪纪浅夏失算。 保国公府的小姐贴身丫头,只怕也是娇滴滴的。哪里见过尸体,还是烧焦的?不该带着她们进去,应该让她们守在门外的。反正,殿内有纪安诤在,别人也不会说什么闲话。 两个大丫头脸色苍白吐回来,小丫头就送来一封信。 信纸讲究,还香喷喷的。喷的是兰花香气。 明白写着“纪四小姐讳浅夏亲启。” 看封口,并没有被拆,纪浅夏先迎着阳光看了看,里头只有一张花笺。 是定国公府的裘五小姐益旋写来的。写着今天她在去宏河观龙舟的高兴事,并且还邀请她明天来府里,她哥哥新买了一匹温和的小马送她当礼物。特请她过府观赏。 纪浅夏没辙了,叹气,问偎蕉:“去打听一下,裘五小姐是单请我还请了别的姐妹?” “是姑娘。”偎蕉自去安排院子里的包打听长舌妇探消息。 不消片刻,便传来消息说,裘五小姐单请的四姑娘。 好嘛,那就去吧! 只是这夜,纪浅夏派了两个老成的婆子再三把白氏请了过来。 白氏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巴巴的侍候完夫人用晚膳后,就告个假,急急赶过来。 第17章 答案 五月初五,睛。 纪浅夏认真凝思,俯案疾笔记下:穿来第五天,诸事纷杂,光怪陆离。为免行错步,说错话,豁出去对生母白氏坦露出自己记忆缺失的真相。白氏先是一惊,而后是忧。 惊讶落水会失忆,府里一切事体都不记得,全靠着急智蒙混到第五天。忧的是,府里看似和气一团,实则暗箭无数。她本来就是温顺老实低调又听话,这下不记得,可能日子会更难过。 提及三问。白氏叹口气缓缓向她道明:原来白氏是狄夫人陪嫁丫头。总共陪嫁四个,因喜她稳重,又因为其他女人纷纷生下庶子庶女,夫人咽不下这口气。便把身边的白氏开脸给了保国公当通房丫头。生下庶四小姐后,就立马抬举为姨娘。 因为生女儿不顺,白氏身体受了损伤,可能终身不肓,加之本来就是夫人的帮手,就更加得到狄夫人的另眼相看。特别准许她跟在身边协助管家。这一点,其他小妾也闹过,纪老夫人也干涉过,无效。狄夫人坚持之下,目前暂时平静。 纪浅夏听到这里时,还特意打断,诧异的问了句:“姨娘,原来咱们母女在这后宅是站嫡派的?” 白氏轻轻拍下她,苦笑:“夫人对我恩重如山,这是应该的。” “难怪在老夫人屋里,大姐姐还帮着我说话。” “这是自然,大小姐五小姐是明白人。你呀,原先……”顿了下,白氏抚摸着她的脸,不无欣喜:“说句不吉利,小满,你这一次失足落水,脾气性子倒改了许多。姨娘听说了,不但敢呛声三小姐,还不惧七丫头。这便对了。” “难道原先我不敢?” 白氏轻叹气:“也怪我。一味要求你唯唯听话,教的老实温顺,处处被人暗算欺负。如今好了,你看得明白,多提防点老三老七。” “哦。”纪浅夏眨巴眨巴眼,又不解问:“姨娘,我是你养大的?不用抱给太太养?” 白氏端起茶盅抿一口,低声笑:“这若是别家,自然轮不上我们,只国公府,杂事太多,太太又有大小姐五小姐,大少爷三少爷要教导,忙不过来。老太太又久病,便特准了各房自养。” “那……少爷们呢?” 白氏微笑:“两位庶少爷,也是自小跟着夫人。” “哇,夫人真够忙的。难怪要请姨娘帮着协理国公府。” 又在养嫡子庶子嫡女,还在管着后宅一帮小妾,还有人情来往,还得服侍久病的婆婆,狄夫人没累垮已是奇迹。 “可不是。”白氏低眸轻轻感叹。 “那个多寿是什么来头?她倒不像丫头,比小姐还体面,还敢打断老太太说话。” 白氏轻轻抬眸,无声抿抿唇笑:“小满,你要真把她当丫头,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纪浅夏眼皮一跳,压低声音追问:“姨娘快告诉我,她是什么人?” “她具体是什么来头,我也不清楚。”白氏微微摇头,若有所思说:“夫人往年提过一嘴。说是国公爷早先一位世交友人特意送过来。来时还小,四五岁的年纪。当时国公爷还不肯收,是老夫人作主收下,还放话说要收为义女。后头怎么没收成,夫人也没提。只是从此后,老夫人待多寿如女儿。别说你们姑娘家,就是国公爷夫人也要给她几分面子。” 纪浅夏从这段平铺直叙中结纳了一下,小心问:“就是说,老太太跟多寿,名义上是主仆,实则如母女。” “正是。”白氏欣慰笑:“小满,你明白就好。” 纪浅夏望天发了会愁,打起精神继续孜孜不倦的请教。 白氏见她虽失了记忆,倒更加虚心好学,又有自己的判断,加上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自然是不遗余力的将府里知道的,尽数告之。 一直到院门落锁时间到,纪浅夏才意犹未竟的送出白姨娘。 前两天记下的三问解决了。新的问题又来了。 她怎么跟吕大小姐和裘五小姐相处。她的交友过程,白氏做为生母也并全部知晓,一些细节方面,只能求助两个常年贴身丫头了。 另外就是…… “姑娘,这副绣荷包,还未完工呢。”倚樱哪壶不开提哪壶。 纪浅夏正发愁呢。别的好蒙,这绣工怎么混过去? 偎蕉笑:“可是了。今日奴婢瞧见其他六位姑娘都佩着香包,独咱们姑娘没有。还怕夫人问起来,谁知却打马虎眼混过去了。” 纪浅夏有气无力问:“咱们屋里谁的活计最漂亮?” 倚樱抿着嘴笑推偎蕉:“姑娘这是怎么啦?偎蕉姐姐的针线活还得了夫人的夸奖呢。” “呵呵。那就麻烦偎蕉帮我续上最后几针吧?”纪浅夏大言不惭的要求。 “咦?”两个丫头面面相觑。 纪浅夏睁着眼睛说瞎话,表情苦恼,望着桌上跳闪的烛光,语气沉重说:“我一想到今日所见所闻,心里就难受,手足就发软,浑身就没劲。自然也就提不兴趣补上这几针。” 可是她这么一提及,两个丫头也想捂嘴了。 纪浅夏管不了那么多,拍着偎蕉的肩,鼓励:“交给你了。” “诶,是,姑娘。”偎蕉硬着头皮接下活计。 霍霍,可算甩脱了! 纪浅夏趴回床上埋首锦褥暗自窃喜扑腾。 先解决眼前的这一半未完的绣活。至于以后,再找借口推脱就好了嘛。 待到夜深。 纪浅夏就补写上日记。府里想不明白的事搞清楚了。跟白氏的对话略记了记,就回顾了一下胜善寺的火烧案。她咬着笔头刷刷把过程写下后,最后末尾总结:情杀! 游方高僧极有名望,自然也就不缺钱。名和利都兼收,那么如果有姿色不错的女信徒要死要活的跟随学佛,拒绝得了吗? 自古以来,这佛门就没净过。 和尚正当盛年,女弟子又心甘情愿侍奉,自然就会发生一系列难以启齿的事件。 假如,双方发生分岐,或者另有意外,为保名和利,高僧起杀机那是分分种的事。 嗯!没错,八成就是这样。 纪浅夏把动机推算记下,很自信的收笔。 第18章 苦主 京府治下六县之一的太平县的端午节没怎么过好? 太平县顾名思义,一向太太平平的。又因为离着京城近,沾了天子脚下的光,至今没有重大案子发生,全是些鸡毛蒜皮的破事,衙门清闲的要死。 太平县界人口虽多,却不设县丞,其他什么县令,主簿,县尉和三班六房倒齐齐整整的。 端午节,除了值守的门房差人,全都被派出维持秩序了。主簿留守,其他的官吏放假。 殓房。 呜呜嘤嘤的哭声传出来,骆三公子双手交叉抱臂,歪靠在柱上,看向走过来的一名身穿捕快服的青年。 “骆大人,僧人已被悄悄看管起来。” “嗯。做的好。” 这时,他的小跟班从矮墙半月门外快步进来,小声报:“三少爷,高大人回来了。” “竹叶,你跟商七守在这里。一会死者家属出来,请他们议事厅去一趟。” “是少爷。” 商七诧异:“大人,此案另有蹊跷?” 骆三公子面色不豫的点点头。 太平县令叫高励,十几岁起屡考不中,三十多岁才吊车尾中了。不知是祖坟冒青烟还是确实运气好,竟然没多久就被分到太平又清闲的太平县当父母官。 好外是离京近,清闲又不要操心民风问题。 坏处是太清水了,没啥油水可捞。治下太平,就很难出政绩,想高升比较难。 他本来高高兴兴带着太太女儿去看宏河龙舟赛,看得正高兴被骆县尉的跟班给找着了,禀告说胜善寺发生人命案。事关紧急公务,而且还发生在胜善寺,高县令急急夫人交待一番,临时取消先乘轿赶回来。 等他心慌慌的赶回来,一看,没冤者鸣鼓啊! 没想到骆县尉把他堵在议事厅,连口水还没让他喝上,就把今天发生的事给他汇报了。 “胡闹!”高县令一拍案桌,倒没有吹鼻子瞪眼,而是苦丧着脸:“骆县尉,你不没事找事吗?众目之下怎么可能发生命案?不是说大家都看到,是死者自己进神龛的吗?这事,就当作佛法无边,佛祖显灵,渡信徒白日升天的神迹了结便罢。” “高大人,你可是一县之父母官。治下发生纵火死人案,不纠不查就轻轻放过?啧啧,这为官之道,下官可算是涨见识了。”骆三公子挑眉带着玩世不恭的调笑。 高县令发作不得。谁让这位是京城太尉府正经嫡三公子呢。 “传苦主。”高励叹口气。 好好一个节就这么没了!不过,上任大半年,可算逮着个命案,倒也要打起精神,好好施展一番。 死者身份不难查,附近村庄李大员外的二儿媳妇。娘家是另外一个村的,已通知到位。 殓房哭的就是死者的亲人,包括母亲,娘家嫂子。婆家人和平常跟从的丫头。 高励换上官服,并没有升堂而是在议事厅询问细节。 “黄氏,可是你女儿?” 死者娘家母亲痛心疾首,哭的差点晕过去,靠着儿媳的臂弯,点头:“回大人,正是。” “确定?” 不是烧焦了,怎么认出来的? 黄氏抹着眼泪强忍着悲伤应:“回大人,虽然我女儿她……模样尽毁,可是腿骨内侧还隐约可见一块胎痣。民女认得清楚,的确是民妇之女。” 高励又看向李家的人。她们也份份作证,是二少奶奶。 询问得知,李员外这二儿媳信佛入迷。每月都要去胜善烧香拜佛。自从高僧挂单寄住以来,她可以说是心最诚,隔三岔五就去一回,还喜气洋洋的说得蒙高僧收为记名弟子。家人并不反对,还挺支持。 今早,她还焚香沐浴,说是高僧亲口许下的,佛坛讲法之时,便是她修佛成功,功成升天之时。家人感到奇怪,也没说什么,以为她就那么说说而已,没想到,转眼之间便成如此模样。 说到这里,两边女人又放声大哭。 高励看向骆县尉。 反正他觉得没问题,不像谋杀! 骆三公子无声勾勾唇,风采迷人。那两边尽哀的年青妇人偷偷看他,一时都忘了哭。 “怎么不见李员外家的二少爷?”娘子死了,这半天不露面,不正常。 员外家的人忙回:“二少爷正月去往高门县做生意,来不及赶回来。” “这么说,李家二少爷出门在外将近半年?”骆三公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回县尉大人,是的。” 骆三公子扭头向厅外:“传稳婆。” 众人大惑不解的看着他,然后又聚焦在走进来的稳婆身上。 稳婆规规矩矩的给高知县行礼,又向县尉也施一礼,然后面无表情开口:“禀告大人,草民检查女死者,虽则烧焦,但仍可验得,她已有三个月身孕了。” 静了几秒,就像一滴水滑落油锅,旋即炸锅。 “什么?” “你胡说!你个老婆子血口喷人。我打死你!”激动的黄氏忍不住要扑向稳婆。 厅外候命的商七带着两个捕快把她们分开。 “大人,大人啊!”黄氏哭叫着连滚带爬到高知县脚下嚷道:“大人要为民妇作主啊!我女儿死的惨,还要被泼脏水。大人要是不给一个交待,老婆子这条命也不要了。” 说完,就要往墙上撞。 又让商七给拽住了。 李家的人也炸毛叫:“怎么可能?二少爷离家五月,少奶奶这身孕从何说起?” “是不是你们验错了?人死都死了,还要给我们李家抹黑,天啊!不活了!” 又一个撒泼打滚的。 “肃静肃静!”高知县苦于不是公堂之上,不能拍惊堂木,气的猛拍桌子。 骆县尉冷眼旁观,不意外不惊讶,习以为常似的,趁着她们哭声被镇弱一点,闲闲的加一句:“所以,我怀疑这是预谋杀人案,而不是所谓的白日飞升成仙而逝。” “啊?”黄氏一听,鼻涕眼泪还满面的就望过来。 她家媳妇到底跟死者没血缘关系,虽然也哀哀的痛哭,还是保持了足够的镇定理智。 她最先反应过来,问:“县尉大人是说,我家小姑子是被人害死的?” “没错。” “谁?是那个杀千刀的害死我女儿?”黄氏这下是又气又恼又恨,跌坐地上缓不过来。 第19章 审案 李家的人这时就阴阳怪气道:“还能是谁?奸夫喽!” “就是,伤风败俗,有辱咱们李家门风,呸,我们走。” 死的惨另说,死的不清白,那是眼泪白流了。李家的觉得丢脸,只想撤。 骆县尉一摆头,商七就带着捕快把厅门堵着,冷峻的命令:“人命关天,谁也不许擅自离开。” “凭什么?我们又没杀人!” 骆县尉轻嗤一声笑看李家的人:“你们李家嫌疑最大。二少爷有大半年不在家,二少奶奶却有三月身孕。传出去多丢脸,实在有辱家门,于是你们就合伙故意设下圈套,诱她入神龛,实则放火活活把她烧死。这样一来,众目之下死者自愿,你们自以为烧焦了,便查不出线索。便可逍遥法外,对吧?” “你,你胡说!”李家人面色全变了。 “我跟你们拼了这条老命!”黄氏这次不撞墙了,改撞人。 商七没拦,就看着两家拉扯谩骂。 “住手!”高知县额头隐隐生疼,很是瞪了煽风点火的骆县尉几眼。 “我的女儿啊!你死的好惨啊……”‘嗖!’黄氏拍地大哭的同时,甩出一把鼻涕,大伙齐崭崭的闪开。 骆三公子站的最远,还指点:“击鼓鸣冤去了!还等什么。高大人一心为民,绝对不放放任凶手逍遥法外,对吧,大人?” 高知县嘴角不受控制的扯了扯。 黄氏一听,想爬起来,无奈已哭的筋疲力尽,只好让儿媳跟外头的儿子说一声,赶紧击鼓,请知县大人为民作主,还女儿一个公道。 有死者,有苦主,有动机,有嫌犯,高知县升堂审案,传唤一干人等。 诚如骆县尉所言。 死者如果怀有三个月身孕,夫君又出门半年,那么死因就很值得推敲了。 李家,首当其冲要过细审查。因为他们若提前得知这种丑事,为了掩盖,是完全会杀人灭口的。 第二疑犯,便是胜善寺的高僧。 因为死者进入神龛时,面带微笑,不像是觉得做了丑事要自杀谢罪的。那么,能哄得她自愿进去的,也只有这位游方高僧。 高僧原本是配合调查,提供线索而来的。 谁也不会想到,在拷问李家诸人口供之时,二少奶奶贴身丫头熬不住,哭着供出奸夫便是这位高僧。 这下,满堂哗然。 高僧百般抵赖。无奈贴身丫头自然是把关放风的参与者。她不但指出奸夫,还能一一说清苟合的地点,和次数。加上三个月的身孕对照,全都吻合。 高僧迫于事实,承认确有**其事。但,不承认杀人! 这个,还真不好办?因为奸夫,未必就是凶手!那怕他有动机,但没足够的证据支撑。最有可能的凶手是本夫,可惜不在家。 骆县尉又是关键时刻,轻轻松松的冒出来,一摆头。 那个烧的半毁的神龛作为证据被抬上来。看到这个,别人脸色惊疑,高僧脸上是一闪而过的惶惶。 ‘啪’下惊堂木,高知县厉声问:“淫僧,你可认得此物?” 高知县反正不再称呼他为高僧了。 “回大人,识得。” “传刘木匠。”骆县尉咧嘴望着高僧狡诈一笑。 高僧惊恐的看着他,光光的脑门开始冒汗。 商捕头很快将本县的木匠带到。 刘木匠手足无措,不知为嘛传他上公堂。跪上行完礼后,听高知县指那个神龛问:“你看清,这个神龛可是你打造的?” 刘木匠觑着眼膝行过去,仔细看了看,还用手摸了摸,恭敬回:“是,大人。” “还记得是谁托你打造的?” “记得。便是胜善寺这位大师。”刘木匠指指一旁也被控制起来的高僧。 “你可看清了,若是欺瞒本官,板子侍候。号枷示众三日。”高知县面色严肃喝道。 “草民不敢。”刘木匠吓的一个哆嗦,俯身磕头道:“草民记得清楚。十日之前,大师先是遣了寺里小沙弥过来说要打造一个神龛。草民自然应允下来,五日后,大师亲自过来,还特意吩咐草民加料。” “加什么料?” 刘木匠颤颤指烧的半毁的神龛道:“便是这两扇门之前,加道暗锁。从外面扣上的锁。草民当时也觉得奇怪。只是已收了订钱,便照着大师的吩咐定做了,三日前完工交货。” “暗锁?什么样的暗锁?”高知县精神一振,他也预料到这桩案子差不多可以结尾了。 刘木匠不敢造次。 骆三公子一抬手。捕快抬着半毁的神龛近前给刘木匠辩认。 其实吧,神龛烧的也面目全非了,歪七扭八的不成样子。 但是刘木匠亲手打造的,里里外外熟悉得很,摸索了下,开头是毁了。不过,还是指出当时的暗锁何在。又讲解道:“只需暗锁一扣,里头若有人,便是出不来的……”忽然他张大嘴,后知后觉想到什么,惊慌的瞪大眼睛看向高僧。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高知县板着脸问高僧。 高僧垂头不语。 暗锁一出。他想辩,无不知从何辩起。要是没有存着谋杀之心,他打造神龛便罢了,为什么单单要加上一个暗锁从外面扣死呢? “贫僧无话可说。”他垂头丧气,然后看向骆县尉:“敢问骆三公子,你是如何察觉出来的?贫僧自认天衣无缝,绝对不会露馅。” 骆县尉没想到他还有闲心打听这个,稍愣了愣,丢他一句:“无可奉告。”与现代外交辞令高度重合! 有动机有证物,高僧不打自招。 原来高僧聚众讲法,李家二少奶奶心最诚,死活要拜为师。一来二去,两人年纪相当,相处日久,凡心一起,便珠胎暗强了。 二少奶奶见有孕,偏丈夫出门半年,实在赖不上。只好找高僧想办法。高僧本意只是逢场作戏,见她肚子水边大,怕奸情败露污了自己的名声。想偷偷溜吧,名气又大了。天涯海角也追得上。只好出此下策哄骗二少奶奶定计巧遁。假装要升天,从暗道逃走,去外地继续放心大胆的做夫妻。 二少奶奶信以为真。她原本就抱着誓死追随的决心,自然也认为这个计策好。不但可以长相随还可以摆脱李家的束缚。就乖乖自动的进了神龛。 第20章 进城 太平县今年以来第一桩人命案就这么迅速告破,旁听的草民们对新上任半年的高知县那是又敬又畏,交口称赞,声达堂外。 高知县得意之余,又略有点心虚。 从头到尾,出力最多的好像是那位骆三公子吧? 于是,趁着黄昏日落,炊烟袅袅之时,高知县摆上同僚庆功晏把主薄,捕头,师爷之类的都请上。入席落坐一看,最大功臣骆三公子缺席。 捕头商七跟骆三公子走的比较近,大约年岁相仿的缘故吧。 他一看顶头上司脸色变了,自动的站起来解释:“大人。县尉大人说,有急事,需趁着城门落锁前赶回京城。错过庆功晏,他改日醉香楼补请在座同僚当赔罪。” “醉香楼?”太平县最高档最昂贵的酒楼,一般人消费不起。就是高知县,也只去过一两回,还不是自己掏的腰包。 其他人一听,纷纷表示县尉大人太客气。不过是回趟京城的家吗?赔啥罪呀? 不过,主簿翁昭话锋一转,笑眯眯打听:“老七,听说醉香楼位置难得,可预订好了?” 商七摸摸鼻,老实回:“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大伙一听,有点着急了,纷纷出谋划策:“县尉大人的两个小厮没跟去吧?让他们先去预订着……嗯,师爷赶紧挑个吉日。” 商七一摊手,泼凉水:“两个小厮竹叶和阿青都跟去了。” “啊?怎么这样呀?总得留一个在县衙里听差吧?” “就是就是。” 嘀咕归嘀咕。大伙也不敢真说什么。反正自带家仆上班,这么多年太平县还只有骆三公子独一份。不过是县尉而已,末流的小官吏。又讲排场又讲舒适度,也只有他这个太尉之子做的出来,还不怕言官射冷箭。 ‘轰隆隆’北城门沉重的掩上了。 骆三公子骑着匹黄毛夹杂白点的黄骠马堪堪进了京城。 看着自家公子勒着马缰绳从疾速到缓步而行,脸上神情若有所思,两个跟班小厮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看起来眼神灵活的使眼色给另一个面相憨厚的。 “公子,是回太尉府吗?”憨厚的小厮小心翼翼试问。 “保国公府住哪里?” 两个小厮再度交换下眼色,机灵那个眼珠一转,就想起来了,抢着回:“东边的澄清坊。小的还记得,定国府也在那一带。” “嗯,不错。”骆三公子递一个赞许的眼神赏给小厮。 “谢三公子。”得了主人夸奖,小厮神采飞扬。 憨直那个也并不嫉妒,只是很羡幕的说:“竹叶,你的记性真好。” “那是,咱从小在京城长大,多少条明巷暗巷,我都记得,更不用说保国公这么大名鼎鼎的世家大族。”给点好词,他就吹上了。 骆三公子眼角本来就略略上挑,此时更是一挑眉毛:“本公子也是从小京城长大的,怎么不记得呢?” 竹叶一听就脸色刷的白了,然后臊眉搭眼道:“公子,小的是吹牛来着。其实并不记得京城的弯弯道道。” 骆三公子放任着黄骠马自由踏步,闲庭般行走在大街上,接受无数街边少女的秋波,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能记着京城多如牛毛的世家大族府址也算是用功了。” 竹叶瞎琢磨了下,这话到底是反讽还是夸奖? 没探到真正口风之前,不能骄傲自满。他谦虚笑,低声下四道:“公子爷,小的其实也不记得保国公府址,只是因为小的一个干哥哥的表亲在保国公府当差,小的听的多了,这才记下的。” “哦?”还有这么一层八杆子打着的关系? 竹叶继续坦白:“小的干哥哥的表亲在二门当值,自以为体面,便喜在亲友中吹嘘,小的也是无意中听说的。” “吹些什么?闲来无事,说来听听。” 竹叶抓耳挠腮,他听是听了点边角料,可听过就忘了。保国公此人在朝堂存在感太弱,只是个清闲国公爷,唯一出名的就是府上人丁兴旺。根本就没什么值得京城上上下下谈论的资格。 憨厚的小厮望着竹叶额头冒汗,也替他急。你说你吹什么呀?这不,勾起主子的兴趣来了吧?临时打听也来不及了,等着挨批吧? “哦,小的记起来。”竹叶小眼睛一亮,喜滋滋的提供信息:“那位表亲说,府里最漂亮的就是三小姐,可惜是庶出。不然,别说为一品夫人,就是进宫为妃都够了。” 这算什么爆料? 纪三小姐的美貌之名在京城贵女圈还是比较出名的。骆三公子这么不关注的人都隐约听过。何况,中午在胜善寺,他还亲眼看见保国公府一众女眷之中,的确有一位艳光逼人,美貌不可方物地娇小姐。 不过呢,小厮们小归小,也是男孩子,关注女生外貌古今一样。 可是,骆三公子见多识广。年纪不大,见过的美女不少。对纪三小姐这类的美貌少女产生了免疫力。觉得惊艳而已。 “还有呢?” 看三公子气定神闲的模样,一点不为美色动动眼皮子,竹叶都想暗暗竖大拇指了:公子好样的!真正人君子矣! “还有?……”竹叶又绞尽脑汁苦想,终于灵感一现让他又捕捉到一条:“哦,还有还有。听说月初,芒种节那天,纪府小姐游河,四小姐失足落水,被救上来后足足两天没开口说话……” “失足落水?两天没说话?”骆三公子动容了。 竹叶觑着主人的脸色,诧异:公子想听纪四小姐的闲事?四小姐可没有三小姐美啊! “回公子,确有其事。四小姐两天没说话,听说痴痴呆呆的,急坏了国公爷和夫人,特请的张太医诊治。” 骆三公子微微一笑,眼角一挑,看向远远的澄清坊,说:“竹叶,去张太医那里打听清楚。” “是纪四小姐的病?”竹叶蒙了蒙。 “嗯。” “是,公子。”竹叶就不再多嘴,一拨马头奔去太医院了。 骆三公子看一眼老实的阿青,扬扬马鞭:“去把纪家大少爷请到太春楼来。” 阿青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笑着答:“好嘞,公子。” 一个年纪小小的庶出小姐怎么就那么肯定佛龛起火是人命案?而且看着烧焦的女尸面不改色,淡定的把凶手和动机都推算了出来? 第21章 争宠 朴方堂。 纪浅夏终于在初六这天见着保国公纪之珣了。 第一眼,高!第二眼,皮肤白,五官偏俊秀,留着短须,整体看去成熟帅气。第三眼,是个年纪大点的花花公子叔。 端午节已过,府里的私学要正常开课了。 不过,纪浅夏今天不用去私学,她要去赴定国公五小姐的邀约,特例。 但凡姑娘们有手帕交应酬,是可以大开绿灯的。这也是狄夫人开明的表现。 纪吟萼仗着最小,非挨着保国公坐着撒娇卖萌的讨好,这时瞥见纪浅夏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父亲,不由顽皮心起,又抿着嘴笑问:“四姐姐,怎么?不认识爹爹似的?” 保国公一向对纪浅夏这个庶女没有特别关注过,知道她失足落水躺了两天,病好后,也只派人送了点补品食材,压根没露面。 今天,借着请安老夫人的机会,他也是才得见病愈后的庶女。 保国公视线望过来,看到亭亭玉立,眉眼从容,神情淡淡的纪浅夏,一刹那有一种第一次见年轻时白氏的恍然感。那时的白氏,也是这副神情。淡漠疏离客气,全然没有其他女子那种见到他的眼前一亮…… “七妹此言不妥。”纪浅夏微露齿淡笑上前一步说:“非是我眼拙不认识爹爹。而是爹爹气色不同以往,精神奕奕,想来必有喜事!所以感染了喜气,多看了爹爹几眼。” “好好,小满儿慧眼如炬!”保国公果然就更加开怀,向着纪老太太低头笑说:“母亲,正是有桩喜事,儿子特意过来跟你商量。” 纪老夫人歪坐在榻上,就着多寿手里啜口茶,皱巴巴的脸上也带出几分欣喜:“是何喜事?” 保国公看一眼满屋的嫡女庶女。 看来这喜事小姑娘家家的听不得。老太太便挥手和气的吩咐:“都回去吧!今天府里开学,不可耽误了。” “是,祖母。”大家规规矩矩的应一下,最受宠的纪君蔓还想磨蹭下,扯着保国公的袖子,昂头撒娇道:“爹爹,你前日夸我的字写的越来越好,许诺女儿一方红丝砚,为何至今未兑现?” 保国公一拍脑门,自责的拍拍纪君蔓的手,哄道:“是爹爹糊涂了。一会就让人给你送去。” “谢谢爹爹。”纪君蔓半屈一礼,得意的眼角瞄瞄姐姐妹妹们。 纪安蕾和安蕊不屑的悄悄撇下嘴。纪映芙和纪吟萼却脸色白了白,看向纪三小姐的目光也闪了下嫉妒的绿光。只有纪浅夏眼珠子转转,若无其事,置身度外。 “爹爹,我也要!”纪吟萼不是最得宠的,可是她是整个纪府最小的。平时没事,大家也都让着她点。 纪君蔓掩着齿呵呵笑:“七妹妹,这可是我应得的奖赏,你不要动不动就眼红好不好?” “我的字也写的越来越好了。爹爹也要奖赏我。”纪吟萼理直气壮。 “就你那歪歪扭扭的字也敢叫好?”纪君蔓小声滴咕一句,便施施然的走回姐妹群中。 纪吟萼被她贬损一句,无名火起,哇的一声,推开走近的纪君蔓,扑向保国公:“爹爹,三姐姐骂我!” 谁知,纪君蔓比她更会演戏,她一个踉跄,往前一栽,‘咚’的撞在黄花梨的几角边,疼的‘嘶’轻轻一呼,眼泪顿时就流下来。 纪浅夏看热闹不嫌事大,见状赶紧巴上一句:“三姐姐,你不要紧吧?” “我,我不要紧。七妹妹也不是故意的。”纪君蔓楚楚可怜摇头。 扯着保国公的纪吟萼自以为将了纪三小姐一军,回头一看,形势忽然对己不利,脸色更是大变,索性真的哭起来:“呜呜,我哪有那么大力气,三姐姐你这是故意的。” 好吧,朴方堂正屋,比方才更热闹了。 纪老太太揉揉眼角。什么情形,她是看在眼里的,无奈这两个孙女,她都疼爱。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好苛责。有气无力道:“行了,别吵了。” 保国公也一头黑线,纪君曼和纪吟萼,他也算比较偏心的,没想到两个就这么当着面争起宠来,还是在老太太屋里,太不像话了。 “都闭嘴!”保国公示意婆子丫头:“扶七小姐回园子。” “爹爹!”纪吟萼一点便宜没讨到,很是不甘心,吸吸鼻子扁扁嘴。 保国公息事宁人安抚她:“行了行了,我那里有新进才得的粉蜡纸。送你好好练字习画,可好?” “谢谢爹爹。”没得红丝砚,得到名贵的粉蜡纸也是好的,纪吟萼破涕为乐。 纪君蔓脸色微微一变,眉头一皱,扶着腰咬齿轻轻‘嘶’一声。 这会,纪浅夏也保持安静不挑事了。 没有人上赶着问询纪君蔓,保国公也就不在意,大手一挥:“去吧去吧,别误了上学时辰。” “是。”姐妹们语气低落的回答。 鱼贯而出,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纪浅夏提提裙角直奔襟霞阁。 “七妹妹,你给我站住。” 出了朴方堂,纪君蔓就声色俱厉的把蹦跳的纪吟萼拦下了。 正好在分岔路口,姐妹们都还没散。 闻言,纪安蕾不悦掉头:“三妹妹,你这是干什么?” “方才在祖母屋里,怕惊忧祖母,我就忍了。如今,请大姐姐你来评评理。”纪君蔓指着纪吟萼:“她处处比着我,看我不顺眼,还暗中推我致伤,这笔账该怎么算?” 纪吟萼梗起脖子:“你血口喷人!我哪有暗中推你受伤?你分明是故意在爹爹面前示弱博同情,想再骗得爹爹多疼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小九九。” “你,你胡说!”纪君蔓勃然大怒,脸色一下涨红,艳丽不可直视。 纪吟萼小小年纪,口没遮拦,还皱起鼻子翻天:“致伤?你敢不敢撩起衣服验验伤呀?上下嘴巴一张,就想讹我的银子是吧?我看你呀,分明就是眼红爹爹奖我一提粉蜡纸。” ‘噗哧噗哧’好几道破功的忍笑声。 就连纪浅夏也格格的笑起来。 还别说,纪吟萼人小鬼大,嘴皮子倒是挺利索的嘛。 第22章 拌嘴 这一席话,成功的堵着了纪君蔓的嘴。 她还真不敢验伤,因为没伤着啊!无非就是因为纪吟萼跟自己争父宠,敲敲她的边鼓罢了,没想到,却被驳的哑口无言。 “哎哟哟,七妹妹好口才,这怕是简姨娘教的好啊!”六小姐纪映芙状似亲昵的捏了七小姐的圆嘟嘟脸,一句话就转移仇恨值。 “哼!倒真是小看了简姨娘。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纪君蔓鼻出咻咻冷气。 简氏,那个蔫了吧唧的墙头草,没想到把纪吟萼教的这么厉害?看来,她的实力不可小觑。 凡是有点手段本事的姨娘,都是花氏的大患! “你骂谁是狗?”纪吟萼这会气急了。 “哟,我又没指名道姓,你气急败坏跳出来对号入座做什么?心虚啊!”纪君蔓又舒心笑了,总算扳回一城,不算输的难看。 “你,你,你……”纪吟萼手指着她,咬牙切齿。最后愤愤:“我告夫人去。”她一下跑到纪安蕾身边,眼里含着两泡泪:“大姐姐,你可要为我作证。” “你们两个,一人少说一句。”对于她们两个拌嘴,纪安蕾一向是闲闲看戏的,谁也不帮,谁也不护。 纪吟萼又转向纪安蕊:“五姐姐……” 纪安蕊淡漠的捋捋耳边碎发:“我要去学堂了。”说完,冲着大姐点点头,径直去了。 “四姐姐……”纪吟萼扑向纪浅夏:“呜呜……四姐姐,你最公正了!”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纪浅夏才没忘记这个古灵精怪的七小姐故意引她去看蚕想看她出糗的事。她一摔袖子,事不关己的也朝襟霞阁去了。 “哼,你们,你们都欺负我!呜呜……”纪吟萼掩面向存安阁去,路过纪君蔓身边,还故意重重撞了她一下。 这一下是用了力气的,纪君蔓噔噔后退数步,若不是丫头知书,雁书眼明手快扶着,铁定一个屁股墩跌坐。 “你,你给我站住!”纪君蔓也生气了。 看着她们两个一前一后消失在花木扶疏的夹道上,纪安蕾这才视线转向歪着头兴趣盎然的纪映芙。 “大姐姐,戏好看吗?”纪映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纪安蕾正色道:“六妹妹,话可不能这么说。三妹与七妹拌嘴,我们只该劝导为是。万万不可能看戏相提并论?” “是,大姐姐说的对。”纪映芙乖巧的点头笑笑,心里却在腹诽:方才也不知是谁看的津津有味? 无视纪映芙眼里的冷笑,纪安蕾摆手:“你也早点回藕花屋准备学堂里的功课吧。” “嗯,大姐姐也是哦。”纪映芙嘴角噙丝笑,稍稍半礼,告辞。 目送着纪六小姐拐过细长袅娜的紫玉簪花丛后,纪安蕾慢慢往水绘园去,低头思忖半晌才对着两个心腹丫头巧儿和芳儿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小六儿哪里不对劲?” 巧儿四下瞅几眼,上前半步,悄声道:“回大姑娘,自打四姑娘失足落水以来,奴婢也觉察六姑娘神色便有些稳操胜算的样子。” “噢?”纪安蕾停步,细细回想了下。 初一日芒种节,四妹落水,舟上忽然一团乱麻,大家一时都六神无主了。还是玉妈妈镇定下来,指挥着人会游水的婆子下河里去捞人。 当时就跳下去两个会水的婆子,很快就冒头。一个说水深不敢潜深,一个说人好像被水流冲往下游去了。 家丁护卫这时也听到信,驾着舟有往水里跳下的,也有往下流追去的。 舟上姐妹心有余悸,个个都掩面小泣。当时纪安蕾也慌的心急如焚,无意中抬眼看到纪映芙虽掩着齿,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却全是不可思议的惊奇与兴奋。 ‘咯噔’纪安蕾心里隐隐冒出一个念头,压也压不下去。转身想往存安阁去。 巧儿和芳儿忙同时劝:“大姑娘去哪里?时候不早了,误在学堂开课,容先生可是要罚的。” “我?”纪安蕾深深吸口气,平静下情绪,点头:“没事了。” 朴方堂。 纪老太太惊讶反问:“与高驸马府里结亲?诤儿还是诺儿?” 保国公恭敬笑回:“自然是诤儿。年岁也相当,门户也相应。兵部左大人亲自跟我说的。母亲,你说这可不是喜事吗?” 纪老太太清明的眼神闪了闪,沉思道:“暂缓缓。” “母亲?”保国公笑咧的嘴慢慢合拢。 高驸马啊?怎么着也算是皇亲了。若是攀上皇亲的边,他保国公在京城也算是扬眉吐气了。哪像现在,他堂堂保国公在京城存在感太弱,朝中实权派根本不当他回事。 “咱们诤儿是嫡子小公爷,他的亲事,不可马虎。” “可是母亲,那可是高府?”驸马府啊!当然这个驸马是前帝的驸马,不是现任皇帝的女婿。 纪老太太眼睛一瞪:“高府怎么啦?亏你还当了这么多年的国公爷,眼皮子就这么浅?” “是,母亲训的是。”保国公低头不敢再争论了。 “行了,诤儿的婚事,你别插手,自有我跟他的母亲作主。”纪老太太很不相信儿子的眼光和世面。 保国公嘴角扯扯。 看吧,别说实权派看不起,就是自己的老母亲也嫌弃他的主意。他连给嫡子挑房儿媳妇的权力也没有!悲哀!算了,还是吃喝玩乐醉生梦死逍遥一生得了。 “你今天不用去兵部点卯?”纪老太太疑问。 保国公立马回:“要的。” “那还不快去。” “是。” “顺便把狄氏叫过来一趟。”纪老太太抿抿嘴角,嫡孙的婚事的确该抓紧了。 保国公闷闷的应:“是,母亲。” 家里一应大小事都轮不上他插手,他还真是清闲得很。 保国公走后,多寿扶着纪老太太下榻,柔声劝:“老太太,太医说,早晚走动走动,身体才好得快。” “我怎么记得徐太医说静养为主了。”纪老太太笑着回一句,接过另一个丫头长荣递来的沉香拐。 多寿笑:“这是新来的江太医嘱咐的。” 第23章 街遇 “江太医?”纪老太太在丫头搀扶下试着走几步,回想一下:“哦,我说怎么徐太医好久没进府来,原来是换太医了。” 多寿扶着她胳膊,笑说:“这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徐太医上月郊外出了意外,摔伤了腿,自个还在静养着呢。” “对对,你一说,我想起来了。”纪老太太轻轻拍拍额头,自嘲的笑了。 几个大丫头也抿着嘴陪笑。 在屋里走了一个来回,纪老太太便腿脚累烦了,再由丫头扶着上了软棍。 恰好,外头小丫头报:“夫人来了!” 狄夫人微低头进了朴方堂正屋。 纪浅夏刚刚踩着矮杌子上了马车。 定国公裘府也在澄清坊,不过是在最西边,离着保国公府好几条街远呢。 马车缓缓行驶在街上,纪浅夏照例稍稍掀起帘子打量街市。身边是两个贴身丫头,自然没了拘束,想看就看。 夏朝京城处处繁华热闹。 这还只是坊间的街道,却宽可容两马车并排而过。两边商铺林立,吃的玩的,什么都有。行人较多,看衣着,补丁较少。到底是天子脚下,只有肯吃苦不怕脏累,混个温饱还是难度不大。 “嗯,好香的味道。”纪浅夏皱皱鼻子。 倚樱便笑了:“姑娘莫非忘了,前头便有京城有名的广和居。他家的拨丝山药是一绝。” “怪不道闻着味道便觉嘴馋呢。”纪浅夏帘子掀高一点,留意着广和居。 很好辩认,门口很热闹,食客众多。另有一个小窗口前排起长龙,延伸到街面上来,店里的伙计在维持秩序呢。 “生意很好兴隆啊!”纪浅夏砸巴下嘴,再次耸耸鼻子。 不但有山药味,更有垂涎欲滴的美食香味! 又使劲皱鼻子:咦?没有辣椒味? 纪浅夏微微有些失望,没有辣味调料,总觉得嘴巴淡。 “闻着真香啊!”倚樱也凑过来舔舔唇。 偎蕉轻轻拍打她一下,笑骂:“你就是个馋猫。府里整天大鱼大肉的,还没喂饱你不成?” 倚樱歪头辩解:“大鱼大肉早就吃腻了。我还想换点清淡的呢。” “你看看你,说这话堵不堵心?外头多的是吃不饱穿不暖的,你一个小丫头还挑三拣四起来。”偎蕉咬着牙戳戳她的额头。 倚樱略有心虚,低头对对手指:“我也是实话实说嘛。” 她的身份虽然只是一名丫头,可吃穿不愁,伙食还开的不错。比起外头正经贫户人家,的确是太好过了! “咱们这也是托着国公府的福,好好侍候姑娘是正经。”偎蕉正儿八经的教导倚樱。 “是。” 纪浅夏听在耳里,不由就轻轻笑了:“行了,偎蕉,你也别上纲上线的。倚樱倒也没说错,整日天的大鱼大肉,不腻才怪!” “姑娘……”偎蕉很委屈。 纪浅夏只摆手,扭头继续看街上风景,突然轻‘咦’一声,嘀咕:“他怎么会在这里?” “姑娘,谁呀?”倚樱有姑娘撑腰,得意的挑挑下巴,向偎蕉一笑。 “呶。”纪浅夏指指街上三骑人马,可不正是太平县的县尉骆三公子吗? 倚樱诧异:“骆三公子莫非是进城回太尉府?” “嘁。”偎蕉嗤鼻:“太尉府在南边挨着皇城,离咱们这里好几里远呢。” 纪浅夏一听,原来骆太尉挨着皇城,根本不在这一带。那么这位三公子此时出现在这里是走亲访友,还是纯粹瞎玩? 但是,不对啊!他不是有公职在身的县尉吗?不用每天点卯,可以任意闲逛? 不过,管他呢?这不相干的路人甲,她懒得操空心。 正在放下帘子,却听得一阵阵惊呼。 纪浅夏急忙又凑出头扫瞄,生怕错过热闹。 原来骆三公子主仆仨一路慢行,招摇过市,引得无数怀春少女明送秋波,更有甚者还抛上手里的时令鲜花,希望得到三公子的回盼。 不过,这位骆三公子勒着马,目不斜视,一副正人君子的端正样,戳破不少花痴心。 谁知,他好死不死的经过一座青楼。 楼栏的姑娘们可大胆肆意的多,纷纷挤在一起参观京城有名的骆三公子,更兼那绣帕纷纷扬扬的丢下,引得行人侧目。加上楼里姑娘们的娇声招唤,立马吸引所有人注意力围拢过来。 “三公子,来嘛来嘛!我新学了一个剑舞,正想请三公子指点一二呢!” “三公子,听小曲不?要不,我现给你来一段……” “去去,你那尖细嗓子可别污了三公子的耳朵。三公子,奴家绣的荷包可是咱院里头一个……” “……” 骆凛嘴角小扯了下,英俊的脸腾的就恼了! 他年少不更事的时候倒是喜欢玩一些纨绔贵公子常见的斗鸡走狗,喝喝花酒什么的。可是女色上他自信还是洁身自好的。主要,他觉得脏,怕过病。 这下好了,他学成回来,这帮娘们还当他是老样子是吧? “让开让开!”小厮奋力开道。 但姐儿们的调笑更加露骨,引路人们阵阵哄笑。 “啐,伤风败俗!”纪浅夏唾弃一口,缩回马车内懒洋洋吩咐:“快点呀。别让五小姐等急了!” 倚樱去催了车夫一回,无奈道:“前头路太窄,只能缓缓挤过去。” 纪浅夏再底掀开车帘,伸长脖子看了看。 原来是很多人听闻这里有热闹,更兴高采烈的围过来呢。 这,这,围观看热闹还真是老百姓从古至今的持久兴趣啊! “切,长的不如卫阶,堵路倒是学会了啊!”纪浅夏很不满的瞪向那个黄膘马背上的人。 也不知是她注视的眼神太过愤怒还是什么原因,骆凛忽然扭过头看向纪府马车。正好跟纪浅夏鄙视的眼神撞在一起。 四目相对,对视了刹那。 纪浅夏不慌不忙若无其事的移开。觉得不应该畏惧,又把视线调转回来,跟骆凛互相继续对视。 马车在龟速前行,纪浅夏的眼神还在以一种不畏强权的姿态瞪着骆凛。 ‘哗啦’倚樱不识趣的替她放下帘子,说:“姑娘别瞅了,免得污了姑娘的眼。” “哈哈哈,倚樱,你说的太对了。”纪浅夏心里窃喜:可不是嘛。跟那个狂妄自大的家伙对视,是得去洗洗眼睛了。 下句偎蕉的话就击碎了她的脑补想像。 第24章 朋友 “夫人,白姨娘要是知道姑娘盯着万花楼瞅的眼也不眨,非得把奴婢的皮给揭下来不可。”偎蕉愁眉苦脸的,伸手还把帘子给掖紧了。 纪浅夏歪眉斜嘴的倒了倒身体。 敢情,这两个丫头以为她在盯着青楼妓院看新鲜呐! 她冤枉啊!她没在看花姑娘搔首弄姿啊!她在看……呃?还不如被误会成看花姑娘呢! 这一路慢吞吞的,用时起码三刻,总算是来到定国公裘府门前。 裘府门楼倒是古旧又气派,看上去像是百年世家大族。 门房报进去,很快就听到踏踏踢踢的纷杂脚步从游廊渐近。 “小满。”伴随着惊喜的呼声,一道绿色的宽影奔向淑女站姿的纪浅夏。 呃?这是好朋友裘五小姐,闺名益旋的?这,根本就是个树墩子嘛!又矮又圆,滚动起来倒是挺快的,眨眼间就来到她面前,一个欢喜的熊抱:“小满,见到你没事太好了!” “哦?我,那个,小五姐,我没事了。”纪浅夏来之前做了点功课的。知道私底下不必正式称呼,叫小五姐就非常恰当了。 “我看看!”裘五小姐退后一步,上下左右打量,满意点头:“嗯,红光满面,否极泰来!” “谢谢小五姐。”纪浅夏也算看清楚了。 这位裘五小姐个子矮点,身板圆润点外,五官还是秀丽端正的,皮肤更是粉嫩粉嫩的。这也难怪,她也不过才十五岁,正是青春年华嘛。 “来来,快来看我新得的小马驹。”裘五小姐拉着她喜滋滋的拖向后院:“火红色的哦。还没取名字,就等你来,咱们一起想个好听的名字。” 纪浅夏被她拽的脚不沾地,百忙之中抽空问:“还有谁?” “当然是吕姐姐啊!我也把她请来了。” “哦。” 吕文音?传闻中被骆三公子拒婚的丞相长女,脸上长着黑斑的丑女? 裘益旋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穿花拂柳,绕来绕去,最后停在府里最角落的一处空旷围栏边。 是个私家马场,连接着马厩,有青草的味道,更有马粪味。 不过,这时,马场围栏边已经站立着不少人,有马夫也有丫头粗使婆子。 纪浅夏个子较高,远远就看到一名浅黄身影婷婷玉立,旁边伴着一匹火红的马驹。 “看,是吕姐姐。” 噢,那个浅黄束装的背影是吕文音?腰还很细,个子也算高挑,背影吸引力起码九分。(十分制。) 纪浅夏正这么想着,听到脚步声,大伙一起转过头来。 吕文音果然只能算背影杀手。她的正面,的确不忍直视! 脸偏长,左脸颊至少有半边被黑斑给遮盖,连带着左眼也幽幽暗暗的。另一边脸倒是完好无损,可是肤色并不白,偏深色。 所以,第一眼,让人留下深刻印象。但不是什么太美好的印象。 “小满来了!”吕文音大大方方迎上来。 纪浅夏尽量让自己正常,含笑施一礼:“吕姐姐好。” 她们三人之中,吕文音年纪最长。 吕文音笑:“你几时这么客气见外了?” 裘五一手拉一个,笑嘻嘻:“就是就是,不要客套寒暄了,快来欣赏我的小马驹。” 纪浅夏不懂马,只展眼一望:马驹并不高大,适合小孩子和女人乘骑。难得的是全身的毛皮全是红色的,一根杂毛也没有。 “很漂亮!”她由衷赞。 裘五跑过去,得意的抚着马驹红毛,眼睛笑眯了:“我哥哥特意从西域带过来的。说是几十年也难得出这么一匹全毛红发的马驹。” “那岂不是天价购得?”吕文音惊奇。 裘五嘟嘟嘴:“这我就没问哥哥。总之,很稀有就是。” 物以稀为贵,那这匹红色马驹价格必定不便宜。价值不菲的马当礼物送妹妹,想来这位定国公子是有爱妹妹的好哥哥。 “咦?马鞍什么都备好了?小五姐,你已经试骑过了吗?”纪浅夏指指马背。 裘五抬抬双下巴:“这是自然。” 吕文音喜问:“可还温驯?” “开头不太听话,我抽了它几鞭子就老实了。” “哎呀,小五儿,你可真狠得下手。”吕文音不太赞同这种作法。 裘五笑:“我有分寸,不会伤了它。你们快帮我想个好听好记的名字。要跟它的颜色相呼应哦。” 吕文音看向纪浅夏:“小满,你帮她想一个。” “还是吕姐姐先请。”纪浅夏客气推脱。 吕文音讶异一笑:“你果真跟我客气了!” “我?”纪浅夏还在编词,裘五就大大咧咧道:“听说小满落水两天没开口说话,是不是留下后遗症了?” “没有没有。”纪浅夏急急摆手:“一点小小惊吓,现在完全没事了。” 吕文音却探手过来摸摸她额头:“没事了?我怎么觉得你跟我们生疏了?” “有吗?”纪浅夏装傻。 吕文音迟疑点头。 “吕姐姐多虑了。”纪浅夏不想再纠扯下来,就转移话题:“小五姐,你看叫赤霞怎么样?” “赤霞?”裘五重复一遍,苦笑:“听说是个雌马的名字。” 纪浅夏一惊:“这是雄马?” “是呀。我没告诉你吗?” 告诉过鬼呀?纪浅夏从头到尾不识雌雄?看着这么漂亮,就以为是母马呢? 她闹个大红脸。 吕文音却托着腮笑:“小满妹妹起这个头倒给我点灵感了。红色又有赤,朱,丹,绯等别称。不如从这几个字里着手。小五,你看行吗?” “行啊。”裘五欢喜。 她翻身利落的上马,明显的小马驹腿一软,承重过大。 “快点帮我想。这样,我驾着它奔走,就可以叫名字了。” 吕文音和纪浅夏对视一眼,各自苦笑。 忽然有婆子面色凝重走来对着裘五身边的一个老成婆子俯耳说了几句话,后者脸色也为之一变。 “王妈妈,什么事?”裘五小姐高坐马驹上,把两个不起眼的婆子小动作尽收眼底。 先头那个婆子忙堆上笑容,挤到跟前行个礼,口齿清楚说:“回五小姐。大少奶奶忽然身体不适,夫人说原本在花亭请吕小姐,纪小姐饮茶一事只怕要搁置了。还请五小姐代为招待,请在郁芳阁好生叙叙话。” “哦。好的。”裘五看起来大喇喇的,实则粗中有细。 大少奶奶也就是她的大嫂身体不适,跟招待她两位朋友有什么关系?母亲还偏偏把原订的茶会也推延了。这事透着古怪! 第25章 突发 郁芳阁是裘五小姐的闺房。 特意邀请两位朋友赏名马,家里大嫂忽然染病。大家的好心情顿时被破坏了。裘五小姐也不方便骑着名绕场表演英姿飒爽了。 把小红色交给马夫带去马厩后,裘益旋约着朋友往郁芳阁歇足。 原本是要去拜访裘夫人的,看来是省略这道程序了,纪浅夏很高兴! 马场在裘府最角落,绕去郁芳阁,不可避免的要经过一些亭台水榭。 前面一溜粉墙,几枝紫玉兰探出墙头,在阳光下摇曵。墙根黄色的金丝桃夺目耀眼。走了十来步,眼看要拐上一条石子路,再过去是条长廊,隐约闻听墙里传来女人的哭声。 吕文音率先皱下眉头。 在她们丞相府,大白天无事敢哭的这么伤心,是要挨罚的。 裘五低声:“是我大哥大嫂住的院子。” 纪浅夏差点脱口而出:难道令嫂不行了?不过,这话她及时咽下。 却是裘五停下脚步,看向自己贴身的婆子,问:“齐妈妈,代我去探看大嫂。我这里有朋友,不得空。” “是,五小姐。”齐妈妈低眉,匆匆去了。 一行人刚拐上长廊,迎面就来了三四个华贵衣裳,相貌秀丽的千金小姐,还着各自的丫头仆妇,急匆匆的跟她们就打个照面。 “二姐,三姐,四姐,你们去哪?”裘五小姐迎上前问。 其中一个跟她相貌最像的,眉眼着急道:“听说大嫂忽然病倒了。我们才得了信,正准备过去看看。五妹妹,你……哦,这两位是吕小姐和纪小姐吧?” 吕文音和纪浅夏分别与裘府其他小姐见礼。 她们互相行礼这半天,便见到另一个仆妇满头大汗飞奔过来,向着诸位小姐慌张见礼的后,冲着其中那个稍微年长的禀报:“二小姐,夫人转话,几位小姐暂时请回,大少奶奶的病不宜见客。” “什么?”几位小姐全都狐疑不定。 什么毛病?自家人也见不得?大嫂到底是什么病?她们可是好心好意纠结着来探望。 “陈妈,你可看清楚了,大少奶奶如今怎么样了?” 仆妇犹豫半天,支支吾吾道:“奴婢在外头,不曾进门。里头信息一概不知。” “既然如此,想来并无大碍,咱们来都来了,顺道看看便回就好了。”有人出头,其他人就附合了。 裘五小姐想了想,扯扯吕文音和纪浅夏:“不好意思,家事纷杂,让你们见笑了。” “小五儿,咱们姐妹一般,不必说这些见外话。大少奶奶我原先也是认识的。竟然有恙,我问候一声也是应该的。”吕文音言辞很恳切。 裘五小姐一想也是。 自家大嫂也是京中名门之秀,跟吕文音一般年纪,未嫁进来之前也是见过,有点交情的。 于是,大伙忽啦啦的就转向大少奶奶的院子去。 绕了小半圈,终于看到壁房遮墙的一座院子,门口挤满了人! 见她们来了,都唬一大跳。那个齐妈妈正奋力挤出来,满头大汗拦着裘五,小声求:“五小姐,快别进去了。夫人正在发怒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小姐们也不是傻瓜。 裘夫人能在一个病妇院里发火,一定是不同寻常的事发生。 齐妈妈歪嘴斜眼的,很是为难。 里头突然传来鞭打声及妇人的哭号,隐隐约约是什么:“……夫人饶命!不管奴婢的事!奴婢冤枉啊!……” 纪浅夏耸耸鼻子,自言自语:“血腥味!不对,如果是被鞭打流血,不至于这么腥啊!” 其他姐妹已经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了。为求自保,纷纷带着自己的丫头婆子先撤退了。 裘五小姐两道浓眉皱的死紧,抿唇成一条直线,她提起裙子迈进大门。 吕文音和纪浅夏对视一眼,到底是跟进还是等在一边? “小五,你来干什么?”门里一声暴喝,是个男子的声音。 吕文音小声:“是裘大少爷。” “听说大嫂病了,我来看看。”裘五理直气壮。 “出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快点出去!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还不把五小姐带出去?” 裘五大约也没什么好点借口,沉默了少许,却忽然提高嗓音:“姓骆的怎么在这里?” 裘大少爷暴喝:“小五!” “大哥,你们搞什么?怎么我们来不得,偏他一个外男来的?” “你,你休得胡搅蛮缠,快点给我架出去。”裘大少爷气急败坏。 吕文音和纪浅夏这时不能装聋作哑了,赶紧跑进门去帮着架走裘五。 “咦?你……”吕文音抬眼看到院内廊下一道熟悉的身影,立马就愣住了。纪浅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是一怔:骆县尉?他怎么在这里? 院中心,跪倒一片,不是丫头就是婆子。 还有两个正被架在一条凳子上,行刑的是两个膀大腰圆的粗壮肥婆,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开打。 下令的裘夫人挺直背,抬高下巴,眼里全是喷薄的怒火,手里死死绞着帕子瞪着底下一干人等。 糟了!窥见别人的家丑事,会不会被记恨上? 纪浅夏惴惴不安,很后悔没有及时告辞回家。 骆县尉正好也望过来,看到吕文音和纪浅夏了,眸光稍稍一闪,忽然对着旁边震怒的裘大少爷耳语几句。裘大少爷疑问:“当真?” 骆县尉默然点头。 裘大少爷便向裘夫人再低语几句。裘夫人一怔,视线也缓缓投射,看着惊慌失措的三人,点点头:“小五,过来。” “哦。” 裘五小姐腿如灌铅,心里也悔了:早知就不要轻率的冲进来了?看来,她是真的没有其他姐姐们审时度势! “吕大姑娘,纪四姑娘也一起过来吧。”裘夫人脸色和缓下来。 两人低头听话的走近,向裘夫人行晚辈礼。 裘夫人和气的扶起,苦涩笑:“招待不周,倒让你们看笑话了。” “是晚辈莽撞。请夫人见谅。” 裘夫人看一眼里屋,有细细的啜泣透窗而出。 “夫人,大嫂她……”裘五小姐谨慎的欲言又止。 裘夫人重点看一眼纪浅夏,问:“纪四姑娘,听凛公子说你有断案之才?” 第26章 桔儿 纪浅夏低垂的头猛然抬起,看向骆三公子:混蛋!这是造谣,赤果果的造谣!她很想大声否认,却听裘夫人指指阶下跪着的诸人:“能请纪四姑娘帮我一个忙吗?这里有一个凶手!请帮我揪出来吗?” “啊?凶手?”纪浅夏恍然:难怪姓骆的会跑进来。他还真是骆死神呀!走哪,死到哪? 裘五小姐更是大吃失色:“夫人,出什么事了?” 裘夫人仰头叹口气:“你那未出世的小侄儿夭折了!” “啊!!”裘五惊的倒仰,后退数步。 纪浅夏分析了一下人物关系,就是说大少奶奶怀有身孕,然后孩子没了,很可能就是这群丫头仆妇做的手脚?难怪裘夫人和裘大少爷要气个半死。裘府好像男丁不旺,专旺女儿吧! “我,我去看看。”裘五很快就理解了裘夫人的举动和大哥的暴怒。 这个孩子可是嫡长孙,怀有三个月了,好不容易度过危险期,就这么没了,能不伤心吗? “纪四姑娘,你请。”裘大少爷不带偏见的拱手施一礼。 纪浅夏被逼无奈,咧咧嘴:“我,我丑话说前头,我可没有什么断案之才。不过是鼻子比一般人灵了点。” “哦~”这个拖长音调的是骆凛。 哦个屁!纪浅夏狠狠送他个大白眼,跟着裘五小姐进了堂屋。 扑面就是一股怪味。残血味,药味,还有花香味,及乱七八糟的体味什么的。纪浅夏掩着鼻子直皱眉头。 东边屋,裘大少奶奶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眼珠子都不会动似的,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边上只有一个婆子和一个相貌平平的丫头服侍着。 “嫂子,你还好吧?”裘五趋前小声问。 大少奶奶一动不动。 丫头婆子抹泪道:“先头少奶奶昏过去了,醒来听说……然后就药也不肯吃,就这么躺着……” “呜呜,我的孩子……”少奶奶却突然嘤嘤抽泣,眼睛都红肿了。 纪浅夏吸吸鼻子,问:“少奶奶的饮食谁负责?” 丫头婆子止泪,茫然看着她。 裘五小姐烦燥催:“你们只管回答就好。” “是,是桔儿一手包办。她的手艺好,少奶奶一直很满意。” 纪浅夏问:“桔儿是谁?” 裘五脸色难看。 婆子代答:“是大少爷身边服侍的丫头。” “通房丫头?”纪浅夏问的很直白。 大伙一致以沉默来回答。 看着挺标致的小姑娘,怎么吐词这么不讲究呢! “给我看看今天大少奶奶的吃食。”纪浅夏浑然不觉得她的问语有什么差错。 丫头婆子面面相觑,这是咋回事? “还不快去!”裘五跺脚。 丫头一吓,急忙回:“大少奶奶今日的食物残剩已经让大少爷带走了。” “早说呀。”纪浅夏掉头出里屋。 外间是雅致的客厅,桌上早就摆满了大少奶奶从早上到流产的食物。有的是残渣,有的则是备份送上来等着检验过关。 骆凛看着纪浅夏一脸晦气,似笑非笑的挑眼。 女人流产等于是小月子!这在现代当然不算一回事,可是古代是很晦气的啊!刚刚死了小婴儿的房间,说实在的,纪浅夏是一点不想踏进的。 都怪这个三八长舌男!她哪有什么断案之才,不过是鼻子堪比狗鼻子,加上现代的她出生警察世家,耳濡目染一些常识罢了。她又凶巴巴的斜横了骆凛一眼。 裘大少爷迎上来,期待问:“纪四姑娘,可有眉目?” “你说你,没事纳那么些女人做什么?又没手段压伏,搞的争风吃醋,累及腹中胎儿了吧?该!”不好意思,这是纪浅夏心里话,不是她实际要说的台词。 “快有了。”纪浅夏压下冲他咆哮臭骂的冲动,看向桌上道:“这些是今天大少奶奶的饮食?” “是,全在这里。” 纪浅夏认真的一一扫视。 还真是琳琅满目啊!精致好吃的样子又看起来兼顾了营养。不得不说,这位膳食师是真的很懂搭配。 骆凛在旁边懒洋洋的提供线索:“大少奶奶有专门的小厨房,不与府里的大厨房沾边。她的一应饮食皆出自丫头桔儿之手。” “要你多嘴!”纪浅夏不领情,还悄悄啐他一口。 骆凛好看的眼睛讶然之色一闪而过。 “俗话说,祸从口出,病从口入。这么说,桔儿嫌疑最大?”纪浅夏眼角瞄一下裘大少爷:“有没有审问她?” 裘大少爷迟疑:“问过了。桔儿说她是清白的。饮食完全没问题,可以请人甄别,若是有问题,她以死谢罪。” 纪浅夏嗤之以鼻:“切,蹬鼻子上脸了。我说裘大少爷,你的正房妻子和通房丫头之间,你是保那个呀?” “什么意思?”裘大少爷猛然一惊。 纪浅夏当着他的脸就翻白眼:“就是说,你的通房丫头目前嫌疑最大,要是押送官府,大刑侍候,不怕她不招。” “你说是桔儿下的黑手?”裘大少爷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偏偏这个时候……” 意思是要下黑手早就下了,还用等到孩子三个月? “我个人觉得这个时机挑的刚刚好。不早不迟!”纪浅夏还挂着嘲讽的笑。 裘大少爷定定看着她,忽然冲门外:“叫桔儿进来。” 人不可貌相啊! 纪浅夏又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位桔儿身段还好,容貌也不丑,清秀温婉,眉眼始终低垂,整个气质柔顺而乖巧。看着就是个脾气好,易相处,好打交道的善良女人! “桔儿是吧?过来看看,这满桌的点心膳食可是你亲手所烹?”纪浅夏不多废话,直奔主题。 桔儿温顺的矮矮身,稍稍抬眼看了几眼,点头:“回姑娘,是奴婢今日为少奶奶准备的膳食及小点心。” “确定吗?” “确定。” 纪浅夏点点头,伸手从桌上拿起一个形状小巧,类似一片叶子的点心问:“这是用什么做的?” 桔儿柔声细语回:“这是用四季桂花做成的点心,就叫桂花糕。” “外面没得买的吧?” “是。”桔儿嘴角上扬了下,笑:“少奶奶爱桂香,这是奴婢专为少奶奶特制的糕点。” 第27章 中毒 纪浅夏认真的看了她一眼,又问:“少奶奶很爱吃?那一天吃几块?” “少奶奶早起,午间及下午各会用。有时一块,有时两块,并无定数。奴婢便会多准备三四块候着。” 裘少爷此时插嘴:“这个我作证。有时剩着的,我也会尝尝。” 裘五小姐也弱弱道:“我也尝过,的确是美味。不过,夫人说,这是专给大嫂准备的零嘴,不许我们抢来吃。” “嗯。”纪浅夏嘴角小小一撇,道:“就是说,你们偶尔也尝尝。少奶奶可是每天不离嘴,是吧?” “……是。”裘五小姐眨巴眼,疑惑的打量乖巧温顺的桔儿。 “这种糕点,你是从什么时候做给少奶奶吃的?” 桔儿光洁的额头隐隐有细汗渗出,她捏捏拳。手心全是汗。 “容奴婢想一想。” 这时,裘大少奶奶身边的那个丫头冒出来,语带不屑道:“还用得着想?明明是从大少奶奶怀着身子那月开始。你不是一向自夸记性好吗?怎么这么大事偏想不起来?” “下去!”裘少爷低声喝斥。 纪浅夏掐指算了算:“那就是至少三个月喽。” 裘五小姐凝重点头:“没错。” ‘啪’纪浅夏双掌一合拍,轻松笑道:“哈,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裘五小姐诧异问:“谁丧心病狂的害我大嫂?” 纪浅夏一语不发看着桔儿。 后者抬眼飞快掠她一眼,继续低头不语。 “来,让我闻闻你的手。”纪浅夏不由分说抬起桔儿的手,放到鼻尖使劲闻了闻,啧啧道:“真是尽心尽力啊!手指全是四季桂香。” 桔儿脸色大变。 裘少爷却笑了:“我就说不管桔儿的事。” “嗯,我还闻到一种花香味哦。”纪浅夏顽皮的冲着桔儿眨眼睛。 “一种花期几乎全年,夏秋最盛的花香……嗯,很淡,不过,我鼻子比较灵,闻到了。” 桔儿身体颤抖了下。 厅堂刹时陷入寂静。 外头不肯进来,等着直接出结果好打死几个下人正正家法的裘夫人也听住了。 “这糕点有问题?”裘少爷指指桂花糕。 骆凛拿起闻了闻,哑然失笑:“果然是比狗鼻子还灵。桂花糕里混入另外一种致毒物,量小,而且气味被桂花浓郁的味道掩住了。平常人闻不出来。” “是什么?”裘少爷死死盯着桔儿。 桔儿咬紧下唇,唇破而不知。 “马后炮,你来揭谜底吧?”纪浅夏压低声腔,用变形的声音使眼色给骆凛,同时还附赠一个外号。 骆凛眼珠一突。 这臭丫头,拽个屁啊!没有她,自己也照样能快速的揪出凶手。他向裘少爷举荐,只不过是一来盘盘她的底细,二来想看她出丑而已。一点提携的意思也没有!更加没想过帮她打出知名度。 没想到,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了! 骆凛故意凶神恶煞的回瞪她。 切~纪浅夏拿起桂花糕放到裘氏兄妹鼻尖下热络建议:“来来,仔细闻闻。” “没有,只有桂花香。”裘五小姐摊手。 裘大少爷不想闻,推开糕点,盯着桔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桔儿仍是低头一语不发。 外头的裘夫人顾不得屋里怪味薰天,板着脸进来:“给我看看。” 纪浅夏忙恭敬的递上。 裘夫人仔细嗅了好久,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好吧,答案揭晓。是夹竹桃。” “什么?夹竹桃?” 在场诸位都炸了。 夹竹桃有毒也算是一个常识了吧?平时都会叮嘱尽量远离夹竹桃,若是碰了,一定要用水洗干净。 裘少爷忽然拧眉:“咱们府里好像没栽种有夹竹桃?” 骆凛开腔了,他眼角一挑,似笑非笑:“贵府没有,后门夹道河边生长茂盛。” 观察真仔细!纪浅夏腹诽一句。 “但是夹竹桃毒性刚猛……”裘少爷又迟疑了。 纪浅夏火大了,冷着脸:“你没听我刚才的问话吗?三个月之前就开始制作糕点,味道极淡,一般人闻不出来。当然是一点一天添进去。人家没你想的那么笨,一下子就把毒加进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裘少爷让她抢白的脸色涨红。 “三个月,正好是胎儿最危险的时期,每天都进毒,毒量积累到今天,正好就爆发了,胎儿是绝对保不了。而且还做的毫无痕迹。就算有人怀疑饮食,把所有食物堪验一遍,未必检查出桂花糕藏毒。” “哎,纪四姑娘,你这就有点托大了吧?”骆凛勾唇撇出下不怀好意的讥笑:“真当衙门的官差是吃干饭的?” “你不吃干饭,那你为何一旁干看着?”纪浅夏忍不住呛他。 骆凛不以为意:“我这是给你一个表现小聪明的机会,不识好人心!” “我……”这个‘呸’又被纪浅夏生生咽下。 因为此时骆凛从腰间摸出一个锦袋,打开,一排排器具。抽出其中一根手指长的银针,冲大伙挑眉:“纪四姑娘推测的不错。不过,凡事要讲证据,不能以某个人的鼻子为判断标准。” “你这个……”纪浅夏嘴一歪,很想冲上去给他一拳,裘五小姐及时的拦下她胳膊。 银针试毒,古代经典常识之一! 做为县尉,也是要亲临案发现场的,骆凛准备齐全,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只见骆凛神情转严正,将银针刺入桂花糕里,停了停。慢慢抽出,很快变浅黑了。周围的倒抽气此起彼伏。他如法炮制,将所有的桂花糕都一一试过,全部变了颜色。 当然,颜色不是深黑,说明毒量小。 可量小,经不起三个月的积累啊! 所以,证据确凿,现在缺的是动机。 一个通房丫头,没道理陷害正房少奶奶啊!陷害成功,她也不可能被扶正啊。定国公这样的世交,小公爷的正妻,那一定是门当户对,怎么轮也轮不到一个通房丫头?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没等骆凛开口,少奶奶的丫头和婆子就凶狠的扑上前,率先给了浑身颤抖的桔儿好几个嘴巴子。 PS:庆国庆,今天更两章!十一快乐! 第28章 交换 桔儿一个趔趄,仆在裘少爷脚下。 看清袍摆,桔儿忽然抱着裘少爷的腿哭:“大少爷,看在桔儿从小跟着你的份上,饶了我吧?” “咦,你不是说食物有问题,就以死谢罪吗?有骨气一点嘛,敢做就要敢当!”纪浅夏最恨这些女人吃饱撑的,在后宅为了多爬几次男人的床就勾心斗角,不择手段,令她不耻。 “咳咳……”骆凛掩唇干咳,提醒她,不要挑拨了,这是别人家的丑事。 “呜呜……”桔儿呜呜咽咽委屈的哭。 没想到,里屋的裘少奶奶也不甘示弱,开始痛心疾首的儿一声孩一声的哭起来。 裘夫人和裘少爷的脸色相当相当的难看。 纪浅夏眼力见大涨,匆匆告别,落荒而逃。 裘五小姐尴尬的送她出门,一个尽的道歉加赔罪,并且保证:“今天没玩的尽兴,改天再约。” “呵呵,好的。小五姐你放心,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忘性大,很快就什么也不记得了。”纪浅夏向她下保证。 裘五小姐苦笑不得,还是谢谢她的用心良苦:“谢谢小满儿。改日定登门致谢。” “不必了。举手之劳罢了。”这个功,纪浅夏可不敢揽。 人家后宅的隐私事,让她看了个光光,任谁心里都不舒服吧? 直到登上马车,纪浅夏才惊觉后背汗湿一片。 偎蕉和倚樱两个丫头并没有被允许进院,一直等在门外的。所以并不知内宅发生了什么,只隐约听得裘少奶奶出什么事了? “别问了,不是什么好事。知道多了,对你们一点好处也没有。”纪浅夏直接堵死她们两个打听的兴奋。 偎蕉也就识趣的不感兴趣。 却是倚樱天真些,还问:“姑娘,怎么一同进去的吕大小姐没过多久也跟着出来了?她怎么没陪在里头?” “啊?吕姐姐她……她没在旁听?”这点,纪浅夏并没有留意。 当时的她一心就想找出线索破绽,那里管吕文音的去向。 倚樱摇头:“吕大小姐出来时,脸色很是不好,显的不太高兴。奴婢原想上前打听姑娘在里头做什么,被她的眼吓着了。” “她什么眼神?” “就是愤恨吧?反正很不友善。” 纪浅夏回想了一下,很可能跟骆凛有关。于是不再纠结,而是摊开四肢,喉咙里发出惬意的叹声:“累死我了!” “姑娘,这成何体统,快点坐好。”两个丫头被她举止吓白了脸。 纪浅夏还挥手:“有什么要紧的?我就在马车里放松放松,回府里准恢复标准的大家闺秀言行举止。你们别声张就是了。” 她继续摊四肢,形象极不雅观,可是身心很舒服。 “姑娘,这不行的!夫人知道,奴婢可就要遭殃了。” “你们不说,我不说,夫人上哪知道去?除非你们之中有人爱打小报告。”纪浅夏眯起眼睛暗暗威胁。 “不是,奴婢不是。”两个丫头忙摇头表示自己不是那种背后打小报告的人。 “那不就得了。”纪浅夏还把腿给翘到车壁上。 高抬腿真是项有益身心的运动啊! “姑娘,万万不可。”丫头扑上去把她的腿辩下来。 她们仨正在马车内较着劲,感受到马车缓缓停下了。 “怎么回事?”偎蕉恼羞的打开车门问车夫。 车夫无奈的指指马前头,正中间,一骑黄膘马悠闲的横档中间。 “姑娘,是骆三公子。”偎蕉惊喜回身报告。 纪浅夏探头张望一眼又飞快缩回头,坐的端端正正:“去问问。” 偎蕉倒是很欢喜。谁不喜欢帅哥啊!古今亦同。 谁知,黄膘马却缓步走到窗边,骆凛声音不轻不重,正好让马车内的纪浅夏听见:“胜善寺的****案已经审结完毕。” “哦?”纪浅夏顾不得许多,掀开窗帘一角,睁着黑白分明清亮的眼睛,巴巴问:“可是谋杀?” 骆凛居高临下,嘴角微扬,却不回答。 纪浅夏眨巴眨巴眼,猜测:“无头冤案?那个女人白死了?” “嘁。”骆凛见她瞎猜的太侮辱职业,就懒懒斜溜她一眼:“交换。” “什么交换?” “你如实交待你的推测过程及,你师从何人,作为交换,我告诉你此案动机,因果关系。” 纪浅夏就翻眼又撇下嘴:“反正太平县离京城不远,说不定过两天这件****案全部过程就会传遍京城,用得着你告诉?” 骆凛也不急,淡淡反问:“计道以讹传讹吗?你是相信百姓添油加醋传言还是本县尉亲口所说?” 这个,还真让他一语中的。 老百姓传起话来,肯定不会原汁原味的,必定要添油加醋。添加的人多了,最后就失去原来的味道了。不过,跟他做交易,纪浅夏信不过。 “没兴趣了!“纪浅夏淡然自若甩下一句话就放下帘子。 咦哎,这举动,骆凛没计算到。 小姑娘家家的不是好奇心一向比较大吗?这位鼻子比狗灵的庶小姐,最先发现神龛****不对劲,会不想知道后续结果? 这是以退为进吧?小心眼可真多! 骆凛勾起唇角,略带遗憾说:“那就算了。告辞。”拨转马头,朝相反方向去了。 纪浅夏偷偷在帘后盯着,忍着把他叫住的冲动,双手交叉抱臂,思忖:不平等条约,鬼才想跟你交换呢?不过,还真是好奇最后案子是怎么收尾的? 她在随后的日记最后是这么记录心情的:反正又不打算当女捕快,只想安静的当个国公府庶小姐。****案到底是怎么收尾,无所谓!------此是后话。 “公子,马车去远了。”小厮扭着头一直目送纪府马车回府,才沮丧禀告。 骆凛从头到尾一直勒着座骑慢悠悠行走,听闻之后,才紧紧绳,迟疑道:“难道我看错了?” 纪四小姐并非那种爱出风头的女人?她只是误打误撞在现场,然后凭着正义感而嚷叫出来?那么今天的裘府,也是身不由己卷入? “公子没看错。小的觉得这位纪四小姐,还真有点小聪明哦。”竹叶附合。 阿青瓮声说:“还有个灵鼻子。要是她跟咱们公子联手破案,一定天下无敌。对吧,公子?” 第29章 调戏 骆凛抬手敲他头:“大错特错。” “可是她又聪明鼻子又灵,口才好像也蛮不错的……”阿青抱着头分辩。 “笨蛋阿青!”竹叶嘲笑:“她可是国公府四小姐,你以为是高二小姐。” 阿青摸摸头,茫然:“高二小姐怎么跟纪四小姐比。她是追着要拜公子为师好不好?” ‘咚’他的头上又被骆凛赏了个脑栗。 “闭嘴!” 心情本来就不太好,又被这个笨小厮提及高二小姐,骆凛更是一脸不爽。 太平县高知县的次女,年纪不大,也才十二岁。整天绣功不练,利用身份之便缠着骆凛学什么骑马练剑,被G县令训斥几回后,改为要跟着县尉哥哥学破案缉凶,说的冠冕堂皇:为父分忧。 好在太平县一向没啥凶案可破,骆凛才算是摆脱掉这根小尾巴。 只不过,端午这件命案发生太突然,完结又太快,没给她纠缠的机会。想必,今天反应过来,正在衙门里大吵大闹吧? 骆凛额角隐隐生疼,对付别的女人,他自有手段。但是高二小姐,年纪小小又死缠烂打,又是上司之女,还真是一筹莫展。 竹叶察言观色,看出他情绪不佳,便小心问:“公子,是回太尉府还是回太平县?” “去丝馆。” “是。” 丝馆座落在城东不太显眼的位置,两间门脸,黑柱已脱漆,匾额上的字迹也斑斑驳驳的,若不是认真看,还真不知道这是一家生丝馆。 但这真不是单纯的生丝馆。 它在行业还有个秘密的别称:蛛丝馆。顾名思义就是但凡蛛丝马迹,只要有一丁点比蛛丝还细的线索,便可以循迹般查个天翻地覆。 京城公门中知道的不多,混迹江湖中人到一定级别,却是知道这么一个神奇地方的。 还有,价钱很贵!委托调查出结果,想拿到,得出钱!价钱高的也离谱。 骆凛熟门熟路的进去了,伙计迎上来。 “掌柜的在吗?” “刚巧回来。公子爷里面请。” 后廊迎面一墙黑瓦白底墙,穿过月亮门是条长长的夹花碎石道。道旁满满全是花花草草,高矮不齐,错落无致,篷篷丛丛的,逗的蜜蜂徘徊不去。 花丛尽头先是一池半亩大的水,水边有座二层高的阁楼,颇为精致。沿水池没有修走廊,却是一排排整齐柳树。 “哟,什么风把骆三公子吹来了?”楼栏露台边忽然冒出个穿着敞领,胸前一片白花花的妩媚女人,头上捶着步摇,手里拿着瓜子磕。随着她一磕一扔,步摇在颤,胸脯也在汹涌。 “魏掌柜,别来无恙。”骆凛昂头拱拱手。 “有恙,就等着你的妙手回春呢。”魏掌柜隔空抛他一个媚眼。 骆凛不动声色,飘身拧步,轻松踏上二楼,笑:“掌柜的粉面桃腮,眉眼灵动,不知是何恙?” “相思病喽!这不,一见骆三公子就全愈了。”魏掌柜说就说吧,还将柔弱无骨的身体倒过来。 骆凛很无语,每次都要调戏他一番,这套把戏她没玩腻啊! 他后退一步,单手向空中一抓,掌心多了一只结网的蜘蛛,递到魏掌柜面前:“魏掌柜,不验明正身吗?” “哎呀!”魏掌柜花容失色,手里的瓜子抛洒一地,嗔着脸,跺足:“你故意的吧?明知我最讨厌蜘蛛了,还凑这么近?坏死了!” 咦哟,骆凛手臂起鸡皮疙瘩了。 “胡老大,最近还好吗?”骆凛不得不转移话题。 魏掌柜一听这话,不情愿的收起媚色,冷冷淡淡道:“不晓得。可能死在某个妇人的肚皮上了吧?”咒完后,就一摆头:“进来吧。” 屋里的摆设极精简,没什么花里胡俏的多余东西。 魏掌柜为他斟上春茶,撑着下巴说:“说吧,这次想打听谁?咱们老相好,给你打八折。” 骆凛麻木脸。 如果一个女人不要脸起来,那么,就该他这个男人要点脸了。 “第一件,我先头托你打听的那个人,查到了吗?”骆凛公事公办的嘴脸。 魏掌柜笑嘻嘻的,还想伸手拧他的脸:“啧啧,板起脸也这么好看,真是爱死姐姐了。” 骆凛偏头躲过她的咸猪手,无语的横着她。 “真没劲!”魏掌柜耸耸胸前波涛,拢拢梳的一丝不乱的高髻,很挫败道:“我这么活色生香的美人儿主动示好,竟然眼皮也不眨。我说三公子,你是不是不举啊?” 骆凛的冷静镇定终于破功,他咬牙切齿大力拍桌面:“魏三娘,你给我适可而止。” “哟哟哟,掳到虎毛了?”魏三娘一点不自觉,还凑过来:“眼睛真好看!我就爱看你生气的小模样……” 骆凛单掌一压,黄花梨圆桌的内部‘咯吱咯吱’乱响,是裂纹在扩散吧? “喂喂,住手!损坏器物,百倍赔偿!”魏掌柜神色惶急,心疼的护着她的桌子。 骆凛换上一脸的坏笑。 “好好,我不东拉西扯了。”魏掌柜妥协。 别说是屋里的摆设,就是外头的一草一木,她都心疼。谁叫她会当家过日子呢! 骆凛缓缓收回手。 “真是不解风情的毛头小子。”魏掌柜还是多嘴损了他一句。只是毛头小子,暗示他很可能不举,不然,都成年了,还不懂女人的好处! 骆凛不为所动,随她三十六计使尽,就是不上她的道。 魏掌柜捋捋耳边碎发,起身走到靠墙的整排书架上,细长白嫩的手指滑过,停在一册厚厚的风士志上,抽出书,伸手在里面掏啊掏的,很快就翻出另外一个巴掌大的小小书册。 她拿近桌边,打开,里头记着字,歪歪扭扭的不是夏朝通用文字。 “嗯,京卫指挥使……先年被抄家,满门尽诛。不过,有个最小的女儿那天被奶娘抱着去街口看耍猴戏,侥幸逃过一劫……” 骆凛不耐烦催:“这中间辛酸过程麻烦省略而过,我只想知道她现在的下落?是生是死,给个准信。” “生!”魏掌柜言简意骇。 “何处?” 第30章 暗探 魏掌柜也公事公办摊手:“先结账!” 骆凛从袖中拿出一对金灿灿元宝,放到桌上挑眉:“一分不会少你的。” 魏掌柜见钱眼开的扑进来搂进怀中,一看二摸三咬,确认真货后,笑眯眯的报上地址:“纪府!” “谁家?”骆凛还以为听错了。 魏掌柜笑的见牙不见眼,好心补充:“保国公纪府。” “保国公纪府?”骆凛重复一遍。 魏掌柜翻翻小书册,认真道:“她在纪府没错,这十来年想必改名换姓了。所以,没查出到底是谁?不过,据我的推测,她如今身份是婢女。” 这一点骆凛没有异议。 按照年岁推算,只能是丫头。就不晓得是粗使丫头还是一等大丫头或者被配给府里小厮了? “多谢。”能把陈年古案查到这个地步,魏掌柜也是尽力了。 魏掌柜豪气一挥手:“你放心,再给我一个月时间,保准把这位指挥使小姐彻底给翻查出来。” “魏掌柜,这件委托到此为止。其他的,我自有安排。”骆凛微微笑,端起茶杯。 “哦?你亲自接手查探她的底细?” “是。” 魏掌柜想了想,有了具体的地址,一个太尉府正经嫡出公子想查保国公府年岁相当的婢女,易如反掌吧?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骆凛摸着光光下巴,似笑非笑看着她。 魏掌柜看着怀里的金元宝,先是抛个做作的媚眼。对方无动于衷,只好带点心虚的表情说:“好吧,瞧在元宝的面上,再多送你一个消息。” 骆凛轻嗤一笑。他的两个金元宝付完这个信息费后,还绰绰有余好吧?如果不找钱,当然要额外附赠他想知道的消息。 “纪府四小姐。”骆凛缓缓吐出问题。 魏掌柜一愣,而后抚面伤心:“没想到啊没想到,三公子你竟然喜欢幼齿,毛都没长齐的小女娃。作孽哟!” 骆凛张开五指,忍无可忍了! 这女人怎么内心戏这么多?还强行加戏,自编自演很过瘾的样子! 好吧,无声的威胁奏效。 魏三娘按按眼角,故意叹息:“看来我出局了!” “你演够了没有?”骆凛冷下脸色。 “够了。”魏三娘很诚恳的回答。 她起身,又重新去书架一个一个的滑过手指,停下来,取出一本四方小册子,坐回原位,垂眸搭眼的翻了翻就开始如数家珍:“保国公府四小姐,庶出。生母,白氏。是国公夫人狄氏娘家带过去的陪房丫头。一年后改为通房丫头,生完庶四小姐升为姨娘,目前在协助狄夫人管家。遭到其他妾氏眼红嫉恨。” 骆凛握着拳头,忍! 他一点不想知道白氏的生平事迹,他想知道的是纪浅夏怎么会断案不畏尸体的? 魏掌柜感受到他隐忍的怒火,马上就堆上笑:“纪四小姐,生辰小满日,小名就唤做小满。纪府规矩,嫡子嫡女庶女从‘安’字辈,庶女取名随意。所以,四小姐这个闺名就唤做浅夏。为人低调温顺老实本分,与人和气亲善。是个不怎么出彩也不出错的国公小姐。” “呵!她低调温顺老实本分和气亲善?魏掌柜,你这是几年的老黄历了?”骆凛可算逮到机会损两句了。 魏三娘不送媚眼了,改送白眼。 “半年前的最新资料。怎么着?你有意见?” “很大的意见。端午胜善寺发生一件****事件,掌柜的可听说了?” 魏三娘点头,她这丝馆就相当于顺风耳和千里眼的集大成,这等大事瞒不过她。 “当时在场的纪四小姐言之凿凿是桩谋杀,并且还推断出动机及凶手。太平县审理此案,与她推测分毫不差。” 很掌柜撇嘴鄙视他一眼:“那我就在温顺老实本分和气亲善之外添加一个聪明内秀喽。难不成,骆三公子以为不出彩不出错的国公小姐就该是个闷嘴葫芦笨蛋蠢货?” “呃?”一席反驳,把骆凛给堵的哑口无言。 温顺老实本分和气亲善的个性与快速推断命案,并不矛盾吧? “切,一看你就跟年轻女人打交道太少。”魏掌柜小心眼的反击道:“在高门大户里,越是不出彩不出错的小姐才是最内秀最聪明的一个。后宅可不像你们太平县那么太平哦。懂的藏拙才能长命百岁。” 看骆凛傻眼了,魏掌柜掩齿得意的笑,还加一句:“尤其是生母被虎视眈眈的庶女。出彩就等于冒头给人踩。” “是吗?”骆凛是不太明白。他们太尉府好像后宅没那么复杂吧? 魏掌柜趁着他出神,伸出花痴爪子拍上他的肩,意味深长道:“小兄弟,你还太嫩点。尤其这女人多的地方,那就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哦。” 说着话,她的‘咸猪手’就慢慢的挪向骆凛的脸。眼看胜利在望,就能吃到豆腐了,谁知骆凛猛的躲开,索性起身,冲她抱抱拳:“告辞。” “哎,我还没说完呢。”魏掌柜很遗憾的收回爪子,捏着小册本道:“还有还有,纪四小姐的绣功了得……” 骆凛平心静气笑说:“行了,我知道了。魏掌柜,告辞。” “哎哎,走这么急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魏掌柜还娇嗔。 骆凛飘然掠出来到露台,撑着栏杆一跃而下,轻盈的落在柳道上。 回眸一看,魏三娘又老样子斜倚在朱红栏杆前,这回甩着一方手帕笑眯眯:“有空再来坐坐哦。” 骆凛无语的摇头。 这什么女人嘛!明明有个胡老大,怎么还春心荡漾的模样?她是嫌胡老大脾气还不够火爆吗? 遥想某年某月,魏三娘花枝招展的去郊外踏春,随着她秋波的频繁抛送,粘了不少狂蜂浪蝶。她还故意挑着偏避山道走。就在众人鄙视之眼的注目之下,高大威猛的胡老大气势汹汹的冒出来。 山道传来阵阵惨叫,随后,胡老大满脸谄媚小意的陪着头发丝都不乱一根的魏三娘扬长而去。那些狂蜂浪蝶呢,全都躺在地上唉声痛叫。 从此大家知道了,魏三娘可以发骚,但其他人最好不要扰。否则后果参照那帮‘蜂蝶’下场。 第31章 病重 纪府。 纪老太太的病情加重了。早起就一直咳嗽,喝了药稍微好些。大家也就没怎么在意,反正她一年四季都在生病,小毛病不断。 谁知,过了辰时,又开始咳,最后还咳出血丝来。这下,身边的婆子丫头慌了,赶紧报给国公爷和夫人,又张罗着请太医。 闹的合府皆知,孙辈们上课都惊动了,也不念书习字了,向先生告假后都赶了回来侍候。 保国公夫妇还有二老爷夫妇都心急火燎的守在病榻前亲自端茶喂药,极尽孝子孝妇的责任。 朴方堂沉侵在悲伤气氛中。 独有出门作客的纪浅夏不在此列。 纪家六位小姐都等在外厅,孙子辈就等在廊下,随时听着里头的消息。就连丫头们走路都轻手轻脚不沾地似的。生怕出岔。 良久,听得里屋又有剧烈的咳嗽,众孙辈又揪起心来。 纪安蕾尤为忧心,她在忧心同胞大哥的亲事。 纪安诤已经十八岁了,早就该订亲成亲了。就因为国公爷夫妇对于他寄望很高,婚事从三年前开始挑拣,始终高不成低不就的,一直拖到现在,堂堂保国公世子竟然还没有订下亲事。 如果纪老太太出现不测,守祖母孝至少两年。那时保国公嫡子都二十了,算大龄了,选择范围更小,而且拖延太久,行情未必看涨。 纪似蓉也愁眉苦脸的,她还合起掌默默念佛。 片刻,谢氏从屋里出来,快步出廊前唤上她自己的亲生儿子纪安谋:“阿谋。” “母亲。”纪安谋今年十七,功课很好,已中秀才。外貌也文质彬彬的。 “你骑马去把外祖请过来。” 纪安谋稍怔,郑重应:“是,母亲。” 一众人等听闻此信,个个脸色动容。 谢氏是太医院前任院使之女。其父已经荣退在家,安心养年。很久都没出诊过了。不过,他的医术倒是极精,曾得先帝的赞许。 一般大户人家轻易请不动他。就连保国公府也是不太麻烦他看病。如果非到把他请动的地步,说明纪老太太病情很糟糕。 纪君蔓隐隐美眸含泪。 纪老太太最疼她,若有不测,相当于她少一个稳妥的靠山。 最古灵精怪的七小姐纪吟萼也大气不敢出,乖乖的倚着二姐纪似蓉低眉垂眼的。 纪安蕾和纪安蕊闭眼垂睑开始双掌合什跟着念佛。 太阳渐渐至中,阳光开始热烈。 廊前传来细碎脚步,听到丫头掀起帘子,小声报:“四姑娘来了。” 纪浅夏刚下马车就被告之纪老太太病重,合府都聚集在朴方堂。越往这边走,越觉得气氛压抑。 踏入外厅,看到不但姐姐妹妹在,就是哥哥弟弟们也都安静严肃的等着。 “祖母现在怎么样了?”纪浅夏扫视一眼,悄悄问纪安蕾。 纪大小姐摇头叹气:“王太医来过了,开着药方并不见效。如今是谢家外祖在诊治,我们也在等。” “谢家外祖?”纪浅夏低念一遍,很快就想起白氏向她梳理的国公府众多庞杂关系线之一。就是二夫人谢氏是前太医院院使之女。 这位前院使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只是最近年事已高,早就闭门不问诊了。 正说着,纪老夫人四大丫头之一的长荣端着痰盂出来。 纪安诤跟出去小声的询问了几句。 等他进来,其他弟弟妹妹们都伸长脖子轻声问:“怎么样?” “不咳血了。不过还有些呼吸不畅。” 纪浅夏一怔:“感冒咳血,这不是肺结核吗?” 几道探询的目光转向她。 纪浅夏呵呵干笑两声,心里直打鼓:这个病有传染****?不过呢,纪老太太一向跟她们是分开吃饭的。吃对药,还是能治好的。 没多久,纪二老爷夫妇陪着一位面容清瘦,花白胡子的老人出来。 一众孙辈齐齐起身见礼。 谢院使摆摆手,出门去了。 想必他已经诊过,也开了药方。纪老太太身边的婆子丫头轮流穿梭忙个不停。 药很快就由纪二老爷亲自抓来,谢氏亲自监督着熬好药,端回里屋。 闻着苦药,纪浅夏就想起那碗被她刻意打翻的药来。 那一天,她要去纪吟萼的履园看蚕宝宝,事后忙乱也就没认真追究。这会又想起来,她就在暗暗琢磨:到底谁欲置她于死地? 舟上落水还不放过,药里还做手脚? 为什么在她已经好起来后,又药里做手脚呢?难道开始喝的药也有猫腻,只是她没闻出来? 想到这个可能,纪浅夏就后背冒冷汗。 如果,她其实已经药毒暗侵,那该怎么办?怎么查验?怎么解? 纪浅夏在发呆,却不知有两道视线一直在暗暗打量她。 一直到快黄昏,纪老太太才病情稳定,吃过药后,安安稳稳的睡着了。国公爷跟夫人候着她睡着后,方得了点空闲把晚辈遣回各院歇息,他们自己也抽空胡乱歇了会。 存安阁,白氏为狄夫人仔细的按着肩,另一名美貌妇人则是帮着国公爷按着头颈,正是目前最得宠的花氏。 狄夫人一边看着账薄一边说:“今儿的晚膳摆在朴方堂。” 白氏轻轻答应一声。 花氏微讶看向国公爷。后者闭目半坐在软榻上,有气无力道:“谢老太医说了,今晚是关键。止血了还得防着发烧。身边不能离人。我们跟二弟那边商量过,今晚轮流值守。我守上半夜。” 两位老爷要守着老母亲,无可厚非。 花氏转转眼珠道:“老爷夫人辛苦一天了,不如由妾身帮着一起代守可好?” 她这个提议一出,其他妾氏也纷纷响应,表示愿意代替老爷夫人尽孝。 尤其是简氏,专门向狄夫人道:“夫人又要侍候老夫人,又要忙着管理家务,这上下百十口人都赖着夫人调度。夫人千万保重身子。不如由妾身替看着,夫人好生歇歇。” 狄夫人面无表情,淡淡道:“你有心了!” 蒋氏忽然嗤一声,语气就不怀好意说:“简家姐姐快别这么说。这不是替夫人分忧,这是给夫人招惹口舌呢。” 第32章 争权 花氏也趁机挤兑一句:“就是。这满京城谁不知咱们夫人贤名在外。侍奉病中的长辈可不是分内事吗?简妹妹连这个功劳也要抢啊?” 说完,还把水葱一般的十指悄悄捏了国公爷一把。 国公爷浑身舒坦,差点就要哼哼出来,看一眼端庄正经的狄夫人,赶忙干咳两声,威严道:“都别闹了。听夫人分配。” 狄夫人鄙夷的瞄他一眼,以为他们那些小动作看不见?当满屋子人眼瞎吗? 从容自在放下账薄,狄夫人端起茶盅抿几口,慢条斯理道:“老规矩,今晚我不管事,由白姨娘代管。一切听她吩咐。她说的话就是我说的。凡有不遵,家规处置。” 白氏安静的垂头不急不燥应:“是,夫人。” 国公爷看一眼白氏,又看一眼狄夫人,撇撇嘴不作声。 被羞臊的简氏立马又喜笑颜开:“夫人放心照顾老夫人,这后院有白姐姐看着,必定是稳妥的。” 花氏翻个白眼,手指还停在国公爷肩头,狠狠的一掐,表示不愤。 “咳咳。”国公爷很明白这个暗示,不由握拳假咳两声,和颜悦色对着白氏道:“小满病也才好,不如你放一天假,好好去陪陪她。” 白氏平心静气问:“那府里的事……” “移交给花姨娘嘛。”国公爷笑指花氏道:“花姨娘也能写会算,暂时给她管着,别让她闲着。” 白氏没意见,看向狄夫人。 屋里安静了,上下人等都看着夫人表态。 狄夫人还是老成持重的模样,不惊不怒,微微勾起唇角,轻轻笑:“那敢情好。有花姨娘管家,我乐得清闲。白姨娘,把管家娘子们唤来,还有各院各房的账***当面移交清楚。” “是,夫人。”白氏低头躬身要退出。 国公爷拍桌恼道:“站住!” 他不过为花氏争取一点协管权,并没有要她取代夫人的意思啊!狄夫人这不是故意给他难堪吗? 白氏停下脚步,挨着边垂手站好。 花氏绞着手帕,挤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向着狄夫人就跪下神情楚楚道:“夫人息怒!妾身,妾身绝无他意,还望夫人收回成命。” 国公爷也神情纠结,咬牙道:“我何曾说过要花姨娘代你管家,不过是与白姨娘协同今晚而已。” 蒋氏和简氏都鼻出冷气:哼!协管今晚?花氏目标真的只是今晚?若是夫人答应了,花氏还不是顺杆爬赖着不放手了。这套把戏也只有被女色鬼迷心眼的国公爷信。 狄夫人撇出丝冷笑:“只今晚怎么能展现花姨娘的才能,不如以后就暂托她管家,岂不大家相安?” “你,你什么意思?”国公爷很羞恼,好像被戳到痛脚似的。 花氏明里暗里闹着要跟白姨娘同样的管理权不是一天两天了,反正府里才安生几天。保国公心知肚明,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狄夫人整整耳边头发,淡定道:“没什么别的意思。” 花氏久跪之下,膝盖有些痛了,不过国公夫妇在暗中较劲,没空管她。为了引起注意,她手帕遮面‘嘤嘤嘤’哭的秀气。 “夫人,妾身知错了。” 保国公一看,哟,心肝宝贝还跪着,忙拽了起来,烦燥道:“没你事,你们先出去。” 其他妾一看这架势,快速就退出,花氏还不太敢,掩着面偷看夫人眼色。 狄夫人嫌恶的挥手:“出去。” 花氏矮矮身谢过狄夫人。一个优美的转身,美眸凝泪,眉梢含情,神态我见犹怜的看了保国公一眼,留下一个怜美女人印象给他就快速出门。 保国公给这一眼看的心乱如麻,好想追出去安慰安慰可怜的美人儿哦。 “咳咳。”狄夫人干咳声把他给惊醒。 保国公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对上英气精明的狄夫人,神色一下就严肃。 “夫人,竟然能分派白姨娘管家,为何总是处处防备着花氏?”保国公还先将一军。 狄夫人就好笑了。 花氏就不是个安分的主,能不防备着吗? “老爷这话差矣!白氏从小跟在我身边,知根知底,无亲无戚。又知书识字,稳重妥贴,我让她帮我管家,上下都安心。花氏嘛,还是陪在老爷身边妥当。” 保国公脸色涨红,指着她:“你,你……” “嗯,我就是有偏心。碧嫣阁出身的花氏,服侍老爷最在行。其他事不需要她操心。”狄夫人特意点明花身的出身。碧嫣阁可是有名的青楼勾栏。 “你……”保国公手指颤颤,道:“你还耿耿于怀?” 狄夫人扭过脸,捻起块小巧的点心入口,甜软糯香,嚼着却有股苦涩味。 轻叹口气,她语气放平和:“别的事,都好说,管家这事,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你让她死了这份心吧。” 保国公定定看着她,慢慢软化:“我也不是非让她掺和家务事。只是你做的太过偏心。白氏……” “白氏怎么啦?”狄夫人蓦然抬眼,愤愤的瞪着保国公:“她这些年帮着我管家,可曾出个一丁点差错?可曾循私枉法过?可曾为自己打算过?可曾攒下大量私房?好大的脸,还敢比着白氏来。呸!也不照照镜子。” 保国公嘴角直抽抽。 这女人真是受够了!说别的还能心平气和,提到白氏就炸毛。至于吗?至于这么维护吗?她不过是陪嫁丫头,竟然这么看重。真是想想就鳖屈。 狄夫人也觉得语气过了,自己又慢慢调回原来不急不燥的情绪,温和问:“老爷还要插手后宅的事吗?” “呵呵。”保国公一肚子气,不好发作。 狄夫人起身道:“天色不早了,老爷,传膳朴方堂吧?” 保国公一拂袖,抢步先出门了。 狄夫人对着他背影瞪了会眼,心头大石也算落下了。 这个花氏,真是府里一只妖蛾子,时不时就添乱。真想抓个错处把她赶出门! 入夜,灯递次点亮。 襟霞阁,纪浅夏咬着笔头又在写日记。今天发生的事够她好好记下来。标题名字就叫:裘府妻妾暗斗,累及无辜婴孩,及纪府后宅看不见的黑手究竟是谁? + 第33章 列举 后半夜起风了,渐渐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 薄夏夜寒,风从窗缝透过来,冷嗖嗖的,冻得纪浅夏打个冷激灵,醒了。 原本穿着里衣入睡,还盖上一层薄薄锦褥,偏热。纪浅夏睡梦中就下意识的踢被子了,没成想后半夜转冷,给冻醒了。 隔着蚊帐看天色,还黑沉沉的。 纪浅夏睡不着了,她掐指算时辰,离天亮估摸着也就一个小时的样子。裹裹褥子,把自己卷成粽子,开始回想这么些天发生的点点滴滴。 无疑,嫡母狄夫人对她而言并不是反派,还可能是她的靠山后盾,所以处心积虑想加害她的只能是庶派。 花氏,蒋氏和简氏这是有子女的,比较活跃的妾氏。同时也是并列嫌疑人。 这三妾中又以花氏为重点嫌疑犯。 嗯?纪浅夏翻个滚,慢慢梳理:生母白氏是夫人的得力助手,又协管着家务事。以一个妾室有此殊荣的确少见,也很可能为此招来眼红嫉恨。 名门正娶的狄夫人奈不得何,也不好轻易憾动地位,那么身边最当红的白氏就是枪打出头鸟,何况她也不过是只生一个庶女的通房丫头抬举的姨娘。 白氏谨小慎微,做事没有私心,一心一意辅助夫人,没留下什么把柄让人抓到。那么,软肋就只有一个:纪四小姐! 打击了纪浅夏,白氏绝对会消沉,进一步生无可恋。唯一的骨肉出大事,相信她没什么心思再掺和家务事了吧? “没错!一定就是这样!”纪浅夏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后,猛然坐起拥着被子轻轻击掌。 动机有了,嫌犯有了,那么谁是真正黑手?想致她于死地的黑手? 反正也睡不着了,纪浅夏索性披衣而起,惊动了值夜的倚樱。 “姑娘可是要起夜?” “掌灯吧。” “哦。”倚樱胡乱披着外套,把灯点起,又去拿漱口水,被纪浅夏制止:“我写点东西,梳洗的事且等天亮,你去吧。” 倚樱错愕的看她数眼,反而揉揉眼睛轻笑道:“奴婢的瞌睡虫也跑了,还是陪着姑娘写字吧。” “也行,你洗洗手,把法华经多抄些,早点交差也好。” “是,姑娘。”倚樱也正有此意。 反正姑娘不睡,她一个做丫头怎么好去睡回笼觉呢?写东西是吧?不要她侍候,那她就陪着抄罚经好了。 于是,卧房,点燃起两盏明亮的灯。 灯下,一主一仆都在奋笔疾书。 倚樱坐在小凳上,认认真真的抄着法华经,而纪浅夏却皱着眉头在日记本上列举归纳信息:花氏,青楼出身,有一子一女,美貌圆滑会讨巧。蒋氏,有一女纪映芙,目前也在得宠,也是个嘴巴会说的主。简氏,有一女纪七小姐,擅长见风使舵,听说脸皮厚,是从丫头爬床成功。嗯,还是老夫人那边的丫头。 纪浅夏歪着头看看三个妾的资料,少的可怜。 瞅来瞅去,按照惯性思维,花氏无论如何都是重点嫌犯。 纪浅夏记下道:“首先,她有一子,筹码多,底气就足。假若狄夫人有什么意外,最得利的首当其冲就是她。不过呢,蒋氏和简氏也还年轻,保不齐后面还会生出儿子来。只是以目前得宠程度,花氏是假设中的最大赢家。那么,幕后黑手很可能就是她。” 停下笔,纪浅夏瞟瞟窗外,雨声和着风声淅淅沙沙的传入耳中。 沾沾墨汁,她又写下心底的疑点:“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果,花氏只是表面聪明伶俐,而背后却被人无意中当枪使呢?这个可能性小归小,也不是没有。哎呀!看来,得找个机会好好试探一下三位姨娘的深浅。” 看一眼日记,写下日期,纪浅夏掷笔伸个长长懒腰。 “姑娘,你写好了?”倚樱仰起头,圆圆的脸在灯下红扑扑的,颇有几分可爱。 纪浅夏欠欠身,随手掐她滑腻腻的脸一把,笑眯眯:“写完了。你呢?” “奴婢才写完一篇。” “收起来吧,这大晚上了,灯又不够亮,别弄坏了眼睛。” “是。”倚樱听话的把文房四宝整齐收好。 纪浅夏的日记册自己就收好,放在床头柜最里层,还叮嘱:“你跟偎蕉两个管着我的贴身之物,这本册子除开你们,谁也不许翻动。” 倚樱还和气笑了笑:“姑娘,你不是早就吩咐过奴婢吗?” “这本册子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就是一天念八百遍,你们也给我忍着。”纪浅夏郑重其事说。 倚樱唬了一跳,立马也敛了笑:“是,奴婢知道了。” 纪浅夏一扭头,窗外也不知是树影闪动还是人影晃过,总之眼前一花。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大力推开窗,扑面灌入一股寒沁的晨风。 “姑娘,小心着凉!”倚樱脸色一白,跳上前将她护住道:“天还没亮,姑娘这是做什么?” 纪浅夏探头看了看,窗外是道寂静的廊道。 便问:“这可是后廊?” “是。”倚樱一边回答一边就把窗户给关上了。 纪浅夏托着腮沉思:后廊?廊下是个小小的花庭,栽着不少花花草草,再过去转过一道小内门,是粗使丫头和婆子居住的屋子。 不过,这天还没亮,丫头婆子也没勤快到现在就起床吧? “姑娘,快把外套披上。”倚樱又找来一件厚点的外衣披上,又摸摸她的手,微微寒凉,急急去倒热茶。茶并不热,还微微有余温。 “倚樱,去把烧水的丫头叫起,我要喝热茶。”纪浅夏揉眉心。 “是,姑娘。”倚樱也正有这个意思。 半刻钟的功夫,热水变烧好了。 纪浅夏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水,低头轻抿一口,看着窗纸上渐渐泛白的亮色,知道天色正式亮堂了。 偎蕉和一众丫头也都醒了,都赶进来服侍姑娘梳洗。 “今天的烧火丫头的是谁?有赏。”纪浅夏漫不经心问。 倚樱笑:“是小豆子。奴婢方才去叫门时,她已起床,也正要去小灶间添柴烧火呢。” 偎蕉意外道:“哟,这可难得,小豆子可是咱们院里有名的起床难。若是她当值,非得廖婆子吵醒方罢。” “廖妈妈老人家,瞌睡少也是有的。”倚樱又笑说:“今日便是。廖妈妈一贯早起,还夸了小豆子几句。” “哦!”纪浅夏发出个意味深长的哦。 第34章 做假 保国公府的规矩是,每个院子都有一间小厨房,用来烧水熬药什么的。 平时姑娘们要吃点额外的零嘴不用麻烦公用厨房,就自己小厨房解决就行了。汤汤水水,小点心之类的大多都不用去大厨房招呼。 当然,能得这个差事,都是些资格老,做事稳妥之辈。 纪浅夏打赏小豆子,她是今天小厨房值守,廖婆子也有份。她管着这一块。 她特意仔细打量这一老一小。 小豆子年纪十岁的样子,青涩稚气,脸小眼小嘴小,无一处不小,真是人如其名,像颗小豆子。廖婆子则看起来四十出头的样子,五官周正,额头嘴角微有皱纹,皮肤不白也不黄,整体看着很干净,打扮的也中规中矩,眼睛一直是微微下垂的,态度也恭谦,挑不出一丝错来。 纪浅夏自然不能当面询问她们在府里的经历,只是笑着夸赞几句勤奋,让人赏了半吊钱。 廖婆子心里很意外,小厨房及时供应热茶热水这不是份内之事吗?怎么今天破例还赏了?当然,她面上一丝疑惑也不露,躬身施礼道了谢。 纪浅夏笑着,眼角瞄到倚樱在整理今日去学堂的布包,便装做不耐烦道:“今天还得去祖母那里请早安,等看过祖母大好收拾也不迟。且放着。” “是姑娘。”倚樱听着也有道理。若是纪老太太还是病况不佳,孙辈们如何能安然上学呢。 看着倚樱将布包拿回内室,纪浅夏就皱眉嗔道:“放外间书桌上就好了。你又巴巴的放回床头桌做甚么?不是告诉你,不要轻易去动我那床头矮柜吗?” 倚樱莫名其妙:她没打算去动床闲桌呀? “真是越大越没规矩。”纪浅夏继续愠恼:“说过多少回了,我那床头矮柜,不许随便翻动。” 好不委屈的倚樱只好垂头应:“知道了,姑娘。奴婢这就改。” “唉!”纪浅夏端起茶杯抿口,然后看向廖婆子道:“我这一病,屋里丫头越发没规矩了,还请妈妈们多教导些。” 廖婆子陪着笑:“姑娘屋里的人自然都是本分守规矩的。偶有放纵,也是因姑娘和气大度。” “这么说,倒是我的不是喽。”纪浅夏似笑非笑。 廖婆子急忙辩:“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姑娘和气待人,底下人虽然略有淘气,却也是谨守本分,不敢越了规矩。” “哦。”纪浅夏听着就笑,还冲偎蕉:“多赏妈妈半吊钱。” “是。姑娘。” 打发走她们后,厨房里的早餐膳食差不多好了。 纪浅夏让倚樱再去找个没用的小册子来,琢磨着写点什么,然后用这外钓出襟霞阁的内鬼来! 只是,香料呀毒药呀,迷粉这些东西,她一概不知,也暂时接触不到。怎么才能涂在小册上,好让她凭着一个灵敏鼻子循迹追踪呢? 早餐热气腾腾的,看着清淡又精致。 “我问你们,各房姑娘的膳食是一模一样呢?还是每处不同?”纪浅夏举着筷子问。 偎蕉笑回:“份数是一样的,三菜一汤。只这三菜一汤却有十来种搭配,只今天咱们这院里汤水是龙井竹荪,一盘金丝烧一碗鳝糊肉丁,一盘时鲜山珍,加上红豆粥。未必其他姑娘们也配的这几样。” 纪浅夏恍悟。 原来每位姑娘膳食皆有定数。早餐的三菜一汤,并不是固定统一的三个菜式和一个汤式,而是好几十种供选择搭配。 她今天吃的这几样,其他姐妹并不是一模一样。 有可能有的人同样选了鳝糊肉丁,也可能有人同样选了时鲜山珍和红豆粥搭配。但要说跟她是一模一样,概率极小。 “明白了。”纪浅夏就灵光一闪,想到怎么做手脚了。 她吃完后,每样都留了点,然后趁着两个贴身丫头出去吃饭,悄悄混合在一起,涂抹在新的小册上。味道绝对独一无二。只要沾上暂时间内不可能消除。 再把日记换出来,放入她最新小书册在床头桌柜内。 使了这个调包计后,纪浅夏就只要坐等鱼上钩了。 至于是什么鱼上钩,她不着急。 她猜想,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强调放在床头桌柜的东西很重要,很要紧。院子里的内鬼,不可能没听说。但凡听说过,不可能不动歪心思想着,一定会想方设法拿到去讨好幕后吧? 做完这一切后,辰时两刻,该去朴方堂尽孝女的责任了。 清早的朴方堂比平时更静谧。 廊下却满满当当都是仆妇。没办法,老爷们都轮流守着,底下大小管家婆子们敢偷懒不来? 原来值守上半夜的国公爷和夫人也早早就梳洗赶过来。早餐还是搬到朴方堂西屋匆匆用过。 少爷们,小姐们也都面带忧色聚集在一起,听着里头传消息。 纪七小姐到底年小,比较贪睡,忍不住就打个哈欠,惹得纪君蔓很不高兴,想趁机奚落几句,却被纪安蕾眼神给制止了。 只有纪浅夏神游天外,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 纪安诤悄悄挪过来,扯扯她的袖子,小声:“四妹妹。” “嗯?大哥?”纪浅夏回过神,不解看着他。 纪安诤四下瞅瞅,没什么人留意他们,便压低声音道:“昨天你去了裘府?” “是呀。”纪浅夏眨眨眼。 “裘府内宅出事了是吧?” 纪浅夏嘿嘿轻笑:“是的。后宅吃饱撑的女人争风吃醋闹出人命来了。” 纪安诤稍怔。这也太直白了吧? “你,又掺和了?” “身不由己的。”纪浅夏说的也是实话。 纪安诤又追问一句:“真相是你揭露的?” “算是吧?”纪浅夏嘴角小小扯扯,心头升起不妙。 纪安诤果然老成的皱眉,轻轻摇头:“四妹妹,你太冒失了。” 纪浅夏眉头一跳,虚心求教:“大哥,怎么啦?我,哪里做的不好。” “定国公府的后宅家事,你怎么能冒冒失失的插手呢?”纪安诤眉头仍紧皱着道:“你只是五小姐的客人,遇到这种别人家务事,能避则避,你倒好,反而抢上前去掺和。这不好。” 第35章 直觉 纪浅夏苦着脸,低头对着手指:“大哥,我,我也想避来着,可是没避开。” 纪安诤目光不悦看着她。 “大哥,是不是外头有什么不利于我的流言?” “那倒没有。我也是听人提起,想提醒你一声,有些风头能不出就尽量不出。”纪安诤的用词有点严厉。 纪浅夏羞窘的红了脸,嗫嗫自辩:“大哥,我不是想出风头,我真的是身不由己卷进去的。都怪那个……”那个姓骆的混蛋,要不是他,纪浅夏也早就全身而退了好吧? “谁?”纪安诤疑问。 “没什么。谢谢大哥教诲,我以后会注意的。”纪浅夏不想扯太多,免得纪安诤又操心。 纪安诤看她数眼,表现很乖巧,也就不忍再多说什么。略顿了顿,又想起什么来,悄声道:“胜善寺的****案审理结案了。” “哦?大哥消息好快啊!”纪浅夏笑眯眯夸:“不愧是大哥。” 纪安诤拳头抵嘴轻轻咳一下,压低声音道:“听说跟你推测是一模一样。” 纪浅夏可不敢骄傲忘形,而是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故做惊讶:“呀,我运气真好,一猜就中。看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古人诚不欺我。” 她把推测准确归功于运气好,保持谦虚心态,果然就化消纪安诤的担忧。 他轻轻笑:“我也是这么想。你小小年纪,一向在深闺不问世事,怎么会断案呢?” “就是,大哥说的对。”纪浅夏狗腿般附合。 纪安诤被她一捧,就话一多,透露出消息来:“亏得骆三公子还旁敲侧击……呃?”及时煞话。 可是,纪浅夏已经听进去了,她诧异问:“骆三公子?那个太平县的县尉?” 纪安诤呆滞少许,只好默默点头,却不等纪浅夏追问,扭头就赶紧走开了。 “怎么听着信息量有点大呢?”纪浅夏自言自语。 骆三公子旁敲侧击?说明什么?说明骆凛跟纪安诤这两天见过面,然后讨论胜善寺****案,还对她的准确推定表示了深深怀疑,于是就想打听来着? “三八男!”纪浅夏暗暗啐弃一口。 这时,里屋门帘一挑,国公爷急急走出来一迭声道:“备马车,快,快点。” 大伙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纪浅夏也顾不得想别的,站起来看着慌乱进出的丫头婆子:纪老太太不会挂了吧? 里头传来轻轻的啜泣声。 不一会,最漂亮的那个丫头多寿就掩面奔出来转去后廊了。 纪君蔓是最先掩着手帕抽泣的。纪安蕾此时也顾不上教训她,就要去内屋看看。被两个婆子拦下,恭敬道:“大小姐,夫人说了,老太太屋里人多不利于养病。少爷小姐们就在外屋听信就是。” “祖母到底怎么样了?”纪安蕊也赶上来问。 两个婆子摇头说:“奴婢不知。” 谢氏眼底黑青一块,走出来,悄声道:“你们且安静些。老太太烧才退。精神还未复原。” “婶子,祖母醒了吗?”纪三小姐挤过去,喜悦问。 “倒是醒了,不过,喝的药都吐了,刚嚷着饿,多寿亲自去熬粥了。” 大伙一喜,不由松口气。 嚷饿就表示复原有望了。 “那么我们可以进去给祖母请安吗?”纪七小姐天真问。 谢氏忙摆手:“勿高声嚷嚷。老太太这会听不得呱噪。” 纪浅夏心里直腹诽:又听不到高声嚷嚷,又不能去学堂,难道要这里待一天?岂不闷死? 不过呢,很快,纪二老爷就过来让他们小辈先回去,不要一古脑都挤在这里听消息。尤其是纪安诤,要在国子监念书,轻易休假不得。 孙辈得了默念,回去学堂继续念书上课。孙女辈也就怀揣着心事先回院子去了。 纪浅夏正好要趁这个机会逛逛纪府。 东游西荡的逛到一处花圃假山侧,忽听到有悉悉嗦嗦的声音,她怕是蛇,急急就要避开。 避开不远处一个亭子里,回头张望,却看到一个老婆子低着头从假山那面转出,拐上另外一条岔道去了。 “那是谁?” 倚樱摇头。偎蕉却眼尖,自言:“有些眼熟。好像是老太太院里的人。” “你没认错吧?” “回姑娘。奴婢一向是跑腿老太太那边院子,认得大半的人。只叫不出名字。” “奇怪!”纪浅夏道:“怎么总感觉她行动诡异?” 偎蕉吓一跳:“姑娘可看出什么来?” “暂时没有。直觉有问题。”纪浅夏一招手:“走,过去看看。” “姑娘不怕蛇吗?” “那个婆子不是才从那边过吗?有蛇也早就溜走了。” 倒也是这个理,偎蕉和倚樱就由着她慢慢腾腾的晃过去,假山还是很宽很大的,反正如果有人在这里借路说话,对面是看不到的。 纪浅夏仔细留意地面,有两行脚印。一双大脚印想必是那个婆子的,另一行小脚印,朝着一方碎石路过去了。碎石路边满满的半人高的凤仙花。 沿着这条碎石路,纪浅夏不紧不慢的跟上。绕过一段围堵,看着探出墙头的紫薇,她指问:“这院子怎么也有株开的这么好的紫微?” “姑娘怎么糊涂了。这可不就是朴方堂后门。”偎蕉笑说。 这是朴方堂后门?纪浅夏兜兜转转,又绕回朴方堂来,着实惊愕。 纪老太太的朴方堂一应俱全。厨房也是单独的,不与大厨房相干,自成一系。 “偎蕉,去打听一下,方才出后门的还有谁?” 偎蕉不解:“姑娘打听这个作甚?” “叫你去就去,我自然有用。”纪浅夏没法说明白。 “哦。”偎蕉便不再多嘴,乖乖去了。 纪浅夏就在离后门不远的小小石凳上歇足,同时打量四周。 朴方堂图清静,一直在府里一角,栽种着不少高树花草,风拂过,沙沙细响。太阳渐渐升起,这里却清凉幽静,阳光在枝头跳跃,洒下厚厚的斑驳影子。 倚樱总觉得四姑娘落水病愈后跟换了个人似的,也还是温顺本分,就是遇到事不再唯唯诺诺一味忍让委曲求全,还不时的咄咄逼人。 另外就是对三姑娘和七姑娘的态度,更是爱搭不理的,完全没有想讨好亲近的意思。 现象是好的,就是来的莫名其妙。 倚樱守在身后也胡思乱想着,感受到初夏的风轻拂脸面,微有寒意。 第36章 同心 偎蕉是个办事麻利的,很快就小跑出朴方堂后门,向着树荫下石凳歇着的纪浅夏快步而来。 “多寿?”纪浅夏一听方才出这个小侧门的还有多寿就愣了。 “是的姑娘。多寿姐姐在先,跟着一个厨房仆妇说家里有点急事,也出门了。” “哦。”纪浅夏转转眼睛,心里有主意了。 白氏还在存安阁后廊偏厅对账,闻听丫头细纹报:“四姑娘来了。” 抬眼一看,纪浅夏笑吟吟的手里托着一方新鲜出炉的点心进来,唤:“姨娘还在忙?” “你怎么来了?”白氏皱眉叹:“夫人在朴方堂侍疾,这两天府里开支过大,不得不盯着点。” “姨娘辛苦了。” 白氏让丫头上茶,问:“你不在朴方堂,过来做什么?” 纪浅夏就把朴方堂的事略提了提,白氏也略略放心道:“老太太没事就好。” 眼角打量四周,纪浅夏看出来,这里还算清静的。便使眼色让两个丫头先退出去,白氏奇怪:“小满,你有事?” “嗯,有件要紧事,想单独跟姨娘说说。” 白氏便将自己的丫头也屏退。 纪浅夏就欠身低声细语几句,白氏惊讶反问:“你缘故盯她?” “姨娘别管,只派最信得过的人盯着一举一动就行了。我自有用处。”纪浅夏心里也有小九九。多寿可是老太太身边最得宠的丫头。平常小恩小惠肯定行不通。要想把她拉拢过来,只能另辟捷径。 这个捷径就是抓小辫子。不过,也有坏处,多寿若是个坦荡无私的,或者跟老太太无话不谈的,那就必然失灵。 白氏忧心忡忡看着唯一的女儿,劝解道:“小满,你别乱来。咱们娘俩在这府里还是以和为贵。” “姨娘,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咱们不惹人,却偏有人非得上赶着惹咱们,难道就忍气吞声受委屈也打落牙齿吞肚里?你这么多年忍得,我却忍不得了。”纪浅夏轻声叹:“实话告诉姨娘吧,芒种那天乘舟落水并非失足,而是被人推下河的。” “什么?”白氏手一哆嗦,账册差点让她撕下来。 她一直以为当日舟小人多,一个不慎被挤下去也是正常的,没想到却是阴谋。 “还有哦,那天我喝的药里有怪怪的味道。”纪浅夏防别人也不会防自己的生母,而且她也看得出来,白氏是真心疼她,并没有因为协管家的缘故而疏远避嫌她。 白氏腾的站起,眼里全是愤愤不平,嘴里道:“我就知道,这帮贱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奈何不了夫人,也挑不出我的错,就拿你出气。气死我了!” 纪浅夏欣慰的笑了。母女同心,想一块去了。 “小满,还好你留了个心眼,不然……”白氏脸色都变了。不由抱了抱她,浑身轻颤了颤。 “姨娘,我没事。”纪浅夏微微笑:“我这也是因祸得福。失足落水后,鼻子特别灵敏了。想必菩萨都看不过眼,特别保佑咱们以后平平安安躲过那些贱人的暗箭吧。” “阿弥陀佛。”白氏念声佛,想起什么来:“等老太太病情转稳点,咱们娘俩就去福灵寺还愿。” “是,姨娘。”纪浅夏没意见。 白氏也帮着管家多年,稍后就冷静下来,撑着肘沉吟:“小满,你方才说的这件事,我答应了。” “谢谢姨娘。” 白氏很开心的笑:“姨娘高兴,你没有冒失行事,第一时间过来商量。好孩子,你长大了。姨娘放心多了。” “姨娘,对不起,以前小满不懂事,让你操心了。以后不会了。”纪浅夏小女儿娇态的窝到白氏怀中低声安慰。 白氏喜悦的搂搂她,好久没有这么母女相处过了。 很小以前的纪浅夏也是爱在她怀中撒娇的,只是不知几时起,就开始规规矩矩的一板一眼起来。行为举止是挑不出错来,可是母女情份却有些生疏了。 没想到,久违的亲情又重现了,白氏眼角都带出泪花来。 两人又低低说了些闲话,无非就是府里的琐碎闲事。白氏说的仔细,纪浅夏听的专心。越是知道的多,她才会淡定自如的应付。 快正午时,白氏要去准备各房的午膳,纪浅夏又少不得去了趟朴方堂。 来了个老太医,又开了药。国公爷夫妇亲自守着老太太,看着她喝下药,又熬了药粥,勉强吃了两口又沉沉睡去。就这样,他们还不敢马上就离开,一直守到天晚。 襟霞阁,纪浅夏在下午又收到一封信,是吕文音写来的,问她过两天有空郊外放风筝去不?她大概也听到了一点纪老太太病加重的消息,问候了几句。 纪浅夏在窗台下支着腮看庭院。 这天气的确是放风筝的好时候,不冷也不太热,日头和风正好。 过了踏春时,这就是送春了吧?而且郊外,游人多,保不齐遇到真命天子呢?尤其是吕文音,她这个年纪还没订亲,是个苦恼事。 纪浅夏让倚樱代笔,她口述。答应一旦祖母病情转安就应邀。 纪安蕾过来坐了坐,两人聊了下祖母的病,看了会书。纪安蕾原本想看看她的绣活的,让纪浅夏找个理由推脱了。她好久没动针线了,哪来的绣活? 晚间时,一大帮孙辈又涌向朴方堂。传来好消息,纪老太太病情转稳,不咳嗽不发烧了,也多吃了几口药粥。还跟两个服侍在侧的儿子说了些话,又让丫头开私库捡出贵重的东西送了两个儿媳。同时,朴方堂上下仆妇都有赏。 总之,朴方堂上下已经从沉闷的气氛中转为喜气洋洋。 戌时三刻,白氏亲自过来。 看着她脸色凝重,纪浅夏很有眼色的把丫头都调开,又命倚樱守着门,才悄声问:“姨娘,可是查到什么消息了?” 白氏扫一眼房里,隔着窗,只在当中圆桌,听墙根不是那么容易的。便点头:“嗯。小满,不瞒你说,我帮着夫人管家这么些年,多少也有几个心腹。朴方堂里头插不上手,外头还是有几个跑腿的。” 第37章 学堂 “哦。”这意思是老太太身边人安插不上眼线,外边做粗活的总有几个是拿了好处为白氏跑腿效力的。 “今日晚膳时,多寿跟帮厨的粗使婆子碰面了。因为不敢靠太近,只隐约听到几个词:城西,废园,百万银子什么的。我一听感觉不妙。叮嘱盯紧的人不许多嘴乱说,特地过来跟你说一声。这事,有猫腻。” 纪浅夏喃喃重复:“城西,废园,百万银子?难道多寿她把老太太的私房给悄悄挪走了?” 白氏错愕。 “不对啊!挪走百万两,太搭眼了。如果螞蚁搬家一样的挪走,怎么着也该是存入钱柜银庄比较保险。废园不可取。” 白氏松口气:“没错。” “但是跟银子有关的,那就非同小可了。”纪浅夏也正好缺钱得很。 白氏很欣喜:“小满,你分析的没错。” “姨娘,我觉得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多寿长年在老太太身边待着,她嘴里严实,挖不出有用的线索,不如从那个粗使婆子下手。” “对,我也正有此意。” “先别逼供,悄悄跟着那个婆子。” 白氏点头,这还用得着说。 两人又头碰头的小声商量了下细节,听得外头梆子响,要关院门了。 白氏告辞回去,纪浅夏送出襟霞阁,站在门口目送白氏的灯笼渐渐隐没黑暗中,还独自站了会,看看天上明月繁星,吹吹初夏的风在偎蕉的催促下心事重重转回。 院门落了锁,襟霞阁却灯火不熄。 倚樱要帮着抄着法华经,偎蕉带着下人做针线活,唯有纪浅夏闲着没事就写写日记练练字。 今天的日记乏善可陈,无非是多寿可疑的举止。 纪浅夏又细细分析记下:多寿今年十五六岁了,这年纪在夏朝不说成亲,至少订亲了。府里丫头这么大的也基本会被许了人家。若是世代奴仆,由夫人作主许配,若是外头买入的,发放出去自行婚配。不过最得宠的丫头,年纪还可以放宽一些。 纪老太太宠着多寿,她又无父无母,那么她的年纪或许可以放宽到十八岁才许人。只是,老太太病体抱恙,很可能一个不慎就去了,那时,多寿该何去何从呢? 纪浅夏眼前不由浮现当初在朴方堂,纪安蕾使眼色让多寿帮忙说话的一幕。现在想想看,多寿之所以帮着说话,也很可能是想跟夫人打好交道,多条退路。 不过,多寿漂亮又年轻,若是靠山老太太去世,她下一步怎么办? 留在府里配一个未婚管家?只怕她未必乐意。被老太太宠养这么多年,跟府里小姐没两样,她骨子里也清高着吧? 当妾室?保国公已经有这么多妾了,还各具胜姿,各有手段。她这么多年也看透了吧,难道还肯掺和一脚?这片泥污,她为了荣华富贵,肯自降身段吗? 如果上述都是否定的,那么,多寿很可能在另谋出路? 纪浅夏写到这里,就咬着笔头思忖:她图什么呢? 窗外风起,影影绰绰的树影张牙舞爪的。 纪浅夏看一眼屋里安静的诸人,默默收起日记本,转去内室故意开了床柜,其实把真的日记本塞到床垫之下了。初夏后,天气要热起来,床垫只怕要换清凉的。纪浅夏看向床帐。 她检查了下,假的那个册子还在,一点没动,只是味道浅淡了。 “真沉得住气啊!” 她翻倒床上,看着帐顶小声喃喃:“那就比比谁有耐心喽。” 这一夜无话。 竖日,天气阴沉。 纪老太太的病情彻底稳定了。保国公差点累散架了,特意跟兵部告个假,在家休养几天。说是休养,其实就是吃喝玩乐,去听戏,要不就是待在花氏与蒋氏的屋里。 狄夫人一概不管他,只接手了后宅家务事,认真的打理。 纪浅夏第一次去二老爷府里的私学,拜见过容先生。 是个慈眉笑眼的老头子,衣着整洁,对人和气不过。虽然手里时常拿着戒尺,却从来没打过谁。 容先生学问好,教的也杂。除了琴,棋书画认字之类的,都是他的份内事。 纪家的三个嫡子辈年纪渐长不在私学上课之外,其他嫡女庶女庶子都一个不落的到齐。 纪浅夏特别留意了一下纪君蔓的同胞弟弟纪安诩。 是个极清俊的小公子,年纪比她小一点,举止规矩,并没有轻浮之气,读书也认真,从不违拗先生。就是纪君蔓找他说话,也没有特别喜悦。 “这两姐弟,还真是看不出来。”纪浅夏嘀咕。 “四姐姐,看不出什么?”纪吟萼不知为何,总是留意着她。 纪浅夏白她一眼,指着书本道:“这段话,我读了好几遍,也没看出意思来。” “咦,四姐姐,这你都没读通?”纪吟萼又惊又喜。 纪浅夏就知道她要大做文章,便果断转移话题,指着角落最安静的纪安诫说:“五哥好安静,这半天,除了听朗读课本,就没见他跟谁说过话。” 纪吟萼看一眼角落,嘴角小小撇了一下,轻声道:“随陈姨娘的性子。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咦?七妹妹,你说话好粗俗哦。”纪浅夏故做嫌弃。 纪吟萼嘻嘻笑道:“我不过是偶尔听下人议论,随手拿来一用。四姐姐,难道你不觉得很恰当吗?” “不觉得。”纪浅夏才不会上她的圈套,正色道:“七妹妹,下人粗俗之语,你无意听到便罢了,怎么好拿来使用,还用在自家哥哥身上。别说让夫人知晓,就是被简姨娘听到,你不得领顿罚才怪。” 纪吟萼不服气又无可辩驳的气鼓鼓瞪着她:“我又不是故意的。四姐姐你少吓唬我。” “你真是仗着年小,就好赖不分啊。”纪浅夏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肉嘟嘟脸,咬牙笑说:“我不过是提醒一句,怎么就成了吓唬你。好了,你竟然不识好人心,就当我没说过吧。” “疼。”纪吟萼甩开她的手,揉着肉脸,斜着眼睛:“那就多谢四姐姐好心喽。” 纪浅夏坏坏一笑,摊手:“别光嘴上说谢。来点真诚的。把你那蜜蜡纸分点给我。” “你……”这是趁火打劫!这是明抢! 纪吟萼肉脸气绿了。 第38章 威逼 纪安诫在纪府排行第五,是保国公庶长子,生母陈氏,通房丫头出身。 陈氏是从小服侍保国公的丫头,后来年纪渐大,纪老夫人喜她稳重乖巧不是那种狐媚胚子,就作主以通房丫头的身份开始贴身服侍保国公。 她长的端端正正,不是顶美貌但也不丑。保国公虽然对她没有多喜欢,可有从小的情份在,一直还是对她不错。后来狄氏进门,也没多为难她。 陈氏自觉遇到一个开明的主母,服侍的更加尽心尽力。谁知后来添了花氏,白氏,蒋氏,简氏等等,她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简直是被排挤的连站近保国公身边的位置都没有了。 从来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后宅,陈氏虽然也失落惆怅过,到底还是有个儿子傍身,总是有点盼头。再说,除了保国公恩爱不见,一应吃穿用度,府里并没有亏欠她。 她把下半生的所有希望都押在儿子纪安诫身上。 庶子到底不能跟嫡子比,何况纪安诤和纪安诺又样样出色,颇讨保国公喜欢。纪安诫底下还有一个更讨人喜欢的纪安诩,夹在中间又是庶子身份的纪安诫就格外的沉默上进好学。 除了府里应该有的晨昏定省,他的所有时间要么就在小书房,要么就在去请教先生的路上。总之,书本不离手,被府里人背地里戏称‘书呆子少爷’。 人人都知道他想出人头地,想一举得中,想为陈氏挣脸面。长辈不来烦他,兄弟辈不来约他出游,就是平辈朋友,他也没结交几个。大家都让他安安静静的当书呆子用功念书。 此刻坐在学堂角落,纪安诫眼睛盯着摊开的书本,思绪却飞远了。 前天,他从朴方堂退散后去了陈氏的屋子坐了坐,说了些老太太病情的家常闲话。因为听说书坊新出来卷题,他要赶去买,匆匆出府后,去了附近常去的那家书坊。 学子们都挤在一堆,吵吵嚷嘛争先恐后,纪安诫个子不算高,为人又沉默,不能代托别人帮他多买一份,就这样,空手而归。 他转去另外一家,同样来迟一步。 不死心的纪安诫搭了车转去城南书坊。不巧,京城消息扩散太快,学子们又多,他又没抢到。 这时候,他就很懊悔,应该派一个小厮先来抢题卷。 不过,他的小厮跟他一样内向沉闷,办事不怎么牢靠,纪安诫实在不放心把这样的大事交给他们去。 正在他失望而归时,转角遇到一名清秀丫头,冲他笑眯眯问:“可是纪五少爷?” 纪安诫从来没被陌生好看的女子搭讪过,顿时面红耳赤,吭味吭味低头应:“我是。姑娘是哪位?” “我们娘子有请五少爷。”丫头眨眼笑笑。 纪安诫一愣,这节奏不对啊?平白无故的冒出个好看丫头说要请他去见什么娘子?这成何体统。虽然他是很好奇,可到底防范心一向很重,当即就冷下脸色拱手:“恕小生难以从命。告辞!” 见他落荒而逃,丫头瞪大眼睛。 “唉!真是书呆子!读傻了的呆子。”魏三娘的声音从角落的一辆油壁马车传出来。 丫头赶紧小跑过去,脸色涨红:“掌柜的……” “咱先礼后兵。”魏三娘呲牙笑:“去把他抓过来。” “是。” 护在马车旁的两个大汉应声就追去。 丫头神色平常,摇头叹:“敬酒不吃吃罚酒。掌柜的,好好奚落他几句。” 魏三娘伸出尖尖涂红的手指,戳一下丫头,嗔怪道:“你这丫头,小心眼。” “可是他拒绝掌柜的邀请了。”丫头嘟着嘴分辩。 魏三娘抿抿头发丝:“还不是被你吓的。” “哦!”丫头垂头。 坊音一处荒废长满杂草的园子外,纪安诫惊恐看着面色涂的白白的,嘴巴画的小小的,像个鬼样的魏三娘,大声问:“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保国公府的少爷。你们,你们快点把我放了,否则……” “否则怎样?”魏三娘捏起声音,戏笑问:“保国公嫡子庶子一大堆,多一个你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要是无故失踪不见,以为他会寻死觅活,悲痛欲绝?” 纪安诫咽咽喉,还真让说中了。他一个不怎么出色的庶子,真的下落不明了,府里顶多悲凄几天,日子又会恢复原样。最可怜的就是陈氏,估计是真的要寻死觅活,伤心过度。 “你,你们想要什么?银子?我,我都给你们。不够,我回去拿,不然,我写借条也行。求你们不要伤害我!”纪安诫一下就软了。 他得为陈氏活着。没有他这个儿子,陈氏估计也活不久。 “啧啧,我这还没大刑侍候了,你就服软,真是没劲!”魏三娘很是无趣的砸舌。 纪安诫羞愧垂眼,看着青石地板缝隙顽强生长的杂草,情绪倒是安定下来。 无非就是要钱吧?毕竟保国公在京城没实权,也没得罪什么人?有名的闲散国公爷,也就没结仇家。 “纪安诫,十四岁,保国公三子,两府排行第五。生母陈氏,在后宅没什么存在感。唯一的希望就是儿子出人头地。天资一般,读书刻苦,虽然很苦,却不知能不能最后尝到甜头。” 魏三娘忽然背出这一段,纪安诫猛的抬眼,错愕不已。 魏三娘冲他诡异一笑,补弃道:“有些人,先苦后甜。有些人,时运不好,就一直苦哈哈,没甜头。以你的资质,若没有外力,只怕是第二种。” “你,你是谁?凭什么羞辱我?”纪安诫勃然大怒。 “叫我胡娘子就好。”魏三娘只回答第一个问题,然后就手一摊。丫头把一卷题送上。 纪安诫一看,这不正是他今天跑断腿也没买到的最新卷题吗?眼巴巴的望着,也不出声。 “想要吗?”魏三娘拿在手里上下惦量,笑眯眯道:“我有额外的通道,每回最新卷题能第一时间拿到外,还有其他学子接触不到的卷题哦。” 纪安诫吞吞口水,眼睛一直盯着卷题,艰难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39章 利诱 “我这里不但有新出的墨卷,还是历年状元榜眼探花合集。”魏三娘噙着笑:“多少人求而不得。不过,我可以免费送你。够资格羞辱你了。” 这样的羞辱,纪安诫不介意。 他满情期待看着涂的白面如鬼的魏三娘,问:“真的免费送我?” “当然假的喽!”魏三娘哈哈一笑,捉弄这种毛头小子最好玩了。哪像骆凛那只狐狸,一点油没揩到。 “可恶!”纪安诫再次怒目以视。他握紧拳头,恨不得迎面给这个可恶的女人一拳,打扁她的鼻子。 “纪五公子,你们府里不是请了容先生教念圣贤书吗?圣人没说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吗?” “没有。”纪安诫气鼓鼓的。 魏三娘于是好人为师的端起架子,正色道:“那好,我今天就教给你这个道理。一字为师,终身为师。磕头吧!” 纪安诫终于挥出他梦寐以求的拳头。 只是,挥到半空,就被魏三娘给架住了手腕。 她还捏了捏,怪叫:“哟哟,真不愧是国公府五公子,皮肤滑不留手,用的什么香胰子啊?” ‘嘶~’纪安诫长长抽冷气,险些没气背过去。 太欺负人了!这丑女人是谁呀?她言语羞辱就罢了,还,还敢动手摸他,还动作调戏他?呜呜,他才十四岁,这个死太老婆不会是看上他的美色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纪安诫身形一晃,差点瘫倒。 “咳咳……”旁边警戒的大汉和丫头听不下去了,利用干咳提醒魏三娘适可而止吧。 “好啦,不跟你闹着玩了。”魏三娘松开纪安诫的手腕,神色正儿八经了。 纪安诫却黑着脸,内心很想咆哮:敢情这老太婆把他当猴耍着玩? 他的忍耐已到达极限了。 “这是墨卷,这是一百两银子。”魏三娘正经起来,就会直奔主题:“帮我做件事,全是你的。” “什么?”纪安诫看一眼墨卷,再看一眼银子:“什么事?” “放心,不是杀人放火下毒。只不过,想让你提供一份保国公两府十三到十六岁丫头的名单而已。” 纪安诫眼珠一下就呆滞了。 他没听错吧?这个老太婆要府里丫头的名单?搞什么名堂? “十三岁到十六岁,所有丫头资料。比如,出生何地,父母是谁,是怎么进府的?当时身价多少?死契还是活契?目前服侍的主人是谁?嗯,大概就是这些。”魏三娘又闲闲添加。 “你,你们想干什么?”纪安诫还存着疑惑。 太奇怪了,竟然对府里这个年龄段的丫头感兴趣?绝对是前无古人。 魏三娘大大方方道明:“我一个故交旧友早年意外去世,膝下只遗得一女流落民间。经多方查找,听说在保国公府当差。只是我从未谋面,不知她面貌,况且当时三四岁,十来年变化不小,根本不知从何查起。保国公府人口众多,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万望纪五公子成人之美。” “是这样吗?”纪安诫半信半疑。 若是这种理由,他看在墨卷的份上施以援手,完全没问题。 只是,对面这个白面如鬼的女人,喜怒不定,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 “是。”魏三娘为表诚意,还把墨卷和银子都塞给了他,语气很冷静:“除此之外,另无所求。” “真的只是收集丫头们资料?”纪安诫捧着墨卷和银子,还迟疑着。 魏三娘庄重的举起右掌起誓:“若有半句假话,我胡娘子愿受天打雷劈之灾。” 发这么重的毒誓,纪安诫彻底放心了。 他心安理得收好墨卷和银子,也小大人一样的保证:“放心,我一定办到。” “十天为一期,有问题吗纪公子?”魏三娘乘热打铁。 “十天?”纪安诫只犹疑了小刹那就重重点头:“没问题。” “成交!”这桩卖买算是落地生根了。 纪安诫拱拱手,脸色因为带着一丝被重用的兴奋,红红的。 丫头靠过来,悄声问:“掌柜的,他靠得住吗?” 魏三娘收回视线,淡淡道:“慢慢来,钉子要一下一下往里捺才牢靠嘛。” 丫头不太明白。 “走吧。”魏三娘挑挑眉,转身朝一旁停着的马车去。 纪安诫当然靠不住,他虽才十四岁,到底是庶子。怎么可能十天之内收集两府十三岁到十六岁丫头的全部资料呢?他不过是个楔子而已。在保国公里安插下一个够分量的眼线------目前看没啥大作用,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派上用场?-----这也是丝馆一向的宗旨。 丝馆的的消息来源,就是靠着这些不起眼的丝线提供的。遍布京城每个角落。 保国公是清闲王爷,朝堂上也没影响力,家族也廖落,但丝馆一视同仁。也早就派出丝线暗伏。只不过丝线不怎么给力,至今只做到外院,一直没打入内院。这让魏三娘查起那桩骆凛委托的事件来,很不顺手。 骆凛说这件陈年积案到此为止,也付足了消息费。 可是魏三娘谁呀?神通广大的丝馆老板娘。她在骆凛离开后,按捺不住好奇心追查了一下这个京卫指挥使,意外发现这位当年被抄家满门斩的指挥使不但漏网了一个幼女,还隐藏起了大笔财宝。 哦呵呵,要发财了! 马车摇摇晃晃转回丝馆。魏三娘早就把鬼面妆洗净,靠在车壁上,微微眯眼笑的得意。 她好像看到满天的金元宝围着她在转飞!好多,好亮,金光闪闪! “掌柜的,掌柜的……”丫头急声轻唤。 魏三娘睁眼,很不高兴。她的金元宝‘咻’的消失了,都怪丫头多嘴。 丫头瞥见她脸色不好,颤巍巍的递上一方丝帕。 魏三娘瞪着她。 丫头苦着脸:“掌柜的,你流口水了!” ‘咚’好心提醒的丫头换来一个脑栗,魏三娘恼羞成怒:“你不会当没看见啊?” 丫头抱头哀嚎。 车内空间狭小,她又坐的低矮,要怎么当睁眼瞎嘛。 仔细擦着嘴角的魏三娘又生感慨:“真好,我好像看到好多银子朝我飞过来了!直接进了我腰包。” “预祝掌柜的美梦成真!”丫头适时拍马屁。 “嗯,乖。”魏三娘敷衍的顺顺丫头的头发。 第40章 私商 纪府的学堂散课后,几位小姐们没做停留,告辞容先生,径直回了后宅。 纪浅夏带着倚樱挨着纪安蕾一起走,两人不时低声说笑,惹的纪君蔓和纪映芙眼光不明,神情复杂。 “午后出府逛街?”纪浅夏惊喜:“大姐,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纪安蕾笑:“我还约了定远候吴姐姐放风筝去了。” “怎么,大姐过几天也放筝去?” 纪安蕾笑:“早几天就定好的,侯府在西城有片宅子,地方很大,放风筝最合适不过了。” “哦?城西,并不是城郊?” “嗯。”纪安蕾讶异看她:“莫非四妹妹另有安排,脱不得身?” 纪浅夏嘿嘿为难笑:“是呀。吕姐姐约了我去城郊。” “哦~”纪安蕾一听是吕文音,语调拖长了些,意味深长:“她是个喜好顽乐的,你便陪她去吧。” “好。”纪浅夏随口就答应了。 一众人等在存安阁见过狄夫人,陪坐着说些家常闲话。纪安蕾向夫人提出下午出门的事,夫人准了。 纪君蔓和纪映芙也笑嘻嘻要跟去,纪安蕾淡淡道:“我这是跟高家两位小姐约好的,改天再带你们去吧。” 听说是高家小姐相请,狄夫人眼里闪过担忧,借着喝茶低下头,旋即笑道:“附马府的小姐最是有主见的。三丫头,六丫头还是不要去凑趣了。方才福灵寺的姑子送来两卷去病消灾经,你们闲着把它抄下来。” 纪君蔓和纪映芙心里愤愤,面上却乖巧甜美应:“是,母亲。” 狄夫人装做听不出她们的埋怨,又唤上身边一个老成妈妈指派:“高府相请,怕你们错了礼数,罗妈妈陪着走一遭吧。” “是,夫人。” 纪安蕾好生不解,高府跟纪府两家关系还算是不错的。小辈之间来往密切,一向自由自在,怎么今天单单还指派个老成的妈妈辈在身边看着呢? 她以眼色询问狄夫人。后者移开目光吩咐:“午时一刻了吧,还不摆膳?” 屋子里有暗流涌动,纪浅夏完全状况外。 午膳后,狄夫人要歇半个时辰,诸位姑娘各自退出回院。 纪浅夏回了襟霞阁没多久,白氏身边的一个壮实身材的丫头叫虎妞的带话过来,说一直盯着那个仆妇和多寿。多寿一直守在老太太身边,足不出朴方堂。那个仆妇在城西租了半旧的院落,暂时没有其他动静。 “知道了。” 谁知虎妞把这话带到后,并没有马上离开,又悄悄透露道:“白姨娘说,下午陪着大姑娘出门见高小姐,多听多看少言。” 纪浅夏唬一跳,拉着虎妞小声问:“出什么事了?高小姐是驸马与前公主之女,难道很娇横不讲理?” 虎妞的身板很结实,可面色却不憨厚,小细眼闪着精明之光,压低嗓音道:“前些天,高家透出口风来,想与咱们府上结亲。” “啊?”纪浅夏脱口:“大哥?” 虎妞以极细的声音道:“国公爷很满意,老太太和夫人却不看好。推脱着还没回信的呢。” “所以……”纪浅夏敏锐的感悟道:“这次高府小姐邀请大姐出门,另有深意?” 虎妞没给她正面回答,而是泛泛道:“总之,四姑娘留意为好。” “明白了。” 纪浅夏这下是真的明白狄夫人好端端的指派身边的老妈妈随同的原因了。很可能是怕纪安蕾举止不当被人抓错处或者让人忽悠了去承诺什么不应该的事。 真是复杂啊!这人心! 纪浅夏歪躺在榻上一边午休一边胡思乱想。 高府不是驸马府吗?虽然是先帝的公主,好歹论辈份那就是现在皇上的姑姑长辈。怎么着也富贵荣华风光无限吧?怎么驸马小姐想嫁谁,这么难呢? 这朝代,皇上不时兴赐婚吗? 想到嫁人,纪浅夏就转念想起纪安诤来。 这位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公爷,妥妥的高,富,帅,还有才。才十八岁就已乡试合格,如今为国子监生,明年会试在即,以他的水平,不出意外,中试是手到擒来。在京城已沦为权贵热门抢手最佳女婿。 最最难得是,洁身自好,还没有妾室通房的。所以,别说被驸马府盯上,要不是当今皇上女儿们还小,估计做驸马也够资格了。 纪浅夏不免悄悄感慨一番:“这不就是小说戏剧男主角标备吗?幸好清闲无能的国公爷没拖后腿,纪安诤还是成为了抢手山芋。” 与此同时,后院一处安静的开满茉莉花的偏僻小院子,纪安诫看着对桌的陈氏,年纪轻轻就眼角有细纹了。 “姨娘,二叔府上怎么办?” 陈氏温柔笑:“稍安勿燥。我打小就在这府里长大,别的不好说,认识的底下人比你多多了。” “可是二叔府上……” 陈氏伸手过来拍拍他放在榻桌上的手,轻轻笑:“二夫人身边的管事章婆婆很久以前,我是认做干妈的。” 纪安诫面色一怔,眼前一亮,随即黯淡。 他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丫头儿子,连生母的干娘也是府里的下人。 “这两天老太太病着不得闲,明儿我让彩玉过去一趟,请章婆婆过来坐坐。你要做的事,交把她,保管放心。” 纪安诫埋着头小声:“万一她多嘴问起来,姨娘怎么回她?” 陈氏稍怔,抿抿嘴角,沉吟片刻迟疑说:“这倒是个难题。猛然间收集二老爷府上丫头名单,任谁都得起疑。这个借口怎么编才好呢?” “章婆子如今还信得过吗?”纪安诫保险起见问。 陈氏点头:“我跟她私下里一直有来往。三节四礼没断过。她的为人我信得过。” 纪安诫也没有更好的对策,便赌气:“那就什么也不说,直接跟她把名单要来就是了。要不,多塞些银子给她堵堵嘴?” “这……”陈氏可不认同这种粗暴的方式。 章婆子可是谢氏身边得力管事婆子,轻易得罪不起。她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妾,还是大老爷这边的,哪有底气跟她这么不客气? “姨娘有什么好法子吗?” 第41章 出门 陈氏捋捋头发,低声叹:“容我好生想想。” “姨娘,事不宜迟啊。”纪安诫着急了。 这几天,他总感觉身边有双隐藏的视线在盯着自己。他动作频频,视线就消失了。他一懒怠,那道视线就缠上来。这令他又怕又恼。 恼的胡娘子还派了人暗中监视他,气的是国公府,暗处竟然有居心叵测的人,而他堂堂五少爷却不知那道目光出自何处? “姨娘知道。这事就交把我,你只管把书念好。”陈氏眉心忧重。 纪安诫又惭愧又感动:“是我无能,给姨娘添麻烦了。” 陈氏握着他的手,语重深长:“姨娘这辈子的指望就靠你了。你要为姨娘争口气。” “我知道了,姨娘。”纪安诫咬咬唇,暗暗下定决心,一定在考中举人。 “唉!只是,那个胡娘子,你可知她底细?” 纪安诫愁眉苦脸:“我这两天出门留意了下,京城并没有什么胡娘子?” 陈氏也发会愁,想了想,最终说:“这事,且看下文。你也不用着急上火,实在不行了,大不了求求老爷。” “嗯。”纪安诫也只能听从。 他是庶子,生母又不受宠,压根无从得知府里十三岁到十六岁丫头们的生平资料,要想把事办妥当,只能求助陈氏。 陈氏怎么说也是个内宅妇人,从小生活在国公府,多少有点人脉关系。由她出面打探,事半功倍。 陈氏性子柔顺,也不是个无脑的。听他带来这么一件要紧事,开始也是又惊又怕。听完事情经过,又看了墨卷和银子,仍举棋不定。 纪安诫只好把纪安诩抬出来:“明年乡试,以六弟的敏悟只怕中试易如反掌,我若想出人头地,除非外力相助。那么胡娘子说了,若事情办圆满了,前科状元榜眼探花合集卷也能弄来免费给我。” 陈氏一听,纪安诩若中举,花氏尾巴不翘到天上去?本来她们母子日子就艰辛,若再让纪安诩抢了风光,更加难有出头之日,就这样在纪安诫的软磨硬泡之下,陈氏把这桩棘手的事接过去了。 纪安诫告辞陈氏,心事重重的低着头出二门。 转过一道花墙游廊,迎面撞见一名江薄青纱裙的轻盈少女。 他稍微看了一眼,认出是四妹妹纪浅夏。 “五哥,你从哪里来呀?”纪浅夏笑吟吟走近,向他施一礼,客气的寒暄。 纪安诫面色淡淡道:“陈姨娘微有恙,我才过去看了看。” “哦?姨娘有恙?可请大夫了?”纪浅夏关切问。 纪安诫轻露出丝笑容:“并无大碍。老毛病犯了,院里有常备药……四妹妹这是要出门吗?”他巧妙转开话题。 听闻陈氏没大碍,纪浅夏也不好过度关心,点头:“嗯,我随大姐姐出门逛街。” “那我不耽搁四妹妹出门子了。”纪安诫一心要扑向书卷的海洋中。 “好,五哥慢走。”纪浅夏闪开,乖巧的目送他走远。 倚樱和偎蕉小声啧啧称奇:“五少爷一向不怎么跟姑娘们说话的,今日真真难得了。” “他不是手不离书吗?原来也有离得开的时候呀?” “可不是。” 纪浅夏也掩齿轻轻笑:“就你们贫嘴!不许背人说五哥坏话。” “姑娘,奴婢并没有说五少爷坏话。这是实话嘛。府里谁不知五少爷念书成呆……啊,奴婢该打。”偎蕉说漏嘴了,轻轻扇了下自己的脸。 “行了。念书成呆总好过成天偷鸡摸狗,游手好闲强。”纪浅夏不以为然。 书呆子怎么啦?书呆子人畜无害,挺好的。 出门的马车行装都备妥当了,纪安蕾带着纪安蕊跟纪浅夏向狄夫人告辞登上马车。 纪君蔓和纪映芙羡幕得很,却无可奈何被分派了任务。最小的纪吟萼无事一身轻,眼珠转转,过后便奔了朴方堂去讨巧了。 纪府马车并没有直奔皇城驸马府,而是转去了城北。 街市仍旧繁华热闹,临近初夏,还没大热。穿单衣也有,穿夹纱的也有。姑娘们那更是花枝招展,什么好看穿什么,当然是单纱为主喽。显身段嘛,古今亦同。 纪浅夏挑起帘角看的津津有味。 看得出,夏朝民风是比较开放的,街上有很多小姑娘大媳妇在街上逛店铺呢?有布衣贫女也有锦服富女。有结伴成群的也有独行的。 “嗯,我闻到通神饼的香味了。”纪安蕊忽然耸耸鼻子。 纪浅夏也闻到一股风送过来的油饼香,笑:“有姜味,葱味。油炸饼吧?” “咦?小满,你怎么知道?往常你是最不喜欢大街上的油饼。说不干净,怕消化不好。” “有吗?”纪浅夏同样惊讶。这位本尊小姐这么讲究卫生?也是,路边摊的卫生一向难以保证,何况古代卫生条件又差。说不定和面的人上厕所就没洗过手呢。 纪安蕊看着她重重点头。 纪安蕾笑着命马车暂停,吩咐下人去买三块通神饼过来。 热乎乎冒着香气的油炸饼送进来,马车内顿时充满嬉笑一团。 “四妹妹,要不要尝尝?很好吃的。” “呃?” “并不油腻。听说把姜切薄,葱切功和以盐泡灼,再和稀面,入浅油炸。”纪安蕾先咬一口,陶醉道:“好吃!比府里大厨房炸的好吃。” 纪安蕊也吃上了,冲着纪浅夏笑:“这家姜记的通神饼最有名,你不吃那是你没口福。” “好吧。”纪浅夏盯着手里的油饼,心想:这就是现代的葱油饼吗? 于是,张嘴轻轻咬下一角,慢慢嚼碎,眼睛一圆,对上纪安蕾姐妹探询的目光,咽咽喉,迸出两字:“美味!” “没骗你吧。果真好吃吧?”纪安蕊笑嘻嘻说:“往常劝你,死活不信。” 纪浅夏点头,三下两口吃完,还舔舔手指道:“的确别有风味。” “听人劝,吃饱饭。”纪安蕊笑她。 “要不要给高小姐带一份去?”纪浅夏好心好意问。 纪安蕾正要擦手,回头看她一眼。 “怎么?她不喜欢?”纪浅夏还有点没摸清状况。 第42章 听戏 纪安蕊把油乎乎的手伸过来,翻转手背探在她额头,问:“你发烧了吗?脑子这么不清白。” “啊?我说错什么了?”纪浅夏躲开她的油手,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纪安蕾倒是好心解释:“平日闺阁姐妹之间送绣活,送钗子手镯什么最平常不过。送吃食,还是能免则免。俗话说,病从口入。送的好便罢,若是不好了,反目成仇就可惜了。” “哈?”纪浅夏一惊:“这么严重吗?” 纪安蕊手指抵着下巴,昂头回想:“我记得前年,锦国公三小姐送了一盒糕点给手帕交吏部尚书七小姐。谁知,当夜七小姐就暴病而亡。太医查证是糕点有毒。后来大理寺调查,才得知锦国公三小姐所送的糕点被人动了手脚,就是这样,两家还结下仇了。互相不再来往了。” “那三小姐后来怎么样了?”纪浅夏听的惊骇,更关心被当枪使的三小姐境况。 “出家喽。”纪安蕊摊手。 “什么?出家?”纪浅夏简直是意想不到。 纪安蕾抿嘴笑:“她是自愿的。说是因为她的不谨慎缘故造成七小姐暴亡,我不杀伯仁,但伯仁因我而死,她便出家为尼了。” “哪座庵堂?” “离京百里的下河县南音寺。” 纪浅夏吁口气,慢慢平复心绪。 纪安蕊还不放过她,手指戳上她的头,嗔道:“记住了吧?不要随便送人吃食,很可能好心办坏事。” “也要不随便接受他人的食物。”纪安蕾补充一句。 “知道了。”这个人心不古的年代,处处要提防吗? 这不就跟现代小朋友一样,从小家长就告诫不能随便接受陌生人的零食玩具之类的,因为很可能会被拐走。 不过,也难怪。若想远距离害人,下毒在食物里是最佳捷径,也是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马车缓缓而驶,车外有铿锵锣声及丝竹悠悠声飘过,还有断断续续的唱调。 “到了到了!”纪安蕊喜的坐不住。 纪浅夏不解扫她一眼:至于吗?没见过附马府吗? “听这唱曲,是集秀班的腔调。”纪安蕾见多识广般下定论。 “什么班?”纪浅夏一头问号。 纪安蕾笑说:“今日高小姐约请咱们过集秀班听新编排的曲子。” “戏班?这么说,我们是来听戏的?” “对呀。你不是爱听吗?”纪安蕊还白她一眼。 纪浅夏的面部神经不由抽搐一下,本尊喜欢听唱戏?就是咦咦吖吖半天拖个调子,把一句话五分钟唱的那种戏曲吗?还不如来个人杀了她吧! 夏朝的娱乐活动之一就是听唱曲。无论贫富贵贱都爱听,唱的好,扮相好的戏子非常受追捧。所以戏班遍地开花。乡下有草台班子和流动的戏班,城里有常驻的戏班定点定时登台表演。 京城,戏班子那就更是达官贵人消磨时间的最佳场所。皇家有梨园乐坊,贵戚养有家班子。各坊有公开的戏班供老百姓欣赏,十分便利。 集秀班在京城名气比较排名,尤其在北坊。 热闹的街角十字拐口,集秀班就在这座戏楼定点定时开唱。基本上每次上新编排的曲目,宾客满座,老友捧场。 今天也不例外,集秀班的‘小桂珍’登台唱新曲‘拾钗记’。 戏楼门口挤的水泄不通,车辆根本过不去。 纪府的马车略停了停,就有一个粗壮的婆子挤过来跟车夫说了几句。纪大小姐听罢果断掉头,转去侧门。 果然,侧门不但有戏楼负责戏班的掌班亲自迎接着,另有高府的一个管家娘子带着两个体面的婆子恭候多时。 纪安蕾带着两个妹妹,也是婆子丫头簇拥着得体大方的跟高府管家娘子微微笑笑。高府管家娘子领着人见礼后,并未深谈,只恭敬的前头引路,一直带到戏楼二楼敞亮的正中看台。 纪浅夏且行且瞄,不由砸舌:这不就跟现代的戏院差不多一个经营模式吗? 戏楼三面有座位,当中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戏台,高出一人多高。座位有一人一座也有双人座,越到后排那就是排排座了。 楼上是贵宾席,也是三面都有座位。不过,座位密度没楼下那么挤。一间一间分隔开的,相当于现代包厢。 戏楼直观上看不是全新,但也不旧。雕梁画栋,颇有点古色古香的意味。 楼梯踩上去,有轻微的‘咯吱咯吱’响,楼下已经闹哄哄开始观众进场了。 “纪妹妹,你们来了!”才转过一道柱子,拐角就飘来一股香风,两个模样俏丽,锦衣绣服的少女满面热情的迎过来。 纪安蕾也堆上笑,热情回应:“两位高姐姐久等了。” 纪浅夏跟从行礼,同时心里还暗暗忖:这就是先帝公主的女儿?双胞胎吗?长的好像哦!衣服真是金碧辉煌,怕别人不知道家里大富大贵吗? 两位高小姐携着纪家两位嫡出小姐的手,笑语盈盈的朝正中最好的位置去。 纪安蕾侧头看一眼落单的纪浅夏。后者冲她露出个真诚的轻笑,表示无所谓。也不知是真还是假,反正纪安蕾也回她一个安心的笑容,从容的附合着高小姐说笑。 走到靠近正中包间位置,忽然里头走出一个长身玉立的人,却是骆凛。 骆凛与跟在后面的纪浅夏打个照面,四目猝不及防撞在一起,都怔了怔。 纪浅夏不由自主的皱下眉头,目不斜视的走过,还暗暗腹诽:怎么又是他?连接两次碰到他都没好事?典型的‘死神驾到’不会今天戏楼不顺利吧? 骆凛只望一眼就知道是高府跟纪府小姐聚会。只是不清楚,这纪府庶出四小姐凑什么热闹? 有她在的地方,一般总有事故发生!看来今天休想好好听曲放松了。 两个小跟班竹叶和阿青小声嘀咕:“怎么又遇到她了?” 楼下正中雅座最前排刚刚好四个座位,外加两张小方桌,纪浅夏只好退而求其次坐到第二排。也还好,居高临下望一楼戏台,一目了然。前排并没有怎么遮挡视线。 再说,她也不爱听唱曲,所以面上一点都没有不耐烦。 第43章 破嗓 纪安蕾一边跟高小姐说话,一边回头看她,有些不忍心。 “这位是四妹妹吧?怎么靠后坐了?来人,前排加把椅子。”高家大小姐有眼力见,看到纪安蕾神色不安,又瞅一眼安静的纪浅夏,如是吩咐。 她又冲纪浅夏道:“不如四妹妹一道过来,底下人办事不牢,害的椅子也摆错了。四妹妹可别恼,回头我一准罚她们。” “没关系。”纪浅夏受宠若惊:“我坐这里挺好的。不用再麻烦添椅子。我一向只爱听唱腔的,对吧,大姐?” 纪安蕾保持微笑:“偏你稀奇古怪。大家都爱听小生小旦身段头彩,偏你独树一帜只听曲调便足矣。” 如果只是听腔调的话,坐第二排就无所谓了。 高小姐听她们姐妹如是说,也就不再勉强添椅子,跟纪浅夏又多寒暄了几句,便扭过头听底下锣鼓响。 群情激动,大家不约而同鼓起掌来。 还同登台,就有人开始叫好,气氛一下欢快,场子顿时炒热了。 不感兴趣的纪浅夏盯着手边的那分格大盘里的各式小巧又美观的点心暗暗咽口水。闻着就香喷喷的,颜色又好看,勾的馋虫上来,早就顾不得什么名字名优新曲之类的。 茶盅也是顶级好的,她认不出是什么窑,总归养眼好看就是了。 第一场就是小桂珍的戏,出场就赢有满堂喝彩,纪浅夏嘴里含着一包点心抽空瞄了瞄眼。扮相还算雅致,唱腔可不就是现代的昆腔?缠绵绯恻,意味悠长,温柔细腻。 听不懂唱的什么,又没有词谱提供,所以纪浅夏独自偷偷的吃点心。 这会功夫,丫头婆子都听入迷了,也没有管她吃相和肚量,正是最佳时机。 ‘噗哧’悠长的唱调中突兀的夹杂着一声戏谑的笑声,别人全神贯注没听出来,纪浅夏听到了,抬起眼顺着声音望过去。是斜对角包间那个撑着栏杆的少年发出来的。 少年五官明俊,笑容灿烂,还有一个深深的酒窝招人喜欢。看打扮是富贵锦绣堆出来的贵公子。头上戴着一只形状简单的玉冠,两络鬓发顺耳垂下,颇有点翩翩少年朗的风范。 如此养眼,纪浅夏忍不住也释放一个善意的笑容。 少年贵公子却一个错愕,笑容更加扩大,白森森的牙齿一闪一晃。 “这谁家公子哥呀?”纪浅夏不记得了。看起来对方认识自己。 正要扭头小声询问倚樱,忽然楼下舞台一声满堂喝彩,原来小桂珍换了个扮相清美的旦装。旦装亮个相,博得喝彩后,便甩甩水袖,身姿曼妙准备开嗓唱词。 丝管齐鸣,点鼓也停下来。 谁知,张嘴第一个词,声音粗哑,喉咙里好像被堵了什么似的,难听之极。 听客们一怔之下,旋即哄堂喝起倒彩来,一致的叫:“下去吧!这是蒙我们呢!赶紧退钱!” 小桂珍眼泪汪汪的,看一眼舞台一角,掩面踉踉跄跄匆匆奔回。 小生在台上慌了手脚,怎么办?女旦不开唱,他也没办法接下调呀?愣愣的看向舞台拍。台下已经有那泼皮开始朝舞台上扔零碎家伙了。 班主及时出来陪着笑脸道:“小桂珍突然身体不舒服,请各位老少听客们多多包涵。拾钗记挪到下一场,现在,有请小云珍为大伙开唱锦缎记。” “这还差不多。” “小云珍至少得来两段,不然,我可要退钱啦!” “就是就是。毕竟我们是冲着小桂珍唱拾钗记来的。” 有人带头起哄,更多的人觉得便宜不占白不占,也附合起哄。 班主抹抹汗,看向幕布一侧,那里站着一个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他点点头,班主才敢向底下听客承诺:“大家安静。小云珍锦锻记后再多献唱一回还珠记。” “好!集秀班到底大方阔气!” “哎呀,能听到还珠记也值了。” “值个屁呀,老子是来听拾钗记的,不是什么还珠记。” “我看阁下适合去城隍庙听骂架。” “……你说什么?” “算了算了,开演了。要吵出去吵。” 随着小云珍的登场救急,戏楼重新安静下来。曲乐飘飘,大伙都没顾得上小桂珍的失态了。 高小姐轻轻按按额头,抱歉的对纪安蕾说:“原本请你听小桂珍唱新曲,没想到发生变故,实在不好意思。改天我再补请吧?” 纪安蕾微笑:“无妨,小云珍的戏,我也爱听。” 纪安蕊略微有点遗憾:“不知小桂珍嗓子下一场能不能恢复?” “对哦。这么关键场合,她怎么突然不舒服了?此事蹊跷。”另一位高小姐接口疑惑。 纪浅夏也有同样的问号,大张旗鼓的宣扬新曲开唱,却忽然闹这么一出。若小桂珍是个初出道的新人,紧张什么的,可能临场发挥失常情有可原。 但她可是名声赫赫,见惯大场面。忽然犯这么一个低级错误,实属不应该。 容她阴谋论一下:不会是被人做下手脚吧? 但是,身上服装上做手脚比较不容易被人发现,自己的嗓子上被人做手脚,登上舞台才暴露出来,这又有点说不过去了。 纪浅夏胡思乱想了小会儿,再次抬眼,却发现斜对面那个笑容可掬的少年公子不见了。 “咦?他不会是去后台凑热闹了吧?”纪浅夏小声嘀咕。 这号年少无聊的公子哥最惟恐天下不乱,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么一件可疑事,他巴不得吧? 戏台上咦咦吖吖的唱的很认真,听客也都很专注。 唯有纪浅夏掩嘴打个哈欠,看一眼案几上空空的点心,端起茶水抿一口,然后欠欠身,冲纪安蕾和高小姐,轻声道:“高小姐,姐姐,你们先听着,我去去就来。” 纪安蕾侧头看她一眼。 纪浅夏捂着肚子,眉头轻皱。再瞄一眼她案几上,点心被吃完了,茶水好像也喝了不少吧?真的……纪安蕾简直不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尴尬的摆摆手:“去吧去吧。”又叮嘱一句:“别乱走。快点回来。” “知道了。” 第44章 少年 纪浅夏是真的想上小解了,点心吃下去可不得喝水,至少喝了三大杯,又一直坐着不运动,早就憋了。她很佩服前排小姐们,一动不动,就那么认真的听唱戏好几个小时不动窝。 不过,临出阁,她也看到了,人家案几上的点心几乎没动,茶盅也只是用来抿抿唇而已。 惭愧!纪浅夏掩面,很不好意思。 她实在嘴馋了,点心又好看,忍不住一尝又好吃,就多吃了几块。她真不是没吃过好东西的乡下佬啊。 除了倚樱和偎蕉跟从外,还有一个老婆子跟从。 楼上有戏楼专职服侍贵人们的奴婢,听闻是小姐要出恭,心领神会前头带路,下楼出廊,拣了清静的偏僻地方。 纪浅夏留意了下,这条路比较生僻,但是打理的很整洁干净,不时有女客往返。 猜测是为女客专修的。 等纪浅夏出来,又有戏楼小丫头捧着盆和水侍候净面洗手,服务相当周到。 “姑娘,奴婢方才听到一则传言。”倚樱眼里带着兴奋之光跟在身边悄悄说。 “说来听听。”纪浅夏久坐之后,腰酸背痛,不想这么快就上楼。 倚樱小声道:“听说,小桂珍的嗓子出大事了。” “怎么啦?哑了吗?” “是呀。说不出话来,还怄出黑色的血来。”倚樱叽叽喳喳报:“说是有两个平时跟小桂珍交好的听客放心不下,就去后台探视,谁曾想小桂珍气的眼泪汪汪在大发脾气摔东西,嗓子又尖又干,完全不是平时柔润清亮。大伙正在劝时,忽然就扶桌呕起来,跟着就呕出一滩黑色的血,小桂珍吓的脸色都变了,张张嘴,彻底没声音了。” 纪浅夏收住脚,站在后楼廊下,惊讶:“当真?” “奴婢也是听方才一位女客身边的丫头说的。她也是听主人跟人议论顺耳听来。” “这么严重?只怕可以报官了吧?”纪浅夏想到,一个唱戏的,赖以生存的就是嗓子。没了声音,就是断了财路。只能是仇家下手,她们自己再不小心也不可能严重到这个地步。 “嗯,已经有官府的人接手了。”倚樱更加兴奋。 “这么快?” 偎蕉轻笑:“奴婢好像看见骆三公子今日也在看戏,只怕这会早就赶过去了吧?” “他不是管太平县吗?京府的事,轮到他插手?”纪浅夏当然知道骆县蔚也在场。只不过,他能越界介入吗? 好像不能? 这会,骆凛冷眼看着乱糟糟的后台。小桂珍还带着妆,哭的伤心欲绝,却发不出声音来,就快成泪人了。班主铁青着脸跟在中年男子身边,不停的抹汗低头赔罪。 另有一个戴玉冠的少年趾高气扬的指挥:“各位,这是杀人未遂案,请大伙集合起来配合我的调查。” “聂公子,这是我们集秀班的一次意外,并非什么杀人未遂,请勿声张,小事化大。”中年男子也黑沉着脸。 少年公子却笑嘻嘻:“庄老板,小桂珍突然在台上嗓子毁了,跟着又吐出黑血,明眼人一看就是预谋杀人,怎么可能是意外呢?当然,我懂你想大事化小,息事宁人的心情。但是,作为刑部一员,在下怎么能坐视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刑案不管呢?放纵凶手逍遥法外,那是对苦主小桂珍的不公平。任由真相被掩盖,那是对特意赶来听小桂珍唱戏的听客不尊重。庄老板,你可惦量着办?” 掩着手帕哭的不自己的小桂珍抬起眼感激的望过来。接触到班主严厉的眼神后,又悲痛的无声痛哭,肩膀一耸一耸的,着实可怜见地。 中年男子明显是这座戏楼之主,听起来姓庄。 他隐忍克制的冲少年公子拱拱手:“多谢聂公子慷慨相助。好吧,如公子所言,杀人未遂,只是未遂。民不告官不究,无需差爷介入。此事的确古怪,待戏散后,我自然会查个明白,还小桂珍一个公道。” 这话说的圆满没破绽。少年公子神情一滞,很不开心瞪着庄老板。 庄老板回头冲一个跟班使眼色,很快跟班就拿来一个锦袋,庄老板亲自递给少年公子,真诚无比说:“一点车马费,不成敬意,多谢聂公子热情关切之心。” 好话也说了,还有银子谢礼打发,庄老板实在很会做人。 聂公子却负气一推,羞恼道:“拿走。小爷还差你这点车马费?今天我要不是不查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就不走了!”说完,他一捺衣袍索性就坐到小桂珍对面去了。 大伙一下都愣了。 这位任性的公子爷,是不是斗鸡走狗玩腻了呀?今日这事虽然新鲜意外,也没什么好玩的吧? 庄老板很无语,看向闲闲的骆凛。 “还有呀,骆三,你不是去太平县了吧?清闲的发霉,又跑京城瞎管闲事来了?”聂公子翘起一只脚挑衅骆凛。 骆凛收到庄老板求援眼色,微微挑唇笑了笑,拍拍手向少年公子道:“其仰,你假冒刑部一员的毛病还没改呀?令尊还真是疼你啊。这样都没把你腿给打瘸还放任你出来继续招摇撞骗。” “骆凛,你休得胡说八道。”聂其仰勃然在怒。 骆凛低头欣赏修剪整齐的指甲,惫懒语气反问:“那一条胡说了?请指出来。” 聂其仰嘴角扯的快成歪嘴了,愣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爹是刑部尚书,但他没进刑部任职,却偏偏喜欢打着刑部的名义四处好管闲事,插手民间纠纷小案件什么的。总之,是个爱好独特的贵公子,很令聂大人头疼。 老百姓看在聂大人面上,对狐假虎威的聂公子多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而官府呢,觉得他只也只是多管闲事,并没有误事,所以就听之任之喽。 大家形成共同的默契,以至于聂公子的是越发横行无忌了。 没想到,终于踢到铁板了。来自太尉府骆三公子。 “我不管,总之小桂珍嗓子被毁这事,不能就这么私了!必须严查。” 骆凛‘嗤’的笑了,用讨嫌的语气说:“其仰,你年纪轻轻怎么忘性这么大呢?庄老板不是承诺,戏散后,会彻查,还小桂珍一个公道,当然不会放过凶手了。” 第45章 合作 “骆凛,你存心找茬是吧?”聂其仰玉面涨红一片,气恨恨的掳起袖子很,想揍他了。 骆凛云淡风轻回他一句:“这句话衬你正好。” 聂其仰拍桌而起,怒目而视,眼看就要打起来,后台一干人等紧急插在两人中间做和事佬。 庄老板没顾上聂其仰,走到骆凛身边,低声问:“骆三少,怎么办?小桂珍可是我们戏楼的镇楼之宝啊。” “小桂珍会写字吗?让她把今天从早到现在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吃喝什么东西都写出来,然后将戏班里跟小桂珍有间隙的有都过问一遍,过滤出凶手。” “是。” “另外,马上请大夫。” “已经派人去请了。”庄老板叹气:“流年不利啊!还好有骆三少在场,不然,今天只怕要吃个闷亏了。” “庄老板,你放心,我虽然管着太平县,不过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等伤人纠纷,绝不会坐视不管。” 庄老板感激一拱手:“庄某先谢过骆三少。” 骆凛摆摆手,忽然想起什么,向小厮竹叶:“那位纪四小姐可还在听戏?” “回公子,还在呢。” 骆凛就琢磨着怎么把她拖下水? 后台赖着不走的聂其仰被好说歹说请出去,班主协同着庄老板开始一一询问所有在场的戏子行踪。小桂珍也不掩面只一味的哭了,开始问一句写一句。 她的嗓子还是堵得慌,说不出话来,短时间内恢复可能性不大。 骆凛就在后台转悠,一会看看茶盅,一会看看上妆颜料,一会再看看行头,又站在后门望天。 聂其仰气恨恨的被请出来,大踏步的转向后廊,嘴里还在说:“不给我查,我偏要查个清楚明白。骆凛,你给我等着,看咱们到底谁能耐大!哼!” 他只顾埋头气冲冲,擦肩而过的纪浅夏把他最后一句话给听了去,微微顿了顿脚步,扭头看他一眼。 “这是谁?”她问偎蕉。 聂其仰在京城大小也是个名人异类了!身为贵公子不爱斗鸡走狗寻花问柳,偏爱往死人现场凑,对命案兴趣浓厚,追着刑部的捕头们学抽丝剥茧,满城皆知。 “他是刑部聂大人家的小公子。” “哦,刑部公子。”纪浅夏捋捋头发:“难怪会跟骆县尉比能耐。” 骆县尉三字被风送进聂其仰的耳中,他身形一顿,扭过头看了一眼纪浅夏,忽然就笑了,酒窝与白齿一现,有可爱的味道。 “咦?这不是纪四小姐吗?幸会幸会!” 纪浅夏没做声,也没转身,而是扑闪眼睛看着他浅浅一笑:“聂公子,久仰了。” “咳咳。”聂其仰听出她有嘲讽的意味,不自然干咳两声,抬头望楼:“点心吃完了?” 偎蕉和倚樱两个直接冲他瞪眼。这也太不礼貌了吧? “嗯,吃完了。我竟不知道聂小公子有看姑娘家吃东西的癖好?”纪浅夏倒是不恼。 聂其仰怔了怔,嘻嘻笑:“好一张伶嘴。我妹妹还说你人老实呢,看来言过其实。” “令妹?”纪浅夏傻了会眼,本尊跟聂小姐认识? 倚樱瞧见她一刹那茫然的样子,悄悄挨近道:“聂六小姐芳名其倩,姑娘往常见过,偶有玩笑的。” 纪浅夏赏她一个感激的眼神,转向聂其仰:“多谢廖赞,代我向六小姐问好!” “好嘞。”聂其仰神色已经正常化,不想跟她多扯了,拱拱手欲转身。 “请留步。”纪浅夏看看四周,偶有人来人往,对他们这么面对面说话没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就真的明白夏朝男女之防没那么变态,还是开明不少的。 “纪小姐还有事?” 纪浅夏走近几步,脸上挂着谦虚的笑容:“聂公子可是从戏楼后台出来?” “没错。” “那么,小桂珍她,嗓子可恢复了?” 聂其仰叹气:“暂时没有。” “可知原委?” 说到这个,聂其仰就气鼓鼓道:“我倒是想帮忙查个清楚,无奈庄老板宁可相信那太平县的县尉,就不肯信任我。气死我了!” “怎么?骆家三公子还管起京府的案件来了?这手未免伸的过长吧?”纪浅夏有意无意的添油加醋。 “可不就是。明眼人一看就是人为搞事,偏生他们还不肯报官。哼!非得私查。私查就罢了,还由得骆凛管闲事,凭什么?”聂其仰非常不甘心。 他一介刑部公子,竟然插不上手!赤果果的嫌弃! 纪浅夏听他抱怨一通,很开心。 “聂公子,竟然他们不想把事闹大,私查也情有可原。不过呢,放着好好刑部的人不用,偏向太平县尉,这就说不过去了。对吧?” 聂其仰点头,喜道:“对对,就是这么个理。” “所以呢,聂公子也不要气馁嘛。他们查他们的,你查你的。比比看,谁把凶手最快揪出来好好打他们的脸。”纪浅夏挑唆道。 聂其仰简直要把她引为知己了,就差拉着手眼泪花花了。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太有默契了,想一块去了。 “那聂公子可有头绪了?”纪浅夏趁机试问。 “还没有……哎,纪小姐,你打听这个做什么?”聂其仰还是反应很快的,马上就狐疑的盯着她问。 纪浅夏露出八牙,标准笑容道:“我好奇。” 聂其仰瞅了她一阵,不想跟一个小丫头片子多说话了,这回是真的拱手转身。 “哎,聂公子,想不想赢骆县尉啊?我有办法哦。”纪浅夏小声唤。 聂其仰脚步滞了滞,还是朝前走了。 “哎呀,可惜我才得到的线索,不知向谁提供啊?”纪浅夏故意夸大其词。 聂其仰到底也是少年心性,扭头走回来,低声期待问:“你有线索?” “嗯。”纪浅夏镇定点头。 “真的假的呀?”聂其仰还是不太相信。 “不信就算了。”纪浅夏拂袖欲离。 聂其仰原地挠挠面,紧追几步,小声道:“纪四小姐,我信我信。你能不能告诉我啊?” “为什么要告诉你?”纪浅夏拿乔斜眼看他。 聂其仰挺挺胸膛,道:“因为匡扶正义,维护治安,惩恶扬善……” “得了吧,你咋不说你替天行道,劫富济贫呀?”纪浅夏撇嘴,不屑于他的喊口号。 第46章 证物 “替天行道?这词不错。”聂其仰不以为耻,还很用心道:“我记下来,以后用上。” 纪浅夏无语看着他。 这就是个二货! “好吧,看你这么有诚意,我就有偿告诉你吧。” “有偿?你还收费怎么着?”聂其仰震惊了。 纪浅夏压低声音:“我不差钱。只是交换。” “换什么?” “你悄悄再去后台打听,看骆县尉问出什么结果来,我再告诉你线索,怎么样?” 聂其仰后仰脖子,满目都是惊讶:“你也喜欢插手这种事?” “不是,我主要是看你顺眼,一起对付那个张狂的骆县尉而已。”纪浅夏扯着谎,笑眯眯:“怎么样?多了帮手,是不是信心大涨了?” 轮到聂其仰无语了。 当他是笨蛋吗?这种不靠谱的理由也说得出来? 看顺眼?去!小爷我知道自己玉树临风,人见人爱好吧。这时候姑娘样不是该哭着喊着倒贴出主意吗?哪有像她这样搞交换的? 信心大涨?多个碍手碍脚的闺阁女子,一点信心也没有好吧?流失完了。 “快去呀。我在后廊等你。”纪浅夏不在意他的错愕,还催上了。 “好吧。”聂其仰勉为其难的答应。其实他觉得去后台悄悄打听,也是个应忽的法子,正合己意。 纪浅夏就拎起裙摆避到后廊柱后。 丫头都很着急,小声劝:“姑娘快别闹了,回去吧。大小姐该等急了。” “不急。这会正唱的欢,她们只怕听入迷了吧。我回不回,她们未必知道。” “可是……” “别可是了。我实说了吧?坐着半天的戏,我腰酸背痛,还不如四处走走。” 偎蕉就惊奇问:“姑娘,你先头不是最爱听戏的吗?” “嗯,落水后,这个习惯矫正了。”纪浅夏随便塞个借口。 “啊?”两个丫头都呆了。落水病后一场,多年的习惯也改正了?这,只怕不吉详吧?莫不是冲撞了水里什么神之类的? 纪浅夏不再搭理惊诧莫名的丫头,昂着头望天沉思。 嗓子坏这个事,绝非一朝一夕能搞破坏的。小桂珍出道多年,自然懂嗓子就是她的命。平时一举一动那是格外小心谨慎。有些东西要忌口,她一定知道。 而嗓子前一天不坏,后一天不坏,偏挑在这个节骨眼上登台坏掉,说是偶然,谁信? 看不得她大红大紫的无非是同行对手。想取代的她的或者眼红她的对手。很可能就是戏班的人。 另外一个可能就是别的戏班眼红,故意指使人暗中下黑手。但以小桂珍的名气和红火度,想轻易挨近她投药,似乎不太可能。 那么很可能是她身边的人被挟拢,暗中做手脚的。 最要紧的是证据!证据就是什么东西把她的嗓子弄坏的?而且不知不觉,忽然爆发出来? 正乱想着,聂其仰黑沉着脸匆匆过来。见了她,直摇头:“唉!别提了。戏楼的人把小桂珍今天有过接触的都挨个问了遍,并无疑点。” “请大夫看了吗?是什么致使她嗓子变坏?” 聂其仰摇头:“请大夫看了。我没听到是什么东西把她嗓子弄坏?不过,我抄得了一张大夫开的药方。” 纪浅夏伸手要过抄来的药方看一眼。 她并不懂医理呀。只是努力的辩认了下写的药材名字。 看到一个枇杷的字眼,心中一动。 “聂公子,你能不能把小桂珍平时喝茶的杯子悄悄拿过来吗?” “做什么?” “我闻闻,或许知道她喝的茶里有没有被下什么怪药?”纪浅夏想了想,又添补:“我鼻子比较灵,能闻到别人不能闻到的气味。” “哇,真的呀?”聂其仰眼一亮,很新奇。 纪浅夏无非就是觉得这个事跟裘府大少奶奶被下药弄的胎儿流产有某种关联而已。 “快去吧?别让下人把她的杯子洗干净喽,不然我就闻不到了。” “好,你等着。”这么个小事,聂其仰飞快答应了。 纪浅夏用脚尖划着圈圈,低头继续推测。 偎蕉和倚樱见她不听劝,只好分工合作。一个守着她,一个跑去楼上给纪大小姐送信,重新编了个借口拖延时间。 “哎,四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旁边忽然有个淡淡的声音好奇问。 纪浅夏循声扭头,对上骆凛似笑非笑的视线,翻他一个白眼:“我看风景不行吗?” “行。” 纪浅夏扭回头,不画圈了,举头望天上,阳光明媚,一片云也没有。 骆凛看她一眼,走下廊阶,从她面前穿过一条石子路去。 “还真是冤家路窄,这角落都能遇上。”纪浅夏默默自吐槽。 “来了来了。”聂其仰怀里兜个粉彩蓝的茶盅,小心捧给纪浅夏:“快点,我还得马上还回去。” “你做贼呀?” “跟贼差不多了。快点闻吧。”聂其仰抹抹汗,肤色愈发白润了。 纪浅夏暗暗赞扬一句:贵公子的皮肤真好! 她急忙闻了闻,茶盅还没清洗的,残余着茶叶的细微清香和败梗的枯气。耸耸鼻子,还有浅浅苦辛味。 “聂公子,你闻到苦辛味吗?” 聂其仰摇头:“没有。我问过小桂珍身边的人,说她泡茶一向是以甜味为主,护嗓。酸苦辣一概忌口。” “有道理。”纪浅夏还回漂亮的茶盅,看向廊院道:“这个味道,古怪。” “哎呀,你真的闻出来了?那是什么味?”聂其仰期待问。 纪浅夏制止:“别吵,让我想想。” “好好,你慢慢想。” “这个味道我好像才闻过?”纪浅夏支支下巴,慢慢踱步,突然想起什么,提起裙摆跳下台阶朝碎石路去。聂其仰忙跟在身后问:“怎么啦?” “嘘。”纪浅夏抽抽鼻子,快步沿着碎石路,才拐过一道门,就看到前方一颗古树之下站立着挺拨如松的骆凛和他的一个小厮。 听到动静,骆凛望过来,嘴角一勾。 “这家伙怎么在这里?”聂其仰嘀咕。 纪浅夏心头有不妙的预感划过。她呆了呆,把目光从骆凛欠扁的笑容上移下,挪到树下那片不知名的矮花草丛上。叶子青翠宽大似掌,顶端结着小小一朵紫色的花,像喇叭状,但花口没有开的那么夸张。 第47章 抢先 “去,采一枝过来。”纪浅夏指使着聂其仰做事。 “我?”聂其仰不可思议指自己。 纪浅夏横他一眼:“难不成还是我去动手采?” 看看她,再看看笑的诡异的骆凛,聂其仰认命的点头:“行,我去。” 他走到树下弯腰拨起一枝,头顶是骆凛笑意:“聂公子,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你就干起打杂的活来?” 聂其仰一听,气的差点把手里的枝叶扔他脸上。 “别理他!”纪浅砟急忙断喝:“他故意引你发火的。” 骆凛嗤声笑,冲纪浅夏稍稍一拱手:“不知纪四小姐为何这么断言?” “不为什么。”纪浅夏扭开脸。 反正她是未成年千金小姐,任性不讲理又怎么啦? 聂其仰快走走回,把不知名枝叶递给她,问:“是这个味道吗?” 凝神专注的闻了闻,纪浅夏严肃点头:“是。很微弱的气味,略苦,带辛。没错。” “那这是什么花草?”聂其仰回看一眼:“我不认识这些?” “问戏楼管园子的下人就是了。咦?那家伙走了。别被他抢了先机去。”纪浅夏眼角瞄到骆凛领着小厮离开。 聂其仰很急:“那家伙一定知道什么,怎么办?” “走,去后台。”纪浅夏果断。 “啊?不是去问戏楼下人?” “来不及了。”纪浅夏一招手:“你还想不想赢姓骆的?” “想。” “那就前头带路。” 戏楼的庄老板经营有方,班主调教有度。虽然发生了小桂珍嗓子突然坏掉这么一个突发事件,但舞台却并没有空下来,一出接一出的戏有秩的上演。 锣鼓丝竹还是热热闹闹的。 后台,也渐渐恢复正常。小桂珍身心受打击,看过大夫后就回自己屋躺着去了。 庄老板把戏台的事交给班主,自己在后院正厅看着询问的结果,眉头皱的成夹死苍蝇。 聂其仰领着纪浅夏先转去后台,两人听了听动静,对视一眼。纪浅夏果断修改计划:“去找小桂珍。” “跟我来。”聂其仰转转眼珠,似乎领悟到什么。 “你知道她住哪里吗?” “知道。”聂其仰笑嘻嘻:“集秀班我也常来听戏,多少知道她们住的院子在哪块。” 纪浅夏斜起眼睛打量他。阳光俊朗,面皮白净,透着少许青涩稚气。看起来刚成年的毛头少年。顶多不超过十六岁吧? “看什么?不信呀?”聂其仰瞪眼问。 “信。” 转了一道游廊,看到一道矮矮粉墙,有个月亮门开着。 “呶,就这里。进去吧。” “哦。” 还没迈步,就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聂公子,纪四小姐,你们要去哪里?” 聂其仰嘻皮笑脸:“庄老板,我们探望小桂珍去。” 哦,这个就是戏楼的老板?看着像黑道人士啊!面色威冷,眼神淡漠,一身墨绿色袍子,把他微发福的肚子遮掩掉了。 纪浅夏笑笑点头:“庄老板。” 庄老板手一摆:“两位这边请入座。” 好吧,庄老板这么客气,他们不能硬闯吧?只好随了他去厅堂入座。 奉上茶后,庄老板又客客气气道:“容我代小桂珍谢过两位贵客的好心探望。只是小桂珍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请多体谅。” “我们,那个,庄老板,其实我们大概得知小桂珍的嗓子为何会突然坏掉的原因了?”聂其仰懒的绕弯子。 庄老板眉梢微挑,淡定:“哦?是什么?” “小桂珍是戏楼的当家花旦对吧?”纪浅夏插嘴看着庄老板问:“人红是非多,看她不顺眼,眼红嫉妒的不少吧?庄老板,那么请问,以前也针对小桂珍的意外事故发生吗?” 庄老板颇为意外多看她两眼,遂摇头:“倒没听过。” 纪浅夏一愣。 “也许班主知道。我不太管戏班的事。”庄老板进一步解释。 那就说得通了。集秀班内部发生什么小插曲小事故,未必样样跟他这个老板汇报。 聂其仰从怀里摸出采来的枝叶问:“庄老板,认得这是什么花花草草吗?” 庄老板眉头更皱得紧:“不认得。看起来不是寻常所见的花草?” “请问庄老板,贵楼料理院中花草的是什么人?”纪浅夏问。 庄老板默然,然后失笑,问:“两位这是……” “当然是帮忙庄老板查清小桂珍嗓子坏掉一事。”聂其仰神情很激动:“庄老板,你信骆三少也成,但怎么也不能阻拦我们私自调查吧?这可是为你们戏楼好!” “可是……”骆凛已经在查了,这好一事烦两主吧? 庄老板也有他为难的地方。 聂其仰不在意道:“放心,我们纯粹是路见不平,侠义相助,不会抢他的功劳。” “这个嘛……”庄老板摸摸下巴。 “哈哈哈,庄老板,有聂公子自愿效劳,那是求之不得。”骆凛背负双手,笑眯眯的踏进厅。 聂其仰对他怒目相视,这家伙,好话歹话全说他一个说了算! 纪浅夏悄悄翻个白眼。 “骆三少,可有眉目了?”庄老板客气的迎上。 骆凛挑挑眉:“有。不过,我很想听听聂公子与纪四小姐查到什么了?” “干嘛要告诉你?”聂其仰没好气呛他。 骆凛瞄一眼安静的纪浅夏,也不恼。看一眼桌上摆的那株花草,说:“哦,这花我认得,叫美人草。” 纪浅夏抚额,这家伙果然抢先一步了。 “你怎么知道?”聂其仰大惊。 骆凛浅笑:“在下不才,曾随家师走过千山万水,各地风俗人情自不必说,就是各类奇花异草也见得多了去。” 显摆是吧?聂其仰鼻子歪了歪。 纪浅夏一听,就知道这家伙可能已经查明真相了,他是故意的,故意在聂其仰和她面前秀优越来着。 “抱歉,我先告辞了。” 骆凛诧异:“纪小姐,何事匆忙?” “我出来太久,家姐只怕等急了。”纪浅夏彬彬有礼的向庄老板告辞,同时使眼色给聂其仰。 聂其仰不明所以,瞪了骆凛几眼后,也还是跟着告辞转回廊前。 “纪小姐,怎么不说清楚就走了?” “还说什么呀?那个姓骆的十之八九是知道真相了。” 第48章 离场 聂其仰哀叹一声:“不会吧?” 纪浅夏也沮丧道:“这种草这里叫美人草,还有个学名叫颠茄,有毒的。不过毒性并不是断肠草那种。我想有人混入小桂珍的甜茶之中,因为味道只是微苦,量少,所以闻不出也觉察不出来。需要年深日久的投放。那么能做这种手脚的必然是小桂珍身边的人。” 聂其仰频频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样。现在我们只要突审小桂珍身边的人就知道……” “还突审?门都进不去。而且吧,我看姓骆的一定是抢得先机了。” 聂其仰想了想,抱头:“有道理。” 纪浅夏摸摸下巴,自言自语:“就是不晓得指使人是集秀班同行戏子呢还是别的班打压手段?” “这事交给我!保证打听清楚。”聂其仰拍拍胸。 纪浅夏微笑点头:“好。” 呃?聂其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一个激灵清醒似的,挠挠头喃喃:“她不是比我还小吗?怎么神情像我大姐似的?哎,对了。我怎么跟她混到一起去了?哦,因为那个骆三少的事! 咦?她好像对骆三少很有意见的样子?他们几时这么熟了? 聂其仰搓搓脸,自言自语:“看来我错过了什么?嘿嘿!” 纪浅夏慢慢提裙上楼,纪府的婆子正满脸着急的冲下来,看到她出现,就松口气:“四小姐,你可回来了!” “哦,我大概吃的杂了点,有些闹肚子。所以才耽搁这么久。” “四小姐,要不要紧?要不要请大夫?”婆子很紧张,在外面吃坏肚子,她们这些跟从的下人都是有责任的。 纪浅夏微笑:“不碍事了。” 她回到包间,正好舞台在换幕景,观众得以休息一下。 高家两位小姐跟纪家两位嫡小姐也谈笑风生,聊的热火朝天的。看起来跟亲姐妹似的。 “小满,你回来了?”纪安蕾看到她,眼眸一亮,起身拉着她,带着点疼爱的嗔怪道:“我就说通神饼不可多吃,偏你馋嘴猫似的,这下好了,闹起肚子来了吧?” “哈?”纪浅夏一头问号。 纪安蕾悄悄捏捏她的手,苦笑着转向高府小姐:“静淑姐姐,真不好意思,只因方才来的路上,小满淘气多吃了一块通神饼,没想到肠胃不适,偏巧闹起肚子来。我恐怕不能安心赏曲,不得不先告辞了。请见谅!” 原来是想中途借故离开?这个故,就是她。 纪浅夏闻言,很配合的就蹙起眉头,手就抚上肚子,显示还有余痛,可能出恭的不够。 高小姐花容微变,关怀的拉起纪浅夏的手,试着把把脉,道:“原来纪四姑娘身体不适,那是我的不是,安排欠妥当了。” 咦?她还会把脉?纪浅夏一怔。 纪安蕾和纪安蕊也对视一眼,没听说高小姐精通医术啊? 另一个高小姐抿嘴轻轻笑:“姐姐也是前些日子才师从太医院的余大夫。平时姐妹们有个小疼小病,都由姐姐先看过。无一误诊,连慧妃娘娘都夸姐姐有天赋哦。” 纪浅夏一听又冒出个不知名的人名:慧妃娘娘?这个该是皇宫里的妃子吧?先帝的旧妃还是当今圣上的宠妃呢? 纪安蕾和纪安蕊一听,马上脸上带着祟敬的笑说:“高小姐好本事!竟然还得了慧妃娘娘的夸赞,当真佩服之极。” 高小姐狐疑的收回手,审视着纪浅夏,思量了一下才开口:“听闻纪四姑娘近日曾失足落水?” “嗯,没错。” “你的脉象……”高小姐眨眨眼睛,很为难道:“略有点乱。颇为古怪。” “啊?高小姐,小满没事吧?”纪安蕾听出弦外之音,马上追问。 高小姐看着镇定的纪浅夏,缓缓道:“我毕竟是新手,不好断言。改天有空,请纪四姑娘过府一叙,我请家师为姑娘好好诊断一回。” 纪安蕊笑笑,直率道:“何必这么麻烦。一会回去就把余大夫请来府里给四姐姐诊诊脉就好了。” 高小姐面色更难看了。 她这不是正制造讨她纪府小姐妹的机会吗?有来就有往嘛。纪府小姐走动高府。高府小姐回访纪府,这样一来,说不定能碰见纪安诤呢?又或者,能讨得狄夫人喜欢,这门亲事就可以一锤定音了。 纪浅夏算看出来了,纪安蕾很想中途离场,不想跟高小姐再待下去,估计她下楼这会,她们聊了点别的话题引起不适了吧? “高小姐,那我这闹肚子的毛病,你要不要开副药方,我好一并带回去煎来喝?”纪浅夏眉心收拢,声音弱弱的。 高小姐略一沉吟,便大大方方笑说:“纪四姑娘脉象虽略乱,总归身体无大碍,回去先吃粒正露丸,多休息,料想便会好了。” “多谢高小姐。”纪浅夏客气的道谢。 纪安蕾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笑向两位高小姐:“自从小满落水后,身子一天比一天弱了。我得赶快把她送回家方罢。高小姐,这次不能尽兴,实感抱歉。不如这样吧,过两天,吴姐姐约着去城西宅院放风筝,高小姐也一起来吧?” 高小姐笑眯眯答应了:“有好玩的,我自然不会错过。一定去。” “好,容我先告辞,请留步!” 重新坐回纪府马车,起步向家的方向驶去时,纪浅夏好奇问纪安蕾:“姐姐,为何看完戏再告辞呢?高小姐不会生气吧?她们可是公主的女儿哦。” 纪安蕊瞄她一眼,低声道:“就因为她们是高府小姐,我们不得不来往,可又不能太过亲密。” “为什么?走动亲密点不好吗?咱们爹爹在朝中不是就有靠山了吗?”纪浅夏是真不懂这个理。 纪安蕊看一眼大姐,摇头:“我也不太懂,反正娘交待的,我们照做就行了。” “哦。”狄夫人竟然这么通彻,不与权贵皇家扯上关系?真真难得,看得明白。 反正保国公这种清闲懒散的国公,在官场上保持中立就能立于不败之地。越是跟当红权贵呀皇家多有牵扯,反而不得善终。 第49章 慧妃 虽然现在皇位是巩固了,也没有皇子之类乱七八糟争太子位的破事。可朝中还不是派系林立,平时一派和气,暗里斗的你死我活,稍有不慎,丢官是小事,丢命才是大事。 所以,保国公这种没野心也没太高智商的,清闲无所事事就够了。 “高小姐一向是仁和平易近人著称,她不会那么小气。况且咱们离场,也是因为你的身体不适缘故。她不会拿这个事借题发挥。”纪安蕾面色稍有焦虑说:“再说,我最后不是补充一句,请她们过两天一起放风筝吗?” “对哦。大姐,不是吴小姐相请吗?你擅自邀高小姐,妥当吗?” 纪安蕊掩齿笑:“极妥当。定远侯府最近跟高驸马走的近,正愁巴结不上了。有这么一个好机会,还不乐坏了。” “原来是这样。”纪浅夏似懂非懂。 想攀上皇家的人还是不少嘛。 “大姐,方才我下楼这会,你们跟高小姐一直在看戏听曲吗?” 纪安蕾迟疑少许,点点头:“嗯。” 这个迟疑纪浅夏是看在眼里的。不过,她也没心生芥蒂。自己是庶女,能得嫡姐看重邀着一起出门就够可以了。她们嫡派小姐之间发生什么,何必掺和呢?她年纪又小庶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低调闷声才是正道。 退一万步说,就算纪安蕾把什么事都告诉她,又怎么样?她除了白听典故,徒劳无事。 反正高府小姐想嫁给纪安诤这事,她是完全的门外汉看看热闹就行了。 这么一想,她就神情轻松愉悦,还挑起帘子打算回去路上再买几个通神饼解馋。 “说起来,小满,难为你了。”纪安蕾犹疑少许,笑容真诚道:“若不是你假借闹肚子,只怕还得陪着高小姐听下去了。” “区区小事,不值什么。”纪浅夏是真的不在意。 纪安蕊斜眼望过来,忽然笑:“四姐姐好洒脱。” “怎么啦?”纪浅夏眼眸里全是不解。 马车内也只有她们仨姐妹,纪安蕾就微笑说:“虽然这个借口真实性高,但也太难为情了。” “哦,没事,我不觉得为难。” 不就是病遁吗?还是吃坏了拉肚子的毛病。在外头别的小姐极力掩盖的糗事,她纪浅夏可没当回事!人生五大事:吃喝拉撒睡!这很人之常情。 “所以我夸四姐姐洒脱喽。不过说实在的,四姐姐,你原先……”纪安蕊又不好说太直白,只望着她意味深长的笑笑。 “我原来闷葫芦的性格是吧?低调隐忍又安静乖巧对不?”纪浅夏笑嘻嘻总结。 纪安蕾两人猛点头,还说:“娘和白姨娘还发愁呢?不知你怎么养成那样胆小忍让温吞的性子。不过,现在好了,小满,你真是让我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哟。” “呵呵。”纪浅夏不知说什么好。 难道她要夸一句:大姐,你的直觉是对的,真的脱胎了,但没换骨,换张芯子而已。 纪安蕊忽耸耸鼻子:“通神饼的味道!” “我还要尝。”纪浅夏看向纪安蕾。 纪安蕾却摇头:“尝可以,但不是现在。回头叫丫头婆子过来买就是了。” “哦。”这也太谨慎了吧?若是此时她们停车去买通神饼,被熟人看见,再无意传给高府小姐,那么闹肚子的借口立马穿帮。所以,纪安蕾要把未知的可能掐死在源头。 马车一路平稳欢快的奔向纪府。 纪浅夏挑帘看看街景,这一带新鲜感已经失去,又放下帘子后脑抵着车壁无聊叹:“闷啊!不晓得小桂珍那边怎么样了?” 可惜,她不是男儿身,夏朝民风再开明,也不可能让她长时间流连府外吧? 纪安蕊笑问:“四姐姐,你去后台凑热闹了?” “对呀。” “骆三公子也在吧?” “嗯,还有聂小公子。” 纪安蕾轻皱下眉头:“小满,这位聂公子,你还是不要跟他走得近。” “怎么?他品行不端吗?” 纪安蕊笑的促狭:“他呀,是个性古怪。品行倒没有可非议的地方。” 纪浅夏松口气:“还好。个性古怪也不是什么坏事吧?大姐,我总觉得吧,出类拨萃的人个性才不会流于平庸,古怪就意味着与众不同。” “呃?”纪安蕾两姐妹面色古怪了。 纪浅夏眼珠子一转,忖:说错话了吗?很中规中矩的评价呀? “小满,你很欣赏聂小公子?”纪安蕾到底是长姐,有些话还是问清好。 “没有多欣赏。他就一毛里毛燥的半大小子,我欣赏他什么呀?”纪浅夏并没有鄙视的意思。真的是内心话。 纪安蕊苦笑不得指她:“四姐姐,你说话干嘛这么老气横秋的呀?你比他还小呢。” “呵呵,我老气横秋了吗?我这是肺腑之言。”纪浅夏干笑。 为了不被她们穷追猛打的问下去,纪浅夏紧急转移话题,她转念一想就讨教:“大姐,五妹,宫里的慧妃娘娘是什么人呀?” 纪安蕾和纪安蕊对视一眼。 国公府往夫人小姐入宫拜见贵人时,纪浅夏总是没机会去见识的,也不怪她对这位慧妃娘娘所知甚少。民间的传言吧?她也一向不太关心的。 “慧妃娘娘嘛,是圣上最宠的妃子,没有之一。长的很美丽,又多才多艺,还跟圣上青梅竹马……”纪安蕾说的不流畅,吞吞吐吐道:“反正,小满,你记得凡是跟慧妃娘娘沾边的话题或者人事,统统要小心就对了。” “哦?”纪浅夏压低嗓门问:“姐姐,她是宠幸也是奸妃不成?” “嘘,别乱说话。当心被听了去,还要连累家里。”纪安蕾吓白了脸。 纪浅夏就睁大双眸:“后宫干政?” 纪安蕊一把捂住她的嘴,在耳边厉声:“四姐,休得胡说。” “唔唔,布说。”纪浅夏含混不清憋着气挣扎。 纪安蕊松开手,用极细的声音道:“你要知道圣上很宠很宠她就对了。妄议圣上,或许还能保全一命,可是非议慧妃娘娘,你就等着被抄家灭族吧?” “咳咳,这么宠幸?为何不索性立为皇后呢?”纪浅夏疑问。 纪安蕾一摊手,嘴唇送出两字:“无子。” 原来慧妃娘娘虽然独宠后宫,偏就没个一儿半女的。圣上倒是想立为皇后,可大臣们反对呀。立皇后没问题,太子呢?占着皇后位置却生不出太子,成何体统?不然抱养一个在膝下也行呀,偏慧妃娘娘还不肯在宗室里保养一个。这很令人头疼。 第50章 路径 襟霞阁。 纪浅夏歇了会,就忙着去查看床头柜的东西动了没有。 没想到,还真的有翻动的痕迹,粘在一起的第一页被打开过。她做了记号的。现在虽然还是粘糊在一起,但是却能轻易的扯开,不像她初次粘的那么紧。 也对,趁着她出门,把两个贴身丫头带在身边的功夫,悄悄潜进来,还真是挑对了时间。 那么,接下来就看她是如何顺着气味揪出身边的眼线了! 使劲闻了闻,纪浅夏就整整衣襟,拧着块手帕交待倚樱:“你看屋,把法华经快点抄写出来。偎蕉跟我去串串门。” “是,姑娘。” 那股独一无二的气味先是在抄手回廊的某个角落比较浓。纪浅夏四下打量,这里看似宽明,实则很隐秘。有廊柱还有半人高的灌木花丛,不远就是一道月亮门通向后房。 接着味道分成两股,一道仍是飘回正屋,一道则是沿着石子小路,经过月亮门出了襟霞阁。 是联合外人呢还是同为襟霞阁的下人去报信?这一点,纪浅夏还没把握。 她只能闲庭信步般顺着气味慢慢走。 “姑娘,你这是去哪个院子串门呀?”偎蕉十分不解。 还不走正门,偏走仆妇下人走的路,太奇怪了! “慢慢逛,逛到哪家就串哪家。”纪浅夏抿嘴笑笑。 好吧,偎蕉不得不闭嘴。自打落水后,自家姑娘就不走寻常路了!不但言语犀利起来,举止行动更是难以理解。 “咦?这院墙探出的紫玉簪长的袅娜。咱们也移一株回去。” 偎蕉轻轻笑:“这是六小姐的藕花屋。六小姐于花草上倒泛泛,蒋姨娘偏爱花花草草。” “这是六妹的院子?”纪浅夏不知不觉就循着气味来到纪映芙的院墙一侧来了。 “姑娘怎么啦?”偎蕉才要大吃一惊了。 这里离着藕花屋正门还得拐个弯,可好歹四姑娘住这么些年,不会后宅的路都没认全吧? “咳咳,好久没来,猛一看,很面生。”纪浅夏打马虎眼。 “哦。” 气味到这里就更淡了,而且院墙的花香过浓,有完全掩盖的趋势,纪浅夏耸耸鼻子再嗅。 线索到这里难道就中断了? 纪浅夏不甘心,左右张望。一边通向藕花屋的正门,另一边大概是其他姐妹的院子。 忽然,听到墙头悉悉嗦嗦有动静。 花枝丛中,慢慢升上一张清秀的脸。 “小槐?”偎蕉喊道。 小槐大概也没想到墙下有人,愣了愣,看到纪浅夏,忙唤:“四姑娘。” “你爬上墙头做什么?”纪浅夏隐约记得这张脸,是纪映芙的贴身丫头,名字这才对上号。 小槐乖巧低垂眼回:“六姑娘唤奴婢来采新鲜花瓣。” “是采去做花饼吗?”偎蕉笑问。 小槐也抿嘴笑了,应:“是。六姑娘新学了做花饼的方子。” 纪浅夏小声砸舌:“六妹还会这门手艺?” 偎蕉小声说:“一定是蒋姨娘教六姑娘用来讨好老太太的。” 蒋氏?她厨艺不错吗?纪浅夏念头轻轻一转,突然抬头问:“小槐,你一天采几次呀?” “回四姑娘,这是奴婢今日第一次采摘。” “哦。那么,今儿早些时候,六妹妹可曾做了花饼?” 小槐想了想,指指旁边的的黄色棣棠笑说:“早先,六姑娘曾让小沫采摘了少量的棣棠,却不是做花饼,说是制香包。” 纪浅夏看向她旁边同样花枝探出墙的黄色小花,默默记下了。 这一带是纪映芙的院墙,墙内随时备有花梯供丫头们采摘时鲜花之用。会不会,内鬼的交接通过垂下的花篮就足以?于是,她特制的气味就被浓浓的花香给掩盖了。 纪浅夏看向道路的另一边。 目送着纪浅夏主仆远去,小槐拍拍心口,手一伸摘下一枝最鲜最俏的花瓣,忽听脚下有人唤:“小槐,你这里做什么?” 小槐回头看一眼,笑:“小沫呀。我这不是采花瓣吗?姑娘说要做花饼呢。” “笨蛋啊!姑娘是让你去采后廊下才开的黄月季,你爬墙头做什么?”小沫翻个白眼。 小槐吐吐舌头,慌忙跳下来,指着花梯笑说:“我瞧见花梯摆在这里,以为是小丫头搭好梯子,等着我上去掐枝尖上的花呢。” 小沫戳一下她额头,磨牙又笑:“你改名叫憨丫算了。这梯子是我方才用了,还没来得及喊人收起来的。偏巧就被你瞧见了。”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还不是慌慌张张的。”小槐不甘示弱反驳。 小沫摇头懒得理她,叫来两个粗使婆子把花梯移开。又想什么问:“我方才过来,隐约听到你跟谁在说话似的?” 小槐点头:“是四姑娘跟偎蕉打从外墙路过,便随口闲扯了几句。” “四姑娘?”小沫略有紧张问:“她说什么了?” “并没有说什么。问我为何爬墙?听说是咱们姑娘做花饼,她还有点吃惊呢。” 小沫神情凝重,盘问小槐把对话一一道来。 小槐有些反感,只略提了提。 “就这些?”小沫似信非信。 小槐就不乐意了:“还能有哪些呀?小沫,你怎么怪怪的?” “后来呢?四姑娘是回了院子,还是去了五姑娘的院子?” “往五姑娘院子方向去了。” 小沫这才神色稍缓:“哦!” 七拐八弯的,穿过假山长廊轩亭,绕过小花圃,看着前面秀雅的一道石砌门,藤蔓绿盈盈,养眼又清新。 “这是五妹妹的墨憨斋?” “是的姑娘。” “名字很别致嘛。” 偎蕉笑道:“姑娘莫非忘了,这院子原本是先国公爷休养的,名字也是先国公爷取的。” 纪浅夏抬头看向门楣上三个正正规规的大字:“这也是祖父亲笔所写。” “对,是先国公爷的墨宝。” “嗯,到底是嫡出。”所居住的院子就是格调不一样。 这话,偎蕉可不好接,就低头看脚尖。 “是个清幽的院子!不过,我就不去串门了。咱们走这条小路吧?” “是,姑娘。” 纪浅夏沿着墨憨斋外围院墙继续走,来到一处屏门,探头看了看问:“这里通向何处?” 偎蕉也看了一眼,回:“通向大小姐的水绘园。再过去,就是存安阁。” “只通向存安阁?” 偎蕉想了想:“出了水绘园,到是有好些岔路,有通向存安阁的,还有通向蒋姨娘,简姨娘,陈姨娘她们小院的路。” 第51章 多寿 正当纪浅夏举步准备继续闲逛,身后听到脚步声,却是个面半生的婆子气喘吁吁沿着小路跑过来,看到她就欣喜:“四姑娘,可找着你了。” “什么事?” “白姨娘去襟霞阁,没见着姑娘,吩咐奴婢们出来寻你快些回去。” 纪浅夏眉心一皱,轻微点头:“我就来。” 偎蕉拿出散钱打发婆子,向纪浅夏忧心:“白姨娘从来没有这么急寻过姑娘?别是……”想起忌讳,又闭口不谈了。 “你多虑了。”纪浅夏轻松拍拍她的肩,带着愉悦表情,蹦跳着往回走。 一定是跟踪监视多寿有了最新进展!太好了! 纪浅夏不由想,今天是个幸运日子。她院子里的内鬼也有眉目了,加上多寿那边,终于可以收网了。她在府里如鱼添水的好日子怕是要来临了! 哈哈哈!内心狂喜,外表却不能带出太多。 偎蕉跟在旁边,感染到她的喜意,又是一头雾水。 什么好事乐成这样? 襟霞阁外,白氏的两个大丫头细纹和虎妞两个与倚樱低声交谈什么,神情正常。 纪浅夏一进院,倚樱就忙迎上:“姑娘回来了!” 两个白氏的丫头也规规矩矩的行个礼。 白姨娘的声音透过帘子传出来:“快进来吧。” “姨娘久等了。”纪浅夏笑眯眯踏进门,向着站在窗前桌边翻动书册的白氏称呼。 白氏和气笑笑,指指桌上新抄的书:“倚樱这丫头的字倒越发写的好了。” “多谢白姨娘。”随后跟进的倚樱半是欣喜半是谦虚道谢。 纪浅夏走过去瞄了一眼。嗯,很娟秀! 丫头奉上茶,就被遣出去门。 纪浅夏迫不及待,低声问:“姨娘,可是有眉目了?” “嗯。”白氏拿起盖碗撇去茶沫,轻轻抿一口。 纪浅夏不好再催,单手撑着腮帮子无奈等着。 “她趁着午间,去了城西那个婆子租的半旧院落。两人在屋里嘀咕了一阵,没听清说什么,一刻钟后她先出来,并没有直接回府里,而是绕了一点路去了城西那座知名的废园,说是驻足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才回来。” “什么是知名的废园?”纪浅夏挑出关键点问。 “是十一年前,京卫指挥使的别院。”白姨娘目光沉思道:“当年这位指挥使不知怎么就忤逆了先帝,被满门抄斩,老少尽诛。大宅被收缴充公,后来被圣上赏给有功之臣,这座城西别院听说是养的一个外室。不甚宽敞,胜在园中景色颇佳。只是人去楼空后,过于阴森,渐渐就荒废下来。” “阴森?是指闹鬼吗?”纪浅夏问到底。 白氏点头:“先头还平平常常,只是花草无人打理,过于繁茂,谁知就聚集不少野狗野猫,慢慢还有人发现有野狐出没。五年前,邻人还有鼻子有眼的传说看到大晚上有白色影子走动。那一阵,闹的巡夜的每晚多巡两圈。城里有那胆子大的人,还慕名晚上蹲守见鬼。很是热闹些日子。” “所以,废园就出名了?”纪浅夏总结的好。 “对。就这么出名了。”白氏捋捋头发,又笑:“这世上闲人太多。” “那,闲人见到鬼了吗?” “当然没有!慢慢也就沉寂了,只是这片园子就一直荒在那里了。” 纪浅夏手指轻轻敲在桌上,回到主题,自言自语分析:“指挥使的废园,多寿为什么关注?她今年不过十五岁吧?咦,对了,姨娘,多寿是什么时候来府里的?” 白姨娘想了想:“开明十年,我记得先帝还在。离现在大概也就十年的样子。” “十年?”纪浅夏起身抓过笔,先写上多寿的名字,记下年纪,到府里的日子,再画一笔记下指挥使的别院荒废的日子,越看越有关联。 白氏一直关注着,也看到她那一笔歪扭的字和握笔的姿势了,直皱眉头:“小满呀,你这字要好好练习。” “嘿嘿,姨娘,我知道了。” “姨娘,我有个猜测,你先别慌。”纪浅夏小心看向她。 白氏微笑鼓励:“说吧。我还能被你吓着?” 也是,她好歹也是帮着狄夫人管家这么多年,大风浪没见过,奇葩人和极品事见的多了去。 纪浅夏也笑了,凑近她,小声问:“多寿会不会是指挥使的后人啊?” “这……”白氏沉吟片刻摇头:“不太可能。圣旨抄家,怎么可能漏杀。” 这话问的好!圣旨都敢不遵,不想活了是吧?执行抄家的肯定得按着名册对号吧?走失几个下人很可能,漏网主家,似乎难度挺高的。 “那么,多寿的父母也许是指挥使家趁乱逃出来的下人,所以,可能知晓某个废园的秘密?”纪浅夏思维继续发散。 这点,白氏没摇头,还纠正:“心腹下人。” “对,只有心腹下人才会知道主人在别园的秘密。”纪浅夏虚心的接受,进一步分析:“这个秘密就是银子。” 说到这里,她跟白氏对视一眼。她们同时想起前些天反馈回来的信息:废园,百万银子。 如果,这一切推测成立,那么,指挥使废园很可能埋着百万银子。 白氏强忍激动,绞着手帕转圈:“没错,就是这样。多寿的父母很可能过世,去世之前将这个秘密告之多寿。年方四五岁的多寿到底是记下了。只是进来府里后,年小又在老太太身边,无计可施。一直在等合适的时机,这不,就等到了。” 纪浅夏不完全同意,而是疑:“姨娘,多寿为什么会想到起出这批银子呢?难道她想离开国公府?” 白氏很快就平复情绪,笑的含蓄:“她也长大了,老太太的病又一天天用药吊着,不可能长久待在府里,总得为自己打算好出路吧。她这么做,我是理解的。” 老太太要撒手去了,多寿的副小姐日子也到头了吧?府里可以养她,但待遇肯定就没有老太太在世那么好。与其在府里为奴为婢,还不如出府另过呢。 再者说,她没签卖身契啊!随时可以走人。走之前,把后路安排妥当,才是她这么个伶俐人的风格。 第52章 丫头 “是个顶聪明姑娘。”纪浅夏不得不感慨一句。 到底是长期待老太太身边受到调教的,心气就是高。没想过赖在府里当妾什么的,而是自己安排出路,不麻烦别人。 不知怎么,纪浅夏的脑海里就浮现红楼梦的鸳鸯。也是个灵伶透顶做事稳重又嘴巧讨所有人喜欢的大丫头。傲骨铮铮不媚俗,最后却不得善终。因为庇护靠山倒了,她也就生无可恋了。 但多寿应该会有个更好的出路。 “是,多寿一直是个极灵俐的丫头。连夫人都放心她。” 纪浅夏转念之间,就有主意了。 “姨娘,你看这样行吗?”她凑的更近,在白氏耳边嘀嘀咕咕。 白氏的脸色从平静到惊讶再到震惊:“小满,行吗?” “姨娘,交给我试试呗。”纪浅夏揉揉手腕,笑的云淡风轻。 白氏还是忧心。纪浅夏才十四岁,长年生活在内宅,懂什么呀?多寿的事,关系重大,她都不敢私自拿主意,想去跟狄夫人商量着办呢。 “千万不可。姨娘,暂时别让夫人插手。”纪浅夏大惊。 白氏眉头并未舒展:“夫人,到底是一家之主。且她对咱们母女有恩。小满,你不要担心,其实夫人……” “姨娘,我知道夫人很好很开明。但这事,你先容我练练手,若不成,咱们再跟夫人汇报成吗?”纪浅夏倒也没有一味反对,而是软语打动。 白氏听她这么说,不由认真打量她。 大体没变,就是眼睛格外清澈,顾盼有神,极有主见的模样。 态度上,仿佛脱去一层稚气,开始显出稳重气度,与她年纪不太符。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思虑再三,白氏点头:“好。小满,我答应你。不过,你不能瞒着我行事。” “谢谢姨娘。”纪浅夏甜甜笑,上前挽着她的胳膊娇娇笑:“我瞒谁也不会瞒着姨娘。” 白氏伸手刮刮她鼻子:“调皮。” 听着里屋忽然传出的轻快笑声,倚樱和偎蕉对视一视,也各自弯弯嘴角:自家姑娘跟白氏单独待一块,越来越活泼开朗了! 凝翠坞。 纪君蔓站在廊下逗弄着一只绿头鹦哥,游廊匆匆走来个仆妇,使眼色给她身边的大丫头知书和雁书。知书看一眼正高兴的三小姐,也没打扰,闪身过去。 一会,远远见屏风墙根边有个长相平淡的丫头面孔一闪而过。 “那是谁?”纪君蔓想起要茶时,回头正好无意中瞄到。 雁书小声道:“是襟霞阁的人。” “哦?”纪君蔓优雅的啜口茶,走到廊边,望望天色,说:“她还真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呀。” “可不是。都那样了,还活过来,真真是命大。”雁书附合。 纪君蔓艳丽的脸沉下来,问:“藕花屋那边什么动静?” 雁书小心翼翼:“没有其他动静。看起来,襟霞阁那位只怕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痛,没再提及了。” “蠢的无药可救!”纪君蔓狠狠吐声,随后伸伸懒腰问:“老太太可醒了?” “丫头报说,才醒。夫人在那边商量事。” “唉!怪没意思的,去瞧瞧姨娘吧。”纪君蔓拍拍衣摆,打算去花氏的院子坐坐。 这时,知书已经回来,神色凝重。 “怎么啦?”雁书看出知书的脸色不比原先。 知书悄悄附耳跟纪君蔓说了几句。纪君蔓嘴角噙着笑,淡淡说:“准没好事。” “可是呢。她们说什么,完全没听到。总之,最近,白姨娘跑襟霞阁有些勤了。”知书郑重其事。 纪君蔓低头看看染的红红的指甲道:“就她们母女能在府里翻什么花浪?没事,盯着点就行了。” “是。” 纪君蔓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没底。 离了凝翠坞往花氏的院子去,岔路太多,又大同小异到处是花花草草的,她一个不专心就走错了路,还是知书提醒:“四姑娘,绕远了。” “哦。”纪君蔓一看,这条路倒也可以通向花氏院子,只是远了点。正要抄近路时,却听雁书小声说:“咦?那不是陈姨娘身边的彩玉吗?” 花红柳绿丛的百米远,一道长长避雨廊,急匆匆走着一名身形单薄的少女。看装束,并不寒酸,只面色忧色略深。 “是她。”知书也认出来了,疑:“她这是去哪里?” 纪君蔓对陈氏的人一向不感冒的。完全就是个********的妾室,忽视就好。 “怕是去找二老爷府上的章婆子吧?”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仆妇笑说。 纪君蔓不解,问:“章婆子是谁?” “回三姑娘,是谢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奴婢听说,早年前,章婆子与陈姨娘关系匪浅。”仆妇也是个谨慎的,不太敢透露章婆子还认陈氏为干女儿的事。 “哦?还有这么一层关系?”纪君蔓就活动开心思。 这个陈氏到底是土生土长在纪府的姨娘。她是侍候国公爷最久的人,瞧着是温顺沉默,也不能大意了。 “雁书,你跟去看看。”纪君蔓拿定了主意叮嘱。 雁书乖巧应:“是,姑娘。” 纪君蔓就缓步往花氏的院子去了。 彩玉有些紧张,不时的按按袖袋。 经过她们主仆这几天的明查暗访,终于把府里十三岁到十六岁的各等丫头信息给摸透了。反正,她是没瞧出有什么不对劲。 倒是陈氏,盯着瞧了好久,脸色阴睛不定。 最终,让她趁着这个空当去把名册亲自送给外书房的纪安诫。 “彩玉姐姐。”身后突然有亲热的呼唤声。 彩玉疑惑回头,对上雁书的巧笑,神情仍是紧绷,下意识回应:“是雁书呀。” 雁书笑嘻嘻上前,问:“你这是去哪里呀?” “陈姨娘有句话要我传给五少爷。”彩玉倒也不是做假,不但有话转托,还有东西转送呢。 “我跟你一起去外书房吧?正好,五小姐也有句话要转托给六少爷。”雁书笑眯眯挽着她。 彩玉睁大眼:“这么巧?” “是呀,就是这么巧。” 彩玉轻轻苦笑一下。没办法,只好雁书同行。总不能如此顺路的情况下把她打发掉吧?没有过硬的借口啊! 第53章 相逢 名册详细记载着保国公纪府十四岁到十五岁各等丫头信息资料,完整无一遗漏。 知道具体位置,就不需要动用丝馆的力量了。 骆凛好歹是京城太尉府三公子,虽然出门了几年,手段还是没丢下。 屋里寂静,只有轻微的‘沙沙’翻册声。 “竹叶。”骆凛开口了。 两个自觉当隐形人的小厮也动作了:“公子你吩咐。” “找人盯着她。”骆凛手指停在名册上一处。 竹叶伸长脖子瞄一眼念:“多寿?好古怪的名字!” “她是纪老太太身边最得力最受宠的一等丫头。据说,在纪府是被老太太当女儿养的。”骆凛微微一笑:“那就对上号了。” “小的愚钝。公子,怎么就认定是她了?”竹叶谦虚好学。 骆凛合上名册,起身,推开窗,望向酒楼外的天空。 热闹嘈杂的街道叫卖和人声沸沸扬扬扑进来,骆凛摇头笑了笑说:“果然,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什么都能查出来。人过留痕,不管过了多少年,但凡痕迹,总能一点一点串起来。” 竹叶不懂,阿青更是满脑雾水,还问:“公子,你是说魏掌柜家的丝馆吗?” 骆凛回过头看一眼竹叶。 “公子放心,小的这就是去安排人手。”竹叶想起自己的任务来,跳起跑开。 骆凛按按眉心,转向阿青:“魏掌柜那边有什么动静?” 阿青兴高采烈说:“她还在傻呼呼等着纪家那个书呆子少爷的回信呢?” “呵呵,阿青。魏掌柜可不傻。”骆凛很头痛似的轻叹一声。 如果说魏掌柜傻,那眼前这个阿青就是个实打实的憨宝!直肠子,没啥心计。也不知跟自己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 阿青听话的想了想,同意:“也对。丝馆的老板娘,怎么会傻?魏掌柜的太人精了。公子,你也差点着她的道吧?” 骆凛嘴角轻轻扯了扯,这个阿青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纪五少爷还没回信?” 阿青点点头:“没有。” “盯紧点。”骆凛不敢大意。 魏三娘是个贼精的女人!他托人查找指挥使孤女下落,然后查到落脚点便止步,必然引动魏三娘好奇心。这个女人最近有点闲,她如果深查下去,很可能牵扯出麻烦事。 但是,骆凛并不后悔委托了丝馆暗中查访孤女行踪。放眼天下,除了皇宫探卫,也只有丝馆有这个能耐把十多年前的人事查个底朝天。 “公子,那太平县……”阿青很纳闷,好几天没去点卯了。 骆凛浑不在意:“县衙有事,商七自然会传消息给我。” 那个太平县能有什么事,一向太太平平的。就前些日子出个****案,还不是很快就解决了。之后,又恢复一潭死水的鬼样,骆凛连去点个卯的功夫都不想浪费。 不过,说到那个****案,骆凛就想到纪浅夏。 懒散清闲的保国公庶四小姐,一向深居闺中,是怎么养成良好判断能力的?还每次都那么准确。 对,是每次。 裘家后宅的流产一事,她当场就揭开真相。鼻子真的很灵! 而小桂珍嗓子被毁一事,她竟然跟聂其仰联起手来掺和。没想到,差点让她抢先一步。仍然是鼻子的功劳。这一点,骆凛不得不佩服。 只是,以前并没有听说纪府庶四小姐有个堪比狗鼻子还灵的鼻子呀! 骆凛摸着下巴沉思。 “没雅座?掌柜的,我要是搜出一间雅座,不把你揍出满脸豆花,小爷不信聂。”走廊下突兀的多了个高门亮嗓。 骆凛抬眼,嘴角微勾:聂其仰? “聂少爷,小老儿哪敢骗您啊!托你的福,今日客满,雅座真没有空闲……” “嘁,尝一回你们酒楼招牌菜玉霞羹就这么难?我可告诉你,掌柜的。小爷是常客,每回必不空手而归的。你瞧着办吧?”聂其仰索性撒起无赖了。 掌柜的陪着小心,低三下四的请他先去楼下大堂坐坐,若是雅间空出,必定第一时间把他请上来。 聂其仰不乐意:“去!让我跟走夫贩卒挤坐大堂?小爷我可丢不起这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掌柜的真是山穷水尽了。但又不能得罪了这位刑部聂大人的公子。 “聂公子不介意的话,与在下挤座可否?”骆凛玉树临风的出现,无异是酒楼掌柜眼里的救星再世。 聂其仰转眼看到是他,就鼻哼一声:“是你?” “是我。”骆凛大大方方回应。 聂其仰本来抬脚要下楼的,想到什么,把脚转过弯,迈进雅座:“那我就不客气喽。” “请。”骆凛手一摆。 掌柜的抹抹汗,冲他拱拱手,再一迭声的唤小二,赶紧上酒菜。顺便把玉霞羹优先送这里。 “哟,就你一个人呀?”聂其仰进来就四下打量。 阿青瞪眼:他不是人吗?不过,小厮还真算不得入主雅间的人。 骆凛挑眉,反问:“不行吗?” “行是行,就是古怪了点。”聂其仰大大咧咧坐下,伸手倒茶。 骆凛不置可否,而是又问:“你出门通常是一个人吗?” “咳咳。”聂其仰差点让茶呛着。满面通红的瞪视骆凛:“不行吗?” “行是行,古怪了点。”骆凛原话奉送。 聂其仰面皮抽搐了下,没好气道:“我嫌小厮碍手碍脚又管东管西,出门就甩掉了。” “佩服!来,我以茶代酒敬阁下一杯。”骆凛举起自己的茶杯。 聂其仰却撇撇嘴问:“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以茶代酒?酒呢?舍不得酒钱呀?我付啊!小二,上好酒。” 骆凛放下茶杯,正色道:“公务其间,恕不饮酒。” “公务?”聂其仰好笑:“你公务上雅间办理?” “是。”骆凛一本正经:“太平县一桩疑案公务,才有些许眉目。还就得在这座酒楼办理。当然,公务涉及机密,恕不透露。” “真的假的?”聂其仰被他凝重的神情唬住了。 骆凛点头,眼睛格外专注,显出几分诚意。 “没劲透了!有丁酒菜没好酒入口,味如嚼蜡啊。”看着掌柜的领着小二一道又一道热腾腾招牌菜端上来,聂其仰感慨。 骆凛摊手笑:“聂公子请自便。” “一个人饮没趣。”聂其仰也不想他在有滋有味的馆饮酒,骆凛旁边干看着。那样的情形下,他是喝不下去的。 骆凛举茶杯冲他一敬,道:“聂公子请。” “好吧。”聂其仰抓起面前的茶盅与他对碰一下。 再尝了口招牌玉霞羹,连连赞:“美味!” 第54章 交货 “对了,骆三,你怎么知道查出小桂珍嗓子被毁是其他戏班的下作手段所为?”聂其仰真正留下来拼桌的用意在此。 骆凛淡笑说:“你不是跟纪府四小姐也查出来了吗?” “嘿嘿。”聂其仰才不想告诉他,其实纪四小姐离开后,他就没有进展了。 他不坦率,骆凛也笑而不语。 “哎,你别捂着呀,说来听听。好歹我聂某在京城那也是鼎鼎大名的神探……之后起之秀。”聂其仰原本想大言不惭自封神探的,接触到骆凛似笑非笑眼神马上又变成后起之秀了。 “那位纪四小姐,跟你怎么联手的?”骆凛不答反问。 “呃?”聂其仰再次哑口。 还不是有共同要赶超的目标,就是眼前这位。所以,他们就一拍即合,联起手来。可惜,还是没赢过骆凛。想想就气! “聂公子好运气!这位纪四小姐可是闺中少见的断案才女。”骆凛抛砖引玉。 聂其仰兴趣大增:“哦?断案才女?我怎么没听说?她还断了什么案?” “前些天,胜善寺……”骆凛不吝惜这件****案功劳归于纪浅夏。 聂其仰倒是听了点风声,说京府治下的太平县发生一桩离奇命案,不过很快就在高知县的英明果断下漂亮结案。一点不拖泥带水,也没给他插手的机会。 现在听太平县尉道来始末,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纪四小姐才是头号功臣啊! “你是说,她第一个嚷起来,然后还亲自察看焦尸,并且毫无惧色?”聂其仰眼里快冒祟拜的星星了。 骆凛缓缓颔首。 ‘啪’聂其仰击掌,喜道:“没想到四小姐深其藏不露,如此奇才。改日一定要好好请教一番。只是……”他又很苦恼,自言自语:“她在深闺,只怕难以见上一面……不对,后天,听倩妹说要去城西吴家别院作客,不晓得她会不会同去?嗯?待我打听去。” 骆凛眉角一跳,好像听到什么关键词了。 “你说后天,城西,吴家……哪个吴家?” 聂其仰不防备,咧嘴露出酒窝笑:“还有哪个吴家?当然是定远侯吴家。她们女人吃饱没事做,就喜欢邀在一起赏花下棋放风筝之类的。” 骆凛对他的附加词表示赞同:“对,她们这帮手帕交,每月都要聚在一起取乐……纪府也在邀请之列?” “听说是吧?”聂其仰也不是很确定,他家妹妹聂其倩跟纪府小姐关系似乎一般般吧? 骆凛垂眸,手里转着茶盅,盯着半温的茶水若有所思。 “我得赶紧回去打听清楚。”聂其仰起身,冲骆凛:“骆三,这顿我请了。你慢坐,容我先告辞了。” “你太客气了。区区一顿便饭……”骆凛慢条斯理。 聂其仰却很心急的打断他:“这么点银子就别争来抢去,我赶时间。”说完,就拱拱手,匆匆出门。 骆凛脸色黑了。 这家伙也太没礼貌了吧?总得等他把话说完啊!赶着投胎呀?真不怪他暗搓搓咒,实在没见过这么心急火燎的人。而且还不是火烧眉毛的急事,只不过是回家打听纪四小姐的行程而已。 咦?纪四小姐行程?骆凛示意阿青关雅座的门。而后抽出名册翻到多寿那一排,眉头渐拧紧。 外书房,十三岁的纪安诩清俊瘦高,打扮的通身富贵公子范,大摇大摆就进了纪安诫的书房。他的两个小厮在外面守着,由着他在书房里一通翻找。 并没有找到花姨娘和纪君蔓嘴里所说的什么来历不明的书册。 纪安诩在书房又细细打量一番,自认把最最不起眼的角落都翻查了,还是一无所获,便又扬长而去。 暗处,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从头到尾目睹全过程,也悄然隐去。 白氏很快就得到消息,她当时正在自己的小院歇息。 “什么都没搜到?动作这么快都没搜到?那只有一个解释,五少爷带在身边。” 细纹小声道:“更离奇的是,今日五少爷从学堂回来,并没有马上回书房,而是出门去了。” “有人跟着吗?” 细纹摇头:“五少爷连小厮都没带在身边,独自出门。” 白氏又奇怪了:“他一向只认书本,怎么还人闲心出门逛街?就算是买墨卷书册,不带跟前小厮说不过去。小纹,去打听一下。” “是,姨娘。” 白氏按按额头。 前些天有婆子跟她反映过,陈氏跟二夫人那边的章婆子走动的频繁,她也没当回事。章婆子早年跟陈氏的关系非常不错,据说还认了干亲。只是后来陈氏升为国公爷妾室后,来往便没那么密切了。何况章婆子是二老爷那边的管事婆子,自然像原来那么随意走动。 白氏对陈氏没什么提防。陈氏已经自认命苦,唯一指望就是纪安诫,合府皆知。 再说,他们母子搞事,怎么也不会动到狄夫人头上来,完全得不偿失。所以,白氏是极放心的。她只是疑惑,花氏跟纪君蔓为什么会对纪安诫突然就感兴趣了? 府外幽深的一条巷道内,纪安诫紧张的看着那辆普通的再普通的马车。 魏三娘并没有露面,她只在马车内发号施令:“拿过来!先验验真假,可别是故意拿假的蒙人。” 丫头在马车外伸手。 “等一下。”纪安诫咽咽口水,拽着袖口,盯着那道厚实的车帘:“胡,胡娘子,你还答应过……” “嗯,我记得。”魏三娘今天没画鬼王妆,所以不想见他,只催:“快点拿过来。验明真假,我自然会兑现承诺。” “好,好吧。”纪安诫从袖口抽出名册递给丫头,丫头转身就递进马车内。 没多久,魏三娘就又问:“两府的适龄丫头都在这里?” “是,二叔家由管事娘子收集,绝对不会错。”纪安诫很肯定。 魏三娘轻轻笑了,道:“我知道了。”随即递出一卷先年的状元探花榜眼合集打发纪安诫:“帮我做事,好处多多。该你的,不会少了你的。” 纪安诫一把拿过,匆匆翻了翻,喜道:“多谢胡娘子。” “纪五少爷,打算怎么谢我?”魏三娘语气轻松随意。 纪安诫瞪大眼,瞅瞅马车又瞄一眼手里的合集,不可思议:“你不是额外赠送吗?” 第55章 人情 “我那是客气话,你当真了?再说,一百两银子外加新鲜出炉的墨卷还不够你跑腿的。额外赠送,你就真心安理得接受?”魏三娘不急不缓,一点不咄咄逼人。 “你,你……”纪安诫想把合集有骨气的摔马车前。可是,手扬起怎么也舍不得。 这套合集,别说他从千金难求,只怕放眼京城学子中,能入手一套的廖廖无几吧?这可是稀有珍本啊!只闻其名未见其本,没想到这个胡娘子随随便便就拿出一套送人。 不对,不是送人,而是另有所求。 “你到底想干什么?”纪安诫心虚又不甘心反问。 魏三娘静默了小刹那,又是听起来很开心的笑声:“五少爷别紧嘛。这拿人手短的道理,你总懂吧?” “你,你还想让我做什么?”纪安诫觉得,这才是胡娘子的真实意图,就是要挟他。 “嗯~”魏三娘来了一声拖长的娇音:“暂时呢,还没想到让你做什么。不如这样吧,这份人情你先收着,等日后我再来连本带利收回,可好?” “什么?什么人情?什么连本带利?你,你休想挟持我为你做谋财害命的勾当。”纪安诫气愤嚷。 ‘噗哧’不但魏三娘乐了,丫头也掩齿笑了。斜眼瞅着他,不屑一顾出言讥:“这位纪五少爷,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心埋头书本里的呆子,怎么还这么自以为是呢?谋财害命你做得来吗?你懂怎么谋怎么害吗?瞧你这小身板,只怕会把自己小命也搭上吧?” 纪安诫气的嘴唇直哆嗦。一个丫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环,竟然敢直言不讳当众臊他的脸,毫不留情的讥讽他国公府少爷,真是太丢人了!也太憋屈了! 他,他于是举起手…… “哎哟,还想打人啊!”丫头一溜烟就窜回马车。 听到魏三娘在马车内笑骂一句:“你这张俐嘴呀,迟早吃亏。他好歹是国公府少爷,就不能留点面子少说一句。” 丫头还嘻嘻笑:“是是,娘子教训的是,怪我嘴太快,没忍住。”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纪安诫靠近马车。 五大三粗的车夫闷不作响的挡在他面前。看起来像座小山一样,压迫的瘦弱的纪安诫后退两步。 “行了,纪五少爷,咱们话不投机半句多。合集还回来吧。咱们就两清了。”魏三娘以退为进。她晓得纪安诫书呆子本性,到手的珍本绝不可能还回来。 果然,一听索还。纪安诫就心凉了半截,紧紧捂着珍本,喃喃道:“胡,胡娘子,万事好商量,好商量嘛。” 他还是舍不得珍本。 魏三娘沉默,其实是在欣赏她的指甲油涂的好不好看。 可这短暂地沉默却折磨的纪安诫心跟猫抓似的,他只有再次放软调子:“胡娘子,人情,我还,我还就是了。” 丫环捂嘴笑了。 可是魏三娘还在拖延时间,改盯着掌心的纹路瞧看了。 “连本带利也行!”反正纪安诫什么都认了。 短暂这一刻,他也细细考量过,自己真的是丫头口中的废物少爷,干啥啥不会,人家能贪图他啥呀?国公府少爷身份?好像也没多金贵。一个庶少爷而已。她们想要,给就是了。 反正只要他考中,才能扬眉吐气。在这之前,忍辱负重才是正道。 “哦,连本带利也可以吗?”魏三娘满意出声了。 “是,但凭胡娘子吩咐。”纪安诫想起了圣贤书里那些励志先辈们,头悬梁锥刺股个个都是吃得苦中中,方为人上人的。 他暂时忍辱偷生,等明年高中,自然不跟这帮底层无赖打交道便是。 “好。”魏三娘还喝起彩。旋即又严正语气:“不过呢,君子重信,小人重物。我胡娘子一介女流之辈,不敢混迹君子行列。咱小人做到底,请五少爷抵押一件信物为凭吧?” 纪安诫张大嘴,好想骂一句脏话,可惜他的教养不允许,只能眼睛突出,倒抽冷气:“信物?为凭?” “嗯,我是小人嘛。”魏三娘不以为耻。 君子一诺千金,小人嘛,那自然就谁都信不过喽。 “你,你这是……”一步一步设圈套啊!把纪安诫给套的牢牢的。 纪安诫再次捏紧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赌气:“我身上没带信物?” 隔着帘子,魏三娘却慧眼如炬:“五少爷,你脖子上挂着那块银锁不错嘛。” “不行,这个不行。”纪安诫大惊失色,捂着脖子:“这是,这是我姨娘周岁送我的。绝对不行能你们。” “哦?陈姨娘,你的生母,对吧?那我还就要这一块银锁。放心,我会保管的好好的。但凡有点破损,你尽可以找我拼命。” “不要!”纪安诫激动后退。 他想跑了!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还是个不讲道理的疯子。若是被她拿捏,余下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没跑几步,那个本来在马车内的丫头却轻松的挡在他面前,摊开手:“交出来吧。” “你,你怎么在这里?”纪安诫傻眼了。 丫头也脾气大,不耐烦:“银锁跟珍本,你交出一样。快点,没功夫跟你磨叽。” 这,也太难选了吧?纪安诫内心激烈的挣扎。 生母给的礼物,还是珍本呢? 当骆凛得信赶过来时,只看到失魂落魄的纪安诫晃晃悠悠的朝国公府后门巷子走去。而主街了,人头攒动之中,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轻快驶远。 骆凛暗道一声‘不妙’。 看情形,魏三娘也拿到丫头信息,很快也就会锁定多寿。他别的不怕,就怕魏三娘为了财,把多寿的身份暴光。一旦知道先帝圣旨下还有遗孤在世,那将连累多少人啊。 “竹叶。”骆凛认为事不宜迟。 已经回来覆命的竹叶忙答:“小的在。” 骆凛却又不说话了,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纪安诫渐远的背影,沉吟片刻自语:“没办法,只能启用备招了。” “公子?”竹叶了阿青面面相觑。 原来自家公子还备有绝招没放出来!不过,至于吗?一个国公府的一等丫头而已。用得着这么如临大敌吗?还有丝馆的魏掌柜,也对这个丫头很感兴趣的样子。这丫头什么来头? 第56章 夜访 初夏夜,月如弦。 朴方堂,多寿服侍完纪老太太,轻声叮嘱屋里当值的婆子注意事项,又跟长荣长华交待耳语几声,才转去后房自己的屋子。 有小丫头端来热水净面梳洗,她问:“后厨今晚谁当值?” “是陈妈妈。” “有粥吗?” “有,姑娘要什么味的?” “香茹就好,油搁少点。” 多寿转坐镜前,抹着手霜若有所思。 片刻,门外有个哑声:“多寿姑娘,粥来了。” “进来吧。” 门内进来个厨房的帮忙的粗使婆子,她把粥端到多寿手边,小声:“多寿姑娘,趁热吃。” 多寿看一眼关掩的房门,端起粥碗,调羹轻轻滑过稠粥,低声问:“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回姑娘,人找齐了。” “可靠吗?”多寿轻轻尝一口。 粗使婆子迟疑少许:“盗墓起家,力气是可靠的,只这人品……”会不会黑吃黑,那就说不准了。 多寿只眉心拧了拧,问:“几人?” “三个。” “够了。让他们开工。”多寿手里的调羹不急不慢搅动,眼眸却冷意森森:“我有办法让他们永远开不了口。” 粗使婆子怔了怔,抬抬眼,点头:“知道了。明晚行吗?” 多寿深吸口气,重重点头:“就明晚。” 粗使婆子低低应一声,垂手等着她的粥碗。 “十一年了,该重见天日了。”多寿手帕抿抿嘴角,轻轻叹:“我也该做点什么了。” “呵呵,你还是低调蛰伏点好。”窗外突然有个陌生的声音插话。 多寿手一抖,粥碗差点脱手飞出,她苍白脸问:“谁?” 粗使婆子动作很快,一把就抄起门闩贴近窗台。 有呼啸夏风刮过,侧窗‘啪’大开,月光透明的洒进屋里。 粗使婆子抡起门闩准备罩头就打。 谁知,房门‘吱哑’散开,一个长身玉立的人影背光而立。 多寿到底是在纪老太太身边服侍多年,很快镇定下来,冷冷道:“什么人?” “骆凛。” “谁?”多寿觉得这名有些耳熟似的。 骆凛踏前一步,月光跟屋里的灯光交相辉映出他健康肤色,俊朗五官的脸,还有上挑的眼角,似笑非笑的神态。 “你是骆太尉府上三公子?太平县尉?”多寿大吃一惊。 “正是。”骆凛拱手:“事关紧急,请恕在下失礼冒眛前来打扰。” 多寿跟粗使婆子对视一眼,皆看到眼底里的震骇。 “多寿姑娘,可否单独一聊?”骆凛面色凝重,不带一丝轻浮。 “好。“多寿示意粗使婆子出去。 门窗再次掩紧,多寿近距离打量着骆凛。 这个太尉府三公子,在京城早有大名。她往年在街上见过,印象深刻,所以今晚一见之下,竟然认出来了。 骆凛在她的注目下从容的挑把椅子坐下,一只手搁在小圆桌上,指对面:“坐。” 多寿顺从坐到他对面,为了掩饰紧张,伸手为他倒了杯茶,推过去:“请。” “嗯。”骆凛将茶杯移开,从怀里摸出一张官府发放的证明身世的身份文谍。 “什么意思?”多寿一头雾水。 “霍小姐,为了防止你的真实身份暴露,这是我临时求了我大哥造出的一张假文碟……” “你,你说什么?”多寿不等他说完,就惊慌的站起,差点把茶壶打翻。 骆凛平静看向她:“实不相瞒,我受人所托,打听你的下落。中间出了点纰漏,很可能被其他人查知,为了不连累纪府,也为了你的小命着想,这份文碟,你迫切需要。” 多寿浑身发抖,结结巴巴:“我,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骆凛眼角一挑,冷冷道:“明人面前,你还装疯卖傻?” “骆,骆公子……”多寿快哭了,扶着桌子,脚都有点软。 骆凛敛起冷色,准备安抚几句。 多寿深咽口气,低声道:“求骆公子不要声张,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包括那埋在废园的那批财宝。” 骆凛勾勾嘴角:“放轻松,我是来帮你的,不是来勒索你的。” “那么……”多寿脑子稍稍清醒点,回忆了一遍他方才说的话,眼眸一亮:“敢问公子受何人所托?” “这个你无须知道。我来的目的是递交这份文谍,然后你跟纪老夫人对好口供就行了。毕竟,当年是老太太极力主张收留你。” 多寿惊恐又起。 当年,保国公知道她的身份后,胆小怕事不肯收留,还是纪老太太仗义豪气,把她带在身边,相当于养女一样养大她。 所以,她是很感激纪老太太的。自己暴露不要紧,千万不能连累好心的纪老太太。 “别担心,照我说的做,不会有事的。” 多寿下意识:“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骆凛微愣,抬眼看向她:“不错,脑子还算灵活。防范心也足够。就是用的不是时候。” “骆公子,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按兵不动,足不出户,什么都不要管。”骆凛冷静点点桌面:“至于你心心念念的那批财宝,我来帮你挖出来。一分不少的全交给你。” “啊?”多寿惊讶不已。 有这好事?骆三公子的名声不是那么神圣无瑕呀?真的是来帮她的? 骆凛手指点点桌面上的身份文谍。 犹豫少许,多寿终于拾起,仔细看了一遍。是一份无可挑剔的文谍,完全把她的真实身份撇开。 “那些旁支亲戚关系,已经全部打通,你不用担心会被露馅。” 多寿心情难以平复,五味杂陈。 眼神很复杂盯着淡定骆凛:“真的是无偿帮忙?” 骆凛就挑挑眼角,笑的人畜无害:“如果你过意不去,非得报答,那么请用银子结算。多多益善,我不会拒绝。” 收钱就好办!多寿放下一半的心,笑:“如果财宝安全取出,我可以分你一半。” “一半?”骆凛讶然。 “是,一半。我只需要一半就足够下辈子过活。”多寿也算的好好的,就算纪老太太突然殡天,她离开纪府,只要拿到父亲遗留的一半财富,同样可以生活无恙。 这是个极聪明很上道的女子! 骆凛暗暗夸赞一句,微笑:“成交!” 第57章 追贼 初夏的夜,月明星稀。树影重重,风送花香。 骆凛悄闪至朴方堂的后墙,眼角好像瞥见某个树阴下闪过一道人影,快速朝角落的边门溜去了。 别人家的后宅破事骆凛是没闲心管的。不过,看起来对方好像针的是多寿,而他刚从多寿屋里出来。虽然做足防范措施,为免万一,他还是想了想,悄然跟上。 那道人影从背后看,身形并不纤瘦,步伐很稳健。经过廊下时,灯笼的光洒下来,让尾随的骆凛看的分明:是名中年仆妇。 很不起眼,很路人脸那类。从表情到衣饰到举动,就是大家族里后宅最不轻易有露面机会的粗使下人。 骆凛松松手腕,暗自忖:若是这样的粗使下人少一个,想必也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突然,骆凛就转移了眼神。 那名粗使仆妇停靠在一座屏风侧边。里头先出来一对提灯的小丫头,接着便是浅浅的笑语中走出浅绿色夹衣纱裙的纪浅夏。 纪浅夏身边两个丫头骆凛认得,但其中一个看起来粗实点的却从未见过。 灯影之下,纪浅夏看一眼那个平淡的仆妇。身边那个粗实点丫头也看见了,使个眼色。那名仆妇便弯腰低头朝灯影深处移了移。 等纪浅夏走后,粗实的丫头就招手悄悄把那个平淡仆妇让进屏门内。 骆凛盯着纪浅夏看了几眼,注意力重新聚焦在那个平常下人身上。 没想到,稍顷,那个看起来粗实的丫头又转头急急的赶出来,一路匆匆,赶上纪浅夏,气喘吁吁的凑到跟前说了几句,纪浅夏当即就诧异满面。 骆凛不由念头一动,谨慎小心的从暗影中挪近,想听听她们说些什么。 ‘咯吱’地上枯枝被踩动。 纪浅夏第一个反应:“谁?” 旁边的丫头婆子们也立马举起灯笼四下晃照。 骆凛暗自苦笑一声,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不过,他也早就做了万全措施。就算被发现,他一身夜行衣再把蒙巾扯上,齐活了。 纪浅夏明明听到一声踩动枯枝的脚步,喝令过后,怎么反平静了? 越是这样,越说明有名堂。 鬼,她是不信的?何况这还没到三更半夜了。 “什么人?出来”休想在她面前装神弄鬼。纪浅夏鼻子灵,耳目也灵,对着大声质问的方向没错。 “姑娘,要不要叫人?”倚樱胆小的搓搓手臂,四下好黑好静,心里毛毛的。 “怕什么?这是后宅,无非是丫头婆子偷懒或者有那手脚不干净的才鬼鬼祟祟的。给我搜!”纪浅夏胸有成竹似的手一挥,带头就迈步朝骆凛藏身处过来。 骆凛暗道一声‘不妙’赶紧把事先准备好的蒙面巾给围上,只露出两只眼睛。 纪浅夏压根没想过会有其他的意外。她单方面觉得是两种可能。 一种就是某房的下人丫头婆子趁天黑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走到这里先躲起来,没想到踩了顶枯枝引起注意。她不介意揪出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帮着夫人和白氏扫清后宅隐患。 另一种可能就是某房某人心怀不轨,一直在附近盯梢她,好抓她的错处,从而达到报复白氏的目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更有必要让这类人原形毕露,威震一下幕后黑手就更好了。 怀着这种心情,纪浅夏大无畏的,一步一步走向骆凛藏身处。 晚风拂过,树梢‘簌簌’。 纪浅夏猝然止步。 味道!空气中,不光有花香杂草的味道,还有一股陌生男子的气味。 她看看周围,全是女人。老中青都有。 提灯的未成年小丫头,十五六正抽条的丫头,及中年婆子,惟独没有男子,哪怕是未留头的未成年男子一个也没有。 纪浅夏悄悄耸耸鼻子,很淡的气味,就出自她方才听到的声响位置。 如此推测,躲藏的不是她认为的丫头仆妇,而是男子。很可能是外男?因为纪府的家丁护卫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出入后宅。 但是也不好说,万一是哪个丫头跟护院相好,约着私会后宅隐秘处呢? 只一瞬间,纪浅夏就转了无数的念头。 是进,还是退? 进,很可能有某种程度的危险。退,她方才语气太笃定,不找个借口退很丢脸的。 “大家小心,可能有虫蛇。”纪浅夏主动恫吓身边人。 “哎呀!”果然成功把丫头们吓了一大跳。 “姑娘,你小心。”倚樱和偎蕉急忙赶到她前面去打头阵了。 纪浅夏松口气,但也不能马上就表现出懦弱的样子,而是故做镇定吩咐:“小豆子,去多叫些妈妈们过来。”又手指点另外丫头:“你去找根粗实的大棍子过来。” “是,姑娘。” 分派完毕后,大伙更加小心翼翼了。 只有两个婆子劝:“四姑娘,若是虫蛇,你还是先避避吧。” “好呀。”纪浅夏巴不得这一声呢。 什么虫蛇,就是陌生不知名的男人而已。她退到花廊下心安理得抄着手观望着。被使唤去寻大棍子的丫头刚回来,就听倚樱惊叫一声:“是谁?” 一道修长轻巧的黑影一跃而出,足尖掠过翩飞的树梢,敏捷的消失在黑夜中。 “啊啊!来人啊!有贼!抓贼啊!”大伙放声齐喊,声势浩大。 纪浅夏也被惊呆了。 轻功!现代社会失传很久的轻功,竟然在她面前生动形象的施展开了。 这是贼吗?传说中的高人吧? 高人请留步! 纪浅夏忽然兴奋又期待的提起裙子兴冲冲地追过去。 “姑娘,别追!”倚樱和偎蕉脸色发白异口同声制止。 管他是贼还是什么,反正纪浅夏感兴趣并且大开了眼界,而且觉得就这么昙花一现瞄到一下太不过瘾了。这是机缘呀,难得的机会。她试试能不能抓住拜个师什么的? 坏人,歹徒?用金钱砸过去,不信他们不改邪归正,安心为朝官卖命。 采花贼呢?哦,这个呀,有点头疼。可能要帕斯掉。再怎么轻功爱好者,底线不能调低。 纪浅夏奔跑起来,耳边风声呼呼。 好在,那股属于对方的气味并没有随风飘散。 第59章 袭胸 近了,再近了! 纪浅夏循着气味来到一处看起来荒僻的后院。树高叶密,弯月下摇动如舞爪。蜿唌的花径拐进深处,一眼望不到头。好几座假山错落有致的耸立,狰狞又冷肃。 小心的观察四周,纪浅夏就皱了眉头:这里,她好像没来过?到底是后宅什么位置呀? 这厮还挺狡猾有,竟然奔了这偏僻角落来。 也是,因为她们的尖叫喧闹,不但把今晚准备上夜的婆子惊动了,就是护院的家丁也正加紧了巡查。跳上房和跳出目前并不是最佳逃跑路线,还是避过风头最为保险。 纪浅夏想通这一点就,就更是好奇了。 吸吸鼻子,她小声喊:“喂,出来吧!我知道你躲在这里。” 没动静,只有风声和远处的嘈杂脚步声和若隐若现的灯笼亮光。 “哎,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纪浅夏也想尽快搞定,免得人多,坏了她的美事。 还是不动声色。 纪浅夏闻闻空气,确定对方躲藏地点后,就一步一步靠近。 近了,近了…… 还是先拣个厚实点的东西防身比较理智。纪浅夏就低头,眼光在地面上巡梭看有没有称手的武器。嘴里还在念:“我没有恶意的,你不要害怕。咱们的交易是这样的,我出钱,你出艺。怎么样?” ‘呼’宛若轻风过,一道极快的身影闪到低头寻找防身武哭的纪浅夏身边,一只箍她一只捂她的嘴。 “唔唔唔~”纪浅夏吓的心惊胆战,反应很快的挣扎,并且双手去瓣捂她的手,很冷静很技巧的只瓣小尾指,用尽所有的力气。 ‘嘶’冒出来的人嘴里抽冷气,却不肯放手,拎小鸡似的把纪浅夏快步提回一座假山的容身处。 “嘘!”对方示意她闭嘴不要吵。 听了听,有脚步和呼喊渐近。 纪浅夏眼珠一转,知道狗急跳墙的成语意思。她乖乖点头表示配合,不再激烈挣扎跟他进行殊死博斗了。自己人就在附近,犯不着拿命相博。相信,只要她听话一点,对方也不会要她的命。相反,若是大喊大叫,结果可能激怒他。 看到她的动作,对方慢慢松开手,压低嗓音:“不许喊,否则后果自负。” “嗯。”纪浅夏重重点头,目不转睛看着他。 本来就是夜晚,加上假山内,月光更加洒不进来,她什么也没看清。只估算到对方比她高一个半头,身材修长结实,身手敏捷很娴熟。 纪府的搜查渐渐扩散到这里,听着外头纷杂脚步,还伴杂着倚樱和偎蕉心急的呼声,纪浅夏不免有些心浮气燥。 对方侧耳倾听,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似的,扭过头看她,轻笑:“怕了?不是要谈笔交易吗?” 纪浅夏猛然抬眼,这个声音不陌生。 偏巧,对方居高临下看着她,那对眼睛亮若星辰,盛满戏谑的笑意。 “你?”纪浅夏张大嘴,记起来了!这双眼睛,她认得! “嘘!”对方把食指轻压她微张的唇上。 纪浅夏这一刻恼羞成怒,恨恨瞪着他,下一刹那,她就果断抬起膝盖重重的顶撞对方的胯下。 “嗷!”没想到她这么直接,还这么会找准弱点,更这么不要脸呢!于是下意识抱腹痛叫。 “嘘!”纪浅夏得意料洋也竖起食指示意安静。 静不了,太痛了! 凭着坚强的意志和傲人的自控力,骆凛咬紧牙关,弯腰扶着冰冷的假山一忍,再忍。 纪浅夏趁机扯下他的蒙巾,验明正身后。她奸诈的笑说:“你死定了!” “是----吗?”骆凛牙缝里迸两字。 纪浅夏决定出卖他! 这个讨厌的家伙,终于有一天犯到自己手里呢,哈哈哈!开心。 她扭头就准备大喊大叫把人引过来当场逮现行犯。 “别喊!”骆凛忍着痛感,扑上前将她箍住,故伎重施捂嘴制止。 只是这一次,可能是角度没瞅准,或者是他下腹太痛的原因,出手有些许误差。他的单掌好死不死的扣在纪浅夏的正发育的胸上。 “唔唔唔!”纪浅夏又羞又气,手脚并用跟他进行保卫清白的殊死博斗。 “不好意思,天太黑,你又太矮……”骆凛惊慌的马上举起双手。 “去死吧你!色胚!”纪浅夏嘴得了自由,就冲着他开骂。 骆凛眼角瞄瞄她的胸,漫不经心扭脸:“搓衣板。” “啊?”纪浅夏低吼一声,扑过来对他拳打脚踢。 可恶!孰可忍孰不可忍!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个词语是照着这个不要脸的骆凛发明的吧?还敢嘲笑她的身材?哪里像搓衣板了,圆圆饱满的小馒头好不好?啊呸呸呸,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骆凛忙接着她,费了九牛二虎之才把她给制伏,先申明:“纪四小姐,安静好不好?真的闹起来,让人看到你跟我待在这假山狭小的地方,会影响你的名声的。到时嫁不出去可别赖我。” “我呸”纪浅夏手脚被他制住动弹不得,可不妨碍喷他:“我名声再不好,也会嫁的风风不光光的,赖你?你想得美呀。还有呀,快点把我放了!” 骆凛闲闲靠在假山上,抱臂看着她似笑非笑:“放了?这才叫想的美!” “你想干什么?”纪浅夏不信他会对她做手脚。 骆凛上下挑眼打量她,目光意味不明。 “你,你夜闯私宅,还意图绑架我,识相点快去自首,说不定看在令尊的面上留你一个全尸。”纪浅夏嘴巴还是很不服软。 “对哦。被你撞见,实在是我的失策。”骆凛半是威胁半是认真:“为保全我私闯民宅不败的骄人战绩,到底是就地灭口好呢,还是把你毒哑毒瞎好呢?” 纪浅夏咽口冷气。 不会吧?这家伙不会来真的吧? 借着微弱的月光观察纪浅夏变幻莫测的表情,骆凛甚觉有趣。外面的纷纷杂杂对他来说,是增添的一道配乐。 “我?”纪浅夏反正是当真的。 竟然下场如此凄惨,那就豁出去拼个鱼死网破呗。 她张大嘴又要呼喊,这下,骆凛眼明手快一下就堵回她的声音,憋得纪浅夏一口气没缓回去,脸蛋青紫。 第60章 交易 “你还真喊呀?”骆凛凑近她耳边,无奈:“何必呢?闹起来你脸面增光还是怎么着?” “哼!”纪浅夏用鼻哼回应他。 “警告你最后一遍。再不听话,真的要教训你了。”骆凛磨磨牙恨声叮嘱。 纪浅夏送他一记大大白眼。 慢慢移开手,纪浅夏刚一张嘴,骆凛又扑堵住了。 纪浅夏甩头艰难含糊吐词:“我不喊。” 认真盯她两眼,骆凛再次缓缓松手。 “呸呸。”纪浅夏吐口水,气恼问:“你手上沾什么呢?” 骆凜翻过手掌看一眼,若无其事:“假山积年的苔鲜而已。死不了人!” “呕!”纪浅夏又是一阵干呕,难怪喽。味道怪怪的,这该死的骆凛,不洗手吗?擦擦也好啊。 ‘嗤’骆凛闷笑。 纪浅夏小心的呕了一会,张耳听了听外面动静,好像平静许多。 “哎,你跑来我们纪府做什么?做贼呀?” 骆凛但笑不语,实在催急了,才慢条斯理:“喝酒迷路了。” “你骗鬼吧?”纪浅夏气恨不已。 这种骗人的话,他怎么敢说出来?当她三岁小孩吗? “不信就算了。”骆凛抬头望天。 “你?”纪浅夏咬牙切齿点着他,一时不知该怎么骂他才好。 “等等,不会这么巧吧?”一道灵光冲脑,纪浅夏瞪大眼睛定定盯着骆凛。 骆凛摸着下巴接受她的目光扫瞄,还好整以瑕问:“我有这么好看,好看到挪不开眼?” “呕~”纪浅夏故意做个干呕的捧胃动作。 骆凛又闷声笑了。 “方才多……”纪浅夏差点就说溜嘴了。 “多什么?” “没什么。”纪浅夏冷静下来,眼皮抬抬瞅他一眼,就扭开脸。 多寿? 方才盯梢多寿的仆妇向白氏的丫头打小报告,而虎妞又飞快的追赶过来转告了她。纪浅夏当时就愣在当场,因为听到汇报说多寿的屋子好像有男人的声音和身影。 也正是她的驻足,才听出那一声‘咯吱’的枯枝声,继尔才引发后面这一连串的意外。 多寿屋里的不明男人是骆凛吗?真的是他吗?为什么是他? 纪浅夏就开始了认真仔细的琢磨。 “哎,纪四小姐,咱们接着聊聊交易如何?”骆凛也有些心神不宁的。看起来,纪浅夏比他想像的知道的多。 “什么交易?”纪浅夏回过神,淡然问。 骆凛笑:“你说的,什么你出钱,我出力。” 说到这个,纪浅夏就脸红了,气恼交加双手交叉比划个动作:“一句玩笑话而已,取消!” “哦。那么,我倒有桩划算的交易,不知纪四小姐有兴趣吗?” “没有。”她才不与虎谋皮呢。这厮狡猾至极,算计不过他。 “价值千金。”骆凛利诱。 纪浅夏撇撇嘴:“万金还差不多。这个金是金子的金。” “好。”骆凛却一口答应。 “什么?你,你不讨价还价?呵呵,这么爽快,一定有猫腻。”纪浅夏吓了一跳。 骆凛抚额。 不讨价还价还错了?魏三娘那个女人最喜欢一锤定音,绝不二价的。这个女人却反其道而行之。女人真麻烦!不管青年的,还是小的。 “成不成,你一句话。”骆凛掷地有声不想扯太多。 纪浅夏眼珠乱转,心里算盘拨拉的噼哩啪啦响。 “成?还是不成?这个,先得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如何?”真有万金赚,她又怎么舍得推出。但是,万一是个陷阱圈套呢?这天下可从来没掉过陷饼。 “你想我怎么表示诚意?”骆凛平静反问。 “首先,把我悄悄的安全的送到往回倒的第二个岔路口。待这里至少一刻钟了,我好编借口蒙混过关。第二,明天,我会出门去城东吴家别院,我会找个机会先溜回家。你若真有诚意,就在那座著名的废园等着。” “城东废园?”骆凛低声嚼着。 纪浅夏耳尖听到了,眼眸忽闪一亮。 果然,当真,与多寿有关系。 “好,我答应。”为了保险起见,骆凛又补充一句:“不见不散!” 女人话要打点折扣,万一这个对他有偏见的纪四小姐故意放他鸽子怎么办? 纪浅夏望天翻个白眼:“怕上当就不要来哦。” “切,我怕?”骆凛很不满她竟然冲他使用激将法。小看他了! 初步意向达成。 骆凛先出假山探路,四周寂静,唯有墙角花草丛中的虫声啾啾。 “安全,可以出来了。” 纪浅夏躲躲闪闪晃出来,提着裙子一步一小心,左顾右盼慢慢挪向回路。 树影飘摇,月光被乌云遮去一半,暗淡无光。 嘈杂呼喊声还在不远响起,东西南北出口加强了防守。 骆凛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非得指定第二个岔路口,不过,答应的事就要做到。 “嘘!”黑暗中晃来两盏灯笼。 两个体面婆子带着人沿着廊庭慢慢向朴方堂去了。 从黑暗阴影中跳出来的纪浅夏松口气,不免愁了眉头。越往前去,遇到的丫头仆妇可能越多。正闹了有贼这么一出,来来往往的人相比平时多了不少。 骆凛小心的前头带路,就是防止被撞见。 “哎。”纪浅夏伸出一根指头戳他的后背。 骆凛回头,看她一眼,挑眉:“说。” “这样偷偷摸摸走着回去,危险系数太高了,不如这样吧……”纪浅夏眼眸亮灿灿的眨巴。 “怎样?”骆凛好奇等下文。 “动用你的轻功呀。在墙头几个起落就到了,又快又安全。”纪浅夏眼睛亮的可怕,全是期待。 骆凛不由就嗤的笑出声:“我的轻功?” “就是方才你在半空咻一下不见那种功夫。快点施展出来吧。” 骆凛算是彻底明白了,搞半天这丫头是对轻功着迷呀,难怪就数她追的最勤快。别的后宅小姐要是碰上夜行人一闪而过,八成吓个半死。她倒好,一副还想拜师的模样,古怪又与众不同啊。 “呵呵。”骆凛闷声低笑。 纪浅夏收起期盼的神态,鼓起腮帮子气恼:“你笑什么?不行就算。” “行。”骆凛抑制不住的好笑:“行是行,不过,有个小小问题。” 第61章 轻功 纪浅夏赶紧催:“什么问题?” 骆凛欠身挨近她耳边,嘴角勾翘笑说:“在墙头跳跃起落的确很快又安全,不过呢,我怎么带你过去?” “你抱……”这个‘抱’字才出口,纪浅夏就怏怏打住了。 “我至少得揽着你的腰吧?于是就免不了会碰到纪四小姐你的身体。嗯,搂搂抱抱成体体统,太有损你的名誉了。所以……” 纪浅夏就不服气了,没好气白他一眼:“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看见没人会知道,那就跟名声无关喽。” 哟,为了搭轻功的便车,她竟然名声也不讲究了?刚才他不过是隔着衣服无意触到她的胸,是谁泼妇一样拳打脚踢的呀? 反正骆凛是被惊到了。 他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合上,无语苦笑。 “要不,你提着我衣襟试试?”纪浅夏低头看看交领不是高领,好歹也是有领子的。 “呃?”骆凛嘴角轻微抽扯一下,咽咽喉小心问:“你多重?” 得到纪浅夏一记白眼:“你一个习武人士,难道不能负重飞行?” “我……”骆凛被她打败了,按按眉心无奈:“能负重,百斤左右吧。毕竟我也不是神仙金刚呀。又得高高跃起,还得驮着百来斤……” “啐,你才百来斤呢?我像百来斤的体型吗?”纪浅夏忿忿打断他的苦恼。 骆凛脖子后仰了下,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扫一遍,不确定:“像。” “去死!”纪浅夏愤起,一记直拳冲他高鼻梁去了。 她可未成年,正在抽条的年纪,明明苗条匀称,这家伙眼瞎呀?女孩子的体重是可以随便增添的吗? “我闪。”骆凛飞快避开,无语道:“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纪浅夏叉起腰,眼神凶巴巴:“快点带我过去。少婆婆妈妈的。” “好好好。”骆凛先扭开脸悄悄翻个白眼,又转头脸笑眯眯问:“提衣领是吧?” “废话。本小姐的腰是你揽的?” 骆凛挑眉一愣,笑意更深了。 他比她高出一个半头,轻易的就提起她的领子,语气懒懒:“不管发生什么,千万不要大惊小怪。” “用得着你教?”纪浅夏斜瞥他一眼。 这节骨眼大惊小怪把各路人等招来,岂不功亏一匮? “准备好。”骆凛提醒她调整呼吸。 纪浅夏心里美滋滋的想:就算学不会这门古老失传的本事,搭着过过瘾也是好的。 突然,脖子一勒,双脚腾空而起,耳畔风声呼呼,想来是跃上半空了。 可是,纪浅夏却没功夫欣赏脚下的夜景,此刻她呼吸困难。脸面仰向夜空,白眼直翻,很难受。 衣领子猛然向上一提,紧跟着双腿还腾空没处着落,很像是上吊自杀的标准姿势,能好受才怪!加上嘴微张,空中的风剧烈的灌,纪浅夏双手乱晃乱抓,想叫又不敢。碰到骆凛,下意识的就把他的腰给抱紧了。 骆凛停在一处矮墙上,松了手,还笑说:“快到了,坚持一下。” 纪浅夏两眼昏花,头晕脚软,死死抱着他不撒手,大口大口吸气。 “哎,你没事吧?”骆凛抬手想帮她顺顺手,想了想又放下了。 “快,走。”纪浅夏艰难吐词。 “嗯。”骆凛敛起戏笑,将她肩膀一提。纵身掠跃来到纪浅夏指定的岔路口。 双腿踏地,纪浅夏松开双手,跌跌撞撞的走到一处低矮摆设的石头上,还在弯腰顺气呢。 “你还好吧?”骆凛不放心,追问。 纪浅夏恨恨抬眼:“死不了。” “哎,你自己要求的,不会赖我头上吧?”骆凛很无辜强调。 “哼!”虽然是她自己提出的解决办法,可没想到会这么难受啊?差点勒死她?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你是不是明知会是这样结情形,故意不事先明说?想用谋杀制造自杀假象呀?”纪浅夏就赖给他看。 骆凛眼珠一突,掳掳袖子,冷笑:“纪四小姐,无缘无故你就栽赃指控我一个谋杀罪名,你跟我有深仇大恨呀?” “有凭有证怎么就叫无缘无故了?”纪浅夏也冷笑反驳。 “什么凭什么证?”骆凛不客气追问。 纪浅夏霍然而起,正要开口,却清楚听见有人在大声喊问:“谁在这里?” 骆凛眼光停留在她面上半秒,足尖一点,掠空而遁。 伴随着摇晃的灯笼和脚步声,纪浅夏也赶紧捋捋头发,整整衣摆,低头掸着裙子。 “姑娘?是四姑娘。” 纪浅夏满面笑容抬起头:“是我。抓到那个鬼鬼祟祟的贼了吗?” 巡查的婆子丫头一拥而上将她团团围住,七嘴八舌问:“四姑娘,你怎么在这里?你跑哪去了?倚樱和偎蕉两个丫头快急疯了?” 纪浅夏早就在腹内编好了借口:“我没挑灯,走岔路了。偏不巧突然不舒服,所以就在这里耽误了一下。正要过去跟她们会合呢。” 她说的突然不舒服,大概就是闹肚子出恭的意思吧?而这里还真有恭所。 狄夫人和白氏看她毫发无损平安无事也就相信了这套说词。只不过,因为黑夜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掠过,所以今晚的安全巡查格外加强。 襟霞阁。 纪浅夏梳洗一新,换上家常薄衫一头歪靠榻上。半闭眼梳理刚才发生的事。 倚樱收拾着她换下来的衣裙,看到裙摆及裙后苔鲜痕迹明显,眼神呆了呆。四下看无人,悄悄收拢起来帮着掩严不提。 今天的日记纪浅夏是这么记录的:原本以为自己留意到了多寿,没想到被骆凛也给盯上了。他是太尉之子,堂堂太平县尉,听说又出京拜师多年,人脉及消息来源很杂又广。所以多寿的来历他打听出来不稀奇。他是冲着已故指挥使的财宝来的吗?他今晚夜行打扮潜入纪府是来找多寿对证还是另有所图? PS:白姨娘说花氏母女最近在盯紧纪安诫的动静,古怪!这一对玩花样的母女怎么突然对书呆子五少爷感兴趣了?她们是不是在憋大阴谋? 纪浅夏咬着笔头,一手撑腮望着青涩的字体默看了一遍,注意力又转回骆凛---多寿这条主线上来。 第62章 跟去 初夏,天气温暧,阳光不烈。 定远侯吴家小姐的邀约如期而至。原来只请了纪安蕾和纪安蕊两位嫡小姐的,奈何纪浅夏非得当跟屁虫,甚至不惜毁掉与吕文音的邀约,冲着这股子拗劲,纪安蕾拉不下面子只好把她带上。 这一举动不但惹的纪君蔓,纪映芙和纪呤萼背地里取笑,就连狄夫人都百思不得其解。老实温顺本分低调又谦和了十多年的纪浅夏几时脸皮这么厚实了?她从来不强人所难的,更加不要说拉下脸皮撒无赖了。 白氏心里隐隐有主张,但也不敢跟狄夫人如实交待。在狄夫人无意中提起时,泛泛回答:“大概是落水那一次,撞了什么吧?妾身准备过两天带她去福灵寺还愿。” 真的是撞邪了?狄夫人半信半疑,不过,却爽快批准了白氏去福灵寺烧香还愿的意愿。 载着纪府三位小姐的马车向着城东吴家别院而去。 这一条路,又是纪浅夏从水里被捞起后没走过的,她照常轻挑轿帘偷眼张望大街。 街市一如既往的热闹又繁华,初夏的阳光与微风刚刚好,不冷不热。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身着轻便夹衣,看上去轻快又愉悦。 纪安蕾对她这没见过世面的举动无奈又好笑,纪安蕊却一个劲的瞅着她看,几次欲言又止。 越往东,街市开始变窄,甚至冷清不少。当然店铺酒楼还是比比皆是。 “小满,你怎么推脱的吕小姐的邀请?”纪安蕾忍了很久,还是问出来了。 纪浅夏观察的差不多了,心满意足的放下帘子,回眼笑:“大姐,我直接跟吕姐姐实话实说呀。” “啊?你实说什么了?” “就说我想跟着大姐姐去城东吴小姐的别院放风筝。”纪浅夏眨巴眨巴眼睛。 纪安蕾抚额,哀叹:“不是吧?小满,你真这么跟吕小姐说的?” 纪浅夏重重点头,还无辜的歪着头扮可爱。 “惨了!”纪安蕊掩口:“四姐姐,你惹祸了。” “从何说起?”纪浅夏懵懂无知。 纪安蕾咬咬牙,手指戳上她的额头:“吴家跟吕家一向不怎么友善。吴小姐跟吕小姐也在公开场合面和心不和的。你如今推了吕小姐的邀请争去吴小姐别院,只怕要惹上非议了。” “不止哦。”纪安蕊摇头加重语气:“四姐姐,以后你只怕会少一个好朋友了。不对,是少两个。” “为什么是两个?” “因为裘五小姐跟吕小姐可是最要好的朋友。你把吕小姐得罪了,裘五小姐岂能善罢甘休?” 纪浅夏鼓嘴吐口气,失会神无奈道:“不至于吧?我以后找个机会再好好补偿就行了。” “哼,你补偿?怎么补?吕小姐这人很挑的,她看重的朋友本来就没几个,你能入她的法眼原本就不太容易。这会却为了吴小姐而舍弃她,这个打击,怎么补?”纪安蕾分析的头头是道。 纪浅夏转转眼睛,心里在忖:少一个也无所谓。反正接触下来觉得也没什么可深交的意思、 看到她怔神,纪安蕾又心软了,不吓她了,反而出主意:“小满,你也不要太担心。过几天正好是吕夫人寿辰,母亲一准会把你带上。到时,你再说点软话,多哄哄吕小姐,只怕还有救。” “哦。”纪浅夏下意识点头,又问:“大姐姐会去吗?” 纪安蕾轻轻点头:“会。” “夫人还会带哪个姐姐妹妹同去?” 纪安蕊首先摇头:“我是不会去的。” “如果没猜错,二叔家的似蓉妹妹,还有阿罗会同去吧?”纪安蕾笑的有点意味深长。 纪浅夏算了算,讶异:“咱们家从大姐,二姐,三姐到排行四的我,都会去?” “嗯。”纪安蕾垂下眼帘,扯扯膝上的裙皱。 “哦,我懂了。”纪浅夏看了看嫡姐的动作,恍然大悟:这是变相的去相亲吧? 古代不能自由恋爱,全凭家长作主。而这家长大部分多指母亲。一般女儿的婚事,多以母亲的眼光为准,大多数父亲一般情况下是不怎么插手的。除非有中意的联姻对象才会由父亲作主。 而夫人们通常情况下多半在家料理家事,管理后宅。出门交际就以婚丧寿嫁娶这些场合为主。就是这些难得的场合就成为各位家有未嫁娶夫人们的选婿选媳的重要渠道。 相国夫人寿席,不用说,来的非富即贵,多以权贵为主。夫人大多会带着家里未有订亲的女儿们出席,目的一来为选媳,二来也为女儿相中一门好的婆家。 纪府在京城是个特别的存在。家里儿子没订亲,女儿们也个个还是自由身,最大的纪安蕾也十四岁了,该是订门亲事的年纪。 但凡有重大场合,狄夫人是一准会把她带上。 只是没想到,这次会把家里四个女孩都带上。 纪安蕊掩齿偷笑一回。 她还小,没到要操心亲事的年纪,所以看到姐姐们被母亲拉出去展览,她还有闲心笑出来。 “大姐,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纪浅夏翻翻眼认真说。 “你问吧。”纪安蕾垂搭拉着眼。 纪浅夏欠身凑的很近,小小声问:“大姐,你有没有意中人呀?” “……小满?”纪安蕾瞬间就面红耳赤,瞪着她不可思议:“你在说什么呀?” 纪浅夏很不解:“怎么啦?大姐,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有意中人,就跟夫人透露一下,免得被乱点鸳鸯,错失一辈子呀?” “我……你……”纪安蕾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到底是先否认呢还是先骂她一顿? 纪安蕊噗哧笑出声,眼里还有讶色,却掩不掉笑意:“四姐姐,你真是……哈哈哈,怎么会这么想呢?大姐,我们大姐可不是大家闺秀,才不是市井不懂规矩的贱民?” “五妹,你这话有点过分了吧?”纪浅夏斜眼瞥纪安蕊。 纪安蕊竖起好看的食指,摇头笑:“你是看戏文看多了吧?咱们这样的人家,别说私订终身不允许,就是有意中人,都是不行的。” 第63章 风筝 “是吗?偷偷的也不行?”纪浅夏不太相信。 纪安蕊被她呛的半32天缓过神,恼道:“偷偷的,谁承认谁知道呀。” 那就是有意中人不能明着表露出来,不过偷偷的可以。反正是深藏心底。 “所以嘛,我才悄悄问大姐呀?万一大姐心里有悄悄看中的某位公子少爷,若是被夫人配给另外少爷公子,岂不误终生。” “闭嘴!”纪安蕾恼羞成怒,扬手想敲她的头。 纪浅夏机灵的避开,哂笑:“我就这么一说,大姐也不用羞恼的,我是为大姐终身着想。” “胡说八道。”纪安蕾听她还在扯这个话题,就更恼了。 “四姐姐,莫非你心里……”纪安蕊这家伙狡猾狡猾的,挑眉套话。 “我没有。”纪浅夏严正申明,马上又神秘兮兮道:“不过,我上次好像看到三姐姐她……”故意停顿下来。 纪安蕾和纪安蕊对视一眼,不惊不诧追问:“她怎么啦?” 纪浅夏暗暗得意心里在喜:纪君蔓,我黑你没商量! “她,盯着骆三公子好久,脸颊还红通通的,眼波看起来亮晶晶的……”其实就是暗送秋波,只不过纪浅夏要装纯,故意不直接说出来。 “骆三公子?”纪安蕾轻呼一声。 纪安蕊撇撇嘴:“哦,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骆县尉,那就难怪喽。” “五妹,你这话听着很理所当然呀。难道三姐也当着你的面久久盯着骆三公子瞧?”纪浅夏把球抛给纪安蕊。 “她?哼!”纪安蕊眼里全是鄙夷:“跟她那个青楼出身的生母……咳咳。”说到这里,她假咳两下掩下不提了。 纪安蕾撞撞妹妹,向纪浅夏和颜悦色道:“小满,你怕是看错了吧?三妹妹她一向自恃甚高,从来不把他人放在眼里的。” 纪浅夏一时没闹清纪安蕾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却装着听懂的样子,低头乖巧:“嗯,大姐说的对,可能是我眼花了。大概,三姐不是在看骆县尉而是看其他人吧?” “你明白就好。”纪安蕾拍拍她的肩头,轻轻松口气。 纪浅夏偷偷从眼睫毛下窥嫡姐,发现她愁眉忧腮,也不知在操心什么? 吴家别院到了! 这一处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比较清幽。街两边是夹道的高木梧木,阳光洒下来,坑洼不平的地面光点斑斑。 吴家小姐惠如带着仆从迎出二门,与纪家三姐妹互相见礼,短暂寒暄后便相携着手来到后院。 对于纪浅夏的跟从,她没有半点不悦的样子,相反还很高兴,额外跟她笑语了几句。 吴家的别院占地颇广,因为主人家都不大住这里,花草树木生长的有些杂乱无序。满眼藤蔓青翠倒也养眼。 后院有一个很大的草坪,几株花树下摆着水果点心甜酒热茶,已有不少衣着鲜亮的少女们穿梭其中。 纪安蕊很惊讶:“我好像看到的其倩小姐?” 吴惠如笑意盈盈:“是她。聂小姐与聂公子都不请自来,我也纳闷了。” 聂? 纪浅夏不由浮现一个笑容明朗,有张娃娃脸的聂其仰。 难道,他也在这里? 还真在! 聂其仰还真来凑热闹了。当然,名义上是护送妹妹聂其倩而来,顺便就混到后院混吃混喝。 这次请的人不算多,也有好几家。都是相熟的伙伴,各各笑嘻嘻的见礼寒暄一场,气氛热烈又欢乐。 聂其仰看到纪浅夏,就挑挑眉,露出个欢喜的表情。 纪浅夏想装不熟悉,别开脸。 没想到,聂其仰趁着人多,主动过来寒喧:“四小姐,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呵呵,认得。聂公子,你怎么在这里?”纪浅夏装不下去,只好皮笑肉不笑问。 聂其仰压低嗓门:“我是专门为你来的。” “哎呀,你想吓死我呀。”这话太暖昧,纪浅夏赶紧观察周围有没有三八长舌妇。 聂其仰才莫名其妙,跟着她左右乱瞧。 “四小姐,我就直说了吧?前些天,胜善寺那个****案,听说你是立了头功。” 纪浅夏放下心,原来跟风月无关。她就说嘛,自己一个黄毛丫头片子,哪来的魅力让一个见多识广的刑部公子一见钟情,再见难忘呀。原来是想多了! “听谁说的?”纪浅夏瞪起眼睛反问。 聂其仰闭闭嘴,想守下这个消息来源。 纪浅夏引着他走到旁边,继续追问:“你到底听谁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你堂堂刑部公子不加以甄别,就传给我,很不负责的。” 聂其仰被她唬住了,白净的面色变了变:“负责?这要负责?” “当然喽。谣言止于智嘛。你呢,听到风就是雨,还跑来讲给我听,万一我闹将起来,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可能!骆三亲口说的,绝不会错。他可是太平县尉。”一急,聂其仰就不自觉提供了消息来源。 “骆三?”纪浅夏嘴角歪了歪,轻轻鼻哼一声。 聂其仰点头:“没错,是他。他还夸你来着。” “是吗?”纪浅夏才不信呢。 “对了,四小姐,你怎么会……” “我不会。”纪浅夏一口就否决了。 “我还没问完呢?”聂其仰很不服气。 纪浅夏果断:“可是我猜到你要问什么了,所以答案是,不会。” 聂其仰鼻子歪了歪,瞪着她。 两个大眼瞪大眼,谁也不肯认输似的,直到吴家的丫头过来相请,才各自愤然扭头。 竟然是趁着好天气放风筝,自然是客气寒暄的差不多后,就开始游戏。 吴家的丫头仆妇搬出好几架风筝,品种多样。 有鱼形的,有鸟形的,也有福字的,也有花式的。 分配到纪浅夏是一只小巧的蜜蜂形状的风筝,还是黄颜色的。近看,做工就精巧又细致,显然出自巧匠之手,不似民间艺人的活。 “快快,起风了!”吴惠如大声嚷着:“快放起来。” 个子小巧的聂其倩活泼极了,格格笑着率先放起风筝,快步迎风跑动。很快,她那只鲤鱼的大红风筝就慢慢升空,一摇一摆飞高。 “我也来。”纪安蕊也是小孩心性,先跑动几步,就把她手里荷花式样的风筝带飞,一飞冲天。 一时草坪充满欢声笑语。 五颜六色的风筝高低不同的在半空中舞动,风景独特,吸引的众人都举头张目观赏。 第64章 区别 惟有纪浅夏的风筝没放起来。 她又是跳又是拽顶线,她的黄色蜜33蜂就是不给她长脸,软趴趴的飞不过两米就掉下来,倚樱和偎蕉也替她发愁,纷纷出主意。 再好的主意也架不住倒霉的运气。全场唯一一个风筝没放起来的就是她。 大伙都善意的笑着,并且还热心的邀她:“四小姐,我这个给你放着玩吧?” “不用,谢谢。” “四妹妹,我给你换一只吧?” “谢谢姐姐。不用了。” 纪浅夏脸皮没处搁,气恨恨的惯下风筝,想踏上一只脚踩给稀巴烂,碍于在场人太多,得维护她贤良温和斯文内向的个性,生生忍住,指着草地上风筝小声骂:“看把你能的。跟我唱对台戏是吧?存心的吧?说,谁派你来丢我脸的?” 见到她跟一只风筝较劲威胁,倚樱和偎蕉都有些傻眼。 四小姐又犯糊涂了吗?怎么还威胁一只死物了?两个忠心的丫头很默契的把其他人隔离开,免得听到纪浅夏的抱怨。 “噗哈哈哈……”聂其仰蹲在一旁,笑的打滚。 纪浅夏送他一记白眼,气馁的大步走到草坪一角的花树下喝茶润口。眼睛瞅着草地上,一群青春活力的少女奔走嬉戏。她们衣衫锦绣,裙带飘飘,目光明亮,脸颊饱满,嘴角微扬,无忧无虑享受大好初夏美好时光。 而她呢?孤单零落的独坐一角,只有当听客的份。 纪浅夏自怜自叹了半分钟,就收拾心情思考着有关城东废园的主要大事了。 “哎,四小姐,咱们去找别的好玩的趣事如何?”聂其仰又涎着脸凑过来。 纪浅夏轻易不上当,吊起眼睛反问:“这附近有别的好玩的趣事吗?” “有呀。”聂其仰兴冲冲道:“有个地方,结了一种果子,京城独一家,敢不敢去?” “京城独一家的果子,还轮到你去采摘?”纪浅夏才不轻易相信了。 聂其仰嘻嘻笑:“没错。按常理是如此。不过,此处与别的地方不同,就算结****一家的果子,其他人也不敢轻易采摘。” “你说的是皇家地盘?”纪浅夏想不出京城还有谁家这么天不怕地不怕。 “错了。”聂其仰得意洋洋:“反正你猜不到。” 纪浅夏看看天色,料想如果骆凛真有诚意的话,应该会到了。 于是,她就又堆上满面亲切温和的笑容:“我真的猜不到,好想去看看。可是……”她做个哀怨脸,看向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的放风筝的少女群。 聂其仰冲她挤眨眼:“你怕令姐和吴家姐姐不许是吧?交给我。” 在纪浅夏犹疑的目光中,聂其仰大步走过去先跟吴惠如低声交谈几句,吴惠如看向纪浅夏。后者马上双手交握在身前,一副乖巧横样。 纪安蕾抹抹汗,将顶线交给巧儿。吴惠如走过去低声跟她说话,还指指纪浅夏。 很快,纪安蕾就肃容走近,问:“小满,你非得要出去买只风筝不可吗?” “哈?”纪浅夏看向聂其仰,后者冲她挤眉弄眼。 “大姐,我,我想,想玩的尽兴一些嘛。”纪浅夏绞着手帕,身体还扭了两扭,把一个想融入游戏偏不得,又不甘心的娇贵小姐的心态刻画在肢体语言上。 吴惠如笑:“偏生不巧,家里准备的风筝都派上用场了,还有几只缺角断线的,实在拿不出手。我本来想叫婆子出去另外订购几只来,没想到,聂小公子说他有相熟的店家,可以任意挑选。只是,四姑娘,你也要一起去吗?” 纪浅夏可算听出聂其仰的主意了。生硬的扯个笑容:“我,我想亲手挑一个能放飞起来的。” 吴惠如眼神暗闪了一下,勉强笑了笑转向纪安蕾:“纪姐姐,你说呢?” 稍加沉吟,纪安蕾便点头:“去吧。早点回来。” “谢谢大姐。”纪浅夏大喜。 她自己想好的借口没用上,就这么可以轻易溜出吴家别院,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纪浅夏带着自己两个丫头还有一个跟着出门的婆子暂时先告退。 别人都在互相玩闹,没注意到她的离去,纪安蕊却是瞥见的。 她也将风筝交给丫头红秀拿着,走到花树下歇口气喝茶,瞅见四下无人,悄悄问纪安蕾:“姐姐,她又先回去了吗?” “不是。”纪安蕾抿口茶,小声:“说是去外头挑一只满意的放得起来的风筝。” “啊?她就这么当着吴家姐姐的面说的?” “嗯。” 纪安蕊失笑:“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姐姐怎么就不拦拦呢?” 纪安蕾老成持重的看着远方,叹气:“阿蕊,这看看她们。”下巴一抬。 草地上的少女们都玩的累了,有索性就赖坐草地上的,也有抹着汗的。 “她们怎么啦?”纪安蕊没听懂。 “她们的身份。” “哦。都是嫡女。”纪安蕊省悟道:“只有四姐姐是庶出。加上她的风筝放不起来,所以她心里也不痛快是吧?” 纪安蕾相当满意妹妹的一点就透:“是呀。所以,我怎么好非得拦下她不可呢?” 一个庶女小姐混杂在一群嫡出小姐群中,偏又没融入游戏之中,心情郁闷可想而知。纪安蕾善解人意的放纪浅夏出外散散心再回来,纯粹是一片好心。 只是,她未免想多了! 纪浅夏一点没觉得一介庶女混在嫡女中有什么不妥,风筝没放起来,也是很无所谓的。她在意的是怎么溜出去找到城东废园。 聂其仰领路,真的先把纪浅夏一行人带到城东一家店铺,先挑中一款飞天蜈蚣的风筝,然后又慢慢转回来。 纪浅夏正在疑惑,马车却掉转一个头拐向另一条巷口去了。 陪同的婆子多问了几句,聂其仰骑着马笑嘻嘻回:“这是近路,听我的没错。” 没多久,马车就停了。 聂其仰敲敲车窗笑:“哎,四小姐,到了。” 纪浅夏忙挑帘一看:满目荒芜,断壁残砖,阵阵腐臭怪味。 “这是哪里呀?” “别看是座废园子,里头有颗树结着很特别的果实,我尝过,很甜很好吃的。”聂其仰笑眯眯推销。 婆子却是惊讶:“这不是那座闹鬼的废园子吗?” “噢,是那座废园?”纪浅夏的眸光一下灿亮,灼的聂其仰闪了一下眼。 第65章 废园 城东废园? 这就是纪浅夏念念了好几天的那座指挥使废园? 哦耶,废园,俺来也! 纪浅夏提起裙子就准备进去,让随身的婆子和两个丫头联手拦下,理由很充分:“四姑娘,使不得!大小姐还在吴家等你回去呢。” “这样吧,偎蕉,你跟这位妈妈带着风筝回去跟大姐姐和吴家小姐说一声,我随后就到。”纪浅夏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偎蕉无语:“姑娘,你不能进去!这座废园子,很古怪。若让国公爷,夫人知道你进去,奴婢就该死了!” 纪浅夏安抚她:“没事,顶多领一顿罚而已,我到时求求情补偿你们就好了。” 这叫什么话呀?心底慈善仁义的主子不是该体恤一下忠心的奴婢吗?该迟疑着,然后为了身边的奴婢不被长辈罚而放弃瞎转悠的荒唐举动吗? “快去吧。我看一眼就来。”纪浅夏一点不体谅,直挥手。 偎蕉和那个随身外出的婆子对视一眼,俱看到无奈。 “放心,不会超过一刻钟。”纪浅夏怕她们再罗嗦,索性规定了时间。 “那奴婢还是陪着姑娘吧?”偎蕉咬咬牙。 纪浅夏却打发她:“你口才好,口齿清楚,跟着这位妈妈回去,好歹也算是给大姐一颗定心丸。去吧!” 都说到这份上了,偎蕉拉长着脸,不情不愿的应一声,带着新买好的风筝暂时先回转吴家。 聂其仰冲她竖大拇指:“厉害!三言两语就打发了丫头,小生佩服。” “你佩服是应该的。”纪浅夏做高傲状挽下头发:“听说这里闹鬼,不晓得鬼白天出不出来?” “怎么着,你还想大白天碰鬼?”聂其仰何止是佩服,简直是惊骇。 纪浅夏一边迈步走向废园,一边大发厥词:“是呀。我很想当面问问那些鬼们,为什么每次出来吓人害人都是一身白衣?都埋地下这么久,是怎么保持白衣洁净如新的?你说生前是富人家吧还好说,为什么生前穷的叮当响的穷人死了,化为鬼也是一身白衣呢?难道阴曹地府专门给鬼们发放一套属于鬼的服饰?” 她这套词说完,四周寂静,偶有夏风卷过地上的残枝败叶,呼沙沙的从脚底掠过。 聂其仰和倚樱的嘴角都是抽搐的。 纪浅夏还兴高采烈继续说:“我还想当面问问,为什么生前一无是处或者什么本事都没有的人,死后个个都那么厉害呀?怎么会那么多变化多端的法术呢?有这个能耐,怎么冤死鬼们还跑去托梦给县大人干嘛,直接自己报仇得了?另外呀,传说中的男鬼都丑的吓人,为啥女鬼个个貌美如花,还都青睐书生秀才呢?还是落榜书生秀才?直接勾一个现成的大官不多好呀?对了,还有……” “纪四小姐,我怎么听着你很期待很兴奋的呢?”聂其仰搓搓手臂:“你怎么胆这么大呀?” “哦,可能我是无神论者吧。”想了想,纪浅夏又补充:“不对,我是有神论,但是无鬼论者。” “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聂其仰翻翻眼。 “听不懂算了,反正解释起来你更加听不懂。” “那么,麻烦你不要一口一个鬼了好吧?这园子荒废很久了,就算大白天也阴森森的。你再说些胡言乱语,我真的不带你进来了。”聂其仰算是服了她了。 一个闺阁小姐,双眼放光的侃侃谈论希望与鬼面对面沟通,疯了吧? “行行,我不说了。”纪浅夏打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废园是名符其实的废在那里的园子。 他们所到之处,惊飞了一群野生动物,比如野鸟呀,野狗呀,野猫呀,野虫呀,野……呃,不是野人,是流浪汉,也可能是乞讨者。 见到衣冠楚楚的他们到来,都惊诧莫名。 好在,聂其仰这次身边是带了两个小跟班的,虽然很沉默,没啥存在感,好歹人数上是占优势的。 “咦哟,好臭呀!”纪浅夏捏着鼻子嫌弃。 聂其仰笑嘻嘻,左手一指:“呶,绕过那片残壁,就是一个大大的水塘。听说原来还能泛舟水上,后来就死水一滩了。” “去看看。”纪浅夏心念一动。 聂其仰右手一指:“一汪死水有什么好看的?这边才是我们要去采摘的那种果子。走吧,只差几步就到了。” 纪浅夏却固执:“我想先去看看那滩死水。” “你不是嫌臭吗?” “我捂着鼻子看不行吗?”纪浅夏这是强词夺理,可聂其仰却没法反驳。 “……行。” 池塘面积不小,看得出来,繁盛时期有过风光岁月。现的水位降低不下,露出大片大片的深色土坎。水是混浑的,水面上飘浮着不少杂物,池边也污秽不堪,发出的臭味令人作呕。 “呕~”聂其仰受不了,捂着口躲一边吐去了。 倚樱也艰难的捂着口鼻,小声:“姑娘,咱们回吧?” “嗯。”纪浅夏认真的打量这片水域。 所站立的对面,清楚可见一条断木组成的桥桩,一座孤零零的八角亭像个风烛残年的老妇,没有了往日光彩,脏破旧都暴露在世人眼中。 “我看完了。”纪浅夏一刻也不停留扭头就快走。 “哎,等等我。”聂其仰巴不得,赶紧追上。 他们最后停在废园深处的一个看起来是假山的土坡上。上面已经杂草丛生,间或几株野树,生长的非常茂盛。其中一颗长着红色的果子,圆滚滚的像是灯笼,肉眼目测熟透了。 “民间传言,这是鬼果。就是夜晚鬼打灯笼,然后天亮熄火后就化为这种果子。”聂其仰嗓间低沉的响起。 纪浅夏没被吓着,倚樱却皱眉惊叫一声:“啊!” 瞅一眼聂其仰,看他一脸促狭的笑容,纪浅夏翻他一个白眼:“都做鬼了,晚上出来还看不清路,需要打灯笼?你这是瞧不起鬼呀,小心晚上他们找你谈心。” “我去!”聂其仰冷不丁打个寒颤。 纪浅夏看一眼那蓬旺盛的杂草,问:“怎么采摘呀?” 第66章 野果 聂其仰眼高于顶道:“哈,你没辙了吧?” “我为什么要有辙呢?” “你不是很聪明吗?不是什么案子都难不到你吗?” 纪浅夏就好笑了,冲他拱拱手:“多谢聂公子给我送上这两顶赞誉的大帽子。很聪明我认了。但是说什么案子难不到我?那真是言过其实了。我都没接触到案子,怎么能武断的夸我呢?受之有愧,这顶大帽子还给你。” 这种说话方式,聂其仰很不习惯。愣是呆了数秒才听明白,然后就娃娃脸一红,笑了:“你说话还挺有意思的哈。” “多谢。” 聂其仰看了她一眼,没再为难,而是磨拳擦肩:“等着,我去摘。” “你怎么去呀?千万别逞强呀?”纪浅夏好心的拦阻他。 聂其仰挤眨眼笑的灿烂开心:“担心我呀?” 纪浅夏咧了咧嘴:敢情这年头担心一下别人都不行呢?好人做不得吗? “是呀,聂公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怕聂家跟我胡搅蛮缠呀。所以,请谨慎行事。” 聂其仰眨眼眨眼,很无语的瞪着她。 “噗哈哈哈……”蓦然,空旷的废园响起一个明显带着幸灾乐祸的嘲笑声。 大伙循着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张望过去。 骆凛一副贵公子派头,带着他两个小厮竟然负手优哉游哉分花拂柳的晃出来。 “骆三?你怎么在这里?”聂其仰见鬼一样嚷。 骆凛眼角瞄一眼脸色微变的纪浅夏,淡淡:“路过。” 路过?鬼才信!聂其仰撇嘴。 纪浅夏带着倚樱淡漠疏离的给他见个礼,默不作声。 “来得好,瞧见没有,满京城独一无二的鬼果!喂,骆三,你尝过吗?” “没有。”骆凛挑眉,看看那杂草丛中生长的野树结的野果,不屑一顾。 聂其仰就笑了,冲着他两个跟班:“你们愣着干什么呀?还不快摘来给你家爷尝个新鲜。” “什么?”竹叶和阿青都歪嘴怒视他。 自家公子没发话,这位聂小公子以为是谁呀?还使唤上他们了? “去呀。”聂其仰冲纪浅夏挤一下眼,也全是狡猾的笑。 纪浅夏低头看手帕。 没想到,骆凛还真的等在这废园了。还来的这么早?她都没想怎么找过去,他就自己找过来了?不对,他并非是专心一意的等她吧? 骆凛勾唇笑了:“其仰,你这替他人作主的毛病得改改了。” “你说什么呢?” “这种生长废园的野果,本少爷一点尝鲜的兴趣也没有。就不劳你使唤竹叶和阿青了。” “就是。”竹叶和阿青两个猛点头。 他们虽然也是会点身手的,对于采摘野果问题不大,就是不爽被聂其仰指使。 聂其仰鼻子歪了歪:“骆三,你这阴阳怪气的毛病也要改改了。” “嗯,多谢,在下尽量。”骆凛不以为意随便拱拱手。 聂其仰也懒的跟他费口舌,转向纪浅夏:“你等着,我摘给你尝尝。” “小心点。”纪浅夏听出来了,采摘鬼果这事,根本难不到聂其仰。便也没多加担心。 聂其仰束束腰带,足尖一点,纵身掠起。 纪浅夏瞬间就瞪大杏眸:霍,又是轻功啊!难道说,夏朝的武林人士都能娴熟自如的使用这门后世失传的武功? 她看的目不转瞪,眸光全是喜悦。骆凛就心里不知怎么极不舒服,臭着一张脸看看聂其仰倒挂树枝上兴高采烈的采摘灯笼状野果,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嗖’聂其仰敏捷的跟猿似的又跃跳回来,摊开用雪白手帕包着的红红野果给纪浅夏:“快尝尝。” “姑娘……”倚樱弱弱的劝:“等奴婢去洗了再尝可好?” “嗯。”纪浅夏高兴的挑了一颗,剥开皮先尝了一颗,眯眼道:“嗯,清甜。” 聂其仰更是大为开心,喜的把所有灯笼果塞到她手上:“都给你。” 倚樱慌忙拿过,说:“姑娘,洗了再尝吧。” “好。”纪浅夏却知道这废园久荒,野生野长,顶多残余一些灰尘而已,但也不敢放量多吃,太有损她闺秀小姐的形象了。 “聂公子,谢谢。” 聂其仰双手在衣摆下搓了两搓,白净面皮染上一片绯红:“不用谢。我只是没有食言而已。” “嗯。还是要谢谢你让我尝到京城独一无二的鬼果哦。”纪浅夏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模样,觉得好玩。这还是个大孩子!心性很单纯的,难得可贵是没有富家贵公子的恶习。 “嘿嘿。”聂其仰挠挠头。 “咳咳。”骆凛干咳两声挪过来,从倚樱手里拣起一颗,放入口中,摇头给出差评:“酸,涩,水分还少。难吃。” 换来聂其仰的怒目相向。 纪浅夏也同时赠一个白眼:“骆公子,昧着良心说话,会下拨舌地狱的。” “我摸着自己良心说,很难吃。”骆凛手放在胸口上。 “没人请你尝。”聂其仰赌气嚷。 骆凛拍拍他肩,笑的欠扁:“其仰呀,你好歹也是大家公子出身,怎么口味这么平民化呢?” “骆三,你到底想说什么?” “野果,真的酸又涩。你哄小姑娘的手段太一般了。” 聂其仰反手想给他一拳。 他还没做到,纪浅夏就提起裙子,狠狠的朝着骆凛的小腿踢去,怒:“我呸!” 嘶~骆凛抱着腿,后退,瞪着怒气冲冲的纪浅夏,咧嘴坏笑:“纪四姑娘,你不要对号入座嘛。我说的小姑娘并不是特指你哦。” “你这混蛋!”纪浅夏不忍住爆了句粗,赶上来就想再添补一脚。 竹叶阿青和倚樱等人见状,纷纷惊骇的上前相劝。 “哼!”纪浅夏被倚樱护着,狠狠瞪一眼挑眼做怪笑的骆凛,鼻哼一声,扭头:“聂公子,咱们走。” 聂其仰握着拳头,冲骆凛挥一挥:“给我等着,有种别走。我把四小姐送回来,再找你算账。” “奉陪。”骆凛双手一摊。 “别跟他废话。”纪浅夏扯一下聂其仰。 原地目送着他们两人消失在花草树林的小径尽头,骆凛收回目光望天吐口气,漫不经心:“清静了。” 竹叶和阿青交换一个目光,不太明白自家公子这唱的是哪一出。 第67章 宝地 还是那个废弃的臭水池塘。 骆凛也掩着鼻,沿着杂草丛生的岸边仔细的绕走了一圈,最终目光停在那座孤零零的八角亭上。 正驻足沉思,他敏锐的感觉到什么。 “出来!”他一改倨傲的神色,冷厉喝斥。 竹叶和阿青一听,飞身扑向动静来源处。 很快,树后转出一名平淡长相的妇人,衣着看还算整洁干净。 骆凛认得她就是昨晚那个站在多寿身边的仆妇。他扬手示意两个跟班,目光一扫四周。 竹叶机警,明白了。拉着阿青去做外围警戒。 “奴婢见过骆公子。”粗使婆子施礼。 骆凛面无表情,指指这里问:“就是这里对吧?” “是。” “人手,你们已经准备好了?” “是,本来已准备好,今晚动手。只是姑娘说事出有变,一切听公子调度。” 骆凛点头问:“找的是什么人?” 听粗使婆子说完后,骆凛冷峻:“找个借口打发掉。我自有信得过的人手。” “是。” 骆凛目光掠一眼臭池水,皱起眉头:“还是那句话:稍安勿动。城里另有势力盯上她,以不变应万变。事成后,我自会信守承诺。” “老奴明白。”粗使婆子恭敬点头。 钱财虽好,也要有命花呀! 多寿和这个当年的生母心腹婆子自以为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潜出来冒个泡了。谁知,才一冒头就被人揪住了。好在,揪她们的是骆凛,换成任何一方势力,后果都不是她们能承担得起的。 别的不说,先帝抄家处斩的圣旨之下,霍指挥使竟然还有后人留存?单就这一点,足够在京城掀起一股不小的风浪。多寿的性命不保是肯定的,还会连累好心收留的纪府。 所以,那批财宝,她宁可分一半给骆凛,只要换求一方平安无事就足矣! 粗使婆子也是听了多寿的分析后,惊出一身冷汗。 她还以为两人偷偷摸摸的行为,很隐秘呢!没想到,所有老底细都让人给查出来了。 好在,来人是骆凛,多少可以放点心。 骆太尉家的这位三公子,在京城的名声说不上极佳,但也不太差。比那些斗鸡走狗,寻花问柳的败家子强太多了。而且,他身份是太平县的县尉,他敢包庇,她们就敢相信。 分走一半财宝算什么?若是认真追究起来,那才叫人财两空呢。 粗使婆子这次出府的主要目的是将财宝埋藏的具体地点一五一十的告诉骆凛,并且在府外为了方便行事租住的那个小院子也退掉,足不出户的等在纪府静候佳音。 骆凛走出那片臭水塘,低头寻思:怎么又快又省事的把财宝起取? 他明白,魏三娘的动作也是相当专业快速的。 “公子。”竹叶飞快的跑回来。 骆凛出了废园,阿青已经牵出黄膘马等在路边。 “说。” 竹叶抹把汗,左右张望,小声报告:“有消息说,丝馆的人接近纪府老太太所住的朴方堂。” “魏三娘还真是一刻不停呀。”骆凛不得不砸舌。 “还有……”竹叶轻声说:“方才我跟了那个婆子一路。发现,暗处,有人在盯着她。” “是什么人?” 竹叶挠挠头:“不像是魏掌柜的人。看起来就是纪府的人。” “纪府的人?”骆凛跨马鞍上,忽然扭头,看向吴家别院方向:“莫非是她?” “谁呀,公子?” 骆凛微微一笑,意味深长。 多寿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现在知情者除了骆凛还有魏三娘。 丝馆的魏三娘倒没什么可担心的。她就是爱钱了一点,其他无可指摘。更加不会做出损人不利己的蠢事来。大不了,魏三娘会转而向骆凛敲诈一笔封口费而已。 最担心的还是纪府内部。 据说当年多寿初入府,保国公是极力反对的。说明,他是清楚知道多寿身份的人。那么,保国公会不会在多年后无意中泄密呢? 保国公是不会存心透露这种招来杀身之祸的秘密,只是架不住他年纪大了,会犯糊涂。 听说,他在国公府,宠妾冷妻。而他的妾?据骆凛侧面了解都不是省油的灯。 近黄昏,吴家的别院外,拥挤又热闹。 玩乐了差不多大半天,大伙也尽兴一回,天色不早,于是纷纷告辞,时间没有错开,都堆在一起。因为各家马车婆子丫头们叽喳加上各位小姐们互相亲昵的告辞客套话,整条街顿时喧哗起来。 最不受待见的纪浅夏是最先上了自家马车的,纪安蕾两姐妹还在跟吴惠如和其他小姐妹们客套,笑语盈盈难分难舍。 聂其仰趁乱叩叩挪过来,敲敲她的车窗,小声笑:“四姑娘,你明天还出门不?” 纪浅夏如实的摇头:“明天不出门。你还有事吗?” “你想不想去游宏河?我知道有一处芦苇荡有个野鸭巢,那蛋比我拳头还大。烤起来美味得很。”聂其仰难得遇上一个心性跟自己差不多的伙伴,虽然是女生,却不做作不矫情,非常想把她拉拢一块玩。 纪浅夏轻轻扯扯嘴角,宏河可不就是本尊被推下然后失去意识那条河?对河水,本尊应该有心理阴影了吧? “谢谢,但是我恐怕最近几天都不会出门了。” 聂其仰掩不住失望,垂下长长眼睫毛轻应一下:“哦,知道了。” 看着他面净如玉的娃娃脸那一抹期待过后的失落,纪浅夏于心不忍了。眼角左右一扫,轻声道:“不过,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好啊,你说。”聂其仰眼光蓦的放亮。 “令尊是刑部尚书,家中想必有刑律之类的书吧?能借出一两本给我瞧个新鲜吗?”纪浅夏眨一下眼,特意显得无辜可爱,又补充:“不要让第三者知道哦,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好吗?” “好啊好啊。”聂其仰点头如啄米,明亮的眼里满是知己般的喜悦:“纪四姑娘,不用借,我送一份给你。” “那就多谢喽。嗯?”纪浅夏想了想:“过几天我们可能会去吕家贺寿,你会来吗?” 第68章 投缘 “吕家呀?”聂其仰想了想:“哦,相国夫人寿辰。我来,我一定来。” 纪浅夏笑吟吟:“记得带上书。” “好嘞。”聂其仰喜的合不拢嘴。 他的小厮挤过来,木然说:“小少爷,小姐四处找你呢。” “就来。”聂其仰冲纪浅夏挤一个心领意会的眼神,挥挥手,笑眯眯去了。 纪浅夏缩回头,安然的闭眼靠在车壁上。 这一趟还是有很有收获的。 见着骆凛了,算他有诚意,但是纪浅夏琢磨不透他,并不打算跟他继续劳什子的交易。进一步证实聂其仰是个有着孩子气抱负的贵公子。 他的人缘很好,吴家今天的世家贵女们对他都格外厚待。有那么几个胆子大点的,还拉着他讲一讲刑部曾经大案,问最后的结局。 他的爱好与其他贵公子如此不同,背地里不知被讥笑多少回,街坊谈资说到京城著名纨绔子弟,他总是榜上有名。可是大多数世家贵女却不嫌弃,反而暗中支持。 多一些这样爱好独特的公子,少一些寻花问柳的败家子,世家闺秀以后的日子也好过点不是。 “小满,你跟聂小公子倒是很投缘呀?”轻微摇晃的马车,纪安蕾和气的笑问。 因为聂其仰自告奋勇带着她短暂出了趟门,这是大伙有目共睹的,纪浅夏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嗯。算是吧?” 纪安蕊又掩齿笑:“我听说,他还没订亲哦。” “哦,为什么呢?”纪浅夏真实的惊讶。 纪安蕊摇头叹笑:“四姐姐,你故意的吧?他那么喜欢冒充刑部的官差你不知道吗?” “为什么要冒充呢?聂大人给他安排一个差事不就行了?” 纪安蕾也笑了:“真是孩子气!聂大人手眼再通天,也不可能把聂小公子给安排进刑部呀。再说,聂小公子爱做的事破大小案子,聂大人怎么可能顺他的心意呢?就为这,聂小公子没少挨训。” 纪浅夏睁大了眼睛。 纪安蕊笑嘻嘻:“其倩说,家里一直严防死守的盯着,就怕聂小公子又出门闯祸。今天还是打着护送其倩的名义才准许他出门的。要不然呀,聂小公子一准不知跑那个角落去了。” “我觉得是这是好事吧?”纪浅夏吞吞吐吐道:“聂小公子虽然爱好特别了点,总好过吃喝嫖赌吧?” 车内沉寂了点,最后还是纪安蕾轻轻笑:“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长辈们不这么想。” 纪安蕊点题:“所以,至今聂小公子的亲事没有定下来。” 原来是遭到世家长辈们的嫌弃啊!在他们看来,聂其仰的举动无异于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还不如那些寻花问柳但会钻营的公子哥。 “四姐姐,你们很投缘哦。”纪安蕊窃笑,笑的有点不怀好意。 纪浅夏听得出来她的潜台词是这样的:你们这么投缘,不如凑做一对好了!说实在的,如果将来嫁的人是聂其仰,纪浅夏表示很满意,一点不反感,甚至庆幸。 “嗯,我也觉得跟聂公子很投缘。”纪浅夏顺着她的话承认。 纪安蕊眼角瞄一眼大姐,眸里全是促狭的笑。 纪安蕾倒是收敛了笑意,认真的看四妹一眼。 聂其仰虽然行为乖张了点,但到底是聂家的小公子,很得聂夫人宠爱,又是正经嫡子。亲事没着落,并不表示会自降身价求娶国公府的庶女呀。 “小满,你大概不知道,聂小公子是最受聂家老夫人和夫人最宠爱的。他呀,别看整天惦记着查案破案呀之类的琐碎不相干事,却很得世家姐妹的欢心呢。” “哦。”纪浅夏挑眼:这与她何干? 纪安蕊猛点头:“对对,就比如今天来的那个刘家二小姐,看把聂小公子给缠的……啧啧。” 纪浅夏扭开脸,不想接话茬。 “这位刘家小姐年岁倒也相当……”纪安蕾若有似无的嘀咕一句。 纪浅夏打个哈欠:“姐姐,咱们今天出门,又没去学堂,会落下不少功课吧?要不要补课呀?” 成功把话题绕开。 “补课倒不至于,顶多多练习几张字贴罢了。”说到这个问题,纪安蕾语重心长:“小满,你的字也该多练练了。这么多年,一点长进没有。” “是,大姐。” 纪安蕊忽然来一句:“四姐,你上次绣的那个香包怎么没带出来?” “我放家里了。” “没绣成时我瞧见了,绣活好精巧,正想着也请四姐姐帮我绣一个呢?” “嘿嘿,该天有空我一定为五妹绣一个。最近太忙不得闲。”纪浅夏最怕别人考她的绣工。 纪安蕊高兴:“那可说定了,四姐不许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姐妹仨一路闲话,马车轻快的就回到了纪府。 天色不算早了,先去后院正房见过狄夫人,说起吴家的招待,闲谈一会,各自回房换了家常服就到了摆晚膳的时间。 通常,保国公在家,与狄夫人共餐,子女们便回各房差小丫头去厨房端分例膳食。若是国公爷不在家,狄夫人一般会把子女们招至跟前一家人围坐吃饭,图一个热闹。 今天,国公爷破例在家,所以,除了众妾室团团侍膳之外,其他子女都各回各院。 襟霞阁。 夜色渐临,外间小厅点上蜡烛了。 烛光中,纪浅夏一人独坐,面对眼前热气腾腾的佳肴,胃口大开。 “姑娘,老太太差人送人一碟新鲜点心来。”丫头报。 纪浅夏忙站起来,却是一愣。 这不是那个跟多寿合谋的粗使婆子吗?衣着倒是整洁,不像是个做粗活的下人。 倚樱递上一碟新鲜花俏样式小巧的点心给她过目。 “多谢祖母。”纪浅夏不忘先微施礼谢过纪老太太,又含笑对着跑腿的婆子说:“也辛苦妈妈了。” 偎蕉早就备好赏钱递过去。 婆子理所当然的接过,低眉含眼:“老奴谢过四姑娘。”然后稍稍招眼:“四姑娘,老太太身边的多寿姑娘托老奴给姑娘捎句要紧话。” 纪浅夏眼眸睁大,明白什么。勾勾手:“这边请。” 把她引到里间,才含笑小声问:“不知多寿姑娘捎带什么要紧话?” 第69章 带话 婆子屏声静气,低声:“没什么大事,只多寿姑娘一件绣活出了差错,想改好。思来想去这后宅,只有姑娘绣工既好,心眼也好。想请姑娘在关院门之前,过去一趟。” “好,我一准去。” 婆子点点头,告退出去。 真?还是假? 漱口换上清芬茶盅的纪浅夏还在思考。 为了验证心里疑问,悄悄唤上倚樱,低耳吩咐几句,倚樱却也是带着满腹疑问而去。 初夏的夜,格外迷人。 树影婆挲,墙角虫鸣,花香四溢,星光点点,月明如灯。 悠哉在廊下慢走消食的纪浅夏眉头却紧皱着。 多寿这件事,怕是要告一个段落了吧?接下来,她该怎么整顿襟霞阁的内鬼呢?呵呵,到底是纪映芙还是纪君蔓,还是蒋氏,花氏在搞鬼? 为什么排除履园的纪吟萼和简氏呢? 一来纪六小姐不过七岁,心智再早熟也不可能如此布局?二来,简氏一向有点墙头草的姿态,她又是低贱的丫头爬床成功,只生一个纪六小姐,再怎么野心勃勃心有不甘,却是只有心而无力的。 苦恼中,倚樱面色古怪的回来,悄悄附耳报:“奴婢方才打听清楚了,老太太并没有差人送点心给各院姑娘们。” “水绘园那边呢?”这是指嫡大小姐纪安蕾的院子。 倚樱摇头:“也没有。” “明白了。倚樱,这事,你知我知,不许瞎嚷嚷。”纪浅夏心里有数,特意又叮嘱一遍。 倚樱直觉古怪,倒一向谨守本分,知道大家宅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尤其是自家姑娘这么严肃神色,马上表态:“姑娘放心。就是偎蕉问起来,奴婢也自会拿别的事搪塞过去。” 纪浅夏很满意,轻轻拍拍她:“好倚樱,不枉我疼你。” “谢谢姑娘。”倚樱狗腿的跟上一句。 纪浅夏继续在院子里慢走。 灯光已掌起,廊下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姑娘,细纹姐姐来了。”偎蕉眼尖,先看到挑着灯笼进来的是白氏身边的贴身丫头。 纪浅夏怔了怔,随后笑眯眯迎上细纹的见礼:“四姑娘。” “什么风把细纹姐姐吹来了?”纪浅夏故意打趣,一面向屋子:“是白姨娘有话带过来吗?” 细纹落在她身边半步,笑说:“姑娘说的没错。” “怎敢劳烦姐姐跑腿?” 主仆二人说着入了屋内,细纹打量下左右。 “你们先下去,我这里一时半会不要人侍候着。” “是。” 偎蕉和倚樱先退出,她们也得用餐不是。她们用过后,方换下小丫头用餐。规矩如此。 “是不是又发现什么?”纪浅夏心急,扯着细纹催。 细纹抿嘴笑:“姑娘怎么急性了?……倒是有了新发现,姨娘拿不定主意,叫奴婢过来跟姑娘说一声。” 她便将今天白天跟踪监视多寿和粗使婆子的事报上来。 “那个婆子今天去见了骆凛?还把外头租的院子退了?”纪浅夏呆了呆。 “是。还有朴方堂那边,陈姨娘的丫头彩玉今日破天荒去寻了多寿说话。” “这可就热闹了。”纪浅夏失笑。 细纹摊手:“不过,好像也没说别的,就是打听老太太的病。彩玉也没多待一会就回去了。” “还是奇怪。陈姨娘********这么久,一心只盼望着五哥出人头地,早就不掺和后宅是是非非,怎么突然就打听起老太太那边的事来?” 细纹也点头:“白姨娘也是这么说的。是古怪点,但暂时没看出什么来。” 沉吟良久,纪浅夏点点头:“我知道了。” “姑娘可有话带回给白姨娘?” 纪浅夏张嘴欲言,想了想又闭嘴。然后摇头:“我暂时没什么话带回给白姨娘。一会我去趟朴方堂,等我回来再亲自跟白姨娘细说疑点。” “那奴婢先告退了。” 纪浅夏亲自送出来,看一眼门口守候的小豆子。 等倚樱回来,纪浅夏问起抄写的法华经可完成。倚樱苦恼回报:“还只抄好一半。” “一半就一半吧。整理出来,我一会送去给祖母过目。”这是最好的借口掩护,只是时间上有点晚了。 “好的。”倚樱便去整理。 偎蕉不解:“这个时候姑娘还要去朴方堂看望老太太?” “是。正好今日在吴家也听来些趣事,想必老太太也爱听,我也讨一个巧去。总不能事事让凝翠坞的三姐讨得便宜。” 偎蕉欣慰之余也略有疑惑。 这等跟姐妹攀比的风格,着实不想那个低调本分乖巧的四姑娘。 一行人挑着灯笼慢慢向朴方堂来。 朴方堂在夜色中格外静谧,也格外冷森。 堂堂煌煌的明亮灯光都没有把纪浅夏最初的那点阴恻印象给消除。也许是朴方堂长期住着一位病重老人,所以这里气氛不轻松,久而久之就沉重了。加上偏僻又花草树木繁多,白天还好,晚上看,实在渗人。 听到动静,当值的长福和长荣迎出来,小声说:“老太太才吃了药歇下了,姑娘来的不巧了。” “那我就在厢房等片刻吧?”纪浅夏知道老人家的瞌睡是很浅的,也不长久。尤其是吃了药才歇,十之八九歇不了多久。 长福两人笑笑,也不再多说,请她入内去西厢坐等。 抄写好的一半的法华经,长荣接了过去,等老太太醒来再验看。 纪浅夏就一个人等在厢房喝茶。稍顷,最漂亮的多寿手里托着上等精巧的点心果子亲自送过来。因她是老太太身边最得宠的丫头,纪浅夏还得起身接着:“多寿姐姐客气了。” “四姑娘有心了!难为你这大晚上还过来给老太太请安。”多寿看着她笑了笑:“听说四姑娘今日去城东吴家别院放风筝了?” “是呀。”纪浅夏抱以微笑。 多寿又说:“都是京城名门世家的小姐们,欢聚一堂想必趣事多多。” “多寿姐姐说的没错。” “唉!”多寿轻叹一声,却生硬的转了话题:“我有件绣活一时无心差了针线,是老太太的活计,怕不好改。还想烦请四姑娘帮我改改,好让我明天交差。” 第70章 定金 纪浅夏马上就说:“这有何难?竟然是老太太的活计,多寿姐姐怕改不好,我自当义不容辞。” “如此,先谢过四姑娘。”多寿嘴角翘起,巧笑倩兮敛襟施礼。 纪浅夏忙虚扶一把,说:“何须如此客气。快把活计拿过来我先瞧瞧。” 多寿神色为难:“四姑娘不嫌的话,还请移步奴婢房中,可好?” 略迟疑了下,纪浅夏谅她也搞不出妖蛾子,便点头:“还是多寿姐姐考虑周全。如此,请带路。” 想了想,对丫头等人:“你们等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多寿也对长福等人说:“听着动静,若是老太太醒了,只管去唤我过来。” “嗯,你去吧。” 老太太歇下,丫头们是可以偷会懒的,只是不能太走开。不过今天轮值的是长福和长荣,多寿走开小会,在情理之中,何况她是带着四姑娘办正事去的。 远远就看到多寿的屋子有一抹明亮的灯光。 纪浅夏心头微跳:不会是骆凛吧?他怎么还敢来?一而再的,旁若无人的进出纪府,当护院家丁吃干饭吗? 还真让她猜中了。 骆凛翘着二朗腿坐在桌边,慢条斯理的喝茶,看到她进来,抬眼,勾勾唇。 “真的是你?”纪浅夏侧头看一眼多寿,从容的迈进屋子。 多寿轻轻掩上门,使手请纪浅夏落坐,她安静的奉上茶一声不吭。 骆凛看着对面的纪浅夏明显防备的神色,竟然轻轻‘呵’的笑了。 “四姑娘是贵人多忘事啊。不是说好咱们谈一笔交易的吗?” “可以不谈吗?毕竟我并不缺银子。”纪浅夏语出惊人。 大概是没想到她这么不按牌理出牌,骆凛都愣怔了神色,很快变恢复正常,不紧不慢还抿口茶:“不缺,但我相信四姑娘不会嫌钱多,对吧?” 好吧,一针见血。 纪浅夏眼珠转向安静的多寿,又转回成竹在胸的骆凛,端起面前的茶盅也缀一口,才笑问:“那么万金呢?” “在这里。”骆凛拍拍放在桌下的一个箱笼,四四方方很像是后世的男式提包。 “有万金?”纪浅夏很怀疑。 别欺负她是现代人不懂常识。一两银子是可以惴怀里带走,但万贯家财那得专门找个库房保存吧? “要验看吗?” “要。” 骆凛单手提到桌上,拧开锁头,一片金光闪闪,刺的纪浅夏举手挡眉间。 等她适应金光后,慢慢睁眼细看。 四方的箱笼里整整齐齐码着好几层个头比较大的金元宝,那宝光,那金气,杠杠的,不是作假。 “这,这是多少呀?”纪浅夏活了两世,从来没看到这么多现金的,露出惊疑又欢喜的神情。 “这只是一半。”骆凛语气很司空见惯。 纪浅夏飞快掠他一眼,暗暗吸口气,装做见过世面的,抬抬下巴镇定问:“给我的定金?” “是。”骆凛勾唇微笑:“另一半嘛,事成后,自然会准时送上。” 这么大手笔,必定难度极高吧? 纪浅夏回归理智,重新坐下,开门见山问:“你们要我做什么?先说明啊,杀人放火之类的坏事不要找我。我胆小做不来。” 骆凛嗤的笑了,顺手合上箱笼,下巴扬向多寿:“很简单,只愿纪四姑娘在府里护着多寿姑娘即可。” “哈?”纪浅夏下巴一掉,马上又装回下巴,苦笑不得:“骆公子,你实太不了解我们保国公府了。明跟你说了吧,多寿姑娘还得着我护?我求她护还差不多。” 听到这里,多寿露出浅浅的笑容,眸色玩味的看着纪浅夏。 骆凛也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对坦率的纪浅夏:“那是以前,我指的是以后。” “哦?”纪浅夏拖长了一下尾音,默默端起茶盅,掩下密密翘翘的睫毛。 她实在太爱脱口而出了。骆凛连多寿的底细都打听出来了,纪府那点破事应该不陌生吧?多寿被老太太当成女儿一般宠,而她这个庶女不怎么受重视,精明的外人多少知道一点吧? 骆凛眼里带着笑意,眉头轻轻一展,和气不过问:“四姑娘,敢问你是怎么发现多寿的秘密的?” “这个呀。”纪浅夏放下茶盅,严肃道:“我若说是无意之中发现蹊跷,你们信吗?” 骆凛跟多寿对视一眼,犹豫了下:“信。” 纪浅夏也没计较他们的迟疑的语气,手指敲下桌面,干脆道:“说话别拐弯抹角的。你们不要管我怎么怀疑多寿的,我也不追究多寿有多少秘密。现在,告诉我,以后怎么护多寿?我该做什么,这笔交易才算正式成交?” “好!快人快语,闺中女杰。”骆凛这话也不知是夸还是调侃。总之纪浅夏并不领情,而是瞪着眼:“说正事。” 骆凛给多寿使个眼色,后者起身将房子四周检查了一遍,确认隔墙无耳。 “正事就是,除了在下与四姑娘,还有其他人对多寿蠢蠢欲动。为了多寿的安全,也为了纪府平安,四姑娘请务必将这些隐患给扫掉。”骆凛最后还做个一拨拉的手势。 纪浅夏眨巴眼,压低声音问:“那些人也是看中多寿知道的那笔财宝?” 骆凛和多寿又交换个眼色,意思是:她果然知道的挺多的。 “有为财的,也有为一己私利的。”骆凛说的义正严辞。 纪浅夏真吃惊了,忙问:“还有好几拨?” “是的。” “为财的我想得通,我就是为财。一己私利的,能解释一下吗?” 骆凛又是无声扬扬嘴角:这丫头还真是爱说直白话。 于是他很好心开解:“多寿的真实身份是忌讳,如果暴露于世,受害的绝对不是她个人,而是会牵连你们纪府。哪怕当年的保国公有护龙之功,这事如果传出去,谁都护不了。所以说,另一拨查她的,是想毁了你们纪府,很可能是为一己私利。” “啊?”纪浅夏杏眼一睁,目不转睛的盯着多寿看,看了半晌,把多寿看的心里毛毛的,小声唤:“……四姑娘?” “……原来,我猜错了。”纪浅夏喃喃自语:“你真是京卫指挥使的后人,而不是侥幸逃生的心腹后代。” 第71章 成见 原来纪浅夏跟白氏也猜过多寿跟已故去的京卫指挥使的关系。先是猜后人,但很快又否决了。 满门抄斩的圣旨的,谁敢不从?谁敢循私。 所以后来就猜测是指挥使心腹逃走,临死之前将废园藏宝告诉多寿,才令多寿投奔保国公而来。 万万没想到,还真是漏网的后人,只怕是唯一的。 多寿眼里有惊惶之色闪过,求援似的看向骆凛。 “对,她是。”骆凛很从容的承认了。 纪浅夏手肘抵桌,手掌抚面,半晌才甩甩头:“窝藏朝延犯官之后是杀头重罪啊!祖母是怎么想的呀?” “四姑娘有所不知,老太太早年与我祖母交情极好。所以,当年我被奶母带过来求府上庇护,国公爷不敢作主,愣是老太太坚持才得以苟活至今。多寿很感激老太太的庇护之情,也希望保国公府世世代代荣华福贵,好人有好报!” 多寿低头敛礼,说的轻轻柔柔又充满感恩之情。 打开天窗说亮话,话都说到这地步了,纪浅夏也没有回头路了。 别说给钱,就是不给钱,多寿的身份也绝对不能暴露,否则纪府一夜之间就是完蛋!她还想赖在纪府过千金小姐的奢华日子呢。 “唉!”纪浅夏先是重重叹气,然后伸手想握一握,惊觉不妥马上就拍拍桌面,无气无力:“成交!” 骆凛和多寿并不意外。 纪浅夏虽然不是嫡小姐,到底是白氏生的,又是府里的嫡派。长远看,为着整个纪府着想,答应保秘和加入庇护是理所当然的。 “这些元宝……” “你们为何……” 骆凛和纪浅夏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还是骆凛发挥风度,轻轻笑:“四姑娘请。” 那她就不客气了,清清嗓子,问:“为什么你们会找上我而不是大姐和五妹?又或者是知情的夫人呢?” “那在下也就实话实话了吧。”骆凛竖起一指:“狄夫人虽然精明能干,但她家事繁忙,未必照顾周全,一旦被人钻了空子,后患无穷。” 多寿补充:“夫人忙不过来,又挂记这么回事,必然会转交白姨娘代管。白姨娘是四姑娘生母,所以,交托四姑娘,跟交托白姨娘没两样。” 纪浅夏想起作用,就一定会动用后宅的资源,绝对绕不过有实权在手的白姨娘。所以,是对等的关系。 骆凛又竖一指:“至于府里两位嫡小姐嘛。在下打交道甚少,不明底细。多寿姑娘也说过,两位嫡小姐一举一动都有数人盯着抓错。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四姑娘比较合适。” 纪浅夏轻松口气,闷闷:“明白了。” 所有脉络都理清了,却让她很郁闷。 这两个小狐狸,真是考虑的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啊!她幸好有白姨娘这座靠山护身,不然玩起手段来不得被他们玩死才怪。 纪浅夏还以为自己占了便宜和先机了,没想到人家三言两语就让她处于劣势了。 伸手摸上那只箱笼,她很虚心请问:“竟然后果如此严重,我也只有一条路选择,为什么还答应给这么优厚的回报?所以这是一个诱饵对吧?这笔意外之财,只是用来给我过眼瘾的,是吗?” 骆凛慢慢敛起全部的和气神态,眼底露出嘲笑:“纪四姑娘,你一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 纪浅夏抿紧嘴角,眉宇渐拢怒气。 “你们,两位,骆公子,四姑娘,有话好说。”多寿一看气氛不妙,赶紧打圆场。 两人眼光纠缠,定定不动,四目对峙。 ‘哧哧’空气中似乎有看不见的火花闪冒。 “骆公子,你误会四姑娘了。”多寿先转向骆凛:“将心比心,得知真相,谁都会有有这样的疑问吧?” “哼!”骆凛冷哼。 多寿又扭头向纪浅夏:“四姑娘,你也误会骆公子了。公子竟然说是交易,那么原先许下的承诺公是绝对不会食言的。” “切!”纪浅夏不屑,还斜眼瞥她:干嘛帮他说话?是不是有一腿? “好啦好啦,大家一条绳上的蚂蚱,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啊?”多寿实在急了,拍桌定调:“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们两个能一条心吗?不然,我还真是不放心呢。” “谁跟他一条心?”纪浅夏小女孩心态,还嘴硬顶一句。 骆凛却只是抬抬眼皮,又扭开脸对多寿:“我得走了。等那边顺利,我再派人过来一趟。” “好,公子慢走。”多寿眼里隐有兴奋。 他说的顺利,是指起取那笔埋在废园的霍家财宝吧?就算分得一半,那也是巨大的财富。 骆凛视线在箱笼上一定,又移到纪浅夏面上,淡淡道:“我君子做到底。纪四姑娘,这笔金子要不要帮你存入银庄?” 纪浅夏狐疑看过来,嘀咕:“你会这么好心?” 把骆凛给憋气的差点吐血。 “告辞。”他忍着最后那点风度,拱拱手咬牙转身。 “骆公子,等等呀。”多寿反而急了,忙拦住:“这一箱笼元宝,还是……” 骆凛停步转回头。 纪浅夏却鼻子皱皱,伸手提起:“我自己处理。” 哎哟,还挺沉手的啊!纪浅夏肩膀一倒,差点歪了。 “四姑娘,别赌气。你这会提这个出门,难保不引人怀疑。别说其他姨娘的人,就是白姨娘问起你来,该如何回话?”多寿耐心劝。 纪浅夏放下箱笼,挠头想了想。不情不愿的看向骆凛:“好吧,看在多寿的面上就信你一回。” “呵呵。”骆凛要翻白眼了。 明明是求他,非得硬拗到多寿身上,这是多不想跟他扯上关系呀? 骆凛走过去,只手很轻松的提起,语气平淡没有起伏:“办妥后我会尽快将银票转交给你。” “嗯。”纪浅夏保持优雅的垂眸颔首。 多寿先探头出门,左右瞧瞧。 暗处的粗使婆子上前小声:“没有人。” 回头把烛光移开调暗,骆凛借着夜色掩护,纵身掠入黑暗中,眨眼消失不见。 纪浅夏还昂着头感慨:神奇又古老的技艺啊!可惜跟她无缘! “四姑娘,差不多了,奴婢领着你过去吧。”多寿小声。 “嗯。”纪浅夏掸掸衣摆,举步沿着小径,步步向朴方堂正房过去。 第72章 花氏 走上回廊,灯笼被风吹的东摇西摆。 “多寿,现在这种局面,只有我们两人知情吗?” 多寿低声:“是。奴婢还未来得及跟老太太通气。” 静默数秒,纪浅夏又问:“你就这么相信他?”不用点名,多寿也知道这是指骆凛。 “奴婢别无选择。” 突然找上门,把她的点滴底细全都摊开,多寿还有第二种选择吗?依骆凛的行事风格,他想要不露声色劫动多寿易如反掌吧? “他,还做了什么令你如此信任?”纪浅夏脚步放慢。 多寿沉吟少许,从怀里掏出那张有关她身份的文谍。 纪浅夏接过就着廊灯从头到尾看一遍,静静的还给她,最后说了句:“真是腹黑的老狐狸!也亏他想的周全。” 连假身份证明都造出来了,并且看不出破绽,这个骆凛真有两把刷子! 朴方堂正房,她们刚踏进来,纪老太太就醒了。 多寿忙着进里屋服侍老太太,纪浅夏还略等了等,听到里间动静平息了,才堆满笑进屋哄老太太开心。 纪老太太脸色不好,就着多寿的手里抿口茶,吐在盂盆里,看见她进来,还是有气无力的。 纪浅夏今晚的本意也不是为她,所以献上法华经,陪着说了几句白天吴家别院的趣事,便很有眼色的告辞了。 差不多也到了关院门的时辰,纪浅夏加快脚步。 风过,光乱。 “谁?”偎蕉忽然冲前方娇喝。 狭路相逢,另有一队打着灯笼的人马跟纪浅夏这队正面撞上了。 那边的灯笼不停,越来越近。 偎蕉和倚樱看到正中被簇拥的人,马上就息了气焰,低头见礼:“花姨娘。” 来者是花氏! 花氏如一道艳光刷的亮过灯光。 她穿着牙黄色折枝花鸟纹暗暗花缎夹衣,高领宽袖。领边与袖口用滚针丝线绣着边,腰上系五角丝扣玉诀,缥色衬裙,系一条湖绿绞染双比绫裙。头上珠光宝气,不是金玉就是翠玉,手里捏着条豆绿色单丝罗帕。 衬得她俏丽白嫩如玉的脸更加生动光彩,眼眸灵活,眉梢全是风情,加上高挑有致的身材,夹杂在一众仆妇之中,说鹤立鸡群一点不为过。 尤其是这种天色之下。 清风朗月,星光与灯光齐映之中,她噙着笑,挽着臂纱款款而出,愣是把纪浅夏魂都看掉了。 绝色啊!尤物啊! 就冲这姿态,哪个男人能逃得掉她的温柔乡。 纪浅夏有些理解她爹了! 就这么一个身段一个眼神,她一个小姑娘家家都招架不住,何况保国公。 “原来是小满呀。”花氏的声音也是娇媚的。 “花姨娘。”纪浅夏回过神来,上前问候一声,笑问:“你这是打哪儿来呀?” 花氏轻轻启齿,笑的很亲切:“打你三姐姐院子过来。可巧就遇上你了。” “呵呵,那可真巧。”纪浅夏干笑。 这条路跟纪君蔓的凝翠坞并不顺路好吧? 花氏亲昵的挽着她,笑说:“小满,你这是从老太太那里来吧?真是孝顺懂事的好孩子。” “多谢姨娘夸奖。”纪浅夏轻轻挣开她,有礼道:“天色不早了,该关院门了,我就不留姨娘过襟霞阁小坐了。” 花氏格格持帕掩齿笑:“真乖!我哪里有最新的花样了,赶晚儿差人送过来。” “谢谢姨娘。”纪浅夏道谢。 路虽不太宽,两拨人马各自侧让避一避,也就相安无事的交错而过了。 花氏一行人,渐渐远去。 纪浅夏却回头看了几眼,又看一眼她走过来的岔路。 “算了。”自会有人过来报告。 回到襟霞阁没多久,关院门的梆子就响起来。 梳洗一新窝到拨步床上,纪浅夏还在琢磨着跟骆凛的会面一事。 外间,偎蕉倚樱跟小丫头们有轻声的嬉笑传来。 正房此时没人,纪浅夏翻出正式的日记本,趴在床上记录。 她好久没写日记了,忙的有点昏头。 咬着笔头想了想,她还是不记多寿身份。只是写下自己的感受。 “没想到人的第一感觉是对了。”纪浅夏写道:“从废园,从偷听到的三言两语之中,我就第一时间猜想多寿会不会是京卫指挥使的后人。因为多种顾虑,白姨娘有理有据的否决了。我也就信了。没想到呀没想到,却原来第一直觉是最真实的。” 纪浅夏在京卫指挥使涂黑,防止别人看出来。 继续记下:“过程种种就不提了,关于那笔回报。其实我真是不理解。明明可以不付账的。就算他一毛不拨,我也会誓死守卫着这个秘密,不让外人查实了去。没想到,他还来气了,真是矫情。” 这个他,她也不能具体点明是谁。反正她自己看懂就好。 “……为什么最后还是答应交给他去处理呢?那么大一笔天外横财,是藏不住瞒不了人的。我就算安全运回襟霞阁,难免人多嘴杂泄露出去,徒然给自己惹麻烦。好,退一万步说,箱笼由白姨娘接手,更安全吗?不见得吧?这后宅吃饱撑着,暗处盯着她的小人只怕比盯襟霞阁的还多。所以,还是交由他去妥善处理最保险。” 歪头转转眼珠,纪浅夏又添上最后一笔:“反正最好的结果就是这笔回报真的落入我名下。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已经用最大的恶意揣测过对方了,那什么样的后果,也就在意料之中,可以承受了。” 写完后,她标上日期,等墨迹干透一点,才掩上日记册。 鼻子耸一耸,她好像闻到陌生的味道。 一股不太属于她屋子的味道。 她岿然不动,眼睛转来转去,思忖:是谁?悄然无声的潜进来了?还躲在暗处偷窥? 她的卧房,有花香有檀香也有属于她及两个贴身丫头的脂粉香,更加有书墨气味,独独没有她此时闻到的淡淡陌生人膻味。 说明,此人很少进这个屋,是上不得台面的粗使丫头婆子。 她的气味与屋子气味格格不入。 纪浅夏将日记册揣入怀中,轻轻翻身而起,慢慢穿鞋。仔细分辩那淡淡的膻味。 第73章 钓鱼 嗅嗅!再猛吸一下鼻子。 纪浅夏眯起眼睛,视线却扫向左边那架雕花绘彩八扇屏风。没记错的话,屏风过去就是一间净室,净室是留有一个小门的。 深吸口气,纪浅夏猛的拨足而起,冲向那架屏风后。 还是晚了,一道单薄的身影惊慌失措的溜向净室小门。 “站住!”纪浅夏扬起手里悄悄握着的镇纸石砸过去。 身影踉跄一下,明显是砸中了,却还是不管不顾的窜出净室小门。等纪浅夏箭步追出去,净室外是一道回廊,还正好有三岔道。加上廊下的灯笼可能暗了一只,光线很不明亮。空荡荡的,完全看不出对方逃向哪个方向。 当然,如此熟悉地形也由此判断出的确是襟霞阁的下人。 “姑娘,出什么事了?”偎蕉和倚樱匆匆赶过来,惊惶不安。 纪浅夏看一眼跟她们身后的大小丫头,面色很冷峻,吩咐:“把襟霞阁所有丫头婆子召集起来。记住,是所有。不管是扫地还是烧火的,全部都给我叫过来。” 兴许是她眼神太过凌厉,两个大丫头不敢问原因,缩下头,不安的应一声,马上就安排人手通知到位。 捡起那块镇纸石,纪浅夏心里冷笑:本想等两天再设个套收拾内鬼,正好没腾出空来,倒好,自己作死撞上来,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掂了掂,镇纸石不轻,沉手。被它砸中,不说受伤,青一块是肯定的。 短时间内,对方也来不及消除青紫吧?消除了也好,把柄更充分了。 纪浅夏就安心的坐在内室,等人员到齐。 大晚上的关院门时间,襟霞阁所有婆子丫头很快就聚集在廊下,人人眼里带着惊疑之色,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纪浅夏站在廊下正中,半垂眸从左扫到右。 廊下的灯被风吹动,光线洒在她面上,忽明忽暗,叫人更加胆战心惊。 “姑娘,人都在这里了。”偎蕉低声报告。 “请假当值的呢?”纪浅夏目光定在某处,不紧不慢问。 偎蕉迟疑少许,回话:“当值的也来了,请假的……”她真的无能无力呀!人家请假了,总不能这时候出院门把人叫回来吧? “有请了假还留在院里的人吗?”纪浅夏的意思是,有请了休假,但是无处可去,还在襟霞阁的人。她们用请候当借口不来集合。 倚樱想起什么,支吾一下:“好像有一个。” “谁?” “小豆子的姐姐,豆青。” 纪浅夏眼里就冷气嗖嗖了。 见势不妙,偎蕉忙使眼色,让婆子去殷豆青叫过来。 纪浅夏对豆青没什么印象。一来,她是粗使丫头,那些精细一点的活计轮不到她,自然就没有在主人面前露面的机会。二来,她相貌平淡,标准的路人脸一张,见过即忘。 个子不高,瘦小。虽然年纪不大,但并没有多少青春气息。相反,因为长期做粗活,表情带着底层下人的苦大仇深。 豆青低眉顺眼的给纪浅夏见礼。 纪浅夏摆摆手,移开打量的目光,挪向廊下。 “你,你,你,还是你……”她手指飞快的清点了几个嫌疑最大的单瘦丫头,冷静:“你们这几个留下,其他人可以退了。” 底下不出意外,大伙交头互盼,想接耳议论一番,让当值的婆子大声喝斥:“还不散去?” “你们几个进来。”纪浅夏转身迈进门槛。 被点名的丫头面面相觑,也不知是吉是凶,磨磨蹭蹭的顺从入内。 外间的灯烛映的屋子更明亮。 纪浅夏坐在榻上,看着眼前这五六人,笑了笑说:“别怕,我就是例行问问你们方才都在哪里?做了什么?可有人证。” “呃?”丫头们一齐抬眼,更迷糊了。 “你先来。”纪浅夏手一指豆青。 豆青怔了少许,立马上前一步:“回姑娘。奴婢今日轮休,白天出门一趟买了针线,就再也没有出过院门。方才一直在后廊,正要去灶间拎壶热水洗澡,热水还在桌上,就来个妈妈说姑娘叫奴婢过来。” “哦。”纪浅夏稍微咧咧嘴,然后又指另一个:“该你了。” “奴,奴婢方才在自己屋里缝袜子。”这个小丫头有点怯生,结结巴巴的好不容易说完了。 一般来说,晚上丫头婆子们只要不当值,主子们没有太多吩咐,就可以在自己屋里自由活动。当然,串门是可以,串院是不允许的。 有人带头开口,剩下的就好办了,个个都如实交待自己方才的行踪,有的有证,有的没人证。 纪浅夏端起茶盅低眼轻缀一口。 偎蕉欠身询问:“姑娘,你看这……” 纪浅夏抚抚额,慢腾腾起身,绕着她们转了一圈,心里大致有数了。 那股浅浅的膻味还没完全消散,且只有她身上散发的最明显。看来,不用强制她们脱衣服验背就能知道偷窥她的是何人? 是当场赶出去还是引蛇出洞呢? 能不能放长线钓大鱼?钓出她幕后究竟是谁? 一步一步的转回正中,纪浅夏定了主意,便扬脸一笑:“没事了,都回去歇了吧?” “啊?”个个低低的惊呼。 这是闹哪样呀?大晚上的大呼小叫把她们聚集起来,然后还点名了几个,问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又随便就打发了?这,也太任性了吧? 四姑娘一直不任性的呀?这是咋回事? 纪浅夏才不管她们心里转了多少问题,一概不理。抬下巴就吩咐倚樱:“关门移灯。” 纵然这几位瘦小丫头有再多的不满和牢骚,也再不敢当面发作出来,鱼贯退出主屋后,便左右分散回屋。 豆青紧走几步,在暗处抹抹汗,回头看一眼掩上门的主屋,心有余悸。 昏暗的豆油灯。 豆青盘腿坐在简陋的床上,上衣脱落在腰间层层堆积。 一只枯老的手在她还算光洁的背上揉搓。那里青紫一小块。每搓一下,豆青就从牙缝里轻嘶一下。 “对不起,是我不小心,让姑娘起疑了。”豆青压低声音。 那只在昏暗逆光的手停了停,也同样压低抑细嗓门:“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不过这段时间你别乱动,免得被抓正着。” “知道了。” 第74章 虚实 一夜好眠。 纪浅夏一如既往的梳洗吃早餐,然后去见狄夫人,等姐妹们凑齐后,便去西府学堂上课。日子又按部就班的开始。教书先生容先生夸了纪浅夏几句。说她字虽然长进不足,但字面理解意思常别出心裁有独到见解。 惹的纪君蔓和纪吟萼两个频频盯着她看。 下学后,姑娘们相约着回院,几位少爷则在外书房继续刻苦攻读,尤以纪安诫最勤奋。 “你去。”纪君蔓拿手肘捅捅纪吟萼。 “三姐,你去。”纪吟萼也不甘示弱撞回去。 跟她们走在一起的纪映芙好奇,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的,问:“三姐,七妹,你们说什么呀?” 纪君蔓精致的脸上滑过浅浅的鄙笑,却只笑不语。 纪吟萼沉不住气,快嘴说出来:“四姐喽,她呀,昨天晚上不知发什么疯,把襟霞阁的小丫头聚在一起大骂一通,也没有原因哦。” 纪映芙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更加圆汪汪的,充满不可置信:“怎么会?四姐她,为什么呀?” “不知道嘛。”纪七小姐天真摊手。 纪映芙看一眼前面跟纪大小姐跟一块的纪浅夏,还是不敢相信:“小七呀,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六姐姐,你真的一点消息没听到?”纪小七同样不敢相信了。 纪映芙摇头,无辜:“我真的一点风声也没听到。昨晚上的事吗?我哪能这么快就听到消息了。” “切!”纪君蔓听不下去了,又是撇嘴扭脸望向一边,对着空气说:“装的挺像。” 由于她并没有指名道姓,所以纪六和纪七小姐只是瞪她一眼,不好直接对号入座。 “六姐,你要不信的话,去问问四姐嘛。”纪吟萼人小鬼大,眼珠子一骨碌就挑唆。 纪映芙这才明白,方才老三跟老七两人想知道真相,却互相推诿不敢上前直接询问纪浅夏。 她摇头很单纯说:“我压根不信。” 她都不信了,就根本不需要跑去多嘴问了。 纪吟萼显的很失望:“可是我很好奇呀。四姐到底为什么要大晚上的打骂小丫头们?” “你直接问不就行了。”纪浅夏笑盈盈转头站到她面前。 “啊?四姐,你偷听我们说话?”纪吟萼跳脚大窘。 纪浅夏手指一划:“这不叫偷听,风吹过去的。” 走在前头,她们在后头乱咬舌头,声音也不控制下,想听都不行。 纪君蔓三人面上微讪,不过很快当没事人似的。 却是纪安蕊不识深浅,站定一旁不解问:“四姐,是真的吗?” 她一问,纪君蔓几个马上竖起耳朵细听。 纪浅夏也不恼也不避,大大方方笑:“是,也不是。” “到底是不是嘛?”纪小七性子急。 “各位姐姐妹妹都是识得几个字明事理的大家闺秀。怎么能像市井泼妇那般以讹伟讹呢?”纪浅夏先不解释,而是指桑骂槐一句,才慢悠悠补充:“我昨晚是把几个小丫头叫在一起问了几句话,但绝对没打没骂。至于为什么连夜突击问话,那是我的一只钗子不见了。那只钗子是我在院角玩刺花,顺手放在台角,一时不慎忘了。等我想起去找时,却不见了。” 偎蕉和倚樱两个眼珠子快掉下了:姑娘说谎都不打草稿的吗? 纪浅夏却若无其事继续:“一只钗子丢就丢了吧?我也不在意。我只是想不到院里有手脚不干净的人。就那么一会的功夫我的东西竟然顺走。她若是捡了送回来,我也就做个顺手人情直接送把她了,偏这等偷偷摸摸勾当,我是忍不了。对了,大姐三姐,五妹六妹七妹,你们能忍吗?” 她最后还把抛出个问题为难大伙。 纪安蕾和纪安蕊相视,严肃道:“小满,你做的对。一只钗子不值什么,那手脚不干净的下贱胚子绝对不能容忍。否则助长气焰,奴大欺主。” 纪君蔓面皮不经易抖了抖,干咳一声:“四妹妹做的对。” 纪映芙和纪吟萼还能说什么呢?一个下人手脚不干净的理由,强大到无可挑剔。尤其她们也是有院子,有不少服侍的下人。人心总是隔肚皮的。她们再存疑,这个时候也绝对说不出风凉话来。 “嘿嘿,四姐,原来是这样呀。” “你以为是怎样?”纪浅夏笑眯眯的咄咄逼人。 纪映芙讪讪的扭开脸,视线也她不交接。纪吟萼也满眼珠乱窜:“四姐别恼,我也是道听途说的。” “那条道途听说的?”纪浅夏却揪着不放。 纪吟萼就气鼓鼓不干了:“你抓着我不放?又不是我传出来的。不信,你问三姐?” 本着死贫道不死道友的可贵精神,纪小七小手一指,转到纪君蔓身上。 “哎,小七,你可别乱指。”纪君蔓大惊失色。 “我哪有乱说。”纪小七仗着年小,肆意挥霍她的天真无邪:“你在课堂休息时,悄悄告诉我的。说是听到一个笑话。” “你,你……”纪君蔓花容惨变。 “哟,自家姐妹院子闹出点小事,就这么迫不及待传成笑话啊?”纪安蕊阴阳怪气,斜着眼睛看纪君蔓。 其他姐妹也面色不太好的盯着她。 纪君蔓恼了,跺足:“小七在胡说八道,你们怎么就偏信她了?” “什么?你还不承认?”纪吟萼蹦跳,气恨恨指:“就是你偷摸告诉我的。找证人是吧?你的丫头小沫,我家棉花都听到了。” 小沫表示:“奴婢什么都没听到。” 棉花护主:“奴婢听的清清楚楚的,可以作证。” 纪浅夏饶有趣味的望着纪君蔓,亲眼看到她那张白玉般精美艳丽的脸越来越变形扭曲,漂亮的大眼睛更是要喷火似的。突然就连接狠狠剜了纪小七和她一眼,跺足扭腰:“哼!我懒的跟你一般见识。” 她看似款款而去,实则落荒而逃的架势取悦了纪浅夏,她看着看着就哈哈哈笑出声。 她无来由捧腹大笑,其他姐妹就一旁干瞪眼。 纪小七扁嘴又扁嘴,实在忍不住:“四姐,你笑什么?” 第75章 扰乱 “我笑,她心虚喽。”纪浅夏抹下眼角,状似亲昵的捏下纪吟萼的婴儿肥脸,笑的十分亲切:“七妹,谢谢你。要不是你呀,我都不知道咱们姐妹里最爱背后嚼舌根的原来是三姐呀。这一次,真要谢谢你。” “啊?”纪吟萼脑子没转过弯来,傻愣愣的。 纪浅夏凑近小声笑说:“你看,她心虚才会嘴硬不跟你一般见识,若是平时呀,还不得跟你闹起来不可?” 纪吟萼被她带了节奏去,点头小声:“对。就是她告诉我的,却偏不敢承认。” 纪浅夏慢慢凝重神色,认真的点头。 从外人的角度看,好像是纪吟萼在跟纪浅夏说很重要的悄悄话,才令她突然把笑脸换成肃脸。 纪安蕾心念一动,目光慢慢四处扫瞄。 纪映芙却轻轻垂下眼睑,不动声色,面无表情。 伴随纪吟萼读书的丫头叫棉花,也不过比她大两岁。再怎么早熟懂事也只是一个孩子,所以看到这一幕,略微怪怪的点,没别的。 但是,等回到履园,纪吟萼的乳娘婆子接着,照例询问时。听到棉花的汇报,却在为错愕。 “等等,棉花,你再把当时的情形说清楚一点,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不要漏掉。” 棉花还嫌烦,道:“你老这是折腾人呢。我不是说了一遍吗?你当听书呢,一遍又一遍。” 乳娘瞪起眼睛:“死丫头,你还嘴硬,死到临头都不知道了。” “你老这又是吓唬谁呢?”棉花才不信了。 乳娘气的拍案怒:“谁跟你嬉皮笑脸的,再不老实说,我把你送回你老子娘那里去。” 棉花见她真动怒了,也就收起笑容,神色却多有不满:“好好,我再说一遍。你老这次可听清了。” 她清清嗓子,把下课回来回这边府里在路上发生的事仔仔细细再叙一次。 乳娘怔怔不语。 半晌扭头冲一个小丫头:“扶我去见简姨娘。” 棉花傻眼:“嬷嬷,你这是做什么?” “不管你的事。”乳娘不耐烦挥手。 棉花一听这话,福福身赶紧溜回纪吟萼身边偷偷附耳。 纪吟萼趴在榻上玩,拧起秀眉:“她搞什么名堂?” “奴婢不知。” “吃饱撑的,随她去。”反正纪吟萼现在不吃奶了,却总是被乳娘管着,也不爱搭理她。 棉花也就安安心心的陪着她玩。 简姨娘听了乳娘悄悄的禀报,咬着牙恨铁不成钢道:“这四丫头也是个不省心的。怎么就偏挑拨我们七姑娘呢?” 乳娘砸砸舌指指一个方向:“只怕是冲着那一位来的。” “她们斗就斗吧?非得拿我们七姑娘作伐子。可恨!”简氏气恼的扭着手绢走两步,又问乳娘:“其他姑娘们都在?” “除了西府的二姑娘和先离开的三姑娘,都在。” 简氏叹口气:“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又没人听到她们到底说什么,真要扣屎盆子,还真不好办。” 乳娘也跟着叹:“谁能想到四姑娘是那样的人呢?” “且看吧。咱们也不能主动做些什么,反显得真有什么似的。且看四姑娘使什么坏招。” 乳娘附合:“姨娘说的是。” 简氏想想又不甘心:“我还是去趟履园敲敲七姑娘的紧箍咒。” “那,花姨娘那边……”乳娘试问。 简氏沉吟:“我晚间再过去。”走几步,来到妆台,扭头对贴身的丫头秋栗:“把我那支白玉凤鸟海棠钗找出来。我要送人。” 秋栗低声:“是。” 简氏这边暗中忙着打点,襟霞阁却是乌云未散。 昨晚发生的事不知哪个多嘴的嚷出去,上午时分就合府皆知。 为这,狄夫人还专门留着纪浅夏过问原由。 借口早就编好了,纪浅夏只要重复一遍就行了。狄夫人家事繁忙,又要准备几天后吕夫人那边的寿礼,还得应付其他世家的人情往来,也就听信了。 放行后,纪浅夏心事重重转回襟霞阁,谁知又遇上花氏和蒋氏在园中赏花,把她叫住,以关怀之态打听昨晚的事。 蒋氏本来也是个美人,瘦高个,细皮嫩脸,眼睛也是水汪汪的,纪六小姐完全遗传了这一点。 可是她错就错在跟花氏并排站。 花氏的容光那是夺目的。单独看也是美人的蒋氏被她衬托的跟通房丫头似的。 “两位姨娘,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一次问完好不好?要不,我可回院子去了。”纪浅夏不得已又再三重复,口水快说干了。 花氏关心问:“钗子可寻回来了?” “没有。估摸着被当了吧?毕竟,大胆偷拿,不代表她敢胆大包天的戴起来。”纪浅夏回的也是滴水不漏。 花氏疼惜,拉着她的手:“府里人多手杂,还好四姑娘胆大心细。” “姨娘说的是。府里人多,且人心隔肚皮,那起势利小人眼皮子浅,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是什么都干得出来。花姨娘,蒋姨娘,你们也得小心提防。” 两位姨娘对视一眼,含笑接受建议:“对,谨慎点好。还是四姑娘细心。” “没什么事,我先回了。”纪浅夏咧咧嘴。 蒋氏正色:“四姑娘快回吧,指不定那手脚不干净的东西又在打什么主意呢?” “谢谢蒋姨娘,我这就回去清理门户。”纪浅夏心里哼一声。 天气明媚正好,襟霞阁却愁容惨雾。 除了偎蕉和倚樱外,大小丫头都战战兢兢的。 纪浅夏也暗暗咬牙切齿。 她今早还跟白姨娘身边的细纹暗中透气,以观静变。等着院里的马前卒露出马脚,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主使。没想到,这么一闹,这只马前卒肯定是裹足不前了,很可能将成为弃子。 那么一切就半途而废了!她将无从知晓是什么在襟霞阁安插了内鬼,也查不到是谁五月初一,将她故意推下宏河? 气死了!纪浅夏手里跺着毛笔,愤愤不满无处发泄。 怎么办?布局被打乱,她该怎么继续深挖下去。 闷闷有心事的纪浅夏趴在桌上沉沉睡过去。窗外云淡天清。 第76章 灭口 豆青一连休两天假,今天也是假期。 小豆子窝在灶间守火,抱着膝盖打瞌睡。一只懒猫趴在她脚边,也打个哈欠,闭上眼。 豆青扶着柱,远远看着,眼底酸涩。 在府里她就这么一个亲妹妹。她们的父母还在乡下,艰难的抚养两个弟弟,每月就指着她们两个那点微薄的月例银子。 在那个重男轻女的乡下,豆青和妹妹长到五岁就被一齐卖入纪府为奴。活契,十年。 已经五年了。万幸是纪府,吃的饱穿的暖,主家也和善,只要不犯大错,很少无故打人。 只是乡下来的孩子,一直是做粗活,难免眼皮子浅,有时手脚真的会不由自主的乱拿乱动。看着那些锦绣华服流口水就罢了。那些样式精巧的首饰真的很勾人眼馋。 豆青是个乡下村姑,可也有颗爱美的心。 她悄悄的伸手,几次得手,总有一天失手。 抓她现行的人没有打她没有骂她,也没把她交给夫人处理,而是送了她不少小巧好看的首饰,但同时提出一个条件。 年纪小小的豆青好歹也在纪府待了几年,知道这叫软刀子威胁。以她不干净的手脚为挟,听从于对方。 只是如今,事情败露了!不对,是半遮半露。 纪浅夏并没有指名道姓,也没有刻意为难她。可是,知情者都明白,她在放长线钓大鱼。 大鱼却不肯咬钩,很可能在剪这条无用的线。 豆青跟几个相熟的粗使丫头说出门去买掉针头线脑回来,然后顺着墙根出了襟霞阁。 初夏午后,凉风习习,天气正好,非常适宜午睡打盹。 一路无人,豆青分花拂柳小心的出了纪府侧门,真的朝街上去了。 偏僻的街角,一茶肆布招儿迎风摇摆。店堂嗡嗡,不多的几张破旧八仙桌上坐满了市井清闲的茶店。地下满是瓜皮果壳。苍蝇乱飞,腥臭一片,污黑的板壁上居然还挂着几张泛黄的名人字屏装点风雅。 豆青捋捋耳边碎发,顾盼四周,咬牙走了进去。 最里边安着一张四方桌,独坐着一名戴着斗笠的中年男人。穿着打扮极普通,慢慢低头饮茶。 豆青掩着鼻子走过去,径直坐到旁边,低声问:“什么事非得出府说?” 那名中年男子仍是低着头,却从身边板凳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声音低沉:“这里有两百银子,拿去回家度日。” “哈?”豆青惊讶。 她可是有卖身契的奴婢,府里还有一个妹妹呢? “你只管离开,夫人是慈善人,不会计较你的私逃。至于你妹妹,自有人会护着她。” 豆青沉默了。 她相信狄夫人对于她的私逃的确不会怎么样?又没拐带贵要东西,也没教唆姑娘,逃就逃了。狄夫人这点度量还是有的。 而卖身契虽未到期,相信纪府也不会报官捉拿她,毕竟她郊力的主子手段不差,哄哄国公爷就是。 她最担心的是小豆子。 她就这么逃了,成了逃奴,妹妹在府里的日子会好过吗? 四姑娘看起来也不像个省油的灯。 “嗯?”对方扭头盯她一眼。 “能,能带着小豆子一块走吗?”豆青小心翼翼试问。 对方沉默。 豆青又抠着污黑的桌角,压低声音道:“其实四姑娘是什么用意,大家都明白。我何必非得当逃奴?隐忍不再闹动静就好了吧?” “呵呵。”斗笠的中年男人干笑了。 只要顺着豆青这条线深挖,迟早会被揪出老底。豆青不懂,他可清楚着,当然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先拿着。我再帮你问问主子。” 豆青一下就脸色舒缓,欢天喜地:“谢谢大叔。” “来,喝口水,压压惊。”中年人亲自推茶至跟前,豆青毫不迟疑的喝了。 “好了,你先回去等消息。” “行。”豆青拿起沉甸甸的布包,夹在肋下悄没声的出茶肆。 豆青脚步比出府轻快多了。 只要她什么都不做,四姑娘就抓不到她的证据,自然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她才不是那么没脑子的长线呢? 抄近路走巷子,豆青突然感到腹痛难忍,不会是闹肚子吧?她正在这么猜测,那痛却极其迅猛的加剧了。真的很痛,好像有双手在绞着她的肠子。 这不是闹肚子那种痛,是无来由的剧痛。 豆青弯腰抱肚,想多走几步,实在痛的挪不开步,只能慢慢跌坐在地上,嘶嘶呼痛:“好痛!好痛!救命!” 正值中午时分,多数人都窝在家里,这条巷子又偏静,此时除了几只野狗没看到人影。 “啊~痛死了!救命啊!”豆青已经跌在地上打滚了,豆大的汗涔涔而下。 窄小空荡的巷子响着豆青绝望的呼救声。 正当豆青被痛的已生无可恋,频频用头撞地时,一双黑层布鞋出现在她眼前。 豆青满脸狼狈的抬眼,对上一双居高临下审视又鄙视的眼睛:“……你,你不是?” “给。解药。”对方递上一粒黑色丸子。 “解,解药?”豆青嘴唇惨白,呆滞的眼神极快的闪了下光,马上抓起药丸吞入口中。 药效是过了一阵才显灵的,这期间,豆青一直在满地打滚叫痛。 巷口停着一顶不起眼的小轿,豆青被一名妇人扶进去,轿夫很快就抬起,健步如飞的拐进另一条巷口。 树荫下,骆凛手抵着下巴,看一眼随着轿子消失方向,若有所思。 竹叶满头大汗飞跑过,气急败坏:“公子,让他跑了。不过,以小的的看,就是纪府的人。” “被发现了?”骆凛诧异问。 竹叶羞愧:“是,小的一直在茶肆附近盯着,等他出来就跟上了,他也没拐到街上去,就专挑巷口窜,一个眼错,就不见了。” “笨蛋!”骆凛抚额叹气。 “对不起公子。他实在太狡猾了。” 骆凛没好气瞪他,明明是自己在意轻敌了,还怪对方狡猾? 竹叶低头不敢看他。 “行了,总算有收获,收拾善后,这回做的干净漂亮点。” “是,公子。那个女人……”竹青指轿子离去方向 “那是他们纪府后宅家事。”骆凛冷哼一声:“她们知道该怎么做。” 第77章 拌嘴 申时三刻。 襟霞阁热闹起来。 纪安蕾特意邀着纪似蓉,纪安蕊过来陪她解闷。四姐妹看会书,议论一回绣活,不可避免的说起过两天将要去吕府祝寿的事。 大家都很期待,唯有纪浅夏心里忐忑不安。 拒绝了吕文音的好意邀约而跑去跟吴家小姐亲近,不知她心里会不会记较太过? 屋里笑语不断,气氛和洽。 倚樱借着添茶上点心的机会给纪浅夏使眼色。 纪浅夏接收到了,正在想借口离开一会,还好纪似蓉要告辞说是:“母亲今日回府,我得告辞了。” “二婶今日回来吗?”纪安蕊问。 “是的。”纪似蓉向纪浅夏:“四妹,有空过我略园坐坐。上月你教我的那笔针法,我还是没学透。” 纪浅夏闷口气:又是针法?要命哦。 “好的,二姐,我有空一定找你玩。” 纪似蓉要走,纪安蕾和纪安蕊也就跟着告辞。 把她们仨人送出院门,纪浅夏正要松口气,纪安蕊去拉着她袖子,埋怨:“四姐,说好帮我绣香包的呢?” “哦?我,我过几天给你。” “几天?”纪安蕊翘起嘴巴:“一个小香包,四姐顶多一天的功夫,还要几天?” 纪浅夏眨巴眼:“呵呵,最近比较忙。” “四姐都在忙什么呀?”纪安蕊追问。 “忙?忙着练字呢。” “哦。”那就没什么可说的,她的字的确需要好好练习。 纪安蕊这才没有纠缠下去。 ‘呼’吐口气,纪浅夏回头抓着倚樱问:“什么事?” 倚樱小声禀报:“方才老太太那边来了个未留头的小丫头,说是多寿姐姐有请姑娘。” “噢。”纪浅夏心里略略纳闷。 多寿有请?难道是跟那笔财宝有关?已经被骆凛给起取来了?还是…… 满脑子都是钱的纪浅夏稍加整装便朝朴方堂去了。 纪老太太这会精神正好,正跟纪君蔓和纪吟萼说说笑笑的。 看到纪浅夏进来请安,也很和气的赏个笑脸让坐到一边。 纪吟萼不情不愿给她见礼后狠狠送了几个白眼,满肚子怨气似的。纪浅夏装没看见,凑过去在老太太榻边坐下:“还没进屋就听到祖母笑的爽朗。三姐又说什么逗趣的笑话给祖母解闷了,也让妹妹我学着点。” 纪君蔓正在老太太这里凑趣,来个纪吟萼就算了,又冒出一个纪浅夏来刷存在感,很是不悦。却不得不强起笑容道:“那是妹妹粗心。只要留心,咱们府里趣事可太多了。不说别的吧?今日学堂上六弟调皮给打盹的四哥脸上画几笔猫须可不就有趣的紧。” 说完,纪吟萼就抢先格格笑,挤上来,把纪浅夏撞到一边,挨着纪老太太天真:“祖母,可好玩了。四哥还趴在桌上还流口水来着,再配上六哥那几笔猫胡子,哎哟,笑死我了!” 纪老太太也咧嘴笑,点点手指:“我就晓得诩儿这小子顽劣淘气。” “可不是,容先生气的吹胡子瞪眼,说要好好罚六哥呢。”纪吟萼嘻嘻笑:“倒是四哥求情来着。” 纪君蔓笑吟吟帮着老太太顺背,说:“本来就是六弟跟四哥闹着瞎玩,也就容先生当真。” 纪浅夏对着一边的空气翻个白眼。 仗着年小,捉弄叔伯堂哥,也就敢捉弄庶兄长,换成嫡兄长,看纪安诩敢不敢下手? “是呀是呀。祖母,六弟可顽劣淘气了。”纪浅夏不怀好意非得挤过来,也凑趣说:“前两天还捉了只肥腻腻的毛毛虫吓二姐呢?二姐当时就吓的脸惨绿惨绿的。三姐还一边袖着手夸六弟有趣,完全没管二姐快吓哭了。哎呀,也不知如此顽劣的六弟是跟谁学的这一肚子古灵精怪捉弄人的把戏呢?” 纪君蔓暗自闷气的嘴歪了歪,斜眼瞄一下纪老太太的脸色,很快就接腔:“六弟还小嘛。可不是淘气,好在他读书习字一向拨尖,容先生都夸多少回了。” 纪浅夏针锋相对,也笑:“这满府里最小的可是七妹妹呢。咋不见七妹妹这么淘气呢?七妹,你最懂事了,对不?” 纪吟萼本来闲闲看好戏的,见把她扯进来,愣了下意识点头:“对呀。” “四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七妹懂事,也不能贬六弟不懂事吧?六弟若不懂事,能小小年纪考中秀才?”纪君蔓气的要死,又不能当着老太太横眉坚目。 “我哪有贬低六弟?三姐,你这么聪明内秀,不好歪曲我的语意好吧?”纪浅夏垂眸委屈道。 “我哪有歪曲你?”纪君蔓不由提高嗓门。 “好了好了。”纪老太太早就垮下脸色,不高兴挥手:“要吵出去吵,让我清静会。” 纪君蔓马上就敛了恼气,垂手下气:“祖母,我错了。” 纪浅夏更加垂头:“对不起祖母,我再也不跟三姐争辩了。” 纪吟萼也小心的闭嘴,眼珠子转来转去打瞄她们。 “去吧。”纪老太太有气无力摆摆手。 “哦。”纪浅夏马上就施一礼准备走,却发现纪君蔓跟纪吟萼还赖着不走,才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再赖一会。 “祖母,我再陪陪你吧?”纪君蔓乖巧可怜的依着纪老太太坐下。 她本来就生的极美,又如此无辜表情加上低眉顺眼态度,纪老太太看着就不忍心,点头:“也好。长华,去把二太太新送来的经书拿过来,让阿罗给我念上一段。” 长华答应一声,转头去了。 纪君蔓得意的笑看向纪吟萼和纪浅夏。 纪浅夏翻她一个眼皮,对上身后服侍的多寿,暗暗点头,悄没声息的退到廊下。 没多久,纪吟萼沮丧着脸怏怏出来,看到她还在廊下赏花,就讥诮:“祖母只单留下三姐,四姐快回去吧。” “七妹先回吧。”纪浅夏笑眯眯又凑近她,悄悄问:“三姐方才理你了吗?”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想跟你说说话而已。”纪浅夏站直背,帮着纪吟萼整理衣襟,十分和气:“我再赏会花,一会就回去了。” 纪吟萼对她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十分不解。眼角忽然扫见,老太太屋的一扇窗微开,正好可见纪君蔓盘坐榻上的模样。 而纪君蔓显然也把窗外她们的一举一动收纳眼底,淡然的与纪小七对视一眼,扭回头接过长华递来的经册。 第78章 后雀 “你,你不怀好意!”纪吟萼气的指责。 纪浅夏故做无知摊手:“七妹所怨从何而来?” “你?总之,你就是阴险。”纪吟萼跺跺脚,扭头就跑了。 纪浅夏撇撇嘴。以纪小七的洞察力,肯定是背后有人指点,不然她不会用到阴险这个词。 阴险就阴险吧?总比被别人阴要好。 纪浅夏还在朴方堂晃悠,已经转到后庭赏了好久的花,多寿才姗姗来迟。 “四姑娘,我听说了你昨晚的事。”多寿开门见山。 “是,我想这事在有心人扩散下,传遍府里是迟早的事。对了,祖母怎么说?” 多寿摇头笑:“只我略提了提,老太太什么也没说。” “哦。”纪浅夏就静等下文。 “四姑娘,借一步说话。”多寿指指院中一块水榭。 纪浅夏移步水榭,摆手让倚樱和偎蕉退开些。 多寿漂亮的脸上有一抹复杂的神色。 “到底什么事?”纪浅夏低声问。 “奴婢想说,姑娘还是太大意了。”多寿先不说事,而是下定论。 纪浅夏挑挑眉头。 “竟然是查贼赃,却又只把丫头们召集,然后又无故放回……四姑娘,你这么做,瞒得过不知情者,却瞒不过知情人。” 纪浅夏大怔,张口结舌:“多寿,你知道什么了?” 多寿微微一笑:“奴婢进府也有十来年了,虽然一直服侍老太太,却也不是坐在井里观天。这府上大大小小什么事能瞒过我去?各房都有那手脚不干净,人品难以保证的下人。姑娘院里,自然也不例外。” 纪浅夏咽咽喉:“你,接着说。” “奴婢虽然不知道四姑娘昨晚为什么闹那么一出,却在今早听到消息后,感觉不妙。” “啊?”浅夏又是一愣。 多寿看看四周,轻轻笑:“其他奴婢也不多说了。总之,奴婢今天就吩咐了玉妈妈盯着襟霞阁。果然看到姑娘院里的豆青出了府。” “豆青?你怎么知道是豆青?”浅夏懵了。 她放话说查贼,可没把重点嫌疑人说出去呀!大伙都知道她的钗子不见了,她昨晚查丫头,可最后又好好的收场,并没有哪个丫头受到到了训斥也没有谁被赶出来的。 多寿笑:“我不知道是豆青,我只知道如果四姑娘是放长线的话,那么大鱼会今天跟线碰头吧?因为,不知情的人对姑娘的话半信半疑,知情者自然明白你的用意。” 好吧,纪浅夏这一刻很为自己的智商捉急。 她在放长线钓大鱼,鱼又何尝不知她打什么主意呢?不但没钓上来,估计还得把这长线给掐了。让她线索彻底中断。 “后来呢?”浅夏端正神色,定定盯着多寿。 多寿知道她听明白了,莞尔,道:“我让玉妈妈去找了骆公子……” “什---么?”浅夏怪叫一声。 惹的远远的倚樱和偎蕉都看过来,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多寿歪头:“姑娘怎么啦?” “你,你怎么让骆凛介入府里的私事?”浅夏脸色通红。 多寿叹气:“奴婢无能为力制止,况且就算告之姑娘,恐怕也是鞭长莫及了。所以,只能求助骆公子。四姑娘,奴婢与你是一条船的蚂蚱,不希望你陷入这种焦头烂额的琐事中。” 浅夏抚额转圈,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无奈招手:“好吧,你继续。” “豆青出府后,去了个破烂茶肆见了一个,给了一包银子,说是让她回家避风头……”多寿将豆青那些事,慢慢说给纪浅夏听。 纪浅夏听的一愣一愣的。她是真没想到,府里还有这等列毒凶残之人存在。不就是她想挖出是什么指使豆青潜伏在襟霞的吗?至少下毒杀人灭口吗?多大的事啊。不就是后宅这些争风吃醋的破事吗?用得着下死手? “豆青暂时性命无碍,被安置起来。不过,那个跟她说话的男人,没查到是什么人?” 浅夏沉寂半晌,才缓缓道:“我一直以为是针对白姨娘和我来的后宅女人们常见的伎俩,看样子,事情更严重。是什么人能因为一个小小的后宅争斗而动用外头的人互相呼应?” 多寿也凝重:“奴婢深以为然。不在府里灭口而是引出府外,手段很高明,撇得一清二楚。” “没错。试想,豆青被发现死在巷口,身边还有一包银子,那么襟霞阁手脚不干净的丫头就是她。死在外头,还可以解读成她去银庄起取这么多年的私房想一逃了之。” 多寿接下:“还很可能连累四姑娘成众矢之的。府里会罚你过于严苛下人,外头流言那肯定传的更离谱,更加不利于姑娘的名声。” “呵,好个一石二鸟的毒计呀。”浅夏磨牙霍霍。 多寿认真看着她:“是。豆青若真死了,对姑娘十分不利。” 纪浅夏承认,豆青真的死在外头,她非常被动,以后她就别想在府里蹦跶了。而且最坏的可能还会连累生母白氏。有心人再一操纵,白氏的地位也不保。 “真死了,我就真的惨了。不过,现在她没死,不如就来一出将计就计,看是那些妖蛾子显出原形。”纪浅夏咬牙切齿。 多寿轻轻笑:“姑娘倒敏捷。” 听她这么夸,想必多寿也是这么转动的脑瓜子。 “多寿,谢谢你!”浅夏这回是真心服了。 这位老太太身边第一红人不是盖的,真有几把刷子。反正比她高明,比她高蟾远瞩。 “姑娘,奴婢说过了……” “多寿,你过谦了。我们不是蚂蚱,是同盟伙伴。你能为我着想,并且机敏的将后患完美避开,我真心感谢。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浅夏合起掌。 多寿静默片刻,又轻笑了:“嗯,骆公子眼光还是不错的。能得四姑娘为伙伴,是奴婢的荣幸。” 浅夏绽颜笑了笑:“咱们俩人相处,多寿姐姐叫我小满就行了。” “这?”多寿可不敢就这么直呼小名。老太太身边的红人,再怎么说也是丫头。 “就这么定了。对了,豆青是中了什么毒?” 多寿摇头:“我不知道。” 第79章 怪招 “那,骆公子他,有没有说其他的话?”浅夏一直很介意纪府的后宅破事让骆凛给知道。 多寿低头抿嘴一笑:“骆公子没有二话。跟踪,给解药,安置豆青一手包办,却一句多余的话也没问。”顿了顿又道:“哦,骆公子传了一句话说:善后处理妥当。豆青的消息绝对不会轻易泄露。” “这句话的意思是……”浅夏抵腮沉吟。 多寿淡然道:“我猜骆公子是隐晦提醒姑娘,不妨将计就计。反正真正知晓豆青活着的人,只有咱们几个。” 浅夏汗颜的同时又恼羞。 这个骆凛做了件为她好的善事,可为什么心里总是很别扭呢?以后怕是不能甩脸色给他看了。 “多寿姐姐,再次感谢。”浅夏想了下又补充:“也一并感谢骆公子。当然,我不会只是嘴上说说,我将会拿出百分的诚意感谢你们。” 多寿忙:“四姑娘,你不必这么郑重其事。” “要的。”浅夏深吸口中气,自言自语:“好吧,尾款我不要了。” “……四姑娘?”多寿没听懂尾款是什么。 “哦。多寿姐姐,谢谢啦。接下来,你瞧着,看我的吧。” 多寿眉眼一弯,启齿浅笑:“姑娘想好怎么做了?” “嗯。差不多知道该怎么做了。多寿姐姐,如果有麻烦你的地方,我会再来讨教。” “好。”多寿看着这个忽然斗志昂扬,脸色恢复神采的纪四姑娘,不禁油生一种期待感。 大多数印象里老实本分隐忍又乖巧的纪四姑娘怎么转变成这般神采飞扬不惧不畏勇敢往前冲的模样,她是不太清楚。但她很期待接下来她该怎么将计就计让妖蛾子自动跳出来? 靠着豆青的证词并不能完全将对方掀翻。一个末流丫头的话对幕后主使是不起什么实质性的危害的。 哪怕,现在豆青出面指证某个姨娘就是大坏蛋,就是想害纪四姑娘。谁会信?单靠一个丫头动动嘴就能定罪一位主子?谁家也没这样的规矩。 纪浅夏满腹心事又隐生斗志的从朴方堂回来。 将计就计是肯定的!但如何将如何就呢? 豆青隐在暗处是一张王牌也是最大的底牌,这张牌打好了,一举成功。打早了或打晚了,自食苦果。 要不要跟白氏通气呢? 只怕是要的。谢绝多寿继续帮忙,纪浅夏能动用的资源也就只有白姨娘了。 只是这事不好开口! 如果开口对着白氏讲明整件事来龙去脉。必然会把骆凛牵进来,然后就是浅夏跟骆凛多寿的交易等等,很麻烦也很让人错愕。 纪浅夏缓步行来,腹内转了无数念头。 深思熟虑后,纪浅夏回到襟霞阁的第一件事就把昨晚那几个点名的小丫头再次召到廊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和颜悦色的安抚。毕竟,府里都在传她那套钗子丢了的传言。这些人都是她怀疑的目标。当然,她是主子可以对下人做任何事。但此一时彼一时,表面工作还是要做下的。 语言安抚后,浅夏又破例让偎蕉拿出几件半新不旧的衣服赏下去。 这几个丫头今天本来也有些憋屈的。外面的传言暂时还没波及她们几个,襟霞阁的人却已经开始对她们指指点点,明显疏远了----谁也没那么心大,敢跟手脚不干净的做朋友呀。 “怎么又没看到豆青?”浅夏故意这时候诧异。 一个婆子陪着笑上来说:“豆青今日还在休假中。叫人去唤过了,说是出门买点针头线脑的,也就没报给姑娘。” 浅夏很和气大度的点头:“那就把赏下的物件交把小豆子吧。” 小豆子闻听,欢喜的上前磕头代领了。 做完这一步后,浅夏就歪回榻上。后宅长舌妇三八婆们自然会把她的举动迅速扩散的满府皆知。她暂时按兵不动等着见招拆招好了。 她们的手段浅夏也预测了一下,无非就是:豆青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然后就会把矛头指向她暴虐下人,逼走丫头之类的指控。 她倒要看看是谁跳出来第一个指控这些罪名。 出乎意料之外,并没有人傻乎乎的跳出来指控她,在出门去吕府之前,纪府后宅一片风平浪静。 纪浅夏这个郁闷呀!这个挫败啊! 她都做好迎战的架势了,对手却不出招,只抱着手闲看。这叫什么事?难不成等她主动出击?先发制人固然有道理。但在不明敌情的状况下,保存实力才是王道吧。 别说她不解,就是一直冷眼闲看的多寿都纳闷。这么好反咬的机会,怎么那些吃饱撑的女人不利用呢?是怕了还是觉得时机不多? 明天将要去吕府赴寿席,浅夏在房里挑出门的衣服。 是浅湖色罗衣配碧青色月华裙还是耦荷色纱裙配水红色绣花纱衣?这件月白色夹衣不错?这条石榴裙好看,这件翠烟衫淡雅? 正在举棋不定时,外间小丫头报:“白姨娘来了。” 浅夏丢下满铺衣裳出帘迎着。 白氏脸色有点阴沉,神色复杂的看她一眼喝令:“偎蕉倚樱,你们先出去。” 两个丫头唬一跳,忙忙退出门外,也不敢走开,守在那里。 “姨娘这是怎么啦?” 白氏眉头紧皱说:“我还想问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呢?” 纪浅夏就更不解了,亲自奉来茶,坐到白氏身边,认真:“姨娘先冷静,我是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停顿了半晌,白氏才长长叹气:“你院里的豆青是不是不见了?” “是呀,已经跟夫人禀报过了。府里也说派人去她原籍查探,还去报备过了。”这事,前几天白氏也是知道的,并无不妥。 签活契的丫头无故失踪,于情于理当家人都要过问。 “唉!已经找到了!方才来的消息。” “啊?”浅夏怪叫一声,眼珠一骨碌,忖:不可能呀?豆青还在藏身处好好的呢?莫非自己又私逃回来了?也不对。 白氏看着她,愁容满面:“在城河找到的。面目全非,伤痕累累,已经死去多日。” “什么?”浅夏下巴一掉,旋即明白对方出招了。还是剑走偏峰不按她的设想出招。 第80章 见招 京城有一条南北贯穿的城河,流向城外与宏河交汇。 这条河在城里还有几条分支,大抵上是遍布夏朝京城各坊各大主街。 面目全非的女尸是被船夫发现的,官差过来后打捞起来。 不过,泡肿的厉害,面目全非五官依稀难辩,只是身上的衣裙什么还不算残破。有几处露出伤痕。仵作也不敢肯定是自尽还是谋杀。反正溺水死是肯定的。 官差首先要做的是验明正身。 正好,那天看热闹的也是纪府西院大厨房专管采办的一个管事婆子。她凑上去看了一眼,觉得眼熟。又联想到东府这边才不见了一个小丫头,就多嘴说了一句:“莫不是豆青那丫头?” 刚才官差听见了,就询问了她几句。听着她的描述,官差也在心里认定可能是保国公家的备案的那个丫头了。 于是,管事婆子回来第一件事就报告给了谢氏。 西府的谢氏当即就过来跟狄夫人通气了,于是,白氏也就第一时间知道了。 ……听完白氏的话后,纪浅夏不惊反笑了。 “小满,你还笑得出来?”白氏拉着她的手,忧道:“国公爷也知道了。正找人想办法掩盖了。你呀,这回闯祸了。” “姨娘,有件事,我本来不想跟你说的,现在看不得不跟你交底了。” 白氏疑惑:“你又做什么了?” “姨娘,什么叫又呀?” “你还说。”白氏白她一眼:“好好的盯着多寿,明知她有问题,你偏让我把人撤了。就这么不了了之。做事虎头蛇尾的,让我怎么放心啊?” 浅夏见四下无人,就撒娇的勾着白氏脖子,笑眯眯俯耳低语:“姨娘,我不是虎头蛇尾。多寿已经跟我一条心了。只是有些别的原因我不好对姨娘讲明罢了。” “真的?”白氏不太信。 浅夏敛起笑容,诚恳:“千真万确。多寿姐姐于我亦友亦恩。姨娘,你信我就是了。我骗谁也不会骗你。” 白氏看她好久,勉强:“好。这事我就揭过不提了。单说今日这事,姨娘倒有个稳妥的化解法子。” “姨娘,谢谢你。”浅夏咧嘴笑了,继续勾着白氏,蹭着她的面颊小声:“谢谢你一心一意为我着想。也对不起,让你操心了。” “小满……”白氏苦笑不得。 “姨娘,豆青没有死!”浅夏轻轻在她耳边说。 “哦?”白氏眉宇一凛。 浅夏早就腹内斟酌了下:“姨娘,起因是这样的……”她将豆青偷窥,然后被她拿镇纸石砸中,才连夜辩认,但又想放长线钓大鱼,只是没想到第二天府里就流言四起,紧跟着豆青出门跟陌生男子,途中出事,被人救起,她决定将计就计等等。 饶是白氏沉稳从容,仍是吃惊的张大嘴定定看着她。 等她说完,就又气又疼:“小满,你怎么不事先跟我通气,得亏豆青没事,不然,你这摊子怎么收场?” 浅夏讪讪:“是,姨娘教训的是。我错了,我错在自以为是,自以为一切尽在算计之中,没想到对方那么凶残,直接要人命的。” “你啊!”白氏又疼惜的搂着她:“还好有贵人相助。” “这个贵人其实就是多寿姐姐。” 白氏蓦然抬眼。 浅夏马上:“姨娘暂时别问多寿姐姐怎么做的。总之,我以为对方不上钩,没想到还是以另外的方式反咬过来了。所以,姨娘,我认为当务之急是按兵不动。” “已经火烧眉毛了,还按兵不动?”白氏深吸口气,镇定的反问。 浅夏老神在在笑:“姨娘莫忘了,我手里有张王牌。现在嘛,我还真想看谁跳的最欢。” 豆青没死就是最大的王牌。 反正任她们蹦跶,等闹够了,再把王牌祭出来,妖魔鬼怪都得显形。 白氏沉吟不语。 “小满,你听听夫人跟姨娘商量的主意。”白氏一扫方才愁容,冷静道:“这事呢,瞒是瞒不下去。不过,咱们之前做的功夫也没有白费。豆青失踪不见,府里是早就报官备案的。如今闹出这么一出溺水死,按常理得先验明正真。所以,稍后夫人会把小豆子和平常跟豆青走的近的下人带去认尸。” “嗯,我知道这是必需的。” “因为面目全非,只有身材相似,还是当日她所穿的衣物差不多。所以,府里暂时不表态到底是不是豆青。” “对。这是正确的。”浅夏欣慰道:“还有,我觉得府里不但不能当场表态认下,还得督促官府早日查明真相,还死者清白。也让豆青早日回府。” 白氏露出一丝笑容,点头:“正是这样。竟然知道豆青没死,府里就不能认下,免得以后翻盘时被人唾啐睁眼瞎。” “不过,姨娘,豆青这个事,得保密。” “我知道。隔墙有耳,什么该说不该说,我有分寸。” 浅夏却拧上眉头:“但会让人抓姨娘的把柄吧?毕竟牵涉到我了。” “呵呵。”白氏却笑了:“这不正好,谁冒头就知道是谁在搞鬼了。再说,以夫人对我的信任,不妨事。” “如果爹爹介入呢?他一直想把你的管家权移到其他姨娘手里。” 白氏神色显出一丝复杂,说不上是鄙视还是无所谓,只从容:“这些事你不用操心。” 虽然与浅夏有关,不过大人们自有大人们的游戏规则。白氏当了夫人这么多年的助手,也算是见识过风浪的。相信她只要得到夫人的全力支持,那些妖艳贱货的再怎么撺掇,国公爷也无可奈何。 “还有,小豆子跟豆青往日相熟的婆子丫头只怕是……”会受到议论干扰,也先入为见的以为女尸就是豆青。 白氏淡淡笑:“这点倒无妨。小满,你只要去查明豆青身上可有什么印记。我拿捏在手里好反驳。” “好。”世上不可能有完全一样的人。假造尸身,还得把面目毁去,说明对方还是底气不足的。白氏就不信,女尸身上的印记能跟豆青一模一样? “另外。”白氏笑的更淡定自信了:“西府那个采办管事婆子,我也让人去查查底细。” “姨娘英明!”浅夏欣喜不已。 她方才也闪过一丝疑光:怎么就那么巧,二叔那边的管事采办婆子就刚好经过打捞现场?是真的巧还是人为的安排?若是后者,那就呵呵有意思了。 第81章 无视 今天是去祝寿的日子。 纪浅夏打着哈欠坐在桌边吃早饭,眼底略有黑眼圈,眉头也轻轻拧着。 果然,没过多久,狄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画眉亲自领着两个老婆子过来办事。先给纪浅夏见了礼,便说明来意:“夫人叫小豆子过去,说是有了豆青的下落。” “请便。”纪浅夏已经知晓来龙去脉,不以为意。 画眉便对着两个婆子使眼色,让她们依令行事。她自己则陪侍着纪浅夏。 半晌的功夫,茫然无知的小豆子还有几个跟豆青年纪相当的丫头都被带到,跟纪浅夏见过礼后,由画眉带出院。 消息很快像风一般传开,院角不时有窃窃私语:“有豆青的下落,为什么要把小豆子她们叫走呀?” “就是呀,直接领回来该罚罚,该卖卖,怎么还把人叫走呢?” “嗯,这事透着古怪。” “廖妈妈,你消息灵通,可听到什么风声了?” “没有。不过,昨日白姨娘过来跟四姑娘嘀咕许久,怕说的就是这么回事。” “咦?难道豆青出事了?” “呸呸呸,乌鸦嘴!休得胡说八道,当心被管教妈妈听见,打你几个嘴巴子。” “我,我是瞎猜的。” “快别说了。” 襟霞阁的私语还在正常范围内。 等纪浅夏梳妆好去存安阁给夫人请安时,这一路上总疑心暗处有人在嗡嗡嗡传播是非。 “四姐姐,等等我。”纪吟萼提着裙子,开心的从另一条夹花道追过来。 纪浅夏先翻了个白眼,才挤个和气笑容:“七妹慢点,别磕着了。” 纪吟萼跑到她身边,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探询:“四姐,你有黑眼圈了。怎么,没睡好?” “嗯,睡前喝多了茶,多起了几次夜。”浅夏一边走一边应付她。 纪吟萼不死心,又紧追几步,故做神秘:“四姐,你听说了吗?昨天,爹爹去了趟衙门。” “没有。” 纪小七鼓鼓肉脸,又供献一则消息:“我听说跟你家那个失踪的丫头有关哦。” 浅夏停下脚步,拢拢头发:“七妹。” “什么事?”纪小七一见她正儿八经的神色,怔了怔,警惕的看着她。 “爹爹真疼你。” “哈?”纪吟萼一头雾水。 “爹爹的一举一动,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你都了如指掌。知道呢,你是最得宠的小七妹,爹爹疼你什么都告诉你。不知道的,以为你履园里养着一班大内禁卫,专门收集府里各人各房的消息了。” “我?”纪吟萼哑口。 这,这些消息,她也是从纪君蔓那里听到的好吧?昨儿,纪君蔓还特意跑到她的履园找她聊天来着。保国公再疼她,怎么可能跟她说这些破事? 只是,她要不要把纪君蔓说出来呢? 棉花见状,赶紧扯了下她袖子,意思是:就让国公爷背锅吧?把纪君蔓扯进来,小心被简姨娘骂。 纪浅夏见她不吱声,笑笑走前去。 纪吟萼落后几步,最后不服气的小声嘀咕:“真是冷血,自家丫头的事都不关心。” “七姑娘,不要再说了。”棉花又扯她袖子。 “反正瞒不住,早晚也会传的满城都是。干嘛不让我说完?” 棉花小声说:“不管多早晚,那也是四姑娘该头疼的事,七姑娘就不要掺和了。你忘了,简姨娘是怎么交待的?” “哼。”纪吟萼还是老大不服气。 简氏自己要拿钗子送人,凭什么转背就骂她不懂事?她只是快人快语了点,哪里说错了?真是不可理喻! 存安阁,纪家小姐们差不多都到齐了。 今天是去吕家祝寿,几位将要出席的小姐们都打扮的光彩夺目。 尤其是纪君蔓,更是艳压群芳的架势。当然,她也有这个资本。 几位姨娘也都在座。 狄夫人也不避嫌,当着众人的面将家务暂时都交把给白氏,她才放心带着嫡庶女们出门。 花氏给安静的跟背景板的陈氏使眼色。 一向没存在感又有自知之明的陈氏接收到了,却只是眼神闪了闪,继续视而不见。 花氏一愣,暗暗咬咬牙,又转而向简氏递眼色。 简氏犹豫了下。看一眼狄夫人跟白氏,又暗暗瞄瞄其他姨娘。别人神色都还好,倒是蒋氏脸上有意味深长的笑意。 花氏绞绞了手帕子,又瞪了一眼。 “夫人。”简氏不得已,上前一步欲开口。 狄夫人却不给她机会,淡淡道:“有什么事,跟白氏说就行了。” “可是……”简氏抬眼。 狄夫人强硬摆手,向着丫头善善问:“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辰时一刻。” “走吧。”夫人起搭着白氏的手起身 该出门了!早去晚去都不合适,这个时间点正好。 白氏恭敬的扶着她,与众人把她们送出府门外早就备好的马车。 “夫人慢走。” 狄夫人挑起车帘,向白氏吩咐:“好好看家。” “是,夫人。” 没有跟随同去的只有纪映芙和纪吟萼两个。 纪安蕾和纪似蓉两姐妹随着夫人一辆马车,纪君蔓跟纪浅夏同马车,其他丫头婆子另有马车相随,加上护送家丁,一行人浩浩荡荡驶向相国府。 微微摇晃的马车内,纪君蔓人比花娇艳的懒倚着扶手,美目流转睨着另一端的纪浅夏。 话说,人靠衣装啊。 纪浅夏一袭淡绿平罗衣,无花纹,袖口挑几朵半开未开的夹竹桃。芦花白底砂青色绫裙,束一条明白色丝绦,垂一下小小的精巧香袋,并一个白玉连环佩。戴一对葫芦形珍珠耳环。上端镶花形的珍珠,中饰小小叶片,叶下镶一粒宝石,形如瓜果,特别简洁又好看。头上也不繁复,挽着双环,斜插一只玉簪一只珍珠钗,别无他物,却看着顺眼又大方。 这一对葫芦形耳环,当初还在狄夫人手里时,纪君蔓就看上了。使足了劲讨好狄夫人几天,没想到最后却赏给了纪浅夏,差点给纪君蔓憋出内伤。她挑衅了几回后,老实乖巧的纪浅夏就再也没戴过。没想到,今天她又戴上了,故意刺她的眼是吧? 第82章 相府 “四妹妹,你这一身看着真素雅,只是今天是吕夫人寿席,怕是不妥当吧?”纪君蔓以一种姐姐关心妹妹的姿态说话。 纪浅夏低头看看身己,再看一眼她那花里胡俏,明媚色彩闪瞎眼的装扮,噗哧就笑了。 本来纪君蔓就是属于艳光四射型的,再加上她隆重的打扮,那头上金呀玉的头饰,五彩缤纷像只招摇炫耀求偶的孔雀。生生的把她的艳丽本色掩盖,俗不可耐。但是呢,很吸睛。 “四妹妹笑什么?”纪君蔓脸色不好看了。 “没什么。多谢三姐热心指点。不过,我们是做去祝寿的,不是去别人家孔雀开屏去的。还是低调素雅点好。” 纪君蔓一下就对号入座了,低头看一眼刺金绣的袖边,咬牙:“胡说八道!” “三姐,我胡说什么了?”纪浅夏无辜的睁大眼睛。 纪君蔓狠狠:“什么叫孔雀开屏呀?你会不会说话?” “哦,就是穿的五颜六色,狠不得把所有家当穿在身上好吸引所有目光的意思。小妹我确实不太会说话,还请三姐多指点。怎么才能说出长辈们喜欢听的甜言蜜语呢?三姐可不要藏私哦。” 纪君蔓气咻咻瞪眼。 纪浅夏却扭开脸,还若无其事的轻挑马车窗帘偷瞄街面。 忍,再忍!纪君蔓决定在穿着打扮上不跟她计较。过了一会,才掩嘴笑:“四妹,可听说了,你家失踪的丫头找着了。” “没有。”纪浅夏神情严肃认真:“三姐,你听谁说的?” “府里人都在传。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浅夏装傻。 她不接茬,纪君蔓一时语塞。 又过了阵才撇撇嘴:“你就装吧?明明夫人让人去把你屋的小豆子叫去了,还敢说不知道?” “哦。夫人只说叫小豆子过去一趟,到底是什么事,我并知情,也没过问。”浅夏也有应对之策。 “你就不好奇?” “没有啊。夫人做事,我好奇什么?我对管家事不感兴趣。才不像有些人念念不忘想上赶着帮夫人管家,才时时刻刻留意夫人那边的人事动静吧?”浅夏说的轻描淡写,纪君蔓听的心头大怔。 上赶着的可不就是那几个闲得无聊的姨娘!自然,花氏是最明显的一个。 纪君蔓彻底哑火,也扭开脸挑起车帘看外面。 相国吕府很快就到了。 这一条街已是车水马龙,来往的各世家马车络绎不绝。华车宝马,脂香丽影。 吕府倒不愧是相国府,早就安排了不少人手给各位宾客指点停马车的地点,一一安排,周到又稳当,一看就是训练过的。 保国公纪府在京城这一片富贵锦绣地只能算是中等人家。 她们的出现没有引起骚动,车夫按着吕府迎宾的指引将马车停好。 不过呢,纪君蔓的出现还是引起了惊叹声。 太艳丽了!太夺目了!也太过目难忘了!一群精心打扮的世家贵女中,她脱颖而出,成功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纪君蔓得意洋洋!纪安蕾悄悄撇嘴。纪似蓉与有荣焉。只有纪浅夏想挪开,不愿跟她走一块。 如果说纪君蔓是孔雀开屏,与她并列的纪浅夏被衬的像灰麻雀。我去! 吕家迎客的换成老成的婆子,恭敬又有分寸的将狄夫人一行人迎入内院。 相国夫人的内院已是花团锦簇,正堂更是坐着不少前来贺寿的故交亲友们。 丫头挑起帘子,大声唱报保国公夫人到! 纪浅夏脑袋暂时放空,只知道紧跟狄夫人步伐,拜见相国夫人,与众在客夫人见礼,得了几句泛泛夸奖,便由相国小姐,堂小姐们接待。 还没到寿席开时,夫人们有自己的寒暄。小姐自然都不肯陪坐,就由相国府待客的姑娘们陪着游玩。 不出意外,纪浅夏见到了吕文音。 因为是母亲的寿日,吕文音见了她脸色还是很正常的。特意当着很多人的面手挽手闲话家常一回。又为了不冷落其他小姐,将她交给裘五小姐后去周旋忙碌了。 裘益旋还是那么壮实。今天打扮也是一新,就是衣服有点紧,勒出她的腰有好几层。 内宅的花园,亭子游廊到处是嬉闹玩笑的姑娘家们。 裘益旋逮着机会,终于把纪浅夏拉到游廊一角落,质问:“小满,为什么爽约?若真有事倒也罢了,偏你还舍了我们去吴家别院放风筝。什么意思嘛?” 浅夏眨眼,又眨眼,苦笑:“小五姐,我,我有苦衷,但不方便说。” “怎么?也不方便对我说?” “是的。有关家事。我不得不如此。要不然,怎么会爽约呢?你跟吕姐姐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再怎么不通情理,也不会舍弃你们啊。” 裘益旋小眯眼盯着她,半信半疑:“可你后来也没递个话解释呀?” “我想着,吕夫人寿日,总是要见面的。不如当面说清岂不更好。”浅夏拉起裘益旋的手,情真意切:“小五姐,我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有难言之苦。请你相信我。我一直当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好吧。”裘益旋看一眼花园中吴惠如。好像跟纪浅夏也只是点头之交,没怎么太熟络? “对了,小五姐。吕姐姐一定是误会了。只是她今天忙,我也没机会当面跟她解释。能不能请你有机会帮我解释一下?” 裘益旋拍厚实胸:“放心,交给我吧。” 纪浅夏暗暗吐口气,神色舒朗,关心问:“上次那件事,令嫂可释怀了?” 谈及不体面的家事,裘益旋就敛起快乐的笑容,叹气:“大嫂休养了几天后就回了娘家,一直没回来。哥哥去接了几回都碰了壁。” “那个丫头呢?” “自尽了。” “啊?”纪浅夏吃惊。 裘益旋拉低她,小声说:“这事你也只告诉你一人。千万别说出去。” “我懂。” 世家嘛,有个非正常死亡的事件多少影响不好。就算丫头是羞愧自尽而亡,但若是让政敌抓着把柄穷追猛打,安国公也招架不住吧? 想必,裘府是当做丫头病死掩盖过去,难怪裘益旋一直没跟她联络,也不怎么串门找她玩。家里到底也在整顿中吧? 裘益旋对她的领悟很满意。 第83章 带话 两人又嘀嘀咕咕,像大多数十几岁的小姑娘那般笑语一回。 忽然,花园起了阵骚动。 正廊下又过来一批打扮亮眼的小姐们。 “高家两姐妹果然也来了。”裘益旋伸脖子望一眼。 驸马家的两位千金小姐个子都高挑,同行的除了吕家待客小姐,还有一个看起来冷艳的少女。 “那是谁?”浅夏眼生。 裘益旋愣愣回头,嚷:“小满,你不认识吗?” “呃?”浅夏调动记忆库,一无所获。 多亏裘益旋直肠子,快人快语就给出答案:“那是大将军顾家的小姐。她一向不合群,不跟咱们一块玩的。” “为什么?” “嫌我们烦吧。”裘益旋耸耸肩:“人家志向可远大了。骑马射箭枪法样样精通,我们念四书,人家可是学兵法哦。不屑于跟我们玩在一块吧?” “哇哦。”浅夏来个怪怪的声音,盯着顾家小姐:“还真是恃才傲物啊!” 可不是。 因为公主缘故,大伙都迎着高家小姐凑趣,顺便也跟顾家小姐打招呼。要知道,这位顾家小姐一向不爱在小姑娘们堆上凑的。也不怎么出席这些女人多的交际场合。难得看到她,大家也是新奇又有心结交。 可是,顾家小姐比驸马府小姐还目空一切。 长的倒是很英气,就是眼神冷冷的。对着这些凑上来的小姑娘们打心里不耐烦应付。两道黑眉一直紧皱着,嘴角也抿的紧紧。 浅夏扫一圈,可喜的发现,纪安蕾并没有凑上去讨无趣。 纪似蓉被纪君蔓拉着也跑过去凑热闹了,丢脸! “哎,小满,咱们也过去吧?”才不忍直视堂姐庶姐的行为,裘益旋就开心的拉着她也在奔过去。 “不去。”纪浅夏直接拒绝。 裘益旋瞅她半晌,自以为明白什么,笑着拉她:“好,咱不去凑那种虚热闹。” 浅夏也握着她手,笑说:“小五姐,我是说我不想去,但是你想去,尽可以。不用管我的。” “那怎么行?我不能丢下你不管。”裘益旋还很义气。 纪浅夏只好干笑:“谢谢小五姐。” 日头渐高,花园中虽树木繁密,阳光还是斑斑点点洒下来。一些骄滴滴小姐转回内阁避凉,另一些仍在树荫下的亭子里兴致勃勃闲聊。 裘益旋长的壮实,却很怕热。拉着纪浅夏要躲回屋子。 浅夏借口要去跟聂其倩打声招呼。 聂其倩也是个爽朗的性子,在水榭内跟两位相熟的小姐逗池中锦鲤玩。纪浅夏真的过去跟她们见礼。 “是纪四姑娘啊。咱们别了几日,还真刮目相看了。”聂其倩上下打量她。 浅夏这一身不艳丽不张扬,素雅养眼,令人看着很舒服,很配她清新脱俗的气质。 “谢谢聂小姐。”浅夏也没想跟她多聊,无非是做个样子,好让裘益旋事后查问起来有个正当理由。 “一起玩吧?”聂其倩倒不嫌弃她。 “好。”纪浅夏果真走过去,跟她们一起俯身看池里锦鲤争相啄食之景。旁边聂其倩关注着她,忽然轻轻笑说:“果然是个乖巧可人。怪道我家小哥一直念叨。” 纪浅夏镇定回望她。 “本来我家小哥今天也要过来的。不过,他做了件错事,让家父禁足了。” “聂小公子怎么啦?” 纪浅夏就疑惑:跟聂其仰说好今天见面的,怎么一点信都没有? 聂其倩先撇撇嘴,扯她一边压低声音:“小哥他偷闯我爹的书房,不知翻找什么,被发现。如今在家禁足呢?” “啊?”纪浅夏瞪大眼无辜问:“为何?” “说是找律书,却把爹爹书房翻个底朝天,要不是我祖母母亲拦着,非得挨打不可。” “那,禁多久?” 聂其倩耸耸肩:“大半月吧。反正小哥也不是第一次被禁足了。” “令兄真的顽皮啊。”纪浅夏讪笑。 聂其倩古怪看着她:“我哥还托我带一句话给你。” “哦?”纪浅夏也怔怔了。 这个聂其仰怎么会托人传话,不知道这样会引起误会吗? “他说,答应的事一定会办到。”聂其倩还是那么眼神古怪,小声问:“四姑娘,小哥他答应你什么事了?” 纪浅夏眨巴眼,似笑非笑:“没什么要紧事。就是上回在吴姐姐别院,聂小公子好心带我去挑风筝,挑好的也一直放不高,他私心很沮丧。后来还负责任的保证,一定会挑一个最大最好的送我以示补偿。” 聂其倩失望:“就是这个事?” “嗯。”纪浅夏微笑。 聂其倩还以为有上演郎有情,妹有意的戏码,然后再把她拖进去当中间牵线人呢?原来不是戏文里演的那样呀。 她就脸色平常,纪浅夏也暗暗吁口气。 很快就到了寿晏开席时辰。 相国夫人的寿辰,不比吕相国本来,但格局也不差多少。 宾客都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 男客安排在前院,自有相国公子几个招待。女客安排在内院。吕夫人亲自陪着夫人们,小姐们就交把吕文音姐妹和两个儿媳。 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规矩严整,务必做到宾至如归。 寿堂不但摆着面点做成的寿桃,还供着皇宫里和礼部赐下的礼物,以示皇恩浩荡。 因是做寿,自然寿星为大。 吕夫人还受了男客的拜寿。 纪浅夏被安排在靠后的席面,跟纪君蔓,纪似蓉同桌外,其他的都半生不熟不太认识。 她也无所谓,安静的等着开席。 坐她右手边的纪君蔓却是老大不服气:凭什么按嫡庶分桌?不是该按地位分桌吗?那位尚书家的小姐凭什么坐的靠近?她爹的官还没保国公大呢? 再说,她是这群嫡庶贵女中最出挑最漂亮的一个,凭什么坐在这么角落的位置呀? 她相貌最出挑,她要坐在靠近主桌的位置,她要引起所有来客的注意,她要用自己的外貌挑一门好亲事。 这么想着,纪君蔓便盈盈起身。 “三妹,你去哪里?”纪似蓉诧异问。 “哦,我忽然想起有件要紧事忘了跟大姐说。”纪君蔓随意找个借口,便向纪安蕾那一桌走运。 纪似蓉忙:“三妹不可以。” “二姐,让她去吧。”纪浅夏老神在在。 第84章 寿席 纪似蓉急了,小声凑近她:“你难道不明白她的意思?” 看来,大家都是灵伶人啊。 纪浅夏嘴角噙着笑:“明白呀。她要出糗就由她哦。” 纪似蓉坐在她左边,悄悄轻掐了她一下,更小声:“她出糗,等于我们纪府出糗。你想要被她连累吗?”连累到嫁不出去? “不会,二姐你想多了。”浅夏垂眸不在意。 “我?算了,懒的跟你说。”纪似蓉起身快步追过去,要把去出风头的纪君蔓拉回来。 纪浅夏回身一把将她拖住,轻声道:“二姐,放心啦。大姐也不是吃素的。你这一去,反而弄巧成拙。” “是吗?”纪似蓉被她说的果真重新看一眼不远处,纪安蕾笑吟吟的起身接着纪君蔓。 纪君蔓一动作,纪安蕾就知道她肚子里要转什么小九九。 碍于场合,她也不便给冷脸色。 在纪君蔓款款而来同时,她就堆上满脸的笑抢先起身,并且快步过来,伸手就把纪君蔓给摁住,笑的十分亲密:“多谢三妹特意过来提醒。我知道了。” 纪君蔓一愣神。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纪安蕾到底年纪大点,个头与她同高。暗暗扯着她往回带,嘴里一直笑说:“席上若有辣,我不会多食。难为三妹特意过来说一声。快开席了,三妹快坐好,免得吕家的人看到说咱们不懂规矩。” 纪君蔓羞窘:“大姐,我是……” “我知道你胆小娇弱。幸好有二妹妹四妹妹同桌。三妹,你不必害怕人多喧杂。”纪安蕾把她按回原座位,同时给纪似蓉使个眼色。 纪似蓉笑着点头,还起身跟纪浅夏调换位置,拉着纪君蔓:“三妹快坐好,有我在旁边护着你。可安心了。” 同桌的其他人不解:“纪三姑娘怎么啦?” 纪浅夏就故做唉叹:“我家三姐最是娇弱不过。不喜人多喧哗热闹之外。眼见这满堂满室如此众人,心里着慌,闹着想回府呢。” “我哪有?”纪君蔓被按回来,又一听她编排怒气满容。 纪浅夏眨着黑白分明的无辜之眼:“三姐,这满桌都是旧相识,你可放心吧。” “不对吧?纪三姐不是一向喜热闹繁华吗?”其中某家庶小姐直白怀疑。 纪安蕾迷之微笑着扭头回座位。 纪似蓉和纪浅夏低头打量寿桌上清一色的缠枝花碗。 “我……”纪君蔓驳也不是,不驳也不是。 这边插曲方停当,寿席开始了。 吕夫人这个整寿想必是花了心思的。看这席面上热腾腾的佳肴,反正纪浅夏大半叫不出名,每道都色香味俱全,把她给吃的很尽兴。 她的吃相已经努力克制了,但在这一桌之中还是最狂放的一个。 别的小姐每道尝一筷子就罢,她是不止一筷子。惹的众女侧目。 纪似蓉桌下扯她袖。 纪君蔓拭着嘴角,暗暗发笑。 好像纪浅夏吃相不雅就能衬出她多优雅似的? 席很快就撤散。 夫人小姐们都是见惯美食的,汪尝即可,大家都保持了相当的教养。 唯有纪浅夏恨不得舌头也吃掉,吃的胃部明显鼓胀。 于是,在散席后,别人都被请去换衣看戏,唯有她转悠去了花园消食。 丫头们也被分批次安排了吃饭,一时没跟上来,所以是吕家的婆子陪着。 已近午时,太阳更烈了。 纪浅夏心满意足的摸着一肚子油水感慨:富人家的饮食真美味啊!天天有人过生日就好了! 她上辈子加起来都没吃过这么多佳肴,赚了! “呜呜呜……”角落有抽泣的哭声。 纪浅夏一愣:大白天,谁在哭呀? 吕家婆子错愕。夫人的寿辰,谁不开眼躲在这里嚎?不要命了是吧? 她很难堪冲纪浅夏道:“也不知是哪个新进来的小丫头,不懂规矩惊扰了贵客。小姐莫怪。” 这也是位会说话的仆妇。不说冲撞了寿日,反说扰了客人。 纪浅夏抿嘴笑了笑:“不妨事。” “小姐请稍候。老婆子这就把人打发出去。” 这里方说话,忽有丝乐飘飘。 吕夫人的寿晏,自然会有曲班子来凑趣。 “这是家班开演了,小姐这就过去吗?”婆子恭敬问。 家班?这原来是相国家养的戏班啊! 纪浅夏点头笑:“有请。” 隐隐有锣声传来,配上这边里的呜呜泣声,怎么听怎么别扭。 吕家婆子脸色很不好看了。 “妈妈自便,我这里暂歇歇。”纪浅夏也看得出来,这名婆子很想现在就把那个煞风景的人扔出去。 吕家婆子羞红脸赔礼:“让姑娘见笑了。” “去吧。谁家没个糟心事呢。” 角落哭声还在继续,随着锣鼓锵锵越发泣响。 吕家婆子低头施一礼快步过去。 没多久,便见她押着一名年轻仆妇过来。 那年轻仆妇衣着整洁,只面上愁容惨淡,眼睛红红的。 吕家婆子很歉意:“新入府的乳娘,怕是不适,所以悄悄抹回泪。还请小姐见谅。” 纪浅夏摆手:“人之常情,不以为怪。” “谢谢纪小姐。” 吕家婆子又推一把仆妇:“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纪小姐赔礼。” 年轻仆妇抬起红红的眼睛看看她,默默跪下磕个头:“奴婢新来不懂事,冲撞了小姐,任凭小姐处罚。” “起来吧。”纪浅夏苦笑。 她又不是吕家人,有什么资格罚他们家下人。 年轻仆妇慢慢起身,又看看她。 纪浅夏就留了个心眼:莫非她有话对我说? 于是,她掏出手帕递过去,和善道:“给,擦擦泪吧。今日是夫人寿辰,你这样子不好走前头去,给有心人看到,怕是不妥当。幸好此时花园人不多,这位妈妈也是和气宽容之辈,你暂时不必担心。” “谢谢小姐。”年轻仆妇不敢接帕,却感激她体贴。 吕家婆子也让她说的不安。她其实是想把这名年轻仆妇送去给管家娘子发落的。 “要谢也是谢这位妈妈。” “是,谢谢安妈妈。”年轻仆妇转头又深施一礼。 “行了,好在没人看到,不然老婆子也掩不下。”吕家婆子也就做个顺水人情。 “是。 纪浅夏又出主意:“你这眼睛红红的,别说前边,就是这一路,怕也是人多嘴杂。不如这样吧,我这里备有上好的胭脂,暂时给你遮掩一下,可好?” 第85章 闲事 廊阁的小房间。 纪浅夏从随身小香包里带出一张胭脂纸。这是她为了防备饭后洗漱补妆的。没想到派上用场了。 “安妈妈,麻烦你老人家去听戏楼说一声,我稍后就到。”纪浅夏指使吕家婆子避开。 婆子犹豫一下,看一眼谦恭的年轻乳娘,僵硬挤个笑:“好。” 她快步去了。 脚步消失差不多了,年轻仆妇忽然冲纪浅夏跪下:“纪小姐,请帮帮奴婢。” “快起来,起来说。”纪浅夏拦起她问:“不是哭的时候,你直接说事。我能帮的必然会尽力帮你。” 年轻仆妇拭拭嘴角,吸吸鼻子。 原来这名仆妇名叫秀娘。住在临江府JX县下的某村。 前些日子,带着孩子去丈夫搭船去山上烧香拜佛,与一个商人同船。孩子还小,一会就嗷嗷待哺。只因船小避不开,稍躲了躲便开始喂孩子。 没想到,就这样招来祸事。 那商人说秀娘是他女人,本夫不依。就打起官司来。商人口口声声称秀娘**旁边有颗痣,据此竟然将她霸占,带到隔壁的太平县,便转手卖了人牙子。 因相国府正要找年轻干净顺眼又老实的乳娘,她便又被转手卖到这里。 “这,这也太荒唐了吧?”纪浅夏听愣了。 秀娘掩面呜呜低泣。 “你,你夫君难道没有提供更周全的证据?就眼睁睁看着你被那奸商抢走?” 秀娘低声:“我家的本性老实又嘴笨,怎抵得过那奸恶之辈巧言利色。加之县太爷昏头,就这么把官司打输了。” “可怜!”纪浅夏又问:“那你的孩子呢?” 说到这个,秀娘又掩面痛心疾首:“孩子倒是被我家的带走。只因奸商不愿多带个拖油瓶。就这么硬生生把我跟孩子分开。我家小宝儿才半岁啊。这会也不会怎么样了?呜呜。” 纪浅夏揉揉眉心,觉得很不好办。 “你可知道那奸商是什么地方人,做什么生意?何处落脚?” 秀娘摇头:“奴婢只知一个姓名,余者皆不知。” “你可识字?” “不识。” 纪浅夏想了想,说:“惩治奸商怕是要花点时间,这个可以慢慢来。如今是先想办法把你送回家。只不知,当初相国府买你进来,花费多少?” 秀娘轻声:“二十两银子死契。” “这么少?”纪浅夏脱口而出。 秀娘却低垂头:“不少了,足够我们乡户人家好些年家用。” 纪浅夏释然。 夏朝一两银子相当于后世五百元。一两银子可买米二石。省着用的话,不止好些年家用,算是发笔小财了。 “你暂且先安心在相国府待着,其他的我想办法。”纪浅夏皱眉:“我不能保证多久把你送回去,至少可以告诉你。这事我管定了。” “多谢纪小姐。”秀娘感激万分。 “先回去,我这就差人去打听。”纪浅夏心里思量了下。 如果她拿出银子替秀娘赎身,不知吕府卖不卖这个账?也许是卖账,只是过程会麻烦吧?传扬出去,显得她多管闲事。还管到别人府上来了。 那只有一条路,跟聂其仰合作。 以聂其仰那热血冲动的性子,他很乐意有这么一件闲事管。 安抚好秀娘,浅夏也消食的差不多了,就慢慢向着戏楼去。 吕相国家养的戏班子正在锣鼓喧天的演着吉庆戏码助寿。一众老少都分别聚在戏楼听曲。路上,来往的丫头婆子也不少。她们有服侍客人上茶上点心的,也有自己的事做完,偷偷跑来听戏的。 咦咦吖吖飘渺的细嗓隐隐约约传出来。 纪浅夏若有所思的低头听着,想着,转过这道贴着山墙的长廊,出月亮门便是戏楼了。 有人与她擦肩而过,纪浅夏心不在焉,没理会。 “骆公子。”随身在后的两个丫头屈一礼。 “嗯。”骆凛扭头看向纪浅夏,正好后者也听到称呼停步转过头来。小小的葫芦耳环晃荡一下。 “骆公子。”这么面对面,也不好装视而不见了。 骆凛还礼:“纪小姐。” 两人眼神交错了一下,似乎都有话说,只是碍于丫头在侧。 “骆公子怎么没听戏?”还是纪浅夏先挑起一个话题。 骆凛淡然一笑:“太吵。” “噗。”纪浅夏就好笑了,道:“前次集秀斑戏楼,骆公子可没嫌吵吧?” “也嫌了。”骆凛倒是坦白。 纪浅夏就挑挑眉,嘴角还是笑意盈盈的。 他嫌了吗?很可能哦。小桂珍出事,他就从楼上跑了。这次又跑。 “公子要回府了吗?” “不是,透透气。” “哦。”纪浅夏本想当面好好感谢他,觉得时机不对。看他态度懒懒的,索然无味,便敛礼准备告退。 “纪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骆凛看出她的意思,这次主动了点。 纪浅夏抬眼,怔了怔点头:“好。” 长廊有一处扩开的地方,还可以凭栏闲坐。 倚樱和偎蕉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要在众目睽睽眼皮子底下说话就行了,离远点,不是什么大事。 “那个……” “骆公子……” 两人同时开口,俱对视一眼笑了笑。骆凛做个手势请她先说。 纪浅夏正经的表情,福一礼道:“多谢骆公子。” 她不说是什么事,但大家都是灵泛人,一听就知。 骆凛淡淡:“举手之劳。” “对公子而言是举手之劳,对我而言,则是大恩难报。” 骆凛又轻描淡写:“不用,我是在看在霍小姐面上。不是她央求,我才懒得管你们府上家事。” 纪浅夏咽咽喉,面上神态变幻不定。 半晌,才恢复过来,低声说:“好吧,我知道真正的恩人是多寿。这么说吧,骆公子。咱们那笔交易,到此为止吧。” “什么意思?” 纪浅夏垂眸:“除去预付那笔钱之外,剩下的我不要了。” “哦?”骆凛扫瞄她两眼。 浅夏态度诚恳:“我是认真的。钱财虽小,也是一点心意。骆公子若觉得受之有愧,那就转给多寿姐姐吧。” “……好。”骆凛迟疑片刻,也就应了。 浅夏坦然摊手:“银票呢?带来了吧?” 骆凛胸闷。这家伙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恼火。 第86章 手帕 骆凛其实带来了,可此时却不想拿出来,冷着脸色:“没带。” 纪浅夏眉头紧了紧,不过很快想通。 这是相国夫人寿日,他就算过来祝寿,也不一定能遇见她,所以没带在身边,很合情合理。 “哦。那要不,我明天差……” “我一会回太平县,这几天没空。”骆凛说的义正言辞。 “你就不能差个小厮吗?”浅夏觉得他在拖延。 骆凛却笑了,勾唇瞥她一眼:“这么一笔款票,还是慎重点好。” “随你。”浅夏扭开脸。 咦?那边月门有个亮花花的影子一闪。 很亮很刺眼,那是……纪君蔓? 浅夏眉头一展,伸手向骆凛:“可有帕子什么的?” “做什么?”骆凛对她神色转换这么快有点不适应。 “借用一下。”浅夏抖着手指,笑的莫测高深。 骆凛四下左右看看,从袖口抽出一方灰色帕子,道:“没用过的。” “谢了。”浅夏夺过来,冲他露齿笑:“再一次多谢骆公子。我是感恩图报的人。你不屑于那是你的事,我呢一定会找机会回报。” “呃?”骆凛被她笑的心头一毛。 “告辞。”纪浅夏福一礼,转身快步走出戏楼。 骆凛驻足观望,直到她背影消失在视线,才沿着长廊朝前院去。 “四妹妹。” 曲楼下的花树侧转出人比花娇的纪君蔓。 “三姐姐。”纪浅夏微吃一惊:“你专门在这里等我吗?” 纪君蔓抚抚散落的头发,走近她笑的娇媚:“是呀。我瞧着四妹妹消食这么久,眼看着要错过不少新鲜戏文,可惜了的。于是下楼准备去园中接接妹妹。” “谢谢三姐挂念。” 纪君蔓眼波流转,看向月门方向:“没想到正要出门,却见妹妹过来了。只是,怎么就耽搁了?” “哦,遇到了骆府三公子。”纪浅夏不隐瞒。 纪君蔓眼眸一亮:“骆三公子竟然没在楼上听戏?” “嗯。他嫌吵说是出来透透气。不过,我瞧着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纪浅夏小声笑。 纪君蔓更回好奇:“那他本意是?” “哦,他其实借着透气的名义,实则在等人。” “等人?”纪君蔓抽了一口冷气。 纪浅夏挨近她,笑容暖昧:“姐姐一定猜不到他在等谁?” “谁?”纪君蔓看向她的眼视渐冷。 “自然是妹妹我啦。”纪浅夏掩齿笑。 纪君蔓可笑不出来,俏脸变色定定看着她。 “三妹可别误会。我话还没说完呢。”浅夏压低声音:“他等着我,托向办一件要紧事。” “什么事?” 浅夏拿出从骆凛那里骗过来的手帕:“呶,托我将这条贴身之用帕子带给三姐姐。” “啊?”纪君蔓发出娇呼。 浅夏忙捂着她嘴,厉声:“别嚷嚷。” “嗯。”纪君蔓双眼楚楚含羞点头。 浅夏松开手,四下看看,道:“三姐,你给妹妹交个底,收还是不收?” “我?”纪君蔓拧着自己的丝帕,羞怯怯道:“我不知道。” “那好吧,我还给他去。”浅夏收起帕子。 “别呀。”纪君蔓花容失色,一把抢过:“竟送人,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她小心的收起来,满面含春。 说起来,今天来祝寿的公子哥不少,可是佼佼者廖廖无几。不是有这样的毛病就是那样的缺点。看来看去,还只有骆凛出类拨粹。 家世不说了,太尉府。长相不说了,俊朗清贵,只是皮肤并不是那么白,好在皮肤并没有给他减色,反而增添英武的男子气概。身材更是高大修长挺拨结实,一看就是长年累月练武人士。 能力也是有的,不是待在家里的啃老败家子。据说在太平县做县尉很得心应手。 言谈举止更是进退有度,那双深遂幽黑的眼睛也没有乱瞄乱瞅漂亮姑娘们。 加上他未许亲,更是京城未嫁少女心目中的理想快婿,跟纪安诤一样是热门的抢手乘龙佳婿人选。 纪浅夏促狭的掩齿笑:“三姐,你要不要回礼呀?” 纪君蔓羞嗒嗒:“嗯。” “这个,妹妹我就帮不了忙了。还请三姐派个妥当贴心人传递罢。”纪浅夏决定抽身而退。 纪君蔓忽然心底一凛。 这件事可大可小。被别人知晓倒没什么大不了。可是纪浅夏,那是在府里的欺压对象。怎么就让她托带信物呢?这是她的把柄呀。这下可怎么办? 纪浅夏嘻嘻笑:“三姐放心,我会保守这个秘密的。” “骆公子几时跟妹妹这么熟了?”纪君蔓反客为主了。 “不熟。”浅夏直接否认道:“我想着,骆公子必定是瞧着我老实本分,所以才把这么件终身大事托妹妹来办。三姐,我的人品你还不放心吗?” 就是不放心啊!纪君蔓看着她,心里闪过一丝后悔。但事已至此,她又舍不得把骆凛的帕子还出来。毕竟,这是真的骆凛贴身之物,她偷眼看到骆凛交把纪浅夏的。 纪浅夏指指戏楼:“三姐,花树下,日头有些毒辣,一起过去听戏吧?” 纪君蔓心情纠结,咬咬牙:“好。” 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府里开始要把纪浅夏给治服。她敢当这个事是把柄,那索性求了保国公去求亲,正好顺理成章的把她许给骆凛。 理清思路后,纪君蔓又恢复神色,亲热的挽着纪浅夏一同进了戏楼。 相国府竟然能财大气粗的养戏班子。那么就会专门建一座戏楼听戏。 这座楼建的很有技巧。 上下两层,圆形的。一楼正中间搭着戏台。这样的话,三百六十度都可以观戏,很挑战伶人的表演难度。 楼下是来祝寿的老少爷们。楼上是夫人小姐们。 共有四处楼梯,也挤满了服侍的婆子丫头。 来祝寿的人很多,可是就算全挤在戏楼听戏,也不觉得挤,反而有种喜庆一堂热闹的氛围。 纪浅夏两姐妹进来,自有专门的丫头领着上楼。 此时,正是中场歇息时间。 楼下楼上都有不少人起身活动活动。要么去出恭,要么去透气,要么借故看楼上姑娘们。总之,流动性很大。 纪浅夏先去见了吕夫人,请了安道了谢,又跟狄夫人报备自己的情况。 她竟安好,大家也没在意,泛泛勉励几句。 第87章 回呛 她归了座,纪安蕾还是关心的问了一句:“可好些了?” “不碍事了。” 纪似蓉笑趣:“四妹妹来迟了。方才有一折子戏唱的极有韵味,偏你错过。” “二姐姐,我最近不知怎么搞的,对听戏没有原来那么感兴趣了。” “是吗?”纪似蓉大吃一惊。 纪安蕾作证笑说:“真的。上次集秀班听戏,她就心在不焉的。” 纪似蓉上次没去,所以不知情。 “唉!四妹妹可要去请个大夫瞧瞧?” 纪浅夏笑嘻嘻:“多大的事?用不着请大夫。” “可是你这突然对听戏不喜欢,怪怪的。” “二姐姐若不放心,不如哪天抽空请二婶先诊诊好了。” 谢氏是前太医院院使之女,承家学,略懂医理。一般自己的小病小痛,从来不请大夫,自己就开方子抓药。 纪安蕾笑眯眯点头:“可行。” 一旁安静当听众的纪君蔓忽然问纪似蓉:“二姐,听说前日婶子将身边的大丫头唤做秋香的打发出去?” 纪似蓉干笑:“嗯,是有这么回事。” “为什么?”纪浅夏很好奇。 夫人们身边的大丫头都是心腹呀,一般是不会轻易就打发出去的。就算年纪大了,怎么着也会给个好归宿。 纪似蓉垂眸轻声:“我也不知道。” 纪安蕾倒是听到一点风声,可她也不主便在这种场合透露出来。 其实纪君蔓是知道的。花氏的耳目特别多,所以她的也属于消息灵通人士。只是真的不方便显摆,只好意味深长笑了一句:“怪道婶子上次忽然回了娘家。” 四姐妹中只有纪浅夏在懵逼中。 二叔那边的零碎破事,她是真的一丁点兴趣也没有。自然也没想过主动去打听。而襟霞阁下人,在她这种清静无为的状态带领下,也大多数不怎么留意西府的杂事。 难道有隐情? 谢氏回娘家这个事她是有耳闻的。联系打发大丫头秋香,难道说跟绯闻丑事有关? 纪之珺个子没兄长保国公高,但更俊秀。是真正的儒雅学子。学问也好,还善画。目前在国子监当司业。职位体面,家境富足,为人沉默又有礼。 老实说吧,待久了,对他心生好感是必然的。 难道会是秋香这丫头思春了?思春对象还是自家主子。 二房那边也有妾室。一个廖氏生庶子纪安让,一个舒氏生女,便是纪似蓉。除此之外,没多余的女人。 纪之珺跟谢氏的关系一直很融洽,给人的感觉两人很恩爱。 子息没保国公多,但也不算少。所以纪之珺完全没有再纳妾的心思。 所以,结论是,秋香不安分?? 纪浅夏犹自在瞎琢磨,便有一个吕府的丫头过来,径直在她耳边轻说了一句:“我家大小姐有请。” 吕文音? 纪浅夏放眼四望,楼上陪着高府小姐的吕文音正在起身,侧过头朝她微微颔首。 纪浅夏向三个姐姐轻声交待一句,便随着吕府丫头去了。 纪安蕾三人也看到吕文音的动作,知道她们关系要好,不以为意。 下楼转出廊角,来到一座罩房角落。 “吕姐姐。”纪浅夏向她微笑。 吕文音神色复杂的看过来。脸上那块黑色的斑点更加黑的发亮了。 “我听小五说了。” 纪浅夏提起心,谨慎道:“吕姐姐大人大量。我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算了,小事而已。”吕文音到底年长几岁,不欲纠缠这件琐碎小事。况且今天她也留神细看。纪浅夏跟吴惠如她们的关系也没多亲密,仍如往常。 纪浅夏松口气,重新开心笑:“吕姐姐,你真好。我没交错你这个朋友。” “可是,小满,你当我是朋友吗?”吕文音脸色还是不好。 “是呀。”纪浅夏摸摸头不解其意。 吕文音扭开脸,闷闷不语。 纪浅夏上前,试探问:“吕姐姐,怎么啦?我做什么惹你不高兴了?你就直说嘛。我改还不行吗?” 吕文音还是不作声。 “是不是方才花园,安妈妈跟你说什么了?”纪浅夏就猜是不是秀娘的事。 “花园什么事?”吕文音霍然扭回头。 纪浅夏讪笑:“没事。” “小满,到底在花园发生了什么事?”吕文音盯着她:“你不许瞒我。今天是我母亲的生辰寿喜日子,我不希望有什么意外发生?你是我好朋友,更不该遮遮掩掩的。” “也没什么,就是在花园里遇到一个你们府上的下人,她有点牢骚而已。” “真的只是牢骚?”吕文音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纪浅夏低头看地面:“吕姐姐,我先问你一个事。” “你问。” “如果,你身边的丫头,可能是粗使丫头是被骗卖入府,你会怎么做?” 吕文音一愣,这个问题她没想过。 “吕姐姐,你多才能干,吕夫人想必也在教姐姐管家杂事吧?” 吕文音点点头。 她都这么大了,迟早会出嫁。最近一年一直在跟着夫人学管家。府上后宅一些事,她基本可以处理,也算是减轻夫人的压力。 “那么,姐姐该怎么办?” 吕文音稍加沉吟:“若图省事,打发出去便是。” 纪浅夏抬眼,收敛笑脸。 “来路不明,我们府上是不会收留的。一般都是向相熟的牙行买入。” “若牙行不可信呢?” 吕文音就笑摇头:“小满,你还太小。不懂。牙行若坏了信誉,在这京城哪里还有他们容身之地。况且,正式的牙行都在官府报备的。” 纪浅夏吁口气,扭开脸。 “怎么?小满,你不认可我的处理方式?” “不认可。”纪浅夏淡淡回。 吕文音就轻轻笑:“你还是太孩子气。” 纪浅夏就呛她:“那是你太老气横秋。” 一个‘老’无疑是戳到吕文音的痛处。 按夏朝风气,十七岁快十八岁的她早该成亲的。就算有不得已原因不能成亲,总是订了亲的。偏她都没有。生为相国府嫡长女,只因脸上有块黑斑就被门当户对的世家嫌弃。 那低一等的,她又看不上,就一直蹉跎至今。 年纪来说也不多老,可是迟迟不嫁,难免背后有多嘴八婆议论是老姑婆。 “你,你……你太过分了!”吕文音气的浑身发抖。 第88章 决裂 纪浅夏还不觉得言语过分。 一个老气横秋而已,指的是语气个性,并不是年纪。想太多吧? “吕姐姐,我是应对你那句孩子气的,没有别的意思。” 她越描越黑。 吕文音瞪了她一眼,扭头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下,侧头愤满道:“原来你是这样的两面三刀之人。” “这罪名可大了,吕姐姐请慎用。”纪浅夏不干了。 “你一面假惺惺当我是朋友,一面却……”顿了顿。 “却什么?你倒是说呀。平白无故的就扣我两面三刀的罪名,我还觉得你莫名其妙呢?”换了芯子的纪浅夏很有点脾气。 吕文音傻了会眼,像不认识她似的。 纪浅夏提提裙子,擦身而过。 “你跟骆三公子几时那么熟了?”吕文音忽然低声问。 走到她前头的纪浅夏停步,诧异扭回头:“哦,你就为这事给我甩脸子看?” “胡说八道,我就是看见了,问一句。”吕文音掉头望廊下。 浅夏咧嘴笑:“看见什么了?哦,看见我跟他在说话了是吧?” 吕文音没作声,算默认了。 “实话实说,跟他最近见的有点多,比较熟了。”浅夏好整以暇的回答。 吕文音蓦然转头,又盯紧她。 “怎么啦?难道我跟骆三公子面对面说几句话也不行?” “你怎么能这样?”吕文音愤愤问。 “我怎么样呀?”浅夏摊手很无辜反问。 “你,你明知故问。” “我不知道呀。”浅夏茫然。 吕文音指着她:“你果然两面三万。原先是谁说他为人不靠谱,让我想开的?” 浅夏眨眨眼,她隐约记得好像是纪安蕾还是谁提过一嘴。当年相国府跟骆府联姻,骆凛跑出京城的事。而议亲的对象正是吕文音。 做为小伙伴,纪浅夏和裘益旋两人肯定没少安慰心灵受到打击的吕文音吧? “唉!吕姐姐,此一时彼一时。”纪浅夏不记得当年是怎么回事,只能这么无谓的开解。 吕文音摇头,不可置信:“没想到,你竟这种人?” “我不过是跟他说了几句话,你怎么就否定我的一切呢?太偏执了吧?” 吕文音眼眶都泛红了,嗓音带点哑:“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不过是自己有私心而已。难怪说那些开导我的话。” 浅夏翻白眼:“别乱讲,我能有什么私心?” “你还狡辩?你原来不是这样嘴硬的。我都看见了,看到你们私赠信物了,还不承认?” “哦。你也躲暗处看到了?”浅夏以为就纪君蔓喜欢偷窥呢? 吕文音嘴唇发抖,失望之极的看着她。 “清者自清。你爱瞎想,随便你吧。”浅夏不做解释,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她施一礼,扭身先回戏楼去。 把个吕文音留在当场,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原来的纪浅夏多温和柔顺,多善解人意又多么为人着想。跟她做朋友,吕文音和裘益旋都极为满意。三人一直相处很融洽,很相宜。 怎么会突然变的这么强势,还理亏也不饶人的?她怎么会像变了个人似的?脾气变了,说话语气语速都慢慢变了。神色变了,连举止都变的更自信更张扬了。 这不是纪浅夏,至少不是吕文音认识的那个纪浅夏。 那个纪浅夏多可爱,多惹人怜爱。这个呢?想掐死她!等等,明明是同一副躯体,怎么会给吕文音两个完全不同人的错觉呢? 吕文音怔怔很久。 纪浅夏边往回走,边思忖:这算是决裂了吧?管她呢?反正,她在这个夏朝就是个另类,根本做不到有真正的好朋友。少一个,也没什么? 这时,楼里急急冲出一个,差点撞个满怀。 纪浅夏煞脚一看,却是骆凛,正堆起笑打招呼。 骆凛却铁青着脸色,狠狠瞪她:“纪浅夏,以后不让我看到你。” “怎么啦?”纪浅夏有点迷糊了。 “少装蒜。”骆凛嫌恶的扭开头,拂袖而去。 纪浅夏看着他大步流星疾走,背影散发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戾气。莫名其妙的走回戏楼。 好戏还在上演。 纪浅夏悄悄坐回座位,扫了扫四周。大家却她并没有多留意,又不是什么出众人物,也不是风云人物。谁会在意一个庶女的举动? 倒是纪君蔓赢得不少的目光。 小姐们则是羡慕嫉妒眼红,公子们则多是爱慕垂涎目不转睛。 纪浅夏端起桌上茶杯喝水润喉。纪似蓉侧头对她说:“看她,拿着条帕子当宝一样。戏都没留神听。” “谁?” “呶。”纪似蓉嘴巴一翘。 顺着她嘴唇方向,纪浅夏一看,眼珠子差点要突出来了。 纪君蔓手里拿着那条不是从骆凛那里骗过来的手帕吗?她不好好收着,显摆个屁呀?明显是男人的帕子,她缺心眼呀,一直拿在手里等着被人发现吗? 别人倒还好,纪安蕾却是盯着不放,显然是奇怪了。 纪浅夏抚额,算是知道骆凛为什么生气了?十之八九是骆凛发现自己的帕子竟然握在纪君蔓手里?他不气才怪! 浅夏挪过去,对纪君蔓:“三姐,跟你说个事。” “嗯,你说。”纪君蔓心情很好。 “过来说。”纪浅夏扯着她袖子,移到楼柱后。 纪君蔓还催:“说吧,什么事神神秘秘的?我还要看最后一幕了?” “放心,就耽误你一会。”纪浅夏指着她手里的帕子:“这条帕子……” “怎么啦?”纪君蔓将手帕拧紧,不安问。 “好像不是骆三公子的?我方才在楼下碰见了。他还说,拿错了。” “啊?”纪君蔓秀眉紧皱。 纪浅夏从她手里抽过来,翻来覆去看了看,是条普通帕子,没有绣名字。 “你看,三姐,什么都没有。显然是骆三公子拿错了。” 纪君蔓似信非信。 京城那些讲究的公子身上穿的,腰间佩的大多会绣有名字,倒不是怕被人混拿走。主要是身份的象征,彰显独一无二性质。 这条手帕拿在手里后,纪君蔓就里里外外看过了,真的什么也没有。普通的手帕,只是倒有淡淡的男子气息。因为亲眼看到骆凛交给纪浅夏,也就深信不疑的。 现在听纪浅夏这么一说,又拿不定主意了。(未完待续。) 第89章 还给你 “怎么会错?明明是他亲手拿出来的?”纪君蔓还存有一丝疑惑。 信物也会拿错?这得多粗心啊。 纪浅夏就笑了,小声道:“不瞒三姐说。当时骆公子从袖里扯出来后,并没有细看,是我一把夺过。他拿错了,也合情合理。” 纪君蔓拉长脸。 “好啦三姐,你等着吧,我去给你换一条货真价实的来。”说完,纪浅夏转身就走。 纪君蔓却扯住她:“给我。我当面还他。” “啊?” “我就说捡到一条手帕,没有绣名,旁人说是骆公子遗失,特来问一声,可是真的?”纪君蔓才不想放过近距离跟骆凛搭话的机会呢? 纪浅夏却笑了:“三姐,你这用意太明显了,骆公子会察觉的。” “察觉就察觉。”纪君蔓也豁出去了。 纪浅夏却将手帕收起来,摇头:“不行。爹爹和夫人常教导,做事要有始有终。” “你,怎么这么古板不开窍?快给我!”纪君蔓扯着她不放。 纪浅夏不紧不慢:“嘘,三姐,小声点,你看,好些人都瞧过来了。你可是咱们堆中最漂亮的一个,千万别跟市井泼妇一样哦。” 还真是。就方才那一嚷,很多的目光都张望过来。 她们只看到纪浅夏在前,纪君蔓扯着她,脸上还愤愤不满。 “三姐,快放手,这像什么样子?你会被人传闲话的。” 纪君蔓不情不愿的松开手。 纪浅夏长吁口气,再次坐回去,另有一道刺眼的目光射过来。 吕文音的眼神也很不友好! 完蛋了!得罪主人,没好果子吃。 纪浅夏不想多留,跟纪安蕾耳语几句,纪安蕾诧异的瞪眼望她:“当真?” “嗯。” “好,我跟你一起回去。” “大姐,你就留下吧。夫人这边还得靠你撑场面了。二姐沉默,三姐张扬,没你镇着,夫人像少了左膀右臂似的。” 纪安蕾听的有理。 “可是,你早早告辞,总是不放心。”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朗朗乾坤,怕什么?” 纪安蕾低头思吟再三。便摸到狄夫人身边去,悄悄耳语几句。 狄夫人也看过来。 纪浅夏眨巴眨巴眼睛,透着机灵劲。 狄夫人也想起府里暂时交给白氏代管,那些妖蛾子怕是要齐齐出动了。自己这边肯定是走不开的。如果纪浅夏能赶回来,也许能帮到白氏? 纪安蕾年纪渐长,不合适那些抛头露面,纪似蓉是西府的人,纪君蔓不能放回去,也是只小妖蛾子。 这么一想,就轻轻点头。 有了狄夫人的首肯,接下来就好办了。 找了个借口,向吕夫人告辞就顺利多了。然后,吕文音带着丫头送出来。 翻脸归翻脸,这样的场合大家心照不宣,还是亲热作戏,不知情的看,觉得两人关系匪浅。 马车出了吕府侧街,慢慢驶向纪府方向。 纪浅夏现在要考虑的问题是怎么办到秀娘?吕文音自然会向安婆子打听。秀娘会不会也合盘托出真相呢?得知真相的吕文音是将人打出出门还是发善心相助? 只有通过聂其仰这一路了。只是聂其仰被关在家里,怎么向他通风报信呢?思来想去,只有骆凛。 可是,她好像才得罪了骆凛。 扯出手帕,纪浅夏看了几眼,还挺不服气的:纪君蔓心术一般,怎么说还是国色天香吧?他气什么呀? 怏怏挑帘望窗外,正好看到骆凛带着他两个小厮进了一座酒楼。 “停车,停下。”纪浅夏吩咐马车暂停。 倚樱和偎蕉惊讶:“怎么啦?” “那边铺子的点心看起来不错,我去买点带给将要回来的豆青吧。她出门这么几天,想来受苦了。”纪浅夏假惺惺道。 倚樱笑:“何劳姑娘跑腿,让奴婢去就可以了。” “不,还是我去挑吧?倚樱你挑的我不放心。” 倚樱委屈:“姑娘是嫌奴婢笨吗?” “没有。真没有。你不要太过联想了。”纪浅夏已经提起裙子跳下马车。 等她接近酒楼近旁的点心铺时,装做闻到什么美味似的,深深吸一鼻子:“嗯,好香呀。” “这是酒楼的招牌菜玉灌肺吧?”偎蕉也闻了闻。 纪浅夏愣了:“你怎么知道?” 偎蕉羞涩:“姑娘忘了,前年白姨娘寿辰,就叫的这一家的席面。便有一道玉灌肺。只是姑娘并不怎么爱吃。是以,也没放在心上吧。” “嗯。你这一说,我有印象了。”纪浅夏装模作样附合。 说着,抬脚就往酒楼去。 两个丫头赶紧拦:“姑娘,走错了。点心铺子是哪边?” “倚樱,你去买。偎蕉陪我去点道玉灌肺,带回去给白姨娘尝。” 倚樱很无语。方才是谁嫌弃她挑不好来着?变的真快。 进了酒楼,自然是上二楼雅座的。 也就自然而然的看到骆凛坐在靠窗位置,好像在等人似的。 “骆公子,这么巧呀。”纪浅夏主动堆起笑打招呼。 骆凛疏离的点点头,并不多想搭理她。 浅夏向偎蕉吩咐:“去跟伙计说一声,玉灌肺打包带走。” “是。”偎蕉看一眼神色冷淡的骆凛,低头转身而去。 骆凛斜她一眼:“有事?” “有。”纪浅夏仔细看四周,确信无闲杂人等偷窥后,急忙将手帕拿出来还给他:“呶,还给你。” 骆凛却撇嘴冷笑。 “喂,你到底想怎样?”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纪浅夏欠身压低嗓门:“我家三姐千娇百媚公认的大美人。难道还辱没了你不成?我是真没想到你会这么生气?你不是该高兴吗?” 骆凛鼻哼一声,冲竹叶:“拿去烧了。” 竹叶一双乌溜溜眼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听到自家公子这么说,忙答应:“是,公子。” 他拾起摆到桌上的手帕,拿去后厨当柴禾烧。 “不至于吧?你不要,送门口乞丐好了。何必浪费呢?” 骆凛磨牙霍霍:“你这么有同情心,拿你的去送乞丐呀?” “我又没向你这样浪费。那可是丝质的吧?早知你不要,我就留着了。”纪浅夏还很可惜。 骆凛扭开头,懒的跟她多说一个字。 “骆三公子,你不生气了吧?”纪浅夏还有事跟他说呢。(未完待续。) 第90章 借力 骆凛完全不看她,也不跟她说话。 “能再我一个忙吗?我想来想去,只有你能帮我?” “呵呵。”骆凛就乐了:“帮忙?可以呀,给钱。” 纪浅夏磨磨牙,沉脸:“多少?” 这倒把骆凛的兴趣勾起了。还以为他一个开价,她就得拂袖离开呢。 “你有多少?或者说,你愿付多少?”骆凛以退为进。 “十两。传个信而已。” 骆凛不屑的翻眼:“打发叫化子啊。” “又不是什么难办的差事,只是跑腿送个信。” “送信,也要看给谁送?难度也是不一样的好吧?” 纪浅夏不得不据实:“给聂小公子。” 骆凛讶异扬眉:“哦?那就麻烦了。至少这个数。”他张开手。 “为什么麻烦?你们不是很熟吗?我是不好麻烦家里兄长们,不然何苦找你帮忙呢?” “找我帮忙,那就按照我开的价。”骆凛嘴角勾出笑意。 纪浅夏闭眼又睁眼,下好大决心:“好吧,五十两就五十两。” “什么五十两,五百。”骆凛轻松纠正。 “五百?你咋不去抢?”纪浅夏气坏了,腾身站起来:“当我没说。” 恰好,偎蕉也带着新鲜出炉的,包装的很好的玉灌肺过来。看到她脸色极其难看,吓的小声:“姑娘,做好了。” “回吧。” 浅夏淡淡一句。 出了酒楼,跟排队的倚樱会合,上了马车,重新驶向纪府。 楼上,骆凛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若有所思。 “阿青。” “在,公子。”全程装透明人的阿青上前一步。 “去打听一下聂其仰的动静。” “是。” 坐在马车内纪浅夏心情不好,很不好。 跟吕文音已翻脸,再没有聂其仰的助一臂之力,怎么帮秀娘?她可是答应的好好的。岂能让苦命人失望? 骆凛不肯相助,她也是有心理准备的。 出了酒楼,她就丢开了。 一门心思的在谋划:还是靠家里的兄长们或许有用?谁呢?纪安诤和纪安诺是嫡子,估计会帮她送信而不会多说什么。只是这两人并不在西府学堂上课。 纪安诫和纪安诩是庶兄,性情不一。而且,一个是书呆子一个是花氏的儿子。 二叔家的嫡堂兄纪安谋没怎么打交道,不好拜托他。纪安让倒是在学堂说过几句话,也半生不熟的。 怎么办呢?纪浅夏忧心忡忡陷入苦恼之中。 俗话说,吉人自有天相! 就在浅夏愁眉不展的时候,聂其仰却意外出现了。 事情是这样的:马车驶回纪府,转向侧门。纪浅夏和丫头婆子下马车,准备进门,听到有人笑嘻嘻唤:“四小姐。” 纪浅夏心事重重回头,却是下巴一掉。 聂其仰从墙角拐弯闪出来,仍是独自一个,笑的憨直。 “你怎么在这里?”浅夏又惊又疑:“不是说你被禁足了吗?” “是禁了,不过,我翻墙跑出来了。”聂其仰一笑,露洁白牙齿。 纪浅夏打量四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道:“走,我正有件要紧事找你。” “什么事?” 偎蕉无奈:“姑娘,又去哪里?” “就附近。”纪浅夏也没打算走远。 纪府隔街有一家小茶馆,此时人少。 落坐后,聂其仰先懊恼道:“你要的律书,我没办法带出来。下次吧。” “行,我不急。” 他都是偷跑出来的,忘带律书,也不好苛责。 “聂公子,你不是最喜欢打抱不平了吗?我听到一桩拐卖人口的案件,你有没有兴趣?” 聂其仰眼里燃起兴趣,催:“在哪里?” “相国府。” “啊?”聂其仰脱口轻呼。 纪浅夏不由问:“怎么?你不敢?” “不是,你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聂其仰皱下眉头。 “好。是这样的……”纪浅夏就欠身小声的把秀娘的遭遇人叙述一遍,然后道:“这算不算拐带良家妇女?” 聂其仰义愤:“算。” “可是,那地方官已经判商人赢。怎么才能明正言顺的把那个商人逮回来正法呢?” 聂其仰好奇:“不是先把秀娘送回家团聚更重要吗?” “重要啊。不过,是举手之劳吧?” “相国府的家事,你还说举手之劳?”聂其仰呲牙。 纪浅夏就耐心道:“一个乳娘而已。只要犯点错,就会被赶出来。咱们事先堵在人牙行把她赎出来,不就得了。” 聂其仰想了想:“听起来是很简单。只是,我们怎么事先堵呢?” “所以,这就要靠你的人脉了呀。只要花点钱打点相国府管事,把秀娘的信息透露出来不就得了。至少钱财方面,我来出。” 聂其仰佩服看着她:“这么一说,考虑周全。” “但我不好出面,得由聂公子你出头。行吗?”纪浅夏期待望着他。 聂其仰一拍胸:“包在我身上。” “这事,宜早不宜迟。我希望聂公子马上开始着手安排。银子方面,我会兑出来给你。” “哎,钱财小事。”聂其仰望天计算:“一个新买入的乳娘,府上没什么熟人,稍微动点手脚,一定会被赶出来。嗯,简单。” “好了,秀娘的事,咱们先说到这里。接下来就是那个无耻商人的事。” 聂其仰摇头:“不是我打击你,怕是不好办。” “我知道不好办,所以才求助聂公子你呀。” 聂其仰就开心了:“求助我就对了。满京城也只有我能帮你。” “是是是。刑部聂小公子最是热血侠义,把除暴安良放在首位,不是官差胜似官差。令小女子十分钦佩。” 扣了高帽子后,聂其仰果然飘飘然。 纪浅夏趁机教他:“奸商竟然在邻县打官司。那么姓名籍贯年貌等等必定登记在册。只要拿到他的这些资料,将他揪出来告他拐买良家妇女,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说一句,聂其仰就点头赞同一句。 “怎么样?没难度吧?”浅夏问。 聂其仰骨碌眼睛想了下:“还是有点。” “哪点?” “我不是官差,拿不到邻县的档文呀。”聂其仰苦笑:“别说我一个布衣白身调阅不了官府公文。就是官差若没有手令也不好擅自拿到邻县的档册呀。”(未完待续。) 第91章 加盟 浅夏撑撑额头:“那就走非法途径。邻县父母官估计是个昏官。昏官底下无廉吏。买通师爷也好,刑房的小吏也好。总之,一定行得通。” 聂其仰愣愣看着她。 “怎么啦?我说的不对吗?”浅夏反问他。 聂其仰喃喃:“纪小姐,你怎么懂这么多?” “呃?我看书多。所以就懂得多嘛。哈哈哈。”浅夏发出干笑。 聂其仰小声嘀咕:“我看的也不少嘛。” “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聂公子,还有问题吗?” “暂时没有了。” “那你打算从何处着手,说来听听?”浅夏还怕他是不懂装懂。 聂其仰严肃神情:“首先,跟相国府那边的管家打声招呼。这里需要动用到银子。然后派人盯着相国府,一旦乳娘犯错被逐出府,就把她顺理成章的接走。” “嗯,对。”浅夏点头。 “然后,我想办法去一趟邻县。”聂其仰叹气:“只怕要赶快。我爹若是发现我不守禁令,少不得又要罚我。” 浅夏也担心:“就是呀,你现在禁足之中,出一次门不容易。对了,你在京城有信得过的朋友吗?” 聂其仰苦笑摊手:“吃吃喝喝的朋友多。办正事的少。” “唉!”浅夏也长长叹气:“我也没有。” “不过,你放心。我一准把这事办好。”聂其仰豪气干云。 浅夏很不放心,她又出主意:“聂公子,不如这样吧。你暂时先别去邻县,等把秀娘赎出再走下一步如何?这样,你也不用偷偷摸摸跑邻县。先在家老实几天,等禁足令解除,再动身,如何?” “这样啊?”聂其仰点头:“一样一样来,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奸商……” “暂时先让他逍遥几天。也不急在这一时,对吧?” 终于把聂其仰说服不再双管其下,而是一样一样来。 “好,听你的。” 纪浅夏也露出欣慰的笑容:“那我就放心了。至于银子……” “没事,打点的银子,我还是有的。” “这样吧,我这几天家里可能有点麻烦事。等事完,我会把银子给你送去。”浅夏料知回府里,一定不安生。 聂其仰推道:“你跟我客气什么?这么点银子还用得着你掏?不过,你家里有什么麻烦事?” “反正是后宅一些破事。你别管了。聂公子,秀娘我就拜托你了。” “放心,我一准把这事办好。”聂其仰严肃保证。 “好,那我先告辞了。” “嗯。” 纪浅夏走出茶馆,意外见到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 大将军的千金顾令娴! 顾家小姐不是坐马车,而是骑着匹高头骏马,神色高冷的看着他们,身后两个丫头也是骑马。 聂其仰认得,拱手:“顾小姐。” 顾令娴回礼。 纪浅夏对她一点记忆没有,估计本尊跟她没有交集,所以淡淡颔首就是了。 “你是保国公庶四小姐?”顾令娴破天荒的跟她说话了。 不是高贵冷艳不理凡夫俗子的吗? 纪浅夏诧异抬头,与居高临下俯视她的目光对视。 “我是。顾小姐有何指教?” 顾令娴摇头。 没事,那纪浅夏不想多停留,点点头提裙子准备走人。 “你想帮那个乳娘?”顾令娴再次开口。 纪浅夏和聂其仰都愣了,他们对视一眼同时问:“你怎么知道?” 顾令娴没作声。 “顾小姐,你,难道要阻止吗?”浅夏小心问。 顾令娴忽然轻轻笑了。如春回大地,一夜百花绽放。 聂其仰暗暗称奇:常年冷艳不见笑容的顾小姐竟然会笑?天下奇闻啊! “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顾令娴又恢复疏离淡漠神色:“闲来无事,我也想找个乐子解解闷。” “听?你听到多少了?”纪浅夏听到重点。 顾令娴挑挑英气的眉:“我若说从头到尾,你信吗?” 纪浅夏呆呆盯着她,无语:“从吕家花园开始是吗?” 顾令娴却又沉默不语。 “我没问题。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有顾小姐加盟,想必秀娘之冤,很快就会真相大白。不过,我已经全权拜托了聂公子。你们慢聊,我先回去了。” 顾令娴讶异。 就,这么走了?她可是难得看好一个庶小姐的。她就不跟自己多攀攀交情? 聂其仰也是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全权拜托他懂。难道要他跟顾令娴合作?这,他有点不太相信。 “那个,顾小姐,你不是开玩笑吧?”聂其仰先确认一下。 顾令娴目送着纪浅夏转回纪府街角,收回视线,正色道:“我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 “呃?你,你都听到了?” “嗯。” “那,你有什么意见?” “没有。” 聂其仰嘴角扯了扯:“你,想做那一部分?” 顾令娴目光放远,嘴角轻轻翘了翘:“我就受累跑一趟邻县拿回奸商的资料好了。” “你,你去?” “嗯。”顾令娴搓搓手掌,冷冷道:“我倒想看看是怎么黑白颠倒的?” 聂其仰抚面,叹气:“姑奶奶,你能说说,怎么做吗?可别闹的人仰马翻的呀?会打草惊蛇的。” “用着你教?”顾令娴催动座骑:“你把你的事办好就行了。就这么定了。” 聂其仰直撇嘴:原来不单单是冷艳不理睬人,还霸道得很。难怪也没人提亲? 咦,为什么说也? 聂其仰轻轻扇了下自己嘴巴子。他自己还不是年纪十六了,门当户对的世家不肯联姻的。 顾令娴信马由缰的在街上走。 她的两个丫头一左一右,不由好奇心起问:“小姐,真要插手呀?” “是呀。” “小姐是太闷了,可这种事,不太好管吧?要是大人和夫人知道了……” “那就瞒着我爹娘好了。”顾令娴神色自若:“天天骑马射箭舞刀弄枪,也烦腻了。有这么一件新鲜趣事,正好练练手。” “小姐拿谁练手?”丫头慌了。 顾令娴挑挑一边的眉头,微勾唇角:“贪官手下无廉吏。我倒要印证下她说的对不对?” 丫头互视一眼,沉默半晌。 其中一个嗫嗫道:“这位纪府四小姐,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顾令娴却想不起,原来的纪浅夏是什么样?在她印象中,纪浅夏存在感很弱。当然,她本身也懒得搭理这帮做作女。(未完待续。) 第92章 乱套 一 纪府的气氛非常怪异。 纪浅夏踏入家门,就察觉到府里安静的太过分了!平常也安静,却不是这种安静。所人的都屏息敛气,走路都小心翼翼的。 看到纪浅夏一个人提前回来,大伙眼里都有诧异,但都没敢多问。 一路回了内院,在二门游廊,首先遇到的竟然是纪安诤。 纪安诤乍然看到她,略惊了惊。 “大哥。”纪浅夏依礼相见。 纪安诤动动嘴,摆手:“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不太舒服,夫人准我先回来。” “哦。”纪安诤眼神飘移。 “大哥今天没去国子监?” 纪安诤苦笑:“今天请假。那个,四妹妹,爹爹正有事找你。你可小心点。” 纪浅夏就明白,原来他是被保国公差遣办事,所以国子监也没去,还从内院出来。 “大哥,爹爹找我什么事?”浅夏故做无知。 纪安诤不肯明说,只道:“你进去就知道了。四妹妹,别和爹爹犟。” “哦,我知道了。” 纪浅夏施施然入了内宅,沿路的婆子丫头见了她跟见了鬼似的,纷纷躲开。消息早就传进去,很快,就有人接出来。 来人却是纪映芙,她脸上带着笑:“四姐回来了。爹爹正在存安阁与白姨娘商量事,也请四姐姐过去。” “嗯。” 纪浅夏点头,然后指向旁边不解问:“那些婆子丫头为什么见了我都躲起来?” 纪映芙复杂的眼神看看她,却抿嘴笑:“我不晓得。” “嗯?家里没发生什么事吧?怎么感觉气氛很古怪呢?” 纪映芙又纠结的看她一眼,还是摇头:“没啥大事。四姐方才热闹的相国府回来,自然觉得咱们府上清静些吧。” “哎呀,我竟不知道,原来六妹有这么一张巧嘴呢。”纪浅夏伸手就拧她的嘴。 纪映芙条件反射避了避头。 “四姐姐说笑了。我最是笨嘴笨舌的。” 纪浅夏皮笑肉不笑:“你认笨嘴笨舌,那咱们府上谁最伶牙俐齿呢?” “这……”纪映芙才不说这得罪人的话呢。 浅夏也没催逼她,而是似笑非笑的瞄她一眼。 说着话,存安阁就到了。 阁廊外,站满婆子丫头,粗粗一看,各房各院的大小丫头们都聚在这里似的。虽然没人高声说话,但窃窃私语也显得很喧杂。 看到纪浅夏过来,不约而同,眼里都闪过惊怕。 白氏的丫头主动挑起帘子报:“四姑娘回来了。” 纪安蕊冲出来,看到她急忙:“四姐,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纪浅夏茫然:“一个人怎么啦?” “你怎么没跟母亲一起回来呢?”纪安蕊跺脚唉叹。 纪映芙微笑:“别让爹爹等久了。”说着,轻轻推一把浅夏。 浅夏回身意味深长瞅她一眼,直接挑明:“六妹不要担心,我来了就不会半途退走。你急什么呢?” “四姐,你说什么呀?”纪映芙睁着水汪汪大眼睛无辜反问。 “听不懂就算。” 纪浅夏整整衣襟,低头进了狄夫人常起居的东厢。 这一进去,还真把她给小唬了一跳。脂粉味呛鼻,满目花枝招展。 原来,不止白姨娘在,几位生有庶子庶女的姨娘都在。连平时借口病着的陈氏都来了,坐在一个小角落不引人注目。 保国公独坐在狄夫人常坐的那个榻上,脸色黑沉。 管家的白姨娘没资格平起平坐,但位置很好,就在右下第一张椅子。 然后依次是花氏,蒋氏,简氏和陈氏。 各家的丫头都留了一个在身后侍候。除了纪吟萼没到,留守府里的人都到齐了。 纪浅夏暗笑:这是要三堂会审啊?有证据吗? 她恭敬的给保国公请安见礼,态度从容不迫。 保国公看见她就脸色更阴沉了。 “跪下!”他喝令道。 纪浅夏就皱下眉头,真讨厌这种大家长作风。 白姨娘站起身,淡淡道:“老爷,小满才从相国府回来,有什么事问她就好,为何罚她?” “你还护着她?”保国公瞪她一眼。 白姨娘淡笑:“她是我教养长大的,我护着她天经地义。” “呵,你教养的好女儿!”保国公就冷笑。 纪浅夏拦在白姨娘面前,向保国公施礼:“不知爹爹何故罚我跪?” 保国公视线转到她面上:“你性情暴虐,逼死丫头,惊动衙门。纪府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爹爹,我冤枉啊!”纪浅夏花容失色:“女儿自小本分老实,人所共知。怎么去了趟相国府,就成性情暴虐逼死丫头的罪人了?敢问,哪个丫头死了?” 保国公瞪大眼睛。 ‘嗤’有人鄙视的轻笑。 白姨娘镇定向她:“官府来人说,有女尸溺水,很像是前些日子府里报失踪案的豆青丫头。今早,豆青的妹妹小豆子和几个平日关系好的姐妹去认了尸。” “啊?”纪浅夏捂嘴大惊:“豆青死了吗?她怎么死的?可确定了?” 这时,简氏就冷不丁的跳出来插嘴:“自然是确认的。小豆子是豆青的亲妹妹,她去认领能有错吗?” 蒋氏也唉声叹气:“还是老爷仁慈,特意让大少爷派人将豆青认邻回来,准备厚葬。” 花氏也开腔了,显得有些阴阳怪气:“只不过呢,白姐姐偏拦着不许。倒也是,死在外头的丫头而已,不值得领进来厚葬,给具棺材就行了。” “你说的没错。我是在拦着这件事。”白氏向保国公道:“老爷,妾身还是那句话。衙门说身有多处伤痕,那一定是死于非命,必定要严查,还死者公道才是。” “哟,白姐姐可真心大呀。家丑不可外扬,你倒好,还严查?也不怕闹的满京城都知道四姑娘性情暴虐,苛责下人?”说这话的是简氏。 纪浅夏盯着她:“说我性情暴虐的人就是简姨娘吗?” 简氏让她这么一问,怔了小会,理直气壮点头:“四姑娘,难道不是吗?” “哦,我就问问。” 浅夏冲她诡异一笑,转向保国公:“爹爹,我自问没有苛责下人,也不存在逼死丫头的问题。所以,赞成白姨娘的方法。严查凶手,还死者公道。”(未完待续。) 第93章 乱套 二 “你,你们……”保国公气的哆嗦:“还嫌不够丢人?” “爹爹请听我说。豆青失踪在外头,就算出了意外,怎么就把罪名按我头上了呢?难道咱们府上的正确作法不是逼迫官差把凶手绳之以法吗?为何你们却口口声声是我逼死了丫头?” 保国公冷笑:“你还狡辩。豆青失踪前晚,你是不是审问过她?” “回爹爹的话。她失踪前晚,我审问的可不止她,怎么就她第二天消失不见呢?所以,女儿才会禀请夫人派人去官府报案。以期将她找到,好让女儿明白她私自外出不归的原因。” 白姨娘欣慰笑:“说的是呢。那晚,审贼案,可不只有一个豆青有疑,怎么就她第二天不见了,又跟着出事了?” 保国公一呆。 “爹爹。请勿弹压此事。只怕幕后还有隐情。所以,请爹爹督促官衙尽快捉拿凶手。” 花氏就撇嘴:“四姑娘这是要把事情闹大喽?” “不是。花姨娘误会了。死者已逝。竟然听说身上有多处伤痕,想必死因蹊跷。爹爹为忠心耿耿的保国公,若是私自弹压人命案,草草了事。被政敌得知,捏为把柄,岂非因小失大?” “这?”保国公一下没主张了。 他还没考虑这一点。 他只知道官衙来人报说,河里发现一具女尸,疑似前些日子府里报备的失踪丫头。赶紧让长子去看看。回头发现衣物跟当时报备的豆青差不多,就慌了。 再加上,狄夫人还特意允许小豆子等人去认尸。 小豆子一见之下就大哭不止,其他人都认证就是失踪的豆青。面目虽非,可衣物一模一样,且身量也差不多。 偏生府里开始流言四起。说什么豆青心性大,被怀疑为贼所以气不过投河自尽的?还有说纪浅夏性情暴虐,苛责下人,所以才招致豆青溺水而亡。更有那过分的流言说纪浅夏有把柄在豆青手里,所以才落到豆青如此下场的。话里话外隐隐暗指豆青之死其实是纪浅夏所为。 保国公就急了,又差遣着长子纪安诤去协调,务必要把这件事压下去。 外面安排纪安诤处理,府里他亲自坐镇。 趁着夫人外出赴席,几个姨娘就相约好了要把白氏的管家权分掉,不约而同撺掇着保国公过存安阁来。 显然,白氏与其说是保国公的妾室,不如说是狄夫人的左膀右臂。 她只听狄夫人的话。夫人吩咐她暂时处理家务,那怕保国公要她回避纪浅夏丫头的事,她也是不肯的。正在存安阁纠缠不清,正好纪浅夏回来了。 纪浅夏将家事混为公事这么一说,保国公气焰矮了下去。 简氏是个没什么主张的墙头草,眼睛滴溜溜的看看保国公,又看看纪浅夏。 “四姑娘这是吓唬谁呢?”花氏捏起帕子就笑了。 浅夏瞅着她,也笑:“花姨娘,我哪里唬人了?你倒是说说看。” 花氏起身走到保国公身侧,笑的妩媚动人:“老爷,这京城世家权贵府,哪家没个糟心事。也没见谁拿这种小事说事。再说了,一个小姐身边的粗使丫头死在外头,谁家不是想办法善后,怎么能说是弹压呢?家丑不可外扬才是正理。” 听她这么一说,保国公又觉得有道理。 纪浅夏盯着花氏,与白氏交换个眼色。 “哦,原来花氏这么有主意呀?难怪心心念念着要帮夫人管家。”浅夏掩齿笑:“会不会再出个主意,让爹爹把我打死好赔豆青一条命?” “放肆!”保国公一拍桌子。 花氏眼里厉色一闪,拿手帕遮面,不无委屈道:“四姑娘不放心老爷要拿掉白姐姐的管家权吗?那也用不着把气冲我撒啊。” “花姨娘可真会挑事呀。白姨娘的管家权不是夫人给的吗?要拿掉也得等夫人回来呀。爹爹日理万机,哪里得空管这些后宅破事。你这是挑唆着爹爹趁着夫人不在,给白姨娘难堪是吧?”浅夏也很不客气的反驳。 保国公怒道:“闭嘴!简直无法无天!你给我跪下!” 纪浅夏才不想跪这个蠢货老败家子呢。 她捂着脸忽然就大哭起来:“呜呜呜,我也不想活了!让我随了豆青去吧?把我这条命交待出去,趁你们的心就是了。” 然后,就一头撞向花氏怀中:“我今天就死给你看!看我一条命是不是比外头死的丫头更低贱不?” 被她一撞,花氏猝不及防,活生生的倒退数步。 纪浅夏才不管,又狠狠撞几下。把花氏给撞倒在地。她就捶胸顿足的号啕大哭,寻死觅活的。 屋里人都惊呆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白氏。她也加入哀哀大哭的阵营,一口一个:“为着一个外头来历不明的死人,你们这是联手想逼死我们娘俩呀!” 蒋氏和简氏忙上前去扶花氏。纪安蕊和纪映芙去扯扯纪浅夏。 只有陈氏去劝解白氏。 一下就乱了套。 保国公目瞪口呆看着撒泼的纪浅夏,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他国公府的庶小姐。 纪浅夏压着花氏,把鼻涕眼泪一古脑儿的抹在她的衣服上,还把她的精心妆容给抓花了,哭着嚷:“我就知道,你最可恶!一直在府里起妖蛾子。不过是名丫头,就想把我跟白姨娘往死里整。好呀,要死大家一起死!谁怕谁呀?” 花氏又气又恨,半天才翻过身,还想去抓挠她,让婆子丫头们给分开了。 “老爷,你,你可要为妾身作主呀。”被一个晚辈当众欺负的花氏顾不得整理仪容就奔了保国公去。 白氏却大声哭嚷:“夫人,你可要为奴婢作主呀!我通共就这么一个丫头,还让人成天惦记着把我们娘俩往死里整。你可快点回来吧!” 蒋氏和简氏都苦笑不得劝:“白姐姐快别这么说。老爷在这里,自然会作主。” 陈氏也怯怯劝:“对对。老爷一定会还你们娘俩一个公道的。” 白氏抹回泪,向保国公:“老爷,你当真就听信某些人挑拨,要治我们娘俩的罪不成?” “呃?”保国公都让她们搅和的一团乱麻了。(未完待续。) 第94章 问责 一 花氏尖厉着嗓子:“你说谁挑拨?” 白氏不客气:“谁问就是谁喽?” 只有纪浅夏仗着年小,方才撕破脸闹了一回,更加出言不逊:“就是你!在爹爹面前说我性情暴虐,苛责下人,想把我往死里整,然后波及白姨娘,你好取而代之是吧?你这个阴险的毒妇!” 花氏实在忍不住了。扬起手准备甩她一耳光。 白氏拦在浅夏跟前,冷冷:“你打一下试试?我豁出这条命跟你同归于尽。” 花氏磨磨牙。眼前的白氏也没有往日的温雅娴静。眼里透出狠厉和愤恨。 蒋氏跟简氏使个眼色,两人马上就一人劝一边,将她们分开。 “老爷,还是依着白姐姐的主意吧。”一向唯弱的陈氏上前建议。 保国公已经被气到不行了。 他一直以为家里妻妾和气不得了。虽然有些小摩擦小心计,那都是正常的。谁家都是这么过的。没想到,私底下几个妾室这么水火不容,表面却一团和气。 看一眼哭哭闹闹的花氏,又看一眼凌然不畏的白氏母女。保国公起身了。 “老爷?”花氏扑过来:“你瞧瞧,我在这家里落到任小辈谩骂的地步了。老爷,你可要为我作主啊!”说完就抹眼角。 “小满。”保国公神色严正:“你不敬长辈,性情古怪,脾气暴烈。闹的家人失和。从今天起搬到木兰院去。” “啊?”纪浅夏还糊里糊涂的。 白氏大惊:“老爷,不能……” “还有你。白氏。”保国公冷静的看着她:“教女不严,纵女不敬,管家无方,一件小小丫头失踪就闹得如此动静。你是小满生母,不说责任。单说避嫌,你现在也不适合管家。总究人心不服。” “妾身不服。” 白氏淡淡道:“闹的如此动静的,可不是妾身。” 保国公不再多说什么,而是摆手:“就这么定了。” 纪安蕊弱弱问:“爹爹,那谁替代白姨娘呢?” 一众人等都凝神细听。 保国公目光扫过花氏,蒋氏和简氏。个个都面带期许之色。谁知他目光一定,落在陈氏面上,指:“暂由陈氏代管,等夫人回来,再做计较。” “啊啊啊!”无数惊奇的嚷叫。 就连陈氏也猛然抬头,不敢相信自己被点到名,而且还是代替白氏?天上掉馅饼了吗? “老爷,妾身我……”陈氏措手不及。 保国公烦了,一拂袖:“让你暂管,你接着就是。” 他去了外书房,避开这一众女人们。 花氏咬牙切齿,恨恨看着保国公离开的背影,十分的恼羞成怒。 简氏最先笑:“恭喜陈姐姐。” 陈氏搓着手,讪笑的看向白氏,一脸无可奈何。 白氏和纪浅夏遥遥对视一眼,俱明白彼此心里所想:竟然让陈氏捡便宜了?不对,不是她。她不过是过渡而已。 那执行保国公安排的粗壮婆子要押着纪浅夏去木兰院。 白氏拉着她:“小满,别怕,你先去。晚些时候我再去接你。” “好。” 听说被罚去木兰院,倚樱和偎蕉两个都扁着嘴要哭了。 纪浅夏还没摸清状况问:“木兰院很可怕吗?” “姑娘,那木兰院可是专门执行府里家法的地方。” “哦,会被打吗?” 偎蕉摇头:“打倒不至于,反正很吓人就是了。” “谁去过吗?” “原来二少爷被关过,后来就老老实实念书了。” 原来是一个把纪安诺吓的从此认真看书的地方。 纪浅夏挺好奇的。 说是木兰院,其实就是一间小破屋。 屋里有一张破床,一张破桌,几个残碗。四角是蛛网,地上还有老鼠走走停停不怕人。 “啊啊。”倚樱和偎蕉吓的抱做一团。 纪浅夏一看,却笑了。 这地方应该叫‘忆苦思甜’屋才对嘛。 看看这里,再对比襟霞阁,天上地下的区别。难怪纪安诺从此发奋读书。一般的小姐公子哥待这里不出三天,准得崩溃。 “看来伙食标准也降低了。”纪浅夏打量着这个漏风的破屋。 “姑娘,你先出来,等奴婢打扫再进去吧。”倚樱和偎蕉两个声音带着哭腔。 浅夏不在意:“打扫什么?天黑之前就能搬回襟霞阁了。” “当真?”两个丫头疑。 “嗯,听我的没错。对了,偎蕉,你去前边打听消息。倚樱,你就把这屋外稍加收拾下,我就坐这里歇会好了。”浅夏麻利的吩咐。 “好。”偎蕉也不太乐意打扫这灰尘满天脏乱差的破屋。 打听消息,她比较拿手。 倚樱就乖乖的把木兰院外石桌擦拭干净,以供纪浅夏能有个干净的地方可坐。 才擦到一半,就看到远远来了一群人。高矮胖瘦老中少都有,清一色女人。 纪浅夏一眼就看见了最前头的小豆子。 倚樱胆小,怯怯问:“姑娘,要不要先躲起来?” “为什么?” “小豆子只怕是来找麻烦的。” “就凭她?到底谁是主子谁是奴婢呀。”纪浅夏不以为然。 小豆子纵有再大气,也不敢冲她撒。无非就是闹一闹呗。她很想知道唆使她来闹的是谁? 果然。 小豆子等人走近了,眼里虽然带着愤愤,却不得不先给她行礼。 浅夏一直不作声,就双手背负,冷下脸色看着。 看着看着,小豆子们顶不住了,她抽泣着说:“姑娘,我姐姐豆青,她没了。” “哦,听说了。”浅夏不冷不热。 “她,死的好可怜。” 小豆子眼里有泪水。 “怎么个可怜法?”浅夏还关切问。 小豆子说不出来,捂着脸哭。 旁边跟来的人七嘴八舌说:“四姑娘,奴婢跟着去认了。确实是豆青,她当日出府就是那一身衣服。可怜见的,面目浮肿,差点认不出来。” “就是就是。身上的伤哦,一条青一条紫的,也不是谁下得了这个手。” “也不知她生前遭了多大的罪。” “……” 纪浅夏饶有兴趣的听着。 倚樱把石凳抹干净了,又拿袖子拭了拭,小声:“姑娘,你累了吧。” “还真有点累了。”纪浅夏就依言坐下,手撑着下巴看向小豆子:“你确认是豆青,你的姐姐?” “回姑娘,是的。” “不是说面目全非吗?怎么就确认了?”(未完待续。) 第95章 问责 二 小豆子一呆:“衣服一样,身量一样。” “豆青身上可有什么印记?你是妹妹,知道吧?” 小豆子吸吸鼻子:“知道。屁股后有块青胎。” “死者有吗?” 小豆子眨眨泪眼。她还小,哪里能面面俱到呢?先入为主的就以为是自己姐姐遇害,瞄了一眼就哭的死去活来,没想太多。 浅夏就笑了。 “小豆子呀。你带着这一帮人过来,是想来质问我的吧?” 小豆子低头抹泪。 另一个婆子就陪笑说:“四姑娘也莫怪小豆子。豆青是她唯一姐姐,却落到这地步,她就是气糊涂了。” “她气什么糊涂了?死者跟我有关系吗?”浅夏看向小豆子。 小豆子欲言又止,不安的绞拧着衣角。 “虽然豆青是私自外出未归,可是那一晚……”另一个婆子咧咧嘴道:“总是事出有因,不然豆青也不会出门吧?” “哦。原来你们果真是来问罪的呀?”浅夏变了脸色:“说说看,你们想把我怎么样?” 大伙都推小豆子。 小豆子嗫嗫:“四姑娘。奴婢只是想按家乡风俗……” “你家乡风俗管我什么事?”浅夏截断她的话,指着她:“你老实跟我说,谁叫你来的?” “不是,不是。是奴婢自己……” “就凭你?你一个胆小如鼠的烧火丫头也敢纠起人来质问我。你再不说实话,小心我不客气。”浅夏威胁她。 小豆子吓的结结巴巴:“不是,四姑娘,我没有。” “说。”浅夏走到她跟前,眉竖眼瞪。 小豆子刚要张嘴,旁边老妈妈就接口:“四姑娘,何苦吓她一个小丫头……” “倚樱,掌嘴。”浅夏吩咐。 倚樱愣了一下,马上就抡起手朝那个老婆子甩了一巴掌。 浅夏满意道:“好了,我让人打了你。你是不是也要去死一死?快去,跟门外那个死鬼正好做个伴。” 那婆子捂着脸,悄没声息的就退下了。 “到你了。”浅夏指小豆子:“你再不说实话,就不单单是一个嘴巴子的事。” “姑娘,你让奴婢说什么?” “谁叫你来的?” “汪妈妈。”小豆子吸吸鼻子,吓的肩膀一抖一抖道:“奴婢本来守在外头灵棚的,是汪妈妈说姐姐的死怕是有内情。叫我过来问问姑娘。还说姑娘被老爷罚在木兰院,一时半会不会回襟霞阁。所以,是不是请姑娘按我们家乡风俗为死者披麻戴孝。” “哟,你胆子不小呀。还想让我给死者披麻戴孝。天大的笑话。” “不不不是。”小豆子急摆手:“借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呀。只是请姑娘过灵棚看看姐姐就行了。” “我为什么要去看一个死鬼?” “姐姐好歹是襟霞阁的人。姑娘不说别的,上柱香也是好的。”小豆子把心里所想说完,长长舒口气。 浅夏看着她:“哦,主仆一场上柱香,按理来说也是应该的。” 小豆子脸色一喜。 “不过,我被罚在这里,实在分身乏术呀。”浅夏摊手。 小豆子低头,六神无主。 “不如,你回去问问汪妈妈,想个办法让我爹把禁令解除了。” “问汪妈妈?” “对呀。她不是很有主意吗?”浅夏装做无意问:“汪妈妈是哪个院的妈妈,这么关心爱护你们姐俩。” 小豆子低声:“简姨娘院。一直很照顾奴婢跟姐姐。” “哦?简姨娘?” 浅夏陷入沉思。 小豆子还在迟疑,就让倚樱挥手赶开:“还愣着干什么?都回去吧。别来烦姑娘了。做好自己的本分去。” 过了两刻,偎蕉就打听回来了。 “姑娘,不好了。”偎蕉着急:“府里现在谣言四起。怪道国公爷恼怒。实在流言蜚语传的太不像话了。” “谁的源头?” “这个,奴婢没打听到。”偎蕉惭愧道:“沸沸扬扬的,源头是哪里,一时也没人说得清。” 倚樱问:“都传些什么?” 偎蕉小心翼翼看看浅夏脸色。 “说吧。”浅夏心里早就有数了。 “说姑娘近来脾气差,也不知着了什么魔。性情大变,暴虐又嘴上不饶人。对底下丫头也不体恤,一丁点小事就责罚。大晚上的还把人叫起训话。也没什么证据就猜疑丫头偷了东西。致使丫头豆青失踪。正因为豆青心气高,愤不过才会趁着休假出门散心,谁知却遭了意外死于非命。所以,等于是姑娘间接害死豆青的。” 得亏偎蕉一向口齿清楚,一口气挑重点说了。 “还有呢?”浅夏闲闲问。 偎蕉咽咽候,低眉道:“还有说白姨娘教女无方,纵容太过,不配协同夫人掌家。” “有没有传说,谁来替代白姨娘?” 偎蕉迟疑下:“有说花姨娘的,她最能干最拨尖;也有说简姨娘的,她是老太太屋里的,怎么着也得看在老太太面上由她出头。也有一小部分说是陈氏出面的。因为陈氏跟着国公爷时间最久。” 浅夏就轻笑问:“怎么没人提蒋姨娘呢?” “倒是有人提了。不过,很快就被否了。说是蒋姨娘最安分,出事后就她约束着院里的丫头婆子不许嚼舌根。” “原来如此。” 浅夏就手撑着腮不作声了。 过了会,看看天色,估摸着狄夫人也快回来了吧,又差着偎蕉去打听。 口渴了,叫倚樱去倒茶水来。 倚樱自然是不指望那破屋有水,便去厨房要水。 厨房不是饭点,只有几名值守的厨娘搬着凳子在津津有味的议论府里出的这件大事。无非也是暗指纪浅夏这位主子小姐太不容人,对底下太不厚道了。终于将豆青给逼死了。这下好了,连累着白氏也被削了管家权。以后还不知是谁来接管呢? 于是,厨娘们为着以后谁当二当家的话题展开争论,最后发展成为下注。 倚樱听了听,好像押花氏的最多,其次是简氏,第三是陈氏。 她便没好气的出面了:“你们在干什么?都很闲是吧?四姑娘那里没茶水不晓得送过去吗?” 若是平时,这些厨娘早就上赶着倚樱陪笑脸让坐了。 现在却是斜着眼睛,不咸不淡道:“原来是倚樱姑娘啊。怕是对不住了。木兰院的茶水不归我们管。”(未完待续。) 第96章 从容 “不是你们那是谁管?”倚樱就奇怪了。 厨娘们各自使着眼色笑:“我们只管遵从规矩,姑娘若要添茶水,去问管事娘子吧?” “茶水归谁管?” 厨娘们却推三阻四的就是不告诉她。 倚樱气的扭头冲回来跟浅夏告状。 “这就开始狗眼看人低了?”浅夏也小小诧异。 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帮混账就打算踩人了? 倚樱气的圆脸通红:“姑娘,这帮眼皮子浅的太欺负人了。不能让她们这么嚣张得意。” “那你说什么办?”浅夏倒没多生气,还笑眯眯问。 “告夫人去。” “你这就不懂事了。”浅夏点她:“夫人那里正忙成一团糟,我就为这点茶水小事去烦她。就冲这点眼力见,夫人还会为我出头吗?” 倚樱一听,也是这个理。 茶水是小事。现在的关键还是重新恢复地位,从个破烂地方搬回去是正道。 白姨娘的管家权是被保国公给削掉的,要再起来就得看狄夫人跟不跟国公爷掐不掐?只要狄夫人跟保国公不是一条心,那白氏和纪浅夏的苦日子才会很快结束。 没办法,纪浅夏穿过来没带金手指,神通不了。在这后宅想要生存好点还得靠跟当家夫人搞好关系。 幸好当家夫人英明,浅夏还能指望一点。 “那么,姑娘,你且等着,奴婢去外头跟你弄点茶水来。” “去吧。”纪浅夏继续撑着下巴思忖:简姨娘院的汪妈妈唆使小豆子跑来跟她讲条件。为什么偏偏是简氏院里的妈妈? 挺多此一举的。明知现在这样的情况,还撺掇不知深浅的小豆子跟她闹?是存心的吧? “姑娘,姑娘。”白氏的丫头细纹悄然无声的摸过来。 “细纹,你来了。”浅夏赶紧拉她:“怎么样?” 细纹左右看看,小声道:“姨娘侍候着夫人不得空来。着奴婢过来问一声姑娘,几时揭晓真相?” “姨娘知道谁是幕后主使了吗?” 细纹俯耳轻声:“花姨娘。就她跳的最高。” 浅夏稍怔。 “姑娘今日不在府里。大约是不知那些流言是如何传起来的吧?” “我听偎蕉打听了一下,还没查出源头来。” 细纹冷笑:“偎蕉自然打听不到。奴婢却是知晓的。就是从花姨娘身边的婆子传出来的。” “你确定?” 细纹点头:“今日大清早,白姨娘就嘱咐奴婢跟虎妞两个留神,说是趁着夫人和几位姑娘不在,只怕会起针对四姑娘的流言。果不期然。夫人出门不久,咱们府上就开始了。” 浅夏又再次凝重问:“确定是花氏身边的婆子还是她院里的婆子?” 细纹不解:“姑娘,这有区别吗?” “有。” 细纹便仔细想了想:“最开始是她院里的婆子。然后就四下扩散开来。” “明白了。” 细纹不明白,静等她示下。 “你回去跟白姨娘说,我都知道了。”浅夏冷笑:“好个一箭双雕。” “是。” “对了,夫人回来,怎么说这个事?” 细纹就高兴笑说:“夫人回来一看是陈氏暂管着家务,二话不说,直接让陈姨娘回院去歇着养病。还是白姨娘管家。” “啊?那爹爹知道吗?” “国公爷听说了,气的在外书房发脾气,但是并没有进来跟夫人吵架。” 浅夏不由竖大拇指:“夫人霸气。” 细纹笑:“姑娘且再忍忍,只怕很快就会回襟霞阁了。” “嗯。我知道。” 正这里说着话,打听消息的偎蕉兴冲冲转回来。手里还带着点心茶水。 “这是谁给的?” “回姑娘,是蒋姨娘。”偎蕉向细纹见个礼笑道:“姑娘怕是知道这个好消息了。” “什么好消息?” “就是夫人直接跟国公爷唱反调,让陈姨娘回院养身体,再让白姨娘帮着管家的事。” “哦。这个知道了,还有呢?” 偎蕉就格格笑道:“还有件好笑的事。那花姨娘跑去书房跟国公爷告状,也不知说些什么,外头小厮听见国公爷大怒,还骂了花姨娘一句什么:头发长,见识短。愚蠢之极这类的话,然后花姨娘就掩面奔出书房。” “咦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细纹说了句俏皮话,向浅夏告辞:“姑娘,奴婢先去了。” “去吧。” 浅夏又问偎蕉:“然后呢?” “然后,奴婢就去花姨娘院子打听。就听到里头动静不小。好像一个妈妈辈的被打了。” “谁?是不是叫汪妈妈的?” 偎蕉吃惊:“姑娘,你怎么知道?奴婢才打听到姓汪。一直是花姨娘屋里管丫头的妈妈辈。” 纪浅夏微微笑:“我掐指一算,就猜到了。” 汪婆子唆使了小豆子后,又转过背去唆使花氏。让花氏去跟保国公求情解除纪浅夏的禁令。好让纪府庶四小姐去给停灵在府外的豆青上柱香。然后她们好继续花样造谣。 无非是纪浅夏间接承认豆青是她逼死的,不然干嘛好好的小姐要给一个丫头上香呢?上香就说明心虚。心虚那就是坐实了府里那些流言。 人言可畏啊! 以后纪浅夏还能在纪府抬得起头做人吗?她是这样的处境,白氏还有威信帮着狄夫人管家吗? 听是纪浅夏没怎么料到,花氏看着那么精明的一个女人,却这么沉不住气。保国公再宠她,也不可能顺了她的心意,让纪浅夏去给一个死在外头的丫头上香的。丢不起这人! “姑娘真厉害!”偎蕉佩服。 她倒杯茶给纪浅夏,说:“姑娘饿了吧?这茶水还是温的。” “你怎么遇见的蒋姨娘。”浅夏接过茶杯,并没有喝而是昂头问。 “奴婢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蒋姨娘等在路上,说木兰院艰苦,怕是好茶好水都没有。姑娘一定又饿又渴了。这会府里也乱成一团麻,想来厨房那帮懒婆娘也不上心。姨娘便将自己平日最喜欢的几样点心让人做了,送给姑娘。” “真是细心周到啊。”浅夏闻闻茶水。 茶水味道甘冽,透着清香,是上好的茶叶。 吸吸鼻子,没有怪味。她放心的抿了一口。 偎蕉又将几样小点心摆上。(未完待续。) 第97章 惊动 正好倚樱气喘吁吁的手里提着一壶茶水回来。说是白姨娘那边小厨房给的。 “倚樱,你莫非听到什么好消息了?看你赶的这么急?” “姑娘,不是好消息。是坏消息。”倚樱急眼道:“也不是哪个杀千万的,把这件事捅到老太太那里去了。老太太叫了夫人和白姨娘过去。” 浅夏讶然:“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奴婢恰好看见了。夫人和白姨娘一行人脸色不太好往朴方堂过去。”难怪倚樱一个尽的喘气,赶的太急。 纪浅夏慢慢站起来,看看天色。 五月,已是初夏,天色暗的慢。 纪老太太掺一脚也不知是好是坏。不过,有多寿在,想必不用太操心。 “那就静观其变吧。”纪浅夏想了想,又安心的坐下。 稍顷,丫头长福就过来请纪浅夏去朴方堂一趟。 倚樱和偎蕉很犯愁。倒是浅夏却松口气。 纪老太太肯给机会当面说明就好办。说明,还不是老糊涂,让人挑拨几句就定她的罪名。 这一路过去,遇到的婆子丫头皆做鸟兽奔散,避她如瘟疫。 流言如软刀子呀!就这半天功夫,她的恶劣形象就深入人心了。 纪浅夏照样昂首挺胸的来到朴方堂。 朴方堂屋廊下挤着不少下人,但没有多喧哗,个个屏声静气的。看到她来了,也只自动的分开,丫头挑帘报:“四姑娘来了。” 里屋人不少,但鸦雀无声。 不出所料,保国公也在。 白氏跪在当地,不声不响,背影倔强。 纪浅夏眼睛眯了下,稳步上前见礼。又对着保国公,狄夫人和谢氏见礼。其他姨娘没在。 纪老太太神情疲乏,歪靠着多寿,老眼精明的看着纪浅夏。 “你也跪下。” 纪浅夏磨磨牙,正要说话。白氏扯她:“跪下。” “祖母,给我一个跪的理由。”纪浅夏嘴角还挑出丝淡笑。 纪老太太神态威严:“死在外头的丫头是你屋的吧?” “不是。”纪浅夏直接否认了。 此言一出,大家都惊呆了。 保国公怒:“你还满口狡辩!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说着,满屋找鸡毛掸子之类。 “祖母,我这么说自然有我的道理。”纪浅夏完全不想看到保国公,只对着纪老太太说话。 “哦,是何道理?” “孙女听说河里捞出的人,面目全非,只身量跟衣服与我失踪的丫头豆青相似。这,只怕不足以定案吧?” 纪老太太下垂的嘴角撇出笑了:“如何定案是官府的事。” “对。所以我先头建议爹爹向衙门施压,务必辑拿凶手归案。还死者公道。从头到尾,我没承认那是豆青。那怕小豆子去认领了,再官府没有出具定论之前,我不会承认那就是失踪的豆青。”浅夏微微笑:“也许豆青根本还活着。这个倒霉女人只是身量相似而已呢?” 狄夫人看看白氏,似有所悟。 谢氏却摇头悲叹:“小满,你不能因为怕担责任而假设?” “二婶,我有什么责任?难道你也听信府里那些刻意放出来中伤我的流言?我平时是怎么的为人,性情如何,是不是苛责下人,难道各位长辈没有耳闻,偏听信这一次有人故意煽风点火的流言?” “哎,四姑娘这么一说,倒还真像有人煽风点火呢。”多寿开口故意惊乍。 纪浅夏向她报以真诚的微笑:“多寿姐姐真慧敏” 她向纪老太太认真道:“祖母,我是真没想到这件事会让你老人家操心。对不起,我先这里赔个不是。其次,跟白姨娘完全无关,如果要罚,请罚我吧。” 说到这里,她才跪下与白氏并排。 白氏紧紧咬着唇,看她一眼。 保国公低头斥:“胡闹什么?” 狄夫人就向纪老太太求情:“小满言之有理。母亲,这事你别操心了。交给我们处理,一准妥妥当当的。绝对不会让纪府蒙羞。” 谢氏看狄夫人求情,也起身向着纪老太太道:“小事化大,定有蹊跷。母亲,只是一个粗使丫头不见了,哪有劳动母亲担心的,是我们晚辈的不是。我这里也求个情,不如听小满一回?” 沉默一阵,纪老太太抚额:“我老喽!就由得你们去闹吧。” 狄夫人和谢氏双双笑劝一回。 “都起来吧。”纪老太太摆手。 分别有丫头婆子过来扶白氏和浅夏起身,还得向老太太道谢。 “小满,你说面目全非可是真的?”纪老太太又起了好奇。 敢情你老人家啥都没听清就开始发作人呀? 浅夏好大不忿,还是恭敬:“是。听说面目全非,只衣服身量像。身上还有多处伤痕。这一看就是谋杀嘛。不管是豆青也好还是别的女孩子,衙门追查凶手也是天经地义的。而不是像咱们家这样,还没有下定论就先流言四起。祖母是极明白的人,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搞事。” 纪老太太就露出丝冷笑,问:“谁搞事?” 浅夏也顾不得许多,向保国公道:“这个得问爹爹喽。趁着夫人带着我们出门的机会,是什么人在起妖蛾子告状加添油加醋呢?明明还没确认是豆青,又是什么人在府里散布中伤我的流言?意欲为何?想必爹爹最清楚不过吧?” “胡说。”保国公瞪她。 “你就这么肯定那个面目全非的不是豆青?”纪老太太问。 “肯定。”浅夏笑。与多寿目光交错一下。 纪老太太注视她半晌,视线转向保国公:“是谁把人拉回来,在府外头搭灵棚的?” 保国公搓搓脸,心虚道:“是儿子我。” “谁的主意?” 保国公呆怔了怔。 “把死人领回来厚葬是谁的主意?”纪老太太严厉眼神逼着保国公。 “是,是我。”保国公更是结巴了。 纪老太太二话不说,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朝他丢过去,拍着榻几怒:“还不说实话。”又剧烈咳几声。 多寿赶紧帮她抚胸顺气。 保国公低头:“母亲,你息怒。” “这个主意谁出的?” 狄夫人和谢氏都斜眼看着保国公,就是纪浅夏也冷眼静听。(未完待续。) 第98章 反转 还能有谁呀?花氏呗。 “是花氏,她说的也有道理。说把丫头领回来,好堵着外面人的嘴……”保国公嗫嗫。 “蠢!一把年纪了,还让个贱婢给耍的没主张。”纪老太太抓起另一只茶杯扔过去:“领回来不就正好坐实死于非命的是咱们府上的丫头吗?还敢大张旗鼓的外头搭灵棚,是嫌丢脸还不够吗?” “老太太,消消气。”多寿示意长荣斟茶,端到老太太嘴边。 纪老太太抿了一口,看一眼榻下一排站的儿子媳妇孙女,不客气的冲保国公发火:“活了一把年纪,还这么不知轻重好歹。这么一件小事,偏听信贱婢的挑唆活生生闹大。” 保国公当着妻妾弟妹女儿的面被骂,面皮涨的通红,却不敢顶嘴。 “为何闹大?”纪老太太厉声质问。 保国公垂头。 “家丑不可外扬,大事还要化小。你倒好,听信一个多嘴婆娘的话就没有主张,由着性子闹。闹大了,无非就是看上白氏那点协管权。啐!早让你不要把这个青楼出身的搅家精接进门,偏不听。”纪老太太骂一句喘一句。精神却很好的样子。 保国公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下去。 当年那点糗事又被揪出来。真是流年不力。 “家和万事兴!看看这家,争权夺利,争风吃醋,穿金戴银吃饱撑的就兴风作浪。别以为我病了这么多年不管事就由着你们闹。我眼还没瞎。”纪老太太捶着榻道:“当年你爹拼了一身命救下先帝,挣得这一份家业,不是让你们无事生非成天在府里闲的弄妖蛾子。” “母亲!”保国公挺不住了,跪下认错:“是孩儿不孝。” 得,国公爷都跪下,其他人还敢站着吗? 忽啦啦榻下跪倒一片,白氏将不情不愿的纪浅夏也顺手扯跪。 “来人,去把二老爷叫来。” 纪老太太直接要越过保国公亲自吩咐纪之珺。 保国公忙膝行至榻沿,带着哭腔道:“母亲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儿子。” “我吩咐你,你听吗?”纪老太太刻薄他:“你还是去听花氏的吧。” “母亲!”保国公真急哭了。这比骂他还难受!花氏不过是个妾而已,他去听她的,这不是生生寒碜他吗? 狄夫人脸色都变了。也试着上前含泪劝:“母亲,请息怒。是儿媳治下不严,才有贱婢横行。请母亲给我们一个改正的机会。” 保国公羞愧不已。 满屋只有纪浅夏幸灾乐祸,垂眼暗暗喜:想不到病缠一身的纪老太太眼明心亮。到底是从苦日子过来的。没享得几年福,还没让富贵生活蒙住双眼。世事洞明! 谢氏也小心翼翼劝。 那边纪之珺听到风声,知道妻子去了朴方堂半天没回来,不用去请就赶了过来。 “起来说话吧。”纪老太太也不想太给大儿子难堪。虽然不成器,好歹也是国公爷。 众人默默起身,退侍一旁。 纪老太太把纪浅夏唤过来,问“小满,你一意求真凶?” “是。” “如果确认是屋里的丫头,可愿受罚?” 纪浅夏笑了:“别说受罚,打个半死我也认了。” “好。”纪老太太满意了。 她向纪之珺吩咐:“带着诤儿谋儿,将府外那出闹剧给撤了。还嫌不够晦气是吧?再者,向京府递上纪府的手贴,务必查明死者何人?不能让人不明不白就这么去了。好歹是条命。另外,追查失踪丫头的下落也不能放松。” “是,母亲。”纪之珺也觉得过分了。 好好的回府,听到东府这边闹成一团乱麻,他就心烦。 多大的事呀?不就是个粗使丫头失踪吗?不就是河里捞起个疑似失踪丫头的女人吗?好好办事就行了,非得闹的鸡飞狗跳的。一群不省心的女人们! 还好,他府里这边妻妾和睦,没那么多妖蛾子。 他走出去时,特意瞅了面如死灰的保国公一眼。 等纪之珺跟谢氏出门后,纪老太太就看着保国公摇头。 早就知道这个儿子不成器,没办法长子嘛。国公之位是由长子继袭。一向也无大过,就没管他。谁知老了老了,还闹出耳根软听信贱妾挑唆的事来。 保国公抬抬袖,亲自倒茶:“母亲,你让儿子做什么,尽管吩咐。” 纪老太太也不含糊,只一句:“把花氏给我送走。” “啊?”保国公呆了呆。 “送到外头庄子去。就怀庆府……浮山那处庄子。”纪老太太还停顿了下,多寿附耳对她说了两个字。 怀庆府浮山。 倒是有田庄,只是条件跟京城比不得。 狄夫人眼角瞄一眼保国公,暗暗冷笑。 保国公也扫她一眼,咬牙:“是,母亲。” “明儿就给我走。眼不见心不烦。”纪老太太对纪君蔓疼归疼,但实在烦花氏。 “是。” “小满留下,其他出去。” 保国公带着狄夫人和白氏恭敬施一礼,慢慢退出朴方堂正屋。 出到廊下,天色已暗,都长吁一口气。 待在里屋可真是小心翼翼,压抑的厉害啊! 白氏却不放心,犹自回头:“夫人,小满她……” “不碍事。老太太不会怪她。” “老爷,那罚木兰院这事……”白氏大胆求证。 保国公现在心情极度郁闷中。今天发生这一连串的事,对他打击过大。脸色在暮色中呈死灰,眼珠也无神呆滞:“随便你们闹吧,我不管了。” 说罢,拂袖而去。 白氏彻底松口气。 狄夫人看她一眼,低声:“你过来。” “是,夫人。” 狄夫人慢慢走回存安阁,使眼色让自己的丫头退后几步。 “小满如何那么肯定那丫头没死?” 白氏低头吟,上前半步,压低声音:“回夫人,豆青那丫头命大,的确没死。” 狄夫人好像不意外,只是意味深长看她一眼:“这是放长线喽?” “不,是将计就计。”白氏也只点到为止。 狄夫人细细琢磨:将计就计的意思是,有人真想豆青那丫头死,好闹这一出。白氏跟纪浅夏就依计而行。目的还不就是钓出大鱼。(未完待续。) 第99章 排除 “唉!也算趁心了。”狄夫人幽幽叹:“多少回没抓到她的把柄,这回是自己跳出来。” 夫人所说的她是指花氏。终于显了原形。 白氏也轻轻点头:“虽然对她而言没什么太大损失,但能离了京城,咱们可以松口气了。” 花氏不在府里做妖,日子相对太平多了。 狄夫人欣然认同。 她最烦的就是花氏。其他妾室,她还真挺大度的,就是这个艳容过人的花氏,第一天进门就令她烦。 且说朴方堂内。 纪老太太将一干人等都屏退了,独留下纪浅夏和多寿。 多寿将老太太扶好,笑着向纪浅夏问:“四姑娘吓着了吗?” “没有。”纪浅夏也笑:“期待多于惊吓。” 纪老太太眼神威严,示意她坐到身边来,问:“你说说看,期待什么?” “回祖母。我蛮期待看到跳梁小丑现原形那一刻的。” “哦?你打算怎么让小丑现原形?”老太太这会也歇过气来,手撑着榻几,伸展双腿让多寿用美人拳轻轻捶着。 纪浅夏看一眼多寿。后者冲她露出个会心的微笑。 浅夏稍怔,心里飞快计算了下:难道是老太太什么都知道了? “祖母,你是不是什么都尽在掌握中?”浅夏小心试问。 纪老太太冷哼一声:“怎么?你也当我是个病婆子,眼瞎耳聋不成?” “不敢不敢。祖母慧眼如炬,多少妖蛾子难逃你老人家的火眼金睛呀。”浅夏奉承道。 “少贫嘴。”纪老太太笑骂一句。 纪浅夏便乖乖回:“祖母想必也知道孙女底气足的原因了吧?” “嗯。”纪老太太抬抬下巴指多寿:“这丫头都跟我说了。” 浅夏看一眼多寿,又看看屋里屋外,小声凑近老太太道:“原本我想等她们纠集着人在灵棚哭闹时让豆青现身吓吓她们。一来,当众揭穿把戏,二来也好把那几个心虚的吓半死。三来也给自己正正恶名。只是没想到,祖母出手,这事就这么平息了。” 纪老太太摇头指她:“法子是好,但你也太嫩了点。” “请祖母指教?” “能弄这么一出戏,会心虚吗?只怕早就知道豆青还活着。”纪老太太轻叹:“这么一环套一环,会没有应对之计?” 浅夏真的呆了呆。 多寿轻声笑:“到底是老太太。四姑娘年还小,哪里想的这么周全?” “那么,祖母,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纪老太太沉吟小会,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花氏被送走,府里怕是会太平一段日子。” 浅夏垂眸不语。 “四姑娘,你是怎么打算的呢?”多寿问。 浅夏先是叹口气,而后为老太太端了杯茶递上,小声说:“祖母,还有多寿姐姐。实不相瞒,我觉得黄雀在后。花姨娘只怕也是颗棋子。” “哦?”纪老太太老眼一亮。 浅夏就更加压轻嗓音,道:“我先说说木兰院的事……” 她就讲叙木兰院小豆子出现,然后牵出一个汪妈妈,还是花氏院里的管丫头的婆子,然后又是厨房打赌,接着便是偎蕉遇到好心送点心茶水的蒋氏等等一系列的小事。 说完后,多寿轻蹙眉头:“这花姨娘也未免太出风头了吧?” “对,问题关键就在这里。”浅夏微笑:“所有的矛头都指向花姨娘,是她上窜下跳的导演这一出,为的是把我名声搞臭,波及白姨娘。然后就顺理成章的换人。以她的受宠程度,协管的首选必定是她。所以,按理说,若得逞了,她得最大的好处。” “没错。”多寿点头。 “花姨娘有这个野心我信。她也毫不掩饰并且多次也这么出风头。但这次,我却觉得怪怪的。好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推动这一切,而花姨娘只不过是枚最大的棋子而已。” “为什么?” “流言源头据说出自花姨娘院子,她身边的汪婆子又撺掇着小豆子,她又唆使了爹爹亲自过问,还不过脑子的让爹爹去领回被害者……这一切一切,全都是真的。但越这么明显,反而令我觉得她太不明智,不像是导演这一出戏的幕后主使?” “什么导演?”纪老太太插个题外话。 浅夏汗颜道:“就是策划主使的意思。” 纪老太太明白了,抿口茶问:“那你以为是谁?” 再次谨慎的看看四周。隔墙有耳这个典故,纪浅夏牢牢记清。 纪老太太看一眼多寿。多寿轻声道:“咱们朴方堂到底人多,嘴杂。四姑娘小心点总没错。” 话是这么说,可纪老太太脸色还是拉下来。 她住的院子,这一众丫头婆子按理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多数都是跟着她好些年的,如果不能做到忠心耿耿,那这府里能太平得了? “祖母,这人心总隔着肚皮的。”浅夏也陪着笑解释一句。 “嗯,你继续。” 浅夏就挨着她耳边吐两字:“蒋氏。” “她?”纪老太太略有诧异。 多寿耳尖也听到了,疑:“怎么会是她?” “为什么不能是她?就因为她平时低调本分?那就不能是她的假象吗?” 多寿仔细想了想。 “祖母,多寿姐姐。你们听我说。先排除了白姨娘对吧。然后是花氏,接着就是简氏。” 多寿也插话:“简姨娘为何排除?” 简氏这人也挺活跃的。野心也时常写在脸上。 “因为她喜怒哀乐一向摆在脸上。这么多弯弯道道不像她的风格。” 纪老太太就鼻哼了下:“倒也别小看她。当年我都看走眼了。” 简氏曾经是纪老太太这边的二等丫头,年纪大了,心也大。有一回趁着保国公多外面喝了酒回来见老太太。因酒上头,老太太就让保国公在朴方堂先歇一歇。谁知,她就逮着这么一个机会爬床成功。 这事把老太太给气的不行了。 儿子纳妾,她是赞成的。多子多福嘛。可是这种手段上位,她是不耻的。尤其还是自己的丫头。本想把简氏拖出去卖掉的,是狄夫人亲自求情,才留下。但也没松口愣是等简氏肚皮有消息了,才准许保国公纳了她。 为这事,简氏从此不被待见,没有召唤是不敢过朴方堂来的。好在生的小女儿纪吟萼玉雪可爱,聪明乖巧,纪老太太也颇为喜爱。(未完待续。) 第100章 商议 “是是,那就简氏也暂时记下。”浅夏顺着老太太的话妥协。 纪老太太往后靠着大大的靠枕:“接着说。” “再然后排除陈氏。”这几个都是有子女的妾。别的在房里通房丫头什么,排不上号,可以忽略不计。 浅夏又解释了一番:“陈姨娘虽然有五哥傍身。但她根底浅,且为人一直本分,通常都足不出户。就算忽然开窍想争一争,但人手布局上短时间也来不及。据我看,她也不太像是个隐忍多年,密谋策划这么一起事就为了那丁点协管权的人。她要是这么能忍又精明不外露,早就该争一争了,也不用熬这么些年。” 多寿瞄一眼老太太,笑了笑接话:“这么看,就只剩下蒋姨娘了。”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就是真相。”浅夏说道。 多寿好奇问:“谁说的这话?” “呃?一个叫柯南道尔的外乡人。” 纪浅夏半真半假,反正这个夏朝应该没穿越者。 纪老太太眼睛盯着浅夏:“蒋氏图什么?” “这个……”浅夏也说不好。她没金手指啊。 蒋氏只有一个纪映芙。也很得保国公欢心,仅次花氏。不过她很会做人,上下人等都对她没意见。 “她,是什么来历?”对于蒋氏的出身来历,纪浅夏不太清楚。 纪老太太微眯了眼,似乎不打算说。 多寿察言观色,笑了笑对浅夏道:“奴婢没记错的话,蒋姨娘是七殿下送给国公爷的侍女之一。” “七殿下?”这又是谁呀,浅夏问:“之一?送了多少呀?” “就是现今的七王爷。”多寿注解:“送了两名侍女。另一个国公爷也纳了。不过,一年后就病逝了。” “什么名义呢?” 多寿想了想而后道:“当年国公爷去祝寿,回府后就带着殿下送的美女。听说,奴婢也只是听说。”多寿特意瞄了瞄老太太,才轻声道:“是国公爷跟七殿下赌什么,输了。殿下心里一高兴赐了两名美女。” “哦。”浅夏恍悟:原来蒋氏是这么个来历呀?敢情是当年的七殿下,现今的七王爷府里的美女之一。 “这个七王爷,现在是什么情况?” 多寿眨巴眼。 这个,她也不是很清楚呀。她一直就待在朴方堂。要说纪府的事,她还掌握一点。府外头的事,她还没手眼通天呢。 这时纪老太太一句话:“野心勃勃。” “祖母。七王爷他有野心。那么,他送美女这个用心就值得怀疑了。”浅夏体内有阴暗因子。 多寿一愣。她还没想这么远。到底只是一个待在富贵人家少女。不像浅夏历经两世。 “你是说……”纪老太太也呆了呆。 “祖母,据我所说,有些城府深的人比较喜欢在对家仇家或者拉拢的人家里埋暗线。这暗线可不一定是男人哦?女人更加有可能哦。” 多寿听的频频点头。 这几天,就有不明人士妄图接近她。像是府里的人,办的事却不像。 纪老太太呆滞中。 “祖母,先别打草惊蛇,静观其变如何?” “如何静观?”纪老太太烦燥起来。 浅夏就笑了,轻声道:“反正花姨娘就要被送走,让她以为自己没有被怀疑,久了,自然就露马脚了。” “多久?”纪老太太叹:“要真是像你说的,她就不是个省心的。已经待太久了。再久点,纪府还能太平吗?” “祖母,还只是猜测未加证实,你也别太焦心了。她一只妖蛾子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况且爹爹一向淡泊名利,拿捏不到什么把柄。祖母放心吧,慢慢来。” 纪老太太认真的看着她,徐徐点头:“有道理。” “那么,祖母,要不要跟夫人说一声呢?”浅夏认为,防蒋氏做妖,狄夫人会有办法。反正是不能通过保国公。他耳根子软。 “这个事,你小丫头别管了。”纪老太太显得有气无力摇摇手。 若是涉及到皇室野心之类的大事,纪老太太认为,小辈孙女压根就该远远回避才好。 “哦。”纪浅夏也不坚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有多寿在跟前,还怕消息落后吗? “去吧去吧。”纪老太太闭上眼睛。 “祖母,你歇着。”纪浅夏施一礼就要告辞。 “小满。”纪老太太闭着眼睛唤她小名。 浅夏回身问:“祖母,你还有什么吩咐?” 纪老太太慢慢睁眼,盯了她半晌。那眼光复杂,浅夏没太敢对视。 “你这丫头,怎么最近像变了个人似的?” 浅夏心里咯噔一下。得,又被怀疑了。 “祖母,你说我是变好了,还是变不好了?”浅夏故意不正面回答。 “变的伶俐了。” “祖母,我本来就是伶俐,只是以前不太爱表现出来。” “那现在怎么就爱表现出来了?” 浅夏噎了下,轻松笑:“省悟了吧。” “怎么就省悟了?” 对着精明老太太的咄咄逼人,浅夏不得不半真半假:“大概是花神日那到落水有关吧?要没那一次死里逃生,我还是老样子。” 纪老太太眼神闪了闪:“难道落水有隐情?” “没有没有。我失足的。就是想着,人生苦短,为何要掩盖自己的真性情呢?总是一味忍让,也没换来姐妹们的真心喜欢,倒不如洒脱一回,自己得自在了。别人的眼光不要太过计较。否则真是来白世上一遭。” 多寿面有动容。 “祖母,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纪老太太深深吐口气:“你要这么想得开,倒也是你的福气。” “谢谢祖母。” 看来这一关又过了?浅夏自然欢喜。 正说着话,长福在外面报:“老夫人,三小姐求见。” 纪君蔓来了?也对。她生母要被送到偏远庄子,不好过来打扰老太太,纪君蔓是老太太心头宝,自然可以试着求求情。 “祖母,那我先告退了。”浅夏可不想跟纪君蔓碰头。 “去吧。”纪老太太抬抬下巴。 多寿帮着她整整衣角,轻声问:“那三姑娘……” “我乏了。”纪老太太这回是真的累了。 本来就是病号,先是发了阵脾气,后又费了精神。老太太无力应付纪君蔓的求情了。无非是撒娇撒痴可能还会哭哭啼啼,正常人都受不了吧?(未完待续。) 第101章 胜归 告退出门的纪浅夏与纪君蔓狭路相逢。 暮色已笼。廊檐下灯笼高悬,洒下的灯光将两人的脸色照映的晦暗不明。 “三姐。”纪浅夏还是礼貌的施一礼。 纪君蔓却是鼻出冷气,吊起眼睛斜视她:“四妹妹你好出风头啊。” “托你们的福。”浅夏笑吟吟的神态更加刺激了纪君蔓。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三姐要是不明白,明天去请教容先生吧。”浅夏也不欲跟她纠缠,擦肩而过。 “站住!”纪君蔓快步拦在她面前,垮下脸色盯着她:“是不是你唆使祖母的?” 浅夏茫然:“三姐,你把话说清楚好吧?没头没脑的,到底什么事呀?” “你还装傻?” “我真不懂。”浅夏笑了笑:“唆使祖母,这罪好大呀?祖母是我唆使得了的?三姐这是夸奖我呢还是在贬低祖母?” 纪君蔓惊吓的四周一望,忙:“我没有。” “那你倒是说清楚呀。什么叫我唆使祖母了?”浅夏磨着牙逼问。 纪君蔓气咻咻瞪着她,却是一个字说不出来。 这怎么好说,尤其是在朴方堂。 “哼!你就狡辩吧?我跟你没完。” “奉陪。”浅夏也同样趾高气扬,扔下两字,带着丫头大摇大摆转回襟霞阁。 襟霞阁有点忙乱。 白天被流言蜚语冲击的人人自危,都不怎么敢出院门。继尔又听到四姑娘被送到木兰院去了。阁里气氛低迷不已。谁知,傍晚时,却传来好消息。 纪老太太亲自过问,四姑娘没事了。倒是花氏要被送出府,低迷气氛一扫而空,大家都翘首以盼。 真把纪浅夏盼回来了,大伙这才把心放回原位。 唯一不开心的是小豆子。 她在灶间抹着泪看火。 被领回的女尸又被强制送回衙门,说是要重新好好调查。她想不通,这有什么好查的?人死了,不管凶手怎么样,先落土为葬不好吗?非得折腾什么劲呀? 那些姨娘姑娘们之间的破事她不懂,她只知道姐姐失踪不见了,从河里捞上这个女尸兴许就是姐姐,她人小力微,就想姐姐走的安心点。 想着想着,小豆子一抹泪,起身来到正房。 房里灯火通明,不时还传出纪浅夏跟丫头们的轻笑。 看着窗格映出的欢动人影,小豆子扁扁嘴又想哭了!大家都这么高兴,谁还记得同是这个院里的豆青姐姐呢? “谁在外面?”是偎蕉的声音。 一个丫头挑帘出来,见是小豆子,忙使眼色:“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回去。” 小豆子吸吸鼻子:“奴婢要见四姑娘。” “怎么这么不懂事?这节骨眼的,你还往前凑什么?”丫头也是为她好。 小豆子眨巴眼。 “是小豆子呀。有什么事吗?”倚樱出来看了看,就扬声问。 先头那个丫头瞪一眼不懂事的小豆子,陪着笑:“倚樱姐姐,小豆子是过来跟奴婢说句不相干的话。” “让她进来。”屋里飘出浅夏的声音。 倚樱眼角瞄一眼那个丫头,对小豆子一摆头:“姑娘叫你进来说话。” “哦。”小豆子再次抹抹眼角,深吸口气。 浅夏已换上家常衫,坐在矮榻上闲适的吃果子。 小豆子进来深施一礼唤:“四姑娘。” “什么事?” 小豆子又嗫嗫说不出话来。 “没事就退下吧。”浅夏可不跟她磨叽。 “有,有事。”小豆子急忙。 浅夏换个姿势,斜倚着榻,等她下文。 “那个,我姐姐她……” “小豆子呀,你是巴不得你姐姐死呢还是希望她活着呀?”浅夏出其不意问。 小豆子愕然,条件反射:“自然是巴不得我姐姐还活着。” “那不就得了。那个领回家的,真的就是你姐姐?” “……可是?”小豆子不停眨眼。 浅夏忽然把头转向屏风:“看那是谁?” 屏风后转出一个身量跟打扮都与豆青差不多的丫头,错眼一看,就是豆青。 “姐姐!”小豆子大喜扑过去。 丫头转过身来,却是偎蕉。 小豆子当场就愣了。 “眼见未必是真。你只看身量跟打扮就认定那个死人是你姐姐。你就这么巴望你姐姐死了?”浅夏和气问。 小豆子摇头:“不是的。” “面目全非,完全认不出本来面目的意思。你怎么就肯定是你姐姐而不是别人呢?” “我?”小豆子可没想那么复杂。 浅夏也就点到为止了,抬下巴:“去吧。别哭着个脸真像有丧事似的。等着衙门查清原委就行了。你姐姐只是失踪,不是早死。再听信她人胡搅蛮缠,就把你卖入牙行。” 小豆子吓的一个激灵:“奴婢不敢了。” “出去吧。”浅夏也不再吓唬她,到底只是个十岁的烧火丫头。 “是。”小豆子被她这一番动作下来,完全就没了主张,乖乖转回灶音。 后知后觉的回想起来,心里还暗暗纳闷:难道姐姐没死?只是有人身量打扮跟她一模一样?要真是那样,就好喽。 而在花氏的院子。 一片鸡飞狗跳。 花氏妆容也不顾了,扯着保国公的袖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哀哭:“国公爷,妾身做错什么了?为什么非要把人往乡下庄子赶?嘤嘤嘤……国公爷,妾身自认进门十多年,尽心尽力侍候老爷夫人,并没有大过大错,嘤嘤嘤,怎么就容不下妾身呢?就算妾身容貌长的出挑些,也不是赶尽杀绝的理由呀……” “你胡说什么?”保国公有些烦燥,甩着袖子:“别哭了。”又吩咐丫头婆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收拾行李。” “呜呜呜!”花氏哭的更厉害了,索性就跪在保国公脚下哀哀道:“妾身不走!妾身死也不出这个门。” 保国公气的翻眼,道:“起来说话。哪里就死呀活的。你先去庄子上住上一段日子,等过些日子,我再去接你回来就是。” “不行。凭什么是我去庄子上,为什么不是白氏和四姑娘?”花氏还强词夺理。 保国公冷眼看着她:“这么说,你还准备把白氏跟四姑娘也拖下水?” “老爷,此话怎讲?”(未完待续。) 第102章 送走 “我倒要问你什么意思?”保国公拉下脸,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花氏,硬起心肠:“谁出的主意让把来历不明的死人往家领?” “那不是府里的丫头吗?”花氏就不服气了:“怎么着也是主仆一场?咱们保国公府的丫头哪怕……” “闭嘴!你怎么就认定是那个失踪的丫头了?”保国公气拍桌问。 花氏昂起头奇:“不是她还是谁?” 保国公冷笑一声。 “府里那些针对小满的流言,都是你院子里的婆子传起头的吧?”保国公又质问。 花氏垂下眼睑,小声道:“妾身不知情。那些下人嘴巴多,一时不察,也难免。” “呵呵。”保国公这时倒气笑了:“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呀。” 花氏就算不是带头传谣言,也是纵容者。自己院里的婆子大嘴巴,难道她这个主子不要负点责?这时却狡辩什么‘一时不察’,她为人精明又不是一天两天。说不察谁信呢? 花氏泪眼汪汪抬起:“老爷,就算妾身有错,妾身领罚就是。只是这下乡庄的事怕是别有用心之人挑拨。老爷可要为妾身作主!” 可是保国公清楚的知道并没有人在挑拨,完全是纪老太太抽丝剥茧下的命令。这个时候了,花氏还在自以为是。并没有意识到她做错了什么?一味主张有人挑拨,话里话外隐隐暗指向狄夫人和白氏。 保国公真有些烦闷了。 他站起身:“别再多说了,明日就走吧。” “老爷老爷……”花氏真正大惊失色了,抱着他一条腿又可怜巴巴的求:“老爷,妾身错了,妾身再不自作聪明了。求老爷可怜。” 保国公挣开腿,带着一点厌恶的情绪:“好好去乡下反省。什么时候真的知错了再说。” “老爷,你今天要是出了这个门,妾身就不活了。”花氏用上威胁了。 保国公回头望她一眼,又扭回头对着屋里屋外的丫头婆子:“花姨娘明日出门,但凡她要少根头发丝,你们都去陪葬好了。” 说罢,就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花氏就傻眼了!怎么着?动真格的?撒娇撒痴威胁手段都用上了,全不管用?这么说,她是注定要被赶出家门了? “呜呜呜”花氏跌坐地上号啕大哭,心如死灰,感叹男人靠不住。关键时刻就是这般落井下石。 她两个大丫头朵儿和采平上前扶她,轻声言语:“姨娘别急,三姑娘去求老太太了。” “没用的。就是老太太的主意。”花氏抹着眼角,悲悲伤伤的趴回软榻上。 朵儿又道:“老太太偏疼三姑娘,也许有一线转机。姨娘还是等等看吧。” 花氏吸吸鼻子,摇头伤心:“怕是不管用了。收拾行李吧。” 采平惊讶:“姨娘真要去乡下庄子?” “难道我真要去死吗?”花氏怒了:“我偏不如他们的意。就算去到乡下庄子,我照样过的滋润。” 朵儿就叹:“姨娘早这么想,兴许国公爷今晚能留在院子里。” 花氏就更气了:“我哪里想到他是那么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她软的硬的都施上了,却没能让保国公兴起一点同情,还质问起她来?真是看透了他,伤透了她的心。 屋里忙开了。 丫头送来温水给花氏净面,还有的真就在打包行李。 对镜抹妆的花氏手里拿着一枝钗子,忽然就停下手道:“朵儿,采平。” “在,姨娘吩咐。” “你们说,这件事,谁最后得益?” 两个丫头细想一回:“奴婢没看出谁得益,倒是四姑娘名声怕是有亏了。” 流言虽然不是真的,但蠢人只信谣,不信辟谣。 “陈氏!”花氏恨恨跺着乌云海棠钗子道:“这人贱婢怕是要出头了吧?” “陈姨娘。”两个丫头对视一眼。 花氏说:“老爷让白氏将管家权交出来时,可不就是指定了她。怎么就是她呢?蒋氏和简氏都没份。偏就是她这个闷头老鼠。” 朵儿说:“怕是因为陈姨娘从头到尾闷不作响,没有起哄掺和吧?” “这不就是她狡猾之处吗?”花氏反问:“明明都知道白氏在包庇四丫头,都在说四丫头性情暴虐,偏她不说。这不正讨好了夫人和白氏。” “可是,白姨娘如今也重新管家,陈姨娘也没捞着好呀?”采平不解。 花氏冷笑:“这是自然的。过些日子你且看。” 采平还是不解:“陈姨娘又能捞着什么好呢?五少爷一个书呆子,她又是那样的出身……纵然抬举,也越不过夫人与诸位姨娘吧?” 陈氏虽是通房丫头出身,现在也抬为姨娘。也算顶天了。再大的好处也轮不上她的。 花氏却眼珠一转,阴冷道:“她越不过,不是有个书呆子儿子吗?她家书呆子儿子不是一直不成器让我们六哥儿压着的吗?” “啊?”朵儿和采平惊讶:“六少爷?” 她们却是没想到,花氏生的儿子纪安诩。 朵儿大惊:“姨娘,莫非将姨娘赶走,她们好对六少爷动手脚不成?” 花氏心口绞痛,气呼呼站起:“怕就是如此。” 以往有保国公宠着花氏。连带着纪君蔓和纪安诩的地位也是很特别的,跟嫡女嫡子没两样了。要是花氏失宠被远远赶走,这一子一女怕是在府里要被欺压了吧? 反正花氏和她的亲信是这么阴暗猜测的。 “这可怎么办?”采平也慌了。 花氏到底经验丰富些,镇定冷静问:“三姑娘还在朴方堂吗?” 有婆子上来回:“是的。” “去给六少爷送个信。” 纪君蔓那里没什么可期待的,只能寄希望于纪安诩了。 这位六少爷一向机灵聪明又嘴巧,很讨纪老太太和保国公欢心。他要是撒个娇打个滚什么的,说不定事情有转机呢。 后宅发生这么多的事,前院诸位纪家子弟都是知晓的。 越到天黑,消息知道的越详细。 其他人还没什么,纪安诩却是慌了神。 他要去见保国公。谁知,保国公一直待在存安阁,没出二门。无论他递了什么口信进去,就是没理他。又想去见纪老太太。朴方堂回他:“老太太吃过药躺下来,六少爷明早再来吧?” 手足无措之际,花氏的口信传过来了。(未完待续。) 第103章 巧病 戌时三刻,纪府后宅暂归平静。 保国公待在存安阁,今晚心烦意乱,哪里也不想去。其他妾室见最受宠的花氏被罚了,个个都敛声屏息的不敢多嘴。 狄夫人表现的很有风度,神色如常。 眼见掌灯,保国公还有点怔怔的,便主动开解说:“老爷放心吧。乡下庄子虽比不得京城,该有的不会少她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保国公苦笑一声。 狄夫人想了想又问:“那是担心四丫头的名声有损吗?老爷也放宽心。四丫头是个有福的,不会有事。” 保国公还是摇头:“我不担心那丫头。无法无天的,只担心管不住她。” “那是……”狄夫人无声笑了下,纪浅夏那个性子转变太快,快的她都没法适应。好在,有白氏管束,她相信再无法无天也不会出大乱子。 “唉!”保国公叹息,却是不语。 狄夫人见他不言语,也就没多问。 正要跟丫头们交待一下巡夜的事,就听善善来报:“老爷,夫人。外院婆子报说六少爷突然身体不舒服,怕是要请大夫瞧瞧。” “得,我就知道。”保国公拍膝望天叹气。 狄夫人这才明白他为何忧虑。 “老爷你且歇着,我派人去看看。” 保国公摇头:“你歇着,我去。” “老爷,你这一天也累坏了,先歇着吧。”狄夫人向善善交待:“你跟李妈妈去看看。” “是夫人。” 保国公愁眉不展,无心安歇。 狄夫人见这屋里没外人,也就直说了:“老爷怕是也知道六哥儿这是为着花氏求情的主意吧?” “是。” 要不然,保国公愁什么呢?这个小儿子他是很喜欢的。真的求起情来,架不住他就心软答应了。可是一方面那是老太太的主张,他也不敢违抗呀。 狄夫人就笑了笑:“老爷,三丫头去了朴方堂这事你知道吧?” 保国公点头,不用猜也知道。 “老太太最疼三丫头,但这回没见着人。” 说明什么?说明谁求情都不管用。哪怕花氏这边手段使尽,老太太主意已定。 保国公唉叹一声,明白的点头:“我知道。你看着办。” “是。” 果然,没多久,善善就进来禀报:“染了风寒,着了凉。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 狄夫人就心里冷笑一下:可真舍得下血本呀!一直好好的,偏这当口就染起病来。 狄夫人道:“我去看看罢。” 六少爷生母明天出门,只怕是不能出二院。做为嫡母探望是应该的,虽说这么晚了。 “我也去看看。”保国公坐不住了。 狄夫人挑挑眉。 他去,岂不是趁了花氏一伙的心? 偏这时,朴方堂传来消息说:“老太太咳的厉害,还请老爷夫人快请太医过来瞧瞧。” 狄夫人松口气,紧急派人去请太医。 老母亲有恙,保国公自然就顾不上小儿子了,穿戴好就往朴方堂赶。 当然,狄夫人还是要去看一眼庶子的,免得别人说她嫡庶有别,不顾庶子死活。 纪安诩等来的却是狄夫人,本来就真的着凉不舒服了,这下心里就更难受了。忍不住就哭起来。狄夫人勉力一句,又把他的小厮训骂几句。骂他们照管不力,让少爷着凉。 一会,大夫被请过来,诊治了病情,开了药方,让人抓药熬药。狄夫人又安慰几句,留几个稳重的婆子照料,便转去朴方堂了。 朴方堂灯火通明。 保国公来了,纪之珺谢氏夫妇听见信也匆匆赶过来。 姑娘们没惊动。 太医赶过来,瞧看一回,也开了药方,还是说以静养为主,不能气着身体,纪之珺亲自送出门。 这么一闹,花氏早得了信。 她脸色灰白的坐在床沿边,喃喃:“晚了!来不及了。” 朵儿和采平也急:“怎么就老太太也病倒了?” “是呀。这下国公爷不得去见六少爷,那明天……” “不行。他不去,我要去探探六哥儿。”花氏不放心纪安诩的病情。 朵儿和采平拉着她劝:“姨娘冷静。这会已经关院门熄灯,没有夫人令牌谁也出不去二门呀。” “我就不信,我去看看生病的儿子谁还拦着?” 朵儿劝:“不如奴婢去求求夫人给令牌?” 花氏冷笑:“她肯才怪?” “姨娘,试试也好呀。”采平也劝。 花氏闭眼,半天才点头。 朵儿亲自去了朴方堂。果不其然,狄夫人压根没见她,只让画眉打发一句:“花姨娘好生歇着,明早还有出远门。六哥儿的病大夫说了不碍事。放心就是。” 朵儿碰一鼻子灰,怏怏而回。 花氏又在屋里闹了一回,被婆子丫头给拽着,不然真要不管不顾的闹到朴方堂去了。 这一夜,纪府热闹中又平静。 有喧闹的院子,也有平静无波事不关己的院子。 翌日。 天高云淡,和风细细。 襟霞阁迎来朝霞。 纪浅夏早早就醒了,稍事梳洗就听到说朴方堂老太太昨晚病发。接着又听说纪安诩在关院门没多久也生病了。她就微微一笑,心如明镜一般。 因为今天将要把搅家精花氏送出门,纪浅夏早早就去存安阁请早安。 谁知,狄夫人没在,还在朴方堂侍疾未回。 花氏没见到保国公和狄夫人。送别她的是白氏等妾室,还有纪君蔓。 等了又等,还是没等来保国公,也没等到纪安诩,花氏就带着恨意上了马车。 “姨娘。”纪君蔓眼睛微肿,看来是狠狠哭过一场。 花氏坐进马车里,挑起一角窗帘叮嘱她:“别哭,让人白看笑话。阿罗,你记着,姨娘还会回来的。你要好好照顾六哥儿。” “知道了姨娘。”纪君蔓哽咽声音。 花氏看一眼淡定神色的白氏,轻声道:“阿罗,我不在这些日子,你要小心。” “嗯。” “这府里谁都信不得。”花氏压低声音:“不过,你要有事商量,去找廖氏。” 纪君蔓诧异抬眼:廖氏?二叔家的那个姨娘? 花氏眼神满满肯定:“是她。你信她就是了。” 纪君蔓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重重点头:“嗯。姨娘,我明白了。” “小心点。” 再三叮嘱过后,在纪君蔓的泪眼中,载着花氏的马车渐渐消失在纪府门前。(未完待续。) 第104章 关心 朴方堂外,纪浅夏跟一众姐妹兄弟都听着老太太的病情。 从昨晚起就传出消息说又病情加重了,连夜请的太医,保国公等长辈都衣不解带的侍疾。小辈们都赶过来听信。若是真的不太好,今儿就不用去学堂了。 不过,很快,大丫头长华就出来传话,说老太太吃了药,也喝了米粥,精神好多了。让她们不要偷懒去学堂才是正经。 大家都面上欢喜。 不过,长华又看向纪君蔓淡淡说:“三姑娘且留步,老太太有话嘱咐三姑娘。” 纪君蔓一愣,低头应声是。 其他姐妹兄弟虽然个个好奇,但也依次告退奔西府学堂而来。 容先生是个全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教国公府这些少爷小姐们还是绰绰有余的。他在国公府已有些年头了,纪府也没拿他当外人。 所以,昨天府里发生的事,他都有所耳闻。 今日一看,纪君蔓没来,纪安诩没来,倒是昨天流言的女主角纪浅夏神采奕奕的来了,就知道事情有出入。 只不过他懂分寸,并没有多问闲话。 纪安蕾代纪君蔓请了假,然后就开始正规的上课。 别的都罢了,西府的庶少爷纪安让似乎对纪浅夏有些不满意,有意无意的拿眼睛横她。 纪浅夏感受到了,趁着课间喝水休息时间,她主动走到纪安让身边向他施半礼问:“四哥,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纪安让没想到她会过来,小吃了一惊然后就客气问:“哦,我就是想问问四妹妹下了学一起去看六弟可好?” 看望纪安诩? 浅夏嘴角溢出和气笑容:“好啊。” 她答应的很快,纪安让干瞪了会眼,看浅夏似乎要走开,又忙问:“四妹妹,恕为兄多嘴问一句。那个,真不是你院里的粗使丫头?” 浅夏认真看了他几眼,回:“四哥真这么关心的话,不如多去催催衙门官差。我可不敢保证是,或不是?毕竟,这是命案,说什么都要讲证据。” 纪安让无语看着她。 “对了,四哥跟六弟很要好吗?”纪浅夏歪头反问。 “我们兄弟几个都很要好。六弟突然生病不能来上课,关心一下也是人之常情。”纪安让解释的有些过多了。 浅夏微笑:“没错。” 她往回走时,却若有所思的:花氏跟这边的廖氏,难道关系很好?这个廖氏是什么来头? 老实说,浅夏对二叔这边的情况一问三不知。 廖氏只生一子纪安让,舒氏生一女纪似蓉。然后就没有其他妾室了。西府这边的成员相对简单,家庭关系也相对和谐。一般人不太会注意到他们这边。 不过,纪浅夏是个心思敏锐的人。 纪安诩病了,纪安让去看望无可厚非,但为什么上课时会用那种厌恶的眼神看她呢?好像她是始作俑者似的?关系再好,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啊! “四妹妹,小心。”头顶传来个温和的声音。 浅夏急煞脚,抬头一看,对上纪安诫怯怯又和善的笑容。 原来她边走边想事,一不留神差点跟纪安诫撞个满怀。 “五哥,不好意思。”浅夏嘻嘻笑。 “四妹,你在想什么?”以至于走路不长眼?当然,最后一句纪安诫打死都不会说出口。 浅夏就收起笑容叹:“想祖母的病早日根治全愈。想着六弟他那么机灵乖巧,怎么偏生就病了?好在,六弟功课好。落下一天也没什么要紧的。” 纪安诫面色变了变。 说到功课一直是他的痛。纪安诩比他还小,却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哪里像他,需要刻苦还不一定追得上。 “四妹妹不必多虑。祖母她老人家吉人天相,自然会长命百岁,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六弟,六弟他也很快就会好的。”纪安诫言不由衷。 纪浅夏认同的点点头。 “那个,四妹妹……”纪安诫好像也有话要说。 “五哥请说。”浅夏是水来土掩,任他们问。她自有应对。 “我?我?”纪安诫舔下嘴,又紧张的四下看看,迟疑着小声说:“我是想说,那个落水的丫头,跟四妹妹院里失踪的一定不是同一个。” “嗯?”浅夏张张嘴。 纪安诫搓搓手,小心道:“我是相信四妹妹的。四妹妹放心,衙门一定会查清原委,还一个公道给你。” “哦。”浅夏大为意外。 这个书呆子五哥,脑子开窍了? “四妹妹,你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跟我说。”纪安诫拍下胸脯,眼里充满了少许自信:“什么都可以哦。” “谢谢五哥。”浅夏也有几许感动,也有几分怪怪的。 纪安诫不是一向沉浸书海中吗?怎么就这么关心书本以外的东西了?为什么还肯夸下海口了?是什么给他这么大自信的? 纪安诫露出腼腆的笑:“不足挂齿。” “那五哥,我想知道,我院里失踪的粗使丫头到底是死是活?”浅夏决定试他一试。 纪安诫呆了呆,马上就挺挺胸:“四妹妹,你放心。我过两天给你消息。” “还要过两天吗?”浅夏故意问。 “嗯。” “五哥打算怎么办?要我做什么吗?”浅夏带着感激的脸谦虚问。 纪安诫却大度一挥手:“不用。你只要坐在家里听信就行了。” “真的吗?”浅夏眼睛瞪的溜圆。 纪安诫咧嘴笑:“绝对是真的。” “哇,五哥好厉害!”浅夏拍掌赞叹。 纪安诫脸色就红了红,挠挠头:“我,我也是托朋友打听。” “五哥的朋友她厉害。物以类聚嘛。五哥的朋友厉害,五哥自然也是厉害的。”浅夏扣上了顶高帽子,状似无意问:“五哥你的朋友都是什么人呀?” “他们呀……”纪安诫很快就呲牙不提了,喜色的脸也慢慢敛起,低声:“反正,四妹妹听我消息就是了。” 纪浅夏心里划过淡淡的疑痕,也没多问,点头:“先谢谢五哥及五哥的朋友了。” 纪映芙看到他们聊的甚欢,也凑过来笑问:“四姐,五哥,你们说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未完待续。) 第105章 私心 “我们在说今天容先生教的那篇课文。”纪浅夏面不改色的编:“我有些没听懂,向五哥讨教。五哥那么一讲,我一下就听懂了。” 纪映芙盈盈笑:“五哥的学问一向是极好的。” “六妹过奖了。”纪安诫不善撒谎,听到纪浅夏撒的面不红耳不赤的,替她羞红脸。 纪浅夏好像知道他脸红的意思,掩齿轻笑。 等到下学后,纪浅夏还把其他姐妹一起拉着去看望纪安诩。 纪安让也不好拦阻。只是有些干瞪眼。原本他还想趁着纪浅夏去探望的功夫好好数落她一顿的。计划落空了。 纪安诫下学后,并没有如往常那样回书房继续用功。 他来到陈氏的院子。 陈氏坐在后廊藤椅晒太阳。日头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十分舒服惬意。微风轻拂,院中树枝翠绿养眼,几枝月季开的正艳。 彩玉轻手轻脚来到身边,小声:“五少爷来了。” “哦?”陈氏有点诧异。 很快,纪安诫转到后廊施礼。 “你怎么来了?”陈氏让丫头搬椅子,欠起身关心问:“才下学吗?” “是。下学了,过来看看姨娘。” 彩莲搬来矮椅,彩玉奉上香茗,都安静的退守开。 陈氏问:“听说三姑娘没去学堂?” “是。六弟也告病未去。”纪安诫拿眼四下扫了扫,轻声:“姨娘,没想到花姨娘就这么被送到乡庄去了。” 陈氏握着手,点头:“老太太的主意。” “她们何故陷害四妹妹?”纪安诫小声问。 陈氏抿抿嘴,摇头:“这些后宅事,你少问罢。那些文章你都会背了吗?” “是,背熟了。最近容先生还夸我功课进步了。”纪安诫低头笑:“倒是托他们的福。” 说到他们,陈氏也紧张起来,忙嘘一声:“你小心点。他们可不是好惹的。这院子里他们的人怕是不少。你可长点心啊。” 纪安诫却笑:“姨娘,不妨事。各取所需。他们给咱们好处,咱们也不是白得的。” “你这孩子……”陈氏焦心:“让我怎么放心?” “姨娘,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纪安诫这一刻老成稳重,道:“今日我跟四妹妹说了好些话。” “说了什么?诫哥儿,那四姑娘,我看不是省油的灯。咱们还是别去惹他们了。安份过咱们的日子就行了。”陈氏还是胆小谨慎惯了。 “姨娘,如今正是好机会,可不要错失了。”纪安诫眼里有深不可测的光。 “你说什么呢?”陈氏听不懂了。 纪安诫便将今天跟纪浅夏的一番话讲给陈氏听,却把陈氏唬的不轻:“诫哥,你疯了不成?那些人虽然给咱们许诺下好处,却也是有代价的。如今你要去求他们办事,岂不是又添了把柄。以后……” “我管不了以后。我只知道,姨娘在府里过的不好,才是我最担心的。”纪安诫打断她的话道:“如今花姨娘走了,只要姨娘在夫人面前多走动,加上有恩于白姨娘四妹妹,以后看谁小瞧姨娘。” 陈氏眼眶一热,满是心酸。 原来纪安诫对她的处境是看在眼里的。一直想着她能过的好好的。就算花氏蒋氏简氏那样,而不是现在像个冷宫弃妇般常年不见天日。 “诫哥,你是想……” “姨娘,这么些年你明哲保身自然是不错的。可是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如今花氏走了,姨娘为何不抓着这个机会再起来呢?”纪安诫耐心劝。 陈氏低头默想。 自从花氏过门,她的日子一天天艰难。保国公和夫人虽然没给她难堪,但她自己也放弃争抢,慢慢没啥存在感。连带着纪安诫也在兄弟们中间也是最受气的一个。更不用说那些下人背地里还常笑他是个‘书呆子’,早没有那些对少爷的恭敬之意。 如今花氏走了,狄夫人又开始整治后宅,尤其是花氏的心腹,差不多要连根拨起。 对纪府内院来说是好事。对陈氏未尝不是个机遇呢? 她虽然早没了痴心妄想,可为了自己的地位提高,为了儿子在兄弟中能抬头挺胸,也该有所表示了。总是畏畏缩缩的,日子虽安稳,却也太憋屈。 “我懂你的意思了。”陈氏望天叹气:“从四姑娘身上着手,的确是不错。白氏为人也公正和气,从来没为难过我。又是夫人最亲信的。跟她们母女打好关系,有利无害。” “对吧?姨娘,你想通了就好。”纪安诫喜。 陈氏掉回视线落到他稚气的面上,不无心疼:“难为你想的周全。诫哥,你长大了。晓得为姨娘操心了。” “姨娘!”纪安诫也面有动容。 这些年,陈氏活的小心翼翼又委屈,还不是为了他着想。要没他这个盼头,只怕早就心如死灰了吧?也该他为她做点什么了。 “只是……”陈氏还在犹豫。 纪安诫问:“姨娘担心什么?” “我怕你受制于他人,日后若是有了出息,难免会成为把柄。”也就是说,纪安诫若中了举,当了官。但却被外头不知名的神秘人控制做些不好的事,反而得不偿失。 “姨娘放心。他们,想来不是为非作歹的恶人。”纪安诫压低声音:“这么些日子来,除了关注着多寿那边,递了几回话给咱们,可有其他的举动?” 陈氏到底经历了不少事,心思重点:“到底不妥。你不是说京城里查不到这个胡娘子吗?” “是查不到。不过姨娘放心。我跟她打过几次交道,不是那等作奸犯科之辈。”纪安诫信誓旦旦。 他想借助胡娘子的力量,帮助陈氏在纪府后宅过的更好。 哪怕胡娘子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异心,他也顾不得了。纪府从来视他如无物,他又何必把纪府看的那么重呢?只要他中举,如果能外派个一官半职,就把陈氏接走,再不与纪府有关联。 所以,胡娘子怎么对纪府,他才不关心呢。 竟然胡娘子那么神通广大,就投靠她又如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况且,他也没做什么,只是想请胡娘子查纪浅夏失踪的丫头下落,然后卖给纪浅夏一个人情,这样,陈氏会得到白氏的关照。慢慢的不再边缘化,他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这就是他的目的,他只是这么单纯的打算。(未完待续。) 第106章 图利 丝馆。 魏三娘接到纪安诫的传递的信,翻了个白眼。这人还没为自己出力,倒先开出条件来了,真是个不知足的混小子! “掌柜的,骆公子来了。”侍女大声报。 魏三娘又低骂一句:“又来个混小子。” 脸上却很快堆上笑容,整整衣襟声音欢快:“快请。” 话音落,楼梯咯噔响,骆凛很快就略一低头进来,冲她拱手一礼:“魏掌柜。” “哟。骆三儿,好久不见,越发玉树临风了。”魏三娘一见他就忍不住调戏。 骆凛暗自望空翻翻眼,躲开她的咸猪手,径直去到圆桌边笑问:“掌柜有请,我敢不来?” “我这不是想你了吗?”魏三娘扭身走到他身边,盯着他棱角分明好看的侧颜,啧啧道:“越发好看了。家里收通房丫头了是吧?瞧这精气神,不同于往日呀?” 骆凛又躲开她,很是无奈兼无语:“魏掌柜,说正经事。” “你这么大人收通房,不是很正经事吗?一次收几个?”魏三娘发挥八婆特质,兴致勃勃追问。 骆凛不得不辟谣了:“魏掌柜,你不是号称消息最灵通吗?难道不知,我最近一直在太平县当差?” 这意思是,哪有时间在家里收什么通房丫头? “哦,不是吗?”魏三娘还困惑:“瞧着你这气色,这劲头,像是跟女人有关?” 骆凛本来自顾自倒茶喝,差点喷她一脸。 他面红耳赤嚷:“魏掌柜,你闲的没事不要瞎猜好吧?” “切,还想蒙我。”魏三娘就拍桌子气哼哼:“纪府那个多寿丫头是不是你搞的鬼?” 骆凛装做听不懂的样子,茫然:“什么丫头什么搞鬼?魏掌柜,你不要败坏我的名声。” 魏三娘这会也不花痴了,望着他冷笑:“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骆三儿,亏你还是个老江湖,不知江湖规矩,见者有份吗?” 骆凛继续装傻充愣,还闲闲的伸手翻看桌上纪安诫递来的信看。 ‘嗖’魏三娘一把抢过,冷着脸索性开口:“我也不贪多,一万就行了。” 骆凛眉眼一挑,嘴角勾出丝莫名的笑意:“一万?还真是不算多。” “可不是。我费了多大的心神,好不容易……算了,给钱吧!”魏三娘本来想诉一下苦的,话风一变直接摊手要银子了。 “掌柜的,我若是不给呢?”骆凛好笑了。 魏三娘捋捋碎发,笑嘻嘻:“不想便宜我也行呀,只怕那么些白花花的银子要充官库去了吧。” “只能二选一吗?”骆凛一点不着急,还笑问:“就不能有第三种选择?” “没有。”魏三娘压低声音:“多寿那丫头的身份一暴光,损失可就大了去喽。” “这么说,一万两是封口保密费?”骆凛眉梢一挑。 魏三娘云淡风轻:“你要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就是被先帝抄斩的京卫指挥使留下的那笔财宝,她魏三娘不知道便罢。现在知道了,就得分点肉。哪怕是汤汤水水也好,总不能空手而归。 “没钱。”骆凛直截了当。 魏三娘脸色一变,敲着桌子:“少在我面前哭穷。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批财宝你已经起取出来,至少百万数。骆三儿,你吞得下吗?” 骆凛还是不急不燥,端茶抿一口:“没错我是起取出来了。不过,我只是代管,无权动用。” “哼。”魏三娘就不乐意了:“非逼我撕破脸是吧?” 骆凛似笑非笑:“掌柜的不是去找过多寿吗?怎么,无功而返,所以就找上我了?真的就缺这一万银?” “呃?”魏三娘面上讪笑了一下,道:“你们这些茅坑里的石头,真是又臭又硬呀。不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吧?一万银对你们来说,很多吗?九牛一毛而已。” “嗯哼。”骆凛似是而非听着。 “好吧,直说了吧?我知道你帮那丫头办了一张证明身世的文碟。就算我告密官府,也无济于事。所以底气很足,对吧?”魏三娘又换种态度,语重心长式的:“可是,骆三儿,你有没有相过,对这丫头起疑的可不是止我这一家哦。就不怕其他人不管不顾的揭发出来?” 骆凛慢慢点下头。 魏三娘就兴致很高的接下去:“你看。你呢,挂着个太平县尉的闲差,一天天的不在京城。哪像我们丝馆,京城大小破事尽在掌握中。” “所以呢?”骆凛斜眼还笑眯眯追问。 “所以,你想保全那丫头不出什么意外,是分身乏术。不如,使点小钱,让我们丝馆的人代你看护她,怎么样?” 绕来绕去,还是脱不过一个利字当先。 不过呢?这总比方才空口的牙的‘江湖规矩见者有份’有份量多了。至少,是出力拿钱。 简而言之就是骆凛想保护多寿不受其他阿猫阿狗的偷窥,而他时不时在太平县当差,对京城掌控不足,多寿的安危无法做到周全。不像消息灵通的丝馆,大大小小破事都一清二楚。要想多寿平安无事,还不如拿出小钱,请丝馆人的保护来的周全妥当。 ‘啪啪’骆凛鼓掌,笑说:“好办法。” 魏三娘眯起眼睛盯着他,不确定他到底是真话还是反讽?这小子太滑头了。 “可惜,晚了一步。”骆凛果然话风一转,不尽如人意。 “什么?”魏三娘诧异。 “不好意思魏掌柜。在下已经找了个合作伙伴,只怕要辜负掌柜的美意了。” 魏三娘手撑起下巴,却笑的如沐春风:“你说的是那位恶运缠身的纪四姑娘吗?” “嗯?”骆凛神色一收。 “哦,忘了。你最近一直在太平县瞎晃悠,怕是不知道纪府有点不太平吧?你着重关注的纪四姑娘呀,最近很是不顺呢。”魏三娘继续。 “谁关注她了?”骆凛嘀咕一小声。 魏三娘凝神注视他,忽然恍悟:“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三天两头往京城跑,原来是惦记着人家小姑娘。我说你怎么最近眼神不对劲呢?原来……” “哎哎,掌柜的,你够了没有?”骆凛没好气:“什么惦记,什么眼神不对劲?你能不能少扯些自编自话?”(未完待续。) 第107章 眼线 “嗯哼!”魏三娘却露出迷之微笑,眼珠乱转,好像又有新主意了。 骆凛干瞪眼。 “不得不说,你家这位纪四姑娘倒引起我的特别关注了。”魏三娘贼兮兮的瞅定骆凛,看到他脸色羞恼黑沉,感觉很好玩,噗哧笑出声。 骆凛严肃纠正:“她不是我家的。” “哦,那是小聂家的。”魏三娘嘻嘻笑。 “小聂家?”骆凛慢了半拍,才醒悟她说的可能是聂其仰,唇角一弯,勾个鄙视表情。 魏三娘心情一下就转愉悦了,习惯性的想揩点油。伸出纤纤玉指,拍上骆凛的肩头,安慰:“那等小丫头片子,不懂情趣。像姐姐我这样知冷知热的,才是合适你的可心人。” 手指一点一点就要爬上骆凛英俊的脸。 骆凛腾身就闪到一边,向她拱拱手:“掌柜的,没什么事,我先告辞了。” “哟,急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再坐坐嘛。”魏三娘热情邀请。 骆凛淡然:“改天。” “唉!”魏三娘又拿腔作势的抖着纪安诫求助信,故做愁容:“烦死了,怎么这么多人对纪四姑娘感兴趣呢?她院里失踪一个粗使丫头而已嘛,闹的像天要塌下来似的。” 骆凛一怔,收回迈出的脚。 魏三娘吊起眼梢斜看他:“少不得我要亲自会会她。” “告辞。”骆凛却不受影响,坚定的走了。 魏三娘趴在露台看着骆凛大步流星远去的背影,笑的意味深长:“报信是吧?好,我逮你们一个现行。看你还狡辩。” 不过没捞到一万封口费,也还是有点郁闷的。 前期投入不少,一点回报没有,这不符合丝馆的作派。当然,魏三娘只是求财,并没有害人之心。 她也不可能真的去官府告密多寿。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她是做不来的。这也是为什么骆凛就是不受她威逼利诱的原因。因为骆凛知道她爱财归爱财,良心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 有一点魏三娘没说错,她对纪四姑娘感到好奇了,确实想亲自会一会。 机会,也很快就来了! 纪府在狄夫人和白氏的管束之下,随着花氏的下乡,后宅渐渐回复正常。 私底下的闲言碎语彻底不见了,至少公开场面上,是听不到了。因为谁敢乱嚼舌头,一律发送牙行转卖。不管是老资格的妈妈辈还是小丫头,无一幸免。就是求情到老太太跟前,也没用。老太太明显是不管事,一任狄夫人处置。 狄夫人便大刀阔斧的整顿了后宅,着重在花氏的心腹上,把她多年的苦心布局给打破。顺带的清理了不少的隐患。 白氏这几天也跟着忙乱,没怎么跟纪浅夏好好说话。 纪浅夏也没歇着,偷空出门先是见了被安置的好好的豆青。 据豆青交待:她是受了花氏身边婆子的威逼利诱才充当眼线,将襟霞阁的一举一动报告给纪君蔓的丫头。她并不是直接跟花氏的接触。平时有什么事也不会专门跑去花氏的院子,那样太引人注目,只是会悄悄去凝翠坞而已。 浅夏琢磨了会,又问了几个关键特别的地方:“当晚,是什么人要你出门?” “是,石婆子。” 浅夏微惊:“我院里的管洒扫的婆子?” 豆青低声:“是。她跟花姨娘院里的汪妈妈是至交好友。” “那么,你那天去见的人,可认识?” 豆青摇头:“见过两面,却从来没见过真面目。一次是石婆子带着我去,她当时就领了一大包银子回来。我还好奇问了句那是什么人?她叫我别多嘴多舌。自然有我的好处。” “所以,你不认识他,却知道那天出门可以领到银子?” “是,石婆子是这么交待的。” “明白了。” 豆青很心虚又怯怯问:“姑娘,奴婢几时能回府里侍候姑娘?” “你先别急,在这里暂住着。等合适的机会,我自然会让她露面。”浅夏安抚她:“你不可以轻举妄动。” 豆青感激又疑惑:“奴婢回府指证花姨娘不行吗?” “不用你指证,花姨娘已经被打发去乡下了。” 豆青这才明白过来,花氏已是败了。 不过,花氏都败了,为什么她还不能露面呢?她露面,自然真相大白啊。 浅夏就直接跟她挑明:“想杀你灭口的,未必是花姨娘安排的人手。所以,幕后主凶还没有落网,你仍然有危险。暂时,就只能待这里不得擅做主张。” 一席话成功吓唬住了豆青,她惶惶惊怕:“奴婢明白了,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奴婢一定当牛做马报答姑娘。” “我暂时不要你当牛作马,只要你安静乖巧的待这里不被发现,就是报答我的良苦用心了。懂吗?” 豆青神情坚毅:“姑娘放心,奴婢懂了。” 浅夏也不知她是真懂假懂,反正留下两个由白氏指派的稳重婆子就转回来了。 聂其仰和顾令娴一直没派人联系她,也不知他们那边进展怎么样? 浅夏这边暂时告一个小段落,就开始主动派人去打听相国府的动静了。 吕相国府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不,白氏却有好消息要告诉她。 “还记得前些天我说过,要去福灵寺还愿的事吗?”白氏兴冲冲的专门过来襟霞阁跟浅夏提起。 浅夏点头:“记得。” “前些天一直忙,如今可算是腾出空来了。”白氏叮嘱:“已经跟老太太,夫人告了假,明天就去福灵寺烧香还愿,顺便祈告菩萨保佑咱们事事顺意。” 说到这里,白氏深深叹:“近来,总是不顺心,也不知是撞了什么邪。明儿个得好好拜拜上仙。” “是,我听姨娘的。”浅夏也含笑,并不拒绝。 白氏撑起身,点点头又说:“老太太病虽稳了,但心情似乎不太好。你也该时不时去陪着老太太解解闷。” “不是有三姐吗?”浅夏是知道的,纪君蔓为了花氏早点回来,卯着劲的讨老太太欢心。 白氏轻轻摇头叹笑:“你这傻孩子。好好跟大姑娘,五姑娘学着点。” “哦。”浅夏迷迷糊糊应了。 把白氏送走,她才问倚樱和偎蕉:“大姐和五妹又做了什么?非得让我跟她们学?”(未完待续。) 第108章 烧香 倚樱是似懂非懂。偎蕉却轻笑:“大姑娘跟五姑娘可不是天天学三姑娘,有空就陪着老太太说闲话逗趣解闷了。为此,得了不少老太太的赏赐。” “是吗?”浅夏抬头望天。 西府课堂上,她们也没什么特别表示呀?她是一点没看出来。 “那,六妹跟七妹呢?” 偎蕉又笑:“七姑娘也是跑的勤快,不过六姑娘倒是跟平常一样。” “这位六妹,还真不愧是蒋姨娘的女儿啊。”浅夏啧啧称奇。 偎蕉不明白这话的实质意思。 浅夏自从猜测到真正幕后可能是蒋氏后,就对她以及纪映芙留意了。发现,蒋氏还真是从容大度极会做人。完全跟花氏是不一样的。她不在乎权利似的,而且没花氏那么张扬高调,为人很会处事,上下人等都背地里夸她会做人。 再联想到上次浅夏追踪被涂了异味的日记本,追到藕花屋,看到小沫踩着梯子爬墙的片段,疑云更浓了。 纪浅夏有一种蒋氏在幕后稍动手脚,花氏就在幕前活动四肢的皮影戏即视感。 不过呢,纪老太太竟然叫她别管,那她也暂时丢开手,好去做别的事。困守后宅,不是她的志向!她也不愿意自己好不容易再次活一回,不是把有限的生命难得的青春浪费在后宅的斗争之中。 福灵寺就在京城内,靠近东,离保国公府并不算远。 这么一点距离,加上纪浅夏最近这一个月来的确霉运连连,所以白氏带着她去福灵寺烧香还愿什么的,并没有跟从,也没有人羡幕。 最爱凑热闹的纪吟萼都没吵着当跟屁虫。 是以,白氏和纪浅夏只带着贴身的丫头婆子乘着一辆马车就出去了。清静又省事。 福灵寺位置在京城,却很清幽。墙外一圈的参天古树围绕,虽然没高大庄严的山门,却另有一种幽远的意境。 香火很不错,香客以女客为多。 白氏不是狄夫人,她是个人名义上香,排场也没有。所以,并没有得到超规格的待遇。 纪浅夏以欣赏为主。就当是参观一回古建筑。 进了福灵寺,去正殿拜完菩萨,烧香磕头,又跟着白氏抽了一回签。是上上签,白氏很欢喜,又额外多添加了香油钱。 做完这一套程序,浅夏就以为可以四处晃荡一下。 没想到,福灵寺的主持师太听说有香客捐了一大笔香油钱,特意请她们去后院静室喝茶叙禅。 白氏自然是乐意的,她也看出了浅夏的好动之心。 “小满,你难得来一趟,去见见主持师太,听听她的佛理对你有好处。” 浅夏为难摊手:“可是姨娘,我没有慧根,完全听不懂。说不定师太对着我就跟对着头牛弹琴差不多。” 白氏就笑了,只好说:“行了,你就带着丫头在寺里逛逛吧。可别走远了。” “谢谢姨娘。”浅夏巴不得了。 她可真不愿意去对着老古板师太。那些因果轮回报应的佛家道理,她一丁点兴趣也没有。还不如好好的游玩一回。 更重要的是,她派去打听相国府动静的人该回来了吧? 福灵寺占地不甚广,但胜在景致幽静。 前殿香火袅袅,来往香客也安安静静,后庭有一处园子,花繁草茂,穿梭其中的女客们还真不少,个个都像是富户人家。 浅夏穿过园子沿着石板路东瞄西看,很是新鲜。有种上辈子逛名胜公园的感觉,若不是偶有梵音飘入,她的错觉更浓。 前方路旁,有人倚着一丛花望着她带着深意的微笑。 浅夏没留意,东张西望的走过一头,对方一愣,不得不唤她:“敢问是纪四姑娘吗?” “嗯?”浅夏扭回头看清是一名高挑身量的漂亮女人。身段很窈窕,顶漂亮也算不上,但胜在气质韵味极耐人寻味,眼睛很生动灵活,眉梢总带着笑意,望之亲切。 “你是……”浅夏不记得她。 “我姓魏,魏三娘,是城北丝馆掌柜的。”她的嗓音也好听,尾音有一点带嗲。 “哦,失礼。”浅夏冲她点点头。同时看一眼两个丫头,她们也一脸的茫然,那就表示,本尊也从来没跟这个魏三娘打过交道。 魏三娘笑眯眯的看着她:“四姑娘,可否移一步说话?” “魏掌柜有话跟我说?”浅夏不解反问。 魏三娘点头默认。 浅夏骨碌一下眼,抱歉道:“改天好吗?今天怕是不行。” “呃?”魏三娘是万万没想到她会拒绝,有点措手不及,模样愕然。 虽然她是女人,身边只有一个看起来清秀平淡的丫头,纪浅夏却不能掉以轻心,随便就跟她移步说话。又不是熟人,哪来的话说呀。所以,她直接说不。 好在魏三娘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这点小挫折自然难不到她。 “不知四姑娘哪天方便?” “我算算哈。”纪浅夏装模作样的扳着指头掐了掐,恶作剧:“年底喽。” 这个魏三娘就知道她是故意的呢。不过,她仍是不急不燥,修为良好的笑说:“我是等的,怕是多寿姑娘等不及。” “什么?多寿?”浅夏迷糊中:哪个多寿?是同名吗? 魏三娘凑近她小声:“朴方堂的多寿,霍姑娘。” “咝~”浅夏牙缝里抽冷气。 多寿本姓霍,这事知道的在京城不会超过五个吧?除了她,就是骆凛,那个老妈妈,纪老太太和保国公。难道这位魏三娘就是骆凛提过的另外打多寿财宝主意的势力? “魏掌柜,这边请。”浅夏从善如流,做个‘请’的手势。将人引到园子角空无一人的小亭内。 魏三娘对她的灵活机变也很满意。就喜欢跟这种聪明人打交道,不用太费功夫。 小亭除了一个盖和四根柱子外,什么也没有。 倚樱轻声:“姑娘,奴婢去寻把椅子来。” “去吧,偎蕉,你去倒杯茶水来。”浅夏把人都安排做事去了。 魏掌柜也使个眼色给自己丫头:“愣着干什么,去街口买袋栗子回来。” “是,掌柜的。” 好啦,人都变着法打发了,亭内亭外只剩她们俩了。 浅夏开门见山:“魏掌柜想说什么?或者是想要什么?”(未完待续。) 第109章 未遂 魏三娘不急,近距离将她认真的从头到尾重新扫瞄一遍,越看笑容扩的越大。 纪浅夏被她这种审视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舒服,语气强硬:“魏掌柜,别卖关子了。” “我没什么想说的。不过,我想要的,你能给吗?”魏三娘扬脸冲她笑笑。 浅夏反问:“你想要什么?为什么要我给你?” “这就没意思了。纪四姑娘,我说的很清楚了。不想再重复一遍。” 浅夏低眼无声抿嘴笑:“可是我没听清楚呀。麻烦再说一遍好吗?” 魏三娘歪头看着她。浅夏没她高,仰起脸无畏的迎着她的眼神,嘴角带着笑。 “好吧,我就破例多说一次。多寿姑娘本姓霍对吗?” “不知道。这个,得回去查证一下。”浅夏还含着笑意。 魏三娘语塞了一下,很快就挑眉笑了:“不用回去查证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四姑娘多寿的真实身份。” “哦,然后呢?”浅夏装不懂。 “然后?”魏三娘喘口气好笑:“四姑娘,你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这不好玩。也玩不得,要掉脑袋的。” “是吗?我没玩呀?我玩什么了?”浅夏无辜反问。 魏三娘撑着额头:“行了,我也不跟你多说废话了。一万两,封口费。” 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魏三娘才不要被纪浅夏牵着鼻子团团转,最后一无所获呢? 浅夏错愕:“你给我吗?” 魏三娘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惊讶:“四姑娘,你别装了。” “我没装呀。我是真不懂呀。”浅夏摊开手。 魏三娘的良好修为,极佳的耐心被磨光了,磨牙霍霍:“别以为有骆三撑腰,就可以蒙混过关。你们的底细,我魏三娘没有不知道的。” “骆三是谁?” 魏三娘仰天长呼气。 浅夏却在心里直犯疑:她怎么知道?按理,骆凛不会这么大嘴巴吧?他不是该捂的严实吗?所以,这位魏三娘的信息出处是哪里? “好好,一个一个铁公鸡。”魏三娘摇头直赞叹:“看来钱比命重要。四姑娘,这是交易,封口费换来保国公府太平,很划算。” “封什么口?” “多寿是先帝下旨抄家的霍家遗孤。这个消息要漏出去,纪府可是要倒大霉的。四姑娘,你不会不明白吧?”魏三娘挑明了说。 浅夏心底大怔,面上同样吃惊:“不可能。魏掌柜怕是弄错了。多寿的来历身份,我们纪府是查证过的。” “哼,什么查证?无非是骆三走了后门使用了假的文碟。” 浅夏更是震骇:骆凛用这种手段,她都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呀? “我听不懂魏掌柜说什么?什么骆三,什么文碟?我只知道多寿在祖母身边一向勤勉得力,又得祖母欢心。怕是有人眼红,使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诬陷她的名声,又或者是什么人见不得我们纪府上下和睦,想泼莫须有的罪名,偏巧不明原委的魏掌柜相信了。” 魏三娘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颠倒黑白。这名小小年纪的纪府小姐,她还真是小瞧了。 “魏掌柜,谣言止于智,请查证求实,万不可听风就是雨啊。”浅夏还苦口婆心劝上了。 魏三娘只能“呵呵”干笑回应。 查证?这京城,不对。这满天下,除了皇卫,谁敢说查证的有比得过她们丝馆的。 “魏掌柜,还有话吗?”纪浅夏盈盈笑问。 魏掌柜没说话,她在重新审视眼前这名神色活泼,眼眸灵动,面部奕奕的少女。 “嗯,有一句。”魏掌柜报之以微笑:“四姑娘,小心因小失大哦。” 浅夏敛敛嘴角的一丝浅笑,诚恳道:“多谢魏掌柜教诲。” 她就不轻易妥协,就不给她狮子大开口的封口费,难不成真去官府告发?能告发的动吗?多寿的身份可是有官方发下来的文碟认证的。 一万银,数目不算小但她倒是可以负担得起。就是不想无缘无故跑来一个女人冲她要钱,她就得如数给。这不是封口费,这是不动刀枪的打劫。 她才不会向劫匪屈服!哪怕是个漂亮有风情的女匪。 魏三娘讶然于她的回应,却又轻轻笑了。伸手拍拍她的肩,说:“很好,是一路人。” “嗯?”浅夏这回是真的没懂,以眼询问。 魏三娘却但笑不语,冲她颔首示意,扭头先出亭款款去了。 纪浅夏独立亭中,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眼帘,视线还没收回来。 “哎哟,你走路看着点呀。”偎蕉气恼的声音从左侧游廊传来。 接着就是一个弱弱声音:“对不起姑娘,我帮你擦擦……” “这可是给我家姑娘的茶水,你撞翻了,让我们姑娘又白白多干熬些时候,这笔账怎么算?”听起来,偎蕉也盛气凌人的。 “这,怎么办?”还是那个怯弱的声音。 偎蕉大声道:“拿着这个……” “偎蕉,不得无礼。”纪浅夏猛然现身喝住偎蕉的以强凌弱。 游廊中间,背对浅夏的是一名身着布衣粗裙的妇人,背微驼着,伸手去接偎蕉递来的茶壶。 偎蕉一见浅夏走过来,急忙扔下布衣妇人快步上前施一礼:“姑娘。”又委屈道:“奴婢来迟了。就是因为她……” “没事。撞翻了,再去拎一壶就是了,多大的事呀。”浅夏虽然得理不饶人,可也不想无事生非为难人。 那名布衣妇人已经转过身,飞快瞄一眼浅夏,低头给她见礼:“对不起,民妇这就去给小姐重新沏壶茶来。” “算了,没事了,你走吧。”浅夏看向偎蕉,她衣裙上溅有茶汁,但也不太明显。 “多谢小姐。”民妇感激施一礼,踉跄而去。 浅夏稍为留意了下,奇怪:“她腿脚不方便吗?” 偎蕉讨好笑回:“回姑娘,是的。瞧着像是跛了一条腿。” “所以才撞上你是吧?” “是呀。” 浅夏就正色对着偎蕉:“竟然如此,你还故意为难人作甚么?” “呃?”偎蕉语塞。 “无心之过,得饶处且饶人。”浅夏告诫。 偎蕉垂头:“是,姑娘,奴婢记住了。” 浅夏也没打算长篇大论说大道理,摆摆手索然无味:“走吧,回禅房听师太说佛经好了。” “是。”(未完待续。) 第110章 打架 游廊拐角,迎面走来三四名五大三粗的妇人,目光凶狠的扫过所有视线可及的女香客们。 纪浅夏也被她们视线扫了一眼,倒也没在意。 福灵寺也不是什么皇家寺庙,谁都可以进来烧香许愿的。 不过,她们的对话断断续续飘入耳中,引起她的驻足。 “……怪事,一个跛子能躲多远?都给我仔细找,老娘就不信,她能跑到天上去?” “别是从后门出去了吧?” “不可能,前后左右都有人守着,今天一定要把这小贱人给揪回去。” “快找,角落里也没落下。” 偎蕉也听见了,自言自语:“跛子?” 浅夏反正闲着也没事,使个眼色:“偎蕉,去看看。” “是。” 正好倚樱搬了张矮圆几过来,就坐在廊下拐角吹着风,浅夏眯眼仰面,听着梵音断续,夏风微微,还有淡淡的花香盈鼻,惬意十足。 两个小尼端着时鲜水果送过来。 倚樱接了谢过,敬献给浅夏。 “啊!”忽然传来惨叫,吓的浅夏手里的红润润樱桃掉地上了。 倚樱脸色一变:“是偎蕉的声音。” “看看去。”浅夏一听,抓了一把樱桃,快步朝着尖叫的方向去。 “……住手,不要打了。”还有吵嚷声随风送过来。 等浅夏赶到时,已经围了一圈女香客。当地,几名五大三粗的妇人揪着一个布衣粗裙的妇人撕打。偎蕉在着急的劝架,不时挨几下。 浅夏一看自己人被欺负了。手里的樱桃一把就洒出去,怒吼:“住手!” 打人的妇人愣一下,回看她一眼,不当回事继续揪着布衣妇人打。 偎蕉披头散发的跑过来,带着哭腔:“姑娘,她们太不讲理了。看,我去劝架,还挨了好几下。” “给,拿这个,给我打回来。”浅夏将倚樱手里的圆几递上,认真吩咐:“打死打伤,由我负责。” “好嘞。”偎蕉从来没受过这等腌臜气,接过圆几冲动的就砸向打人的后脑勺。 “哎,偎蕉,使不得。”倚樱吓的脸色苍白。 浅夏还鼓动:“你也去帮忙。” “……哦。”倚樱掳掳袖子,左右一看,没有趁手的武器。 浅夏拨下头上的一根长长尖钗子递上:“拿去扎。” 倚樱无语了片刻,场中却已是喧闹一片。顾不得多想,赶紧加入帮偎蕉的忙去了。 偎蕉别看是个贴身服侍小姐的丫头,力气却不算小。抡圆了矮几砸过去,那是相当疼的。打人的妇人再五大三粗也‘嗷’的呼痛,然后就凶巴巴的扭身,看清是个多管闲事的小丫头片子,伸手就抢她的圆几。 偎蕉双手护着,脸色涨红。这才只砸了一个就要失手了吗?得亏姑娘还提供了武器,不能给姑娘丢脸。 双方拉锯之中,倚樱也跑过相助,拿起长长的尖钗子就去扎人。 场面有些失控,更多的闲客开始指指点点:“太不像话了!好好的福灵寺打人,这是不把菩萨放在眼里啊。” “就是就是。看这些粗鄙的乡下妇人,一点规矩也没有。” “啧啧,咱们离远一点,省得波及无辜。” “哎,那是谁家丫头呀,怎么也掺和进去了?” “嗯?好像是……保国公府里的小姐上香,大概是她的丫头?” “哪个保国公府?” “哎呀,你装什么糊涂呀?保国公纪府啊。” “哟,是他们家的丫头打架?别是府里逃婢吧?” “……看着不像啊?” “……” 围观人的议论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又加上两个小丫头的无理取闹。打人的妇人终于住手了。气喘吁吁的瞪着围观女客们大声道:“都散了吧,这是我们的家事,没什么好看的?” “家事?”浅夏踏前一步,背负双手居在廊阶上,冷笑:“家事就允许你们把人往死里打呀?” 那个布衣粗裙的妇人蜷缩身体不住发抖,鼻青脸肿的,嘴角还渗出丝丝血迹,眼神呆滞又无助,看着很可怜。 “她不守妇道就该打死!”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许多有同情心的人都开始侧目了。 不守妇道,在夏朝,还真是可以被打死的!当然,大白天打死是过分了。偷偷在家族祠堂打死,那是天经地义,外人无权干涉的。 浅夏却嗤之以鼻:“你算老几呀?没有证据的胡说八道,我也可以将你的臭嘴打个稀巴烂信不信?” 她的强硬态度还真是令人耳目一新。 其中有一个大约有四十来岁的妇人,满脸横肉,看着像是个为首的。 她脸上横肉皽了两颤,扫瞄通身富贵的浅夏一眼,知道是小姐人物,惹不起。却咽不下这口气:“小姐金枝玉叶,还是莫管我们乡下人家的家事为好。” “如果我偏要管呢?”浅夏负着手,歪着头笑的不怀好意。 横肉妇人气冲冲:“那是辱没小姐,民妇倒是为小姐名声着想。还望小姐及大伙都散了吧?这贱人,是民妇儿媳。不守妇道私自逃家,还不是第一回了。”她嫌恶的指着布衣粗裙妇人道明真相:“我们家并没有亏欠她半点。贱人却一心向外,不打她不解气。” “哦,那么说,她那条跛腿也是你们打伤的?”浅夏不为所动,还敏锐的挑出关键点。 横肉妇人一怔,倒也坦率:“正是。这个小贱人,打断她的腿还不死心还想跑。这次我看你往里跑。”说罢,狠狠啐她一口。 浅夏就阴沉的冷笑:“可见你们家是如何的可怕可怖。把她的腿打断了,还想着跑,你家是火坑吧?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吧?撒谎也不打草稿,还好意思大言不惭说什么没亏欠半点?没亏欠还把人打断腿,这回是直接想把人打死是吧?还纠集一堆无知蠢妇公然在福灵寺行凶,这是不把菩萨放在眼里。这等人家,难怪拼了命也要逃离。真是可怜!怎么就落在你们这样恶棍一样有家庭呢?” “什,什么?”横肉妇人气的差点犯心脏病。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那个可怜人扶起来,请大夫过来验验伤。”浅夏吩咐两个丫头。(未完待续。) 第111章 正义 偎蕉和倚樱在跟五大三粗妇人的纠缠之中,也受了点轻伤不碍事。正听着浅夏指责横肉妇人好过瘾,蓦然又闻听吩咐,马上就跑去扶起那个布衣倒地妇人。 “呸!多管闲事!”横肉妇人双手一拨拉,将两个丫头推开,转向浅夏:“别给脸不要脸。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这娇滴滴的小娘们管。” 浅夏嘴角一勾,眼神冷冽:“姑奶奶我还就管定了。倚樱,报官去。偎蕉,去把福灵寺主持师太请来。其他人,没事不要凑太近,小心波及。” 她活动手腕,拿过偎蕉的圆几,咬着牙恶狠狠,道:“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没人想到她会亲自下场,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 跟丫头撕扯,横肉妇人还是有几分底气的。若真是跟一位贵家小姐拉扯,她可没这个胆子。稍为磕着碰着,她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啊。 也正是看准了这帮乡妇不敢跟贵家千金正面斗的心思,浅夏才要亲自出面。 一旦她有个闪失,打起官司来,吃亏的总是这帮乡下妇人。谁叫自古官官相护呢?她就算名声传的不太好,总好过眼睁睁看着这个妇人被拖回去打死好吧? “你,你……”横肉妇人简直是无话可说。 这到底谁家没教养的大家闺秀呀?指使丫头跟她们乡妇闹就罢了,还不惜颜面亲自出面争斗。要不要脸了?你不要脸,你们家还要呢?这传出去多丢人,知道不? 堂堂小姐跟乡妇闹的不可开交,这话题足可以令说书先生们说上一年的新鲜的评话了。 浅夏冷眼横她,走过去扶起那名倒地的布衣妇人,后者还心有余悸,颤巍巍的撑起身,驼着背小声:“多谢小姐。” “伤的厉害吗?还能走吗?”浅夏低声问。 “不,不碍事。”布衣妇人拿袖子抹抹嘴角血迹,眼角飞快的看看旁边打她的人,又低眉顺眸的看着地面不知所措。 “那好,走,我带你去验伤。告不死这帮蠢老娘们。”浅夏咬牙切齿同时瞪一眼横肉妇人。 布衣妇人惊怕摇头:“不敢劳动小姐。” “她们先是打跛你的腿,这次又在寺里光天化日行凶,无论多大的过错,她们这么做也过分了。这就是目无法纪,不把王法放在眼里。你放心,有我在,一定给你讨回一个公道来。” “呵呵,小贱人,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上公堂。”横肉妇人嘲笑:“不守妇道的贱人,还不快滚过来!” 布衣妇人紧紧拽着衣角,面色犹豫不定。 “闭上你的臭嘴!”浅夏指着横肉妇人骂了一句:“再多说,信不信我让人先打烂你的嘴?” 横肉妇人嘴巴动了动,终究是不敢得罪贵人小姐,目光如刀,怨毒的朝布衣妇人射去。 纪府的其他婆子丫头闻讯赶了过来,极大的壮了纪浅夏的声威。 于是,她不顾横肉妇人的虎视眈眈,让人搀扶着布衣妇人去后禅院歇息,顺便请大夫过来看看。 福灵寺师太和白氏都被惊动了。 白氏心里也在埋怨着纪浅夏的多管闲事。不过,还是任由她行事。外人面前还是不好指责,等回家再跟她细细理论。 横肉妇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可是后禅房她们进不去,只守在门口等布衣妇人出来就要揪回家教训。其他围观众人意犹未竟的渐渐散去,自然留下一轮有关纪府四小姐多管闲事跟乡妇面对面杠上的新话题。 散去的人群中,露出兴致盎然的魏三娘。 “有趣,真真有趣!”目睹全过程的魏三娘眼里满是兴奋。 丫头小声道:“这位纪四姑娘,忒古怪了。” 魏三娘敲她的头:“你懂个屁。” 丫头抱着头苦着脸:“掌柜的,又打奴婢的头。” “把你这榆木脑壳敲灵泛些。走,看看去。” “还看什么呀?” “看戏看全套嘛。”魏三娘抬脚往后禅房去。 丫头望天翻翻眼:也是个古怪的主子,难怪对同样古怪的纪四小姐抱着极大的热情。 在福灵寺师太的主持下,没有请大夫过来诊治。主持师太妙慧冷静的安排人手给布衣妇人抹药涂伤。又顺便查看了她的跛腿,摇头表示:“时间拖太久,没办法接正骨头了。” 布衣妇人很是惶恐,不住道谢。 她不过是来福灵寺上柱香,没想到得遇贵人。还得到福灵寺主持师太的诊治,简直像做梦一样。 浅夏看她身体遍布青紫,拳伤明显,好在没有深及骨头,大体上没事。 白氏了解事件起因后,开始问及布衣妇人原委。 在她看来,好心收留人没错,可若真是不守妇道的女人,她也是不屑于的。 布衣妇人娘家姓于,嫁的夫家姓董,城东偏角开着一间杂货铺,勉强糊口而已。娘家在城外,务农为主。她今天是来福灵寺上香来的,并不是所谓的逃跑。 浅夏插嘴:“那个满脸横肉的女人果真是你婆婆?” 姓于的妇人低头应:“是。另外几个都是本家亲戚。” “她们为什么要打你?” 于妇垂头不语。 白氏追问:“莫非真是不守妇道?” “不是。”于妇人坚决摇头,可是具体是什么,她又死不肯开口道明。 看来,这其中定有隐情。 浅夏就自作主张:“你还想不想回那个家去?” “不想。回去定会被她们活活打死。”于姓妇人更是惊慌摇头。 “那就送你回娘家去可好?” 于妇人沉默半晌,缓缓道:“娘家只怕也容不下我。” 白氏怔了怔。 纪浅夏微笑:“那好,我给你安排个住处,你可愿意?” 于妇人喜形于色。可是白氏却淡淡:“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信口开河。她有娘家有夫家,哪里轮到你安排她。去,一边玩去。” 浅夏愣愣看着白氏。 听这语气,白氏是打算放弃于妇人喽?可是,她都说了,无论回哪个家,她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去外边玩吧。”白氏抬下巴示意浅夏出去。 “姨娘……”浅夏可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 白氏眉梢一挑:“我的话都不听了?”(未完待续。) 第112章 生意 呼,好吧!纪浅夏再任性,也不能不给白氏几分面子,何况是在外边。 “是,姨娘。”她乖乖应声,看一眼于姓妇人,慢慢退出。 按常理来说,这个年代。一个有娘家夫家的女人,是不太适合被人收留的。哪怕是特殊不知情收留了,一旦知晓她的夫家住址,都是要送回去的。 又不是无家可归的人,平白无故的扣着人不放,夫家娘家是有权提出抗议的。 可是,纪浅夏却不想放人。 明知她回去就会有可怕的下场,她怎么忍心?哪怕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但,她有什么立场留人呢?在家里她做不主。在这里,也还是白氏拿主意,她不过是个胆大任性胡为的娇小姐。她的主张,白氏一定不会听从。 除非于姓妇人将所有真相告之,确定真有性命之忧,否则白氏不会生怜悯之心。有太多的可怜人,她也管不过来呀。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国公府妾室而已。 唉~长叹口气,浅夏坐在后禅房台阶下。 倚樱和偎蕉两个这会也在上药呢,她们也受了点轻伤。跟从的婆子丫头是白氏的人,迟疑着试图劝浅夏不要这么粗鲁坐台阶上,刚要上前却听到一个悦耳声音:“哟,这不是纪四姑娘吗?” 魏三娘袅袅现身。 浅夏懒的动,只抬抬眼皮轻描淡写:“魏掌柜还没离开呀。” 魏三娘咯咯笑,挨着她也坐到台阶下:“慢走了一步,看了出好戏,不虚此行。” “哦~”浅夏双手撑着下巴,无所谓的虚虚一应。 “看起来,纪四姑娘遇到烦心事了。” “嗯,很明显,不难看出。”浅夏现在这神态,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惹的魏三娘半掩齿格格娇笑。 难得有这么一个自然不做作的千金小姐。说话这么直接,不拐弯抹角不说一半留一半,直截了当,实在很对胃口。 “我呢是个生意人。如果纪四姑娘出得起价钱,什么烦心事都可以帮你解决。”魏三娘三句不离本行。 纪浅夏来了点兴趣,扭转脖子问:“你还兼做解决麻烦的生意?” “不止哦。除了杀人放火,都可以找我们解决。明码标价,童叟无欺。”魏三娘不避嫌的推销起来了。 “真的?”浅夏兴趣更浓了。 这怎么看像现代的私家侦探性质呢?只要付得起钱,什么都可以承接。当然,太暴力太血腥的犯法事不干。违法违道德的,可以打打擦边球。 魏三娘郑重点头。 “原来,你还有这重身份呀?”浅夏脑海里闪过骆凛的警告。 她忽然明白魏三娘为什么能清楚的得知多寿的真实身份了。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她的消息渠道将是地下黑道性质的。触角很可能伸的很深很广,不亚于皇城官府的暗探暗卫们。 只不过,皇城暗探是众所周知的,而她们是隐秘不为世人所知。 有意思!没想到,穿到夏朝,还能遇见这股不为人知的地下势力! 浅夏神色转兴奋,眼眸里全是好奇与惊喜。倒把个魏三娘看的相当不解。 “价码表呢?我能看看吗?”浅夏索要。 魏三娘笑眯眯:“在我脑海中。四姑娘不妨说说,你想解决什么烦心事?” “唉!”浅夏叹气指指禅房道:“我想帮帮那个女人。可惜是有心无力。” 魏三娘自然听懂了。她压低声音:“可是,她被扣上一顶不守妇道的罪名。四姑娘,你确定要帮她?” “我不信那群霸道打人妇人的话。我怀疑另有隐情。” “噢?”魏三娘思索了几秒道:“我明白了。你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她有夫家,不管后果怎么样,总是要回去的。哪怕就是被打死,安上不守妇道的罪名,官府也奈不了何。” “对,就是这样。” 魏三娘笑眯眯:“你不好出面,我可以。” “掌柜的有好办法?” “办法当然有,好不好另说。你先说,你出能出多少价吧?” 浅夏瞪瞪眼:“你又不给看价码表,我哪里知道该出多少?” “看在我跟你有缘的分上,收个友情价,这个数怎么样?”魏三娘张开五指。 浅夏懒懒:“五十两没问题,再多我也拿不出来了。” “五十?”魏三娘咧咧嘴,哂然一笑:“成交。” 浅夏却意外笑了。没想到她会接受。以为会一摔袖子走人了。 “为表诚意,我先办事,明天结算。可行?”魏三娘站起来拍拍裙子问。 浅夏也忙起身:“行。就这么定了。” 魏三娘冲她笑笑。 “魏掌柜,你打算怎么做?”浅夏叫住她,好奇问。 “四姑娘且安心听消息就是了。我怎么做,这可是保密的不能外泄哦。”魏三娘挤眨眼,潇洒而去。 “这也要保密?”浅夏嘀咕:“古代黑*社会吗?” 咦,不对哦。古代黑社会的统称不是江湖吗?可是魏三娘明显不像是混江湖的侠义作派。再说,京城地界也不允许江湖人士壮大吧?那么魏三娘到底是什么来头呀? 管她呢?浅夏没理清楚头绪,也就懒的理了。反正,她也不可能跟魏三娘长期打交道。实在没必要知道她的底细。 禅房内,白氏的脸色明显不太好。 于姓妇人低头,轻咬唇角,神情拘紧不安。 “姨娘。”浅夏进来。 “天色不早了,收拾一下回去吧。”白氏声音极力柔和。 浅夏应一下,看看于妇人:“她呢?” “她自然是回夫家。”白氏扭开脸。 浅夏皱皱眉头,走过去问于姓妇人:“你要回去吗?” “我?”于妇人鼻头一酸,认真瞅定浅夏,酝酿好久才哽咽:“民妇多谢纪小姐一片好心。” “真要回去?” “嗯。” 浅夏提醒她:“上次是被打断腿,这次,他们会怎么样?你不会不知道吧?” 于妇人面色灰败,痛苦道:“民妇知道,可是,不得不回。” 她是不识字,但基本的道理还是懂的。 纪浅夏是一片好心帮助她。正因为她是真心援助,她才更加不能连累她呀。一个国公府小姐大庭广众为她跟人起冲突,已是难得的恩情。她不能自私的真赖着不走。这是害她。(未完待续。) 第113章 好奇 明知道回去很可能会被往死里揍,但她不得不回夫家。婆婆就堵在寺门外呢。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不能和离吗?”浅夏开口惊人。 不但把于妇人吓呆了,白氏更是惊呼一声:“闭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四姑娘扶去马车。”白氏厉声交待婆子丫头把胡言乱语的浅夏架走。 浅夏嘴角抽抽:和离这两字也是敏感词吗? “我先走了。你保重。”浅夏没办法。她还是未出闺的小姑娘。拗不过白氏这根大腿。 于妇人眼眶忽然泛红,冲着纪浅夏无言的深深磕头拜下去。 “快起来。”浅夏不敢当这样的跪谢。 倚樱忙去将人扶起。 于妇人隐忍着泪,哽咽:“四小姐是好人!菩萨会保佑小姐好人好报。” “谢谢。”浅夏面色微有动容。 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出手相助,却换来如此诚恳的祈愿,若不是跟魏三娘有约在先,她是真不管不顾想把于妇人带走免遭毒手。 白氏此时也心有戚戚焉,但面上没表现出来,却是叫细纹拿出十两纹银送给于姓妇人道:“先回去,过几天我再派人送些东西过去。” “谢谢。”于妇人接过银子,落泪了。 也许手里有银子,回去能少遭点罪呢?毕竟,夫家一年到头就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白氏派人将于妇人送出去跟她婆婆会合,还让婆子告诫:“不许欺负她。过几天还会派人来看望,若有差池,唯你们是问。” 那横肉妇人不情不愿的应了,眼角狠狠瞪着媳妇,眼神透出来的意思说是:贱人,回头再收拾你。 跟妙慧师太告辞后,白氏带着浅夏上了马车,往国公府回。 浅夏挑起车帘张望,心里还拿不准魏三娘怎么下手?是直接抢人呢还是制造事端? “小满。”白氏望她一阵,慢慢开口:“你是怪我吗?” 浅夏放下帘子,懂事的笑:“姨娘,我没有怪你。” “你有这样的善良好心,我很欣慰。但是,超出你的能力范围,管这样的闲事,不明智。” “我知道了姨娘。” 白氏想了想又说:“若是不放心,过两天我再派人去打听。想必不会闹出太大动静来。” “嗯。有咱们保国公府放话,想必那个满脸横肉婆娘会有所收敛吧?”浅夏也知道白氏也尽力了。 白氏知道她懂其用心安排,无声笑笑。 “对了,姨娘,她有没有说真实的原委?” 白氏摇头:“她什么都不肯说。” “咦,这就怪了。”浅夏奇道:“她也不像是那种不守妇道的女人呀?怎么不趁机解释呢?” 白氏就好笑:“小满,你小小年纪,懂什么?” “姨娘,我虽然小,不懂事。可相由心生。她就不是那般轻浮的女人呀。” 白氏却轻轻唉叹小声道:“不守妇道的女人一定很轻浮吗?” “至少,面容眼神上有所表示吧?”浅夏也说不好。 有些人看着清纯可人,也许骨子里有荡妇潜质呢?哪能真从面相上看出一个要的本质来。 “你懂面相吗?”白氏反问她。 浅夏老实不好意思笑:“不懂。就是直觉吧。” 白氏没再看她,眼神里好像多了种东西:“直觉,也会出错。” 察言观色的浅夏心里一激灵:难道白姨娘也是个有故事的女人?可是,她的生活不是一直很单调吗?从前是狄夫人的丫头,陪嫁过来当陪房丫头。后来成了保国公的妾,生了女人抬为姨娘。一直就跟在狄夫人身边当得力夫人。这在红楼梦中相当于凤姐的手下平儿。 平儿就是很能干又忠心凤姐。在府里人缘也很好。也不争宠,跟贾琏的关系也不冷不热处理的很低调不招人嫌。 白氏莫名伤感一回,情绪低落下去。 “姨娘,你怎么啦?”浅夏乖巧握着她的手温柔问。 白氏抿紧嘴唇摇头:“没什么。今天的事,我会跟夫人提一提。其他的,你别插手了。” “知道了。” 马车摇晃,白氏好像陷入某种回忆中。 浅夏闲不住,忍了忍,到底忍不住,轻声问:“姨娘,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许生气哦?” “你问吧。”白氏无精打采的。 “我,我的亲生外公外婆是什么人?” 白氏大惊失色,顿时打起精神反问:“小满,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有什么呀。我只想知道姨娘的家人……” 白氏叹口气:“狄家就是你的外戚家。不许胡思乱想了。” “可是,我很好奇。” 白氏头枕车壁,沉吟一回:“小满,你原来从不好奇姨娘的家人。” “那是还小嘛。现在我长大了,好奇心也长大了。”浅夏还半开玩笑打趣。 白氏被她孩子气的话逗乐了。眉宇间的忧色稍稍开解。 “告诉你也无妨。姨娘没有家人,很小的时候因为逃难,被叔父卖给狄家。幸好被当时还小的夫人看中挑为贴身丫头。” 浅夏低声:“对不起,姨娘。” 只怕又要勾起白氏的伤心往事了。 白氏却凄然一笑:“不幸中万幸。夫人对我,那是没有二话,恩重如山。” 所以,这么多年,你才如此忠心耿耿吗?浅夏心里话不方便吐露。 “夫人如今身边的四个一等大丫头,与姨娘年岁相差太远,是后来挑选的吗?”浅夏留意到了这一点。 白氏垂头:“嗯。原来陪嫁过来四个,除了我,其他三人现在都在各处负责田庄收租。并不在府里当差。” “哦。”原来同时陪嫁的其他三个丫头除了白氏当了姨娘,其他都在外头管事。 想比起来,白氏这种生活,也不知是不是她想要的? 做妾,看起来荣华富贵,可终究矮人一等。不比当管事娘子,也是吃穿不愁,还是正房元配。身份上虽是奴籍,到底自在些。 马车内出现冷场。 白氏无心说话,沉浸在往事中。浅夏无话可说,不方便再追问过往。 一路沉默回到纪府。 此时已是下午申时,阳光在树头跳跃。 派去吕相国府打听动静的仆妇终于回来了,看起来满载而归的架势。(未完待续。) 第114章 将聚 吕相国府这几天也比较热闹。 一个新买入的乳娘失手将相国小孙子摔了,惹怒了吕夫人,打了一顿板子就要赶出府,没想到让吕大小姐给拦下来。 吕文音向夫人讨了个人情,将乳娘要到自己屋里做些洒扫的粗活。府里下人都称颂大小姐乐善仁心。相国府少夫人不乐意了。 敢情她是恶人,这位大姑子白捡个好人当了?于是,就在吕夫人面前三番四次的嚼舌,誓要把乳娘赶出府方罢休。为了不影响家庭团结,吕夫人很无奈的劝女儿吕文音将那名冒冒失失不堪重用的乳娘送回牙行发卖。 偏吕文音不肯,跟夫人和嫂子犟上了。 这一犟,合府惊动。 为了一个乳娘闹的府里不安生,这下吕相国都不得不过问了。在他的一力主张之下,乳娘成功的被拉到牙行发落,吕文音回天无力干着急。 “后来呢?”浅夏更着急的催问。 “后来,听说乳娘一到牙行就被人买走了。” “知道是谁买走的吗?” “不知道。” “哦。下去吧。”浅夏意犹未竟,想了想得找个机会跟聂其仰通气才行。 按理说,如果是聂其仰将秀娘买走,算是成功了一半,也该给她报个信吧?怎么没动静呢?是中途出岔子了吗? 正这么思忖时,狄夫人那边的仆妇来报:“聂小姐来了,夫人请姑娘们去陪客呢。” “哪个聂小姐?” “刑部聂大人家的小姐。” 浅夏眼眸一亮: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装扮好后,纪浅夏就往存安阁去。 还没进门就听到纪安蕊娇俏的笑声,还有纪吟萼附合的娃娃音。 听到脚步声,纪安蕾笑:“四妹妹来了。” 浅夏与聂其倩目光在空中遥遥对视,各自莫测高深一笑,互相见礼。 聂其倩不光是来看望纪安蕾的,也是来传达一个闺阁聚会的消息:“最近天气越发闷热,无心针线,实在无聊乏困。吴姐姐便想着办个赏荷会大家再度聚一聚。就在城里望江亭。那边新荷已含苞,景致不错。再摆放些新鲜点心,说笑一回,玩乐一回,再吟诗作对弹琴手谈一回,岂不有趣。” 这不就是找个地方野游吗?把喜欢玩乐的同伴凑在一起,吃吃喝喝,比闷在家里强。 所以,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 纪吟萼小心翼翼问:“我也可以吗?” 她年小又是庶女,一向不怎么愿意带着她玩。 聂其倩笑眯眯:“当然可以呀!只要愿意,都可以。呐,现在报名。我来计算人数,到时好安排。” 纪映芙问:“谁主事呀?” “吴姐姐和高家小姐。”聂其倩笑嘻嘻:“我当跑腿,每家串门邀伴。” 又是高家?纪安蕾看向一旁的狄夫人。 狄夫人跟白氏在说府里的夏衣采购定制,也分心听了听她们说话,闻言却也只是稍怔,向纪安蕾无声点点头。意思是:无妨! 只有纪浅夏最实际,冷静问:“那么,每位出席的要交份子钱吗?” “呃?”聂其倩迟疑小刹,又笑道:“实在困难,不交也可以。按理来说,每位三十文不算多吧?望江亭可是要提前租好的。” 才三十文?大家同时松口气,这点钱别说小姐们,就是丫头婆子个个都拿得出手。 “好,算我一个。”纪安蕊笑嘻嘻先报名,又扯纪安蕾:“姐姐,你也来吧?” 聂其倩便记下纪安蕊的名字,抬眼看纪浅夏。 纪君蔓最近行为很收敛,也闷闷:“算我一个。”她心情烦,正需要出门透透气。 纪映芙和纪吟萼都兴高采烈的报了名,还嚷着:“二姐姐呢?叫人去把二姐姐也请过来问一声吧?” “二妹妹随着二婶出门了。这样吧,先算上她,回头我跟她说一声。”纪安蕾作主了。 聂其倩点头:这么多姐妹出行,纪似蓉肯定也会跃跃欲试。 “四姑娘,你呢?”只有纪浅夏不表态,看起来兴致也不太高。 果然,浅夏兴致缺缺道:“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呀四姐?”纪安蕊头一个嚷嚷。 大家都把目光投到她身上。浅夏抿齿一笑:“我怕热,也不喜热闹,还是静静在家里宅着好。” 宅?咦,好像没人用这个字?比窝在家里差强人意。 纪安蕾笑说:“若是怕热,你就想错了。望江亭那边可凉快了。又可望见穿城而过的大片江水,两岸垂柳依依,江上画舫三三,景致最是好看。说到热闹,也不过是咱们姑娘家聚聚,没有外人的。一起去吧?” 浅夏不想去女人多的地方扎堆,是非也多。 她还是坚定的摇头:“谢谢大姐姐盛情相邀。我还是不去了。” 她这么坚决,其他人也不好强迫,纷纷表示遗憾。倒是白氏隔着高拢的帘子望过来,若有所思一阵平静的转开眼眸。 正事说完,纪安蕾带头邀着聂其倩逛花园子,大家都陪同。 趁着在园子闲逛说笑,聂其倩将浅夏手握住,故意笑的很可惜:“四姑娘不来,我都没什么兴致了。要是改了主意,只管跟我说一声去。份子钱我替你出了。” “谢谢,我改了主意,必定第一个知会你。”浅夏收回手,手心里有一张字条。 纪安蕊在旁边撅着嘴:“四姐姐,你也太没意思了,大家都去,偏你不合群。” “五妹妹,你知道的,我最近流年不利,心情不太好。所以也不想出门,不过呢,说不定过几天我心情又好了,改了主意也说不定。” 纪安蕊听她这么一说,貌似懂了。 府里的流言是少了,可也管不住背后乱说。只要豆青一天找不回来,衙门一天不破案,那么浅夏身上曾经流传的那些七嘴八舌终究是不会消散。 一个面目全非的泡在水里的女人要证明身份何等困难。衙门想破案揪出凶手,除非有大理寺的神探亲自出马。可是这么一件小案子,能劳动大理寺接手吗? 聂其倩眼角带笑的瞅瞅神态自若的浅夏,挤眨了一下眼。 浅夏回她一个调皮的笑容。 因为还有几家要跑腿,聂其倩没待吃晚饭就告辞了。(未完待续。) 第115章 回话 浅夏回到襟霞阁内堂。 打开手心握着的字条,一看就是出自男人的字迹,刚劲略乱:事成!老地方见。落款没写明白,画了一匹小马。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呀?”浅夏直觉是聂其仰,不过看到那匹形象生动的马又动摇了。 “倚樱,你过来一下。” 倚樱乖觉听令:“姑娘有何吩咐?” “今年十六岁的……呃,二哥哥属什么?”纪安诺就是十六岁。 倚樱答题飞快:“属马呀,姑娘,你怎么忘记了?” “呵呵,短暂失忆了。”浅夏干笑,忖:那就是聂其仰无误了。这家伙不落款真名,用马代替,还是有点心眼的嘛。这样的话,就被字条被半路截胡,也会令人看不懂,也就不存在私相授受喽。 嗯,孺子可教矣! 只不过‘老地方见’这个老地方是指哪里呀? 浅夏搜肠刮肚的翻记忆库也没记得跟聂其仰有什么可称为老地方的?城东废园?那不可能!谁没事会约那么远呀?难道是那天临时找的那家小茶馆?似乎不会那么将就吧? 思来想去,浅夏只好把宝押在家附近的小茶馆。 事成说明秀娘被聂其仰买走了。还约老地方见是为什么呢? 天色快黑了,浅夏没有正当理由出门,身边两个丫头她不是很放心。不能求助白氏,她会问东问西,免不了还会训她多管闲事。只能是多寿了。 至少,多寿身边那个婆子进出府门无碍,也不引人注目,最好干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了。 多寿听明来意,很爽快的答应了,马上就让那个婆子出府去了趟国公府不远的小茶馆。于是,浅夏就心安理所在朴方堂陪着纪老太太说闲话逗趣。 纪君蔓照例是有空就来陪着纪老太太刷存在感,博取同情好让花氏快点回来。 无意中说起过些天京城世家小姐们的聚会,纪老太太懒懒向浅夏:“姐妹都去,你一个人独坐家里也乏闷,还是去吧。” 浅夏笑的灿烂:“姐妹们都去了,谁来陪祖母说话解闷?我就捡个便宜,陪着祖母好了。” 这话说的讨巧,纪老太太就乐了。 纪君蔓却轻轻哼一声,堆上笑脸:“祖母,瞧四妹妹这张嘴,越发伶俐了。可不能只在家里讨巧,也让别家见识一下四妹妹这般风趣乖巧。好为咱们府里增光呢。” “有三姐的绝色容光就够了。哪里容得下我这张巧嘴。”浅夏笑盈盈反驳。 纪君蔓听着很中用,自己这张脸那真是到哪里都能引起轰动的。 “同去同去。我这病老婆子,用不着你们这小姑娘家家的天天陪着。小满,去吧。别总是拘在家里。”纪老太太笑眯眯劝。 纪浅夏很为难:“祖母,那我再考虑考虑吧。” 她真不想去啊!一堆半生不熟的女人聚在一起说些家长里短,吃吃喝喝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咦,说不定可以趁机在京城逛逛呢?她还从来没逛过京城。 多寿捶着纪老太太双腿,插嘴笑:“奴婢记得四姑娘是不爱凑热闹的。今次也是难得,这么些姑娘小姐们同聚,不去也可惜了。” “这么一说,我是非去不可喽?”浅夏噙着丝笑意道:“多寿姐姐也相帮着,那我再寻思寻思吧。” “还寻思什么?难不成你是心疼那三十文份子钱?”纪君蔓故意糗她一句。 纪浅夏斜眼笑:“三姐不心疼,三姐帮我出,再帮我整一副出门的头面,我就去。” “你?你好意思呀?”纪君蔓听她讨要一副出门的头面,就鄙视道:“你就少了一副见客的头面?” “嗯,都是旧的,没新衣了。三姐舍得吗?” 纪君蔓冷冷:“夫人才说给府里添制夏裳的,还怕少了你的份?” “那是给丫头婆子添制。咱们的,还在后头呢。只怕来不及。倒是三姐前天新做了几件好看的夏衫,不如送我一套呗。”浅夏脸皮厚的直接讨要。 纪君蔓仗着花氏被送走,没少开笑脸,一直郁郁寡欢的。保国公还说她可怜见地,让狄夫人单给她添制了不少头面衣裳和首饰,把其他姐妹给羡幕的没处说理去。 “我的尺码跟你不一样。白送你也穿不上。”纪君蔓才不肯轻易将新衣送人呢?都是当季新款,按着她喜欢的颜色款式量身定做的,宝贝着呢。 “尺码不一样我不嫌弃,着绣娘改改就是了。”浅夏笑吟吟的。 纪君蔓瞪她:嫌弃?到底谁嫌弃谁呀?怎么这么厚脸皮? “三姐,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那好,我回头挑一套送你好了。免得你可怜巴巴的跟个要饭的似的。”不甘心的纪君蔓没理由了,还顺便埋汰一句。 “谢谢三姐。” 多寿低头浅笑,事情有些不一样了。往日总是笨嘴笨舌被人阴的四姑娘也会伶牙俐齿的占便宜了。 一直待到掌灯,在朴方堂用过晚餐,看着纪老太太精神不济了,纪君蔓和纪浅夏才告辞。 出门到台阶下,纪君蔓还回头狠狠瞪纪浅夏:“等着,一会给你送一套去,不许嫌东嫌西的。” “不嫌。不过,不满意我退货总可以吧?”浅夏歪头故意气她。 纪君蔓冷笑:“要饭的嫌饭馊说的就是你吧?” “假仁假义说的就是你吧?竟然答应好好的,不该诚心诚意一点吗?你要拿些旧衣呀,穿过的当施舍,还不许我退货?” “……你?”纪君蔓像是被她戳中痛脚似的,红了下脸,拂袖而去。 看来想蒙混过关是不行了!这臭丫头如今精的跟猴似的。 浅夏却不急于离开朴方堂。 很快,那名仆妇就打转回来,带回了一封信,看字迹秀丽又有劲,不是聂其仰手笔。 却是顾令娴书写。 告之她:秀娘按原定设想从牙行赎回了。已经护往邻县重新打官司。那个奸商的资料也拿到了。因为有聂其仰的介入,不看僧面看佛面,邻县的父母官虽然昏庸无能,也发出拘捕令,派人去拿奸商归案。顾令娴表示会全程盯着不让奸商再做手脚。 最后一行是聂其仰不遵禁足令,私逃在外,聂家鸡飞狗跳四处捕捞他,聂大人快被气出病来了。不过,他躲的很好,让浅夏放心。 浅夏莞尔,眼前仿佛看到明朗俊秀爱笑的聂其仰居高临下叉着腰在墙头洋洋自得躲过老爹追捕的臭屁模样。(未完待续。) 第116章 晚约 有热血少年聂其仰介入再加一个高冷闲的无聊的大将军之女盯着,浅夏有十足把握秀娘案的结局一定是欢喜圆满。她身在深闺不好全程参入,只能默祝一切安好。 回到襟霞阁稍加梳洗,歪在榻上翻动着日记思忖。 “姑娘,这里有封未署名的书信。”倚樱轻声上前。 “在哪里拿到的?” “外间桌上。”倚樱奇怪道:“奴婢方才出门前未看到,进屋时才发现多了封信。” 浅夏惊起,指使:“打开看看。” 倚樱是认得几个字的。小心打开,看一行,就眉头锁紧:“写的什么呀?” 浅夏耸耸鼻子,没有闻到什么怪怪的异味。说明信上没做手脚。 “给我。” 倚樱狐疑不定的递给她。 浅夏捏起一小角,展眼一看却笑了。 人在我这里,先付五十银。东墙槐树下,一次付清,拒绝赊欠。 “姑娘,这是谁闹着玩的吧?”反正倚樱没看懂。 “是是,也不知谁闹着玩的,就闹到我这里了,我也正好没事做就陪着玩闹一回吧。”浅夏扬扬信,笑眯眯:“倚樱,去准备五十两银子。” 倚樱相当纳闷:“姑娘,真要陪着闹呀?五十两,可不是小数目。” “没事。这不闹着玩吗?玩玩又不当真。”浅夏还捏捏倚樱圆鼓鼓的脸蛋笑:“你这丫头,就这么心疼钱?五十两又不是多大的数目。你攒下的私房估计都不止这个数了吧?” 把倚樱说的红了脸,嘟咕:“奴婢才没攒下多少私房呢。” 一旁的偎蕉笑着揭穿:“也不多,就四五百两吧。” “哪有这么多呀?少的你添补呀?”倚樱不服气。 偎蕉摊开手狡猾笑:“要不要一桩桩算出来给姑娘听听?” “好了好了,倚樱,快去准备。”浅夏打圆场向偎蕉:“你也别说她。私房也不少吧?” “嘿嘿,姑娘,你可冤枉奴婢了。” 倚樱笑着走过偎蕉身边,来一句:“她的呀,都给娘老子手里存着当嫁妆哦。” “倚樱,你这乱嚼舌根的……”偎蕉羞红脸追打倚樱。 外头的听着内屋欢声笑语,那老成的妈妈辈就隔着窗劝:“夜深了,一会就关院门了,姑娘们也早点歇了吧。” 倚樱和偎蕉对视一眼,敛了嬉笑看看纪浅夏。 浅夏做个小小鬼脸,向倚樱:“去吧。” 趁着没到关院门的时间,倚樱去浅夏的私人银库提了五十两银子,拿个碎花包裹了,也不打灯笼,借着月色掩映,磨蹭到有槐树的东墙,四下瞧着无人,只有草丛中啾啾唧唧的虫鸣。 将包裹放在槐树下,倚樱一路小跑往回走,忽的一个闪身藏在一处假山后,探出半颗脑袋偷看。 浮云几缕,没掩盖明亮的月华之光。 空旷在东墙附近,除了偶尔掠过的家猫之外,并无生物。倚樱等了片刻,有些不耐烦了。再不出现,院门就要关了,她还要回去给姑娘交待呢。 正在暗暗着急,南边晃过来一道人影,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她走到槐树下,停顿,飞快的蹲身,拎着包裹惦了惦,撒腿快走。 倚樱心里一喜,赶紧绕出来打算当面逮个现行,看是谁在恶作剧? 没想到,听到脚步声,那人影越走越快,拐了几下,很快就隐入黑暗中。倚樱急了顾不得许多嚷:“站住!别走!” 不喊还好,这一喊是彻底跟丢了。 倚樱站在一处十字路口,东张西望,拿不定主意。四条道路通向不同的位置,什么行踪都没有,唯有晚风拂过,花香沁人。 “去哪里了?”倚樱搔搔头,茫然中。 恰好,一队巡夜的婆子从西边过来,看到她独立路口,好心提醒:“倚樱姑娘,还有不到半点关院门,快回去吧。” “哦。对了,各位妈妈,你们可看到有谁路过?” “谁路过?”巡夜的婆子摇头:“没有。这一路,院子并没有旁人。” 也是,都知道要关院门了,谁还会晃悠呢?到了关院门时间再晃荡,被巡夜的婆子逮到,没有充分的理由,是直接被关进柴房等候发落的。 倚樱没办法,怏怏回屋交差。 原以为浅夏会骂她办事不力,却还好。只说了一句:“你尽力就好了。” 浅夏没当回事,径直在桌前写日记,倒是倚樱很过意不去,以为是自己粗心让姑娘白白损失了五十两银子。说多当然不多,可也不少了。 姑娘们的月例也才五两,额外吃点零嘴也是要从自己库上提现的。 浅夏有好几天没写日记了。 今天有空又有闲心,索性就一次记录:第一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只雀是什么目的还没搞清楚。暂时由纪老太太接手过去。她们怎么安排人手监视是她们的事。我最感兴趣的却是为什么这只黄雀会这么隐忍?她如此聪明,成功挑中花氏为马前卒,天衣无缝的完成自己想的效果,真的只是一名美姬? 第二件却是相国府秀娘的事,很遗憾没能从头到尾掺入其中。因为家里的破事耽搁不少时间,只能寄希望于聂其仰与顾小姐。聂其仰不用担心,他本性纯良热血,只是疑惑顾小姐,她也有另类爱好不成?嗯,如果他们都有着跟自己同样的心思,倒是可以组成一个‘铁三角’呢,想想都激动! 第三件,却是那个莫名冒出的魏三娘。 不知魏三娘具体的底细,也不知她真实身份。一个丝馆肯定是掩饰门面。只今晚的事就知道,她还真是手脚通天,无处不在啊! 忽然出现的信,和旁若无人取走的钱,说明这府里有她的人。 她为什么会安排人手在国公府?什么目的?安排了多少?都有那些?跟那只黄雀是同一拨吗?她效力谁还是她不依附任何势力? 一连写了好几个问句,浅夏停下笔思索。 倚樱在旁边磨墨剪灯花,偎蕉奉上温好的茶,悄然无声。 掩上书册,浅夏无心问:“倚樱,你拉长个苦瓜脸做什么?” “姑娘。”倚樱吸吸鼻子,声带带哽咽:“奴婢会填补上那笔银子的。”(未完待续。) 第117章 反侦 浅夏‘噗哧’不厚道笑了,安抚倚樱:“不用,我亏得起。再说这也不管你的事。” “可是,奴婢把人给跟丢了……”倚樱自觉责任重大。 “都说了不管你的事,别自责了。我也不缺那点银子。”浅夏伸个懒腰,满不在乎。 偎蕉也加入安慰中:“倚樱,不是说闹着玩吗?想必,明天银子又会放回原位吧?你放宽心吧?” “可是,我看她那架势,像是要私吞。不会再吐出来了。”倚樱固执认为。 浅夏拿坚持己见的倚樱没办法,只好正起脸色:“我都说算了,你们也别放心上了。” “但是……”倚樱还想多说什么。 “行了,歇了吧?”浅夏打个哈欠,挟着日记册摆手:“关门移灯。” “是,姑娘。”倚樱闷闷应下。 浅夏躺回床上发了阵呆:花神节,也就是五月初一,到底是谁把她推落河中,还是一筹莫展。花氏还是蒋氏安排的人手?没有一点线索。 她现在在国公府的处境已经慢慢改善,心里也就这么点疙瘩未消除了。 于此同时,纪府偏僻的下人房,有昏暗的灯苗闪动。 “拿到了?” “嗯。” “数目对吗?” “没错。” “那快送出去。” “院门已关,是不是等明早……” “老板说了,今晚听消息。快走吧,角门那边有人接应。” “好吧。” 街上灯光与月光齐辉。 魏三娘解开包裹,拿起一锭银子抛了抛,确认是真的。不过,手上怎么腻腻的,像是涂了什么似的。她放到鼻尖闻了闻,是鲜花的花汁,透着淡淡的清香。 又拿起一锭银子放到鼻尖嗅了嗅,同样的花香雅致。 魏三娘不由笑了,看向保国公府高翘的屋檐,自言自语:“果然有趣!没让我失望!” “丫丫。” 一直跟随在侧的丫头轻声应:“在,掌柜的。” “重新换一批人。凡是今晚接手这件包裹的内应暗线,全部撤回。” 丫头愕然:“掌柜的?” 这太冒然了吧?埋我这么久的线,哪能说撤就撤的。总得有个缓冲期吧?再说,纪府好像没暴露呀?纪安诫也不知道丝馆到底埋了那些暗线啊? 魏三娘晃动着好看的手指,嘴角翘起笑:“我没算错的话,这位纪四小姐有个极灵验的鼻子。能闻出特别的味道。” 丫头也机灵,看看她的手指又看看包裹里的银绽,恍然:“掌柜的是说,纪四姑娘在银两上做了手脚,想追循出咱们的人?” 魏三娘笑而不语,算是默认吧。 “哎呀,这位纪四姑娘倒是不容小觑呀。” “快去,别磨叽了。”魏三娘抬抬下巴。 魏三娘做事一向讲究稳妥。 纪浅夏的底细她是一清二楚,可是她亲自接触过后,反而看不透了。直觉是一路人,聪明人。不过,她若想反过来查证她的底细,那是万万不行。 欣赏她是一回事,却不允许她知道的太多。在没有成为真正的朋友之前,无论谁,休想探知丝馆的真正实力。说到真正朋友,满京城算来算去,只有一个半。 一个是指骆凛。他口风严紧,又自江湖中淬炼过的,跟老胡也有患难之交,别看是太尉府公子,却是信得过人的。另外半个嘛,魏三娘目光望向皇城方向。 离开这处‘兔窟’魏三娘的马车轻快的驶向黑暗中。 于姓妇人的真正躲避婆家的原因被她问了出来,现在的问题是,后续怎么办,且看纪四小姐怎么处理。反正魏三娘的责任是把人从凶神恶煞的婆家带出来就算成功。 说是带出来不如说是抢出来。半路,于妇人被恶婆婆揪着推搡着,低头一声不吭。魏三娘只吩咐下去,一群地痞无赖就成群结队的出现在面前拦着要过路钱。 于妇人趁乱,被人带走,顺利的脱离婆家掌控,被魏三娘的人安置在偏静的小院。 魏三娘不是以真面上出现。她表达了同情之意,顺便三言两语就将于妇人羞于启齿的真正逃避原因问出来了,然后就向纪府递信索要报酬。 丝馆已经关门,但后院却灯火通明。 老远就听到临水的阁楼传来爽朗的大笑,是个男人的声音,很熟悉。魏三娘呆了呆,停步不语。 丫头却惊喜:“是东家回来了。” 魏三娘深吸口气,走上桥,慢慢入阁内,上楼。 笑声更近了,还有骆凛的声音,推杯换盏的听起来相谈甚欢。 走到楼梯中段,楼上的说笑声短暂停下,好像在倾耳听什么动静。魏三娘眨眨眼,挥去那点酸涩,满脸是妩媚惊喜的笑容走上楼,抢先笑:“老远就听到你们划拳喝酒声,老胡,你回来了。” 一名高大威猛满脸胡子的男人走向魏三娘,望着她笑:“三娘,就等你开席了。” 魏三娘一看,果然酒席还是整整齐齐的,他们不过是在喝酒没动菜,咧嘴笑:“回来也不说一声。” “想给你一个惊喜嘛。”大胡子男人肉麻笑说。 骆凛翻个白眼,拱手:“胡老大,不打扰你们久别胜新婚了。” “哎,骆兄弟,坐坐坐。”胡老大拦下,也扯着魏三娘坐身边,笑说:“正说到紧要关头,岂可退席?三娘,你不介意吧?” 魏三娘摇头撑着下巴抛一个媚眼给骆凛:“怎么会呢?俗话说秀色可餐,骆三可谓美色当前,我看着就赏心悦目心旷神怡,恨不得天天对着就好。” “咳咳咳。”骆凛干咳。 魏三娘这是故意的吧?明知道胡老大眼里不容沙子,还把他拖下水,没得罪她吧? 胡老大气闷仰脖一口喝光面前的酒,向骆凛没好脸色:“骆兄弟,天色不早了,有事改天说吧。恕不相送,请。” 得,立马翻脸赶人,这两人,还真是绝配! 骆凛不以为意的拱手道别:“胡老大,魏掌柜,改天登门拜访。” “我送送你吧。”魏三娘娇娇弱弱的撑起身。 胡老大手掌一拍桌:“又不外人,有什么好送的。骆兄弟,自便。” 骆凛微微一笑,快步而去。 “哼!”魏三娘拉下脸色,甩胡老大一个冷眼,扭身进了内室。 胡老大挠挠面,知道她是心里不痛快了,却不知原因何在?他还巴巴带了许多礼物打算讨好她呢?这才一见面给脸色,啥意思嘛?(未完待续。) 第118章 寻踪 翌日,天气先是阴沉,一直到快正午,阳光才透出云层。 纪浅夏告个了假没去学堂,而是给夫人请安后,便开始满院子背着手东逛西荡,不时吸吸鼻子,借口说呼吸新鲜空气,好让病气早点去掉。实则,她在循着气味想揪出魏三娘埋在保国公府的桩子。 倚樱和偎蕉两个早已习惯她的种种不合时宜,也懒的再劝。反正也劝不好,不如任她去。 味道极其很淡了,不过浅夏鼻子比狗鼻子还灵,自然分辩得出来。 停在下人房院外,她犹豫了下。 里头出来两个粗使仆妇,冷不防见了她杵在外面,唬了一跳急忙见礼。 “这院里都住着那些人?”浅夏迟疑问。 两个仆妇对视一眼,便一一告之她:“管着四姑娘,六姑娘和七姑娘院子浆洗衣裳的,还是院中洒扫剪树修枝的……” “共有多少人?”浅夏又问。 “拢共十五人,只今天去了两个……” “两个去了哪里?”浅夏敏锐抓住重点。 其中一个仆妇道:“说是家里出事,连夜就告了假回去了。” “跟谁告假?” 仆妇笑着回:“姑娘不知,老奴这等做粗活的,只要跟章娘子告假便是。” “哦。”浅夏了然。 粗活婆子丫头无须狄夫人白氏特许的,管家娘子同意就行了。 她没进院,而是耸耸鼻子转身沿着小路慢悠悠一直来到角门。用力嗅了嗅。没错,这里有味道。看来是包裹是连夜出了府,已经转到魏三娘手里了。 浅夏不动声色的盯着角门观察了一阵。这回没有上前,而是让偎蕉去打听动静。 偎蕉一头雾水:打听什么? “你去打听一下昨夜当值的是谁?现在在哪?” 偎蕉应声去了。 片刻的功夫,偎蕉就带着困惑的神色回报:“昨晚当值的严婆子今天回了乡下。说是家里侄儿亲自来接,走的很匆忙。都没请老姐妹几个吃散伙饭呢。” 浅夏就无声笑了。 一个走,是常态,两个是巧合,如果三个四个呢?那就不有多想了。魏三娘发现银锭涂抹了味道,并且当机立断的将府里的眼线撤走了。 她也不用鼻子开道了,因为魏三娘把可能暴露的人全撤走,但不会善罢甘休,很快就会有新人换上。 这般反应,这种速度,雷厉风行,是干大事的女人。 浅夏生出十分的好奇,想多了解魏三娘这个人了。 等到快午后,魏三娘那边还没信来,却听说学堂那里闹起来了。 纪浅夏赶紧去存安阁听消息凑热闹。 谁知,狄夫人不在存安阁,却了西府谢氏的正院。浅夏不好意思再腼着脸看热闹,只好转去朴方堂陪老太太说些闲话。 纪老太太精神时好时不好,趁着日头还不算毒辣,夏风又刚刚好,便在廊下花荫中透气。除开四个大丫头外,婆子小丫头们都围着侍候。 纪老太太病体需静养,却是个喜热闹的。叫小丫头们在廊阶下踢键子玩,看着她们青春饱满的脸庞,笑的憨态可掬的模样,自觉心里舒坦不少。 浅夏脚痒痒的也想去玩闹一回。只是她今天借口不舒服才不去学堂的,怎么好活蹦乱跳自打脸呢?只能坐着陪纪老太太说些闲话,等她身体坐累了,搬着内室才告辞。 “四姑娘。”多寿赶上来,手里捧着一小碟八宝糕笑:“才出炉的,尝尝。” “多谢姐姐。”浅夏感激接了。 多寿挨近她,低声道:“三公子回京城了。” 浅夏抬抬眼皮心忖:管她什么事? 不过,看在多寿面上,没有露出不耐烦,而是笑眯眯咬着牙含混不清:“有什么事吗” “他说属于我的部分已经转入钱柜银庄。随时可以动用。”多寿欢喜道:“我这辈子算有着落了。” “恭喜多寿姐姐。”浅夏真心实意道贺。 这年头,不想依附男人的女人都很难得,尤其是多寿这样一直身处富贵场中的。有这般自立自强见识的,尤为可贵。 多寿挑挑眉头又压低声音:“不过,三公子他还托了一句话。说是想请四姑娘帮个忙。” “我?”浅夏大为讶异。 不过,她好像欠着骆凛的人情,不能当场拒绝,旋即笑吟吟:“三公子的忙,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帮得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都出来了?多寿瞅她一眼。 不过,骆凛在豆青这件事上的确是头号功臣,多寿也不废话,直接道:“他并没有具体是指什么,只问姑娘几时方便出门?” 浅夏转转眼珠,道:“我试试午后能不能借着去裘府探望五小姐的借口出门一趟吧?” 多寿奇怪:“姑娘真要去探看裘五小姐?” “是呀。碰碰头问她去不去望江亭聚会?她要是也去,我不就多了伴,可以考虑也凑凑热闹吗?” 这个理由很光明正大,多寿抿齿笑了道:“四姑娘果然是机敏多慧。” “谢谢。这叫急智。”浅夏大言不惭的自夸。 朴方堂的小丫头迎珍快步走过来唤:“多寿姐姐,老太太找你呢。” “就来。”多寿冲浅夏点头:“那我这就去透口风了。” “去吧。”浅夏挥挥手。 骆凛那家伙请她帮个忙?真是天下奇闻。浅夏还特意看了看西边: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升起来了。 他一向骄傲自负又诡计腹黑的。 老实说,浅夏半信半疑又好奇的要死。 午后,学堂那边的乱子也传进浅夏的耳中。 原来是纪安让跟纪安诫在学堂不知为什么事争论,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纪安诩一向跟纪安让要好,也相帮着堂兄对付庶兄。这下不得了,他们的小厮也加入,一时学习的地方变成打架斗殴,容先生气的差点犯病。 不但每人打了十大板,还把三位少爷罚顶着书在日头下站一个时辰。 谁知,纪安诩娇生惯养受不住,没罚站多久就晕到了。 这下好了,只能先叫大夫,惊动了谢氏。 有纪安诫与纪安诩在其中,谢氏又知会了狄夫人。(未完待续。) 第119章 借口 “后来呢?”浅夏兴致浓厚追问八卦传播者纪吟萼:“六弟要紧吗?” 纪吟萼还带着兴奋的神色,唾沫横飞道:“六哥是装病,大夫一来就露馅了。原先只是罚站,现在被罚跪在中堂,谁也不许求情。五哥倒是满脸伤,却也被罚跪一柱香。” “四哥呢?” 纪吟萼撇撇嘴:“自然也是被二婶罚了。他们也太不要脸了,竟然两人打五哥一个。” “为什么会打起来呀?” 纪吟萼摇头:“当时休息时间,我们谁也没在意。他们就在廊角那里说话,然后忽然就听到不对劲,原来四哥跟五哥扭打一团,六哥就冲过去帮忙。我们都吓坏了,大姐让五姐去请容先生,她喝斥也不管用。那些惟恐天下不乱的小子们见主子扭在一团,他们也各自帮忙,就乱成一团了。” 浅夏想像了下,心里有数了:这是纪安让与纪安诩故意挑事,寻个由头打纪安诫吧?谁让陈氏当时冒了一会头呢?不过,陈氏虽当时得了保国公的嘱托最后也没怎么样呀?怎么就让纪安诩给恨上了? “四姐,你今天没去,真是吃亏了。”纪吟萼望着她笑。 “不就没亲眼见着他们打架吗?这等眼福不要也罢。”浅夏深知纪吟萼的潜台词。 纪吟萼却翘翘鼻子:“很难得好不好?别说府里头,就是街上我都没见过别人打架的。哎呀,原来这么好玩?” “好玩?”浅夏下巴一掉。 纪吟萼手舞足蹈:“先是四哥跟五哥,你来我往,后来六哥加入,一拳又一拳的,还动上腿了……” “行了,七妹。要是被外人听了去,你这哪里像个国公府小姐,十足的乡下野丫头。” “你才野丫头呢。”纪吟萼不高兴了。 “你看看你,高兴成什么样子?四哥,五哥和六弟现在可是在罚跪中,你乐成这样,他们心里不定怎么难过呢? 纪吟萼就笑不出来,鼓起两腮:“我没有高兴呀。我是讲给你听,带了点动作。四姐姐,你不要乱讲。” “谢谢七妹告之。我知道了。”浅夏正色谢过。又扭头对偎蕉道:“找找有活络筋骨的跌打药没有?” 偎蕉笑:“奴婢记得,柜子里收着一瓶。姑娘是要送给五少爷和六少爷吗?” “还是偎蕉知我心。”浅夏笑了笑:“六弟病才好,被罚跪,只怕身子骨熬不起……只有一瓶吗?” 偎蕉道:“奴婢再找找。” 纪吟萼一听,马上就告辞出襟霞阁。 两位庶兄被罚跪,这个时候不是该有所表示吗?陈氏虽存在感低,花氏也被赶到乡庄去了,可是好歹也是庶兄,不管是不是情愿,姐妹们不能坐视不管,否则会被认为太过冷血无情。 果然,回了履园,简氏就已经差了心腹婆子送了跌打药来,让纪吟萼借着关心哥哥们的名义送过去。一来,投了保国公的缘,二来也落个好名声,老太太自然是欢喜的。三来,别的姐妹都有这心思,她虽年小也不能落后。 纪吟萼因为亲耳听到纪浅夏的吩咐,乖乖照办。 简姨娘的最大劲敌花氏不在,简氏现在是卯足了劲的想讨好保国公,争一下宠的。 狄夫人一向大度完全不计较保国公宠谁,白氏更是自生女后落下月子病,早就不侍寝了。陈氏边缘化。唯一能跟简氏抗争只是蒋氏。 而蒋氏,好像自花氏离开后,更谦恭低调了。所以,简氏觉得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 且说纪浅夏送走纪吟萼,就在掐时间点。 要挑一个最恰当的时间去跟狄夫人和白氏说出门的事。不能早,因为夫人心情肯定不太好。也不能晚,晚了,今天就出不了门。 掐了掐,未时两刻。 浅夏来到存安阁,柳莺和画眉在廊下摇手示意:“夫人午睡未起。姑娘晚点来吧。” 浅夏诧异了,狄夫人平时这个点可是醒了的。 画眉悄悄告之:“为着五少爷六少爷的事,夫人今日午睡晚了两刻。” “谢谢姐姐。我去寻白姨娘了。” 白姨娘倒是在自己小院子清醒的看账本。她的小院子跟存安阁最近,一旦夫人醒了,她就能马上赶过去。 “姨娘。”浅夏施一礼。 白氏笑眯眯招手:“过来坐。” 浅夏挨着她坐下,歪头看一眼账本,看不懂又收回目光问:“五哥六弟可还好?” “不碍事。” “爹爹生气吧?” 白氏替她捋捋头发:“嗯。少爷们一向和睦,偶尔私下拌嘴是有的,打架却是从来没有。国公爷生气在所难免。” “夫人呢?” 白氏唉叹:“国公爷迁怒到了夫人头上,说没管教好。夫人也生了气。小满,这些天,你没事别往跟前凑。” “哦。”浅夏垮下脸色。 “怎么?你有事?”白氏瞧出不对劲,慈爱问。 浅夏就把原先跟多寿的说词照搬,扯着白氏的袖子:“姨娘,我原是不去的,可是祖母极力赞成。我就想着若是小五姐也同去,不妨凑凑热闹也罢。” 白氏其实也想她多结交几个闺密,不为别的。希望她个性开朗些,以后嫁人,不至于被婆家欺负到只会闷头流泪的地步。 “行行行,依你。” “谢谢姨娘。”浅夏就知道求白氏,管用。 白氏让细纹去备马车,叮嘱:“早点回来。不可多管闲事。” “姨娘,我一准早去早回。” 有白氏的批准,又是件小事,不用经过狄夫人,纪浅夏就堂而皇之的出了门。 纪安蕾和纪安蕊倒没什么,纪君蔓却是羡慕嫉妒恨。她也好想出门浪荡呀!想她这般容貌,出门招摇过市那是场场引起轰动,多拉风涨人气的美事啊!可惜,却总是苦无借口。 她就纳闷,纪浅夏怎么事儿那么多,见天的就往外跑? 纪浅夏的马车转向裘府而去。 得了消息的骆凛倚楼闲坐,眼睛瞄向去裘府必经的街巷。 “公子,纪府的马车来了。”阿青收回探头探脑,喜滋滋禀报。 骆凛不动声色,还斟起一盅茶:“嗯。” 竹叶在一旁跃跃欲试:“公子,瞧我的。”他的手里好像捏着什么暗器。(未完待续。) 第120章 气味 午后的街市,阳光普照,吆喝卖买声络绎不绝,马车辘辘,偶有小孩的嬉闹哭闹。 纪浅夏打个哈欠,眯眼靠在车壁上打盹。 忽然车身一歪,把她震清醒了。 “怎么啦?”浅夏扶着车窗问。明显感觉马车好像歪向一边,有些倾斜。 偎蕉忙开车门问。 马车停下来,车夫苦着脸检查一遍回报:“车轱辘断了一节。” “能修得好吗?” “能,最迟也要一刻钟。” 纪浅夏挑起两边的车帘看了看,抬眼望见旁边酒楼的二楼一扇窗前,露出一张似曾熟悉的脸。她想了一阵才记起好像是骆凛的跟班,心里就大致明白了。 她跳下车,吩咐车夫:“给你一刻钟时间把车修好。” “是,四姑娘。” 倚樱和偎蕉都欢喜:“姑娘要不要去附近逛逛?” “这大热天逛一身臭汗去做客吗?”浅夏抬下巴:“上楼歇足就好了。” 上楼,自然去二楼雅座,不出意外偶遇了骆凛。 于是,骆三公子很有风度的让位纪四姑娘,奈何雅坐其他座位都被人包下来,于是双方同坐。好在夏朝的民风并不古板迂腐。大庭广众,又双方小厮丫头陪同之下,正大光明。 先是寒喧一些没营养的话:“天气不错,四姑娘出门逛街吗?” “呵呵,不是。会友。骆三公子怎么有空回京城?太平县还是一如既往的太平无事吗?” “没错。太平无事,我自然有空回转京城看看。” “哦,看家人还是看戏?” “同看。” 丫头和小厮都觉得这样的对话听着好无聊啊!好别扭啊! 骆凛也觉得矫情了。自嘲一笑,向竹叶和阿青:“这里没事,你们自去玩吧。” 小厮应了一声。 浅夏也向偎蕉道:“去看看车夫修的如何了?一刻钟若修不好,就得雇辆马车,你去准备一下。” “是姑娘。” 留下的倚樱看看自家姑娘又看看骆凛,低头装小透明。 “哎呀,我忘了。倚樱,去看看这家酒楼有什么特色小点心,带上几盒给小五姐。” “哦。” 把人都差走了,浅夏抹抹虚汗,快人快语:“抓紧说吧,什么事?” 骆凛不由无声咧咧嘴角,笑了笑。 “这里有几样颜色一致,气味差不多的药,想请你辩认一下。”骆凛从怀中掏出至少四个羊脂白玉巴掌大的瓶子摆放在桌上。 浅夏先拧眉头不悦:“颜色一致,气味也差不多,你想辩出什么来?” 这一回骆凛出奇的好耐心:“其中有一瓶是毒药。应该有细微差别。我辩不出来,不过我想纪四姑娘有个极灵的鼻子,想必能分得清。” 浅夏抬眼看看他,神情很严肃。 “我试试吧。不过,我不能保证就一定对哦。” 骆凛难得微笑:“我明白。不管对错,你放心大胆试试就行了。” “好吧。”先免罪,浅夏的责任感就没那么大了。 从自己这边的右手起,浅夏轻轻拨开瓶塞先是看了看。是液体,颜色浅绿透亮,气味很香,不呛鼻,并无奇怪的味道。 第二瓶,颜色也是浅绿清亮,气味同样异香。 …… 四瓶嗅完,浅夏眉尖蹙起,抬眼看向骆凛。 他满怀期待又惴惴的盯着她。 “嗯,颜色真的差不多,气味也是一样味道,不仔细分辩真的没差别。”浅夏轻声说:“不过,有一瓶的气味比其他的稍为呛鼻了一丁点。” 骆凛振奋:“哪瓶?” 浅夏纤嫩的手指滑呀滑的,停在第三瓶上,拿起来。又放到鼻尖上闻了闻笑:“就是它。含有丁点硫磺的味道。因为硫磺味道比较特别容易分辩,所以这种异香很浓,掩盖的很好。” “硫磺?”骆凛垂下眼眸。 “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一瓶液体是千日醉兰提炼的吧?用硫磺水浇养,会有一种异香,吸了如牛饮酒而昏醉不醒。”她又指其他三瓶:“这三瓶的香味接近这种异香,但并不是同一种墨兰类提炼。” 骆凛喃喃自语:“原来如此!” “怎么?解开你某种谜团了吗?”浅夏半开玩笑半认真问。 骆凛视线望过来,撞上她俏皮的笑眼,恍然了下,别开脸,说:“我有个朋友昏醉不醒两年了,遍请名医束手无策。原来根源在此。” 又扭回头:“纪四姑娘,谢谢你。” “等等。”浅夏敛起笑容,正色说:“未必是因为这瓶醉兰?很可能你朋友……” “这瓶醉兰是她清醒之前接触的最后一样物品。确凿无疑。” “可是……”浅夏还是觉得怪怪的问:“如果醉兰你朋友用过了,那你这一瓶是哪来的呢?” 骆凛嘴角一歪,勾出个冷笑:“自然是我有所怀疑,千方百计收集的……过程你无须了解。总之,四姑娘,多谢你指点迷津。” 浅夏眨巴了一下眼,僵硬道:“不必客气。咱们两清了。” 骆凛眼皮一抬,慢慢将那瓶千日醉兰收入怀中,其中三瓶拿在手里有种想捏碎的模样。 “呃?别浪费,你不要,给我好了。闻着怪香的。”浅夏讪笑厚着脸皮阻拦。 骆凛呆滞了少许,就将三个瓶子推到她面前:“给你。” “谢谢。”浅夏搂进怀中,望着骆凛一脸的寒气,便又好心建议:“如果真是千日醉兰致使你朋友昏迷不醒。那就对症下药嘛。你朋友很快就会醒过来的。别担心了。” “有解药吗?”骆凛无意识问。 浅夏摊手:“我不知道。你得询问大夫去。” 她可不是全才全能的穿越女!闻出味道就不错了,还指望她会解? 骆凛无心多说什么,点点头,起身拱手:“四姑娘,恕在下先行一步。” “慢走不送。”浅夏直摆手。 骆凛又看她一眼,低声道:“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哦。”浅夏毫无诚意的虚应一声。 骆凛扭头就走了。 “切,尽管开口?我向谁开口呀?”浅夏翻个白眼自言自语。 “京城奇石斋。”背后传来一道淡淡的腔调。(未完待续。) 第121章 消息 浅夏后背一僵,机械的扭转脖子,对上停在几步远的骆凛似笑非笑的眼神,难为情的咧咧嘴:“你还没走呀?” 骆凛眼里露出一线戏笑,拱手:“这就走。告辞。” 这次是真的挥挥衣袖,顺便把两个小厮带走。 确定他真的走下楼,消失在眼帘中,浅夏才恼羞的扭回头低低忿忿:“我靠!” 什么人呀?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呀?非等到她默默吐槽再冷不丁背后来一句?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好吧?存心的吧? 不过,奇石斋是什么地方?卖买石头的吗?假山太湖石那种生意的?还是盆景古董之类的? 偎蕉上楼来,脸色怪异禀报:“姑娘,车轱辘修好了。” “咦,这么快?”浅夏心算了下,还没到一刻钟吧? 偎蕉咽咽喉:“是骆公子,他搭把手,很快就修好了。” “啊?”浅夏眼珠一突。 车夫抹着汗对着诧异的浅夏笑说:“四姑娘,可以上车了。” “骆公子呢?” “他走了。哎呀,没想到骆公子看着斯斯文文的,没想到修起马车来,是把好手,三下两下就好了。”车夫很佩服的样子。 浅夏举头四望,街上行人不少,但早无骆凛的身影。 重新坐回马车,倚樱举着两盒香喷喷的礼袋邀功:“姑娘,你瞧,酒楼的特色点心马蹄糕和五色糕。奴婢斗胆尝了尝,入口即化,又香又滑。” 浅夏闷闷:“嗯,做的好。” 偎蕉使眼色给倚樱,让她别叽歪了。 过了一会,浅夏问:“偎蕉,你看清了吗?车轱辘是怎么坏掉的?” “回姑娘,奴婢没看仔细,倒是听车夫说是被什么东西给震烂了节口什么的? “没具体说是什么东西震烂的?” “没有。” 浅夏唇角却漾出一个了然的笑纹:没跑了,这是骆凛做的手脚,让她的马车名正言顺的停在酒楼前。还真是安排的一丝不苟啊! 不过,按理说,魏三娘耳目众多,她收到银子该派人过来知会一声于姓妇人的安排才对呀,这半天怎么不见她的人影呢? 浅夏是不知道魏三娘跟胡老大久别胜新婚,抵死缠绵大半夜,是直到日头偏西才起床的,早把她这件小事给忘脑后去了。 纪府的马车停在裘府门口。 裘五小姐还是那么身材圆壮。她欢天喜地的迎出来让到后院。 纪浅夏去礼节性的去拜见了裘夫人。不过,裘夫人的态度很一般,提不起热情劲来。只泛泛交待裘五好生待客。 让到闺阁,裘益旋比浅夏开心:“正要去找你,偏巧就来了。” “瞧你乐的。有什么喜事吗?” 裘五小姐嘻嘻笑道:“也算喜事。不过是吕姐姐的喜事。” 浅夏讶然:“哦?” “你不知道吗?”裘五小姐也很意外:“吕姐姐没跟你说吗?” 浅夏讪笑。她跟吕文音闹翻脸了,她的事,还真不知情呢。 好在裘五小姐心直口快,欢喜:“吕姐姐订亲了。” “啊?”浅夏先是一惊很快喜:“还真是喜事啊!”又好奇八卦问:“谁呀?” 裘小姐晃着胖胖的脸笑眯眯:“你猜猜看?” 浅夏只是把纪府的关系弄的清楚了,其他京城世家错综复杂的关系,她还是一头雾水。 “给点提示喽?”浅夏也嘻皮笑脸。 裘五眼珠转了转:“反正是你认识的人。” “我认识的?”浅夏认识的世家未婚公子少之又少,不确定:“不会还是骆三公子吧?” 裘五翻个白眼:“这种臭男人,吕姐姐才不稀罕呢。” 可是吕大小姐看起来很稀罕的样子呀!---这是浅夏心里话。 “那是聂公子?”浅夏只好胡乱猜一气。 “谁?”裘五小姐皱眉:“那个喜欢破案,整天不着家把聂大人气的吐血的聂小公子?怎么可能!” 浅夏歪眼摊手:“那我就猜不到了。小五姐,别吊胃口了。到底谁嘛?” 裘五先是长长叹口气:“谁都没想到吧?是定远侯二公子。” “定远侯?”浅夏回忆了下,想起来吴惠如了。 “真是奇怪了。定远侯跟吕相国怎么会结亲家?”裘五小姐道:“吴小姐跟我们根本就玩不到一块去。” “哦。”浅夏模糊记得有谁说过,吴家小姐跟吕文音的关系挺一般的。由此推测,两家也没多深厚的交情,怎么就结上姻亲了。 “那个二公子,听说家里的通房妾室不少呢。” 浅夏凝重神色问:“相国府同意了吗?” “官媒已经上门了。都换贴了。”裘五心情复杂:“我还没去道贺的。小满,你说这算喜事吗?” “算吧?对了,吕姐姐有跟你说什么了?” “哦。她也没说别的。只说快订亲了,请我有空过去陪陪她什么的。” 浅夏笑:“那就是吕姐姐也是乐意的。咱们祝福就好了。” 裘五小姐纠结的就在这里。一方面为吕文音能嫁出去感到高兴,一方面觉得吴家二公子不是良配。 “小满,明天咱们去相国府看看吕姐姐怎么样?” “明天呀?”浅夏为难:“会不会太急了?相国府只怕还在忙乱中,不如多等几天。” “还要等几天?你好像不怎么关心吕姐姐了?” “怎么会呢。我是说过几天不是有个望江亭聚会吗?到时候我们再陪着吕姐姐开开心心不更好。”浅夏强词夺理。 裘五一拍肥掌乐:“对哦。小满,你可一定要去呀。你要不去,我就没趣了。” “呃?你,你已经报名了吗?” “当然喽。这么难得好机会,为什么不去呢?”裘五小眼睛闪着光:“你不会没报名吗?” “我,当然还没呢。”浅夏哂笑:“我这不是跟你通气来了吗?你们去,我就去。你们不去,我也不去。咱们共进退。” “好!够义气!”裘五大力一掌拍在她肩上。浅夏身子晃了两晃,半边身有点麻麻的。 敲定这件事后,两人又东扯西扯的,话题再次转回相国府。 裘五眼里闪着兴奋八卦道:“小满,你很快就要有嫂子喽。” “啊?又是谁呀?”(未完待续。) 第122章 裁衣 裘五贼贼笑:“还能有谁呀?高家小姐呀。” 浅夏知道纪安诤也到了娶亲的年纪,只是府里好像不太赞成跟高家联姻。从纪安蕾的语气中就听得出来狄夫人的意思。 “确定吗?” 裘五撇嘴:“我是道听途说。不敢打包票的。” “切!”浅夏对她赠送一个白眼。 不过呢,裘五小姐这个道听途说并非空穴来风,很可能是无风不起浪。多少是有点苗头才会传开。不晓得纪府最终能不能抵得住流言,认命的订下高府小姐? 浅夏并不太关心兄弟姐妹们的亲事。跟她关系不大,且她也说不上话。再说人家的终身大事她也没资格指手画脚不是?万一纪安诤本来就喜欢高家小姐呢? 闲扯中,纪浅夏关心问起裘少夫人的近况。 裘五小姐肥嘟嘟的脸抽搐了下:“还在娘家没回来。” “能回娘家这么久吗?”在浅夏的印象中,嫁出去的女儿当然是可以回娘家小住的,但不可能有夫家不回,一直赖在娘家吧? 裘五小姐低声:“说是养身体,一直养着。” “呃?不会闹不合吧?”浅夏还有点过意不去似的。 裘五摇头:“不会吧?反正我大哥也借着陪护的名义住过去了。” “啊?”浅夏下巴一掉:“令兄住岳丈家了?那你爹娘不管?” 裘五一摊手:“大哥有错在先嘛。怎么管?要是不把大嫂哄回来,难道真和离呀?” 浅夏就小心翼翼求证:“和离?不好吗?” 和离也算是对方和平分手的一种形式。 裘五怪异瞅她:“当然不好呀!我们定国公府要是出了和离的事,以后我们姐妹的婚事还要不要议了?” “哦,这样呀。”大哥和离,还能牵连未婚的兄弟姐妹? “小满,我怎么越发觉得你怪怪了的?” 浅夏心头一跳:“哪里怪了?” 裘五睁着小细眼巡睃她,老成道:“变了个人似的。” “嘿嘿,小五姐真会说笑话。”浅夏哂笑。 裘五狐疑瞪她:“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话的。” “哦,那是我以前嘛,人不能总是一成不变的吧?我慢慢长大了,总要变一变的嘛。所以,变的跟以前不一样,很正常啦。”浅夏心虚的随口扯还嘿嘿干笑。 裘五木然的眨下小细眼,叹:“好吧。不说这个了。走,陪我去骑马。” “呃?天色不早,我得赶回去了。小五姐,下次吧?下次陪你。” 裘五却是又笑了道:“你这点没变。以往我拉着你练骑马,你总是推三阻四的。” “是吗?”浅夏嘴角微扯。 她真不是推阻,她还真想学会骑马呢?只是在裘府真不太好意思多逗留。明显裘夫人不怎么欢迎她。 天色已近黄昏,霞彩满天。 浅夏靠在马车上,暗中盘算了下:没什么值得操心的事。接下来可以好好在府里享受一番了。至少花氏去后,蒋氏和简氏自有狄夫人和白氏压制着,暂时起不了妖蛾子。 唯一犯愁的是豆青该挑个什么样的时机重新回归?不能就这么平平淡淡回去,得借她之手打击一下府里蠢蠢欲动的居心叵测者。 顺利回到纪府,跟狄夫人和白氏见过。 纪安蕾等人也聚在存安阁,兴奋的商讨着接来的望江亭世家小姐们聚会的衣裳之类。 纪安蕊建议:“重新做新衫,正好是单衣的时节,我要浅绿色。” “我要粉红色。”纪君蔓的热情也高。 纪映芙无不可,只淡淡笑:“只要不是黑色,我都可以。”看到纪浅夏进来问:“四姐姐,你要挑什么颜色?” “粉紫浅蓝水红,都可以呀。” 浅夏笑看向狄夫人:“夫人,真的可以做新衫吗?” 狄夫人笑道:“是的。正好你们姐妹也该做一批夏衫,明日就让绣娘量好尺寸,选定颜色定做吧。” “那款式呢?我可以画一张给裁缝吗?”浅夏欣喜。 纪安蕾扭头招手笑:“四妹妹,快来看,这里有时下最流行的款式。都是宫里流出来的样子。” 浅夏才发现她面前的几上摊着一叠衣服样式,急忙凑过去认真看两眼。 纪君蔓噙着笑纤纤玉指点着其中一款:“可别选这款哦,我先选中的。” “放心,不会跟你雷同的。”浅夏还看不上了。 纪安蕊也点另一款:“这个是我跟六妹选中的,颜色不同而已。” “我没看中。”浅夏将时下流行的单衣款式翻完,一个没看上,转向狄夫人:“夫人,我可以自画一张给裁缝吗?” 狄夫人慈爱一笑:“这么些你都没看上?” “是。” 纪映芙也笑:“四姐姐眼高可真高哦。” 浅夏回她一个笑容:“六妹说的没错。” “行,你看不上这些时下款式,就自己画一张给裁缝,只要她们能赶制出来,随你。”狄夫人不在这些小事上多纠缠,就依了她。 “谢谢夫人。” 浅夏的脑海里就浮现不少现代中看过的改良款。 当然,太过惊世骇俗的她不会碰。只不过做点改良,更合身更方便更美观而已。 等回到襟霞阁。 浅夏收到了魏三娘的回信。封在很严实,没有拆过的痕迹。是在她常坐的书桌最显明的地方摆着。看家的丫头们见着了也不会乱动的书桌摆着。 字迹整齐,一笔一画很清楚。 于姓妇人逃离夫家的真相是:她嫁的丈夫是天阉,不能行房。并且还伴有严重的暴力倾向。不能行房并不代表他没有欲望。于是就在别的方面找补虐待于妇人。满足因为天生缺陷带来的心理变态。被折磨的于妇人不堪忍受,跑回娘家哭诉,却得不到娘家人理解支持。 可她如果真要待在夫家,估计最后也是痛不欲生,会被折磨疯了不可。她就逃了一次家。 谁知被夫家和娘家联手逮了回去。一起指责她不守妇道将她的腿打跛,以为这样她就老实了。没想到,再一次被天阉丈夫虐待后,于妇人借着来福灵寺上香的机会准备第二次出逃。 接下来就是浅夏在福灵寺看到的经过了。 魏三娘询问:“人已经安全了,真相也问出来了,最后该怎么办?请纪四姑娘裁夺?”(未完待续。) 第123章 回信 夏朝的民风是相对来说比较开放,没那么迂腐古板与死气沉沉。 可是,也没法跟现代比。 嫁鸡随鸡的思想还是根深蒂固的。于妇人虽然可怜嫁了个天阉丈夫,注定不能成为母亲。可女人的本分她是不能私逃的,更加不能因为丈夫残缺就一逃了之。 做为女人她是可怜的,但整个环境不会同情可怜她。 幸好浅夏不是真正的夏朝纪浅夏。 她利落的准备回信,却又犯愁了。怎么寄信呢?魏三娘没写明呀?她也重新在纪府换了一批人,怎么及时的传送过去呢? 拈着笔半天没落下一个字,浅夏眼睛放空盯着窗外。 暮色一点一点侵染襟霞阁。 倚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陈,陈姨娘来了。” 浅夏听到了,却没动。 陈姨娘?好耳生的称呼,她没当回事。 “姑娘,陈姨娘来了。”偎蕉推了她一把。 “哦。”浅夏扭回头,正好对上进屋的陈氏,错愕了小半会,才带着笑迎上去:“陈姨娘,你怎么来了?快请进。” 陈氏含着谦恭的笑点点头:“顺路经过,进来看看四姑娘。” “请坐,难为陈姨娘挂念。”浅夏眉头稍稍一拧。 她的襟霞阁好像地段并不是很优越,陈氏顺的是那条路呀? 奉上茶后,陈氏跟浅夏寒暄了一会家常,无非是绣功怎么样,课业如何?过几天的望江亭世家闺秀们相聚,可都准备好了之类的。 茶过两遍,浅夏算看出来了,陈氏应该是有备而来。 她抬下巴向倚樱:“你们先出去,我跟姨娘说几句体己话。” “是。”偎蕉和倚樱是越来越看不懂浅夏了。跟陈氏有什么体己话说?平时都不怎么来往的好吧?这种假话,她现在越说越溜了。 陈氏很意外她的敏锐观察。 等屋里只有她们两人后,浅夏直白问:“姨娘,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单独说吧?” 陈氏轻笑一声,道:“四姑娘原来还是个直性子。” “嗯,我是。我受不了磨磨叽叽矫柔做作。”浅夏承认。 陈氏面上闪过一丝难堪,垂眼讪笑了下道:“那我也不客气就直说了吧。” “嗯,姨娘请直说,千万别拐弯抹角的。” 清清嗓子,陈氏眼角快速的巡睃了一遍屋内,态度很小心,好像掌握了国家机密似的。 浅夏也不由神色凝重起来,欠身过去小声问:“姨娘,你要说什么?” 陈氏捋捋碎发,压低声音:“四姑娘,我听说那个失踪的丫头豆青,没有事,好好的。” “啊?”这一声惊呼,浅夏是真实不做作的。 陈氏嗓音压的更低:“你五哥的街上时遇到了,身边的小子认出来就是那名失踪不见的粗使丫头唤做豆青的。” 浅夏睁圆了眼睛,怔怔看着她。 “怎么?你不信?”陈氏还当她怀疑。 浅夏本能的摇摇头,省悟过来追问:“然后呢?” “然后?”陈氏迟疑了下,也算她没白吃几年盐,马上反应快:“街上人多,你五哥跟丢了。” “哦。没确认是吧?” “确认是她,没错。等你五哥想上前时,她却急匆匆混在人群中,就这么跟丢了。”陈氏语气坚决。 浅夏垂眸整整裙带,轻声虚应个‘哦。’ 陈氏见她是这种反应,不免有些着急,声音也提高了一点:“四姑娘,别担心。豆青竟然活着又还在京城,官差一定能马上抓她回来。到时,府里那些流言蜚语就再也不会有信了。” “嗯,姨娘说的对。那就拭目以待官差赶紧把人找到。不过,我本来就是清白的。府里的流言蜚语是别有用心者散播的。” 陈氏嘴角不自在扯了扯:“对对。是别有用心者诋毁姑娘名声。” 浅夏无声低笑。 看到她这态度,陈氏心里没底了。于是起身告辞:“我就是过来说一声,好叫四姑娘放心。天不早了,四姑娘早点歇吧。” “嗯,姨娘慢走。”浅夏也不挽留,脸上一直带着笑将她送出院门。 愣是看着陈氏身影消失在渐深的夜中,浅夏才双拳一击,忧喜参半:“瞌睡有人送枕头。”想了想又自言自语:“这不会是魏三娘故意安排的吧?” 偎蕉歪过来,好奇:“魏三娘是谁?” “不相干的人。”浅夏摆摆手欢快的写信去了。 无所不能的魏三娘,你好。来信已阅。你问我最后怎么处理。难道不是看在同为女人的份上放于大姐一马吗?前半生夫家娘家都不同情她,已经够可怜了,还要因为‘不守妇道’的罪名将她交回去吗?这无异于将她推入火坑,是非常不人道的举动。所以,请给她一个圆满的下半辈子吧?我相信以你的能耐,会把她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有些女人为难女人。有些不在此例。希望三娘子是后者。纪浅夏敬上。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魏三娘接到这样一封不类不伦的回信,看的牙齿痛。 丫头还一脸的惊慌:“还是纪家那个书呆子少爷送来的。娘子,四姑娘这是知道书呆子少爷跟咱们有关系了吧?” 魏三娘眼睛还盯着信,满不在乎:“嗯,知道就知道吧。她能咋滴?” “呃?”丫头茫然。 魏三娘把信读了三遍后,看出点意思来,噗哧乐了。 “丫丫,去安排一下,将于姓妇人送出京城,安置在潭洲府。问她愿不愿意改名换姓?” “是。” 魏三娘眼里闪着细微的光,手指敲在桌面盘算:“这又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可不能撇下纪四小姐。” 满脸胡子的老胡上楼来,看到灯下若有所思的魏三娘,神情不由温柔。走过来揽着她亲昵问:“歇好了?想吃什么?” 魏三娘回头给他一个白眼,反手摸摸他的胡子,娇柔唉叹:“什么都吃不下。” “怎么啦?身子还不舒服?”胡老大捏捏她的脸,很是心疼。 魏三娘丢他一个媚眼,叹:“这两月进项少了。吃不下睡不好呀。” “我当什么事。”胡老大将她抱起坐到自己膝上,笑眯眯:“我才瞧了瞧账目,进项不少了。三娘,银子是赚不完了。够咱们花就好。”(未完待续。) 第124章 揽事 魏三娘索性勾着他的脖子,装模作样道:“哪里够了?前日我瞧中奇石斋一对兽首玛瑙杯,一顶五色琉璃宫灯都没舍得买?” “买买买。我出银子。”胡老大就喜欢她是明明风骚入情,却偏要装出一副小家碧玉的扭捏模样,勾的他总是心痒痒。 魏三娘眼波流转,风情万种的冲他笑了:“那怎么行?你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怎么……” 话还未说完,胡老大就堵着她的唇。魏三娘象征性挣扎下就投入的跟他一起缠绵长吻,难分难舍。 直到老胡将她抱起要往内室去,她才媚眼横波,轻捶他一下:“快放下。我还有正事。” “帮我熄火才是你的头等正事。”老胡猴急的抱着她不撒手,大步进了内室。 外间,桌上轻薄的信纸被露台那边的吹过来的风拂起,一跳一跃的飘落桌腿下,内间传来魏三娘糯嗲入骨的呻吟。 与此同时,京城某偏僻又低矮的小屋里,烛火跳跃,烈酒犹醇。 聂其仰一只脚踏在凳上,豪迈的抓一把花生米丢口中,看着对面忧心忡忡的年轻男子,嘿嘿笑:“老九,又有大案了是吧?说来听听。” “大案倒没有,我说其仰,你到底几时回家?总这样躲着不是事呀。”叫老九的仰脖灌一口闷酒。 聂其仰满不在乎:“等我老爹气消了再说。” “聂大人气没消,撒到我们衙门来了。限期要把你揪回家。” 聂其仰沉默一下,又嘻嘻笑:“期限是哪天?” “后天。你再不露面,倒霉的是我们快班兄弟们了。其仰,算老哥求你,玩够了赶紧回家。” “切,少充大呀,我记得你跟我同年。” 老九伸一个指头:“大一个月。” 聂其仰翻个白眼:“我还没玩够了。邻县那个奸商的案子我还得全程跟进了。你急什么?不是后天吗?到时再说。放心,不会让你们难做的。” 老九撑额头:“其仰,你现在手伸的越发长了,邻县的案子你也管起来了?” “嘿嘿,路见不平嘛,替天行道。” 老九又灌口烈酒,对他无语了。 聂其仰却兴致勃勃催:“最近衙门到底有没有命案,说两个听听嘛。” “还两个?一个就够我们焦头烂额了。”老九气闷。 “说说看?兴许我能帮上忙呢?”聂其仰花生米也不吃了,兴奋催。 老九郁闷:“其仰呀,别添乱了行不行?” “切。”聂其仰撇撇嘴。 “命案也就算了,报失踪的也多了。”老九叹气:“累死人啊!老子真想不干了。” “你不是一直嚷着要调去太平县跟你哥当属下吗?”聂其仰好奇问。 老九又为难笑:“我哥那太平县也太闷了,一年到头也难得出件案子,生生混吃等吃,无聊透了。” “真难侍候!又嫌累又嫌无聊,你干脆考科举去呀。”聂其仰也灌一口酒,呲牙咧嘴的吐吐舌头。 老九摊手:“看书就头疼,你以为我没想过走科举路?咳,算了算了,喝酒喝酒。” 两人碰了下杯。 聂其仰兴致已经没那么高了,闲闲无聊问:“老九,报失踪的案子,你们解决没有?” 老九脸色红了红:“哪能这么快。别的还好,就纪府丫头的案子,天天被上头催着查办。我估摸着要么人早就死了,要么被卖到外地去了。” “谁?纪府?”聂其仰眼睛一亮。 老九点头,因为是失踪案,也不用忌讳那么多,就直率道:“保国公纪府。他们府里四小姐粗使丫头无故出府门,不见了。查了好些天了,一点线索也没有。不外乎是两种结果。” “四小姐的丫头?”聂其仰又是一怔。 “对。” 聂其仰挪过去,将手搭上老九肩,笑嘻嘻:“老九,我呢,跟纪府四小姐也算旧识了。她的事相当我的事。不如这样吧,你仔细说说这件失踪案,我也替她尽份力。” 老九笑容暖昧:“哟,稀奇啊!其仰,你竟然主动揽姑娘家的事尽力。别是看上人家了吧?” 聂其仰俊脸一红,给他一掌:“别乱说。我跟她可是清清白白的。” “切,谁信?”他越不承认,老九越发以为自己猜中了。 “少废话,快点说那丫头什么特征?”聂其仰有些急不可耐了。 老九将他的手抖下肩头,没好气:“屁的特征,毫不出奇,就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模样。反正我拿到画像后,穿街走巷的愣是认错了不少人。” 想到这个老九就郁闷。 按照纪府提供的豆青画像,官差们倒是出动了几回搜查,结果衙门里的捕快十个有九个全都在大街上认错人了。完全路人脸,毫无特色,大街上随处可见,但又个个不是。找谁说理去。 聂其仰一愣之后,捧腹大笑:“哈哈哈哈……老九,你也有今天?你不是自诩火眼金睛吗?阴沟里翻船了吧?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老九阴郁盯着他,起身入了卧室,很快出来摔出一张薄纸:“呶,差事给你接手。拿去找吧。” 聂其仰忙收了笑,接过一看,也傻眼了。 这个平淡长相的女人,还真是过眼就忘呀! 五官也在,但就是组合起来,让人没有任何深刻印象。不丑不美,还没痣没疤什么的,真的跟平常街上路人女们没区别。难怪老九会认错。 聂其仰倒抽冷气:“就是她?” “就她,做粗活的丫头。叫豆青。年纪十四。瘦小单薄。” “我,试试看吧。”聂其仰也没把握了。 这样的丫头放着好好的纪府不待,离府出走,十之八九是活不回来了吧?这么些天,官府又在查,会不会被拐走卖到外地去了? “另外有桩报失踪的更可笑了。夫家报儿媳不守妇道跟野男人跑了。”老九撇嘴:“这种破事也来报案?” 聂其仰也奇:“就是,这种家丑,怎么好意思跑官府报备呢?” “说是有人联合起来放跑了她媳妇。问起是谁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搁在悬案那档。” “唉,想不到京府还有此等奇闻怪事?”聂其仰望天喟叹。(未完待续。) 第125章 摊开 老九就瞪眼:“其仰,你什么意思?是想说京府治安不稳,我们衙门吃干饭的?”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聂其仰夸张趴在桌上,笑说:“老九,你们一惯屈打成招吧?” “去去,胡说八道。我们可是凭证据抓人。” “少来!就你这毛燥性子,还讲证据?”聂其仰拆他的台。 老九气的不理他了。 聂其仰嘻嘻笑,也没刺激他,借着灯光低头认真端详豆青的画像。 翌日,多云,有风。 纪浅夏神清气爽的梳洗毕,饭也没来得及吃就去了陈氏的院子。 陈氏习惯了早起,正在屋里准备用早饭,听到纪浅夏大早上跑来,微微叹气,镇定的迎上前。 “陈姨娘早。”浅夏笑眯眯施一礼。 “四姑娘,吃过了吗?” “还没。” 陈氏就吩咐彩玉:“去把四姑娘的早饭摆在这里来。” 彩玉应声去了。 浅夏坐到她对面,撑着下巴笑:“姨娘,可有回信?” 陈氏正喝茶,差点喷出来,吃惊:“什么回信?” “哦,我昨晚写了封信请五哥带出府去,给什么三娘子。想必很快有回信,由姨娘转交给我吧?” 陈氏愕然盯着她。 “姨娘,我看起来难道很笨吗?”浅夏还歪头俏皮一乐。 陈氏扭开头,难堪不已。 他们两母子,好像一直没顺心过。也可能是太小瞧了对方的原因吧? “四姑娘,你都知道了?” “嗯?猜到了,又印证了。”浅夏忽然敛起笑:“姨娘这是何苦呢?” 陈氏手帕拭拭嘴角:“姨娘没本事,只能指望你五哥。而你五哥也没你聪明能干,只好……”只好求助外力相助了。这话陈氏不好说出口,而是改口道:“我们也是没办法。四姑娘,你也看到了,我们并没有伤到谁?不过是自保而已。” “我明白。”纪浅夏了解她的生平遭遇,点头:“姨娘放心。我就是求证一下,没别的意思。五哥若是能高中,咱们也与有荣焉。” 陈氏还不太敢相信,拽紧手帕怔怔望着她。 浅夏低低一笑,温和建议:“姨娘,我有句话也不知该不该说?” “你说吧。”陈氏垂了垂眼帘。 “你这么多年退避三舍,何尝不是自保。如今为了五哥,打算再度掺和,你觉得胜算大吗?” 陈氏身子剧烈一震,错愕盯紧她。 浅夏也没多做解释,只淡淡点出:“爹爹是什么样的人,姨娘从小服侍的,心里有数。夫人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十多年来,姨娘也是心知肚明的。再看看花姨娘的处境。姨娘,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还是一心指望着五哥的好。” 陈氏默然垂头。 她想重新争宠,也得看国公爷有没有良心呀!再说,她就算讨好了狄夫人和白氏,不见容于保国公,还不是徒劳?如今讨保国公欢心的真不是她,而是纪安诫学业有成。就是给她涨脸了。 “我这些天看五哥不但得了容先生许多夸奖,课业也是不同往日。姨娘该欣慰才是。” 陈氏有气无力摆手:“四姑娘,别说了,我明白。” 浅夏笑:“姨娘懂我这番苦心就好。一会我上学堂再跟五哥好好说会话。姨娘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带给五哥吗?” 陈氏定定看着她,慢慢摇头:“没有。让他好好跟容先生念书就成了。” “嗯,我记下了。” 她的早饭也送过来了,浅夏就在陈氏这边安心的用过再去狄夫人存安阁请安。 彩玉看着小丫头收拾完毕,捧了一盅茶递给廊下的陈氏:“姨娘,四姑娘是什么意思?” 叹气。陈氏抿口茶,带着茶特有的涩味:“别再痴心妄想。好好指望五哥儿成才。这府里后宅,我怕是插不上手了。” 彩玉不忿,小声道:“这是太把咱们看低了?就兴她白氏呼风唤雨。也不过是夫人跟前的一条狗罢了。” “闭嘴!”陈氏斥她:“当心隔墙有耳。” 彩玉惶然低头:“奴婢该死。” 陈氏又唉叹一下,幽幽道:“她说的没错。花氏走了,自然也轮不到我。国公爷心思从来没在我这里,纵然勉强挤到跟前,他的眼里也没有我。男人靠不住,我唯一能靠的只有五哥儿。” 彩玉这回没作声。 陈氏是从小服侍保国公一起长大的,情分自然不同以往。但是保国公对她一直是不冷不热,从来没受宠,但也不冷落她。自从花氏进门以后,日子才真正难熬的。 不过,说实话,花氏不进门,陈氏也排不上号。保国公对她,没有任何特别。相反,倒是狄夫人还时时照拂着她,不然,纪安诫怕是生不出来。 想靠着花氏离开借此重新露面跟保国公多亲近,这个想法本身就是痴心妄想。像陈氏这样的被边缘化的妾室,全部押宝在儿子身上才是正道。 只是纪安诫这个书呆子,开始心大了! 陈氏愁肠百结,彩莲报:“蒋姨娘来了。” “她?”陈氏稍怔,抿抿头发打起精神:“快请。” 西府学堂,琅琅读书声稚气又清澈。 大家都很认真,只有纪浅夏心不在焉。太无聊了!学这些有什么用呀?她又不考科举?认字就行了。哦,不对,过几天京城世家贵女们聚会,说不定要比吟诗作对呢?她拿不出手。 画画呢?好像还懂一点。下棋弹琴,她也不在行。 思来想去,纪浅夏只能决定那天去胡吃海喝一顿,乖乖当布景板算了。 学完课文,就是习字,随后便是讲义。一般来说,容先生不会要求女学生理解课文的意思,他要求她们字写的好就行了。 中途休息一刻钟,就会练习画画弹琴之类的才艺。这是偏重女学生们的内容。 趁着中间休息,纪安诫主动凑过来找纪浅夏说话:“四妹妹,借一步说话。” 浅夏对着纪似蓉抱歉笑:“二姐,回头跟你说话。” “去吧。”纪似蓉跟纪安诫一向无多话。 让到一角,纪安诫郑重神色:“四妹妹,你几时见过胡娘子?” “胡娘子?”浅夏反应快,马上笑:“就前两天,无意中偶见。”(未完待续。) 第126章 教坏 “她跟你说什么了?”纪安诫担心。 “五哥放心,三娘子她倒没说啥。只是因为我跟她都同情一位被婆家虐待的妇人,所以交谈了几句。” 纪安诫轻哦一声。 “那么五哥,你是怎么认识三娘子的?”换浅夏好奇了。 纪安诫抬眼摇头:“她先找上我的。” “为什么事?” 纪安诫犹豫好久,神态挣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浅夏凑到他跟前,诱导:“五哥,容先生才教我们不许撒谎的。你看你,说假话就眼珠乱转,瞒得了谁呀?” “啊?”纪安诫条件反射想捂眼睛。 浅夏格格轻笑,低声:“五哥,我口风最严了,现在咱们又都跟三娘子搭上线了,你就老实坦白了吧?我又没有亲兄弟跟你争名夺利,还能害了你去。” 这话意有所指,指向不远处的纪君蔓。 纪安诫心下微暖。看吧,他的算盘还是拨的对呀。只要把豆青没死的消息传给她,自然的同父异母的兄妹关系就拉近了。 他这么多年,没有得到来自兄弟姐妹间的亲情,父辈方面也是乏善可陈,唯有生母最关怀他。忽然有个娇俏的妹妹对他表达和善之意,纪安诫很受感动。 “那个胡娘子,说什么要府里十三到十六岁丫头的花名册。作为交换,她给了我一本往年状元探花合集。就这么认识的。”纪安诫忐忑说完,不安的看着浅夏。 浅夏却眼眸一亮:“咦?这本合集是不是很难弄到手?” “对啊。”纪安诫没想到她关注点这么与众不同。 “霍霍,能耐不小啊,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想。”浅夏将双掌一拍,嘴角带着自信的笑。 “嗯?”纪安诫眨眼不懂。 浅夏拍拍他肩:“五哥,没关系的。她要打听府里丫头,由她去。不要有心理负担,反正咱们府里比其他世家贵族相对简单,她要安插人手,由得她。” “呃?”纪安诫脸色可疑的涨红了。 浅夏还用手肘捅捅他,压低声音坏笑说:“五哥,别手软,多敲她一点好处。” “什么呀?”纪安诫难堪的扭开头:“四妹,别胡说。” “我说真的。她手段通天,又这么无法无天自以为是的要挟五哥,干嘛要手软,就要多多从她那里捞好处才对嘛。五哥,别迂腐,该你的一点不能少。” 纪安诫被她鼓动的有些心动。 “可是,她……” “反正她把你摆到明面上了。五哥,你还不明白吗?你的那点小心思,她都清楚着呢。所以,与其跟她玩心眼,不如大大方方当小人,该要的就得要。” 纪安诫头脑中‘轰’的一声响。 小心思,玩心眼?他,他真的喜怒形于色,这么快就让人识破了? 纪浅夏瞅他神色不对,不敢再多说什么,象征性拍拍他:“五哥,咱们到底是兄妹,我是不会害你的。” 言罢,她就走开,留纪安诫一个愣神。 不远处,纪君蔓跟纪映芙说着话,喝口茶,留意着纪浅夏这边的动静。 纪映芙还微笑说:“也不知几时起,四姐姐跟五哥走得这么近了?” 纪君蔓鼻出冷气,心忖:还不花姨娘被送走,陈氏这对低贱的母子自认为有翻身的可能,巴巴的开始讨好纪浅夏,进尔讨好白氏跟狄夫人。 做梦!花姨娘迟早会回来的。她的位置谁也别想替代。 “三姐,你说,过几天望江亭,咱们要准备些什么吗?”纪映芙很谦虚问。 纪君蔓似笑非笑:“你打算准备什么拿手好戏?” “我没有。”纪映芙被她别有深意的看一眼,低头小声:“我哪有拿手好戏,无非是凑热闹罢了。” “哼,算你有点自知之明。”纪君蔓眼看着纪浅夏走远,纪安诫还在发呆,就没理纪映芙,整整衣襟走过去笑眯眯:“五哥。” “三妹妹。”纪安诫回过神,有气无力的招呼她一声。 “五哥,小满怎么气鼓鼓走了?”纪君蔓挑拨问。 纪安诫一愣:“四妹妹生气走了?” “是呀,远远看,脸色不太好呢。” “哦。”纪安诫低头不语。 纪君蔓还以关心之姿问:“你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纪安诫抬眼,冷冷掠她一眼。 纪君蔓让他这冷冽的眼色给冻到了,后退半步,打起精神强笑:“五哥,你怎么啦?” “别烦我。”纪安诫扔下一句不耐烦之语,拂袖离开。 “呃?”碰了鼻子灰的纪君蔓很是羞恼又不甘心。再加上眼角扫到纪映芙好像在不远看笑话的神态,就大为肝火。曾几何时,她这个受宠的娇娇女连书呆子纪安诫都敢摔脸色了? 她气冲冲的提了裙子去找纪安诫理论,非得把受的委屈找回来不可。 却见纪安诫的小厮鬼鬼祟祟递了什么信给他,纪安诫看一眼就哆嗦一下。匆忙接过,然后他竟然朝着纪浅夏去了。 纪浅夏诧异接过,飞快瞄一眼,然后冲纪安诫灿烂一笑。 纪君蔓还在原地迟疑,纪映芙就轻轻走近,小声说:“不晓得他们两个搞什么鬼?三姐,要不要去问问看?” “你去呀。”纪君蔓斜着漂亮的眼睛横她一眼。 纪映芙委屈垂头:“我没有三姐的好口才嘛。” “切。”纪君蔓才受她鼓惑呢?她倒也是想,可一时没找到理由呀? 正好,休息时间到,大家各回学堂。 几位少爷是练习下棋。棋艺也是书生必备之一。 小姐们就画画。才女在夏朝也是很吃香的! 纪君蔓眼睛一直注意着纪浅夏。看到她盯着宣纸发呆,就笑眯眯挨过去,小声问:“四妹,你要画什么?” “没想好。” “你不是最擅长花鸟吗?你看窗外石榴开的正艳,不如画它吧?”纪君蔓好心的出主意。 浅夏抬眼皮看看她,扯扯嘴角:“谢谢三姐。你呢?” “我,我还没想好。” 浅夏收回眼光,手掌撑着下巴:“那你还不回座位慢慢想。” 纪君蔓气的胸闷。 她好心建议,一点不领情,也不看窗外一眼,真是固执。(未完待续。) 第127章 财迷 浅夏冥思半天,磨好墨,然后费力画了一条鱼。简笔线条的鱼,程度跟现代小学生手笔差不多。然后就交卷逍遥去了。 她一走,纪君蔓又挨过来,眼光扫瞄她的座位抽屉。有几本书在,也不知纪安诫交给她的信还在不在? 纪安蕊就在隔座,看到纪君蔓的动作,皱眉问:“三姐,你看什么呢?” “哦。四妹借了我一本新书,我拿回来。”纪君蔓正愁不好下手,理所当然的去抽屉里翻浅夏的东西。可惜翻完后,什么也没有。 浅夏找个角落,将纪安诫送来看信看了一遍。是魏三娘托人递进来的。信上写明按照她的要求将于姓女人送出京城,永远让她的家人找不到。她本人也是愿意的。只不过路途迢迢,费用不低,魏三娘希望好心肠的纪四姑娘能分担一点花销。 最后她就直白了定出价钱:一百两。 “切,怎么不去抢?”浅夏就撇嘴了。 魏三娘这是赤果果敲诈!还敲的理所气壮的。她本身并不缺钱,就是财迷。可惜,浅夏也是财迷一枚,所以,她打算回信砍三分之二的价。 一百银对纪浅夏来说,也不算小数目了。能帮到一个受害妇人,她是愿意的。只不过,魏三娘这是欺负她不懂当今行情是吧?开口就一百银?一百银如果省吃俭用,够一个妇人好几年的花费还有多余。以为她身在闺阁对物价一无所知吗? 说到银两的问题,纪浅夏就莫名烦燥。 骆凛还没给她银票的呢?在相国府他没带在身上情有可原。昨天在酒楼,匆匆会晤,她没提,他难道也忘了? 浅夏不知道怎么跟骆凛联系,不过,她有多寿这条线。 重新回到学堂。 容先生过来检验她们的画作。看到纪浅夏那条简化鱼,愣是半天没出声。 纪安蕊偷偷过去探头一看,噗哧就笑出声:“这是谁的大作呀?画的什么呀?” 容先生温和看她一眼:“坐好。” “哦。”纪安蕊回座位还在捂嘴偷乐。 浅夏嘴角带着神秘微笑,看着容先生走近,昂起头:“容先生。” “四姑娘,这是什么?” 容先生态度还是和气的。 浅夏看一眼他递到面前的画作,肯定:“鱼。” “鱼?”容先生皱下眉头:“无鳞的鱼?” “嗯,有,很少见而已。”浅夏不能解释过多。 “是吗?”容先生脾气就是好,低头审视半天。 纪安蕾和纪君蔓等人都凑了过来,瞄一眼画作,不约而同格格好笑,纪吟萼更是笑的肚皮疼:“哎哟,四姐姐,亏你怎么想的出来?这世上哪有没有鳞的鱼呀?你是不会画胡乱交差吧?” 还真是童话无忌,歪打正着猜对真相了。 浅夏却不能笑场,而是神色严肃:“有。花神日那么我落水,就见过的。所以印象深刻,一时描蓦在画布上了。你们不信,尽可以落水试试看有没有喽?” “呃?”谁会为了这种无聊事落水呀?这不找死吗? 容先生倒也没说什么,点点头:“虽然极简,但线条还是流畅。下不为例了。” “是,容先生。”浅夏松口气,今天算是过关了。 下次呢?她压根不具备琴棋书画的大家小姐能力呀?能唬几时?本尊虽不算多才多艺,各方面也有涉猎吧?苦恼中。 下了学堂,纪君蔓约着一起去看新衣样式,听说绣娘赶制出一件,也不知是谁的? 纪安蕾也赞同,其他姐妹都附合,唯有浅夏不合群摆手:“你们去吧。我的新式特别款式只怕最后才赶得出来。” “四姐姐,你的特别款式,有图样子吗?给我们先睹为快吧。”纪映芙笑吟吟问。 “有,暂时保密,到时让你们大吃一惊。” 纪吟萼嘟嘴:“哟,还卖关子?” “对呀。”浅夏捏她婴儿肥的脸,磨牙笑:“我卖关子,一百银一个,你要不要买呢?” 纪吟萼恼怒的摔开她的手,忿然:“财迷吧你。” “正当生意,童叟无欺,求财源滚滚,合情合理。”浅夏半开玩笑半认真。 “切。”纪吟萼懒的跟她扯胡言乱语。 倒是纪安蕊拍手笑:“四姐,这个好玩。卖关子?嗯,有趣哦。” “还是五妹有幽默感,不像七妹……”浅夏斜眼纪小七。 “我怎么啦我怎么啦?”纪吟萼不服气梗脖子:“什么卖关子一百银?这不是胡言乱语是什么?” “所以说你没有幽默感嘛。”浅夏吹吹斜刘海,笑嘻嘻:“当然,小七妹,你可能连什么叫幽默也不懂。啧啧,读书读傻了。” “你你你……你胡说八道。”纪吟萼气的圆脸又绿了。 纪安蕾和纪映芙忙架着她:“好了好了,别争了。些须小事,不值得大动肝火。” “都是她……”纪吟萼扁扁嘴,眼睛里蓄了泪珠。 浅夏堆起笑:“哎呀,歪题了。你们是去看新衣吧?恕不奉陪了,我先走了。” 她从另一条岔路先行离去。 纪吟萼跺足怒:“我要告诉爹爹,你欺负我。” 浅夏回眸冲她呲呲牙,露出个怪笑,没有多话。 “姐姐,觉得四妹有点怪不?”纪君蔓靠近纪安蕾小声说。 纪安蕾想点头,但看她一眼,不置可否道:“哪里怪了?很正常好吧。” “以前的小满……” “行了,别扯些有的没有。”纪安蕾对着纪君蔓是没那么好说话,不耐烦挥手:“走啦走啦。杵在这里做什么?” 纪君蔓嘴角狠狠撇撇,心里气鼓鼓的: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你是嫡我是庶吗? 纪映芙勾勾唇,笑的温柔可亲,轻声扯下:“三姐。我最近新学会了制槐花糕,你要不要来尝尝?” “是吗?”纪君蔓似信非信。 这个六妹,跟她一直是不冷不热的。 “嗯。已经先送给祖母和夫人尝了鲜。三姐不嫌弃的话,过来捧个场。” “好啊。”纪君蔓在家闲的无聊,倒也无不可。 纪浅夏没回襟霞阁,而是去了朴方堂。 这个点,纪老太太应该精神不错,清醒着。 不过,今天她才吃了药在休息,廊外或坐或站一些丫头,却都静悄悄的没声音。(未完待续。) 第128章 找到 多寿好不容易得了闲,只在西屋歪着打盹,听到轻手轻脚的声音睁眼见是纪浅夏,先笑了。 “四姑娘下学了?” “嗯。”浅夏探头看看老太太屋,小声:“有急事拜托多寿姐姐。” 多寿稍稍整理衣襟,抿抿头发,轻声笑:“四姑娘还跟我客气了。” “好,我就不客气直说。”浅夏凑近她:“骆凛还没给我银票的,劳烦姐姐帮我催催他。” 多寿诧异:“不会吧?” “是。我没收到银庄的票据,现在又急需用钱。找不到他人,只能求姐姐帮忙了。”浅夏合起手掌,可怜巴巴。 多寿看她好几眼,渐渐翘起嘴角,微笑:“好。” “姐姐能今天能回信吗?” “你这么缺银子?”多寿又惊着了。 “嗯。”浅夏苦大仇深的叹气:“最近用钱的地方太多了,一时短缺。不想找姐姐们借,只能如此。” “缺多少?若是数目不大,我这里倒有一点闲银可以帮补一下。”多寿慷慨。 浅夏感动不已,揽着她:“多寿姐姐真好。” 不过,她搭下眉眼:“数目有点大,还是不劳烦姐姐了。” 多寿很知趣,不再追问,而是点点头:“好,我这就请玉妈妈去给骆公子透个信。” 浅夏眼珠一转,小声问:“玉妈妈怎么跟他联络?难不成送信给太平县去?” “那倒不用。”多寿轻松笑:“只要将信送到奇石斋便可。若是骆公子回了京城,他自然收到。” 又是奇石斋?看来这个奇石斋是骆凛的一个重要的对外联络据点吧?不方便找上太尉或者找去太平县的人,只要往奇石斋送信,他总会收到。 “奇石斋在哪里?做什么的呀?”浅夏试探问。 多寿倒也不瞒她:“靠近皇城,京城很有名的玉石古玩斋铺。光在京城就有十多家分号呢?” “噢,这么说生意很兴隆吧?” 多寿想了想:“还好吧?不然能在京城有十多家分号?” 逻辑满分没问题。 “哇,这么厉害,东家是谁呀?”浅夏故做夸张。 多寿摊手无奈:“那我就不知道了。” 也是,她一个贵妇身边的得宠丫头,名号大的店铺听过,幕后东家是谁,真不是她能接触到的。 浅夏没再追问。 纪老太太还没醒,她略坐了坐告辞回来。 午后,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洒在窗格上,斑斑点点,跳动拽曵。 浅夏年纪小,贪睡,歪在榻上很快睡着。 倚樱将她摇醒:“姑娘醒醒,姑娘快醒醒。” “嗯?什么事呀?”浅夏很有起床气的扭开身:“别吵我。” “大少爷来了。” “谁?” “大少爷说有急事,等在花厅呢。” 浅夏凝了会神,翻个白眼:“真是会挑时间。” 她昏头胀脑任着倚樱和偎蕉给她换衣梳洗,打着哈欠来到花厅。 纪安诤负手背立在窗前看庭院深深。 “大哥,你怎么来了?”浅夏向他施一礼。 纪安诤回过头,眉眼上严厉的:“你们先出去。” 倚樱等人唬了一跳,赶紧退出,守在厅外。 “出什么事了?”浅夏神志清醒几分,不解看着纪安诤。 纪安诤走近她,目光清冷:“小满,找到豆青了。” “哦。”浅夏眨巴一下眼。 纪安诤愣了:“知道谁找到的吗?” “不是官差吗?”浅夏垂下眼眸转了一圈。 “是聂小公子。” “啊?”纪浅夏真要跳起来。 纪安诤看着她:“聂小公子在京城胡作非为不是一天两天了,跟京府官差的关系一向不错。他要找的人,只要在京城,一定能找到。一个时辰前,我正好无意中撞见他带着豆青,说是直接送回府里来……” 浅夏拍下额头:这个败事有余的聂其仰。 “我幸好拦下了。那丫头豆青冲我使眼色,多问了几句,呵呵,方才知晓是怎么回事?” 浅夏面无表情。 “小满,你怎么解释?”纪安诤严正质问。 “啊,我要解释什么?”浅夏将装傻进行到底。 纪安诤磨磨牙,忿忿:“为什么明知豆青没死,还把她藏起来?” 浅夏无辜:“谁呀?” “你。”纪安诤快要让她气吐血了。 “没有。” “豆青都跟我说了。你还狡辩?”纪安诤扶着桌边,快暴怒的想揍她了。 浅夏却贼贼一笑:“豆青都交待了,大哥干嘛还审问我?” “你?”纪安诤额角青筋暴了暴,最终忍回去:“马上跟我出府一趟。” “好哒。” 浅夏也正有此意。一时半会说不清,府里又人多嘴杂,还是当面说清比较好。 纪安诤要带纪浅夏出门,狄夫人和白氏没半点异议。 倒是纪君蔓又气的拧断了帕子。为什么同样是庶妹,嫡兄嫡姐就不爱带着她出去呢?她才是纪府最拿得出手的大家闺秀好吧? 纪安蕊也想跟去,不过纪安诤不许。很是不悦,在狄夫人面前小闹了一场。 出府,七转八转的到了一个偏静的民屋。 将倚樱几人留在屋外,纪安诤独带着纪浅夏进去了。 聂其仰笑嘻嘻的迎上来,邀功似的:“纪四姑娘,你太不够意思了。丫头不见这样的失踪案竟然不先跟我打声招呼?你要是先跟我说一声,保你不出一天就把人找回,何至于拖这么久?” 纪浅夏不想打招呼,想打他。 “多管闲事。”最后送他四个字。 “呃?”热情的笑凝结在脸上,聂其仰错愕了。 豆青蹲在屋角,看到她进来,很惭愧:“姑娘,对不起。奴婢只是在后门买点针线,没想到,没想到就被人给发现了,然后就……”瞄一眼聂其仰。 浅夏叹口气:“算了。百密一疏,怪不得你。” 再怎么叮嘱,豆青到底也是小丫头家家的。住的地方已经算偏僻了,又在后门买点日用品,谁知道会正好碰上多管闲事的聂其仰伙伴呢? 聂其仰又得意了,一叉腰:“不是我吹,这满京府的大街小巷谁能熟过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呢?找人?最容易了。” “还真是小看了你们?”浅夏恨恨白他一眼。 “那是。以为她平淡无奇的长相咱们就找不到了吗?错,只要有画像……”聂其仰很开心。 “打住。”纪安诤冒然插话,向着气咻咻浅夏:“现在,好好解释一下。”(未完待续。) 第129章 明理 “大哥,你都看到了,还解释什么?”纪浅夏嘟咕。 纪安诤瞪眼:“看到了也想听你亲口说出真相。” “哦,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长话短说。” 纪浅夏撇撇嘴,指向聂其仰:“你还不走?” “我?我旁听不行吗?”聂其仰都把耳朵洗好准备细听了。 “不行。这是我们纪府的家事。你一个外人不知道避嫌吗?”浅夏毫无感激之心,还挺不乐意的。 聂其仰的视线在她面上转转,又掠向豆青,再转向纪安诤,最后回来,眼神变幻好几个层次:“哦~我明白了。家丑不可外扬是吧?早说呀。行行,你们聊,我外面等着。” 纪安诤好气又无奈:“聂公子,多谢你费心了。改日我请你看戏听曲。” “不用了。我这是看在四姑娘面上。”聂其仰搓搓脸笑嘻嘻:“四姑娘,长话短说哈,我还有事跟你说呢。” 浅夏歪歪嘴,看一眼神色端正的纪安诤,使眼色:“哎呀,你废话真多,快点出去。” “哦,你可快点呀。”聂其仰大大咧咧的叮嘱。 纪浅夏垂头,不想回应他。 纪安诤抱起双臂,冷眼旁观:这两人什么时候熟络成这样了?嗯,有名堂! “大哥,眼神放柔和点嘛。你这样严肃,我好紧张。”浅夏嬉皮笑脸的调节气氛。 纪安诤冷哼一声,抬下巴:“少嘻嘻哈哈的。说正事。” “好嘞。事情是这样的……”纪浅夏还是挺放心纪安诤的。一来他是嫡长子,身分上有优势。二来跟她没利益关系,三来,到底是年长几岁又在国子监读书的斯文人,比较明事理。 跟聪明又明事理的人说话就是比较省事。三言两语他就听懂了,没有一惊一乍的。 沉默了好半晌,纪安诤神色凝重:“还有谁知道?” “我告诉了白姨娘,夫人知不知,我就不清楚了。” 纪安诤抬眼冷静问:“爹爹不知道?” “当然不能让他知道。头一个就要防着他。”浅夏不客气的说。 纪安诤静默后点头:“我懂了。” 保国公是个心软不设防的。保不住被那个妾室哄一哄就大嘴巴把什么都往外说。 “大哥,你会支持我吧?”浅夏小心翼翼问。 沉吟片刻,纪安诤也不正面回答,而是指着豆青:“她待的地方,是你找的?” “呃?不是。”浅夏迟疑着,思忖要不要把骆凛供出来? “换个地方吧。”纪安诤却没有追问下去,而是建议。 纪浅夏挠挠头,苦恼:“大哥有更安全的地方吗?” “有。”纪安诤看一眼豆青:“我朋友正好有空宅,位置偏远了点,但很安全,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浅夏欣喜:“那就麻烦大哥暂时先把豆青藏起来,等合适的时机再让她亮相。” 纪安诤垂下眼,心里在叹气。 家里后宅女人多,破事也多。他渐渐长大,心里也越来越有数。不过,长辈的事他不好过问。没想到竟然波及到小辈了。虽然纪浅夏是庶妹,可是白氏是狄夫人左膀右臂这是府里公认的事实。这个庶妹也一向乖巧本分低调。如果连她都容不下,那些人心思有多歹毒。 并且,豆青出府见到的陌生男子,绝对不是府里人。由此推测,纪府后宅有人不安分,还勾结外人谋图不轨。 “大哥,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浅夏还要去敲打聂其仰呢。 纪安诤深吸口气:“四妹,以后有什么事,你只管找我。” “谢谢大哥。” “聂小公子虽热心肠,你还是避点好。” 浅夏嘴角轻轻扯扯,忙不迭点头:“我知道了大哥。我跟他其实不太熟。” 纪安诤只看着她,默然片刻,轻轻点头:“去吧。我安顿好这丫头就回来。” “好。”浅夏又向豆青叮嘱:“下不为例。再被人找到,你的下场可能就是护城河里那具女尸的下场。” “奴婢再也不敢了。”豆青吓坏了。 “后果你都知道。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 豆青抹着眼:“姑娘放心,奴婢不会再乱走了。” “嗯。好好听大哥的话。再来一次,我们可救不了你。” 豆青猛点头。 纪安诤就看着,不管。 吓唬一下小丫头也行,免得再犯错。诚如浅夏所言。她们保豆青活,可有人想她死!还惜弄出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尸来陷害她。 纪浅夏带着丫头们先行离开,好让纪安诤静静的安置豆青。 聂其仰一路跟过来,眼看快出巷口了,才叫唤:“哎,纪四姑娘,过来借步说话。” “找个酒楼茶馆说不行吗?” “不行。”聂其仰惶急摇头:“我现在不方便露面。” 浅夏才想起他正被聂大人禁足,然后私逃出门,不能露面,否则会被聂家抓回去家法侍候吧。 走到一个不显眼的角落,浅夏忍着笑问他:“你怎么不躲远一点?京城认识你的人可不少。” “嘿嘿,认识的是不少。可告发的不多。”聂其仰又得意洋洋道:“我人缘特别好。白天稍微躲躲就好了,不碍事。” “说正事。那个秀娘的案子,怎么样了?”浅夏没听他自夸,直奔主题。 “我也正要说这个事了。”聂其仰挠挠头,道:“顾小姐那边一直没再给信。我就差了衙门相熟的去打听了下。说是官府正发下捕文将奸商捉拿到案。还得过些天才重新审案。” “秀娘呢?” 聂其仰笑:“放心。已经暂时先回了去跟家人团聚。只有升堂才会传她过去。” “她的家人没为难她吧?”浅夏其实很担心这一点。 夏朝是民风比较开明,可是开明程度有限。秀娘这类被奸商半骗半吓走的妇人,反正是没名声可言了。 聂其仰无奈:“我就没跟了。只怕顾小姐清楚,偏我跟她不熟,联络不上。” “没事,交给我。”浅夏表示理解:“聂小公子,多谢了。” “小事一桩,无足挂齿。” “该谢的还是要谢的。”浅夏敛正容色:“就冲你这份不顾家庭反对的侠义热心肠,满京城没几个公子哥能做到。谢谢,也代秀娘谢谢你。”(未完待续。) 第130章 哥们 聂其仰很不好意思,咧嘴呵呵笑:“路见不平,一臂之力而已嘛。你跟我这么客气干嘛?这不是我的份内事吗?” “份内事?”浅夏笑了笑:“你几时成官差了?” “差不多了。”聂其仰道:“算半个官差。” 浅夏赞赏:“官差可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聂公子身为世家贵公子,能自动揽这份内事,着实让小女子好生敬佩。” 越夸,聂其仰越不自在了。 “喂喂,别来这套。真是的。” 明明比他小,说起话来倒像是他大姐似的?错觉,一定是错觉。 浅砟抿嘴微笑,关心问:“那你还不准备回家吗?” 聂其仰一梗脖子:“回去讨打呀?” “那你这样躲在外头也不是个事呀?早晚总得回去吧?” “到时再说吧。容我先自在几天。” “你现在住在哪里?” 聂其仰笑嘻嘻:“住在一个官差朋友家。铁哥们,不会出卖我。你放心。” 浅夏故意挑拨一下:“要是令尊悬重赏逮你回去,只怕你处境不妙哦。” “不会,老九这个人很讲义气。”聂其仰解释一句,马上又补充:“再说我爹也不会这么大方呀。” 噗~浅夏忍不住笑出声。 “兄弟,多谢夸奖啊。”暗角幽幽转出一名年轻男子,身着捕头官服,看一眼聂其仰,转向纪浅夏。 “老九,你怎么在这里?”聂其仰吃一惊。 “嗯哼,你闹那么动静,能瞒得过我?”对方很自信。 纪浅夏眼角轻扫一眼。 这就是京府的官差,跟聂其仰称兄道弟,铁哥们?十六七岁的样子,身上的捕快服衬的肩宽腿长,手背骨节突兀,肤色微黑,看面相,还是比较稚气清秀的,就是眼神透着与年纪不符的老练。想来入捕快这一行有些年头了。 “纪姑娘,这位就是我说的哥们,商九。老九,这位是纪四姑娘,你认识吧?” 商九斜瞄着纪浅夏,微微施半礼:“眼生,不认识。” 也在情理之中。他一介小捕快,怎么会把不起眼的庶小姐认全呢?京城小姐们那么多,他认不过来呀。 浅夏也彬彬有礼的向他还礼,再向聂其仰道:“不打扰了,告辞。” “请。”聂其仰这一次没拦阻。 多了一个商九,的确不好再多说什么。 目送一行人出巷子,聂其仰转回头对上商九似笑非笑的挑眉,不由皱眉问:“老九,你怎么来了?” “其仰呀。”商九将手搭上他,揽到一边说悄悄话:“你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什么意思呀?”聂其仰不开窍问。 “这位纪四姑娘看着才貌双全,家世也相当哦。看起来脾性与你相通,嗯,难得难得。”商九暖眛的挑眉头。 聂其仰涨红脸,将他的胳膊拨开,恼道:“老九,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我乱说什么了?”商九还满诧异的摊手。 “你?哼!”聂其仰扭头,留他一个后脑勺。 商九挤眨眼心里在嘿嘿笑:年貌相当,天作之合。看来聂其仰的终身大事有望解决,不再成为聂家的头疼大事。 纪浅夏回到家里,特意去跟狄夫人和白氏报备了一声。 存安阁这会正热闹。 绣娘们赶制出了一件夏衫,纪安蕾几个看后,很是喜欢。要了来让狄夫人也先睹为快。 是件洒银轻纱窄袖上衣,搭着一条妆花绢半臂,配湖绿双丝绫裙。清新养眼,悦人悦己。引得众小姐争相抢鲜。 纪安蕊嚷着:“这是我的。” “谁说一定就是你的?” “我就要的浅绿色。三姐是粉红,四姐不知,六妹除了黑色随意,大姐和二姐选的也不是绿色,可不就是我的。”纪安蕊振振有词。 纪安蕾亲昵揽她一下:“五妹记的没错。那就是你的新衣了。快穿上看合不合身?不合身让人再改改。” “还是大姐阳明理。”纪安蕊斜眼瞅纪君蔓和纪映芙。 纪映芙嘴角带着浅笑,微微垂下眼帘。纪君蔓却是鼻哼一声:“哼!偏心。” “三姐说谁偏心?”纪安蕊皮笑肉不笑的反问。 纪君蔓却扭开脸,故意装没听见,跟纪吟萼说悄悄话去了。 纪浅夏回来正赶上她们评价这套新衣,也凑过头看了两眼,没啥兴趣。就向夫人借口累了,要回襟霞阁先。夫人知道让她去了。 纪吟萼悄悄跟纪君蔓吐槽:“真稀奇。四姐竟然没巴着大姐五姐的新衣凑趣了?” “她一向怪怪的。”纪君蔓淡淡:“谁知道她又憋着什么坏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纪吟萼想到几次三番没在纪浅夏面前讨到便宜,十分认同的点头:“就是就是。她真是越来越古怪看不透了。” 黄昏时,纪浅夏就得到回信,骆凛今晚回太平县。 他晚点会派人将纪浅夏的银票送过来。 “太好了!”浅夏开心了。这是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十分振奋精神。 只是他都要回太平县了,派谁送过来?送到哪里去?又是通过多寿转手吗? 于是,浅夏借口去陪纪老太太,一直就赖在朴方堂。 她最近跑朴方堂比较勤快,引起纪君蔓的高度警觉。觉得她是来跟她抢老太太宠爱的。于是也随后跑来陪老太太。 可惜,纪老太太精神不济,没功夫乖俏的孙女们闲扯。打发她们回去。 纪浅夏又找借口缠上多寿,说是要跟她交流一下绣功。 多寿可是老太太跟前的红人。很受器重。府里大多数人想巴结了。 纪君蔓也顺势留下来跟她们研究绣活。 “牛皮糖。”浅夏无语了。 这个纪君蔓是存心的吧?生怕她得了宠去,处处都要掐尖。 就在外套间,几人安静的看着绣面小声嘀咕。多寿不时进去看看纪老太太精神状况。亲自服侍着喝了药,又说了会闲话。 看夜色不早了,多寿笑吟吟请她们早点回院,免得误了关院门的时辰。 纪浅夏内心焦虑,还是先告退了。纪君蔓陪坐这大半天,一无所获,也悻悻离开。 回院的路上,纪浅夏很憋闷。若没纪君蔓,银两怕是到手了吧? “咳。”忽有轻微的咳嗽随夏风灌入耳中,如雷鸣,震的浅夏当时就歪了歪身形。(未完待续。) 第131章 帮存 咳声虽轻小,却耳熟。加上纪浅夏有个灵敏的鼻子。她在这花香脂粉中闻到属于骆凛的气息了。 “那个……”浅夏当然不会放过机会,她神色平静从容向倚樱和偎蕉:“偎蕉,我好像落了东西在朴方堂,你去找找。” “是。”偎蕉不疑有他去了。 “倚樱,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倚樱眨眼:“姑娘去哪里?” 浅夏笑的不自然指指夜色深色假山:“我去去就来。” “哦。”倚樱看看方向,还体贴问:“奴婢陪姑娘去吧?” “不用了。你就这里等吧,免得偎蕉一会回来找不着咱们。别乱跑,我去去就回。” “嗯,姑娘小心。” 纪浅夏提了裙子迅速跑过去。看的倚樱心里还在说:人有三急,姑娘这是有多急呀? 当然急喽,时间不多了。 纪浅夏跑过假山回头看一眼,倚樱杵在原地发呆。她飞快的窜至一丛茂盛的花树下,轻声唤:“哎,出来啊。” 阴影之中,慢慢闪出似笑非笑的骆凛。 “快点给我。”浅夏伸手急急索要。 一点寒暄没有,还真是浅夏的风格。 骆凛咧咧嘴,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浅夏动作很快的接了,瞄一眼就转身:“谢了。咦?不对呀?”她定住身形,将银票凑天鼻尖下细看。 别的她不懂,但古代的数字写法她还是知道。 怎么看怎么对不上数目? “数目不对吧?”浅夏脸色变了。 “没问题,我亲自检查过了。”骆凛第一次开口,嗓音低沉。 浅夏摊给他看:“怎么像是一百银呢?” “对呀,就是一百银呀。” 浅夏眼珠差点突出来,瞪着他:“你克扣的太多了吧?” 骆凛笑笑:“我没有克扣。你需要一百银,我这不是给你送过来了吗?” “其他的呢?” “还存着的。” “我……”浅夏咽下火气,耐下性子:“存着也行,但是票根你得给我呀!” 骆凛望她又轻轻笑:“你一直多事之秋。还是放我这里妥当。以后想用多少,跟我说一声就行了。” “阁下的意思是我以后想用自己的银子还得开口跟你说一声?”浅夏气的撑额头。 “没错。” “凭什么?”浅夏嗓门提高一点。又警觉回看倚樱方向。 骆凛耸耸肩:“凭票根在我这里。” “你凭什么扣着票根不给我?” “不是说了吗?你多事之秋,钱财不能露白。小心被人看到,反而有害无利。” “有害无利也不管你的事。快点给我!”浅夏不耐烦了。踏前一步摊手。 骆凛没动。 浅夏快抓狂了,急道:“你别想找借口,快点给我呀!” “没带。”骆凛的回答令浅夏很想揍人。 浅夏忍了又忍:“你,你干嘛要管我的私人小金库?我说骆三公子,你一向是这么好管闲事?” “不是。” “那就再定个时间还给我。”浅夏不得不做出让步。 骆凛挑眉笑问:“哦?什么时间?” “就明天吧。” “我不在京城。” “那就后天?” “也不在。” 浅夏怒气冲冲:“那你几时回京?” 骆凛眸色稍暗,语调也低沉很多:“说不准。我最近可能一直没时间回京城。” 浅夏扭头看看夜色,平静:“这好办。你把东西放在奇石斋,我派人去取就行了。” “放在太平县了。” “那我就找人去太平县代取好了。”浅夏堆起假笑。 骆凛眼角再次一挑:“今晚过后,我不在太平县。” “啊?你去哪?”浅夏赶紧问。 骆凛郁色说:“还记得我请你辩味道的事吗?” “嗯。” “我离京去处理这件事。如果快,三五日会回来。如果不顺,也许一年半载。” 纪浅夏望天翻白眼加叹气:“你就不能晚一天吗?我的小钱钱啊!” 钱在自己手里才叫私人金库。在别人手里总是不踏实。 骆凛闷闷问:“你,没有别的说的?” “唉!”浅夏无精打采:“我最近急需用钱。你快点把钱还给我。早去早回啊。” 骆凛低头无声笑了。 “你喜欢看律书?”本想抬脚走人的浅夏听他低声问又煞了脚。 “还行吧?” “找聂其仰借了?” “哦。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他办事不力,目前在逃家中。”纪浅夏倒漫不经心的。她不是感兴趣,而是想怎么避免不要踩到夏朝律书上的红线。 骆凛递给她一个方正的包裹:“给。这里有几本旧律。” “啊?”浅夏不敢相信,抬眼看他又低头看那个不大的包裹:“给我的?” “嗯。” “要钱吗?” 骆凛气结:“你要付也可以。” “还是看免费的好。我没钱。”浅夏大方接过,掂了掂,忽然想到什么,好奇:“你不是在太平县当县尉吗?为什么可以这么自在?” “太平县一向太平。县尉基本是闲差。”骆凛倒不避讳。 “那你为什么会挑太平县而不是京府衙门?”好奇心是人类天性嘛,浅夏不由就多嘴了。 骆凛垂眼不作声。 “不好意思。我随口问问的。好了。就这样吧。谢谢你的书。”浅夏见好就收,扬扬手里包裹道别。 骆凛乌黑沉沉的眼看着她,忽然又问:“你很喜欢查案?” 浅夏跳起来才要否认,他却接下去道:“是受狄大人影响吗?” “狄大人?”浅夏张张嘴,蓦然想起狄夫人是大理寺少卿长女。目前这位嫡母的生父还在任。只不过,浅夏从来没跟他打过交道。 “呃?算是吧。”浅夏心念飞转后,从善如流的认下了。 她那么多怪异的举动都被骆凛看到了。如今他先帮她找了合理借口,干嘛不用呢?大理寺本来就是断案的地方。她受名义上的外公影响,喜欢查案什么的,扯上这层关系不是更符常理? “难怪!”骆凛低低眉眼,好像明白什么。 “嘿嘿,就是就是。”浅夏心虚的附合。 “最近,京府治下七县之一的德山县有桩疑案据说报上京府请裁夺。德山县知县成了被告,如果他一个月内查不出真相,就要被革职罢官。有兴趣了解吗?” 浅夏眨眼,再眨眼。骆凛这是把她当成不出仕的闺阁神探了吗?廖廖几语还挺引人入迷的。 “呃?没兴趣。再见!”浅夏果断拒绝,头也不回走开了。(未完待续。) 第132章 疑案 回到襟霞阁,浅夏梳洗后才得空打开包裹。 倚樱还惊呼:“这是丝绸?” 怎么也是太尉府公子,包东西的也不能含糊吧?浅夏不在意,随手给她:“拿去。” “姑娘,正好做方汗巾,这里可以绣朵花。”倚樱还给她出主意。 浅夏盯着几本旧旧的书册,随口道:“嗯,可以。” 倚樱欢天喜地接了,就去找剪刀。 慢慢翻了几页,浅夏就无奈的放弃了。 字并不陌生,就是看的很吃力,而且还晦涩难懂,夹杂着大量的术语。对于外行来说,看这种书是折磨。浅夏果断的掩上书准备收到书架去。 一张纸条从另外的书页里飘落下来。 浅夏捡起,首先是字迹刚劲,力透纸背,并且行云流水看着很舒服。再接着细看内容。却是简单的介绍德山县的那桩疑案。 疑案大致介绍了德山县令怀疑一桩旧案有蹊跷,将嫌疑人带回衙门调查审问。但却一直没什么进展。反而被人到府衙申诉,告发知县‘无故拘押年少寡妇’京府大人发文,要求知县一个月内查出犯罪情节,并且放人。否则就要按‘故人入罪’革职罢官查办。 浅夏看了两遍,却没看到疑案的具体内容,只说县令路过坟前看到有女子在哭泣,却是盛装浓抹,细看却又是丧服,心里存疑云云。 “拜托,这怎么叫疑案嘛?”浅夏失笑,借着灯火将纸条烧了。 虽然骆凛的字很好看,这种东西还是烧毁最为保险。 “收起来吧。”示意偎蕉将书本收放书架,浅夏准备上床歇息了。 倚樱拿着裁好的包裹绸过来展示:“姑娘,你看。” 浅夏瞄一眼,没什么稀奇的嘛。 “毛边已经剪齐了。奴婢拿个绣花绷子撑好,姑娘就可以绣花了。” 浅夏吃惊:“我几时说要绣花了?” 倚樱也奇了:“姑娘方才答应的。” “我?答应了吗?” 偎蕉和一众服侍的小丫头点头作证。 “那就,先放起来吧?”浅夏讪笑。 倚樱不明所以乖乖应下。 绣花?浅夏宁可发呆也不拿绣针。她十分手生,早就不是本尊那样的心灵手巧了。 通过纪安诫的渠道,纪浅夏跟魏三娘讨价还价,最终以四十两银子帮衬于姓妇人而收尾。算是完成了预期心理价位。 纪君蔓这两天也很高兴。 她也是有自己闺蜜小圈子的。这两天收到邀约,盛装打扮还带上纪映芙去了。 纪浅夏没事,就去朴方堂陪纪老太太。 表面上是她勤快的讨好纪老太太,实际上她是想打探一下老太太是如何应对蒋氏小动作的。 下午的天气渐闷热,不过纪老太太却还是夹衣加身。 她移坐在窗榻之下,老眼带着欣赏看着庭院外生机勃勃的绿树红花,以及偶尔经过轻手轻脚的年少丫头们,很是感慨:“老喽,真的老喽。” “祖母,你的心态很年轻呀。”浅夏也歪坐榻上。 纪老太太苦笑:“人老心不老,更悲哀。” “祖母,你千万别这么想。每个人的容颜都是会越来越老的,可不是每个人都有颗不老的心啊。有些人年纪轻轻的,心却老气横秋的,那才叫可怕呢。” “嗯,也有几分道理。”纪老太太抿口茶,又觉得好笑,这丫头竟然跟她这个活过半百的老人讲大道理? 瞅着屋里人不多,浅夏就凑过去,撒着娇小声问:“祖母,那件事,怎么样了?可有眉目了?” 纪老太太当然明白她问的是什么,摇头:“暂时没有。” “不会吧?她们能忍着不跟外头联系?只要跟外头有联系,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出真相的呀?” 老太太眼神肃正:“这些天,她们完全没有动作,这就更要警惕。能忍常人不能忍,说明,的确不同一般。” “哇,这都过去好些日子,她们真的一点小动作也没有?”浅夏不由赞叹了。 这也太能忍了吧?绝对不是一般人干得出来的。 “小动作嘛。”老太太喘口气,幽叹:“倒是有。” “哦?祖母,是什么?” 纪老太太拿眼扫下多寿。后者会意,带着屋里一众服侍人等退到外间。 浅夏又趴着窗格看看外面,廊下仆妇也退开了几步。 “她往陈氏屋里跑的次数多了。”纪老太太低声说。 浅夏张张嘴,愕然:“陈姨娘?” “嗯。” “难道她想另外扶起一个靶子,好让人不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浅夏大胆揣测。 纪老太太眼眸一亮,欣喜:“小满,你也是这么想的?” “嗯。祖母,你老人家也是?” 老太太神色严肃点头:“只有这么想才合情理。” “那么……”浅夏很好奇。 “老大家的留意了。你不必过问。”老太太说的语蔫不详。老大家的无非就是狄夫人。 竟然狄夫人心里有数,浅夏当然就打住喽。 这一对婆媳目标一致,把府里牢牢掌控住,她这个庶小姐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父亲他……”浅夏还是好奇,保国公一直蒙在鼓里吗? 纪老太太眼色冷淡:“哼!你父亲若知晓,只怕会坏事。” “那是。”浅夏低头捧茶轻笑。 就保国公德行,保不齐就直接去对质蒋氏了,打草惊蛇最不明智。 也是可怜,妾室不安分,就他蒙在鼓里,被母亲与元配拿着挡箭牌,实在失败! “这件事,小满,你别操心。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我明白了,祖母。哦,对了,有件事不知你知道没有?” “什么事?” “大哥哥他,知道了一点。”浅夏犹豫着将纪安诤安置豆青的事和盘交托出来。 纪老太太展眉淡淡笑:“诤儿跟他母亲提了。” “那,大哥也知道她的不怀好意了吗?”这个她代指蒋氏。 老太太摇头:“没跟他说。他如今在为明年比试做准备,这件事容易让他分心,暂时没跟他明说。” “哦。也对。”浅夏赞同。 纪安诤现在的紧要任务是考中一个状元探花为府里争口气。至于蒋氏这件事,他不知道更好。而且内宅事,他知道又怎样?徒增烦恼影响发挥。(未完待续。) 第133章 感慨 不过,话题转到纪安诤,纪浅夏就想起另外一件不相干的八卦了。 “祖母,我前两天听说吕相国府与定远侯府成姻亲了?” “嗯,这事确定了。” 浅夏就趁热打铁,笑嘻嘻问:“我还听说高家小姐怕是要成我大嫂子了?” 纪老太太一愣,神情不悦:“八字还没一撇呢。” “祖母,我说句不应当的话,这是大哥一辈子的大事。有没有过问他的意见呢?” “胡闹。”纪老太太嗔她:“父母之言,几时轮到小辈插嘴?” 浅夏对着手指,小声嘀咕:“可这是人家的终身大事,一辈子的事。下半辈子快不快乐幸不幸福的事,竟然不能插嘴,太可怕了!” 老太太瞪着她:“一派胡言。” “行行行。祖母,你就当我一派胡言好了。反正以后要是大哥跟大嫂貌合神离,宠妾灭妻,闹的家宅不宁,也不管我的事。我终究会是泼出去的水,对吧?” 老太太被噎了下。 浅夏仿佛看不到,望空自言自语:“就好像京城其他世家大宅喽。貌合神离的那么多,听从长辈娶亲的,哪个不是接二连三往家里抬如花美妾,不就是心里舒服,娶不到真正想娶的吗?当然喽,每家后宅破事也不少。女人多的地方嘛,口舌是非也多。” “住口。”纪老太太差点没被她气的背过去。 “哦。”浅夏乖乖闭嘴不说话了。 多寿听到动静,赶紧进来,快步扶着纪老太太帮她顺气,一面埋怨浅夏:“四姑娘,老太太今日才精神些。你可别再说些气话了。” “对不起,祖母,我错了,我不该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你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不说了。”浅夏乖觉的道歉。 老太太说句:“茶。” “哦。”浅夏抢先捧过去。 老太太就着她手里啜一口润润喉,然后一根枯瘦的手指就戳上她的脑门,低声:“谁教你的那些混账话?” 浅夏不敢躲开,还得陪着笑脸装无辜:“我,我那是不过脑子,随口说说的。祖母,你消消气。” “你这丫头,越发大胆了。” “祖母疼我嘛。我不就胆壮了点,求祖母继续疼小满。”浅夏不得不装疯卖傻。 多寿听了不由莞尔。由不得又看了她两眼。 纪老太太也好气又好笑,伸手捏着她饱满水嫩的脸:“嘴也巧了。” “跟多寿姐姐学的。”浅夏还把多寿给拖下水。 多寿一扬眉。 纪老太太眼里带笑,看向多寿,说:“你们两个几时这么要好了?” “我天天陪着祖母,跟多寿姐姐顺便就要好了。”浅夏娇憨的辩解。 “霍,敢情带借着我的光?”老太太不由乐了。 多寿抿嘴笑:“奴婢可不就借着你老人家的光嘛。” “你们两个呀……”纪老太太手指点点,语气却是宠溺:“我是病了,可不是眼疾。” 浅夏跟多寿目光在空中对视一眼,俱笑说:“祖母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你。甘拜下风。” 多寿也笑:“谁敢说你老太太你有眼疾?那是他们眼瞎。” “呵呵呵。”老太太心情重新变好,向着浅夏:“你虽然一派胡言,却也是童言无忌。只是这话,在这里说说就罢了。外头可说不得。” “谢谢祖母教诲。” “谢谢老太太。”多寿也谢她对自己的包容宠爱。这么多年,若没老太太依护,她的日子不会这么平静安乐。 纪老太太心事重重的轻叹了下,吩咐:“去把大太太请来。” 多寿转头让小丫头迎珍去了。 浅夏心里明镜似的。怕是要商量纪安诤的婚事,估计她的胡说八道老太太听进去了一点。她就不好多待了,敛礼告辞。 多寿亲自送出门。 浅夏笑吟吟:“多寿姐姐留步。” 多寿欲言又止,只说:“有空常来。” “嗯。” 天色还早,浅夏估摸着纪君蔓还没回来。实在无趣,正好园中十字路口,想了想,转身朝水绘园去。 水绘园是纪安蕾的院子,精巧又雅致。 纪安蕾跟纪安蕊正在廊后说笑着做女红呢。她在做一双鞋,看起来是给自己做的绣鞋。 听闻纪浅夏来了,还带点诧异的站起来迎上:“小满,你来了?” “顺路过来看看姐姐在做什么?” 纪安蕊指指针线:“绣鞋喽。四姐,来的正好,我这里有处挑线一直没对,帮我看看可好?” “……好呀。”浅夏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挑线什么的,她不懂呀。她极力避开的呀。 纪安蕾倒是高兴,向着丫头巧儿吩咐:“摆椅子。”然后对着浅夏:“小满,正好无事,你把绣活也拿过来一起吧?” “这个……”浅夏呲牙。 倚樱自告奋勇:“奴婢这就回襟霞阁取姑娘的活计。” “呃?”浅夏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咽咽口水:“好吧。” 活计很快就取来了,纪浅夏一看就是昨晚包裹改良的。丝绸是淡青纯色,半旧不新。摸起来很光滑,方方正正,当手帕稍嫌大了点,汗巾是正合适。 “四姐姐,你打算绣什么呀?”纪安蕊瞅一眼就问。 浅夏摆着生无可恋的脸,闷闷:“还没想好。五妹,帮我想想喽。” “绣花太老套,绣鸟吧又不太合适,不如绣像?”纪安蕊兴致勃勃帮她出主意。 “绣像?佛像吗?”浅夏大吃一惊。佛像很费功夫的呀?她做不到呀? “嗯。”纪安蕊兴奋望着她:“怎么样?难不到四姐姐吧?” “难?…难是不难,不过,我想绣的与众不同的。”浅夏咧嘴肌肉纠结。 纪安蕾掩齿笑,追问:“小满,你想绣什么呢?” “正在想。”浅夏摆手:“你们继续,不要管我。让我静静想。” “好。”纪安蕾果真就继续埋头作针线。纪安蕊却望她笑,无心做事,闲闲的等她想出什么与众不同的绣活来。 纪浅夏望院中白晃晃的阳光发呆。 这一关看来是不过不行呀?怎么过呢?装手伤?不行,一点铺垫也没有,生生就摔手,太漏洞百出了。装不舒服?好像也不行,突然就不舒服,大夫一来,立马穿帮。 要不,就干脆绣一个四不像,然后就说落水后手一直拿不好针线?嗯,这个可以一试。(未完待续。) 第134章 汗巾 可是,才夸了海口,说要绣个与众不同的。那么,什么是与众不同的呢?花鸟鱼树像,这些都排除在外了。改绣什么呢? 纪浅夏低头看着绣绷子左思右想。 地砖上,几只蚂蚁悄悄从她脚边爬过。 虫子?对了,绣一只丑八怪虫子,想必很容易过关。这些富贵人家的小姐丫头一定没有认真看过各式各样的虫子。她们普遍胆小,又一直生活的窗明几镜的环境中,遇见虫子的机会很小很小。 估计吧,也就粗使丫头能见着几只蟑螂什么的,真正的其他虫子,肯定是不认识。 “四姐,看起来你想好了?”纪安蕊一直留意着她动静。 “嗯,想好了。”纪浅夏笑眯眯先端茶喝水,精神振奋:“我马上要开动了。” 纪安蕾抬眼笑:“拭目以待。” “嘿嘿,保证让你们大吃一惊,刮目相看。” 说干就干。纪浅夏抖搂精神开始拈针拿线了。手感还是陌生,完全就是笨拙的。在场的稍有常识的都看出来了,愕然的盯着她。 浅夏还抽空抬眼笑解释:“那次落水后,手指就灵活不如从前了。” “要请大夫看看吗?”纪安蕾关切问。 “不碍事。” 倚樱和偎蕉证实:“姑娘没大碍,除了很少拿针线之外。” 纪安蕊却笑嘻嘻:“咦哟,四姐姐针线第一的名头怕是要保不住了。” “五妹。”纪安蕾轻斥她。 浅夏却不在意,反而感兴趣问:“谁是第二?” “三姐。”纪安蕊很快回:“三姐是跟着花姨娘学的。倒是得了她的真传,可惜,还是不如四姐。” “原来是三姐呀。”浅夏幽幽叹:“倒是才貌双全。” “可不是?”纪安蕊撇撇嘴。 纪安蕾倒是安安静静的只管做自己的活计。 花氏出自青楼,据说是当时的花魁。琴棋书画之外,女红针线出色,怕也是很加分的。所以才能被保国公纳进家门,倒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花瓶。难怪她一直耿耿于怀妾室的身份。 凭她的容貌才艺,其实是真的可以做个富贵人家的原配正妻的。 浅夏一边这么想着,手上穿针引线不停。 她是不会绣活,但基本的缝补还是多少知道。何况来了这么些日子,眼里也见多了。依她灵透的心性,也能琢磨个八九不离十。 太阳渐渐西移,树影深重,凉风习习。 巧儿和芳儿带着小丫头又换过一遍时鲜水果点心,动作轻盈,训练有素,一点不打扰她们。 估摸得有半个时辰,也就是古时的一个小时。 纪浅夏伸展上肢,满意吐气:“大功告成。” “我看看我看看。”纪安蕊俏皮的扑过去。 然后,她就惊讶叫一声:“啊?这是什么?” 惹的纪安蕾也赶紧凑过来。 她们同时看到丝绸角绣有一只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嗯,这是一种昆虫。” “昆虫是虫子吗?”纪安蕊吓的后退半步。 “是呀,是虫子的一种,但不是害虫,是益虫。就是会捉虫子,对农作物有很好作用的虫子。你们没见过,对吧?”浅夏还得意洋洋。 “没见过。”纪安蕊老实回:“我只见过蚂蚁和毛毛虫,哦,还有七妹养的蚕。” “那就对了。”浅夏很开心,可以蒙混了。 纪安蕾却仔细盯着,出声问:“这个有名字吗?” “有吧?我只见过,但不知它的真名。”浅夏倒是在想名字,可一时没想好。 “你在哪里见过?” 浅夏眨下眼:“就是前次出城,无意中见路边草梢上趴着的,匆匆一面,因为形状怪异就记下了。” 纪安蕊点头:“是怪。哪有这样的虫子呀。”她指:“黑乎乎的,分不清哪里是头哪里是身子?对了,四姐,这是什么?” “那是两根触须。” “触须?这是你绣的触须?”纪安蕊怪叫一声:“你去年给我绣了一只蝴蝶,也有须的,却不是这样的。” “呃?”浅夏嘴角抽抽。 纪安蕊叫丫头红莹找出来去年的蝴蝶绣帕,指着嚷:“你看,多精美。” 浅夏一看去年的绣功,那真叫绝了。蝴蝶触须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再看现场这副,什么玩意呀?可以扔进垃圾堆里了。 “对,去年我不是没落水吗?要怪就怪早些时候,落水,手指不够灵活了。”浅夏硬拗借口。 纪安蕊还半信半疑的。 纪安蕾却执起她的手,细细看了,问:“小满,真的不要请大夫看看?” “真不用。不影响日常。” “请二婶看看也好。” “大姐,真不用了。而且,为这么点小事就麻烦二婶,过意不去。再者说,我慢慢养说不定就恢复如初了。还是不要闹的满府皆知。” 纪安蕾一凛,想到什么,肃容:“你想的周到。” 她转身吩咐巧儿:“一个个都把嘴管严实点。今日的事不许到处瞎嚷嚷。” “知道了,大小姐。” 浅夏却没纪安蕾这样如临大敌,轻松笑:“无妨。大姐,这绣功第一的名头就舍给三姐,又怎样?” “你倒是心宽。”纪安蕾被她猜中用意,斜她一眼。 浅夏摊手:“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有纪安蕊嫌弃:“四姐,快快收起来罢。我看不下去。” 浅夏笑眯眯收起丝帕:“其实绣的很逼真,是你们见识少罢了。” “这样的见识,少也就罢了。”纪安蕊可不想认识这种丑丑的虫子。 “行了,坐这半天累了吧。咱们去瞧瞧三妹六妹回来没有?”纪安蕾也肩膀酸累。 纪浅夏拿起她的绣鞋夸一句:“大姐这绣功也了不得。” 纪安蕊打趣:“这是大姐的准备嫁妆啦。能不精细?” “就你话多。”纪安蕾拍一下纪安蕊。 浅夏吃惊:“哦?姐姐的亲事订了吗?” “别听五妹瞎说。”纪安蕾红着脸。 纪安蕊嘻嘻笑:“没订。不过,这两天官媒倒是来的勤。” 浅夏一脸坏笑,搓着手小声问:“是哪家公子哥有福气呀?” 招来纪安蕾一记白眼,扭头吩咐:“巧儿,去看看三妹回来没有?” 巧儿应声。(未完待续。) 第135章 争论 浅夏却是满满好奇,拉着纪安蕊:“五妹,你可知道官媒说的是哪家?” 纪安蕊小小声:“我偷听了一点,有好几家。最有名的是十王爷求娶。还有太尉骆府……” “哎呀,骆太尉府还有几位公子未婚配?” “跟大姐年貌相当的就是骆三公子喽。”纪安蕊轻俏拍手笑:“还别说,骆三公子我是最看好的。” 浅夏拖长音:“又是他呀?” 不过,想到骆凛要是成为自己的大姐夫……浅夏打个寒颤,感觉不好。 于是,又转而问:“十王爷还没成亲?” 纪安蕊怪怪盯她一眼:“四姐,你又糊涂了吗?” “呃?我,我是偶尔糊涂?呵呵,难得糊涂嘛。”浅夏以退为进干笑。 没想到她还承认了,纪安蕊倒不好说什么了,小声:“十王爷还没正妃的,原来议过亲。不过,都还没过门就去世了,所以拖到现在?”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浅夏又好奇:“王爷的婚事不是皇上赐婚吗?” 纪安蕊摇头:“赐过了,那位小姐没福,得病去世了。再后来,先帝驾崩,皇上登基,十王爷的婚事就这么搁下了。” “呃?他,多大岁数呀?”浅夏心算了下,从先帝开始成人,怎么着也三十好几了吧?配纪安蕾是不是年纪太大了点? 纪安蕊又不解看她:“四姐,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的样子呀?” “我,我就是随口一问嘛,你随口一答就好了。” 纪安蕊嘟着嘴,看了她半晌,闷闷说:“十王爷今年也不过十九。” “哦?”浅夏扳手指算,不对呀,先帝驾崩就赐婚的话怎么着也不会才十九岁呀? “当年皇子们又不是非得等到成年才会赐婚。”纪安蕊看着她,摇头注解。 “噢,这么回事。懂了。”浅夏吁口气。 那就说的通了。 先帝在世时,并没有等到皇子们个个成年才赐婚,而是看中了,那怕皇子才八九十岁的样子,也先赐了再说。等他们成人直接完婚就行了。 “十九岁,倒是好年纪。”浅夏暗自嘀咕。 纪安蕊撇嘴:“王府已有两位侧妃,良娣什么的都占齐了。就差个正妃了。这亲事要真成了,大姐的日子想必不会好过。” 浅夏错愕:女人堆里是非多。纪安蕾的性子虽有几分似狄夫人,怕也是招架不住。 于是,她很同情的看向纪安蕾。 纪安蕾倒是神色淡然,看着庭院外西移的日头,不知在想什么。 出门作客的纪君蔓和纪映芙回来了,有人喜有人忧。 纪映芙在存安阁笑语盈盈的讲叙作客的过程。提到玩乐,提到最新的单衫样式,也提到望江亭聚会小姐们都很期待,同样也说起别人家厨子手艺什么,一直是欢欢喜喜的。 倒是一向最话多嘴甜的纪君蔓神色怏怏,好像乏累,靠在椅上不言语。 姐妹们都赶过来后,屋子热闹气氛更甚,纪君蔓也没有一点想出风头的意思,仍是闷声不语,只是眼睛看着纪安蕾,晦暗难测。 狄夫人没留意,白氏却敏锐的发现了。 纪君蔓自从花氏走后,倒是收敛了不少,可这么安静却不多见。 一直到掌灯时分,保国公进来用晚膳。大家才散。 保国公最近也犯上愁了。家有初长成的女儿,好几家求娶,是好事。可挑谁好呢? 更没想到是十王爷竟然也派人过来求娶大女儿,一时忧喜参半。 不过,狄夫人一句话就定了:“十王爷不可能。就冲那一屋的女人,我是不可能让蕾儿嫁过去吃这份苦的。” 保国公不认同:“哪个男人没有妾室?何况是王爷。正妃位子空悬这么久,说明王爷心里还是很看重的。咱们家算是高攀了,若出个王妃,是件给光祖耀宗的好事。” “啐。”狄夫人不客气的啐他,道:“我辛苦养的娇滴滴的女儿,就这么送进一堆居心叵测没安好心的女人堆,你忍得,我不忍心。” 保国公难堪不已:“怎么就居心叵测了?妻妾有别,身份摆在哪。那些女人还能翻上天去?” 狄夫人冷眼冷笑看着他:“没翻上天,成天出妖蛾子也闹心。” “哦,你闹心了?”保国公正眼看她问:“你不是京城有名的贤妇吗?” 狄夫人继续冷笑:“我不贤了吗?你那些妾室通房庶子庶女们我使了绊子吗?” “没有。我当你贤良大度,不会闹心了。原来,也堵心是吧?”保国公盯着她问。 狄夫人不想回答,端杯低头喝茶。 能不堵心吗?看着一个一个进门,她还得装笑脸,还得收拾善后,想想都膈应。不过,坐在这个位置,不贤良又怎么样呢?他们的婚事是双方长辈打小就订下的。她抗争无用,只能委屈。 屋里出现短暂的冷场。 狄夫人默默无语,好像想起什么来。保国公也若有所思看着她,神情有片刻恍惚、 “老爷,夫人……”画眉挑帘进来,忽然被里屋这凝重的气氛给唬一跳,余下的话顿住了。 狄夫人抬眼冷静问:“什么事?” 画眉低眸声音清脆:“西府二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哦。”狄夫人转头看看外头天色,是昏暗的。但时辰还早,走一趟没什么问题,便点头:“宽衣。” 柳莺等大丫头都鱼贯而入服侍狄夫人换下家居装,重新换一件出门的单衫。 保国公不由问:“西府那边什么事非得过去一趟?” 画眉低声:“慧香姐姐没说,只说谢夫人请夫人过去一趟,有要紧事。” 换好装,匀好面的狄夫人对丫头善善道:“去跟白姨娘说一声。” “是,夫人。” 保国公抬腿:“我去书房一趟。晚点回来。” 狄夫人只淡淡应一声。 说是晚点回来,一般情况下他会去蒋氏或者简氏的屋子。偶尔也可能会去陈氏或者其他没子女的妾室屋里。狄夫人基本是视而不见的。 知道狄夫人要去西府那边,白氏很快赶了过来,接受了几句叮嘱,一起将夫人送出边门,打转回来。(未完待续。) 第136章 串门 日落后,小姐们都尽量减少串门。 纪浅夏也不例外,没什么事,就窝在襟霞阁看看书,写写字。偶尔拿起今天的汗巾子看两眼那个丑丑的绣活,自己暗暗好笑。 纪安蕾和纪安蕊还是不针对她。所以对她的那番话似信非信,却也没多说一句不是。 这要是让纪君蔓知道,一定会瞎嚷嚷的满府皆知,私底下又会把她诋毁一番。 心思转到纪君蔓身上。浅夏也留意到她回府后,言语少多了,对比纪映芙的活泼,纪君蔓沉默的不正常。 这时,白氏身边的细纹过来给四姑娘送果子,悄悄说了一句:“三姑娘竟然去了西府找二姑娘说话。” “哦?”纪君蔓奇怪:“二姐跟她一向也不见亲昵呀?” “正是呢。”细纹小声说:“还是自己去的,二姑娘并没有请她过去。” “去多久了?” “大约有两刻钟了。” 浅夏纳闷:“真是奇怪了。” 细纹又安慰一句:“夫人也被谢夫人请了过去。” “又是什么事?”浅夏并不知情,才知道狄夫人也去西府作客了。 细纹摇头:“还不知道。不过,姨娘觉得可能是二姑娘的亲事吧?” 浅夏吃惊:“二姐姐的亲事也订下了吗?” “还没有。不过,估计也快了吧?” 纪似蓉也有十四岁了,不说嫁人吧?订亲是早应该的。只不过西府就这么一个庶女,纪之珺也算疼她,希望她多留在身边几年,是以不急于嫁她。只是这个年纪,定亲是免不了的。 细纹没多待,告退出院。 纪浅夏整整襟,唤起倚樱:“我也去二姐的略园坐坐。好久没过去了。” 偎蕉劝:“姑娘,天不早了,明儿去也不晚呀。” “明儿是明儿的。” 她竟然坚持,余下人就依了她,稍事梳妆后,纪浅夏也令丫头打着灯笼款款向略园而来。 还没到关院门的时间,两府之间相通的府门灯光通明,值守的婆子不少。 略园是纪似蓉的园子。 因为西府就她这么一个庶女,园子相当精美宽阔。像个小小花园似的,看起来比纪安蕾的水绘园也不遑多让。 纪浅夏不认得路。得由西府这边的婆子引着,向略园去。 抄的是条捷径。从砖路沿墙过去拐道短廊就到了。 “姑娘看,那不是三姑娘身边的雁书吗?”倚樱眼尖指向对面长长弯廊的一道人影。 灯光与月光辉映下,的确是纪君蔓身边的大丫头雁书。她行色匆匆,目视前方,一拐弯就消失在眼眸中。 “她去哪里?” 西府这边的婆子笑回:“那是去正房的路。三姑娘怕是不在略园。” “噢?” 果然,来到略园。 纪似蓉迎出来笑眯眯:“四妹妹来的可巧,三妹妹前脚走,你后脚就来了。多谢两位过来陪我。” “早说要来找二姐姐说话,总是事多忘了。”纪浅夏挽着她的手打量略园道:“好些日子没来,瞧着变样了。” 纪似蓉笑指水池旁:“前些天才移来一颗桂花树。待到八月间,咱们可以临水而坐赏桂花了。” “要是配上六妹妹的桂花糕更添趣味。” “嗯,没错没错。” 两人携手回到正厅,桌上摆的果子点心还在。又换上新茶。纪浅夏就好奇:“三姐怎么就这么快走了?” 纪似蓉道:“大约是想跟伯母一起回去吧。我留都没留住。” “二姐姐,是不是你得了什么新鲜花样子,三姐姐才这么匆匆过来找你要一份呢?” “哪有呀。”纪似蓉叹气:“这些天我不都是跟你们一样上学回家,偶尔陪着母亲上香而已,没有得什么新鲜花样子?三妹妹就是闷了,过来找我说说话。” “咦,三姐姐还会闷?她不是今天才出门作客回来吗?” 纪似蓉递她一个点心,幽幽叹:“正是出门作客,才闷的吧?” 浅夏接过点心,装做不懂问:“二姐,此话怎讲?” “唉!”纪似蓉叹气:“我也说不好。三妹妹也没说什么。大概是外头传花姨娘被送到乡庄的话,有些不太好听。三妹妹听了难受吧?” 浅夏怔了怔:“原来是这样呀。” 她想了想,又小声问:“那外头怎么说我的呢?二姐,毕竟前些天,府里中伤我的流言也不少,很多都传到外头去了吧?” 纪似蓉却睁着眼睛,诧异:“四妹妹,你多虑了。外头并没有流言中伤你。” “真的?”浅夏也圆了眼睛,转转眼珠子想了想:很可能是狄夫人和白氏做了什么努力?也可能是保国公和纪安诤动用了点手段。她一个未婚娶的闺阁女子,若有那样苛责下人,逼死丫头的流言传出去,对整个纪府形象都不好。 纪似蓉捏着她的手,安慰:“四妹妹,你不必担心。外头没有关于你的那些胡说八道。我相信,都是府里那些没良心的下人造谣。你的人品我是最信得过的。” “谢谢你二姐。”纪浅夏长松口气。 在她不知道的幕后,有长辈亲人在替她挡风遮雨,这感觉……真奇妙! 有种她的确是这个大家庭一份子的归属感。 纪似蓉其实很健谈,难得大晚上来个姐妹,没那么寂寞。于是纪浅夏就跟她东拉西扯家常,直到快关院门时间,才依依不舍回来。 转回东府这边,白氏就带着人过来接,怕她还赖在略园没回。 狄夫人和纪君蔓都回来了,巡夜的婆子将上值了。 白氏将接到的纪浅夏送回襟霞阁,途中,浅夏小声打听:“她去那边做什么?姨娘可知道?” “她的丫头雁书,去见了廖氏。” 浅夏怔了怔:廖氏?哦,是那边的一个妾室,生有一子纪安让。没什么特别的,似乎一直挺安分的呀。 白氏又压低声音补充一句:“廖氏原来也是碧嫣楼出身。被某个老爷看中赎身后,转赠给了二老爷。” “也是?”浅夏就疑:“花氏……” “嗯。”白氏知道她困惑什么,点头。 浅夏低眉思忖了一下,想到什么问:“前次那个采办婆子呢?” 白氏低声笑了笑:“巧了。那个厨房管采办的婆子是廖氏身边大丫头春杏的娘。” 这关系有点绕。 浅夏抚额:“我得捋捋。”(未完待续。) 第137章 邀约 关院门时间到,纪浅夏将屋里灯全掌上,咬着笔头开始写日记。 西府廖氏贴身丫头的娘就是上回路过城河看到女尸惊嚷是府里失踪丫头的婆子。联系到跟花氏的间接关系,说不是预谋谁信呀? 纪浅夏现在基本可以肯定:花氏是那只急先锋蟑螂。她的确是很希望浅夏倒霉,白氏也倒霉,她好接替白氏的位置,所以动用了不少府里悄悄培植的可用眼线。 只不过,还有一只背后黄雀在暗中推波助澜,借着她的力,将事态扩大化。表面看起来是花氏一伙在上跳下窜。实则背后那只黄雀才是幕后。 花氏目的达到,幕后会有接下来的动作。花氏目的没达到,幕后就退缩收敛起来。 可怜又可恨的花氏无意中被当枪使而不自知。最后让纪老太太一句话给发配乡庄,她可能还一直是纪老太太和保国公偏心呢? 合上日记,浅夏望空思索:怎么找个机会把蒋氏也赶出去就好了。 还有纪映芙,实在可疑!偷看她假日记的八成是她藕花屋的,那个墙头梯子实在方便得很。只不过,蒋氏眼界没那么浅吧?她搅乱纪府后宅,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倚樱和偎蕉过来催她歇息,浅夏也就暂时放下困惑。 翌日,天气越发炎热。 吃过早餐,见了狄夫人后,按规矩就要去西府学堂。 没想到,纪浅夏听到一个好消息:因为已近炎夏,女学生们穿着单薄,学堂会在半月后放假。也就是说几位小姐不用白天上学了,等天气近秋再说。 “那容先生岂不失业?”纪浅夏好奇问。 纪安蕊喜笑颜开:“四姐多虑了。几位哥哥又不放假,只咱们不用天天去了。” 浅夏情不自禁就要鼓掌。 她早就不想去学堂了。练字还好,那些琴棋画之类的,对她是种煎熬。 纪吟萼却直接欢呼:“太好了!” 带着这样的喜悦之心,她们这次去西府学堂上课很轻松。连带着容先生也如释重负的感觉。 女学生们确实也天资不错,可容先生到底还是愿意教公子们。 纪安蕾和纪似蓉两个到明年就可以不用上课了,若是婚事订下的话,就安心在家待嫁,顺便就跟着长辈学着管家待人接物。 课间休息。 她们聚在一起欢喜的讨论入暑天后,怎么避暑?是转去山林别庄还是游河? 纪君蔓看起来精神恢复了,拉着纪安蕾亲亲热热的。 “四妹妹,四妹妹。”纪安诫小声招呼。 纪浅夏离开姐妹群,走过去看向他:“五哥,什么事?” “胡娘子邀你福灵寺上香,去不去?”纪安诫压低声音问。 浅夏转转眼珠:“五哥,你真成她的传声筒了?” 纪安诫难堪笑:“举手之劳嘛。” “嗯?”浅夏想了想:“夫人若准我出门,我是去的。” “好,我就原话回她。” “五哥,你是直接跟她面对面吗?” 纪安诫低头抠抠指甲,吭哧:“不是。一向是她坐油壁马车内,并不露面的。” 浅夏抚额:“那你怎能确保里面的就是胡娘子?” “声音。我能听得出声音。” 呼!浅夏不知要不要告诉纪安诫。连脸都能易容,声音也是可以模仿的?不过,他是书呆子,算了,由他去。 “对了五哥,你最近有去看陈姨娘吗?” 纪安诫警惕抬眼:“有,怎么啦?” “哦,我无意中听人说陈姨娘最近跟蒋姨娘很要好。想必她没原来那么孤零零了吧?” 纪安诫沉默片刻:“是,蒋姨娘是忽然跟陈姨娘走的近了。不过,却是花姨娘走后,少了个伴的缘故吧?” “哦。这样呀。”浅夏就知道这个书呆子没有多想。 她张张嘴,想提醒什么,却苦于无证据。 陈氏好像没什么手段,比不得花氏喜欢出风头。蒋氏也许真是单纯的少个同伴,无聊找上她吧?但愿如此。 纪映芙笑吟吟走过来:“五哥,四姐,你们背着我们说什么高兴事呢?” “说半月后,放假的事。”浅夏向纪安诫:“五哥的功课越发好了。容先生夸赞好多次。把四哥都要比下去了。” “哪里。”纪安诫谦虚笑。 纪映芙附合点头:“倒也是。四哥跟六哥的课业不知何故,有退步的迹象呢。” “胡说!”纪君蔓强势插话:“六弟也得了容先生好些夸奖,你没看见?” 纪映芙陪笑:“三姐莫怪。六哥一向课业优秀,只是最近势头减了似的。” 纪君蔓哼一声。 “哎呀,四哥六弟会不会是上次联合起来跟五哥打架,打输后就意志消沉吧?”纪浅夏还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又胡说八道了。”纪君蔓不满斥她:“什么叫联合起来打架?明明是兄弟闹着好玩罢了。” “哦,原来是闹着好玩?那为什么六弟也太计较了。这都多少天了,还给五哥脸色看。”浅夏轻描淡写。 纪安诫默默退开,这种是非圈子,他还是不发言不妙。 “没有的事,你不要无中生有。”纪君蔓急了。 浅夏勾勾手指,望向不远处纪安让和纪安诩两个勾肩搭背吃吃笑,说:“看吧。都不理五哥。” “那,那是他们喜好热闹,五哥喜静,不打扰而已。”纪君蔓分辩。 浅夏拖长尾音:“哦~” “行了行了,争这个做什么?”纪安蕾将二人隔开,没好气:“这是学堂。若让容先生发现你们争吵,少不得受罚。都省点心吧。” “哼!”浅夏轻轻鼻哼。 纪君蔓盯着她,美眸燃小小簇火苗。 不知怎么,纪府后宅有股风声在悄悄传:三姑娘跟四姑娘原先是面和心不和。现在面子也不维持了,开始互相看不顺眼了。 于是,有好事者就在揣测:莫非花姨娘被贬还真是因为四姑娘的缘故?四姑娘那些流言怕不是空穴来风吧?要不然,一向乖巧可爱的三姑娘会事事针对她? 私下却有更多人在奇怪:四姑娘原本是个温顺又老实本分的,怎么就会跟三姑娘杠起来呢? 当然,这些是后话。 下学后,纪浅夏就快快去了存安阁。 狄夫人一如既往的跟白氏在说家事。正说到头疼的儿女亲事,就被浅夏的到来打断了。(未完待续。) 第138章 闻香 “又去福灵寺?”白氏讶然。 浅夏露个本分笑容:“是,上次跟姨娘去过后,我感觉运气变好了。无论什么事,最后都逢凶化吉了。想再去还愿观音菩萨。” 白氏还在犹疑,狄夫人却大度:“那就去吧。” “夫人?”白氏看向狄夫人。 “妙慧师父前些天来过。我当时没腾出空来,按例的香油钱,也该给她送去了。” 白氏轻轻点头:“奴婢不放心四姑娘……” “姨娘放心,我不是一个人去福灵寺。” “这是自然。你小姑娘家家,独自出门哪里放心。”白氏嗔她一眼,看向狄夫人:“那夫人……” 狄夫人冲她淡淡笑下,转问浅夏:“这么说,你已挑好谁陪你出门了?” “是,夫人。事出仓促,白姨娘分身乏术。来时路上正好遇见陈姨娘。跟她提了一下,她也有心上福灵寺烧香许愿。” “陈姨娘?”夫人和白氏都小小吃惊。 浅夏眼里喜悦,重重点头:“嗯,正是陈姨娘。” “她?”白氏才起个头,狄夫人却稍加沉索:“罢了,就依她吧。” 陈氏一直在府里透明人似的,难得想出门一趟,又没大过错,狄夫人很大度的同意了。 浅夏欢喜谢过。 她就知道,把陈氏拉出来,狄夫人不会有意见。 一来,狄夫人的贤名在京城家喻户晓的,二来陈氏真的隐形太久,这种正当要求满足一次不为过。 陈氏在屋里换出门的行头。 对着镜子,她还有点恍神:“福灵寺烧香拜佛,我都好久没出门了。” 服侍的彩玉和彩莲也心酸笑:“还是四姑娘厚道。” “是呀。怎么也没想到是沾了四姑娘的光?”陈氏幽幽叹。 彩玉四下看看,小声道:“咱们四姑娘这些日子倒是伶俐活泼多了。哪像以前……”以前可温顺老实低调又本分了,默不出声的,只跟在纪安蕾和纪君蔓身边,也是毫无存在感的。 “她可不止是伶俐啊。”陈氏感慨一声。 她活这么大年纪,还不如一个小姑娘的看的通透。争宠?算了吧?她在保国公身边日子最久,如果有心,早就是宠妾了,可惜一直轮不上她。 花氏走了又怎样?保国公还是没来过她的屋子。 只是,蒋氏跑的比较勤,口口声声陈姐姐叫的,她心里直打鼓。 蒋氏刻意跟她亲近,陪着说话,陈氏自然是乐意的。只是那种属于女人直觉,不太好!任何事都不是无缘无故的。何况蒋氏进门也有十来年了。早不来晚不来,偏这个时候来,很可疑。 陈氏是丫头出身,不代表她蠢。 正这么想着,外面小丫头笑:“福雅姐姐来了。” 蒋氏的贴身丫头福雅笑吟吟进来,说是知道陈氏要跟四姑娘去福灵寺上香。蒋氏很高兴,极想同去,因有小恙在身,特意送来一份香油钱请陈氏代她捐例。 陈氏自然是满口答应。 福雅又拿出一把细香,说是保国公赏蒋氏的,蒋氏燃过觉得淡雅,分一半给陈氏。 陈氏感谢不已。 瞧瞧,保国公得了好东西,一向是要么给狄夫人收藏,要么就是赏给蒋氏。原来还有个花氏,现在是蒋氏独宠。简氏都暗自生气。 收拾妥当,纪府的马车出发了。 陈氏跟纪浅夏一个马车内,虽然铺着席垫,但车内还是闷闷的。陈氏征求纪浅夏的意见,点上蒋氏送的细香,说是安神驱蚊。 纪浅夏没意见,这么窄小的车内,她是烦燥,能安下神,也好。 只是,这味道,怪怪的。 “陈姨娘,你觉着这味道怎么样呀?” 陈氏端坐着,手里摇着一把团扇:“清香淡雅,果真安神。” “除了清香淡雅了?” 陈氏吸吸鼻子,摇头:“没有了。” 浅夏却闻到了迷香的味道。 这只细香一定还混和了别的味道,极浅极淡,一般人闻不出来,可是浅夏偏生鼻子灵敏。于是,她借故打盹,捂着鼻子靠窗透气。 这时候扑熄细香并不是上策。她想看看这只香燃过后,会发生什么后果? 马车轻快跑的平稳,窗帘挑起小小一角,带动外面的风吹拂进来。 “我怎么觉得好困呢?”陈氏撑着太阳穴苦笑:“到底是上年纪了,瞌睡多。” 浅夏没说话。 难道是闻久了,会令人昏睡?然后呢? 马车从大街转向去福灵寺林荫小道。这条道路比主街窄,两边店铺也冷清一些。 呼吸车外热气的浅夏看着两边店铺向后退。慢慢挨近清静的福灵寺,提起一半的心稍稍放下。 忽然马车在慢慢减速。 接着听到一声声痛心疾首的嚎哭,断断续续夹杂不清:“……我的儿呀!快来人呀!救命啊!……” “怎么回事?”浅夏还在纳闷。马车已经打转向着旁边一条窄巷去。 窄巷仅可通马车,抄这条道还是可以绕向福灵寺的。 浅夏在马车拐弯时,从车帘缝张望。原来通向福灵寺的路中间,一名妇人趴在一名少年身上痛哭流涕。那名少年横挡在路中间,一动不动,身下是一滩血。然后行人渐渐聚拢。这条路马车过不去,只能择路而行。 “原来如此。”浅夏‘噗的’将细香掐灭。再看陈氏,昏昏沉沉似睡非睡。 马车内没有称手的家伙,浅夏犯难了。 这是有预谋的吧?那她怎么自保呢?还是随机应变看情况?总不能光天化日杀人吧? 不过,要是把她掳去,也是个麻烦事。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 “让开让开。”车速放缓,车夫凶巴巴嚷。 浅夏挑起一小角车帘看见,有六七名蓬头脏面的乞儿拖着打狗棍趿着破烂鞋走近马车。 “让开,这是保国公家眷出行。不识好歹……” ‘啪’清脆了马鞭响。 接着就是“哎哟,你怎么打人?” “就是就是,你凭什么打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国公爷亲自来了,也不能不讲道理不许我们走路吧?” “滚开!”车夫也是骄横的。国公府的马车何曾让过乞儿? “你们这帮臭要饭的,不识好歹,快不快滚到一边去。”纪府的家丁护卫也齐声暴喝。(未完待续。) 第139章 伏击 那些乞儿推推搡搡,一会走这边一会走那边,惹的拉车的马频频抬腿高昂嘶嘶出气。 “给我打。”护卫不耐烦了。 真是臭要饭的,耽误夫人小姐上香,他们也熬不起。 ‘啪啪’鞭子响过,‘哎呀哎哟’惨叫不断。 这下好了,乞儿干脆往马车前一躺,撒起无赖来了。 一直偷看的浅夏觉得重头戏马上登场。接下来才是最危急的关键。 她手里捏着两枝簪子,尖尖的头。互相还磨利了些,全神戒备的等着他们进一步举动。 马车外果然乱了套,乞儿反正一无所有,又是得了人好处的,索性不管不顾的吵嚷叫骂开来,连带着马儿惊嘶,护卫惊怒,鞭子声及击打钝肉声不绝于耳。 陈氏还在昏睡中,只是这样的吵闹没把她闹醒,却也多少受到点影响,眉头一直紧紧皱起。 未及,马车就剧烈的颠了下,车夫惊喊:“下去下去!你们这帮臭要饭的,想干什么?……哎哟!”好像是挨揍了。 紧接着,车门果然被粗暴的推拉。 这种马车是没办法锁门的,没有这项功能。浅夏支撑了一下,就在陈氏身子东倒西歪快跌坐的间隙,猛的松手。车门被推开,随即浅夏就利落的抬起早就准备好的腿踹向来人。 对方冷不妨车内娇滴滴的夫人小姐还有反击的胆量,‘哎呀’一声后仰倒在车辕横杠上。 浅夏一鼓作声,狰狞的握着簪子凶狠的刺下。 ‘嗷’痛叫一声,来人翻滚着跌下马车。 浅夏看清了,是个年岁不大的乞儿,虽衣着破破烂烂的,可并不瘦骨。 赶下马车还不够,浅夏提起裙子一跃而跳,重重的踩到乞儿身上,重重的跳踩两下,同时嘴里还骂骂咧咧:“臭要饭的,去死去死!” “嗷!”乞儿跌下马车刚想翻身,就被她重重跃跳不停的弹踩,好像听见了骨头开裂的声音。 浅夏顾不得四周惊惧的视线,只图痛快。手里的尖尖簪子竖起向着对方的后脖子狠狠戳下:“啊!”这是尖锐的痛叫。 “小姐……”跟其他乞儿缠斗在一起的护卫惊呆了。 这战斗力,真是他们需要保护的千金小姐? 浅夏脚下踩着乞儿,目露凶光,大喝道:“看什么看?给我狠狠的打!打死不论,活捉有赏!” “……是。” 不过,她有一点料错了,这帮乞儿中还真有一两个是身手不凡的,看样子并不是真正的乞儿。见势不妙,就绕过护卫杀她而来。 保国公府的护卫平时也练些拳脚,但真正派上用场杀敌的机会不多,大多就是维持下秩序什么的。面对着忽然凶残的两个乞儿,颇有点招架不住的趋势。 后头的马车坐着丫头婆子,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早就吓的哇哇乱哭了。 好在,并不是冲她们来的,所以她们是暂时安全。 倚樱和偎蕉想过来护着浅夏,被几个婆子按住:“别添乱。过去会死人的。” “可是姑娘她……”她如今就在马车外,不安全呀。 “放心,四姑娘吉人天相……哎呀!” 浅夏可不逞匹夫之勇,她也没勇,所以一看乞儿们并没有撤退,反而发起狠来。她想也没想,转身就绕着马车躲。不敢进车内,一来怕连累陈氏,二来进去相当于给别人瓮中捉鳖。 ‘嗖嗖嗖’也不知是短刀还是短剑在她耳边响起,好几个护卫都软趴趴的挂彩了,大声嚷:“小姐快跑!” 靠!这帮吃干饭的。临到关键时刻,保护不力,喊她快跑?她跑得过歹人? 正在这危急时分,老天大概是听到了陈氏的祷告声。 “哟,怎么这么热闹?”突兀的冒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浅夏惊讶看向声音方向:魏三娘笑眯眯的带着小丫头负手行来,身后跟着两个结实的伙计模样的男人。 浅夏松口气,这个魏三娘明显是有备而来。 看到打架不散开还往前凑,说明她底气十足。当然,这样的女人,没几分手段在京城如何混得开呢? “哟,看热闹来了?小心被歹人杀人灭口。”浅夏闲下心来还调侃。 魏三娘专注的看她一眼,冲她挤眨一下眼:“有歹人行凶?那我来个路见不平好了。”说着,她头一摆,两个伙计模样的人敏捷的跃上前,接管了护卫的活。 浅夏彻底放心,还蹭了过去,事先说明:“多谢三娘子路见不平。我会给丝馆送块‘见义勇为’的匾牌。” “只是匾牌?” “嗯当然。这等侠义之举,该官府褒奖。三娘子放心,纪府自然会向京府禀明。”浅夏一本正经回她。 魏三娘吃吃笑了,出其不意伸手捏着她的脸:“这小嘴乖的哟,怪不得骆三那样的浪子少爷也刮目相看。” 浅夏不满的摔开她的手:“好好说话。” “我哪句说的不好了?”魏三娘还笑哈哈问。 “管骆凛什么事?”浅夏不高兴了。 魏三娘却呲出一嘴白牙:“还真管他的事。这次我请你过来,与他有点关系。” “嗯?”浅夏眼睛就瞪圆了。 场面很快得到控制。魏三娘身边这两个伙计真不像是店铺的伙计,那身手那凶狠劲那冷厉的眼神,纪府的护卫都胆战心惊的。 乌合之众都挂了彩,哼哼唧唧的被赶在角落。 那两个极厉害混杂的却被魏三娘吩咐着先行送走。浅夏对此无异议,只要求:“不管是什么口供,得如实跟我说一声。好让我做个明白鬼。” “这是自然的。”魏三娘嘻嘻笑:“只不过,逼供可不是见义勇为的一部分。” 浅夏咬牙:“开个价。” “纪四小姐觉得你的人身安危值多少价就给多少价呗。”魏三娘狡猾笑。 浅夏闻言,甜甜笑“我的人身安危当然是无价的,不过这次风险,得三娘子承担。” 魏三娘没想到她脸皮比自己还厚,愣了一下。 “我出门赴三娘子之约是临时起意,府里知道的人不多,却让人半路伏击,三娘子,你说这后果,是我全担当呢还是全担当?” 这问话,等于没问。(未完待续。) 第140章 相助 魏三娘无语瞅着她:“我要是不认账呢?四姑娘说是赴我之约,可有人证物证?” “人证倒是有。可惜你也会不认。那就这么说吧,你逼出的口供自个留着吧,也不用送来给我知道了。我自有别的管道打听。”浅夏跟她赖到底。 魏三娘啧啧一声:“看不出来,纪四姑娘爱财如命。为了一点小钱,连谁是幕后主使都可以不管。” “小钱?你不早说。”浅夏翻手拿出几枚铜板,笑容可掬递给她:“呶,小钱来了。请验收。” 魏三娘嘴角剧烈的扯了扯,瞪着她手心躺着的几枚铜板,目光调到她俏皮的面上,无言以对的冲她竖竖大拇指,表示:你狠。 官差早就惊动了,赶了过来善后。 为首的却是那个浅夏见过的商九,威风凛凛的指挥着官差将乞儿收押回衙门,看到纪浅夏跟魏三娘站一块,眼里满是惊讶。 他走过来招呼:“魏掌柜,四姑娘。”而后:“你们怎么在一起?” 魏三娘倒是大大方方照实说了:“来福灵寺烧香,走到巷口听见吵嚷,过来一看,见事不妙。所幸我身边伙计会些拳脚,助了一臂之力。这位纪四姑娘受了小小惊吓,我正在安抚她。如此而已。” 商九看向纪浅夏。后者马上垂眸捧心做出弱弱的模样,声音弱弱:“嗯,多谢三娘子相助。” 商九直啧舌:这,这模样还能入得了聂其仰的眼?没看错吧? 陈氏还没醒,丫头婆子都受了惊,一致劝解着回府。 纪浅夏就留下两个受伤比较轻的护卫跟商九回衙门说明事件原委,她带着一众婆子丫头先回府。魏三娘在她身边悄悄一句:“陈氏也在?不对劲。” “嗯,我知道。”浅夏不好过多说什么,到底是闹这么一出,赶紧回府压压惊才是正道。 魏三娘目送着纪府马车掉头而去,脸上早已不带戏谑之笑,而是肃目凝重。 能安排这么一出半路截杀,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出来?纪浅夏这回出门真是临时的。说明,纪府有内应,而且级别不低,不是什么粗使下人。 丫头也是人精,早就打听赶过来:“娘子。纪府马车之所以走这条道,是因为大街有人故意安排一出闹剧挡路。” “是什么人?” 丫头惭愧低头:“奴婢没打听出来。” 魏三娘心一凛,这丫头跟她不少时日,查探这些小事熟练之极。没打听出来,那么做手脚的人很懂套路,很会抹灭痕迹。 不过没关系,她的丝馆就是干这一行的。 魏三娘掉头回丝馆。她迫切的想知道什么人会对付一个纪府庶出四小姐。不惜大白天伏击。 马车内,纪浅夏将那只未燃尽的香小心的收集好,然后拿水拍醒了陈氏。 陈氏受刺激,懵懵懂懂醒转。 浅夏等她眼神有神采后才慢腾腾问:“姨娘,觉得好点没有?” “我,我这是怎么啦?”陈氏撑起身,拿帕子抹抹脸,一脸的水:“怎么回事?” “姨娘,你方才昏睡过去,发生了点事,现在我们打转回府。” “啊?”陈氏急急抓着她:“四姑娘,出什么事了?” 浅夏就简单的跟她提了下:“我们的马车还没走到福灵寺,就被一伙歹人给拦了,所好大家都无碍,只是受了惊吓,暂时不去烧香了。” “什么?有歹人?敢拦我们保国公府的马车?”陈氏震惊了。 浅夏轻轻点头:“嗯,千真万确。京府衙门也知道了。护卫也伤了几个,只能打回转。” 陈氏脸色苍白喃喃:“怎么会这样?” “对了,陈姨娘,这只香你从哪里得来的?”浅夏直截了当问。 陈氏此时心烦意乱,没多想就直接告诉她了:“临出门蒋姨娘差她丫头送给我的,说是老爷赏的,她分一些给我驱蚊安神用。” “哦。”浅夏眼里浮现笑意。 蒋氏,这回看你还跑? 发生这么大事,狄夫人很快就知情,并且通知了保国公。 保国公急匆匆从外面回来,踏进存安阁就觉得气氛高压。 纪浅夏伏在白氏身旁掩着帕嘤嘤嘤哭泣,陈氏也垂手低头一旁带着自责的表情,纪安诤和纪安诺也赶回来,肃眼凝目的端坐着,看到国公爷进来都起身见礼。 纪浅夏含悲带哀的唤一声:“爹爹!” 保国公来时听到跟班说了个大概,此时看到这满屋人都悲愤的样子,严肃神色问:“到底怎么回事?陈氏,你来说。” 他以为,陈氏到底是长辈大人,讲叙起来比较条理清楚些。 谁知,陈氏面带愧色,嗫嚅:“老爷,妾身没用。妾身,当时昏睡不知外头发生什么事?” “嗯?”保国公瞪瞪眼,摇头向纪浅夏:“小满,别哭了。告诉爹爹,是怎么回事?” “嗯。”浅夏长长抽泣长声,接过白氏递的帕子,清清嗓子,口齿清楚的将当时所见所闻都叙说了一遍,当然,她那些泼悍能省则省,一语带过。 狄夫人和白氏听的惊心动魄,互相对视一眼。 保国公眉头皱的死紧,气愤的击一下桌:“可恶!光天化日,如此猖狂,无法无天。” 纪安诤垂身侍立,禀道:“回父亲,我从衙门那里知道消息,说是这群乞儿被人收卖,故意挑事。” “是什么人?” “不知。官差还在追查。” 狄夫人忽问:“不是说有两个身手特别厉害的吗?” 纪浅夏迟疑了下,瞒着:“他们一见有人帮忙,乖觉的先溜了。” 只是她的迟疑被狄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却并不点破。 保国公气闷归气闷,还是好言好语的安抚了纪浅夏,许诺一定会把主使揪出来替她们出气。对陈氏就颇有微词了。这么大个人还不如一个未出闺阁的小姑娘家家,实在对她无话可说。 陈氏掩着面,眼眶泛酸。 白氏这时候却还不厚道的补一刀:“陈姐姐,外头那么大阵仗,你却还在马车内昏睡,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我?”陈氏很惭愧。(未完待续。) 第141章 替罪 纪浅夏却弱弱辩解:“白姨娘,不怪陈姨娘。当时,我也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好想睡过去。所幸我贪看外头的风景,悄悄挑起一角车帘透着气,不然……” “咦?”纪安诺敏感问:“四妹妹,我怎么听着不对劲呢?” “二哥,哪里不对劲?”浅夏还傻傻问。 纪安诺掠看一眼陈氏,又小心看看保国公,轻声说:“陈姨娘之所以在马车内昏睡如此深迷,定是有人为的原因吧。” 陈氏一愣,停止捂嘴流泪。 狄夫人却看看白氏和纪浅夏,对陈氏发问:“上马车后,一直很困是吗?” “回夫人,是的。”陈氏头脑里好像闪过什么,不在确定。 “午后没休息好?” “不是。妾身有个习惯,午饭后会稍稍歇息半个时辰,今天也不例外。”陈氏规矩回话。 狄夫人皱眉问:“上了马车后,你们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吗?” 陈氏想了想,摇头:“没吃点心,倒了杯茶喝。” “四姑娘,你喝茶了吗?”狄夫人问。 浅夏摇头:“没有。不过,陈姨娘点了一柱香。” “什么香?”狄夫人果断跟进。 陈氏垂头将细香来历交待一番。 保国公一听,还扯出个蒋氏,还有自己的赏赐,就脸上不自在看着狄夫人道:“哦,就是上回滇国进献的细香,夫人不是也夸好吗?” 狄夫人轻微点头。 “爹爹,是不是这种?”纪浅夏从怀里拿出未燃尽的细香。 保国公接过看了看,肯定:“就是。” 狄夫人也拿在手里看了看,又闻了闻,看向浅夏:“你收起来做什么?” 纪浅夏这回也不装了,大方坦白道:“不瞒爹爹夫人说,小满怀疑这香有问题。明明是安神驱蚊的效果。怎么点上后,陈姨娘会无缘无故就睡过头,而且车外面那么吵翻天,却一直没醒转。还请爹爹夫人找个可靠验证这香里头是不是还掺了别的东西?” 陈氏愕然。 保国公怒:“无事生非!好好的怪香做什么?” “画眉。”狄夫人沉吟:“去将房里的细香拿出几支来。” “是。”画眉应声去了。 保国公疑:“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狄夫人看他一眼:“没什么。验证一下而已。若与香无关,更好。如果有关联呢?老爷不想知道真相吗?” “真相?这,这真相不是等衙门将主使幕后捉到就真相大白了吗?”保国公很不喜欢多此一举。 狄夫人鄙夷扭头,懒的多说什么。 纪安诤和纪安诺则陪着笑:“爹爹,母亲也是苦心。” “哼。还嫌家里不够鸡飞狗跳的。” 白氏也嘴角撇个不屑的冷笑,转向陈氏:“陈姐姐,你说这香是福雅那丫头送过来的?” 陈氏此时有些明白什么,低声应:“是。” “来人,去将福雅看管起来。”狄夫人动作更快。 保国公眼睛瞪圆了:“夫人,你这是做什么?无凭无据的,把丫头看管起来,这,这像什么话。” 狄夫人冷冷:“若她清白,我亲自跟她赔礼认错。老爷,可满意了?” “……你?”保国公干瞪眼。 夫人身边李妈妈带着丫头去了。福雅是蒋氏的贴身丫头,也是有点体面的。不过,夫人下令的,蒋氏也无可奈何,只好眼泪汪汪的过来求情。 狄夫人让她厢房等着,没见面。 说到验证问题,自然要找个可靠人又技术好的。那非谢院使不可。 谢院使是自己人,又是太医院院使,嘴巴严紧,对这等后宅破事,他最不肯掺和。何况还是纪府亲家的破事。由他来验明,大家都信服。 狄夫人将她屋里留存的香和纪浅夏收集的香封好,交把纪安诤给谢院使送去。 滇国进献应该是没问题的。转赏到保国公手里,多半也是正常的。狄夫人屋里剩的,估计也无碍,现在只看马车内残留的是不是如浅夏所说,有问题,能令陈氏昏睡过去。 将好的和怀疑的香一并送去,是想说香是一样的,但做手脚和没做手脚的是有区别的。 蒋氏身边的贴身丫头无故被李妈妈带人押走,她又见不到国公夫妇,就在厢房这边悲悲切切的抽泣,希望引起保国公的注意,过来安慰一下她。 几位小姐听到音讯也都过来了,别人倒罢了,纪映芙坐立难安。 丫头小沫趁人没留意她,偷偷去看福雅被押在何处。就在存安阁后罩房,李妈妈亲自带着人看着,丝毫不敢大意。 小沫想了想,又溜到厢房跟蒋氏通气。 蒋氏一听,顿时就懵了。 “老爷和夫人在查细香的事?” “是。已经请了谢大人过府验证。奴婢隐约打听得,说是陈姨娘昏迷什么的?”小沫也没听全,只知一个大概。 蒋氏却脸色一下白了。 半晌,她镇定下来:“小沫,你去找石婆子……” 小沫侧耳听着,完后点头:“姨娘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快去,事不宜迟。”蒋氏催。 蒋氏身边还有一个大丫头叫福浓,放着哨的。看四下无动静,悄声:“姨娘,怎么好?” “别急。火烧不到我身上。”蒋氏拧着帕子很淡定。 “可是福雅她……” “她,现在是弃子。” 福浓一怔,弃子?这是打算弃卒保帅喽。 还没天黑,谢院使的结果就呈报上来了。 纪安诤一直是守着谢大人的。 他亲自呈报:“谢大人将所有带去的香都检验过了。母亲屋里的,没问题是正常的。马车内残余的剩香内掺有别的东西。以迷香为主,点燃后可致人昏迷不醒。如果长时间处在迷香之中,闻中的人会一直昏迷。” 陈氏吓的‘哎呀’跌坐。 保国公脸色铁青,狄夫人倒是云淡风轻,语气平静:“把福雅带过来。” 话音未落,心腹婆子李妈妈就惊慌失措的跑进来,扑通就跪下了,老泪纵横:“老爷,夫人,老奴该死。福雅她,她上吊自尽了。” “什么?”狄夫人不淡定了。 屋里诸人皆哗然,一时交头接耳,不敢置信。(未完待续。) 第142章 不了 说起来李妈妈也是有点资历的,她是狄夫人从狄家带过来的,忠心耿耿跟了差不多快二十年了。在存安阁,她还排在四个一等丫头之前。 近年来,狄夫人不怎么派她做事,有点让她安心养老享福的意思。 但李妈妈不甘寂寞,还是早晚在身边侍候,平时后宅大大小小的动态,她也总是第一时间掌握报告给夫人。于是夫人也不再提起她养老的问题。 这一次,她得了差事,看押蒋氏的心腹丫头。知道这些丫头平时也是有点体面,突然被关押起来,烈性子的能当场就闹起来。 李妈妈就怕福雅有什么想不开,一个不小心不好交差。她这几个时辰是亲自带着人守在后罩房的。 原来还算顺利,福雅虽也哭闹,还是让她镇住了。 后来。瞧着日头西移,李妈妈也人老了,口渴了,又跟婆子丫头闲扯淡,就没怎么留心屋里的动静。 直到,她掐算时间,想起去看看,推门一看。 福雅这丫头自己解了腰带悬在梁上已是气绝了。 保国公和夫人一行人亲自过来察看。 福雅直挺挺躺在木板上,抢救不过来了。狄夫人特意蹲下查看,没有外伤,皮肤没变色,也没有中毒迹象,而看脖子勒痕,十足的自尽。 又仔细问过看守的丫头婆子,一致指认,当时屋里只有福雅一人。她们中没有人单独进去跟她说过话。就是她哭闹,李妈妈也只是隔着门劝安静。 那就只有一个结论:畏罪自杀。 这件事瞒不住,到底是报了官。 衙门派了仵作过来验尸,也听取了前情概要,同样的结论是:自尽。加上她在香上做手脚,那就是妥妥有畏罪自杀。 蒋氏也是悲伤的,不过,问及福雅对细香动手脚,她茫然表示:“妾身并不知情。妾身一向待她不薄,从不知她为何会在香里动手脚。” 福浓还把蒋氏房里的细香奉上。以检测,也是掺和迷香的。 这么看来,是福雅不知怀了什么心思,在蒋氏得到的细香里做手脚。不知情的蒋氏好心将香分一半给陈氏,陈氏用了马车里,所以导致昏迷。 不知情自然不为怪。 蒋氏还是自责的担揽下治下不严的错来,自罚闭门思过,罚抄佛经,为福雅赎罪。 对这样的结果,纪浅夏是不太满意的。 明明可以把火烧到蒋氏身上,却偏偏让她避过了。 无人处,白氏叹:“她若不是这般狡猾,如何瞒过这么多年。且徐徐图之吧。” “姨娘,有个疑点。” “你说。” 浅夏皱眉道:“李妈妈带人去看管福雅,她们并不知具体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被严加看管起来的福雅会畏罪呢?难道她得了消息说是燃香的事暴露了?” 白氏沉思一会:“有道理。怕是有人漏了消息给福雅。” “所以,她一死,蒋氏再一推辞,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嗯。不过,我让人盯着蒋氏那边,没看到她的人作妖啊。”白氏疑。 浅夏眼眸一亮:“纪映芙的人呢?姨娘派人盯着了吗?” 白氏摇头:“她,倒是没功夫管。” “那就是她的人悄悄知会了福雅。那丫头就一力承担了所有过错。” 白氏默然半天:“丢卒保车。” “没错。是这样的。” 福雅的事在纪府内部还是掀起一股风波的。谁都不知道她竟然怀有别样心思。至于她是如何弄到迷香之类的,她是什么心思,随着她的死去,成了一个谜。 狄夫人又借着这件事好好整顿了下后宅,可以这么说,后宅基本上各院,大部分都换上她的人了。 保国公很郁闷。连带着好些天都泡在戏馆里,家里有狄夫人掌控。外头自然是纪安诤和纪安诺打理。 纪安诺不时去催衙门查清是什么人收卖的乞儿,光天化日拦截国公府女眷罪名不小。衙门快被他们纪府烦死了。三五不时的闹些破事。 不是丫头失踪就是丫头自杀,又整个被人截杀,是不是国公府时运不济,这一阵子这么倒霉呢? 开头两天,大家的情绪多少受了点影响。 独纪浅夏没心没肺,专心的等着魏三娘那边的口供。 她相信,那两个不同于乞儿的才是真正杀手,也才是截杀事件的突破口。 很遗憾,她没等来好消息。 魏三娘递进来的信息显示,那两个被丝馆抓到的人,很干脆的服毒自尽了。她们也什么都没问出来。 “不是吧?”浅夏怔了。 这不是平常泛泛之辈吧?这是死士啊!是什么人培养的,被俘就自尽的风格呢? 朴方堂。 纪老太太闭目半靠在枕上,头脑却是清醒的。 府里这件大事,狄夫人不打算瞒她,也瞒不过。 “有古怪。”纪老太太轻轻睁开眼睛,旁边的多寿赶紧递上一盏温茶。 “母亲?”纪狄夫人一听就懂:“您是说,为何单单针对小满吗?” “嗯。”纪老太润润嗓子,慢条斯理道:“四丫头这阵子虽然风头太过,到底只是一个未出闺阁的孩子,值得大费周章安排杀手半路伏击?未必小题大做了吧?” 狄夫人点头:“母亲说的是。小满这些日子出挑了些,但也诸事缠身,够她头疼了。为何还会动用人手欲置她于死地呢?” 婆媳两个都心知肚明,是冲着纪浅夏来的。可动机,却没揣测出来。 暂且不管动机。纪老太太又问:“府里那些可疑的下人都换了吗?” 狄夫人轻叹:“但凡可疑的都换过了。短期内怕是不能作妖了。” “那边呢?”纪老太太眉心忧愁问。 她什么都没明言,可是狄夫人却清楚指的是什么,更加小心:“并没有动静。” “怪事。”纪老太太摇头:“如果都安排了人手盯着,她怎么可能将信传递出府,好让人半路伏击小满儿?” 狄夫人惭愧,请罪:“是媳妇考虑不周。” 纪老太太沉思一会,摆手:“也不全怪你。到底是妇道人家,这件事又机密,你安排的人,怕是经验不足不够担当大任。”(未完待续。) 第143章 做亲 狄夫人红着脸,小声:“外边盯着的,派了诤儿安排人手。我观察过,倒是忠厚可靠。” “忠厚可靠是指品行。但这件事,还得有经验老到的人加点机灵劲才行。”纪老太太想了想,看向聆听的多寿:“你有什么可说的?” 多寿本来垂了眼皮安静听着,闻言笑笑抬起眼皮看向纪老太太。 狄夫人一向知道纪老太太不拿多寿当寻常婢女的,也不见怪。 “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纪老太太又闭上眼睛,身体往后靠在枕上:“讲。” “老太太和夫人安排的极是妥当。人手调派上也是无可挑剔。只是咱们府上,一向太太平平的。纵然派了事,必不放在心里当回事也是有的。” 狄夫人内心一动,认真看着多寿:“有道理。” 她安排自己心腹人手盯着蒋氏,可并没有告之是什么原因。那些人虽忠心她,也未必时刻警惕。蒋氏那边一个不留神,就把信送出去,极为平常。 盯着一举一动,却未必会真的把她的一举一动报告上来。何况,蒋氏身边的仆妇也不少,随便哪个出趟门或者给二门哪个小厮送个口信传递出府,根本防不住。 纪老太太仍闭眼:“继续。” 多寿冲狄夫的抱歉一笑,缓缓开口:“大少爷自然是尽心的。他安排的人手盯着那边,自然也是不会出岔子。只是兔子尚有三窟。大少爷的人如何抵得过处心积虑的老手呢?” “唉!”狄夫人叹口气。 她口头上没说明,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纪安诤虽然在国子监读书,也结交了一些人,比其他兄弟世故些,老练些。总归还是个读书人。读书在行,那些阴谋诡计未必拿手。 同理,他安排人手盯着那边,就是忠心有余,老练不足。 所以,这么一分析,纪浅夏临时出门的消息,在众多双眼睛盯梢之下还是顺利且快速的快递了出去。看似每一处都派人盯着,其实漏洞很多。 纪老太太搭拉的嘴角往上翘翘,慢慢睁眼,这回是直视狄夫人:“怎么堵,你可想好了?” “是,母亲。”狄夫人态度恭敬。 多寿微笑,欲言又止。 纪老太太眼角瞄到她的表情,反问:“你想说什么?” “老太太倒是眼尖。”多寿不以为意,然后趴在老太太耳边细说了几句。 老太太眼中亮光一闪,并不急于表态,而是沉思。 “怕是不妥。”她否决了。 多寿也没再坚持,只笑笑不语。 纪老太太却又想什么,精神振奋看向狄夫人:“蕾儿的亲事可订下来了?” 狄夫人又犯上愁了,苦笑:“母亲,还在相看。” “太尉府也没瞧上?”纪老太太本来是不管孙女婚事的,由国公和夫人拿主意。 “官媒倒是提了一嘴,没了后续。想来作不得准。” 多寿抿嘴笑:“又是骆三公子?前些年不是退了相国府的吕大小姐吗?” “是他。”狄夫人无奈一笑:“所以,更加当不得准。谁知那位任性的骆三公会不会再次反悔呢?” 多寿垂眼轻轻笑了笑。 纪老太太揉揉眉心,嘀咕一句:“若是事成,倒是安心不少。” “……母亲?”狄夫人显然并不知骆凛底细。 纪老太太扬起眉头,交待:“别的人家只有品行好,家风正,年貌相当就行了。万不可与皇族订亲,切记。” “是,母亲。”狄夫人内心也是不愿意跟皇室的人扯上关系。 尤其那个十王爷一堆妾室,听着就倒胃口。她自己被这一群妾烦死,不想宝贝女儿也陷入这种琐碎破事中。只是,满京城,还真没挑出几个深情专一的好男子。 纪老太太又问:“你娘家侄子那边可有年岁相当的?” “呃?”狄夫人一惊,她可从来没想过把女儿又嫁回娘家。 “狄家家风正,子弟也都极有上进,亲上作亲,不会苦了蕾儿。”纪老太太倒是想的开。 狄夫人低头寻思一回:“年岁相当的倒只有一个堂伯家的侄子,只是这孩子如今在镇江府做主簿,常年不在京城。” 她还是舍不得把娇养的女儿远嫁,就算是嫁给堂侄,也不行。 纪老太太却翻翻眼皮:“去信问问,可有婚嫁?我是极看好。” “……是。”狄夫人不好当面就反驳,先应下来,再搪塞呗。 狄夫人退出朴方堂,当即让人送信给娘家,询问堂侄的动态。另外,就把重点注意力转移到选派的人手上。 纪老太太斜躺榻上,由多寿帮着捶腿。 “老太太,何故不妥?”多寿重提起方才的话题问。 老太太摇头:“若是两家亲事做准了,他倒是极稳妥可靠的人。只是他们太尉府却与七王爷走的近,不可不防。” 多寿惊:“原来如此!” “可惜了。”纪老太太也扼叹。 多寿深以为然。若是让骆凛的人替代纪安诤安排的人盯着那边,早就把漏洞给堵上了。偏骆太尉与七殿下过从甚密,不能相信。 “老太太,奴婢还有一事不明。”多寿笑嘻嘻的又问。 纪老太太拍拍她的头,嘴角扯出个笑意:“但说无妨。” “虽说亲上加亲稳妥可靠。只是狄府那边到底只是一个主簿正九品,配咱们家大小姐怕是……”资格不够吧?这话,多寿不好说出口。 “你懂什么。”纪老太太语气倒是多有宠溺:“这主簿虽品级低,却大有前途。任满可升任洲判,巡察司知事,府经历,县丞,盐运司知事,等等,有自己的专署办公,分管粮马,税收,户籍巡捕等事。非能干人不能胜任。” 多寿恍悟:“若是任上能干,再加上国公府与狄府的暗助,一路青云直上不是难事。” 纪老太太但笑不语。 女子嫁人,求得如意朗君固然重要,衣食无忧也是考虑的因素。纪安蕾有保国公府为后盾,但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是夫家自己有本事有能耐才能平平安安一辈子。 靠娘家,多半是会失望的。何况娘家兄弟这么多,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光景呢?夫君争气才是最稳的保障。(未完待续。) 第144章 骆府 “老太太所言极是。”多寿真心叹服。 这才是疼爱孙女后辈的祖母。不是一味的把她们当棋子,以联姻达到巩固家族的目的。 “唉!”纪老太太神情难测的轻叹,道:“也算是补救吧?她任劳任怨这么多年,心里也苦吧?” “她是……”多寿小心求证。 纪老太太目光放远:“她那么谨慎挑选,是不想子女步她后尘吧?” 多寿眉梢一跳:这么一听,对号入座的不是狄夫人吗? 狄夫人心里苦什么?补救什么? “乏了,你让长福长荣过来。你也去歇歇。” 多寿笑:“奴婢就守着老太太。” 纪老太太也不言语,慢慢闭目歇息。长福长荣悄悄进来陪侍着,多寿略等了等。见老太太真的睡过去,趁着这个空档,她才出门透口气。 “哈欠哈欠……”骆凛纵马官道,莫名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招的两个跟班竹叶和阿青一左一右关切问:“公子,要不要前头打尖歇会。这么风餐露宿的往回赶,可是夜里着凉了。” “不用。”骆凛心里喜悦。 困扰多年的烦心事解决,他此刻很想与人分享,当然不是竹叶和阿青,也不是值得信赖的魏三娘和胡老大。无来由的就想到了纪浅夏。 那个年纪小小,跳脱活泼又古灵精怪还一肚子坏水的纪府四小姐。 幼稚的对轻功感兴趣,却又有个灵敏的鼻子,还大言不惭说些惊世骇俗的话,不讨喜却一针见血。 就是不晓得她真的看得懂律书吗?她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呢?莫非像聂其仰一样,爱好独特? 赶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进了京城,骆凛放缓马速,看看天色,到底向太尉府去了。 骆太尉有三个嫡子。长子和次子已成亲,只有骆凛还单着,亲事也没订下来。为此,骆大人夫妇很头疼。但却不敢擅做主张。 早先与相国府口头订亲,被骆凛激烈反对,甚至索性离家出走。从此后,他们就知道骆凛的亲事方面,他们是不能私自下决定的。 不过,骆凛都十八岁了,好歹如今也在太平县谋了个闲差,也算是收心了吧? 是以,这一次,骆夫人就故意给官媒透了个话,希望谋个好亲事把骆凛拴回家。 骆凛回府,先去拜见过骆太尉,与两位哥哥骆冲和骆冽也寒暄过后,再入内拜见骆老太太和骆夫人等长辈。 骆老太太对他态度泛泛,几句话后就打发去见骆夫人。 骆夫人正跟娘家嫂子还有妯娌说起骆凛的亲事,连连夸:“我最看好就是保国公家的大小姐。端庄有礼相貌又极好。年纪也相当,若是能促成,实在是了我一桩心事。” 骆二夫人却笑说:“说起好相貌,纪三小姐却是国色天香。我满打满算起,这京城未出闺阁的姑娘中,就数她是个出挑的。” “骆三小姐倒是绝色,只是她到底是庶出……”骆夫人摇头可惜:“配阿凛……” 她娘家嫂子忽然笑了道:“凇哥儿不是还没订亲吗?” 骆凇是骆大人妾室所生,与骆凛同岁。 “凇哥?”骆夫人眉心一攒。 那个狐媚子生的儿子堪配庶女没错,可是纪三小姐太过美貌,配他是浪费。 正说着,丫头挑帘笑报:“三公子回来了。” 骆凛应声入内,都是长辈,大大方方施礼见过。 稍事寒暄几句,骆二夫人就提起给他订亲的事,探探他的口风。 骆凛一听,脸色就黑沉下来了。 “多谢夫人和婶子关心。我的婚事暂且延后吧?不急。” “怎么还延后呢?你都十八,虚岁十九了。看看你大哥二哥,在你这个年纪都成亲了。再不订下来,年岁相当的小姐可就轮不到我们挑选了。” 骆凛淡然道:“姻缘天注定。如果没遇上合适的,我宁可一直等。” “听听,这叫什么话?”骆夫人指着他,又气又无奈。 骆二夫人笑笑问:“什么叫合适的?难不成,这京城就没一个入得了你的眼的?” 骆凛沉默了下,眼前浮现是娇俏灵动的纪浅夏。 “怎么?有相中的?”骆夫人察言观色试问。 骆凛马上摇头正色:“没有。夫人,我的亲事,请你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分寸。”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把你的分寸说来听听?” 骆凛垂下眼眸,淡然:“不是我乐意的,大不了我再离家一次就好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长辈听的却是气恼攻心。 尤其是骆夫人,手指颤颤的:“你,你这是不孝……枉费我把你辛苦养大……你?” 骆凛垂手低头:“夫人教养之恩,骆凛铭记在心,没齿不忘。” 屋里丫头婆子齐齐上前安抚骆夫人。 骆氏的娘家嫂子却是头一回听她们母子这么闹僵,眼珠滴溜溜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寻思着: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 骆夫人气急一阵,扭过头,摆手:“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骆凛深施一礼,转身出门。 门外,正好大嫂和二嫂联袂而来,碰个正着。 骆凛疏离淡漠的微施一礼,掉头朝外书房去了。 二少夫人不由嘀咕:“谁得罪他不成?拉长个脸给谁看呀?” 大少夫人不言语,视线随着骆凛背影望去,绞绞手帕,低声:“兴许是太平县那边有烦心事吧?” “太平县是出名的太平,能有什么事?”二少夫人继续小声嘀咕,一面先跨进骆夫人正堂。 正好听到骆夫人唉声叹气:“你们瞧瞧,他这性子野的像什么话?不订门亲事拴牢他,还指不定又出什么岔子呢?” “夫人消消气。阿凛也是在外头野惯了,一时没转过弯来。慢慢劝导吧。” “是呀是呀。虽然性子野,到底是一县之尉,慢慢劝,总会上正轨的。” 二少夫人用手肘捅捅大少夫人,轻声笑:“听这意思,又是亲事黄了。” 大少夫人低头不语。 骆凛订亲,她是心里难过的,还不如他一直就这么单着好。看成双成对比较伤心。只是这点隐秘的心事,无法向任何人倾吐。(未完待续。) 第145章 夜会 夜色深深,屋角的灯火被风吹的影影绰绰。 骆凛跃在自己院子的屋顶,坐在横梁位置看星空浩瀚。竹叶和阿青两个习以为常,倚在院廊柱下看萤火虫飞舞。 ‘嗖’骆凛跃下,进了屋。 竹叶和阿青急忙跟上:“公子,要歇息了吗?” 骆凛在书架上翻找一番,淡淡说:“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公子去哪里?” 骆凛没回答,而是转身迈步往外走,走下台阶,他又回头叮嘱:“别叫人知道了。” 竹叶还是灵泛的,马上点头:“公子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做。” 骆凛腾身穿墙跃瓦而去。阿青比较呆,傻愣愣问:“公子怎么不走大门?” “当然是不方便喽。你个呆子,去把院门关紧喽,要是有人问起,就说公子赶路累了,已经歇下了。”竹叶对着阿青有种智商上的优越感。 阿青果然似懂非懂:“哦。” 他还搔头纳闷:干嘛呢这是?公子出门不带着俺们,难道是喝花酒去了?不对呀,公子不饮酒的呀。 骆凛徘徊在纪府侧门之外。 这么晚了,太冒失了一点。并且,他根本不知道纪浅夏住在哪里?纪府那么大,亭阁那么多,会迷路吧?碰上巡夜的,惊动了反而不美。 思来想去,只有跟多寿身边的玉妈妈联络一下。 襟霞阁。 纪浅夏算是得了几天的轻松。福灵寺遇袭这事,她已经想好怎么双管齐下了。 纪府这边报了官,这是明面上的,她不用管,自然有纪安诤和纪安诺去催促。 老太太和狄夫人还有白氏彻底知道府里有内鬼,重点怀疑蒋氏,所以会更加盯的牢。自己短期内是安全的。 那么暗中呢,她是打算出点钱,请魏三娘帮着查探。 如此双重保险,她就不信揪不出在后的黄雀。 “唉!无聊呀!”纪浅夏在廊下捉萤火虫玩。 聂其仰和顾令娴还没消息传进来,大概一切顺利吧?那么,她现在所要期待的就是隔天京城世家权贵小姐们组织成来的望江亭聚会。 说到聚会,她的新式单衫还没做出来。 “偎蕉。” “在,姑娘。” 浅夏认真:“去催催绣房,我的夏衣怎么还没缝出来?” “是。” 天色虽晚,还没到关院门的时间。 偎蕉令一个小丫头提了灯笼,亲自去一趟。 倚樱捧了时鲜葡萄过来请她享用。 浅夏摘了两个,弄的手里都是湿嗒嗒的,掏出帕子擦手:“给我杯水。” 夏夜轻风,月色也正好,就是可惜没什么娱乐活动。 浅夏无比怀念电脑手机和空调。 只是不知道,后世的她那么惨死,凶手有没有马上抓到?父母很伤心欲绝吧?好在,她不是独生女,不然两老得多孤独悲凉啊。 长长吐口气,浅夏无精打采的转回室内趴在榻上无故伤神。 小丫头欢跳进来:“姑娘,多寿姐姐有请。” “呃?”浅夏迷茫,多寿有什么事赶在这时候。 倚樱给她换衣服,也纳闷:“多寿姐姐最近跟四姑娘很亲近呢。” “这是好事。”浅夏笑笑。 “那是。”倚樱也笑说:“三姑娘还特意结好多寿姐姐,到底是不能。” 浅夏抿嘴笑笑。 多寿一直跟纪老太太一条心。而纪老太太病久了却没糊涂,一直是十分信任狄夫人的。多寿当然也就向着狄夫人。纪君蔓再嘴甜,可是心思太容易被看破,多寿怎么会跟她亲近来往呢? 而现在,花氏去了怀庆府浮山的田庄,短期内回不来,更加不可能去跟纪君蔓交好。 穿戴好出门的衣瓽,手里拿把八角扇,浅夏向着朴方堂去。 有路的地方都点着灯,只花草树木太多,还是阴森多过明亮。 快步穿过园子,来到朴方堂。 多寿正好出门,看到她来了,迎上笑:“来的可不巧,老太太方才吃了药,正眯眼歇息。” 浅夏轻轻哦一声,不解问:“祖母此时歇息,不利养生吧?” 相当于现代,七点钟睡一觉,下半夜醒来,睡不着了。 多寿轻轻笑说:“老太太瞌睡少,一个时辰便醒了。再喝一次药,能一次歇到天亮。” “辛苦多寿姐姐了。”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难怪老太太屋里服侍的人,还分班的。就她这样又歇,又醒又吃药的折腾,谁也熬不起。 “有什么事吗?”浅夏低声问。 多寿咬咬唇,低声:“骆公子回来了。” “哦。”浅夏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多寿很为难,咧咧嘴弱弱道:“他说要谢谢姑娘,所以带了外地特产……” “好呀,你替我收了吧。”浅夏大大方方表示。 多寿搓搓脸:“他,还说,当面感谢。” “啊?”浅夏这才皱下眉头:“不用了吧?举手之劳而已。” “那个,姑娘要不要见见?” 浅夏扭头抠抠鼻:“他,在附近?” “嗯。” 思索片刻,浅夏果断:“那就见见吧。我正好追讨一下我的银子。” 多寿嘴角直抽抽:追讨银子?四姑娘,你很缺钱吗? 去了朴方堂后院,浅夏把倚樱留在老太太的厨房里跟厨娘们学做点心,她就跟多寿走了。 这一次并没有在多寿的屋子,而是一处灯光昏暗的廊角。 廊下栽种着一株半人高的海棠,还有一盆大大的碗莲,夏风拂过。花树的影子就在廊内张牙舞爪似的晃动。 多寿低声:“四姑娘,这里偏僻,入夜后一向没人敢来。” “谢谢。” “奴婢在前边等你。”多寿很有眼力见告退。 “哎,多寿姐姐。”浅夏跳起来去拦她:“别走呀。” 多寿轻声:“嘘,小声点。” “嗯。这里太安静了,你可别走远呀。”浅夏瞄一眼廊角直觉阴森可怕。 多寿小声笑:“姑娘放心。” 浅夏很不放心。鬼她当然是不信的。可幽幽暗暗的,心理上就胆怯了几分。 随着多寿细碎的脚步渐远,浅夏认真审视一下:廊下只挂着一盏小小的灯,光亮很有限,还不如月光高度高呢。四周全是花草树木,还长的都繁盛。空气中除了花香还有各种虫子啾啾和悉索。 骆凛人呢?人跑哪去了?(未完待续。) 第146章 礼物 骆凛就隐身在光与树的阴影中。 他沉默的看着纪浅夏左顾右盼,面部表情丰富多彩的变幻。直到变成恼怒,才‘嗤’笑出声。 “喂,躲起来干嘛?”纪浅夏瞪向声音方向。 骆凛缓缓步出来,走到她面前,微微一礼:“纪姑娘。” “拿来。”浅夏不跟他废话,直接摊手。 骆凛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件,放到她手心里。 浅夏觉得沉甸甸,不是轻飘飘的银票,凝目一看好像是什么粉彩盒。 小小的盒子只有巴掌大,精巧又美观。打开盒内一看,有四个格子,分别放着一些水粉胭脂,闻起来喷香。 “这,这算什么?”浅夏迷糊。 “谢礼。”骆凛倒是干脆。 “哦。”浅夏左看右看:“这就是外地的特产?” “不是。” “那还你吧。”浅夏不收礼物,直接退货。 骆凛没有接,只盯着她:“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 “我也有原则,无功不受禄。” “你帮我一个大忙。” 浅夏好心:“我知道。所以,你只要把属于我的银子交还给我就行了。” 骆凛扭开头,不言语。 “收回去呀。”浅夏才不要粉盒呢。这种东西,他来送,不合适吧? “要么你收着,要么你扔了吧。”骆凛也倔强了。 这,这么一个精美的小盒子扔了,多可惜呀。 浅夏又舍不得了,略一思忖只好收起来:“行吧,我恭敬不如从命。” 然后呢,又讨要:“我的银票。”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帮你保管。”骆凛就笑了。 “我现在急需用钱。” “多少?” 纪浅夏迟疑:“还不知道具体数目,起码五百两吧。” 骆凛一愣:“你要这么多做什么?” “不管你事。”浅夏板正脸色。 她要用来打通魏三娘那个财迷的关节,不给钱是不行的。还得提防着魏三娘狮子大开口呢。 冷场中。 骆凛走到廊栏边,看着阶下海棠拂动,忽然说:“不兑。不过,你若肯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商量。” 纪浅夏怒极,狠狠叉腰:“你凭什么呀?那是我的金库,你霸占着还有理了?” “没理。你告官去呀。”骆凛邪气痞痞一笑。 浅夏垂头,就是吃定她不敢吧? 要告起来,她这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吧?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你先说,什么事?” 骆凛无声低笑。 他算是掐准了这位纪四小姐的软肋了。那就是钱!没别的。 “我不是提过德山县的事吗?” 浅夏回忆了下,隐约还记得,点头:“嗯,有点模糊印象。怎么啦?” “知县大人跟我还算有点交情。我清楚知道他的为人。绝对不是枉法贪财的昏官。如果因为案件被罢官羁押,太没公道了。” 纪浅夏感同身受不了他的忿忿。淡漠指出:“你不是正闲着吗?恰好又是县尉。亲自去帮一把喽。” 骆凛眸色沉沉望着她。 静默刹那,浅夏试探问:“你亲自去试过了?然后没查出什么来?” “嗯。”骆凛承认她猜对了。 浅夏就摊手:“那我岂不是更爱莫能助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又没去现场,仅凭你的转叙就做出推测,,谁信呀?” 这是个问题。 如要只凭骆凛的描叙就断出真相,那纪浅夏可封神探了。神仙的神。 骆凛又扭过头,微仰着头,看向夜色深沉的远方。 “不如,我先跟你说说到底是什么案子好了?”骆凛也不能强求她跑到德山县去。 “呃?会不会很耽误时间?”浅夏四下看看。 骆凛轻轻笑了笑:“那么,我这里写有一个简要的案情,你拿回去看看吧。”他有备而来,从袖中抽出一卷极薄纸张。 纪浅夏苦恼不已。 她真不是穿越当柯南来的,而是顺其自然好好当国公府小姐来的。 可是吧,都递到跟前了,她又有好奇心。叹口气,不情不愿的接了:“我会好好看的。不过,你先把银子兑给我。” “行,明晚我带给你。” 浅夏这才露点笑容:“一言为定。” 塞纸张进怀中,冷不防袖中掉出一条汗巾,飘飘然落在骆凛脚边。 骆凛弯腰拾起,很有风度的要还给她,忽然觉得眼熟,又拿近凑到眼皮底下,怔了。 “给我。”浅夏勾手索要。 “这条汗巾……” “我的。”浅夏不耐烦。 骆凛迟疑:“很像是我上次交给你的包裹?” “呃?”浅夏呲牙,不好意思:“是,是呀。我,我拿来旧物利用,改成一条汗巾,不行吗?你,难道想收回?” 骆凛微微一笑,手指无意中触到角端毛毛糙糙的。细看,黑乎乎的,像是绣了什么怪东西。 “这是什么?” “那个,你不要管了。还给我。”浅夏不好意思。 骆凛不可思议:“你绣的?” 浅夏扭开脸。 “保国公府的纪四小姐听说绣功了得。”骆凛可记得魏三娘的资料上写着这么一条:“难道是谣传?” “……管你什么事?”浅夏恼羞,动手就要抢。 骆凛偏过,笑:“怎么不管我的事?这汗巾可是我的。” “你的?你不是送给我了吗?” “只是把律书借你看看。要还的。怎么?纪小姐打算不还了吗?” 浅夏理屈了。 也是哦,骆凛好像从来没说是送她,而只是借她一观。那么包裹…… “好吧。还给你。”纪浅夏很想得开,摆手:“明晚,我把律书也一并还你。两不相欠。” 骆凛低头勾唇笑。 “你,看完了?” “没,没看懂。”浅夏扔下这句,就不打算跟他多说废话了,扬手:“行了,不早了。我再不走,要被关在院外了。” 这么一说,骆凛也不好强留,轻声:“嗯。” 纪浅夏盯着斑驳地面,出了廊角去跟多寿会合。 多寿也有些着急,正想过来催一催。看她神色坦然的回来,赶紧拉着:“快点,院门要关了。” “别急别急。我赶得上。” 所幸大夏朝还没有裹小脚的传统,天足为主。 纪浅夏唤上倚樱,拎着灯笼,大步流星的往襟霞阁赶。闹的倚樱和提灯笼的小丫头都快跟不上她的步伐了。纪浅夏表面是拒绝德山县案子,私心里还是有着强烈好奇心的。 她这是赶回去好好研究呢。(未完待续。) 第147章 翻案 德山县的知县姓丁,年纪在三十来岁,进士出身。任职两年,还算清廉有为,做了一些实事,口碑在当地不错。前些日子他从城外经过,恰好看到山坡一座孤坟前有妇人在哭泣。 一阵风过,吹起妇人的孝裙,露出里头鲜艳夺目的里裙。丁知县心里有疑,便将女子带回衙门调查审问。那名妇人说丈夫病死正好头七日,在坟前奠祭。 丁知县又传四邻问话,也说是病死的。只是丁知县却没有释放妇人,还派人手下都头捕快严查。在他的常识里,头七的孝妇是不能穿的这么艳色的打扮。 这妇人可疑! 妇人夫家无人,邻居李某帮着出头,到府衙申诉,控告丁知县滥权,无故扣押民妇。 府衙发文,限丁知县到期查清真相。如果一个月内还查不出犯罪情节,就要按‘故人入罪’处罚。也就是反坐所加给他的罪名,折为革职罢官处分。 纪浅夏看到这里就皱眉了。 这位丁知县有警惕心是好的,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点。但是仅凭孝妇穿艳色就怀疑,是不是太过武断了? 骆凛倒是神通广大,妇人的丈夫死因也附上了。据当时帮忙收殓的邻居供称,并没有七窍出血,也没有中毒迹象。虽面容可怖,只因长期病卧在床,早就形瘦骨立了。 总之就是一句话,死者表面看起来就是病死的。无明显他杀痕迹。 “这,这还怎么翻案呀?”纪浅夏看完后,就揪了揪头发。 死者没有中毒没有外伤,就是病久了,死了,然后老婆头七给上坟穿艳了一点而已。丁知县是不是有点闲呀? 据纪浅夏所知,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只要有毒杀的痕迹,尸身上就一定有反应。就算已经下葬,不好开棺验,但当时帮忙的邻居不是已有证词了吗? 如果丁知县硬是凭着直觉怀疑死者死于谋杀,现在能做的唯一的就是重新调查当时的邻居证词是否可靠?另外,如果邻居做假证,那就更可以顺藤摸瓜查出动机来。 “嗯,只能这样了。”纪浅夏打个哈欠,心里拿定了主意。 倚樱和偎蕉过来清场,催她休息。 第二天,淅淅沥沥竟然下了场小雨。 盛夏将至,纪府小姐们今天上最后一堂课就可以放假了。 来到西府学堂,容先生倒是一如既往上课。反正女学生放假,府里少爷还是得念书做功课,他又不会失业。 纪府几位小姐都各怀心事,开始还算融洽。 纪安蕾心事重重,大约是婚事将要被订下,对方是谁一无所知,她有就点患得患失的。 纪似蓉也怀着同样的心事。她更加发愁。因为是庶女的缘故,她可选的范围更加有限,好的看不上她家。差的,纪之珺又看不上。好歹膝下只这么一个庶女,得精挑细选。 纪君蔓也怏怏的,不知是夏天闷势的原因还是别的,她一直提不起精神,就是纪吟萼跟她玩笑,脸上也没有笑容。 只有映芙和纪浅夏两个最若无其事。 “嘘嘘。”纪浅夏趁着休息时间,朝纪安诫发出怪声。 纪安诫瞪会眼,左右看看,走过来小声问:“四妹,又怎么啦?” “送个信。” “又送信?”纪安诫低声苦叫:“你跟她有什么好来往的呀?” “你别管了。反正,很要紧的事。五哥,你帮不帮忙?” 纪安诫沉吟着。 “五哥,你不会因为陈姨娘的事记恨我吧?”浅夏眼珠一转。 纪安诫大惊,忙摇头:“没有没有。你差点出事,我怎么会记恨你?”而后又轻声:“姨娘都跟我说了,要不是你只怕,后果更糟糕。” “没错,是这样的。” “姨娘其实很过意不去。要是不点那柱香,说不定……” 纪浅夏忙截下:“五哥,不能这么说。就算没那柱香,我跟姨娘的马车还是会受到袭击。这事与姨娘无关。” 纪安诫听她这么明理,也甚是欣慰:“嗯,我也是这么劝姨娘的。” “好了,所以,你帮不帮我传信?”浅夏把话题又拐回来。 “好吧。只帮这一次。”纪安诫义正严辞:“四妹,三娘子虽然手段通天,但是你是未出闺阁的小姐,她是市井妇人,还是少来往比较好。” “谢谢五哥。我记下了。”纪浅夏不跟他唱反调,乖乖的答应。 纪安诫算是知道这个庶妹圆滑的家伙,很有自己的主见。不可能真的会听他的话。 “你要送什么信?” “也没什么,就是重新约见三娘子呀。我要托她办件事。” 纪安诫瞪大眼:“你托她办事?” “怎么啦?” 纪安诫并不知魏三娘的真实身份是丝馆的掌柜,一直以为叫胡娘子呢? “什么事,你交把我,我给你办了。”纪安诫终于有点做哥哥的样子了。 纪浅夏无语了。 就纪安诫这种百无一用的书生,他能办好才怪。 “五哥,你当前的最主要的是好好做功课,迎接明年的大比之年。最好考个状元回来给咱们府光宗耀祖。我的事很琐碎,不方便打扰五哥的清静。” 纪安诫皱眉:“是什么样的琐碎事,你先说说看。或许我能轻而易举办到呢?” “不了,我还是不麻烦五哥了。若是让爹爹和容先生知道我拿鸡毛蒜皮的小事扰五哥的清静,我会被骂的。” 搬出保国公和容先生,纪安诫就没话了。 “好吧,我让小厮把话带到。” 纪浅夏惊了下:“原来,五哥并不知如何联络三娘子吗?” “嘿嘿。一向是她们联络我的。”纪安诫搓搓手不安。 “那你的小厮怎么去找他们呢?” 纪安诫咧嘴笑:“只要小厮在两条街外的书坊等着,就会有人上前跟他搭话。十有八九就是三娘子那边的人。” “原来是这样呀。”纪浅夏心忖:这么说,书坊附近有魏三娘的人喽?那个书坊不会也有问题吧? 商议妥当后,纪浅夏就转回去陪着纪安蕊说话了。 午后,开始有知了欢叫,地面上水气腾腾。早上那点小雨早就蒸发干净了。 存安阁内。 狄夫人看着娘家送来的消息,忧喜参半。(未完待续。) 第148章 改行 白氏却笑说:“这下可好了。夫人还犹豫什么?老太太说的对,亲上作亲,对大小姐百利无害。且堂表少爷年轻有为,早先看品行也不错。这门亲事奴婢是看好的。” 狄夫人忧的是:“镇江府,未必太远了。” 女儿嫁在京城,受了什么委屈娘家好出头。嫁得远了,有个三长两短的,鞭长莫及啊! 纪安蕾是家里长嫡女,从小也是养在夫人身边的,感情深厚。 白氏轻轻笑:“夫人,这有何难。以咱们国公府,还怕长久堂少爷一直待在镇江府吗?” “倒也是。”狄夫人那点愁绪让她一开解,心里好受多了。 主簿嘛,任上做的好了,加上京城运作一下,升迁是不难的。 狄夫人放宽心:“晚间跟老爷再商议一下。” 长女的婚事,怎么也要听取一下保国公的意见吧? 狄夫人心里是有数了,可总得尊重下家里顶梁柱的看法。 黄昏,保国公回府进了存安阁。 花氏被贬,蒋氏又借口自罚闭门思过。陈氏那里不想去,简氏又没眼色,保国公倒是多来了几趟存安阁。至于白氏的屋子。从白氏生产之后,他就没踏进过。狄夫人亲口说过白氏身体受损,不宜陪侍。保国公也真的就没去过了。 用过晚餐后,喝茶的功夫,狄夫人便跟保国公提了纪安蕾的亲事人选。 听说选中狄家一个在镇江府当主簿的堂侄,保国公半天没言语。 狄夫人补充说:“家里来信说,侄儿还没成亲,也没定亲。前头订过,女方过世了,算命的说他不宜早娶。就一直磋跎至今。年岁与蕾儿相差却也不算大。” “多大?”保国公问。 “虚岁十九。听闻在任上极为能干。知县很赏识他。当地有富户想结亲,他没应,只说全凭父母之命。二叔二婶最近也一直在寻谋着给他订下亲事,好等他任期满调回京城。” 保国公皱眉:“品行呢?” 狄夫人据实回:“先前在京城时,倒是很乖巧听话又懂事。只最近几年,见得少了,有没有变样,我就真不敢打包票了。” 这话说的中肯并没有夸张隐瞒。 保国公点点头:“若年岁相当,品行可靠,订下无妨。我的意思是先两家说定,等再派人去查探清楚,再正式议样如何?” 狄夫人脸色带了寒意:“老爷是不相信我们狄家?” “不是不相信。你们终归是自己人,派人去了解,未必是原貌。还得我这里派人再去打探一番,若属实,再下定不迟。” 还是不相信狄家的消息嘛。 保国公看狄夫人垂目不语,又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到底是堂侄重要呢还是咱们蕾儿一辈子终身大事要紧?” 狄夫人轻轻叹:“好吧。就按老爷说的再派人去悄悄查访。” “嗯。事不宜迟,我明儿就派人去,十天半月就会传信回来。” “老爷派谁去?” 保国公说了一个管事的名字。 狄夫人摇头:“不可信。那管事油滑,善揣磨主人心事,必定不会据实回话。” “呃?”保国公脸色又红了。 那名管事还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当然做事也算一把好手。 “夫人的意思是派谁去妥当?” 狄夫人锁眉思忖,迟疑:“诺儿?” “什么?”保国公要跳起来,吃惊:“诺儿?夫人……” 狄夫人撑撑额头叹:“诺儿学业极一般,老爷不是不知道。并非他不上进,而是他的天赋有限。不比诤儿,国子监又有名声。与其熬费在一事无成的学业中,不如让他多练练人情世故。” “这,这?”保国公呲牙:“诺儿虽学业不及诤儿,好歹比五哥儿强。明年就算中不了榜,进个学是没问题的。再者,他还小,早早就不读书了,咱们家又没有大宗卖买,难道以后在家混日子不成?” “所以我说让他先练练人情世故。咱们府里虽不做卖买,但各处的田产地庄也不少。总得有人出面打理。管事们虽是咱们信任的人,到底不比儿子强。” 保国公就扭头不语了。 国公府的进项当然不能指望着他那点银子。可是店铺这些,除了狄夫人带来的陪嫁,也并不多。倒是老国公和纪老太太当年置了点田产,借着风调雨顺,日子还过得下去。 一直以来,打理外面产业的都是心腹管事和管事娘子们。保国公是当甩手掌柜的,他也不懂。狄夫人是诰命夫人,不可能整天操心这些。后宅的事就够她忙乱了。 如果说有个儿子接手把外面的杂事打理起来,其实是真的放心不少。 只是,国公府出来的少爷们,哪个会做这些看不起的的杂事呢?少爷们不是读书做官就是寻花问柳,赚钱的事他们不会也不屑于。 如今倒好,狄夫人想把读书略差的纪安诺提出来,管理府外的杂事,可谓想法大胆。 “老爷,如何?” 保国公深深叹气:“怪我不好。” 他没用,没让保国公府财源滚滚,他不会理财,就知道吃喝玩乐不管事。 狄夫人挑眉:“老爷,现在不是说赌气话的时候。只我方才说的,让诺儿去一趟镇江府,可好?” 思来想去,保国公只好:“这事吧,还是过问一个诺儿的意思?他要喜欢课业,那不能强求。” 狄夫人微笑:“那是自然。” 出乎意料之外,纪安诺爽快答应,并且还兴致勃勃的。 狄夫人交待的任务是暗中考察狄家的堂侄。另外的任务就是好好逛逛江南。尤其是物价田地方面,多多打听。纪安诺一一应承,并且还被要求守口如瓶。 这事,不用叮嘱他也明白利害关系。关系到大妹妹纪安蕾的一辈子。当然不能乱嚷。而他一个国公府二少爷不以中举做官为己任,却热衷做生意嫌钱,这事也不能提前嚷嚷,很丢面子的。 正堂这边热闹,襟霞阁的纪浅夏却又犯了难。 今晚是跟骆凛商量好交换的日子。她把书还给他,顺便将自己的读后感告诉他。而他呢,把五百银子兑给她。 别的不重要,关键是五百银子一定要拿到手。(未完待续。) 第149章 再会 只是,用什么借口好呢? 去朴方堂探看祖母这一招是好使,可总不能每次用这一招吧?每次都要多寿帮着打掩护,挺不好意思的。 纪浅夏翻着律书等夜色降临。 朴方堂,多寿有些心不在蔫。 今晚,该用什么借口呢? 偏巧,纪君蔓和纪映芙结伴过来陪纪老太太,连晚餐都搬来朴方堂。 看起来,三小姐和六小姐一时半会是不会离开的。 多寿暗暗叹气。 好在纪浅夏如今是个脸皮厚的。一招鲜,吃遍天。 她也来朴方堂陪着老太太说话逗趣了,纪君蔓很不高兴她抢风头。花氏的归期都还捏在老太太手里呢。只有纪老太太发了话,花氏才能早点回府。 纪浅夏看着天色,什么借口都没用,直接跟多寿说:“多寿姐姐,说好今天还我花样子的,可是忘了不成?” 多寿微微一愣:“哦对。奴婢忘性大,一时没想起来。四姑娘且等等。” 纪老太太早把这两人别扭劲看在眼里,呶嘴:“多寿,去找来还给她。”又向纪浅夏似笑似骂:“一个花样子也催着还,小气!” “祖母,我哪有催着还,只是提醒一个多寿姐姐。”纪浅夏顺势接话。 纪君蔓撇嘴:“不是我说,四妹,你好久没动针线了吧?” “没有呀,三姐乱讲。”纪浅夏抵死不承认。 纪君蔓冷笑:“你那条汗巾绣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以为我不知情吗?” 纪浅夏却咧嘴笑:“不懂三姐在说什么?什么汗巾?” “你少装傻?”纪君蔓现在越发看她不顺眼。脸皮又厚,睁眼说瞎话的功力见涨啊。 “我真不懂三姐说什么?我几时绣汗巾来着?”纪浅夏委屈又无辜反问:“三姐是听谁嚼舌根了?” “我……”纪君蔓差点就着道了。 这种小道消息,她再傻也知道不能把打小报告的供出来呀,只好狠狠剜着她。 纪浅夏低头拧着帕子,神情楚楚可怜。 纪映芙看了半天戏,这时打圆场:“好了好了,祖母精神才好些,两位姐姐且别嚷嚷了。四姐,还不快随了多寿去取花样子。” 纪浅夏向纪老太太施一礼,嘟着嘴忿忿横一眼纪君蔓,跟着多寿出门。 “祖母。”纪君蔓向老太太撒娇:“四妹越来越调皮了。” “由她去。”纪老太太眯起眼睛,摆手:“阿罗,你的新衫可做出来了?一定要给我先瞧瞧。” “那是当然的。”纪君蔓听见老太太还关心她装做的单衣,喜不自胜:“祖母,我今儿才使人问过,明天就做好了。一准给祖母第一个瞧看。” “嗯,乖。”纪老太太看向纪映芙,问她:“六姐儿,你呢?” 纪映芙低头微笑:“我的也在这两天。倒正好赶上三天后的望江亭聚会。” “嗯,好好。”纪老太太笑眯眯拉着纪君蔓,又问:“学堂那边放夏假了,都在屋里玩些什么?” “无非就是绣绣花,做些绣包,写写字,下下棋。”纪君蔓乖巧答。 “好。”纪老太太很欣慰。 纪君蔓瞅着她高兴,便大胆问:“祖母,今夏咱们还出城避暑吗?” 纪映芙也满眼期待看着纪老太太。 “一样的。”纪老太太倒是没犹豫。 纪君蔓欢呼一声:“谢谢祖母。” 不过,她又低声:“祖母,花姨娘……”趁机想提出把花氏接回来。 “此事休提。”纪老太太嫌恶的皱眉,靠着长福不再言语。 纪映芙扯扯纪君蔓袖子:“祖母息怒。三姐也是思亲心切。” “去吧去吧。”老太太神情疲惫,不想多说。 “祖母!”纪君蔓扁扁嘴还想挽回点,长荣一旁拦下她:“三姑娘,请回吧。老太太乏了,有事明儿再说吧。” “你?”纪君蔓想冲她发火,可是长荣也是四个大丫头之一,老太太身边这四个,不要说她惹不得,就是狄夫人和谢夫人都对她们客客气气的。 纪君蔓只得敛起恼色,施一礼,慢腾腾出门槛。 纪映芙紧跟出来,看她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有什么好笑的?”纪君蔓忿恼。 “三姐没听过,欲速则不达吗?”纪映芙掩齿轻轻笑了笑,快步从她身边穿过。 “轮到你来教训我?”纪君蔓很是不甘心。 花氏失势,闹的她的地位不保。原来小心翼翼的纪浅夏像变个人似的,就连圆滑的纪映芙也开始跟她对着干了吗?思及,纪君蔓追上去。 …… 还是老地方。 纪浅夏看到骆凛了。他好像有什么心事眼色沉沉的望月发呆,听到细碎的脚步渐近也没侧头。 “哎,望月抒怀,准备做诗解忧吗?”浅夏不客气调侃问。 骆凛滞了滞,缓缓回脸,带着一丝玩味笑意:“纪四姑娘眼力见如此高明了,这乌漆抹黑的夜晚,看出我在烦忧了?” “猜出来的。”浅夏回笑:“如果这点眼力见都没有,那也不值得骆三公子求助了吧?” 反驳的骆凛一时无话可说。 她要真是个没眼力见的,他也不想跟她多来往了。 “还给你。”纪浅夏从袖中拿出律书之类的,顺便将昨晚那张便条也还给他。 骆凛接过,翻了翻抬眼:“看过了?” “嗯。” 骆凛叹:“可有头绪?” “有。先把银子给我。”浅夏摊手。 骆凛简直对她无语。 堂堂国公府小姐,就这么钱不离嘴,好吗? “快点呀。磨蹭什么?”浅夏急切催。 骆凛从怀中摸出一张票额大的票根递给她。 浅夏猴急的抢过,借着淡淡的灯光验看,别的一知半解,就那个五百的金额看懂了。终于大大松口气,冲着他笑:“验货完毕。现在,可以说说我的看后感了。” “请。”骆凛正色。 “老实说,要不是你打保票,我真的怀疑是这位丁知县看上人家寡妇了。不然,没点实证扣着不放是几个意思呀?” 骆凛眉头轻拧。 其实,如果不是跟丁知县认识多年,他也会有这种怀疑。 “不过呢,如果丁知县真没这心思,只是单纯觉得丈夫头七不该穿艳色就是疑点,实在也牵强。有些女人,跟丈夫生前关系不好,私心里巴不得早死好早点改嫁呢。也不一定就是害了命去吧?” “说重点。”骆凛勾勾唇。(未完待续。) 第150章 分析 “重点嘛。”纪浅夏停顿下,抓抓面,苦起脸色:“只能旁敲侧击了。” “怎么旁敲侧击?”骆凛问,并且补弃:“审问过那妇人,她咬口不承认。” “派个眼生的官差重新去查一遍妇人的邻居和她的口碑。相信我,如果真有蛛丝马迹,她多少会露出马脚。如果她的风评不好,邻居有些话可能有真有假有夸大其实,但真相一定藏在里面。最重要的是派个眼生的官差。” 骆凛点头:“我懂。老丁派了官差去查探过,但一无所获。想来邻居认得官差,所以一定不会讲真话。” “对啊。比如我的邻居犯了事,若是官差来调查,我也不一定会讲真话呀。万一邻居无事放回来,以后怎么相处?所以我说的重点就是眼生的官差。还要机灵点的,太笨的不会说话的也最好不要派过去。” 骆凛垂目,他完全听得懂。到底也是一县之尉。 “另外……”纪浅夏摸着下巴。 “你说,只管说。”骆凛鼓励她。 纪浅夏压低声音:“人没死多久吧?虽然入了土,完全可以开棺查验呀?如要真是被害死的,身上表面不会有痕迹,细细查看,兴许有发现呢?” 在现代,非正常死亡,一定要法医验过才能得出正确的结论。 有的死者表面真的看不出任何异样,可是法医一验就能查明的确是死于非正常。 当然,夏朝没那么先进验尸程序,仵作也不能剖尸,只能检查表面。 “入土安葬,若无确凿实证,不可冒然开棺。”骆凛摇头。 那是。人都葬了,又刨出土来,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跟盗墓贼没两样,捉到是可以杀头的。 但是,如果有了重大的发现,指证死于他杀,需要开棺,那是另当别论。前提是,有真正有用的证据,而不是凭直觉判断。 纪浅夏坏坏笑:“当然不是大白天去开棺呀。等着被打呀。晚上,夜半无人时,趁着下葬不久,尸身未腐烂,悄悄查看一番,说不定线索就有了。” 骆凛若有所思摸摸下巴,目光如鹰盯着她。 这等偷鸡摸狗的勾当,纪四小姐好像了如指掌呀! 深闺小姐就算识字,看了些书,真的就这么百事通吗?不要说看正经书。有些杂书都不会写清楚这些勾当。听她的语气,很不以为然。觉得大半夜去开别人的棺,没什么大不了似的。 “看我干什么?折服于我的多智巧慧吗?”纪浅夏瞪他一眼却又笑嘻嘻自恋反问。 骆凛苦笑不得。这话怎么听着有点痞气?完全是江湖儿女的作派。 “是,四姑娘的确多智巧慧,在下自叹不如。”骆凛不跟她计较那么多。 浅夏满意他的态度,老神在在点头:“这就对了。” “好了,没啥事,你快走吧。” 骆凛垂眸,很快抬眼,说:“四姑娘,我听说……”他不由斟酌得体的话语。 “听说我最近很倒霉是吧?”浅夏倒没什么顾虑的代他问出来。 “呃,不是。”骆凛正色:“我是说……” “没事。都让我逢凶化吉了。”浅夏嘻嘻笑笑。 骆凛抿抿唇角,认真看着她乐观不在乎的笑脸,无声笑了笑,状似随意问了一句:“那个丫头,回府了吗?” “哦,还没有。不过转移了更安全的地方。” 骆凛讶异:“更安全?你是说那个地方不安全?” “嗯,让聂公子给多事的找到了。”纪浅夏一点不避他。这件事,他也参与其中,没有隐瞒的必要。 骆凛失笑挑眉:“其仰?他不是,前些天我隐约听说他被聂大人禁足,但是逃出家门,原来……哦。也对。” “怎么对了?”浅夏听出他话里有话。 骆凛摇头笑:“他若想躲起来,聂大人是找不到他的。其仰跟京府官差混的极熟。” “还真是。有个叫官差叫商九,我见过他们是认识的。” “嗯。没错。商九这小子跟其仰是死党。” 听这口气,他认识? “你认识商九?”浅夏就好奇了。 骆凛微笑:“商九有个哥哥商七就是太平县的捕头。” 浅夏瞪圆眼,惊:“捕快世家?” “可以这么说。”骆凛很满意她的心思敏锐。 “哦。”浅夏点点头。捕快世家两儿子都当捕快,似乎很天经地义。 骆凛似乎一直有话说,神色迟疑着:“纪姑娘……前些天福灵寺遇袭一事,我听说了。” “嗯。”浅夏看出来,静静等他说下去。 骆凛舔舔唇,好像鼓起很大勇气似的说:“查幕后主使这件事,只怕指望不上官府。” “哦,我知道。”浅夏认真赞同。 混在里面的真正打手都死了,官府捕去的只是一些真正的乞儿,问不出有价值的口供,所以想揪出幕后,极难。并且,她深知这事很可能跟府里某人有关,所以,她是从来没指望官府破案的。 “那你没有想过怎么另辟蹊径查出真正的主使人吗?”骆凛抬眼专注看着她。 “想过呀。可惜没有门路。”浅夏才不肯告诉他自己打算走丝馆魏三娘的路子呢。 “我有门路。”骆凛冲口而出。 纪浅夏倒是惊喜:“真的?” 要是骆凛能无偿帮忙,她就可以省下一笔银子了。 “嗯。”骆凛坚定点头。 浅夏留个心眼,小心问:“是免费的吗?” “嗯?”骆凛迟愣半秒,道:“收辛苦费。” “哦。”浅夏眨巴眼睛,问:“多少?” 骆凛乍然想起她不才兑了五百吗?就摊开手掌笑:“不多,五百。” 浅夏嘴角直抽抽。 五百还不多?对富人可能不多,对穷人可是一辈子都挣不来的银子。 “算了。我自己想办法。”浅夏直接拒绝了。 骆凛心里有点后悔,却笑问:“你打算怎么想办法?你身在闺阁,诸事不便。” “有聂其仰呀。”浅夏理直气壮。 其实,她也没指望聂其仰。那小子热情有余,能力不足。还可能败事有余。 “他?”骆凛眼尾一挑,撇下个冷笑:“好吧,那当我没问。告辞。” “不送。”浅夏也正有转回去的打算,摆摆手,很快就扭头。 骆凛磨磨牙,看着她快步而去,很快与夜色融为一体,心里竟然忿忿:聂其仰有他消息灵通?(未完待续。) 第151章 婉拒 翌日,纪府姑娘们齐聚在存安阁西厅。 绣房那边已经把姑娘们的夏衫都赶制了出来,整整齐齐的码在榻上,花团锦簇,崭新亮眼,引得婆子丫头引颈挤看。 纪吟萼最小,抢先就把自己那套拿在手里,欢喜的东摸西看。 纪安蕾几人稳重些,只眼里带着好奇,让各自的丫头展开细细查看。 “四姐,这是你的新款式?”纪映芙留意着纪浅夏那一套。 纪浅夏嘴角抽抽,展看着属于自己的夏衫。 款式略有不同,在原有的式样上做了改进。 首先衣领子不是竖领也不是圆领,竟然是少见的V领。V的领口不大,会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子。其次,袖子改短了,袖口还改大了,有点喇叭花式。这样的话,会比较凉快。唯一的不好就是会走光,举动之间抬手会露出小臂。最后,腰身掐了一点,显身段。 “怎么样?好看吧?”浅夏很满意这个颜色,不打眼不引人注目。而且裙子是纱裙,刚刚齐脚面,挺好的。 纪安蕊看一眼撇嘴:“怪怪的。” “凉快呀。”浅夏抖起来笑:“夏衫嘛,当然就是图个凉快。” 纪映芙掩齿笑:“四姐何不穿束起来,让我们好好看看。” “一会回襟霞阁再装扮吧。对了,六妹,你的呢?”浅夏反过来问着纪映芙。 “在这里。水蓝色,还不错吧?” 纪吟萼瞄一眼:“不好看。” 纪映芙也不跟她计较,还是笑吟吟:“适合我就好。七妹,你的可满意?” “满意呀。” “咳咳咳。”纪君蔓见无人搭理自己,便假咳了几声,果然引的众姐妹朝她看去。 纪君蔓笑眯眯:“我的都改好了。你们也赶紧试试吧,没剩两天了,若是发现不合适再改可来不及了。” “三姐,你又多做了一双鞋子呀?”纪吟萼发出她手里拎着一双浅红绣花鞋,颇为精致小巧。 “嗯。”纪君蔓得意晃晃:“好看吗?” 纪吟萼点头:“好看。三姐,你好心计哦,还多添了双鞋子。” 纪君蔓却笑了:“那是你们没想到,怪不得我多添一双鞋。” “切。”纪吟萼撇撇嘴。 屋里这般热闹,狄夫人分派好家事也赶过来,见一屋的花枝招展,个个面露笑容,情绪也感染的很好。 纪府姑娘给夫人施了礼后,又都捧出新衫给她瞧看。 狄夫人自然不会驳了她们的好兴致。 丫头来报:“裘夫人与小姐来了。” 裘府是定国公府,级别一样。 狄夫人赶紧:“快请。” 纪安蕾等诸位就让各自丫头将新衫收起来,跟着狄夫人出二门迎客。 裘益旋果真来了,好像比原来更壮实了。 两家见面施礼寒暄后,纪安蕾就做了嫡长女出面邀请裘五小姐逛内院花园子。自然,就留两位夫人说正事。 裘夫人此来确实不是单纯的串门,她是受人所托而来。 “纪大姑娘越发出落的标致了。怪道连驸马府的公主殿下见了也格外喜欢。” 狄夫人心一下就揪起,淡然笑:“多谢,小女资质平常,没想到却惹的公主殿下欢喜。” “可订下人家了?”裘夫人笑问。 狄夫人就立刻应下:“已经看好,正挑个吉日那边就要下定。” 裘夫人吃一惊:“已是定好了?怪可惜的。” “是,两家长辈已看好,正挑好日子。”狄夫人坚定的承认。 裘夫人真心实意的叹口气:“唉!还是来晚一步。” “不知裘夫人此话怎讲?” 裘夫人也是直性子,想必裘益旋是随了她,苦笑:“前两天,我去驸马府做客,跟公主殿下闲聊了几句。说起来,她说十王爷府里什么都好,就是少个女主人……” 瞄一眼狄夫人,她面色沉静看不出情绪,裘夫人就又大胆接下去:“说是看了京城这么多家,年貌相当的就数纪家大小姐是个中翘楚。公主殿下想保个媒吧,又怕那起嚼舌的说她仗势,便托我做来问一声。没想到……” 狄夫人淡淡笑:“多谢公主殿下厚爱,只小女资质平常,没那个福分一跃高门。还请裘夫人转代为谢过。” “嗯。”裘夫人怏怏应了,又好奇问:“定的是那家?” 狄夫人却并不想交底,只推:“保国公说过,儿女婚姻大事当谨慎,未过明面,不宜嚷嚷。恕我不能告之。左右不过这几天的功夫,还请裘夫人略等等。” “也对。”裘夫人再不好意思多问下去。 后院,夏风习习。 虽花草树木众多,院内浓影重重,很凉快。 裘益旋却是个怕热的,在水亭坐了就不肯起身,拉着浅夏叽叽咕咕的问东问西,还一直说:“后天便要大伙一起聚了,你可有才艺要展示?” “没有。”浅夏猛摇头。 裘益旋得意:“我有哦。” 纪吟萼笑嘻嘻问:“五小姐是不是展示骑马射箭?” “当然不是。”裘五不高兴:“这大热天又是江边,骑马可不是闹着玩的,不小心踩到人怎么办?” 倒是个脑子清白的。纪安蕊就笑问:“那五小姐准备了什么?” “跳舞。”裘益旋喜滋滋道:“我前些跟着母亲去高府作客,看到一只剑舞,格外喜欢。便请了舞娘也教我。你们不知道呀。原来剑舞跳的好,就像杀敌上阵一般有冲峰陷阵的气势呢。” “剑舞?”纪君蔓上下打量她树墩子一样的身材,嘴角就咧了咧问:“你,学了几天呀?” “三天。都会了。” “你用真剑还是假剑?”纪安蕾比较关注实在的。 裘益旋嚷:“当然是真剑。我家有,爹爹书房有把好剑,不长不短的正合适我。” 纪映芙问:“怕是不妥吧?” “对呀,不小心会不会伤到人呀?” 裘益旋忙:“不会不会。我会很小心的。你们别太担心了。我有分寸的。” 说到这个,纪浅夏就好奇了:“还要展示才艺?那得有个展台吧?” “有呀。”裘益旋反而古怪看她们:“你们没去看吗?已经搭好了。” “什么?”纪府诸姑娘诧异齐嚷。 怎么一点小道消息都没传过来呢?原来还能提前去凑热闹呀?失策了!(未完待续。) 第152章 听说 “怎么,你们都没出门吗?”裘益旋也很吃惊。 纪安蕾和气笑笑,说:“天热,我是懒得动。” “我也是。”纪君蔓马上就抿抿头发:“我也怕热,一出汗,妆都花了,难看。” “没错没错。”纪吟萼也不愿露怯,附和说:“我们也是今天才放假,上午去学堂,下午有了空,却都怕热,索性就在家里做点针线活。” 纪浅夏似笑非笑看一眼纪小七,但笑不语。 纪映芙好奇问:“裘五小姐,望江亭那边还能搭台?” “能呀。”裘益旋热情道:“听说是租了画舫,并在一起搭了个台子,又清凉又遮阳,无论在亭中还是画舫中四面都通透可见。” “啊?这主意好,谁想的呀?” 裘益旋就得意叉腰:“文音姐姐。” “啊?”纪府姑娘又发出惊叹。 吕文音,那个面有黑斑一直到今年还没订亲的相府大小姐,原来还有这等玲珑心思呢。 纪安蕊皱眉:“不是说定远侯吴家小姐是牵头人之一吗?她们关系这么好了?” “就是就是。”纪君蔓也是知道这两人关系泛泛的。 裘益旋看向浅夏:“你没说呀?” “我,咳咳,我一向不喜说人是非。”浅夏干咏一声。 “什么嘛?”纪吟萼拉着浅夏:“四姐,你跟裘五小姐在打什么哑谜?” 纪浅夏嘴角干扯一下:“没什么呀?” 裘益旋便主动说开了:“吕家姐姐已经与定远府二少爷订事了。” “什么?”纪安蕊等人又发出讶然尖叫。 水榭下方的池水荡漾了下,惊的池鱼又钻回深水中。 裘益旋皱眉:“有这么可怕吗?” 纪安蕊急急问:“可确定?” “已经换个贴子了。确定下来了,怕是年前就能喝上喜酒呢。” 纪君蔓不可思议:“吕大小姐跟吴家二少爷?” “反正姻缘天注定吧。”裘益旋摇着团扇猛扇了几下风,瞪着小细眼:“京城都传开了。” “这下,有热闹看喽。”纪君蔓悠悠笑:“我可记得,吴小姐一向跟吕大小姐合不来的。” “那你可错了。”裘五小姐严肃指正:“她们如今关系很要好的。不然的话,吕姐姐也不会给吴小姐出这么一个好主意了。” 纪安蕾低笑:“还真是想不到。” 一些小破事也够她们大惊小怪的,生活真单调吧。纪浅夏不掺和,默默发呆。 纪映芙轻轻推推她:“四姐姐早就知晓了,也不跟我们透点口风,倒让我们吃惊。” “这有什么好透口风的?”浅夏才奇怪了。 人家订亲,非得大嘴巴嚷嚷? “你不是跟吕小姐最要好吗?”纪君蔓斜起眸轻飘飘问。 浅夏只好笑回:“是呀,很要好。正因为要好,所以更加不妄议她的琐事。不对吗,三姐?”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别人还真不知该怎么反驳。 要好的朋友,才不要在背后嚼舌呀!道理浅显的很。 “还有个消息,你们怕是不知道吧?”裘益旋简直是广播站,汇集了京城世家贵女们之间的道听途说。 “是什么是什么?”纪吟萼急切催。 浅夏看着她,心里送个外号:小八婆! 这么小就爱听八卦,长大准是长舌妇!没跑了!简氏正好也是话多大嘴巴。 裘益旋脸圆圆,肉紧实,但是胖人嘛有个通病,就是怕热,汗水层出不穷的冒。看到纪府小姐个个都睁着期待的眼神望着自己,就更加眉飞色舞了。 “不是高府与吴家两边串头嘛。所以听说,只是听说哦,慧妃娘娘只怕也会来哦。” “啊啊啊!”这一回,是真切的惊呼。 连一向稳重的纪安蕾都张大嘴,不敢相信:“慧妃娘娘?” 裘益旋忙摆手:“听说的。不知真假。” 纪君蔓一双美眸乱转:若是慧妃娘娘能来,那可是个好好表现的机会。 “高小姐不是很得慧妃娘娘青眼吗?只怕是真的。”纪安蕊倒是很快镇定下来。 纪映芙也有些信了:“如果慧妃娘娘出宫,那么宫里的几位公主不知会不会……” 不过,公主们好像还小,不怎么出宫与民同乐的。 纪吟萼很向往道:“我还没见过娘娘,公主长什么模样的呢?好盼望呀。” 她是庶出,又那么小,狄夫人往常随着诰命夫人们进宫见娘娘们,从来没带她去过。 “慧妃娘娘若是出宫,保不齐皇上……”纪安蕾笑叹:“只怕说说而已。” 慧妃娘娘在宫里得独宠,皇上与她形影不离的。她若给高家小姐面子出宫跟众小姐们玩乐一回,说不定会惊动皇上。那排场,怕是要出动兵马司。 出动五城兵马司,那不就是添乱吗?姑娘小姐们还怎么乐的起来,到处是禁军把持,还不如回家歇凉呢?反正纪浅夏就是这么想的。 纪安蕊也感慨:“说起来,我都是前年才见着一面。慧妃娘娘真个绝代风华!” “裘五小姐,你是听高小姐说的吧?”纪君蔓兴奋打听。 裘益旋点头:“嗯。” “慧妃娘娘那么喜欢高家小姐,怕是真会来捧场哦。”纪君蔓想的是另一面。 “对呀,我也觉得慧妃娘娘一定会来。”裘五认真点头。 大家就七嘴八舌的讨论宫里最受宠的娘娘会不会出宫与民同乐?分为两派,争的不可开交。 只有纪浅夏不感兴趣。 能在宫里脱疑而出,本身就极难,还得独宠,那是有绝顶智慧的女人才做的到吧?难怪号慧妃。看来,不但长的美,还有天大的手段。 只不过,竟然都得独宠了怎么还不当皇后呢? 这么一个女人怕是不简单,浅夏一点不想跟这样心计深沉的女人打交道。 还没见着,浅夏就给慧妃贴上标签了!没办法,现代宫斗雷剧耳濡目染的结果。 “这里也开始热了,小五姐,不如去我襟霞阁坐坐吧?”浅夏看着阳光渐正,水榭也不怎么凉快了,遂开口邀。 “好呀。”裘益旋巴不得。 众人起身,知道她们两人亲厚。反正也做陪了这么久,够意思了。就相送着到襟霞阁,再留出空余给她们说些体己话。(未完待续。) 第153章 劝和 把裘益旋邀回襟霞阁,纪浅夏知道她怕热,专门在后廊放藤椅,吹着过堂风,看着阶下红花绿树,喝着绿茶,享着时鲜水果,惬意极了。 把丫头也屏退了,只有她们两人时,裘益旋就神情认真的问了:“小满,你老实说,跟文音姐姐是不是闹别扭了?” 纪浅夏开始还装傻充愣:“没有呀!好好的呢。” “少蒙我。”裘益旋不满的瞪着她:“吕姐姐都告诉我了。” “告诉你什么啦?” “说你跟她顶嘴了。” “哦,还有呢?”浅夏无奈笑问。 裘益旋冷哼一声:“该你交待了。” “我没什么好说的。她说顶嘴就顶嘴喽。” “你,你怎么这样呀?” 浅夏摊手:“小五姐,你到底想说什么?是来问罪的呢还是劝和的?” “这个……”裘益旋呆滞片刻,讪讪:“当然是劝和来的。小满,我虽然不知你们为什么斗起嘴来互不理睬了。但总归咱们好了这么多年。大家互让一步怎么样?” 浅夏耸耸肩:“行呀。我无所谓呀。” “那,你下午,咱们一块去相国府找吕姐姐如何?顺便恭贺她订亲?” 浅夏吃惊:“小五姐,你还没恭贺她的呀?” 裘益旋哂笑:“还没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先前跟骆太尉议亲,被生生羞辱,这次,也不知能不能成行,我就想着等等看再说。” 原来如此!裘益旋也拿不准这一次跟吴府订亲会不会也如先前那样变卦,所以还拖延着没去祝贺的。 浅夏失笑:“想不到小五姐身材壮实,却心细如发呀。亏得我跟吕小姐翻脸了,不然的会一准第一个凑上去道贺了。不会想到这一层。” “小满,你就别埋汰我了。”裘益旋气鼓鼓:“你到底去不去?” 浅夏蹙眉:“今儿下午怕是不行,我还有别的事呢了。不如这样吧,小五姐,反正过两天就是聚会了,到时我再跟吕小姐赔个礼行吧?” 裘益旋看着庭院明晃晃的太阳,表示理解:“也行。你可说话算数呀。” “当然喽。咱们好了这么多年,突然变这样,我也不想的。多个朋友总是好的。”浅夏是真的不介意跟吕文音和好。本来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无非就是因为骆凛的关系。而且还是因误会而成,解开不就得了。 再说,吕文音都跟定完侯吴家订亲了,过去的事也该放下了吧?那也没必要恼恨她吧?她也没做什么,只是跟骆凛说了几句话,抢了他的帕子去给纪君蔓,偏让吕文音看到了才有后来的那些争论。 结果就是纪浅夏的恶作剧把人都得罪光了。 骆凛生气了,纪君蔓也送了好几个白眼。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裘益旋颇感欣慰。 浅夏嘻嘻笑:“我一直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机会表达。正好,小五姐,你下午还要相国府吗?那就先给吕小姐带个信,说我是无意跟她赌气顶嘴的,她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计较。改天我亲自赔罪。可好?” “好呀。”裘益旋欣喜应允,不过很快就皱眉:“这天气,不如把吕姐姐请过来好了。” 不管是她去相国府还是把相国小姐请到裘府,那都是她们的事,浅夏不多嘴。 两人又说了些京城八卦,存安阁那边就来人请裘五小姐。 裘夫人带着不满意的消息回去了。 狄夫人送出二门,回来就闷闷的歪在榻上,心情不太好。 白氏捧茶近前,小声问:“裘夫人所为何来?” “为着蕾儿的亲事。”狄夫人叹气:“说是高府公主殿下想保个媒,十王府缺个女主人。” 白氏诧异的睁圆眼睛。 “到底是老太太精明。”狄夫人感慨坐正,抿口茶道:“若不是提起我娘家堂侄,我还不知怎么拒绝了?太突然了。” “是呀,多亏老太太提了这么一嘴。”白氏也赞同。 要不是跟狄家有意结亲,狄夫人一时仓促间去哪里找正当合理的借口拒绝裘夫人呢? “不知,诺儿可到镇江府了?”狄夫人锁紧眉头。 纪安诺已经动身去了,路上也有消息传来,掐指算,该到目的地了,早点传来消息,狄夫人也好早点做安排。 把客人送走,纪浅夏也没去找姐妹们玩,回了阁,把新衫试穿起来。 却是刚刚好,不肥不瘦。 而且袖口真的很满意,宽大又是九分袖的款欠,省事又凉快。衫裙也是轻薄中又严实,走动之间不用担心踩到裙角。 只是那个V领有点麻烦。 偎蕉和倚樱两个一致反对:“脖子露出不说,快露胸了,不成不成。这个得改。” “改什么呀,里头加件抹胸就行了。”浅夏不乐意了。 倚樱不解:“抹胸也遮盖不住吧?” 浅夏对着镜子照了照,很满意:“凉快。” “姑娘,怕是不行。夫人知道,一定行不通。”一众婆子下人都来苦劝。 纪浅夏虽然现在有点小脾气,却也知道她们受时代限制,认为露太多肉,那怕是夏天,都是不对滴。别说女人,就是男人夏天都穿的齐整。当然除开下层苦力。 反正,世家大族,男男女女们就算是夏天,也是很少露出肌肤的。。 “好了好了。倚樱,把那个妆盒拿来。我记得上次看到一只玉扣。” “哦。”倚樱去把一只小巧的玉扣找出来,是那种冬天大裘服,扣在领上的玉扣。 纪浅夏别在V领那里,马上V领变的窄小,只看得见一点点喉咙下方的白颈。 “行吗?” 大伙左看右看,跟圆领差不多效果,便个个喜笑颜开:“行了,挺好看的。” 纪浅夏苦笑摇头:“那就这样吧。倚樱,收起来。” “是。” 解决新衣小事,纪浅夏现在就盼着魏三娘给回信了。 是夜,繁星如密。 纪浅夏先到存安阁陪了陪狄夫人和白氏,又转去朴方堂与老太太说了几句,趁着夜色悄悄侵染,告辞回襟霞阁。在她的潜意识。 如果魏三娘有消息了,不会通过纪安诫的手,而是会直接动用纪府重新埋的眼线。这个女人精明又谨慎。(未完待续。) 第154章 线人 纪浅夏相当然的就以为进屋会看到桌上有什么平空冒出来的留言什么的。 没想到,她还是太年轻了。 魏三娘才不旧计重施呢。 她这一次直接派出接头人,是名看起来像面瘫的仆妇。 这名仆妇不是襟霞阁粗使婆子,而是专管阁外那一片打扫剪除杂草的下人。模样极其普通,不苟言笑,不像别的婆子眼里总是带着讨好的笑容。 她没有,眼神定定的,波澜不惊,对着纪浅夏行个礼,就安分的退在一边。 要不是纪浅夏看她面生,多嘴问一句,还不晓得她是魏三娘派来的人。 “你是谁?什么事?” “回四姑娘,奴婢夫家章。府里都管奴婢叫章嫂。胡娘子托奴婢带话给四姑娘。”她的态度很自然,一点不别扭。 纪浅夏头几秒没听明白。 忽然就想到了。纪安诫一直以为魏三娘姓胡,处处管叫胡娘子。那么此妇…… 浅夏的眼神对上章嫂的眼神,双方在半空中交汇一下,就心领神会了。 “你们先下去。”纪浅夏把屋里服侍的下人打发走。 偎蕉看一眼这个章嫂,带点不解之色。 “章嫂留下。”浅夏直接点名。 章嫂轻微颔首。 偎蕉还是不懂,怎么这个洒扫园子的三等婆子冒冒然进来,说了一句话,就让姑娘单独留下了?这名章嫂一向很低调,偎蕉也没见过几回,不太像要往上爬的心计妇啊。 偎蕉出门槛后,让倚樱去小厨房催着热水,等着姑娘到时洗漱。她却转身,悄悄趴在窗根下侧耳细听。 听了半晌,一个字没听清。 屋里,浅夏招手把章嫂唤到身边,请她坐下。 章嫂犹豫一下。 “坐吧。别站着说话,免得站得远,声音传到外头去。我这里虽然清了几次,总是怕有漏网之鱼。” 章嫂心下了然,告个罪,谢了四姑娘。却还是不敢坐椅上,自找个小杌凳坐下。 浅夏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说,而是直率问:“三娘子有什么话托你传?” 章嫂压低声音:“掌柜的答应了。只是价钱方面,不知四姑娘可愿意?” “多少?”浅夏提了提心,怕她们狮子大开口。 “总数是五百,先付一半定金。事成再结算余下的。”章嫂口齿清楚着。 浅夏嘴角抽了抽。 五百?她总共兑了五百备用,她们就真敢开口呀!是不是早就算好了? “三百行吗?”浅夏撑撑额,讨价还价。 轮到章嫂嘴角扯了扯,抬眼看看她,清楚回:“掌柜的说,你会还价。只能少五十,不能再少了。因为这个事,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她包圆的话,别说五百,五千都不值。” “四百五,也多了点吧?”浅夏知道这事不简单,可是放在魏三娘手里,不难吧? 章嫂面无表情:“奴婢作不了主。” “那就……”浅夏还打算交涉,章嫂已经站起来。 “算了,四百五,成交。”浅夏不想讨价还价浪费时间。 章嫂点头:“二百二十五两,四姑娘是今晚交还奴婢,还是……” “我先打个欠条行吗?这会,屋里也没这么多呀。” 章嫂想了想:“怕是不行。最迟明儿交到掌柜手里。” 浅夏却嘴角一勾笑:“好,我亲自交掌柜手里。” “这,四姑娘,掌柜的……” “章嫂,数目这么大,我还是亲手交吧。你给三娘子送个信,明儿碰碰面如何?” 章嫂略一沉吟:“行。” 她施一礼转身欲行,浅夏唤住她:“章嫂。” 章嫂回抬眼静等她问。 “你,就这么出面,不怕我检举吗?”浅夏的困惑。 章嫂缓缓摇头:“我们掌柜的说,你不会。以后四姑娘若有事找掌柜的,不用通过五少爷,直接跟奴婢说一声就行了。” “这么说,以后由你负责我跟魏三娘之间的传话?单线的?” 章嫂点头。 “府里还有同伙吗?”浅夏笑嘻嘻问。 章嫂面色沉静:“奴婢不知。” “他们知道你吗?” 章嫂继续摇头:“奴婢只听掌柜的,其他事一概不管。” “哦。那就是说你不知府里哪些是同伙,同伙也不知你是魏三娘的亲信?你只做一件事,当我跟魏三娘之间的传信使?” 章嫂眼皮挑挑,沉默等于默认。 “不错不错。组织严密,我喜欢。”浅夏来了点兴趣。 章嫂又施一礼:“四姑娘,若无他事,奴婢告退了。” “去吧去吧。”浅夏放行。 这其实也算是魏三娘对她的特殊待遇吧?专门安排了一个人当她与她们之间的联络专员!这殊荣,浅夏只怕是第一人。 章嫂办事很得力。 具体表现在,天刚明就消息反馈回来。 纪浅夏得到魏三娘答应面对面的要求后,就开始琢磨怎么出府的事。 早饭后,天气还没那么热。 纪君蔓邀着纪映芙跟狄夫人请假,要出门去逛首饰铺子,添几样新出的簪子。 狄夫人不但批准了,还让纪安蕾和纪安蕊一起去,只有纪浅夏拒了。 纪浅夏的托词是去回访裘益旋。 趁着太阳还没那么毒辣,纪府姑娘们分乘三辆马车出门。 纪浅夏与姐妹们的马车在拐角分别,转去了城中玉来峰。说是峰,其实就是座小山坡,有几处先贤留下的墨宝景致而已。外加种植了许多参天古树,倒是非常适合歇凉。 城中的贩夫走卒八卦长舌妇们一天夏日,总喜欢来这里歇凉闲谈。 玉来峰下的几座茶馆,因为还早,稀稀拉拉几个人。 一个‘云来’的茶旗下,停着纪浅夏乘坐的不起眼的小马车。 茶馆虽小,胜在整洁。 最靠里窗边还架设了一座半人高屏风。魏三娘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懒懒散散倚着桌台嗑瓜子。除了那个小丫头,就没别人了。 纪浅夏也把丫头留在屏风外。 “来了!坐。”魏三娘笑眯眯抬手。 浅夏不客套,坐到她对面。伙计来上茶,小丫头接过,替她斟了一杯。 “四百行不行?”浅夏还抱着一线希望讲价。 魏三娘差点让瓜子仁呛着,丫头忙帮她顺背,半晌才红着眼横向浅夏:“你当菜市场呢?我说纪四小姐,你能不能好好维护下你大家闺秀的形象呀?讨价还价,一点不大气。”(未完待续。) 第155章 还价 浅夏不以为然:“大气能当饭吃,能当衣穿?” 魏三娘无语。 “真论起来,你手头可比我宽裕多了。我们大家闺秀是什么底细,魏掌柜,你不是门儿清吗?” 这倒是真话。小姐们吃穿是不愁,也另有零花钱,可手头的现银未必比魏三娘多。一般来说,像保国公府这种只靠着那点薪水外加田庄租地过活的,账面上的活钱也许赶上不上魏三娘的小金库。 要纪浅夏一次拿四五百,如果不是发笔横财,她是拿不出来的。 “少在我面前装穷呀。”魏三娘也不客气的指出:“我就不信骆三没给你好处?” “谁呀,不认识?”浅夏装到底。 魏三娘翻她一个白眼,也懒得揭破,只摊手:“一口价,四百四。” “数字太不吉利了。四百一如何?”浅夏还在压价。 “怎么不吉利了?”魏三娘看她脸皮这么厚,难为她一个姑娘家豁出去,才减少一点的。 浅夏嫌弃道:“四呀四的,听起来像死呀死的,真是不吉利。” “有这等说法?”魏三娘还是头一回听说呢。 “嗯,南边传过来的。” “那就四百三。” “不如取好听点,四百二?”浅夏嘻嘻笑。 魏三娘望天,这真不是算盘手?精打细算成这样,说给谁都不信一个国公府小姐会抠门成这样吧? “……行,成交。” 浅夏舒口气,又挽回点损失。 “先给一半。”魏三娘快人快语。 浅夏点头:“可以,你得给我张字据。” “我们丝馆做事,从不留字据。” 浅夏就皱眉了:“如果你们办砸了事,退钱吗?” “不退。” “挟银跑了,我找谁去?” 魏三娘忍无可忍,拍案而起:“走了,太伤自尊了。” “掌柜的,我又跟你不熟,小心点总没错吧?尤其是钱财方面,不是更应该说明白算清楚吗?”浅夏天真问。 魏三娘抚抚头发:“我们丝馆,在京城可是屹立几十年,老字号招牌,会图你这点钱财。” 浅夏摇头:“哦。那买卖双方立张字据,难道不是老字号的规矩吗?” “这……”魏三娘垂头:“你到底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呀?” “真不懂。”浅夏继续摇头。 魏三娘叉腰不出声,眯眼在想什么。 “纪四姑娘,你知道你要打听的事有多为难吗?而这种事,摊不到台面上,所以不留痕迹才是规矩。”魏三娘解释。 浅夏想了想:“我怎么相信你呢?” “你可……”魏三娘交换一下握手,道:“好吧,你心存疑惑也是人之常情。” “对呀。所以,我只想要掌柜的给我一个充分相信的理由呀?这样合作起来,更加放心不是。”浅夏笑眯眯。 魏三娘看看四周:“行,给你找个保人。” “谁?” “骆三。” 浅夏接着装傻:“这位全名是……” “骆凛。”魏三娘撇她一眼,心里翻个白眼。 明明两人认识,偏要在她面前装不认识。嗯,这一点倒是像极了大家闺秀们的矫情劲。 “哦~骆太尉府的三少爷呀。要得要得。”纪浅夏恍然大悟。 魏三娘摆头:“走,去奇石斋。” “好呀。”纪浅夏更有兴趣了。 这个奇石斋不就相当于骆凛的一个重要落脚点吗?联络中转站的意思。 不晓得他一个太尉府公子怎么会搞这么神秘花招,不过纪浅夏真的很有探询的兴趣。 在魏三娘的带领下,马车东拐西绕的,很快就来到热闹的主街,两条街的转角。奇石斋的招牌还算比较醒目。不过,门口却不怎么热闹,进出的客人不多。偶尔两三个,看起来都穿戴不凡。 魏三娘没下车,而是让丫头去店里问了一声。 丫头很快出来禀报:“骆三公子没在店里。” “他不是回京城了吗?”魏三娘纳闷:“难道在太尉尽孝?” 丫头脆生生笑回:“掌柜的说去了德山县看望老朋友。” “德山县的老丁?”魏三娘消息的确灵通。 骆凛不在,没有保人。 不过,纪浅夏这时候就没那么较真了,她算是看明白了。魏三娘跟骆凛真的是老熟人。 魏三娘对她的改主意只小小讶异了下:“哟,我这保人没找着,纪四姑娘也下定金呀?胆儿肥呀。” “三娘子说笑了。”浅夏不以为然:“我看到我想看到的,自然就信了。” 魏三娘挑挑眉:“上道。” “好,现在说正事。”纪浅夏将一半定金给付后,端正肃容。 魏三娘挥手:“还用得着说。不就是查出半路伏击纪府马车的主使人吗?” “对。” “我知道了,已经派了人手查证。” 浅夏大喜,忙问:“什么时候有消息?” 魏三娘掐指算了算:“最迟三天。如果三天还没消息,我会延后三天,若还是查不出……”她神色凝重:“余下定金不要。定金不要,但这件事我们丝馆会接着查,一直到查出真相为止。” 细细琢磨了下她的话,浅夏提炼问:“就是说六天后,若是没查出真正主使人。我不用付余下的费用。但你们会自掏腰包继续查?” “是这意思。” “为什么?” 魏三娘淡然一笑:“有关我们丝馆的口碑信誉。” 好吧,事关尊严的问题。丝馆一向是号称在京城没有他们打听不到的事。所以,为争口气,一定会彻查到底。 “懂了。不过,三娘子,你竟然继续查下去,我该付的尾款……” 魏三娘摆手制止她,认真道:“你这单生意,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者也被逮到,难度不高。顶多六天是期限。如果六天查不出,丝馆无颜厚着脸皮讨要余下尾款。” “哦~”浅夏是个聪明人。 她这件事,发生的堂而皇之,行凶的人也让丝馆的人逮了去,看起来很简单的。放在现在,警察三天之内要是不出结果当事人就可以骂不中用了。 魏三娘还特意给自己延长了三天,总共六天。如果六天还一无所获,丝馆招牌就岌岌可危了。还好意思涎着脸要余款?(未完待续。) 第156章 保人 是夜,襟霞阁一片平静。 纪安蕾等人都兴高采烈的买了许多时新首饰什么的回来装点明天的聚会,独有纪浅夏泛泛的,不太感兴趣。 她本来就对这次的名门贵女大规模活动不感兴趣,开始都不想报名。实在多方人士劝说之下才应了去凑热闹。再说,天那么热,她是真不想去晃呀。 倚樱和偎蕉等人都把明天要穿戴的东西准备好。连手绢都准备了好几条。 纪浅夏也早早就要上床歇着,没想到章嫂又来了。 章嫂得了纪浅夏的特许,以一个粗使下人的身份过来,倚樱和偎蕉听报,去把她请了进来。 浅夏身着薄薄的旧衫,手撑着下巴无聊的看着章嫂低眉顺眼的进来施礼。懒懒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章嫂面色仍然平静无波,只是看看四周。 “过来说。”浅夏示意她靠近点。 章嫂挪上前,与她只有半臂的距离,小声道:“四姑娘。掌柜的说保人已经找齐。” “嗯?”浅夏皱眉没明白。 章嫂从袖中翻出一张便条递过去,同时眼角警惕的观望四方。 浅夏漫不经心接过,展开一看。笔迹很眼熟呀! 再看内容却是:二更见。 抬眼望去,章嫂终于露出个苦笑:“是他。” “保人?”浅夏也用暗语反问。 “是。”章嫂点头。 浅夏沉默了下,将便条放到灯上烧了,看着灰尽,忽然又问:“章嫂,你不是只听从掌柜的吗?” “没错。” 浅夏稍加思虑:“所以这个保人,是从掌柜的那边来的?” 说好的保人是骆凛。这么一说,骆凛从德山回来了吗?干嘛找上她?还是通过章嫂这条线?是暗示魏三娘无比信任他,将这条直通她的单线也告诉他? 骆凛没再通过多寿,而是去了丝馆吧?所以,他们的关系其实相当相当牢靠? 一个是市井奇女,一个是高官嫡子。原本该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吧? 章嫂摇头:“奴婢不知。只知要传这么个信。” “知道了,下去吧。”浅夏问不出有用的信息,也不为难。 章嫂退出后,偎蕉借着清扫的时候好奇问:“姑娘,为何偏偏对章嫂例外?” “哦,我暗是观察她不少日子,是个诚实可靠手脚麻利的老实人。想着,改天把她调到襟霞阁来做事。” 倚樱奇怪:“咱们院里,洒扫的下人没有空缺呀?” “所以,我就没轻举妄动嘛。先观望着,人品不错的话,等有机会再说。”浅夏顺势笑。 倚樱松口气:“原来是这样。” “那你们以为是怎样?” 偎蕉笑说:“我们当章嫂不知那里对上姑娘的眼,要好好重用呢?” “也没错。” 倚樱笑说:“还别说,这章嫂为人品性是不错的。奴婢悄悄打听了下,沉默寡言,做事认真,也从不传是非。单是做洒扫的粗活,委屈了。” 浅夏就笑:“所以我看人眼光还是有一套的。只是时机不对。你们先别嚷嚷,免得给她拉仇恨。” “知道了姑娘。” 府里有眼红病的婆子下人不少。本来都是做粗活的,偏有一个得了主子的眼缘挑上去做细活,非得有一顿嚼舌不可。 章嫂的事八字没一撇,若是得知浅夏的心思,再传出襟霞阁,对她而言未必是好事。 这个道理,倚樱和偎蕉年纪小归小,还是门儿清的。 看着天色不早,院门也关了,就服侍着纪浅夏歇了。 亥时为二更,也就是现代的九点到十一点。 除了明月繁星和草虫啾啾,纪府满院安静极了。 巡夜的婆子过去了,廊角的风灯摇摇摆摆。 花树之下转出一道修长的身影,静立片刻,左右观望,向着襟霞阁慢慢行来。 乌云时隐时现,映出骆凛俊朗的脸。 后院没有护卫,只有壮实的巡夜婆子每隔一刻巡查。以骆凛的身手和警惕性,完全不需要蒙面,也不用太过小心。唯一的麻烦就是襟霞阁到底在哪里? 好在,几位小姐们住的地方都有匾额的。 水绘园,墨憨斋,凝翠坞……襟霞阁!找到了。 这种不过一人多高的墙对骆凛完全构不成威胁。 他纵身上墙,没落下,而是机警的顾盼四周。 院子不大不小,堂屋耳房都有,前廊后庭,栽种着不少花花草草。阶下还有一张四方石桌,摆着一瓶野花。 正屋一片漆黑,隐隐有打呼声传出。 昂头看看夜色,骆凛估摸着二更到了。 难道纪浅夏没认出他的笔迹吗?或者说,她根本没打算回应? 这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骆凛正在犹豫怎么吵醒纪浅夏时,正房内室忽然有了动静。 门开了一条缝,探出纪浅夏的脑袋。 她披着旧衫,系着条长长的裙子,头发挽的松松的,小心步出门槛。 阶下白光一片,月色挺好的。 凉风习习,风送花香。这么美好的夜搁在现代正是疯玩疯乐的时候。年轻人谁会九点就上床睡觉呀! 无所顾忌的伸展下懒腰,浅夏背负双方下台阶,四下抬头望。 人呢?不会没找着地方吧? 也好,不来的话,她就静静的赏会月色。没有人服侍没有人在耳边呱噪,她就做一回现代的浅夏,好好体验下夏朝的夏夜。 ‘啪’一个树果轻轻抛掷在她脚尖。 纪浅夏只微微讶异了下,眼皮抬抬,看向抛出的方向。 骆凛翩然跃下,身姿很好看,轻松又养眼,浅夏翻个白眼:显摆! 唉!她为什么要寄魂在一个国公府小姐身上呢?若是寄在江湖侠女身上多好呀?天生自带轻功,让她也过把天上飞来飞去瘾也好呀? “四姑娘,这边请。”骆凛冲她拱手,又一摆手。 浅夏狐疑不挪步:“到底什么事?就十万火急成这样了?” “人命关天。” 浅夏叹口气,离了正廊,转到耳房一边。在这里的话,若是某个丫头起夜也不会干扰到他们。 “我就长话短说了。”骆凛神色正气,一点看不出是半夜跑来私会人家小姑娘的人。 “嗯。”浅夏掩齿打个哈欠。 “我提到的德山县那件上坟案,有新线索了。” 浅夏淡淡:“恭喜。”(未完待续。) 第157章 推理 骆凛噎了下,继续说:“那名妇人夫家姓陈,的确是病鬼。但是,病了那么久,那妇人生活却不拮据。铺子里并没有多余的佘账。” “娘家呢?”浅夏问。 “娘家离得远,也无力帮扶她。我怀疑有人暗助她。” “奸夫吗?”浅夏问的直白,倒把骆凛给闹的红了红脸。 这,这怎么跟魏三娘一个调调呀?能含蓄点吗?纪四小姐,你可是未出闺阁呀,比不得魏三娘那种江湖老油条。她嘴里可是荤素不忌的。 “嗯。可能是。” “查到是谁吗?” “怪就怪在这里。我们旁敲侧击的打听,邻居通通不知情。也没看到有别的男子进出陈家。” 浅夏就好笑:“见鬼喽。” 骆凛无语看着她,还笑的出来? “邻居的话可信吗?”浅夏追问一句。 骆凛一怔:“你是说,邻居作假证?” “也不是不行呀。只要给点好处。” “但是,邻居的说词,找不到破绽。哦,对了,这个邻居就是代这名妇人出头告官的。” 浅夏就仰头:“这么巧呀?不过呢,陈家夫人,寡妇又被无故收押。有邻居热心出头帮着申诉,好像也说得过去。” 何止说得过去,简直是仗义的典范好吧? 骆凛轻叹一声。 “那,其他邻居呢?” “另外一户人家只有两个老人和一个幼孙,一问三不知。” 浅夏诧异:“你是说,这陈家只有两户邻居。其中一户两个老人带着一名孙辈?另外一户就是帮着出头的邻居?” “是的。” “查过这名邻居了吗?” 骆凛点头:“粗略查了查,这名邻居家境也极其一般,按常理是拿不出多余的银子接济陈家的。看起来他们之间并不是那种关系。”当着纪浅夏,骆凛用词还是很谨慎的。 难道真是看不下去,帮着出头?夏朝好邻居? “那么,我说的另一个法子呢?” 骆凛一怔,失笑:“开棺验尸?不可取。” 浅夏只是看他一眼,没反驳。 这年代冒然开棺,肯定不行。 “那就只有一条,屈打成招喽。”浅夏轻描淡写:“难道没对那个妇人用刑吗?” “倒是用过,不过她也没招。”骆凛微赧道:“因为实在没凭证,不可能用大刑。” “说不定她就是冤枉的呢?你就那么信任丁知县的判断?” 骆凛迟疑一小会,肯定:“我信。而且据我实地查探,那名妇人,疑点众多。” 浅夏淡漠望天:“要是我的话说不定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睁算了。反正死者也是病人,早晚会死。被害人和病死也没区别。”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骆凛被她的观念给震惊了。 浅夏苦笑:“久病床前无孝子嘛。还能指望这个妇人有多大的耐心呢?又穷又病,夫家又没人,娘家无依靠。她说不定想早点另嫁他人吧?” 骆凛看着地上,冷冷:“谋害与病死有天差地别的区别。纪四姑娘,对不起,打扰到你了。告辞。” “我,我就是随口说说。当然明白谋财害命是错误的。”浅夏讪讪:“生气了?” 骆凛拱拱手,转身欲行。 “哎,别走呀,我突然想到另外一个歪主意了。”浅夏跨到他身边。 骆凛顿了顿,还是寒着脸。 “你不是跟魏三娘很熟吗?” 骆凛疏离点头:“是呀。” “她认识不少江湖人士吧?” “你问这个干什么?” “有没有那种能人异士,能让人不知不觉吐露实话的?”浅夏眼眸亮亮问。 骆凛侧过头看她一眼,客气:“有。谢谢。” 他抬脚走,浅夏手肘拐拐他:“哎,打算去做吗?” “不打算。”骆凛还是拉长脸。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了。”浅夏小声道歉。 骆凛站在黑影中没出声。 “嗯,让我好好想想。”浅夏捧着脸望天道:“死者没有外伤没有中毒迹象,但死因又可疑的话。我倒是听过几则这样的案例。” “噢?比如说呢?”骆凛斜眼。 “比如说,头顶被钉钉子。男人头发也长,根本看不出来。” 骆凛点头:“这个,我也听过。” “哦,原来发生过呀?另外一个就是大夫懂穴位,在肚脐上一寸的地方扎三针也会马上就死。而且这种还真的是适应病人。” 骆凛目瞪口呆,盯着她半晌。 “怎么啦?我说的过于匪夷所思吗?” “不是。你怎么知道?” “我,那个,道听途说的。”浅夏在现代听父母提及过一些特殊的案例。 骆凛不信:“你从哪里道听途说?” 她所处的环境能让她道听途说吗? “你别管这些。我说的有用吗?” 骆凛缓缓摇头:“已经证实,死者当晚死时,没有请大夫。妇人也不懂医道。” “就是当晚大夫压根没去过陈家?” “是。附近大夫都知道他这病,怕是好不了,只能将养着开点药熬着吃。” 浅夏就犯难了:“这条也排除的话,难道真是冤枉的?” “不会。”骆凛坚决摇头:“据我调查所知,此妇人的确可疑。” 浅夏问:“丁知县呢?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查。不过,期限快到了。”所以,骆凛才很迫切的,病急乱投医,希望纪浅夏能帮上忙。 月上树梢头。 浅夏轻叹:“如果翻案,真就只有开棺验尸这一条路了。” 骆凛没言语。 “万不得已,可能只有这样了。” “嗯。注意检查嘴,腹部和咽喉。” 骆凛涩笑:“又不是验毒。” “如果,我是假设如果……”浅夏忽然想起什么,凝肃神色说:“病人死于窒息呢?” 那就没外伤也没毒杀的痕迹。 骆凛想了想:“捂嘴会有指印,因为需要大力气。病人临死反弹的力气也不可小看。” 浅夏认同,划掉这一点。 “用枕头的话,倒是干净利落。不过,死者会挣扎,脸色会铁青,怎么向帮忙收殓的同乡交待呢?” 也对,窒息死,脸色不正常。 “如果,不是用手或者用枕头捂呢?”浅夏顺着思路推测。(未完待续。) 第158章 出发 窒息死,除了手捂和枕头闷,还有其他法子吗? 饶是骆凛在外游荡几年,也还是愕然想不出来。 “我想不出来。”骆凛倒是诚实。 浅夏托着腮,沉吟片刻,抬眼看向他:“我倒是灵光一闪,想到一个主意。要不,做个实验?” 骆凛眼角微上挑,感兴趣:“怎么做?” “鸡狗都可以,只有是活物不是人就行了。”浅夏认真又严肃道:“这个实验很简单。我说方法,你来想办法。” “可以。请说。”骆凛很爽快的答应了。 “这个实验是这样的,有没有一种东西灌下喉后,堵在喉中,然后憋气而死?” 骆凛错愕片刻,脑海中迅速搜了下,沉重:“……有。” “真的?”浅夏到底阅历少,见识有限。 骆凛脸色凝重,缓缓点头。 “那么……” “我去做实验。有消息,我会马上告诉你。”骆凛深深看她一眼,拱手道别。 浅夏还想多问下,看看这夜色,理智的点头:“好走。” 骆凛纵身跃墙而出,浅夏还在庭院里吹了吹风,闲逛了片刻。把这件案子重新捋了一遍,觉得重点还是开棺验尸。尸体会说话!非正常死亡,尸体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不过,夏朝呢,验尸不能剖尸,难度系数相当高。这么推测的话,古代的冤案还挺多的。错杀的比例想来比现代高的多。因为有些命案,光靠口供其实并不真实。要不然现代怎么会有法医,而古代只有仵作呢?古代的仵作是只检查尸身表面的。 好在骆凛虽然为友心切,倒不像是个糊涂人。 那么妇人疑点多,他也没有伙同丁知县屈打成招,还算衙门中一道小清流。 想到小清流,浅夏就又想到了聂其仰,也不知这小子回家没有?还是继续藏身的商九的家整天不务正业,抢干官差的活? “谁?谁在哪里?”廊角传来个惊呼。 浅夏扭头一看,有个丫头果然起夜,正巧就撞见她坐在石桌旁发呆。 “别嚷。”浅夏低声。 “……姑娘,是你?”丫头震惊了。 浅夏起身,拍拍衣,笑眯眯:“是我。没事了,回去睡吧。” “哦。”丫头挠挠头,满腹疑问。 好好的不在房里睡大觉,跑到院子吹风,四姑娘没病吧?不过,她没资格多嘴瞎问。 睡前大脑兴奋活跃,浅夏躺床上半天睡不着,好不容易熬的困了,没早起,是倚樱把她唤醒的。 “姑娘,该起了。” “嗯……”浅夏回她一个鼻音继续。 偎蕉也加入:“今儿还要出门,姑娘快起吧。” 倚樱也着急:“是呀是呀,姑娘,时辰不早了。快点起床了。” “……哦。”浅夏睁开一只眼睛,头脑昏昏沉沉的,又闭上了。 倚樱和偎蕉急了,对视一眼。两个伸手就开始拽她起来:“姑娘,不能再睡了。快点起来。嬷嬷知道,会骂人的。” “再睡一小会儿。” “不能呀,四姑娘,你就心疼心疼奴婢吧?” “唉!”真是吵死人了! 浅夏被拽坐起,还打着哈欠闭着眼。 倚樱就纳闷了:“姑娘昨儿不是歇的很早吗?怎么会这么困?” 浅夏激灵一下,瞌睡虫去了一半,忙睁眼回驳:“你懂什么。有诗云,夏日炎炎正好眠。天气热就是犯困,很正常的。” “倒也是。奴婢午后也爱犯困。”倚樱没好意思点头。 梳洗穿戴完毕,又用过早饭。 纪浅夏便去了存安阁。 她的新衫款式终于见人了。引起姐妹们的注意,纷纷上前围观。 纪安蕾啧啧:“款式倒很别致。瞧着很凉快吧?” “可不是。大姐要不要来一件?”浅夏得意问。 纪安蕾笑摇头:“不用了。” 纪君蔓掩齿笑:“四妹呀,不怪我说实话,怎么看着不伦不类的呢?” “哪里不伦不类了?” “这衣襟,这袖子,还有这裙子是不是短了一截呀,露出绣鞋了。满京城就没见有人这么穿戴。” “我头一个穿戴不行吗?非得跟在别人屁股后头才行?”浅夏翻她一个白眼。 “行行,随便你。反正让人嘲笑的又不是我。”纪君蔓扭开脸。 纪映芙和纪吟萼倒是微笑不语,不发表评价,只是眼角藏不住幸灾乐祸:这打扮,怪别扭的。 一会,纪似蓉也过来了。 她穿的清素,配上她浅淡的眉眼,还是很相得益彰的。 狄夫人知道她们将要出门去游玩,就在城里。也听说了很可能慧妃娘娘也会来捧场,安全措施不用太担心。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她们的行动举止。 她郑重叮嘱了几句,又交待纪安蕾好生照顾妹妹们。又单把纪浅夏给拎出来:“你不许古灵精怪的。好好跟着姐妹们。不可落单。” “是,夫人。” 浅夏抬眼看看白氏,看得出她眼里有一抹担忧。 想来,福灵寺半路伏击也给她留下阴影了吧?以为杀手还会针对她而来?不过呢,细想想,越是人多的场合,其实越好下手。 浅夏冲白氏笑笑,让她放心。自己会照顾好自己。 辰时三点就出发了。 纪府马车拢其五辆,不算多。 姑娘们分乘两辆。余下的,贴身丫头一辆,照顾的婆子一辆,驶向望江亭方向。 纪浅夏跟纪安蕾和纪安蕊一车,打着哈欠问:“大姐,五妹,你们也准备了才艺吗?” “我没有。”纪安蕊漫不在乎:“琴棋书画又不精通,何必丢脸呢?” “大姐呢?” “我也没有。”纪安蕾隐隐听说家里已经选定了订亲的对象,所以她没必要抛头露面了,以贞静为主。 浅夏就笑了:“三姐一定有吧?” “不止三姐哦,六妹听说也有准备呢。”纪安蕊嘻嘻笑。 纪映芙?她不是一向低调不张扬的吗? “哎呀,六妹的才艺是什么呀?好期待哦。” 纪安蕊调侃:“别是做花糕吧?” “不会吧?”浅夏不由乐:“做糕点很费时吧?” “谁知道呢。”纪安蕊笑说:“说不好她有别的本事,我们不知呢?” 浅夏敛下笑意:还真有可能。纪映芙生母蒋氏,不是歌女出身吗?还是当年皇子府出身的歌女,想必她也偷偷练过呢? 纪映芙难道就等着今天一舞成名,大出风头?(未完待续。) 第159章 聚会 望江亭,顾名思义就是在江边一座亭子。 纪浅夏没印象。 却对眼前一切给震惊到了。 还没到江边,远远就看到了步障漫延,一路青色,在日光下泛光。 有官差和结实的护院把守着通向江亭的路口。每家的马车都有专人引领到空地停好,一丝不乱。再由至少两个中年仆妇领着走向步障。 这人步障的就非常有特色。完全就是架起一座薄纱长廊。没遮掩阳光,却是把闲杂人等挡在外面。 纪安蕾就感叹:“这法子好。难为她们怎么想的出来?” “的确好。”浅夏也不得不佩服。 步障出口,就是吴家和高家的伶俐丫头接着,带路向江亭去。 江边,柳树下,到处都扎着清凉的顶篷。摆有长长的案几,丫头婆子正在有秩序的上点头水果。而江心不时有小巧的画舫游动。 另有一辆宽敞的固定在亭边,二层没有窗,四面空是,只有顶上有遮篷。想来便是舞台了吧? 江边亭子不算多大,却也是两层。四面窗户大开,探出不少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的脸,还有欢快的笑声。 纪府姐妹进来后,江亭里迎出吴惠如,她一身是湖绿,没有多余装点,头上也只有钗子两朵珠花而已。热情大方的招呼纪安蕾姐妹:“你们可算来了。有人可惦念着去接呢。” 纪安蕾执着她手,笑的亲昵:“多谢吴小姐,惦念的没别人,想来是陈家姐姐?” “再猜?”吴家小姐笑嘻嘻又其他纪府姑娘点点头。 “嗯,高姐姐?”纪安蕾沉吟。 吴小姐哈哈笑:“算了,我揭晓吧。是聂小姐。” “聂小姐?”纪安蕾确实没想到。 纪浅夏却心一动:聂其倩? “纪姑娘,你们来了?”聂其倩从二楼飞奔而下,冲着纪浅夏就来了。 纪安蕾等人也只有见怪不怪的笑笑,就任由她们一边去了。 反正纪浅夏就是来陪衬打酱油的。吴家小姐也没在意,拉着纪安蕾等人跟其他小姐们一一见过。 聂其倩将纪浅夏不由分说拖出江亭,跑到柳荫下,小声问:“四姑娘,你说实话。” “什么实话?” “你可见着我小哥了?” “你是说聂其仰吗?” 聂其倩点头:“他一直没回家,京城也找不到他。我爹快气疯了。老太太快气病了。” 浅夏摊手:“我不知道呀。” “他,不是最近跟你好像来往多一点吗?”聂其倩疑道:“你可知他歇脚的地方?” 浅夏认真摇头:“原来是偶有来往。最近,我家里事也多,我也事多,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人。” “可是,问遍了京城跟小哥要好的,都不知他如今在何处?” “会不会出京城了?”浅夏关心问。 聂其倩摇头:“小哥他在京城之外并无亲友,出京城,他投奔谁去?” “哦。那么,聂大人要是不禁足的话,聂公子说不定就会回府了?” 聂其倩嘟嘴:“我爹早就不禁他了。老太太还把我爹骂了一通,说是我爹把小哥逼的有家不敢回。这不就……唉!他到底去了哪里?” 纪浅夏眨巴眼睛:“反正,只要知道聂公子还在京城,就不用担心嘛。京城,谁不卖小聂公子几分账呢?” “唉!”聂其倩叹气:“我也是这么劝老太太的。可是老太太最心疼我小哥。几天不见,快急出病来了。” “这样呀。那我要是有聂公子的消息,一准告诉你,如何?” 聂其倩失望道:“也只能如此了。” 话说到这里,纪浅夏才得以重新打量四周。 这下一眼就看到江心的画舫多了不少,而且小舟也慢慢在靠近。 “那些人好像是……”是男人? 浅夏还以为看错了。 不是说好都是世家姑娘们聚在一起玩闹吗?怎么画舫还有男人的身影。 聂其倩无奈:“京城里那些败家子听说我们在望江亭游玩,就雇了画舫小舟看热闹来的。” “啊?” “不过你放心。他们只能远远瞧着,不敢靠近的。” “为什么?”浅夏伸脖子张望。 “呶,那些是高府的护卫……”聂其倩轻笑道:“驸马府的护卫,可不比咱们府里那些护院。动起手来,拳头不认人的。” 果然,有几顶小船立着几位大汉,个个黑衣红腰带,威风凛凛瞪着妄想靠近的其他船只。 “我还以为,咱们可以上画舫呢。”浅夏有些遗憾笑。 聂其倩指着江亭旁边道:“有呀。这里有两只画舫就是专门供咱们游江的。” 那两只画舫上已有不少小姐们兴高采烈的上去了。 其中,最当眼的数纪君蔓。 她实在长的出挑,衣着也鲜艳,不注意都难。 “考虑真周到。”浅夏夸。 “走吧,我领你去。”聂其倩跟她来往几次,对她没什么成见。 浅夏随着她走两步,忽然又想起什么,马上为难:“我不去了。” “怎么不去了?很好玩的。”聂其倩笑:“其中一只画舫还是高府的哦。今天难得有机会上去看看哦。听说,里头装点的跟皇宫那边的没两样。” “我,我有点怕。”浅夏抚抚额头,痛苦扭脸:“自打花神节我落水后,就不太敢坐船了。” 聂其倩也是听说了一点,马上也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忘记了。” “没事,你去吧。” 聂其倩想了想,还是拉着她:“要不,去亭上坐坐吧,那里很凉快。” “好。”这一点浅夏没意见。 陆陆继继来了不少世家贵女。浅夏一半不认识,另一大半处在半生不熟的状态,只有几个她能叫上全名的。 望江亭二层,很宽,四周是能坐的围烂,当中一张大大的圆桌,摆满水果点心,角落还有丫头婆子侍立,随时供差遣。 浅夏看一圈,只有纪吟萼太小,没人带着玩,乖乖的在一旁坐着赏江景。 她只好走过去招呼:“七妹。” 纪吟萼回脸,带点委屈看她一眼,不作声又扭回头。 “大姐她们呢?” “不知道,不要问我。”纪吟萼闷闷道。 她最小,平时也少出门,没有闺中好友,也没人主动来结交她。 纪安蕾跟吴家小姐还是高府小姐去寒暄了。纪君蔓和纪映芙去画舫了,纪似蓉也找了伙伴,就剩她孤单一人好没意思。 “哦。我陪你。”浅夏坐到她身边。 纪吟萼闷闷不语。不过,心里多少得点安慰:这个四姐也没人搭理嘛。(未完待续。) 第160章 招呼 不过,很快纪吟萼就失望了。 纪浅夏有人主动来搭理了。 粗实如树墩子的裘益旋还在亭桥那里就大声大声了笑唤:“小满,小满。” “我在这里。”浅夏从二楼探出头,挥手笑:“小五姐,快上来。” “你下来。”裘益旋舞着手笑:“下来玩。待上楼怪闷的。” “好。”纪浅夏对着嘟嘴不悦的纪吟巨萼抱歉一笑:“小七呀,你慢慢赏江景哦,别乱跑哦。” “喴。”纪吟萼很是不忿。 都不邀上她同乐,明显冷落她嘛。 纪浅夏笑眯眯的提着裙子跑下出江亭,跟裘五小姐欢喜跳跃成一团,尽显稚气少女的活泼劲。直把江亭里待的那些小姐们看的直嘬牙花子:“疯疯颠颠的,成何体统。” “就是。就裘五最闹腾。别又闹出什么滑稽事来被当成笑谈,可别连累我们就好。” “哎,听说裘五今天有才艺展示?不会是骑马射箭吧?呵呵呵,那就好玩了。” “哎哟,你们不知道呀,简直惊掉下巴呀。是跳舞呢。” “啊?哈哈哈……”大伙一致乐了。 裘益旋的身材跳舞,那跟府里小子们玩的转陀累没两样吧? 江亭时在议论裘五。 她们两个在岸边沿着柳荫说话。 “看到文音姐姐了吗?” “还没有。”浅夏的确还没跟吕文音打照面的。 裘五悄声拉着她,对着耳朵小声说:“可能真的是慧妃娘娘会过来哦。” “啊?” “文音姐姐跟高府小姐八成是迎娘娘去了。” “是吗?”这么一说,浅夏发现,高府小姐好像也真的没在。一直是吴家小姐在招呼她们。 裘益旋喜的小细眼放光:“小满,幸好来了吧?不然亏大了。” “呃?是呀。”浅夏嘴角小抽。 她对慧妃娘娘的好奇心真的不大,皇上的宠妃,还是远离点好。得了欢心固然是好事。万一不小心惹到了,只怕是祸事。 裘益旋拉着她靠近边上草地摆的几案:“快尝尝。听说有些是请的京城有名的酒楼定制的新式点心。” “哇,这么下血本?”浅夏惊呼。 裘益旋早就拿过备用的筷子一块一块挑着吃,还夸:“这个不错,这个真滑,这个香,小满,你也尝尝呀。” 浅夏摇头不过却鼓励倚樱和偎蕉:“你们别拘束了,也尝去吧。” “奴婢不敢。” 裘益旋猛点头:“不要紧。进步障来的丫头都可以随意放开吃喝。嗯,好像听说是仅限这岸上的。画舫就不行了。” 旁边侍立的不知是高府还是吴家的婆子笑:“裘五小姐说的是。这岸上点心,各位姑娘身边的姐姐们可以随意吃喝。” “真的吗?”倚樱喜。 婆子笑说:“我们小姐发过话的。老奴听的清楚。” 浅夏不由问:“这位妈妈是高府还是吴家……” “老奴是驸马府的。”婆子骄傲道。 “哦。”浅夏明了,驸马府的果然出手阔绰呀! 竟然如何,她就对两个丫头使眼色:“还愣着干什么?不要辜负了高家小姐的好意,放开肚皮吃呗。” “多谢多谢。” 裘益旋也令自己的丫头不必拘束,随意一点。 由她们带头,别家小姐才知贴身丫头也有这么好的待遇,都差着丫头过来,一时这边很热闹。 “对了,小五姐,你的那个什么舞,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裘益旋抹抹嘴,轻松笑:“小满,你就瞧好吧。我一准惊艳四座。” “那我就拭目以待喽。” 两人漫步草地上闲话,四周花红柳绿,娇声盈盈,脂香粉浓。 “哟,她也来了?”裘益旋忽然惊奇看出步障口。 浅夏侧头一看:顾令娴。 顿时一喜,来的好!正要举步过去,裘益旋拉着她:“去哪?” “跟顾小姐招呼一声呀。” “哎?”裘益旋诧异了:“上回在相国府,你还不乐意过去,怎么今天上赶着?” 浅夏不好意思:“上回是我失礼了。这回一并补上。” “是吗?”裘益旋小细眼珠转呀转的。 “小五姐,一起去嘛。”这回改由浅夏拖着她了。 裘益旋倒不是那么计较的人,随和道:“好。” 顾令娴一向有点鹤立鸡群。确切说不合群。 她的出现只是引起大伙窃窃私语,不太明白,这位一向特立独行的顾小姐今天怎么也会出现?而且还不是跟高府小姐一块? 直到,纪浅夏拉着裘益旋上前去跟她招呼,顾令娴才没有显得孤零零。 “顾小姐,你来了。”浅夏大方笑笑。 裘益旋也同时笑:“好难得呀。顾小姐真是赏面子。” “嗯。”顾令娴眼神淡漠的应对。 裘益旋讪讪:“要不要去画舫玩?” “不去。”顾令娴看一眼画舫那边娇声笑语就皱眉。 跟那群做作女一块,她难受。 裘益旋冲着一边翻个白眼。正好,吴惠如笑着过来跟顾令娴互相见礼,并对裘小五道:“裘小姐,得请你去亭中商量一会登台的次序。” “好,我这就去。”裘益旋对着浅夏眨眨眼,后者也冲她挤眨一下眼。 吴小姐跟顾令娴和浅夏又稍微一句,那边有婆子过来找来:“小姐,有好些小姐说要倚栏钓鱼,问备有鱼杆吗?” “有,有。我记得带过来了。”吴小姐抱歉对她们:“你们玩的开心点。” “你请便。” 巴不得她快点走,浅夏好过问一下秀娘的案子。 “顾小姐,怎么样?”浅夏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 顾令娴不多话,只点头:“好了。” “怎么个好法?” “重新翻案了。” “哦。那个奸商呢?”浅夏赶紧问。 顾令娴淡淡:“收监坐牢了。他家里人正四处打点……” “不好!”浅夏失声。 顾令娴瞄她一眼:“听我说完。” “你说你说。” “他的家人在四处打点,我没插手。觉得他家财散尽,是报应。”顾令娴面冷心也够冷的,轻描淡写道:“这种猪狗不如的人,虽不当死,必不能让他好过。” “没错没错。我有同感。”浅夏很欣慰:此女三观甚合我心。 “于是,等他们家财散的快差不多了。再找人在牢里使了点手段,目前奸商离死也不远了。”(未完待续。) 第161章 贵人 浅夏识相的不追问手段,只要结果满意就行了。她才不管顾令娴用了什么手段对付奸商。 “好好,大快人心!恶人恶报。”浅夏拍掌乐。 顾令娴眼里溢一丝笑意:没错,是一路人,不枉自己看得准掺和这一场。 “秀娘呢?回家有没有受到岐视?”浅夏开始关心苦主的处境了。 “还好。” 浅夏轻蹙眉:“只是还好?” 顾令娴撇撇嘴:“放心,由我顾家出面,乡里谁敢怠慢她。” “哦。”浅夏眨巴眨巴眼睛。 秀娘这一趟回去,就算夫家不说什么,乡里无知邻人也会指指点点,加上官司一打,怕是抬不起头。但是,若有京城赫赫有名的顾大将军府撑腰,那局面就完全不同了。 “顾小姐,谢谢你。”浅夏郑重向顾令娴施一礼。 顾令娴忙闪避一旁,寒着脸:“你谢什么呀?我帮的是秀娘,又不是你。” “可是……” “秀娘已经谢过了。你就不要自作主张了。” “呃?”浅夏稍一沉吟,不由失笑:“明白了。” 只不过,她们这里说悄悄话,倒是也引起不少人侧目。原本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人竟然还这么融洽?高冷的顾令娴竟然会青睐名不见经传的纪四小姐? 咦,什么情况?纪四小姐还煞有其事的给顾令娴施礼?这,没看懂? 四周的窃窃私语响的更嘈杂了。 顾令娴摆摆手:“我来就这这件事。天热,我懒的跟她们周旋。你请自便。” 她转身就要回去。浅夏忙扯着她:“多谢你特意跑这一趟。顾小姐,既来之,则安之嘛。独乐不如众乐。” “不耐烦对着她们。”顾令娴直言不讳。 浅夏陪着笑:“其实,深入结交的话,有好些小姐品貌优良,可谓良伴。” “不想。”顾令娴忙着呢。 “那?好吧。”浅夏其实也是一片好心。 顾令娴年纪也不大,高冷是她的特色这没什么好说的。可是人是群居动物,跟同龄人多接触,有利无害。顾令娴长期独来独往不合群,别的不主,举止都有点老气横秋了。 少女嘛就该有少女的样子。顾令娴实在少女感不足。 顾令娴甚至都懒的去跟吴家小姐说一声,直接迈步就要朝步障去。 谁知,这时,步障那边却起了骚动。 高家小姐终于姗姗来迟了。 她的旁边有两人。 旁边的吕文音脸有黑斑非常有辩识度,另外一个是谁呢? “那是谁呀?没见过。”浅夏伸着脖子张望。 顾令娴看她一眼,好像知道,但不说。 不过,看着像是个尊贵的。 因为高家小姐一直是冲着她在乐。那名女从容貌看起来比较平常普通,但气度不凡,愣是在一众年轻美貌又活泼的娇小姐中脱颖而出,以气质取胜。 她们所到之处,众人自觉散开,让出路来。 浅夏感到好奇,就一直盯着瞧。 这么一路瞧着她们在很多人的簇拥下去了江亭,她啧啧自语:“我看出来了。” 顾令娴也没离开,背负双手淡然问:“看出什么了?” “这位新来的女子是位贵人吧?”浅夏轻声问。 “何以见得?” 纪浅夏呶呶嘴:“没看出来吗?高小姐一直随在侧,始终慢半步,绝无越雷池之心。” 顾令娴望着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你竟然……”观察这么细心? “嘿嘿,不但如此,我还鼻子很灵呢。”浅夏得瑟抬抬下巴:“方才她们经过我身前,脂粉味浓的化不开,可是有一股淡雅的味道很陌生。怎么讲呢,就是从来没闻过,没在这帮女人们身上闻到过,特别雅淡。” “玉檀引。”顾令娴轻吐三字。 “什么?”浅夏不解:“这是诗名词牌名还是啥?” 顾令娴就难免鄙视:“这都没听过?” 浅夏茫然摇头。 “亏你还是国公府小姐。”顾令娴忍不住又白她一眼。 “国公府小姐怎么样?就得全知全能?”浅夏也不服气的反问回去。 顾令娴冷笑撇嘴:“算了,庶小姐跟嫡小姐果然是有区别的。” 纪浅夏却没感到侮辱,只是翻白眼以对。 “玉檀引是大内密制脂粉。只供皇妃。”顾令娴想了想:“偶尔娘娘们会赏给诰命夫人,不过,能得此殊荣的极少。” “哦,原来是只供皇宫里女人用的脂粉呀?取这么个怪怪的名字。”浅夏了然,随即:“你怎么了解这么多?” 顾令娴忽然嘴角洒个淡淡笑纹:“你猜呀。” 难得看到高冷女露丝笑容,浅夏也很高兴加入游戏:“我猜对有奖不?” 顾令娴的笑意又敛起,没好气:“有,一两银子要不要?” “要呀。”积少成多。浅夏对钱财来之不拒。 顾令娴倒抽口冷气。她这明显是正话反问嘛,笑她财迷呀。她还欢天喜地的接受,真是心思如海,难以揣测呀。 “让我猜呀。嗯。”浅夏托起腮,眼珠转了几圈,又击掌:“哈,我知道了。一定是令堂得此殊荣,对不?” 顾令娴微有动容,那就表示猜对喽。浅夏喜滋滋摊手:“给银。” “欠着。”顾令娴淡漠。 “不会吧?顾小姐,你出门不带散碎银子的?”浅夏好奇。 顾令娴对天望望。她出门逛街少,何况身边有两个丫头跟随,她用得着带散碎银子? “好吧,欠着吧。”浅夏看一眼江亭方向,这时才发现装点成舞台的画舫好像要开始了。 “顾小姐,你说这位会是谁?” 顾令娴扭头拒绝回答。 “会不会是慧妃娘娘?”浅夏极细声问。 顾令娴蓦然转头回来,瞪视她:“你怎么会这么说?” “哦,因为,我前些天听说高府小姐常入宫,极得慧妃娘娘喜爱。所以嘛,就猜她喽。”浅夏挤眨眼问:“是不是她呀?” 顾令娴模棱两可:“你说呢?” “那就是啦。”浅夏摩拳擦掌,喜吟吟道:“我得近距离瞅瞅去。” 难得哟,皇上最宠的女人,真正的皇妃,就在眼前,浅夏岂能放过这种观摩的好机会。(未完待续。) 第162章 朝事 凑热闹这种事,顾令娴一向是避之不及的。 纪浅夏也没打算强留她,两人正要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这时,忽然听到江亭欢声笑语中传出惊诧的尖叫:“哎呀!有人落水了!来人呀……” 接着就是闹哄哄,外加‘噗通噗通’的跳水声。 顾令娴和纪浅夏对视一眼,同时拨脚往江亭快步跑去。两人的丫头赶紧跟上,生怕再出事端。 江亭已经乱成一团粥了。 事发地是一楼,二楼的跑下来看热闹。一楼的却要快急哭了。有人七嘴八舌的问:“出什么事了?” “谁落水了?” “怎么回事呀?好好的怎么会落水?” “什么,是文乐小姐?” “怎么会落水?围栏有这么高呀?” “快别说了。” “……” 吕文音黑着整张脸,望着江水。已经有不少会水的婆子跳下去急救了。不远的,高府护卫的船只也划过来施以援手。 旁边吴惠如一边安慰着吕文音,一面大声辟谣:“大家不要慌,意外而已。” 纪吟萼挤到围栏边,比划了下栏杆的高度,天真烂漫道:“这么高的围栏,怎么会意外落水呀?” 吴小姐瞪她一眼,强笑说:“方才水中有大鱼游动,大家争相好奇,挤在一起围看,忽然就有人不小心落水。没事了,大家继续玩乐吧?对了,不是到了该展示才艺的时候了吗?快去准备吧。” “真的是这样吗?”大伙都半信半疑。 “是的,真的就是这样。不信,你问文音姐姐嘛。”吴家小姐赶忙推一下吕文音。 吕文音抿紧嘴唇,只是轻微点点头,还是专注着水面。 “哦。” 很快,落水的小姐就被拖上来。真是吕文音的妹妹吕文乐。年才十四,个子偏矮。 她脸色苍白,浑身湿透,好在落水时间不长又得到及时抢救,没啥大碍。只是害怕的抱着吕文音哭着要回家。实在跟欢快的气氛格格不入。 于是,吕文音就只好先送妹妹回家压惊。 由于这个意外,吴家小姐和高家小姐商量了,增派了不少婆子,以防意外再度发生。 纪浅夏一直从头看到尾,也学着纪吟萼比划了下围栏的高度。老实说,如果真是趴在栏杆上看水面大鱼,不小心真的可能倒栽进水中。 不过,吕家都没有提出异议,其他人也就事不关己,谈笑两句就罢了。 正好,画舫搭成的舞台开始了小姐们的才艺展示。 观才艺的最好位置是江亭的二楼。 自然,这个位置是由高家小姐和新来的那名女子占据着。其他人,要么在一楼,要么在别的画舫观看。另外的人就在柳荫下,岸边或者亭桥上。 江面有更多的小船聚拢。 这么难得的全城未出闺阁世家小姐们大聚会,自然很吸引眼球。尤其是那些世家少爷公子们。 “你怎么看?”顾令娴一直袖手旁观。 她们两人都没挤在江亭附近,也没上其他画舫,就在岸边柳荫的石头上铺上垫子,临水听曲。 “哦,唱的挺好的。这谁家小姐呀?”浅夏盯着高出一截的画舫舞台,认真观看。 顾令娴一头黑线,闷闷:“我是问文乐小姐落水的事?” “呀,你不是说小姐才艺呀?”浅夏收回目光,哂笑:“那个事呀,相国府都没说什么,外人自然也不好多嘴。” 顾令娴噎了下,半晌才道:“我听说,吕大小姐与吴家结亲,有其他原因在。” “不是两家结盟吗?”浅夏反问。 “算是。吕相国在朝上与定远侯其实一直是针锋相对的,有些面和心不和。尤其是在立后这件事上……” “立后?”浅夏来了兴趣,反问:“皇后还没立吗?” 顾令娴神色古怪打量她:“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我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加没有进过宫。家里也极少提及朝堂大事。所以,不知情。”浅夏说的是事实。 她魂穿这么些日子,府里的人物关系算是理清了,外头的,一直没空理会。 像皇宫里皇上是什么样的人物,有多少妃子,宠臣是谁?近臣之类的,她一直没打听,自然也听不到。她就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打转,对这个夏朝,还处在摸索阶段。 顾令娴半信半疑。 真这么娴静,怎么会大胆相帮秀娘呢?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人嘛。 “你接着说。”浅夏催。 舞台上不知谁在表演吹笛。悠悠扬扬,顺着水波飘进她们这边来,意外的心旷神怡。 顾令娴也不太在意细节的,瞄一眼舞台,继续:“后位一直空悬。皇上有意封慧妃娘娘,太后拦着。” “哦。然后呢?”浅夏表示不过瘾。 “相国府站太后那一边的。” “定远侯呢?是支持皇上的?”浅夏猜。 顾令娴点头。 浅夏心里默默理清了一下,后知后觉表示诧异:“咦?那为什么相国府还与定远侯结亲呢?” “所以我说,还有其他原因。” 浅夏好奇:“一次说清楚嘛,不要吊着我胃口。” 顾令娴无奈摊手:“我也只是隐约听家里长辈提了几句,具体是什么,我哪里知道。” 浅夏表示失望,好比看到精彩电视,下集一直不更新,等不到结局一样挠心。 “两家长辈在朝中面和心不和,忽然结了亲家。嗯,难道文乐小姐落水,也有名堂?” 顾令娴眼眸微一亮,低声:“对呀,你也觉得有名堂吧?” “我是听你这么一说,才觉得。本来没觉得。”浅夏实话实说。 顾令娴横她一眼。 “对了,你们将军府呢?是站那边的?”浅夏眨巴眼期待。 “不告诉你。” “好吧,那我们保国公府呢?” “你回去问保国公就知道了。” 浅夏苦恼:“回去我不敢问呀。我爹对我可严苛了。” 顾令娴轻扫眼皮:“问狄夫人喽。” “更加不敢。” “切,我可是听说,狄夫人是京城出了名的贤良。” “没错。夫人是贤良又和气。可是,问及朝堂,她是断然不肯跟我说半句的。我不像你呀,可以偷听到家里长辈谈话。”(未完待续。) 第163章 易装 顾令娴恼了:“说谁呢?谁偷听?” 浅夏茫然:“你不是偷听到的吗?” “哼。”顾令娴扭头:“我用得着偷听?” “哦,原来是正大光明听来的。那是我猜错了。那么顾小姐,你好歹说说我们保公府支持哪方呀?” 顾令娴被她缠急了,不耐烦:“当然是支持皇上喽。太后又不喜欢你们保国公府。” 咦?又是件从来没听过的爆料。 浅夏当即就很有兴奋的追问:“为什么?” 顾令娴这回是真的拒绝回答。 “那好,我来捋捋。”浅夏就板起手指:“相国府与我们保国公府都是支持皇上立慧妃娘娘为后的。难怪我们纪府跟吕府关系挺不错的。也不对呀,大姐姐跟吴小姐关系也蛮好呀。” 顾令娴翻她一个白眼:关系真的挺好吗?不是一直就是泛泛之交吗?吴家小姐跟谁的关系都挺好的。 “然后呢,相国府与定远侯府在立后这件事分别站队,面和心不和。却忽然结了亲家。奇了怪哉。到底是谁的主意呢?” 顾令娴也竖起耳朵听她自言自语分析。 “所以说,结了亲家,到底是吕相国受定远侯影响改投太后队呢还是定远侯受吕相国影响改站皇上队?嗯,敬请期待下集。” “你说什么呢?”顾令娴又好笑又不解。 浅夏严肃脸又道:“拉回主题。相国府文乐小姐落水,本来是意外。可是联想到今天有贵人易装而行,也许真的是人为事故呢。” 顾令娴喜:“看吧,我就说不对劲吧。” 这时,舞台上忽然爆发喝彩声。 她们也扭头望去,裘益旋换上舞服,竟然身着胡服在跳胡舞,并且还像模像样,完全没有因为树墩子身材而失了美感。相反,还别出心裁另人眼前一亮呢。 果然,博得一致的喝彩。就连江亭之外的小船上也传来男人的喝彩声。 裘益旋越发得了意,舞动的更卖力了。 纪浅夏她们这个位置是看不到二楼的。是以,不清楚高家小姐与慧妃娘娘是什么态度。 “哟,没想到呀?”顾令娴很错愕。 裘益旋,也是个不安生的主,骑马射箭也样样来得,还曾经想女扮男装离家出家,被拎回去后就老实多了,还长胖了。 没想到跳起舞来,倒灵活也好看。 浅夏也很欣赏:“真不错。小五姐,真是奇才。” 忽然,浅夏就敛了笑容,若有所思托着下巴望江水发呆。 “怎么啦?”顾令娴不解。 “顾小姐,你说实话呀。你方才认没认出慧妃娘娘来?” 顾令娴垂垂眼皮,淡然:“没认出,但我也能知道她是谁?能让高家小姐恭敬又欢喜相待的,满京城可没几个?” “所以,其实,慧妃娘娘就算是易装而来,还是很多人看出来,对吗?” “是吧。”顾令娴也说不好。 毕竟京城就这么点,而高家小姐得慧妃娘娘青睐的事也不是秘密。传闻中慧妃娘娘会出宫与民同乐,也是暗中传了一阵的。忽然多了个面生的女子,又得高家小姐这么高规格待遇,谁也不是傻子。 “所以说呢,文乐小姐落水是有人借此挑事?” 顾令娴皱眉:“做给娘娘看?因为吕大人是支持娘娘为后的?” 浅夏摊手:“我只能猜到这一层。” “能猜到这一层,就很难得了。”顾令娴嘴角又溢出丝笑容。不过,很快就疑:“会是谁呢?今天来的人太多,加上丫头下人,如果真的乱哄哄的,揪不出黑手的。” 浅夏默默认同。 别说这种环境,就是当初她家的画舫,还只有她们纪府一家女人们,她被推落水的黑手至今都没查证呢?到底是花姨娘一派的人还是蒋氏一派的人推的,纪浅夏都没有答案。 “顾小姐,我在想……”浅夏慢悠悠说:“会不会还有意外发生?” “还有?”顾令娴吃惊:“怎么可能呢?” 浅夏举目四望。 阳光明媚,夏风轻拂,水波泛金,到处是穿梭的仆妇丫头。也有不少图清静的小姐们在柳岸邀着伴漫步。这里简直是个大型女性游乐园。 吃的玩的应有尽有,欢声笑语处处可见,的确是京城名门贵女们最好的一次欢聚。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浅夏说完之后,果断站起来,冲着倚樱和偎蕉吩咐:“去找找姐姐妹妹,就说我有要紧事跟她们说,务必到这里来一趟。” “是。”两丫头赶紧去了。 顾令娴不解:“你要干什么?” 浅夏睁大眼,更是不解:“这还用问,当然是趋吉避凶喽。不能我一个人避,自家姐妹也要远离是非地才对呀。” 就算纪浅夏再不喜欢纪君蔓,也不可能放任她在外头出事呀。到底是姓纪。 “你打算离开?” “是呀。你不是早就想走了吗?怎么偏偏出了个意外,反而留下来了?”浅夏奇怪反问她。 顾令娴失笑:“原本是因为这种聚会无聊嘛。出个意外,添了几丝好玩。” “看来你是太无聊了。”浅夏指出。 顾令娴装作没听到。 天天练骑射看兵书,是有点枯燥。何况没有同伴,兄长们也不爱带着她一起玩。父母一直是鼓励她多参与贵女小姐们的活动的。 无意中发现一个颇有眼缘的纪四小姐,她还是有心想结交一番的。 “说的你不无聊似的?”顾令娴反讥。 浅夏大方笑:“我也无聊来着。要不然,怎么也来这里呢?” 两人相视一笑。 才艺还在继续展示,仆妇们又新一轮的上鲜果点心,自然第一批是上到江亭二楼。 兴许是太过精彩,江中的船只越聚越多。高府派出的护卫明显人手不够了。有好几些船只冲破‘封锁线’向望江亭靠拢。 有带蓬的船,也有只有舰板的小舟,无一例外,坐着慕名看热闹的少年们。 “那个,好像是……”顾令娴随意瞧了瞧,就一眼看到一只船上两少年对坐还摆着酒菜呢。 纪浅夏顺着她目光一看,乐了:“聂其仰。” “他,还没被抓回家?”顾令娴好笑。 “没,听说一直躲在朋友家。就那个吧……”浅夏指了指:“喏,就是他对坐的,商九。”(未完待续。) 第164章 意外 商九今天没穿官服,换上便装。很可能是休假,也昂着脖子看好戏。 顾令娴眉尖紧紧:“商?好像听过。” “哦,听说是捕头世家。” “噢,听过。”顾令娴恍悟:“京城捕快世家商捕头。” 浅夏挑眼:“这么有名?” “嗯。听说很会断案,只可惜英年早逝。两个儿子也入了公门行。” 那就对上了。商七和商九都当着捕快。 不过,做哥哥倒在太平县当清闲捕头,做弟弟的反而在京城忙忙碌碌。 倚樱和偎蕉依次回来,空手而归。 纪安蕾和纪安蕊在二楼,正陪着高府小姐。不得空抽不出身。而纪似蓉,纪映芙和纪吟萼在高府准备的画舫也占据着最佳位置,不打算挪窝。 纪君蔓就更不用说了。马上就要轮到她登台展示。这么一个万众瞩目出风头的机会,她是绝对不要错过。 沉默盯着柳条看了半晌,纪浅夏心里纠结着,叹气:“随便她们吧,我反正尽到责任了。” 听这架势,她是打算独自先开溜。 顾令娴就闷闷笑了:“我陪你一起回吧。” “好。” 正说着,吴惠如手拿团扇挡着头,疾步过来请她们两个进亭去躲凉快呢。 顾令娴脸色淡淡,不置可否。 “不好意思,吴小姐,我怕是有点中了暑气。”浅夏就直接多了,以手抚额头,面色带点痛苦:“恕我失礼,先告辞了。” 吴小姐大惊,扶着她说:“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看看?” “略略是暑,不麻烦了。我回去歇着就好。” 吴小姐沉吟:“越是中了暑气怕是不能多动。先回画舫里清静一下,我那里备有正气水降降暑。” 浅夏就有点急了:“我喝不惯正气水。家里备有凉茶……” “凉茶?我这里也备有。”吴小姐拉着她:“走,去画舫歇歇。顾小姐,你也请这边来。” 纪浅夏很无奈,与顾令娴对视一眼:看来是溜不掉了。 顾令娴犹豫了一下,施施然跟上。 丝竹弦乐,歌舞升平,伴着欢笑喝彩,江亭这一带聚集的平民百姓也越发多了。 纪浅夏进了画舫,果然比外头凉快些。 挑了个角落,靠窗有阳光洒进来。倚樱拉上窗帘,偎蕉端来凉茶水果。顾令娴就坐在她对面,撑着下巴,无聊道:“这里比较安全吧?” “难说。”纪浅夏也闷闷的,闻着凉茶味道怪,就专心吃水果。 那边,忽然传来大声的喝彩。 画舫传来其他小姐的声音:“是纪府三小姐登台了!” “咦哟,她那件红裙子还真好看!新出的样式吧?” “可不,瞧着这通身的打扮,不知情的还以为是纪府大小姐呢。” “快别酸了。人家就是长的美!” “那叫什么美?狐媚脸罢了。” “就是,能美过高小姐?” “你们就是酸!” “……” 浅夏也听到议论了,很诧异竟然有人帮着纪君蔓。 就她那作派,不是会被人非议吗?原来还有贵女就事论事啊。 舞台那头传来阵阵喝彩!夹杂着江面男子的声音。 纪君蔓也是跳舞。 她的舞跟裘五不一样!柔媚婉转,身段软软,加上动作轻盈,博得一致好评。 “这是什么曲调?”纪浅夏着纪君蔓跳舞的配曲,很有节奏感。 “清平调。”顾令娴换只手撑下巴:“贺喜之曲。令姐还真会挑呀。” 清平调,寓意清明太平吗? “这么说,认出她来的不止是咱们呀?”浅夏微微笑。 顾令娴指指舫上,微咧咧嘴:“这些人,平时心眼子比针还小。论起眼力见,那是毒辣着呢。” “哈哈哈。”纪浅夏笑了。 这么一来,慧妃娘娘乔装改扮而来,还有隐瞒的意义吗?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吧? 一曲终,纪君蔓的舞赢的持久的喝彩。 就是江亭那边还传来高家小姐的声音,大意是夸奖纪君蔓人美跳的又好。请她上二楼,有好东西赠送。 “看起来,很太平呀!”顾令娴冲浅夏扯扯嘴角。 “太平不更好吗?”浅夏不以为意。 隔着帘子,她们也没看岸上是什么光景,就等着散伙各回各家。 其间,纪安蕾派丫头过来问候了她的情况。得知无大碍就没在意了。 大约过了半刻钟,江亭忽然起了骚动。 “怎么回事?才艺展示停了?我堂姐还没奏曲呢?” “不知道呀。” 顾令娴摆头让自己丫头打听一下去。 外头闹哄哄的更厉害了,还夹杂着有仆妇的哭声。 没忍住,浅夏和顾令娴挑帘子张望岸上:柳树下跪着两个仆妇,训斥的是吴家的婆子。 “怎么大白天管教起来了?”浅夏都纳闷了。 “说的是呀。有什么事非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下人?”顾令娴也不解。 府里下人做错事,责罚是一定的,可是绝对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这么不留情面,这么堂而皇之管教。这传出去,对吴家很不利。 谁知,不止吴家,就是高家也有两个婆娘都掩着脸好像牵扯进去了。 更多的仆妇从江亭分散,惊惶的四下分开,不知在找什么。 “难道,谁又不见了贵重的东西?”顾令娴猜测。 浅夏迟疑:“也用不着这么大阵仗吧?” 两人同时一愣,交换下眼光:“那就是……”那位贵人丢东西喽?谁呀,这么大胆。这么多双眼睛之下还混水摸鱼,简直是傻大胆。 打听的丫头很快回来,小声道:“不见了。是高小姐带来的贵客身边的心腹丫头不见了。” “啊?”浅夏和顾令娴吃一惊。 人不见了?这比贵重东西不见更吓人。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呀!怎么可能? “是真的。大概是出恭,去了一刻钟没回,贵人问了一声。又派人去查,就没见人了。” 顾令娴从画舫扫一眼望江亭附近:除了这座亭子,还有画舫和几只船,另外的话,草地到处是人,通向外界的路都设了步障,进出都有人看着。其他就是宏江水。 一个心腹丫头能被带出宫,绝对不是个傻的。所以,活生生又机灵的人大白天失踪,简直是不可思议。(未完待续。) 第165章 急智 高家小姐和吴家小姐快急死了。迅速派出人手把草地柳荫,角角落落都细搜了一遍,当然江边还拿竹杆捞了一遍,生怕是贪玩落水,怕因舞台的关系太吵而听不到呼救声。 没有,望江亭附近,全都没有人! 神了,奇了! 好端端的人,怎么去出个恭,人就不见了? 步障那边的婆子赌咒发誓绝对没看到有人出去。根本没有人出去!小姐们都在江亭那边玩,丫头婆子在柳荫草地这里尝点心。 跪地的是给丫头的带路的,和守着偏角恭桶的婆子。 据两个婆子说,的确是引了路,到了出恭的地方,引路的就站开了。 守恭桶的婆子也清楚记得,自己递了特意准备好的手纸后,丫头很快出来。不过,没有朝望江亭去,而是去了另一条小路。 但是另一条小路延展开去,并无特别的风景。 小路那边比较偏一点,当时没有人。是以,那名丫头究竟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望江亭二楼。 高小姐抽抽鼻子,声音带哽咽,对着自己的贵客说:“每寸草地都搜过了,江岸边也派人打捞……” “唉!”贵客慧妃娘娘轻轻叹气:“若是别人,我也没这么心急。只小柚子从小跟着我,亲厚不同别人。” “对不起!”高小姐张嘴,又不敢把称呼带出来。 “派人去把京府大人叫来。” “啊?”高小姐吃惊:“报官?” 慧妃娘娘沉着点头:“只能如此。” 此时,望江亭其他陪伴的世家小姐们皆在,只个个鸦雀无声。 没找见要紧的宫女,她们只怕也要受到牵连。 “且慢。”忽然楼梯那边传来个清脆的嗓音。 众女齐齐转头注目。 纪浅夏与顾令娴袅袅走上楼,向着众人微施一礼,脸上带着轻松的笑。 “四妹,你来干什么?”纪君蔓先不悦了。 这里正乱着呢,来添乱的吗? 纪安蕾也张嘴欲言。 “纪四小姐,顾小姐,你们有什么话要说吗?”高小姐看一眼身边贵客。 纪浅夏手里敲着扇柄笑道:“当然有,而且是要紧话。” “请长话短说。” “我能找到那名失踪的丫头。”纪浅夏一鸣惊人。 果然,她话一出口就引的大伙窃窃私语,嗡嗡的互相悄议。 慧妃娘娘倒是好奇:“当真?” “是。”浅夏轻轻抿唇笑。 纪君蔓却不屑,向着慧妃娘娘:“你别听她的。我家四妹一向顽皮,怕是一时心血来潮图表现罢了。” “三妹,不许无礼。”纪安蕾恼了。 有这么埋汰自家姐妹的吗?还是在外头。 高小姐眼角看看慧妃娘娘,却病急乱投医:“四姑娘,这不是闹着玩的。耽误了时辰,若是也了差错,你可担不起这个责。” “若是出了差错,我但凭姐姐们责罚。送官也没意见。” “好。”慧妃娘娘就点头:“给你半柱香的时间……” “不需要。马上就好。”纪浅夏轻轻一截。 慧妃娘娘这下真诧异了:“哦?马上就好?” “是。”浅夏敛正神色,道:“必须马上救起,不然那位丫头姐姐只怕凶多吉少。” 些话一出,众人又惊了。 凶多吉少?是什么意思? “高小姐,给我调派两名身强力壮的妈妈,你信得过的。”浅夏眸光沉静看向高小姐。 高小姐怔了怔,习惯看向贵客。 慧妃娘娘点头让她照办。 拖了这么外,又是热天,真要出什么事?怕是要来不及了。 报官,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倒不如放手让这小姑娘试一试? 高小姐很快点了两名忠心耿耿又身强体壮的婆子,吩咐:“一切按纪四姑娘的话照办。” “好,各位请稍等。”纪浅夏一摆头,要带着人下楼。 纪君蔓出声:“四妹,我们可不可以一起跟去看你断案?放心,我不会妨碍你的。” 顾令娴刚要张口,纪浅夏就笑了笑:“可以。大家都可以跟上。” 人都有好奇心嘛,她这么一说,大家自然都想跟从。 慧妃娘娘自然也很想知道她是怎么马上找出消失一阵子的自家心腹丫头。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望江亭出来,穿过亭桥,跟在纪浅夏身后。 这么一闹,江面那些船只也多少收到风声。 别的还好,聂其仰和商九两个职业病犯了,趁着混乱,偷偷驾了船从柳荫下上了岸,远远的躲着围观。 浅夏步伐轻快的走到望江亭斜后面的柳荫之下,那里摆着几只空船。 船身尖尖,仅供两人对坐。 这种是用于有什么混乱发生,有人落水,好划船过去捞救上来。是吴家和高家的备用船只。 总共有四只,都系了绳子在岸上石头上,有水波荡漾,小船也轻轻晃动。 “劳烦妈妈将这只船板撬开。”浅夏指着排在第三一只空船。 两个高小姐挑出来的婆子对视一眼。 “快去。”高小姐大声斥。 她们一行人,都不远不近的跟着,挑着阴影处站着观看。 两个婆子跳上船,使出吃奶的力气,撬开舱板,却是空无一物。 顾令娴悄悄扯一下浅夏的袖子,低声:“你有几分把握呀?” “十分。”浅夏轻轻笑,再次高声:“把底板也打开。” 婆子这次不用高小姐催,就动手合力将船底板也打开了。 “啊!”两人同时发出惊呼,看向岸上树影下的高小姐等人,喜:“找到了!” 船舱底下蜷缩躺着一名个子苗条娇小的少女。身着浅蓝色夏衫长裙,脸色苍白,头发略乱,紧紧闭着眼睛。原来这层底板之下竟然还能容纳娇小的人? “快点扶出来。只怕还有气。”浅夏指挥。 两个婆子早就探身弯腰将那名娇小的少女给抱了出来,跳出船,放到搭好的顶篷内。吴小姐一迭身的喊拿:“快点,快拿救心丸来,心口还有气。” 高小姐挤上前,她会点医术。 先是解开少女的衣领,又是揉又是搓的折腾。 浅夏摆手:“大家退后,不要堵在这里,免得空气不流通,让让,让新鲜空气透进来。” “切。”纪君蔓嫉妒的撇嘴。 暗处的聂其仰兴奋的捶着商九的肩:“看到没,看到没,我就说她很厉害吧!”(未完待续。) 第166章 有数 丫头小柚子解救及时,总算捡回一条命。 但是,怎么被塞舱底的?她还处在迷糊之中,不能马上说明白。 驸马府已经得到消息,增派了人手过来,京府衙门暂时没惊动。 慧妃娘娘目光平静,站在树荫之下打量着周围安静的诸女。 她心里清楚,这是冲着她来的。 她乔装而行,大家都知道是作作样子而已,不想排场太大惹人注目,可是望江亭的大半数都清楚她的身份。 另一位高家小姐高静文招手:“纪四姑娘,你过来。” 浅夏走过去。 “多谢你及时找到小柚子。”高静文当着大伙的面给她行了谢礼,旋即又肃容问:“请问四姑娘,能马上指出凶手吗?” 纪浅夏失笑:“凶手还不简单?问丫头就知道喽。” 慧妃娘娘冷静说:“小柚子神志还未清醒,只怕还得一刻钟才恢复。我怕这一刻钟之内,凶手玩别的花样,若是再出事故,岂不痛心。” “哦,也有道理。”纪浅夏晃晃团扇,左右看看,说:“等我检查一下小柚子再下判定如何?” 高静文不解:“为何?” “稍等再解释。” 浅夏去了一会又返回来,点头:“小柚子身上并没有太多伤痕。我判定她是在冷不防的情况下被人堵了口鼻昏迷所致。由此可推定将她放至船舱的人,她未有太多提防。” 高静文恍悟,追问:“所以,向她下手的是小柚子认识的人?” “没错。所以高小姐排查她认识什么人,自然可知。” 慧妃娘娘摇头:“她一直跟在我身边,极少出……出门。今天在座各位,她有耳闻,却多半不熟悉……” “这个简单呀。”纪浅夏笑笑:“首先,从婆子丫头查起,尤其是高府的人。她对高府的人多半是放心的吧?” 高静文脸色一僵,看一眼慧妃娘娘。 “其次,让所有人各自作证。当时,都在什么地方?跟谁在一起?没有证人的,列为嫌疑,岂不就真相大白了。”浅夏说的倒是轻巧,并且还首先:“我当时跟顾小姐在画舫,可以互相作证。” 慧妃娘娘看看高静文,神色微动容:“按她说的去做。” “好。”高静文把吴家小姐也叫过来,头碰头商议一阵。 听说要自己举证,查明真凶。婆子丫头还好,乖乖认命。世家贵女们有的就不干了,小声抱怨:“怎么扯到我们头上来了呀?” “就是呀,怎么就怀疑我们了?我踩死蚂蚁都不敢了?” “一个丫头而已,这不是没事吗?干嘛还不许我们回家呀?日头可越来越毒辣了。” “怎么不报官呢?她们能查出什么来呀?瞎胡闹吧?” “可不是,还是保国公四姑娘出的主意呢。真是馊主意。” “嘘,别说了!” 慧妃娘娘转回望江亭歇着,招手把纪浅夏也带过去,顾令娴也淡定的跟了去。 “纪四姑娘是吧?”慧妃娘娘和气的望着她:“你很好。” “谢谢。”浅夏都不知怎么称呼她好。 “来,说说看,你是怎么知道小柚子在船底的?” “哦,是这样的……”浅夏并没打算多隐瞒,张嘴就来。 这时,却听柳岸那边“噗通”水响,接着就有人惊惶叫:“有人跳河了!” 又是‘噗通噗通’两声。 这回看清了,江水里划动着两道矫健的人影,游向最开始跳水的那团水花中。 很快,两道人影挟裹着一团泡鼓的花衫游回来。 “聂其仰和商九?”浅夏认出来了。 顾令娴也瞪大眼:“这两人怎么会在这里?” 岸上一片混乱,大多是婆子丫头,还有隐隐的哭声。 慧妃娘娘立在亭窗边,默然无语看着。 没多久,高静淑进来,抹着汗低头说:“是,是家里一个婆子跳河。” “什么原因?” “她,她可疑。”高静淑咬咬牙。 慧妃娘娘点点头:“救人的是什么人?” “是刑部聂大人家的小儿子,还是衙门的一个小捕头。” “正好,把人交给衙门去审。” “是。” 慧妃娘娘忽然叹气抚额:“散了吧。让她们都散了吧。此事,我已尽知。凶手是谁,也大致心里有数了。” 高静淑疑惑不解抬眼看看她,又看一眼边上的纪浅夏。 “好。” 她还以为纪浅夏又出了什么主意呢?不过,事主不打算追究了,正好平息一下众位小姐们的不满。 “你,真的知道凶手是谁了?”浅夏看着高家姐妹和吴家小姐忙进忙出,陪着笑脸,扭过头问慧妃。 慧妃娘娘眼里带着些许无奈:“嗯。” 纪浅夏挑挑眉头,还想追问。顾令娴扯扯她袖子,示意别问了。 浅夏脑子转的飞快,马上就领悟很可能是立她为后产生的后果,也许是杀鸡给猴看,也许是下马威,也许是其他的威胁暗示? “那,你不追究吗?”浅夏还是忍不住问。 慧妃娘娘低眉看看手上一枚宝石戒指,轻轻转转,嘴角抿出丝意味深长的笑:“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小柚子这不没事吗?” “哦?”浅夏太明白。 嘴里说着饶人,可看她的表情却是带丝冷厉的。 也许这好话是说给她们这些人听的吧?又也许是说给幕后黑手听的。保不齐,这里就没有混进有异心的眼线? 浅夏还在迷糊,顾令娴却想的深远了。 “来,四姑娘,说说你是怎么推定小柚子在船底……”慧妃很关心的问题。 “干什么干什么?”江亭守着的下人急切的质问。 慧妃身边的婆子出去一看。 聂其仰和商九两个将衣服拧干,说要报官。高家小姐和吴家小姐告诉说不追究,揭过去。他们不依,非得跟当事苦主较劲不可。 这不,就找到这里来跟小柚子的主人说个清楚不可。 涉及人命关天,不是私了就可以一笔揭过的。 慧妃娘娘听罢,似笑非笑了几下,肯定不方便见面。 还好,高静淑匆匆赶过来,指责两人一通,无非是:“未经允许擅自闯入,虽是救回婆子一命,却是活罪难逃。不思认错,还打算骚扰客人,其心可诛”之类的。 商九有些退却了。 他们出现的及时,可不光明正大呀。(未完待续。) 第167章 揭晓 聂其仰却狡辩:“我不是来骚扰你们。我想跟纪四姑娘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纪四姑娘?”高静淑一愣。 纪浅夏听到了,只好板着脸出亭,看着聂其仰和商九的狼狈样,忍着笑:“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们听闻京城里世家小姐们都来望江亭游玩,还各展才艺,这不仰幕吗,就过来凑凑热闹喽。”聂其仰说的坦荡。 “你倒是别凑那么近呀?这里可都是姑娘家,你也不避嫌?”浅夏说的也直白。 聂其仰不好意思挠头:“原本我们是在江面看热闹的,这不,忽然发现没人跳舞弹曲了,再一打听,好像出事了,所以就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浅夏看出旁边的高静淑,后者神色淡然:“多谢聂公子,这里是出了点小状况,不过现在一切恢复如旧。请回吧。” “恢复如旧?没看出来呀!”聂其仰夸张笑:“那婆子怎么就跳河了?还有呀,我可听说了,有个小丫头被藏在船底板之下。这可都不是小事呀。高小姐,你可不要故意隐瞒哦。” 高静淑恼道:“聂公子,你不要血口喷人,婆子跳河那是脚滑。小丫头藏船底,那是同伴跟她开玩笑呢。小事一桩,你非要闹成大事不成?” 浅夏睁圆了眼,这高小姐编起瞎话来不逊于她呀! 聂其仰张大嘴,指她:“啧啧,没想到呀没想到。堂堂高小姐睁眼说瞎话这么顺溜?” “再胡说八道,休怪我不客气了。”高静淑板起脸,颇有点威严感。 聂其仰挥手:“行行,你们这些女人的破事,我还懒的管呢。”他转向听的津津有味的浅夏:“哎,四姑娘,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快速找出那小丫头的。” 这才是他的来意! 纪浅夏轻松笑:“也没什么啦。回头再说。” “别呀,回头指不定什么时候再遇上你呢?”聂其仰张望柳荫下,神色大变:“我妹妹小倩虎视眈眈盯着呢?这一回家,半个月休想出门。” 浅夏失笑:“你知道就好。” “咳咳。”亭里传来慧妃娘娘的轻咳。 高静淑向聂其仰和商九:“还不走,非得让人抬出去不可?” “凶什么凶嘛。”聂其仰还很是漫不在乎。 亭内又出来的面生的丫头,笑说:“这位是刑部聂大人家的小公子吧?” 聂其仰板正面色,倨傲点头:“就是我。” “这位是京府衙门捕头世家的商家少爷?” 商九自知身份一般,所以只听聂其仰说话,他不方便插嘴,闻言赶紧点头:“正是在下。” 小丫头又面向浅夏道:“我家主人说了。这两位也是官门中人,听听无妨。” “噢。”浅夏一下就懂了。 浅夏进了江亭,此时有更多的世家小姐们挤过来。聂其仰和商九只能在窗外站着,聂其倩嘴角带着得意的笑盯牢小哥。一旦他走向柳岸就让带来的婆子给逮了扭送回家讨赏。 聂其仰感受到了妹妹阴恻恻的笑,冲她回个抽搐的笑,打起精神听浅夏讲解原因。 “其实原因很简单。”浅夏对着慧妃道:“所有地方都搜过了。近岸没有,不可能是落水。出入口专人把守着,出去了什么人,是要盘问的。画舫到处是人,不可能藏起来。当时,小丫头是很多人看到走出望江亭向岸上去的。那么她消失的地方只能是草地那一片。” “为什么会想到在船底?”高静淑问。 “因为只有在船底才能瞒过众人耳目呀。”浅夏摊手,轻轻笑道:“你们注意到江面了吗?” 众人一齐望向江面,看不出什么来,纷纷摇头。 “江面有风,看柳条没有。摇来摆去的。”浅夏用词过于直白,一点不都诗意。 大伙这才点头:“看到了。是有风,而且还不小。” 浅夏满意点头:“没错。有风浪,但是那几只备用船很小,只有缆绳松松固定。却在摇动,独有那一只风浪不能摇动它。说明,这只小船很沉重,风浪不能憾动。可是,大家都看到了,船上空空如也,并没有货物,什么都没有。那就说明,舱底有问题。” “哦!”大伙一听,明白了。 小船什么都没有,按理来说,被风浪吹起,多少会摇动。别的都在动摇,独有这一只纹丝不动,说明船上有沉重的东西,船板没有,夹板底下肯定有。 “厉害厉害!”裘五率先喝彩:“小满,你好厉害哦。” 聂其倩也被吸引,眼眸带着赞叹:“佩服佩服。” 纪安蕾和纪安蕊与有荣焉的一左一右挨着她夸:“小满,你太棒了。” “四姐,你好聪明哦。” 聂其仰捅捅商九,小声挤眼:“怎么样?我就说她很聪明,与众不同吧。” “果然。”商九拍拍他肩:“你小子眼光不错。” “那当然。”聂其仰得意翘下巴。 “那还不回家叫人提亲去!免得被别人抢先了。”商九很操心的笑他。 聂其仰面皮一热,瞪他:“你胡说什么呢。” 商九撇撇嘴:“瞧见没有,春风得意。一朝成名,小心没你的份。” “去。”聂其仰羞红脸撞他。 商九闪开,左右看看:“哎,听完了,还不溜?等着被你妹妹抓走?” “是哦。”聂其仰趁着亭里气氛高涨,其倩这会没注意他,与商九猫身准备溜。 通向岸边的亭桥,把守着好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 “坏了,那是我家的下人。”聂其仰道声不妙:“看来小倩是有备而来。” “那你怎么办?”商九问。 聂其仰左右四下,无计可施,只好出下策:“只好跳河了。幸好我凫水不错。” 商九看看身上,又看看天上,翻眼:“还好是夏天,不然我不奉陪。” “别废话了,赶紧的吧。”聂其仰做贼心虚般催。 两人从亭栏翻入纵身跃向江中,惹的又有人喊:“不好了!有人又跳水了!” 望江亭内,纪浅夏终于尝了一回众星捧月的滋味。嗯,很好很受用,会上瘾!(未完待续。) 第168章 风头 望江亭出了状况,虽然很快就平息了。可是大伙游玩的心情也受到了影响。 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知道慧妃娘娘在,所以谁也不方便提出先行一步。 还是慧妃娘娘知道小柚子醒了,精神也好转,便带着人告辞了。临走之前,看一眼纪浅夏,笑:“今日出来的匆忙。改天一定重谢纪四姑娘。” “不客气,举手之劳。”浅夏谦虚道。 慧妃娘娘微微一笑,也不多说,径直去了。 有她带头,其他人也就三三两两的告辞。 不过,高吴两家特意叮嘱纪浅夏晚点走,还有话跟她说。 顾令娴一直跟她在一块,趁着这会散伙,她悄悄问纪浅夏:“你怎么会知道那里有船只?” “我在画舫上看到了呀。”浅夏反问:“你没看到吗?” 顾令娴回忆了一下,当时她们所在那只画舫位置,正对着岸上。 “当时,帘子不是拉上了吗?” “是拉上了。而且船的位置还有点偏,不注意是看不到的。”浅夏就笑了笑说:“出事后,我不是探头看了吗,无意中瞄到了。心里就疑惑了。别的船都摇来摆去的,独有那一只稳稳不动,就觉得有古怪。” 顾令娴看着她不语。 “你还想问什么?” “你,原来好像,个性不是这样的吧?”顾令娴斟酌下问词。 浅夏眨巴眼:“嗯,我原来是很低调本分。现在稍微活泼跳脱了点。有什么问题吗?” “呃?没。”顾令娴语塞。 浅夏只好自己解释:“人嘛,总会变的。就像你呀。不是一直冷冷冰冰的吗?可是接触下来,发现你面冷心热,其实很好相处的。” 顾令娴诧异:“你在夸我?” “对呀。你其实没那么不近人情嘛。很好相处,只要在你面前保持自然不扭捏做态就好,对吧?” “嗯。”顾令娴面上动容,好像笑了笑。 “所以,你看我跟原来不一样,那是因为我们以前没打交道嘛。” 顾令娴无语可说了。 “小满。”纪家姐妹喜忧参半的找过来。 “你们还没回家呀?”纪浅夏微愣。 纪似蓉笑说:“等你一起呀。” “四姐,你今天大出风头哦。”纪吟萼也昂起脸:“很快,就会满城传遍你的聪明哦。” “谢谢七妹吉言。”浅夏当然高兴。 这种好事,传就传呗。 “哼!你别太想得美了。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才传千里呢。”纪君蔓冷淡道:“京城的闲人嘴里,几时吐过象牙?” “三妹,不要吓小满。”纪安蕾白她一眼。 “我说实话而已。” 纪映芙默然不语,只定定瞅着纪浅夏。 “大姐,三妹说的也有道理。”纪似蓉愁道:“京城那起子多嘴饶舌的长舌妇,听到小满这么厉害,还不知会编排什么呢?她们最见不得别人好。” “怕什么。”纪安蕊满不在乎:“也不知该说你们是想多了还是想少了。” “五妹,此话怎么讲?”纪似蓉不解问。 纪安蕊却轻松笑:“你们也不想想,四姐今天帮忙解决的是什么难题?那个丫头若真出事,你们猜,最倒霉的会是谁?” 大伙默然一阵,顾令娴冷不丁开口:“是高吴两家。” “没错。”纪安蕊投她一个赞成的眼光:“办这个聚会的可是高吴两家哦。在她们眼皮子底下有丫头失踪或者出人命,你们说,那位主,会饶过吗?” 说到‘那位主‘大伙又是一阵心知肚明。 只有纪吟萼年纪小,见识少。她真没猜出来,便嚷嚷:“什么那位主呀?那个不是高小姐的亲戚吗?” 纪安蕾嘴角扯扯:“七妹说的对。那位贵小姐是高小姐的亲戚。她家的丫头若出事,可不是好玩的。只怕咱们都不得安生了。” “可是姐姐,为什么会有人把她的丫头藏起来呀?”纪吟萼还是没明白。 大家都一致望天装做没听到。 “四姐,你最厉害了,你说嘛。”纪吟萼抓着纪浅夏要答案。 “咱们家最聪明的肯定不是我。”浅夏这会很客气,推脱:“我方才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纪君蔓就阴阳怪气:“哟,这会怎么谦虚起来了?方才那股大出风头的劲哪去了?” “三姐,我知道你是气我抢了你的风头对吧?”浅夏当面就呛起来:“看你精心打扮,又编排了那么一出舞,存心想在今天艳压群芳,技惊四座的,没想到,却出了状况,倒让我出了回风头。你嫉妒了吧?” “我才没有。”纪君蔓被说到心事,跳脚否认。 “瞧你眼珠子都红了,嫉妒的吧。”浅夏还笑指她的眼睛。 纪君蔓忙扭头。 纪安蕊却笑嘻嘻转圈:“我看看。三姐,你脸色好红哦。” “去,少来落井下石” 纪安蕾看一眼淡定的顾令娴,干咳两声:“一人少说一句。” 有外人在,一家人还酸来酸去的,也不怕被看了笑话去。 谁知,顾令娴也是个直肠子,摆手:“没事,当我不在。你们继续。” 纪家姐妹一齐垂头,满头黑线。 诸位世家贵女走的差不多了,只有几家还跟吴家小姐在说话安慰。 高静淑让妹妹高静文招待纪安蕾姐妹,单把纪浅夏邀到望江亭二楼来。 此时的二楼已人去楼空,瓜果点心还历历在目,茶水还有温度呢。 眺望江面。那些看热闹的船只还没散去,一些人对着这里指指点点。不出所料,这里发生的事必定会传的沸沸扬扬。 “纪四姑娘,容我再道一声谢。”高静淑认真的施一礼。 经浅夏忙扶起:“不敢当。” 高静淑抬眼,看着她:“今天要没你及时将小柚子救出,我们高府只怕是有大麻烦了。” “不至于吧?”浅夏脱口说。 “你,没觉察出我那位亲戚,是什么人吗?” 纪浅夏快速开动脑筋:是装傻呢还是挑明? 思索的时间太短,她就顺从心意,装傻:“高小姐,你家的亲戚怎么啦?不就是你的亲戚吗?难道是皇亲国戚?” 高静淑对她的反应还算满意,笑容莫测的点头:“嗯。皇亲。” “看排场不像呀?”浅夏故做无知。(未完待续。) 第169章 无两 按常理,皇亲出游,排场怎么着也得浩大吧?除非是那种失宠被边缘化的。 高小姐浅笑了一下,正色道:“总之,多说无益。纪四姑娘的及时解围,我们高家感激铭记。又入了贵人的眼,以后会受益良多。” “真的吗?”纪浅夏小小惊喜了下。 高小姐郑重点头,看着她:“恭喜你了。” “这个……”浅夏挠挠头,不好意思笑:“呃?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谢谢哈。” 高小姐望着她还算天真自然的语态,淡淡笑了。 是个知趣的,也是个单纯的,还有那么点聪明劲,怕是以后富贵日子长着呢。 高小姐谢过后,吴惠如又来重谢她。 这一回,吴家小姐可不只是口头谢过,当面送她一支头上的金钗玉簪,还让人将许多来不及摆上的美食都打包送给她,以及还特意拉手表示:“等我这里忙完,过两天去府上拜会。” “吴小姐,你客气了。”浅夏收下美食,婉拒了金钗玉簪。 “哪里,若没有你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吴惠如拍拍胸,还心有余悸呢。 “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浅夏真诚的回应。 吴小姐跟她打过交道,知道她确实是低调不爱出风头的性子。说这种谦语是真的谦虚,不是做作。更加欢喜,拉着她是一顿好夸。 一直到日头渐毒,该散的人都散去。纪府姐妹才得以被吴家小姐亲送出步障,看着上马车。 顾令娴一直没被冷落,她倒没在意这些。 还是按照来时的顺序分配马车。 纪安蕾和纪安蕊脸上带着笑看着纪浅夏:“还没道声贺,四妹,你今天可算是出足风头了。” “大姐,你也这么说我?” “我说的跟三妹不一样。三妹那是酸,我这是真心实意的。” 纪安蕊笑眯眯:“四妹,没看出来呀。原来你还会断案呢。” “这是托夫人的福。”浅夏开始找可靠的锅。 “咦?为什么是托夫人的福?” 浅夏笑吟吟:“狄家外公不是大理寺少卿吗?我大约是受了影响,慢慢感染了一些吧?” 这话当着纪家两位嫡小姐面前,就有漏洞了。 “那我怎么不会呢?”纪安蕊摊手。 纪安蕾也失笑:“怎么没感染到我呢?” “那是因为你们两位专注贞静贤淑,对断案兴趣不浓,所以没受到影响。”浅夏狡辩。 纪安蕾若有所思。 “谁说的呀。我有兴趣呀,上次去拜节,还缠着外公讲讲呢。”纪安蕊就不依了。 纪浅夏一名话又堵上了:“五妹,你还太小了。” 纪安蕊不服气了:“你也只比我大一岁啊!再说,四姐,你去外公家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怎么影响感染呀?” 这个固执的家伙,干嘛较真呀? 纪浅夏语塞了小下,只好泛泛应:“我,虽然去狄家外公那里少,可是,我暗暗看在眼里呀。” “这有关系吗?”纪安蕊逻辑性也蛮好。 “有。”纪浅夏答了一个字后就再不想跟她纠缠了,而是岔开话题:“大姐,你知道高家小姐敬若上宾的那位贵客是什么人吗?” 这个就不得不严肃对待了。 纪安蕾脸色一下就郑重,语气也凝重:“四妹,你没认出来吗?” “本来没有。不过,我一直跟顾小姐在一块,她稍稍提示后,我还是半信半疑。” “别半疑了,四姐,你就全信了吧。”纪安蕊俏皮道。 纪浅夏看出纪安蕾:“大姐,真的是……她吗?” “是她。改装也改了下容。举手投足的气度可没变。我认得。”纪安蕾可是跟随狄夫人进宫多次的。 “那,其他人也认出来了?” 纪安蕾无声咧咧嘴:“没认出的是极少数,比如咱们家七妹。” 纪吟萼没认出来那是太正常了! “竟然大多数都认出来,为什么她,还要这么遮掩呢?” 纪安蕾苦笑一下,无奈说:“以她现在的身份,若不遮掩怎么与民同乐?” “那,她是给高小姐天大的面子,还是真的想与民同乐才做此打扮?” 能这么煞费苦心只与为民真正同乐,到底是因为好玩呢还是看在高小姐的面子上?若是前者,浅夏要竖大拇指了。若是后者,她也要对高家刮目相看了。 “两者皆有吧。”纪安蕾不确定道:“驸马府一向与挽翠宫亲厚。两位高小姐也很得她另眼相看。另外,这位贵人,的确与其他贵人不同。她在宫中就很爱玩乐,一直甚得帝心。” “哦?比如说呢?”浅夏好奇了。 纪安蕾手指抵着下巴,想了想道:“我听说,嗯,只是听说哈。挽翠宫这位贵人有一回扮做男装与圣上同西山打猎,一众大臣愣是没认出来。” “哎呀,真是难得呀!真性情!还会打猎?” “会呀。骑射之类都精通呢!要不怎么独得帝宠呢。” 纪浅夏就举手感慨:“原来还是这样一位奇女子呀!可惜,方才没好好巴结一下。” 改装易容,女扮男装打猎,这样个性跳脱活泼大方的女子,在那重重宫中,是一抹亮眼的浓彩吧?难怪得帝心独宠。 这样的宫妃,引起纪浅夏的兴趣了。 比那些死气沉沉,又长年勾心斗角面目可恶的女人有趣多了! 望江亭虽然有围障隔绝,但一举一动都没逃出外人的法眼。 小姐们的吃喝玩乐,歌舞助兴自然也是谈资。但是有人将某位小姐的丫头藏起来,婆子跳河之类的传言,很快就在京城传开。 传播速度之快,令浅夏吃惊。 因为,等她们回了纪府,当即就被叫到存安阁细细盘问。 狄夫人这边还没盘问几句,朴方堂纪老太太就得到的最新消息,派人将一众孙女们唤过去。 还没开始呢,保国公也急匆匆从外面回来,戏也不听了。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把四丫头给扯进去了?”保国公到底是男人,听的比较全面,进门就问。 纪老太太白他一眼:“这不在问吗?你大惊小怪做什么?” 保国公抹着汗,苦笑:“母亲,外头都传遍了。说纪府四姑娘怎么怎么滴,我这不听着心急吗?别的还好说,听说挽翠宫那位贵人今天也去了……”(未完待续。) 第170章 再叙 “行了,好好听着。”纪老太太也心烦。 最讨厌跟皇室扯关系!一扯就扯不清。 纪老太太发话了,其他只有乖乖听着的份。 讲叙者先是纪安蕾。前期部分由她描叙,毕竟她就坐在望江亭二楼,对于前因有很好的全局性。后面发生的事,就由纪浅夏补充。 她要补充的就是怎么推断出丫头被藏在船底的那一段。 这也是精华所在。 是以,她说话时,屋里屋外静可闻针落。 一口气说完后,大伙目带惊诧之光直勾勾盯着纪浅夏。 其实答案很明了,但若没有极好的观察力与推断能力,怎么可能短短时间揭露出来?别说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就是大老爷们,也未必能做到当场发现破绽。 狄夫人面色动容,语气激动:“小满,你怎么会观察到备用船只有异常?” “排除法呀。”纪浅夏笑:“当时望江亭都搜遍了。也就那么点地方,把一个活人藏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带出去更加不可能。偏巧,我无意中注意到了那几只船孤零零的在一边,仔细看了看,就发现了。” 说的轻巧,多少人看到了,却谁也没发现。 保国公愣愣:“你,发现那只船纹丝不动,所以就怀疑了?” “是呀爹。其实答案很显而易见对不?”浅夏就笑:“因为人们脑中有个潜意识,觉得越是重要的东西一定放的越隐秘。其实,聪明人反而会反其道而为之,我原来看这一本书就讲过这样的事例。” “什么事例?”狄夫人欣喜催。 纪浅夏眨巴眼,她想起前世爱伦坡一本书上写的《信》。就是这样的例子。 保国公看一眼狄夫人,默默扭回头。 纪老太太正要把话题带正,纪安蕊却也兴致勃勃:“四姐,快说说什么事例?我要听我要听。” “这?”纪浅夏就这么随口一说,可不想带歪节奏的。 保国公也轻描淡写催:“把话说完。” “哦,是这样的。说一个人拿到一封信。这信是一个很重要人物的把柄。重要人物就悄悄派出人手潜入他家搜查。几乎把家翻遍了,甚至桌子腿都锯下来查看是不是空心的。可惜一直没找到。” 大伙都愕然:“会不会带在身上?” “没有。这个人每晚都故意外出,并不会带在身上。因为重要人物也安排了各类的接近他。如果带在身上早就被搜走了。” “那是烧了毁了?” “不可能。这是把柄,他一定会好好利用。怎么可能毁了。”浅夏微笑。 纪安蕊迫不及待催:“快说答案,最后藏在哪里了?” 浅夏挤眨下眼:“没藏。就在书房书桌放信封的地方。一眼就可以看到的地方。” “啊,为什么会找不到?” “因为人们下意识的觉得这么重要的东西一定会捂的严严实实。根本没想到这个人会反其道而行之,就明目张胆的摆在眼皮子底下,跟其他信件放在一起。换了个信封,再皱巴巴的。就算重要人物的人搜到这里,也是一眼看过就掠走了,觉得就是普通信件放过了。” “啊,这么简单?”连纪君蔓都惊呼了。 浅夏摊手:“对呀,就是这么简单。因为利用了人们的惯性思维。重要人物的把柄,一定会很看紧吧。可他偏不。所以,就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搜查。” 纪老太太看着纪浅夏:“惯性思维?这词听着陌生。” “嘿嘿。祖母,这是我新造的一个词。就是相当然的意思。” 狄夫人低头默想:“反其道而行之。” “所以,你们看。那个藏起丫头的人就把人藏在船底,船就在水边也没遮拦,但是呢,谁会想到呢?以为一定藏的严实。这就是相当然的心思。” “嗯,有道理。”保国公都若有所思了。 得了宝物,都会放好。若是摆在明处,谁都以为是件假货仿品吧?因为许多人都以为假货仿品才会肆无忌惮的放在明处不怕被偷。偏有人这么反着来,这种想法的人才狡猾。 “四姐,你懂的真多呀。“纪映芙夸赞。 “谢谢。还好啦。”浅夏谦虚。 多寿掩齿笑:“四姑娘心细如发,慧眼如炬,今日是一鸣惊人天下知了吧?” “多寿姐姐,你可别里埋汰我了。” 纪老太太轻轻扬扬手,沉声:“好了,言归正传。” 正传是什么? “小满,你要做好准备。” “祖母,准备什么?” 纪老太太闭闭眼叹气。 狄夫人笑了笑:“小满,那位高小姐的贵客,可不是普通人。” “哦,所以,她会赏我很多东西吗?”纪浅夏愣愣问。 “会。”狄夫人点头。 纪老太太则叹气:“也不知是福是祸?” 她这么一叹,大家都不好喜形于色了。 跟皇宫扯上关系,真不好预测。 “你们先出去吧?累了一天,好好歇着。”纪老太太发话了,是针对这一众孙女们的。 纪安蕾领着一众妹妹施礼,慢慢退出朴方堂内堂。 朴方堂内,狄夫人神情重新端庄起来。 “母亲,你看这事……” 纪老太太叹气,说:“只怕得给小满订门亲事。” 保国公一怔:“蕾儿,阿罗的亲事还没订下来……” “狄家那边怎么样了?”老太太问狄夫人。 狄夫人忙回:“可以定下来。只是阿罗这丫头,还没准信。” “跳过她。先订下小满的亲事。”纪老太太作主了。 狄夫人默然小会,保国公就疑:“母亲,是因为小满这次大出风头的事?” “若是别的倒好。只这位挽翠宫的贵人,行事一向摸不准。万一,她要把小满召进宫呢?”纪老太太虑的是这层。 狄夫人眉头紧锁起来,低声:“这可不妙。” “所以,也不知是福是祸。只小满这丫头如今是越来越难管教,订门亲事好拴拴她的性子。” “是,母亲。”狄夫人应下来。 保国公就纳闷了:“这丫头几时这么机灵了?” 纪老太太闭眼歇了歇,又睁眼道:“天气渐热,安排一下,准备出城避暑的事。” 狄夫人吃一惊,还没到酷暑呢?(未完待续。) 第171章 家事 “先把小满这丫头送出城。”纪老太太揉揉眉心:“避避风头。” “母亲,怕是不妥吧?”保国公不理解。 这样的风头是好事呀。正好搭上贵人的路子,他只怕仕途也要节节高升呢。冒然把功臣送走,不了了之,什么好处也没捞到,岂不可惜? “你懂什么!”纪老太太就怒目:“后宅的事轮不到你多嘴。” 被骂的保国公灰溜溜闭嘴。 狄夫人忙安抚喘气的纪老太太,轻言细语:“母亲息怒。我这就着手去办。” “嗯。”纪老太太就着多寿的手里喝口水,情绪渐平。 她看向保国公,语重心长:“你那点小九九趁早收起。如今朝堂看似平稳,实则不然。立后这事,早晚成定局你别掺和这趟混水。另外,立储这事,你更要避开。一个不慎,免得惹祸上身。” “母亲教诲的是。儿子遵命。”保国公乖乖听讲。 纪老太太冷冷道:“宫里几位皇子还小,又不是挽翠宫所出。封后便是立储,又是一场勾心斗角。别的好说,那几位先帝遗下的皇子,皆是虎视眈眈,只怕小动作早就多多。咱们国公府哪边都不站,只听皇上的。” 保国公后背发凉,郑重神色:“是,母亲。儿子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纪老太太又叮嘱:“别管小满这事怎么出风头,你只管跟先前一样吃喝玩乐不管政事就行了。” “是。”保国公老脸一热。 他一直能力有限,只能沉迷吃喝玩乐之中。 “另外,找个机会,把蒋氏也送走。” “什么?”保国公大吃一惊,抬眼看向老母亲。不是病糊涂了吧? 纪老太太就挑明了讲:“她是七殿下送来的,避点嫌。” “哦。”保国公眼角扫一眼狄夫人。 “只是母亲,蒋氏她一向本分老实,不好挑错。”保国公很为难。 若是别的妾室,挑错还不容易?独这个蒋氏真是挑不出什么错来。总不能无缘无故就把人送走吧? 狄夫人淡然笑笑:“母亲放心,这事我来安排。” 纪老太太满意:“也不急在这一时。先把蕾儿的亲事订下再说。” “我知道了。” “辛苦你了。”纪老太太手抚额头:“这个恶人只怕也能你来做恰当。” “是,母亲。”狄夫人很淡定。 为了这个家长久平稳富足,做恶人也无所谓。 纪老太太想了想,又提示:“你贤名在外,别太过了,免得累及你的名声。” “是,母亲放心。” 怎么这一对婆媳说话,保国公感觉听不懂呢? 他瞧瞧这个,看看那个,眼珠子满脸转。 辞出朴方堂,保国公跟狄夫人一起回去。 狄夫人一路心事重重,保国公好几次欲言又止,一直回到存安阁,婆子丫头上前侍候更衣,保国公才终于忍不住,把所有人屏退,看着忧闷的狄夫人问:“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狄夫人还在思忖该怎么把这些家事安排好呢。 保国公盯着她,一字一顿:“你跟母亲,有事瞒着我。” 狄夫人抬眼轻描淡写看看他,端起茶杯抿一口,也不明说:“后宅的事,有我跟母亲照看就行了。国公爷还是操劳朝堂国事为好。” “家事与国事其实是一码事。”保国公难得正色。 狄夫人低眼,轻叹:“也对。所以老爷主外,妾身主内嘛。” “内外若不通气,必家宅不宁。”保国公还有点对应之策。 静默少许,狄夫人抬眼正视着严肃的保国公,露出丝苦笑:“那好,老爷倒说说,这外间朝事,我好拿捏有度。” 保国公一怔,笑了:“我从来没瞒你。我是没什么主见,岳丈是什么意思,我都听他的。” 狄夫人一愣过后,苦笑:“多谢老爷信得过我爹。只是,……” “夫人,蒋氏是不是可疑?”保国公截下她的话,直接问。 狄夫人诧异,眨眼:“老爷何出此言?” “她是七王爷送来的。”保国公看着她眼睛:“如今朝堂之上,七王爷最得人心。偏又最受帝宠。大臣们提起他,也是交口称赞。不过,岳丈私下里提过一句:野心不小。” 狄夫人咽咽喉,紧张的左右看看。 “所以,母亲也主张将蒋氏送走?是为从长计较。” 狄夫人撑额,半晌才道:“我爹真那么说?” 保国公郑重点头:“没错。” “那老爷呢?” 保国公凝重神色:“当时觉得岳父怕是多虑了。只今日听母亲也这么提起,倒有些不谋而合。” “哦。”狄夫人默默点头。 保国公看着狄夫人:“母亲还跟你说了什么?” 狄夫人摇头:“老爷想多了。母亲并没有跟我多说其他事,无非是后宅家务,另外便是诤儿蕾儿的亲事。” 听她这么一说,保国公面上有失望之色掠过。 “蕾儿的亲事定准了我娘家堂侄。只诤儿的亲事……”狄夫人又苦恼了:“实在难为?” 保国公垂眸不语。 “高府偏跟挽翠宫那位贵人走得近。不然,倒也是门好亲。其他的……” 保国公插话:“刑部聂家如何?” “聂家?”狄夫人轻拧眉:“聂大人府上并无年貌相当的嫡女。” “不是有个十三四岁的嫡幼女吗?闺名唤做其倩的。” 狄夫人就展眉笑了:“其倩那丫头,我瞧着也俏皮可爱。只是年岁上……”一个十八岁一个十三四岁,还得等一两年才能迎过门。 保国公淡然道:“刑部聂大人公正严明,在朝中也不结党营私,为人虽乖张古板,却清正廉明。当然,也跟我吵过几回,却从无私怨。” 倒是个正直的京官。 狄夫人点点头:“聂大人清名在外,又公正无私。的确是门好亲。” “年岁差点并无不妥。诤儿明年中举,正好双喜临门一并将婚事办了。” 狄夫人算了算,聂其倩好像才十三岁,明年也不过十四岁。还是太小了呀!纪安诤可都十八了,再多等两年,行吗? “听老太太怎么说吧?”狄夫人纠结拿不定主意。 嫡长孙的婚事,老太太的意见确实比较重要。纪安诤将来可是要袭承国公位的嫡长子啊!(未完待续。) 第172章 其倩 京城这段日子最出风头的要属保国公纪府了。 许多人没想到纪府庶四小姐小小年纪,竟临危不惧还有大智慧,果断的制止了一场未遂的人命大事。酒肆茶楼说书先生们唾沫横飞的讲叙着纪浅夏那番推论,个个啧啧称奇。 当然,藏丫头在船底的动机已经被淡化成一场小姑娘之间的玩闹。是什么人这么干,不再是重点了。大多数人的重点都转移到纪四姑娘的聪慧上来。 只有极少数的人,没有偏移重点。这其中包括触觉敏锐的魏三娘,骆凛和聂其仰商九。另外就是高家吴家和挽翠宫慧妃娘娘。 谁知,没等这波话题过去,纪府又添了新话题。 纪府竟向聂家提亲,为小公爷纪安诤提亲。 大伙又是一阵哗然:纪聂两家?好像平时不怎么来往亲密的呀?这两家在朝堂上好像还有纷争呢?怎么就要结儿女亲家了? 聂家也是一脸懵逼。 家里没有跟纪安诤相当年岁的嫡女呀?庶女倒是有几个,要不要? 当然不要。纪安诤是下一任保国公,正室只能是嫡女。所以就指定聂其倩喽。 别人倒还在诧异不解,聂其仰就先跳脚了:“什么?求其倩?” 商九默然点头:“你们家不是只有其倩小姐一位嫡女未嫁了吗?” “可是,小倩她年纪太小,纪安诤那小子一把年岁了……” “人家也不过十八好不?”商九听不下去了。 聂其仰握着拳头转了几圈:“不行,我得回去阻止这门亲事。” 商九好奇:“为什么要制止这门亲事?两家不是门当户对吗?” “对个头呀。小倩肯定不乐意。我是她亲哥,就得站她一边。不让爹娘胡乱许配了她。”聂其仰振振有词。 商九就对天翻个白眼:“我看不见得吧?” “不见得什么?” 商九撇嘴,露出奸笑:“是你有私心吧?” “啐,我有什么私心?”聂其仰就喷他了。 商九伸出四个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 聂其仰不知怎么就红了脸,抬脚就踢:“呸!不要乱说。” 商九很无辜的跳开:“我说什么了?我方才一个字没说好不好?” “那你比划什么?”聂其仰恼羞成怒。 商九嘻嘻笑:“哟,我比划一个四都不行了?” “去!”聂其仰又面红耳赤啐他一口,赶紧就回府里自投罗网去了。 聂其仰自投罗网,没换来好果子。果然被他爹打了二十大板,亲自监督着,谁来劝也没管用。打完后,就加派人手盯着他养伤,不许他窜出门去插手京府衙门的差事。 聂其仰十分后悔了。 倒不是因为挨打,而是没能制止妹妹其倩跟纪安诤的亲事。 聂家的老太太也仍活的精神着,十分看好纪安诤。最后拍板决定结下这门亲事。聂大人苦劝无果,不好违逆老母亲的话,只能苦着脸答应了。 于是,两家就忙着正式议事下定等,十分热闹喜庆。 聂其倩躲在闺房没出门,就是几位要好的小姐妹来串门道贺,也没精打采的。 吴家小姐吴惠如不但来了,还带来高家小姐的贺礼。这更令聂其倩苦恼了。 驸马府高家小姐对纪安诤有意思,闺阁小姐妹们都心知肚明,她也曾开过玩笑的。没想到,事出有变,纪家竟然挑上自己,这叫她以后怎么跟那帮姐妹相聚说闲话呢? 裘益旋也来串门凑热闹。 “恭喜恭喜。”裘五小姐笑嘻嘻道:“小满听说了,不方便来,特意让我带句话,她很高兴你成她大嫂呢。” 聂其倩翻翻眼,无语。 “哦,你好像不高兴?”裘五小姐奇怪:“纪大少爷可是咱们京城很抢手的金龟婿,连驸马府都认准的。” “我知道呀。所以何德何能呀?”聂其倩神情闷闷。 “你是怕惹高小姐不快吧?”裘益旋安慰:“放心啦。你们两家已经定下来。驸马府也没跳出来抢亲,不再找你麻烦的。” 这是什么话嘛。聂其倩白她一眼。 “我听说,高家最近也有点麻烦。”裘五小姐回想了下道:“可能是上次的望江亭小丫头被藏有关吧?惹的宫里那位不开心了。” 聂其倩松口气,难怕高家没跳出制止这门亲事,敢情自顾不赢呀。 “裘五小姐,纪四姑娘她,还好吗?”聂其倩是代小哥问的。 裘益旋古怪道:“她呀,好得很。高吴两家送了不少谢礼,收到手软呢。不过,宫里那位送没送我就不知道了。还有,今天她出城了。” “出城?去哪里?”聂其倩大吃一惊。 裘益旋摊手:“避暑呀。说是去凉山避暑呢。” “这不还没到酷夏吗?”聂其倩看看天色,是夏天,但没到最热的伏天啊。 裘益旋笑嘻嘻:“她们家老太太不是病着吗?大夫说不要过了暑气。所以就提早了吧。然后小满就陪着老太太。” “几时的事?” “就今早。” 今早,纪府可是热闹喧哗了好一阵。 三伏天避暑,在京城上层人家是惯例了。 但像纪府这样提前的,却是少数派。 加之纪浅夏的风头还在,她们出门,惹的很多人围观。 有人欢喜就有人忧。 纪君蔓很欢喜。她不用跟着去,而是可以继续待在国公府。这样的话,不用讨好纪老太太,也不用看纪浅夏小人得志的嘴脸。她跟纪安诩两个时常在保国公面前撒撒娇,只怕花氏很快就会回归呢。 纪安蕊就有点不高兴了。 嫡姐纪安蕾和庶姐纪浅夏都被老太太指名叫去陪着,独她想去还不许。什么意思嘛?以后就得整天跟纪君蔓,纪映芙和纪吟萼打交道,她才不要呢? 纪浅夏也很无语。 怎么就避暑提前呢?她还没过足风光的瘾呢?高家与吴家送来不少谢礼,小私库堆的满满的,她很满意。还巴巴指望着宫里那位慧妃娘娘也送点金贵玩意呢。偏生望穿秋水也没等到。 纪浅夏也不想想。 慧妃娘娘是改装出宫,当然要掩饰到底。就算要谢她,也不会大张旗鼓呀! 坐在马车内,纪安蕾支着腮在想心事。纪浅夏就偷偷挑帘看外面。很快就锁定了一个眼熟的影子----骆凛! 咦?他从德山县回来了吗?事情进展如何了?(未完待续。) 第173章 开导 再一晃眼,纪浅夏好像又看到魏三娘身边那个机灵的丫头了。她似乎窜挤到前边,然后观望一会,又挤出人群不见了。 关于跟魏三娘的交易,纪浅夏不着急。 她交了定金,魏三娘也定下交货日期。到时,她们自然会找过来,她坐等就行了。 现在想想看,好像没什么烦恼似的? 蒋氏要做妖蛾子,自然有狄夫人镇着,府里破事她避开掺和不着,想必十分安全了吧?虽然还没确定花神节那么推下落水的是谁,但纪浅夏百分之八九十肯定跑不出花氏和蒋氏两派的人马。 那么,她真的只要开开心心避暑就行了吧? 这么一想,纪浅夏整个人又振奋起来,觉得真正的千金小姐生活即将展开。不需要想东想西,也不需要请安立规矩,避暑地可以自由活动了吧?哈哈哈哈…… 得意的暗笑,纪浅夏眼角瞥见纪安蕾闷闷不乐就开心的劝:“大姐,打起精神来嘛。咱们这不相当于飞出笼子的鸟吗?终于可以自由自在了。” 纪安蕾瞄她一眼,轻轻叹气:“有什么好高兴的?” “这还不值得高兴?那你到底在烦什么呀?”纪浅夏还不理解。 纪安蕾唉声叹气:“没什么,就是烦。” “咱们姐妹之间,就不要藏着掖着了。大姐,好歹跟我说说,不要憋在心里,小心闷出病来。”纪浅夏乐着呢,所以心情很不错,不希望受到别人的负面情绪影响。 纪安蕾垂垂眼眸,小声:“还能为什么呀?” 耳尖的纪浅夏听到了,眼珠转转思忖一下,问:“哦,难道大姐是为你的亲事发愁?” 纪安蕾沉默,也不承认也不否认。 “嗨,我当是什么事了。”纪浅夏满不在乎:“大姐,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夫人那么疼你,不会胡乱把你许个花花公子哥的。” 纪安蕾无声失笑,问:“你就这么肯定?” “肯定呀。”纪浅夏重重点头:“夫人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人。要不然,干嘛拖到现在才张罗呢?还不是疼你的缘故。” 纪安蕾伸手掐她:“说的好像夫人不疼你似的?” “夫人当然也疼我。”浅夏笑嘻嘻:“不说别的,高吴两家的谢礼,夫人都尽数让我自己保管。我就说夫人是真真的贤夫人嘛。” 纪安蕾噗哧笑了,然后又幽幽叹:“我倒是听到一点风声,说是亲上加亲。” “跟谁亲上做亲呀?”浅夏感兴趣催问。 “外祖父家。” “那是好事呀。狄家一向口碑不错吧?你嫁回狄家,以后绝对吃不了苦。难为夫人挑这么久。”浅夏觉得不错,真心的。 纪安蕾咬咬嘴唇:“并不是嫁在京城呀。” “什么意思呀?”纪浅夏就不懂了。 纪安蕾叹气:“说是人在镇江府任主薄……” “不很好吗?有官职在身,总比四处闲逛在家啃老强呀。” “啃老?”纪安蕾听不懂了。 纪浅夏讪讪笑:“就是好吃懒做,靠父辈活着的意思。” “哦。倒也挺形象的。” “大姐,那你见过人吗?”浅夏好奇问。 纪安蕾摇头:“没有。” “不是表哥吗?平时亲戚走动,总是见过一两面的吧?” 纪安蕾羞涩:“只是堂表哥。也许小时见过。也早就忘光了。” “堂表哥呀?”纪浅夏摸摸下巴,望顶想了想,说:“再怎么说,也比其他世家公子靠谱吧?” 纪安蕾不语。 亲表哥都来往较少,堂表哥隔的远,谁知靠不靠谱呢? “咦,我想起来了。二哥前些天好像出门了下江南,是不是去镇江府打听这位堂表哥去了?” 纪安蕾一怔,她还没把这两者关联起来。 “一定是的。大姐,看吧,夫人多疼你。特意派了二哥去打听,所以,亲事其实还没正式下定的吧?” “嗯。” 纪浅夏就双手击掌:“哈,我没说错吧。所以喽,大姐,你愁什么嘛?高兴点,开心一点嘛。” “……好吧。”纪安蕾听她这么一鼓动,也觉得终身大事或许没那么可怕。 “妄废了纪君蔓的苦心喽。”纪浅夏就奸诈调侃。 “什么呀?”纪安蕾不解。 纪浅夏凑近她,笑眯眯道:“大姐,我也是听说的哈。前些天不是有十王爷还有骆府上门提亲吗?有人呀,生怕府里挑中一家,想暗中使绊子,不过没来如愿。” “谁家?”纪安蕾皱眉。 “大姐,你再好好想想。”浅夏也不直说。 纪君蔓的苦心?十王爷吗?不太像。从来就见过面的。那是骆府吗? 骆凛?纪君蔓也中意骆凛?为什么用也呢?因为纪似蓉早前表露出对骆凛的欣赏之意了。 “捕风捉影。骆府根本没有的事。”纪安蕾翻个白眼。 “啊,大姐,一点就透呀。”浅夏拍手笑。 “你呀,够狡猾了。” “哪有?我还是老实本分的纪四小姐嘛。” “你老实本分?”纪安蕾就笑了:“小满,你自个信吗?” “信呀。信,才说得出口。” 纪安蕾错愕看着她,无语摇头。 “我看呀,你的亲事只怕也不远了。” “我?”纪浅夏眼珠子一突:“二姐和三姐不是还没定下来吗?怎么也轮不到我吧?” “嘿嘿。”纪安蕾就挑眉坏笑:“越过秩序又不是什么大事。” “为什么不按秩序来呀?”浅夏愁眉嚎。 纪安蕾晃晃头:“你真不知?” “真不知。” “呵呵,我倒是猜出一点了。”纪安蕾得瑟笑,心情大好。 浅夏晃着她撒娇:“大姐,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嘛。让我心里有个底好不好?” “嗯?我只是猜,不一定准。” “那就把你猜测说出来嘛,让我判断一下。” 纪安蕾斜眼看她,笑的更欢:“咦哟,你也有猜不到的呀?外头可把你传的聪慧过人,神童再世似的呢?” “嘿嘿,我有几斤几两,大姐你还不晓得吗?外头的话听听就好,谁信谁傻瓜。” 这话,令纪安蕾苦笑不得,手指戳上她额头:“你这张嘴呀快赶上三妹了。” “我别说赶不上三姐,就是大姐也赶不上。拍马都追不上。”(未完待续。) 第174章 凉山 “贫嘴。”纪安蕾轻轻拧拧她的脸,收了笑道:“还不是因为你在望江亭大出风头的事。” “这两者没什么关系吧?”纪浅夏着实愣了。 “看起来没关系,其实关系大着呢。”纪安蕾煞有介事。 纪浅夏琢磨了一回:“怕慧妃娘娘召我进宫为她的左膀右臂吗?” 此言一出,纪安蕾简直是骇然到极点。 她张大嘴,瞪大眼,下巴快掉地上了,愕然注视锁眉推测的纪浅夏:“小满,你,你怎么……” “嗯?”浅夏手指抵着下巴还在分析:“慧妃虽然独得帝宠,一定在宫里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吧?还都是是些女人。一群吃饱撑着的女人。她再有能耐,也独木难支,所以,如果寻得个看起来机灵又忠心的小姑娘家家的,她难保不生也招揽入宫的想法。对不对,大姐?” 纪安蕾迅速敛起惊讶,左右看看。 所幸,马车内就她们姐妹二人。各自的丫头都在后面的马车里挤着。 而马车已经平稳的驶出京城,向凉山出发。 听着车轱辘吱吖吖转动,车窗外的阳光透洒了一点进来,映的马车内纪浅夏的脸明亮又白净。 “小满,你怎么会这么猜?”纪安蕾这一刻真的是佩服了。 明明前一刻浑然无知,略一沉思,她竟然马上抽丝剥茧将事情的核心给推断出来。说实在的,纪安蕾都没她想的这么深远。她只是隐隐猜到府里越过二妹三妹,先给四妹订亲,是与望江亭那件事有关。很可能要躲着宫里的好处而已。 “因为我把这两件事连起来想了想,就自然得出这个结论。”浅夏苦恼:“而且我听说,皇上有意立慧妃为后,朝中分两派,支持与不支持的。” “没错。是有这个传闻。”纪安蕾到底是嫡女,一向跟世家贵女来往多,消息也灵通多了。 “所以,我就那么瞎猜。大姐,你说是吗?” 纪安蕾叹气,压低声音:“小满,我说实话。我也只听到三言两语,还没你猜的透。是真是假,我说不好。” “但是,家里要给我订亲是真的?” “嗯,这个是真的。” 浅夏轻叹:“只怕就是这个原因了。要不然,干嘛早早先轮到我?大姐,你也知道,祖母和夫人都不喜欢跟宫里扯上太深的关系对不?” 纪安蕾默默点头。 别说跟宫里扯上关系,就是高家频频示好想结儿女亲事,纪老太太与狄夫人都装聋作哑的。宁可去订聂家的小女儿,也不肯跟驸马府攀上关系。 “好吧,订就订吧。”浅夏也认命了。只是好奇:“不知这么匆匆,会订到什么样的人家?” 纪安蕾让她逗乐了,掩齿笑:“小满,你别担心。夫人也最疼你的。必然不会匆匆错订完事。” “难说。”浅夏着急:“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啊。怎么也得听听我的意思吧?” “听你的意思?”纪安蕾失笑:“哪有这样的怪事?” “我是说,早知这样,我出门前就该跟白姨娘说一个备选人家。也不会这么被动了。” 纪安蕾更奇了:“小满,你心里有人了?” “也不算有人。只是这个人我认识,年岁也相当,志趣也相投。唉!早说嘛。”浅夏扼腕叹息。 惹的纪安蕾又惊诧了一回。完全不能理解她的脑回路。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四妹的确是心思细腻的聪明人! 凉山其实离京城也只有大半天的路程。 取名凉山,自然是这里是一处极佳的避暑胜地。 重重叠叠的花草树木,望之全是绿色。 山间溪涧纵横,流水淙淙,鸟语花香,步步为景。入山之后,温度明显比外面低好几度,自带的天然降温效果。 是以,这座凉山几乎被京城权贵世家给承包了。到处可见避暑行宫庄院。 保国公占据的位置还不是最好的,不临湖水,只远远可见对面有座小小的飞瀑。 纪府这座庄子比不上京城国公府,占地不算太大。 纪老太太单独占据了一所小宅子外,纪安蕾和纪浅夏两姐妹一处院子,余下的婆子丫头集中在一起,显得热闹。 到达时差不多是黄昏了。 等一切安顿下来,用过晚膳,天色就晚了。 霞光还在林中恋恋不舍,纪浅夏就开始到处转悠了。 她这副身体来过,但早就记得了。 纪安蕾有点累,不肯陪她参观,又惦记着祖母的身体,早早就去作陪。 于是,纪浅夏请示过纪老太太后,就带着倚樱和偎蕉并没有在庄院转,而是出了门,用她的话说:“看夕阳去!看深山中的落日,应该别有一番美景。” 两个丫头很无语:落日有什么看头?也算美景? 趁着天还有余亮,纪浅夏就跑到后山高处张望。 山不高,而且密林重重茂盛,落日在西边一点一点坠落,余彩只能从林梢透漏出来,纪浅夏看的不过瘾,背负双手踮着脚跟昂头注目。 西边云彩微暗,带动的四周的天空也暗沉沉。有晚归的鸟回巢,在暗色的天空掠过,如流动的一道线。 “别的不说,空气是真的好好哦。”深深吸口气,浅夏感慨。 倚樱嗅嗅鼻子,认同:“没错。挺好闻的。” “这一趟算是出来对了。”浅夏踢着脚尖的石子笑:“明天看山景去。” 偎蕉愁眉:“姑娘,这大热天,听说山林多虫蛇,还是在庄子里安全。” “没事,多带点驱虫蛇的药就是了。” 说到山林中的虫蛇,倚樱就觉得手臂痒,蚊子特别大又多,她挥手驱赶:“姑娘快回去吧?出来匆忙没带驱虫药,你看这蚊子就光会欺负人了。” 她这么一说,浅夏也觉得附近蚊子有点多,嗡嗡的还个个看起来很壮实。 “姑娘,是从那边飞过来的?”偎蕉指着对面不远斜坡报信。 纪浅夏站立的这处山坡也是斜的,坡下有一道细细的溪流经过。溪流对面也是道稍矮的山坡,正对着她们的坡面,聚集了不少的蚊子苍蝇绕着一处芦苇丛嗡叫不停。 盯着盯着,浅夏仿佛闻到一股腐味随风散发过来。(未完待续。) 第175章 避暑 “好臭啊!你们闻到没有?”纪浅夏询问两个丫头。 倚樱和偎蕉用力吸吸鼻子,只闻到空气中的花草树木味道,臭味很浅淡,没怎么闻出来。 “去看看。”浅夏冲着溪流那片坡抬下巴。 “姑娘,天快黑了,明儿再去瞧也不迟。” 看看西边那一轮将要没入云层的落日,纪浅夏也迟疑了。 倒不是因为天色,而是夏天,杂草丛生的地方,蛇也多吧?无毒的也就罢了,碰上有毒的,她岂不是完蛋了。好奇心虽旺盛疯长,但生命更可贵啊。 “行,明儿再来。”浅夏拍拍衣摆,听从了劝告。 回到庄院,已经开始掌灯。 纪安蕾却还没回来,据小丫头报:“大小姐还在前厅跟管事娘子商议家务了。” 哟,这就开始练习掌家内务了呀? 纪浅夏小小吃惊后又释然。 要不,老太太和狄夫人非得把纪安蕾也指定派过来呢。 一来她是嫡长女,二来快要订亲的人了。早点练习管家也必备的闺艺之一。纪府当然是很好,可目前有点多事之秋,狄夫人怕是忙不过来,倒不如先让她在避暑别院练练手。 “啧啧,个个都心里算盘拨的哗哗响呀。”浅夏感慨。 不过,她没有往心里去。 她本来也对家务不感兴趣,再者说,她以后出嫁,估计也轮不到她掌家,何必多此一举呢? 梳洗过后,纪浅夏就自顾自的先行歇息了。 等纪安蕾回到院子,看到西屋已经熄灯。莞尔一笑没去惊动她。 第二天,纪浅夏是被清脆的鸟语吵醒的。 叽叽喳喳唱个不停,还隐隐听到树浪哗哗声,睁眼看到窗外一片清明,有清新的空气透过来,顿时忆起身在郊外。 一骨碌爬起,纪浅夏跑到窗边推开空,入目皆是绿色,早晨的空气格外沁人心脾。 “满满全是氧气啊!”浅夏深深吸一口,陶醉道。 “姑娘,你醒了?”倚樱进屋,唬一跳。 “嗯。”浅夏还双手撑在窗台。 听到她的声音,外间的侍候的婆子丫头开始端水进来,偎蕉等人忙着服侍梳妆。 “大姐醒了吗?”浅夏在梳妆台前问。 倚樱笑说:“大姑娘一早就去前厅了。” “哟,她还真勤奋啊。”浅夏又啧啧两声:“不当家不知原来还不能睡懒觉了。” 倚樱就笑:“庄里虽然人少,可事也多起来。老太太病着,一些琐事不好麻烦,大姑娘自然就要出头揽起来。” “听你这话,倒像是巧儿和芳儿的语气。”浅夏调侃倚樱。 偎蕉噗哧乐道:“姑娘说对了。倚樱这话还真是跟大姑娘身边的巧儿学来的。” “难怪喽。” 倚樱就讪讪笑:“姑娘莫怪。奴婢今早跟巧儿姐姐闲话了一回,听她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所以奴婢就依样画葫回了姑娘。” “不怪不怪。说的挺好的。”浅夏忙摆手:“早饭摆在哪里?” 一个婆子上前笑回:“大姑娘说,一并摆在西厅。” “哦,那就去吧。” 西厅偏荫凉,日头还没照洒过来,十分安静。 纪安蕾一脸没精神的过来,看到早就等候的纪浅夏,挤个笑容:“小满,早啊。” “大姐,你没歇好吗?” “嗯,有点认床。”纪安蕾吩咐:“摆饭吧。” 底下仆妇应一声,忙去传厨娘。 趁这个机会,纪浅夏就虚心问:“大姐,庄子里家务很多吗?” 纪安蕾斜眼问:“怎么?你有兴趣呀。” “没有,我看你这么累,就是心疼你。” “你要真心疼我,不如也来帮我一起学管事?”纪安蕾笑眯眯撑着下巴说。 纪浅夏吓的忙摆手:“免了吧。我才疏学浅,不会管事。也没兴趣,大姐不要拉我下水。” “你说的什么混话?学管家怎么就是拉你下水了?” 浅夏认真回:“因为我实在对管家不感兴趣,又怕累又嫌烦。” 纪安蕾翻她一个白眼,没好气:“别人求我,我还不肯呢。你倒好,还推三阻四的。” “那就让给别人好了。”浅夏满不在乎。 纪安蕾拿她没办法,这个庶妹真的是对家事完全没意思。若是纪君蔓,这会怕是高兴的蹦起来吧。 厨房的菜一样一样上来摆好。 两姐妹吃饭的空闲,浅夏还邀请:“大姐,一会闲了吧?看山景去不?” “不得闲。山庄往日积下的事都要清理一遍,你自己去看吧。” “大姐,我们是来避暑的,就是要好好放松散心,你可千万别累着呀。” “我知道。放心吧,祖母派了长福帮着我。” “长福呀?怎么不是多寿姐姐呢?” “长福也很好,是个能手。多寿还是安心陪侍祖母的好。” “哦?” 纪浅夏就心思活络开了:最好把多寿也拉去游山逛水去,要不然,一个人瞎逛也没意思。 饭毕,两姐妹又一起去看望纪老太太。 大清早,又在这心旷神怡的避暑别院,纪老太太精神好多了。 她住的这院子没名,大伙也就私底下仍唤做朴方堂。地处清幽之地,日头照射不到,十分适宜纳凉。 这天,都是蔳衫,独老太太这边的仆妇还得搭个夹衣。 纪老太太也才吃了半碗米粥,正跟多寿几个大丫头说话。 纪安蕾两人进来时,纪老太太还在说:“这里还是那么清静。此时山中野果又多,得闲了叫人去摘些来做干果蜜饯最是时候。” 多寿笑:“老太太什么没吃过,还惦记着山里野果做的蜜饯果子?可见这山里的野果定是十分馋人。” 长荣和长华也笑:“没错没错,奴婢都等不及想去亲手采摘了。” “祖母,采摘什么呢?”浅夏脆生生进来笑问施礼。 多寿等人忙迎着见礼。 纪老太太看着她们,笑的眉眼皱纹都深了:“正说山里野果的事。小满,你昨日出门了吧?” “出了。就在后山看看了落日就打转回来。没细看有没有熟了的野果呢?” 纪安蕾笑:“昨日来时已快天黑,你自然是看不仔细的。今日倒遂了你的意。” “大姐,你真不出门逛逛去呀?”浅夏冲她笑。(未完待续。) 第176章 枯骨 纪安蕾斜她一眼,向纪老太太笑说:“咱们避暑也不是一天两天,以后多的是空闲日子。这两天,我得把庄院里先头堆积的杂事理一理。” “好孩子。不枉你母亲疼你一场。”纪老太太欣慰的拍拍她。 纪浅夏撒着娇扑到老太太身边,笑:“祖母也疼疼我。” 纪老太太反手搂搂她,笑:“疼,一样的疼。” “那祖母,我想出门逛逛山景,顺便摘些野果回来孝敬你老人家,能把多寿姐姐借我一天吗?”顺杆就提要求。 多寿眉梢一挑,意外的看她一眼。 老太太沉默了一下,纪安蕾却讶异:“小满,你要多寿陪你出门?” “是呀。竟然来了避暑别院,总不能守在庄子里打发日子吧?山庄的婆子虽然熟门熟路,可我不熟悉她们,若是多寿姐姐陪着,我才心安理得好好游山看水了。祖母,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纪老太太瞟她一眼。 提前来这里,可不是游山玩水来的,可是避风头。 不过,她一个年小姑娘,没有伙伴,也不能逛街,总是守在院子,日子实在难熬。拘着她不出门是不现实的。可若任由她出门,也不太放心。 这到底是深山密林,其他世家权贵虽也有别院,只怕人都没来,到处都冷冷清清的吧? 纪老太太想了想,和气笑:“我这屋里也离不得多寿。这样吧,借半天。午后,等我歇着,你领着多寿出门逛逛可行。” 午后呀?浅夏心里小小失落了下,倒是多寿欢喜:“多谢老祖宗。” 老太太发话了,浅夏也就不再坚持,半天就半天吧。 陪着老太太又说了回闲话,纪安蕾被管事娘子请出前厅,纪浅夏等人把老太太移出屋,在廊下晒不太烈的太阳,丫头们就在院子里陪着嬉闹。 午后,老太太吃过药,慢慢歇下了。 浅夏准备了驱蚊药之类的,带着多寿好好深入了解凉山去了。 先来到后山溪流对面坡。 浅夏以手作扇指:“多寿姐姐,你闻到臭味没有?就是那种放久的馊肉味?” “一点点。”多寿戴着一顶锥笠,也没拿扇。 “咦哟,这下看仔细了,好多苍蝇围着呀。”浅夏认真打量那片芦苇荡,皱眉:“怕是不好。” “怎么啦?” “苍蝇嗜血。如果不是有大量的血,是聚集不了这么多苍蝇蚊子的。”浅夏分析。 多寿脸变色:“四姑娘是说,那片地,有大量血迹?” “嗯。” 大伙都惊讶了,裹足不前。 “也许是兽血也许是人血,看看就知道了。”纪浅夏还是保持着浓浓兴趣。 多寿扯她:“你别去,让个大胆的妈妈去看看吧。” “这里数我最大胆吧。”浅夏哈哈一笑,指使丫头:“倚樱,拿个口罩来。” “……姑娘?”倚樱声带都要颤抖了。 “快去。”浅夏体内好奇因子充分调动起来。 深山野岭,不少的避暑别院。每家每院都会留守着不少下人打理。那么,悄然无声发生几桩血案,不是很正常的吗? 正好闲的无事,这里又清静没有别的娱乐活动,也不能串门,如果有几件案子摆在眼前,想必这个暑期不会寂寞了。 带着口罩掩臭味,纪浅夏带着两个胆大体壮的婆子一步一步迈向芦苇丛中。两个体壮的婆子分别举着一把砍柴刀和一根棍子。 苍蝇和蚊子朝她们打了几个转,浅夏小心翼翼的拨开芦苇丛,眼前郝然出然一惨烈之景。 一具半骨半肉的人形状歪曲的躺在潮湿的地上,头部位置围着大最的苍蝇和蛆。面貌比较模糊,四肢有破烂的布料,露出骨头的地方有虫子钻来钻出…… “啊啊啊!”两个胆大体壮的婆子发出尖叫,顾不得纪浅夏了,转头就冲到一边大吐特吐,脸色灰败。 受到尖叫惊扰的纪浅夏大致扫瞄后,淡定的转回来,对着一众惊吓的人说:“是个死人。报官吧!” 多寿惊慌:“什么?死人?怎么会死在这里?” “不知道呀。所以,来个人,报官去吧。对了,这里归哪个县管?” 其中一个跟来的婆子回:“这里属德山到管。” “那快去报官吧。发现无各尸首一具。再不来,快被苍蝇蚊虫啃光了。趁着还没有完全变成白骨,只怕还能查清是什么人?是谋杀还是自杀还是意外……” “哇哇哇……”她说的若无其事,身边的人脑补了那些场景,开始也一边大吐特吐了。 就连多寿都难受恶心的捂着嘴,不可思议瞪着她。 纪浅夏摊手无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恶心反胃不起来。” “呕~!”多寿成功的扭身到一边吐去了。 凉山避暑山庄这块,德山县衙还是很重视的。这里修建行院的非富即贵。所以听到有人报官山上有尸首,从县令到捕快,一干人等冒着烈日就来了。 纪浅夏是可以摔手走人的。只要留下两个体壮的婆子说清事情原委就行了。 不过,她还是等了等,眼看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这样干等不是办法,况且今天出门的目的是带着多寿好好散心的。 于是,她没等到德山县知县到来,还是先领着多寿闲逛去了。 多寿巴不得,她对命案不感兴趣,不过似乎有些过意不去:“四姑娘,要不,我先回庄子去吧?” “别呀,难得祖母准你半天假,回这么早干什么?” “四姑娘不是要等德山县令吗?” “不等了。估计是桩县案?一点线索没有,我也没趣了解。”这种无名尸首案,别说夏朝,就是现代,也破案率低。纪浅夏不太有把握能凑在现场发现疑点,然后破了。 “哦。”多寿听她这么一说,也就放心了。 山路弯弯,不时有溪流迂回,野花漫山遍野,不时有野果累累。 纪浅夏兴奋的自己动手采摘,还挑了几个尝了尝:“不错,味道挺好。” 多寿也渐渐放开胆子,试着采摘,也尝了下:“涩。” “你那个还没熟呢。尝我这个。” 倚樱和偎蕉不由嚷:“姑娘,还没洗呢。” “没事,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纪浅夏用袖子擦拭。(未完待续。) 第177章 组织 忽然枝头有声音冒然闯入:“说的好,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谁?”纪浅夏跟多寿同时惊呼。 夏风吹拂山林,有落花簌簌飘落,山道崎岖,有两人从树后转出。其中一个还戴顶纱笠,后面跟着梳双环的丫头。 那丫头,浅夏认识。是魏三娘身边的小丫头。 “是你?”浅夏注目看向纱笠女子。 魏三娘撩起纱,冲她们展颜一笑,俏媚又亲切。 多寿不认得,小声问:“谁呀?” 浅夏大大方方介绍:“这位是京城丝馆的魏掌柜。” “哦。”多寿似是而非的点点头。 魏三娘看一眼俏丽的多寿,转向纪浅夏:“四姑娘,真巧呀。” “是呀,好巧。掌柜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避暑。” “你也来凉山避暑?” 魏三娘掩齿轻笑,眼波流转:“怎么,只许你们世家大户来得,我们小门小户来不得?” “嘿嘿,当然不是。”浅夏只好干笑。 凉山虽然被世家权贵占为避暑胜地,可也没说其他有钱人家来不得。只要有钱,同样也可以修避暑别院在这里。 魏三娘看看她们手里的野果,又笑说:“这种山果味涩不甜。我倒识得几样新鲜有趣的,纪四姑娘不嫌弃的话,容我带个路可否?” 纪浅夏垂下眼帘,明白这是魏三娘有话跟自己说。 她看向多寿,笑笑问:“多寿姐姐,你说呢?” “多寿?”魏三娘眼皮一跳,这位就是多寿? 她早先跟骆凛要见者有份的女主角?就是她吗?模样真是可人啊!难怪被纪老太太当成义女养。 感受到魏三娘的注视有复杂的成分,多寿扭过脸向纪浅夏:“四姑娘,出来的久了,老太太只怕醒了。奴婢得赶回去了。” “急什么,天还早呢。再陪我多转转。”浅夏还挺舍不得跟多寿共处的这么点时间。 多寿笑了:“避暑的日子长着呢,也不急在这一时。” “这么说也有道理。”浅夏就放开她道:“我再跟魏三娘多摘些山果。你先回去吧。” 多寿疑:“姑娘不回?” “回呀,等晚些再回。”浅夏悄悄拉着她,贴着耳朵说:“晚些我还有些事跟你说。” 多寿点头,向魏三娘半施一礼,带着几个小丫头先告退了。 魏三娘目送多寿转回,若有所思。 “魏掌柜,别看了。”浅夏翻她一眼:“你不会还没死心吧?” “啐,这说的什么话。”魏三娘好笑的轻唾她一口,然后手一摆:“走吧,前头不远有处草亭可以歇脚。” “你这一说,我倒真觉得累了。” 依着魏三娘再转过山头,果然古树旁有一座草亭。名符其实的草亭。亭盖是草覆盖,比较简单,有树墩为椅。 此时,里头还有一个丫头在摆上一壶茶,几盏点心。 浅夏入了草亭,就打发倚樱和偎蕉:“自去玩吧。别跑远了就行。注意蛇虫。” 两丫头还犹豫。 “难得山上逛逛,我也不拘着你们,去吧。” 再三申明,两个丫头才放心的出亭自去看景摘果了。魏三娘的两个丫头也跟她们就在附近玩在一起。 听着丫头嬉闹,魏三娘亲自为浅夏斟上一杯茶,笑说:“你这作派,在闺阁中很少见。” “你指放丫头们去自在?” “嗯。” “这也少见?”浅夏愣了:“难得出门,我又悠闲歇足,放贴身丫头去随意玩闹,不是很应该的吗?我又不需要有人每时每刻的守在身边。” 魏三娘仍是浅笑:“所以少见呀。我就看见大户人家的小姐们常年的每时每刻身边得守着丫头们。生怕服侍的不精细,恨不是脚不沾地才好。哪里像四姑娘你,恨不得事事亲为。” “呵呵。”浅夏不好意思笑:“那是。事事亲为不假手他人,我心里才有底嘛。” 魏三娘看着她点头:“我说过咱们是一路人对吧?” “这么推定起来,我的确更适合混江湖喽。”浅夏自嘲笑:“千金小姐的作派,我怕是真的还没学足。” “哦?”魏三娘好像听出不对头。 她不是一直国公府长大吗?小姐作派还用学,不是从小养成吗? “好啦,言归正传。我那件事,怎么样了?” 魏三娘谨慎看看四周,皱眉:“查到一点线索了。没想到,这次有些棘手。” “幕后主使,来头比较大?”浅夏猜。 “是。看线索推定,这次幕后主使,不是一般人。” 浅夏压低声音问:“什么人?” 魏三娘抿抿嘴角,轻声道:“雷老虎的人。” “谁?”浅夏没听过,很稀奇。 “是民间一个隐秘的专做不法勾当的人。”魏三娘说的隐晦。 浅夏却听明白了,带点期待问:“杀手组织吧?” 魏三娘吃惊:“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我好像听到有人提了一嘴。这个不重要,掌柜的,继续说。”浅夏泛泛虚应。 魏三娘仔细看她好久,才慢慢说:“雷老虎这个,一般人联系不到他。而且出价奇高。行事又隐秘,没有见过他长什么样。” “那,怎么知道这事是他的人干的呢?” 魏三娘轻轻笑笑,抿口茶说:“我不是抓到那个伏击的打手吗?虽然死无对证,不过,我查证得知,雷老虎的人,在身边的人都有个个小小的标记。” “哦,刺青纹身之类的?” 魏三娘眼珠一突,愣愣看着她:“你连这个也知道?” 这是闺阁少女该知道的消息吗? “懂一点点,只是一点点啦。”浅夏不在意挥手:“然后呢?” 魏三娘叹气:“雷老虎收谁的钱干这样的事,我还没有查到。” “你不是说要价奇高吗?” “是。而且我没收到消息说雷老虎进京来了。是以,这件事,越发古怪了。”魏三娘也犯难了。 浅夏安抚她:“别急,慢慢来,不是说六天后才给准确消息吗?这才四天,还有两天,魏掌柜,我看好你哟。” 魏三娘无语看着她。 “纪四姑娘。正因为只有两天时间,所以我想改改查访的法子。” “你说,怎么改?” 魏三娘直视她:“从你着手。”(未完待续。) 第178章 疑点 “我?”纪浅夏摊手不解:“我有什么好查的?你不是查的很清楚吗?” “为什么雷老虎的人会光天化日之下伏击保国公家的女眷?完全没有瓜葛的话,说不过去。是大白天不是深更半夜,认错车和认错人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浅夏怔了怔:“有道理。” 魏三娘很直接:“你能配合吗?” “为了真相,当然可以。”浅夏正气凛然回。 “那好。我现在提几个问题,希望四姑娘如实回我。”魏三娘很高兴她的态度。 浅夏点头:“请。” “四姑娘想想,有没有得罪府外的什么人?” 浅夏笑了:“没有。这点我敢保证。” “那么府内呢?” “哦。那应该有吧?你也知道前些日子我的处境。” “我知道。”魏三娘轻松:“你前些日子在府里有不少流言蜚语,为此,最受宠的花氏被贬到乡庄去了。但是,不对。如果花氏是在贵府针对你的主使,为何,在她走后,你还会遇到伏击?” 浅夏对她翘翘大拇指:“准。推定的很准。” 魏三娘看着她眼睛:“你还怀疑谁?” “蒋氏。” “她呀?”魏三娘的情报信息当然也有蒋氏的生平资料。不过,好像没什么黑点。 “哦,我忘了跟你说,当天出门我们是仓促决定的。蒋氏还差了她的丫头给陈姨娘送了一种香。那种香被证明掺和迷香,令人昏睡。” 魏三娘眼眸一亮:“难怪当天陈姨娘一直在马车内没冒头?” “是。她一直昏睡。而我闻到香味不对,就一直趴在窗缝边,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还真的亲眼看到了。” 魏三娘神情古怪的瞪着她。 浅夏又笑了:“你们丝馆不是神通广大吗?所以这一节我就没告诉你,觉得没必要告之,反正你会查出来。对吗?” “错。”魏三娘认真:“我们丝馆的确神通广大。但是一些只有当事双方才知道的细节,如果不主动供出,我们也查不出来。” “也对。那后续你都知道了吗?” 魏三娘瞪她一眼:“后续,我隐约听说贵府有个丫头上吊自尽了。蒋氏闭门思过了。其他的倒没留神。” 也是,她丝馆每天那么多信息要综合,她也看不过来呀。 “嗯,这两者是有关系的。丫头是畏罪还是被人为,现在不得而知。” 魏三娘讶然了一下,转头看着亭外,把这些线索连起来,蓦然就懂了。 “原来如此。” “现在,明白了吗?我为什么说蒋氏这个人了吧?”浅夏知道她懂其中关联。 魏三娘神情很复杂:“多谢四姑娘告之贵府家丑。再者,这线索极其重要。” “家丑虽不可外扬。我相信魏掌柜会守口如瓶对不?等我这件事了之,你就会忘了对不?” “那是当然的。”魏三娘同情看着她:“四姑娘尽可以相信我。” “那好,我能提供的就这么多了。”浅夏摊手。 魏三娘却信心十足:“已经够多了。两天后,四姑娘等我的好消息吧。” “好。我等。” 至于蒋氏是什么来历,浅夏相信魏三娘会扒的很彻底。 “另外,不管涉及到谁,我希望魏掌柜一定坦然告之。” 魏三娘笑:“这一点,我保证一定坦然相告。” “那我就拭目以待。”浅夏得了她的口头保证,心里多少舒坦了。 人在江湖飘,信用最重要。 魏三娘的口头保证,等同契约。 两人静等片刻,听着附近丫头们有喧闹声,再加上风送树木清香和时不时的鸟语啾啾,纪浅夏脑袋暂时放空。 “有个消息,我免费送你。想不想听?”魏三娘因为有了新的重要线索,态度也放松不少。 “好啊。闲着也闲着。”浅夏撑着头,眼睛望着亭外这一片绿意。 魏三娘低声笑:“贵府在为你议亲。” “哦,我听说了。” 魏三娘诧异:“你知道了?” “我知道家里在做这件事。”浅夏转过眼好奇问:“定下来了吗?” 魏三娘失笑:“你猜呢?” “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是哪家?” “据我所知,还没定下来。”魏三娘又是古怪的看着她:“提亲的世家不少。” “真的呀?我这么抢手?”浅夏还好笑。 魏三娘微笑:“望江亭一事,你可大出风头。如此聪慧过人的小姐,又得了宫里那位贵人的青睐,谁不上赶着巴结啊。” “又是宫里贵人?我可没想沾她的光呀。” “你是没想,架不住是她的身边人出事呀。”魏三娘消息灵通的得很。 “对了,你说,是什么人会大胆的朝她的人下手?” 魏三娘笑而不语:“我可不敢说。不过,看最近京城的局势也大致能猜到。” “京城是什么局势?”浅夏好奇追问。 魏三娘掩齿小声笑说:“好几家反对立后的世家被查出问题,罢官的,抄家的,流放的多着呢。” “啊?都有哪些世家?” 魏三娘点点她的眉心轻笑:“我的消息是收费的。不过,可以告诉你一条。吕相国被贬了。” “什么?”浅夏要跳起来。 吕相国,可不就是吕文音的父亲!怎么会扯到她家的呢? “那吴家呢?” “定远候吴家吗?当缩头乌龟喽。” 浅夏下巴一掉,脑子有些混乱。她对朝堂所知甚少。所以,没理清这些弯弯绕绕。而魏三娘的消息是要收钱的,再不肯多说了。 “算了算了,京城局势,你白说给我听,我也不懂。咱们说点别的。” 魏三娘还真不想把京城局势说给她听,知道她不关心朝堂。 “那就说回你定亲的事。” “说到定亲……”浅夏脸色纠结:“我知道我没有办法决定嫁给谁。不过呢,我倒是有个极好的人选。对了,魏三娘,我家里还没拿定主意是吧。” “是。贵府还没定下来。” “嗯,我得说服祖母,然后送信回京城,这个人最适合我了。”浅夏双掌一击,做了决定。 魏三娘感到稀奇:“能透露下是哪家公子赢得四姑娘的芳心吗?”(未完待续。) 第179章 自选 纪浅夏轻白她一眼:“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不许透露出去。” 魏三娘急忙保证:“四姑娘放心,我魏三娘口风最严。何况这关乎四姑娘的名声,我晓得利害关系。” “你要真晓得就不会这么热情打听了。” “这是两码事。人都有好奇心嘛。”魏三娘还辩解。 纪浅夏撇撇嘴:“好了。跟你说说没关系。你是外人,又是江湖老油条。还是个女的,听听也无妨。” 这什么评价呀。魏三娘一头黑线。她可是江湖俏掌柜哦。 “聂家小公子聂其仰啊。怎么样?”浅夏笑眯眯抛出答案。 “啊?”魏三娘差点要跌下树墩。 “你看,年岁相当,只长我两岁。喜欢衙门查案,正好我也有兴趣。长的也不错,个性又开朗大方,还是家里幼子,简直是为我量身打造的。”浅夏举出实证。 魏三娘琢磨了下:“年貌相当我是认可的。衙门查案?原来四姑娘也对查案有兴趣?个性上面,聂小公子的确是亲切和气没架子。这家中幼子也是优点?” “当然是优点。”浅夏轻声笑:“正因为是家中幼子,所以没有传宗接代的压力嘛。” “哎呀,我的妈呀!”魏三娘真的跳起来,用见鬼的眼神看着她:“这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浅夏很无辜眨眼:“咱们都是女人嘛。说这个没那么多忌讳吧?” “呃?你可是未嫁黄花大闺女。” “我知道呀。所以我才掐指算的准呀。”浅夏不以为意:“这样,我要是嫁过去,来自聂家长辈的压力会小很多呀。” “这个……”魏三娘那么行为出格的老油条都招架不住她的坦白了。 她不得不抚额感慨:“就咱们说的这些话,确实不能透露出去。” “嘻嘻。”浅夏就知道这言论惊世骇俗,魏三娘想当长舌妇也不敢乱嚼舌了。 “你就认准了聂其仰?” “嗯。我跟他也比较熟,他的条件又最符合我。怎么样?掌柜的,你站在同为女人的角度,想想是这么一回事吗?” 好吧,魏三娘就站在她的角度仔细想了想,最后不得不承认:“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你眼光独到,挑的不错。” “那是。我的眼光没问题。” “只是有一点你没思量。” “哪一点?” 魏三娘老神在在指出:“令兄已经跟其倩小姐定亲。你若是……” 浅夏却不在意:“自古以来亲上加亲,不是常事吗?” “只是……”魏三娘苦笑不得。 纪安诤娶聂其倩。聂其仰聂纪浅夏。这两家联姻联成这样,也是少见。也不隔辈隔代的。 “这样更好啊。我受婆家欺负的机会更少了。反过来,其倩小姐在我们纪府也会更有保障不是。” 两家都有女儿嫁在对方家,所以,若是真心疼女儿,两家都要谨慎不是。要是纪家欺负了聂其倩,那聂家就会欺负纪浅夏。 所以,为了两家女儿着想,大家都安稳过日子为上。 “话是这么说没错。”魏三娘被她这套歪理快说服了。 浅夏眼眸亮亮:“那么,掌柜的,聂家有没有派人上门提亲?” 魏三娘挑挑眉,果断:“没有。据我所知,没有。” 也是,聂其仰还在禁足养伤呢!聂家又刚好纪府结了儿女亲家。不可能再派人上门求娶纪府小姐。 “看来,得赶紧把我的意思送回京城。”浅夏心思活络开了。 反正要嫁人的,嫁给聂其仰是最好的选择。 年纪相当,相貌讨喜,个性不错,爱好相同。家里幼子,长辈催生的压力小。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良婿呀!一定要想办法让白氏接受。 白氏接受了,会说服狄夫人。这桩亲事就十拿九稳了。 思及,浅夏就坐不住了。 魏三娘也不留她,反正该说的正事说完了,过两天又要见面的。 把丫头叫回来,又无关痛痒的说了几句闲话,双方满意道别。 纪浅夏回到别院,却看到婆子丫头神情严肃。 一打听得知,德山县的丁知县过来拜会了纪老太太。 这位丁知县拜访国公府老太太甚是恭敬,只不过末后还提及了后山坡无名尸首的事。这下,纪老太太才知道纪浅夏和多寿出去玩还遇到这档子事。 丁知县已经告辞下山。 他怎么断这具无名尸案,浅夏不得而知。 现在,她被纪老太太叫到朴方堂严厉的训斥:“小满,不要以为你在望江亭断出失踪丫头的事就自以为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明知芦苇荡有名堂,为何还要去凑热闹?发现不对,不回来告之长辈,擅做主张告官,这是你该做的事吗?告官也罢了,还有心思闲逛,你说你,到底几个胆子啊?还带着一干丫头没事人似……你你,要是要气死我呀!” 纪老太太真被气着了。多寿忙着抚背。 纪安蕾也在一旁不赞同的拧眉看着妹妹。 “祖母,对不起。”纪浅夏此时除了道歉,也不好反驳了。 “你,你这性子早晚惹出天大的祸事来。”纪老太太歇口气又指责一句。 “小满下次不敢了。” 纪老太太手指颤颤指定她,脸色铁青。 “祖母。我领罚。”浅夏赶紧诚恳认错,免得纪老太太有个好歹。 “祖母,你息怒。小满,她就是贪玩,也不是故意的。”纪安蕾帮着相劝。 纪老太太摇头叹:“她哪里是好玩。她就是好这个调调。” ‘噗哧’纪浅夏绷紧的严肃脸一下就笑开了。 还真让纪老太太说中了。她就是好这一个调调。对死人呀,气味呀,她就是敏感,怎么办呢?天生的呀! “你还笑?”纪安蕾严厉的瞪她。 纪浅夏马上苦着脸:“祖母,姐姐,我下次不那么好奇了。一定会乖乖的。你们别生气了。” “你这回是好奇,下回还不定是什么呢?”纪安蕾眉头一直没舒展。 就因为她在望江亭出风头,沾上宫里贵人。纪老太太怕牵扯所以才早早就避到凉山来。她倒好,才来一天又在游山中发现无名尸首。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她的性子太跳脱了。完全不受长辈约束,迟早生事。 纪浅夏低头对手指。(未完待续。) 第180章 推荐 纪浅夏心虚的对手指。 纪老太太和纪安蕾的担忧并不是没道理。因为望江亭慧妃身边的亲信被捉弄这一事,京城局势都起变化了。当然跟纪浅夏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可是,她到时在场,又介入事态,还解决了事情。那性质就不同了。 纪老太太把她带出京城,也是高明的决定。摆明给各方势力看:她们纪府不掺和朝中立后之争。她们纪府哪边都不是。 竟不是立后派也不是反后派。 慧妃想感激召纪浅夏进宫不能,因为人不在京城。那些反后派也抓不到借口。纪府独善其身继续保持中立。 本来避暑在此,纪府只要低调避暑就行了。 偏纪浅夏又好管闲事又贪玩心起去主动发现无名尸首,还煞有介事的报官。这姿态不符合纪老太太低调的作风。也怕引起京城方面的不满。 是以,纪老太太才格外生气! 她真不想跟皇族扯上关系!她是真不想纪府卷入这场立后立储之争呀!纪府的当家人保国公没野心,又不管事,真心不适合掺和这趟浑水啊! “唉!”纪老太太长长叹气! “我这把年纪了,活够了。你们还小,不知世事无常……唉!”又是一声叹息。 纪老太太自言自语又叹气:“保国公只传三代……” 她很担心,一时站错队,保国公还能不能传到纪安诤手里呢。 “……祖母!” “老太太。”多寿也脸变色了。 已经很少看到纪老太太这么操心的神色了。 “小满留下,其他先出去。”纪老太太神色一整,厉目望向茫然的纪浅夏。 纪安蕾试着:“祖母,我……” “先出去。” “哦。”纪安蕾没固执,领着一众婆子丫头退出堂屋。 屋内短暂安静。 纪浅夏想代替多寿让纪老太太靠着自己。老太太摆摆手,歪在软枕上,看着她,先中叹一声,然后说:“小满,你给我说实话。” 浅夏愣了下,不明白:“祖母,你指哪方面?” “为何从花神节你落水后,整个人都变了。” 浅夏捏捏脸皮,准傻:“我变样了吗?我就开始女大十八变了吗?” “少贫嘴。”纪老太太轻拍她一下。 “好吧,祖母是这样的。人呢,如果日子一成不变,那脾气性格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如果经历过很刻骨铭心的大事,心境自然也会改变。初心变了,脾气性格自然就会慢慢调整。” 老太太皱眉:“说人话。” “花神节那天,我不是失足落水。”浅夏对着这个精明的病老太太,只好半真半假透露真相。 老太太果然一怔,眼神厉了厉。 “我呢,原来虽然老实乖顺,可脑子不笨。是失足落水还是被人推下去,还是能分清的。”浅夏说的轻描淡写。 屋里又寂静的可怕。 浅夏为打破这种压抑的安静,低声:“祖母。我落水憋闷那阵,脑子里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最后快没气时,就只有一个念头。如果生还,我一定不要让别人再欺到我头上。越软弱越受气!越退让越让人以为可欺。所以,真的活过来后,我恍如两世为人。自然,脾气性格,是有变化的。” 这番说词合情合理。纪老太太半天没言语。 “至于,我在望江亭为何独出风头,那是我本来就伶俐聪明。以前藏着,现在没必要遮掩了。纵然遮掩还不是没讨人喜欢。” 纪老太太垂垂眼皮,低低一叹。 “另外,今天的事,我承认是贪玩也好奇。祖母,我还是个不太懂事的半大孩子。本来就头脑灵活,看到苍蝇蚊子聚在一起就知道不对劲,然后就想一探究竟。”浅夏仍是半真半假开脱:“竟然发现了有状况,着婆子去报官,这也是人之常情,对吧祖母。” 老太太微闭了眼。 浅夏继续说完,很委屈道:“我是打心眼里没想过要给国公府招灾啊!我是真心盼着国公府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我又不缺心眼,还是待字闺中的纪家女儿,怎么着也是盼着国公府好呀。国公府好,我也就沾光。这个道理,我一直是知道的。” “……你知道就好。”纪老太太神色终于非常舒缓了。 同时,还爱怜的拉着纪浅夏:“小满,我是看走眼了。没想到你是如此内秀。” 浅夏就展颜笑说:“祖母没走眼。府里原先三姐太光芒过盛,又活泼嘴甜,我一直又不肯出头乖乖藏在她阴影之下,别说祖母病着没顾得上瞧我,就是夫人白姨娘也无瑕分神。” 纪老太太咧嘴笑了笑:“这话也对。阿罗峰芒太过。在府里张扬些。别说你,就是蕾儿也不及她的嘴甜讨巧。长辈多留意也是有的。” “祖母说的对。”浅夏趁机讨好。 纪老太太闭闭眼又慢慢睁开:“你如此灵秀,这满京城堪配的……”说到这里又停下来。 浅夏转转眼珠,小心问:“祖母,我隐约听说,家里越过二姐三姐,要先给我定亲,可是真的?” “嗯。这事,你只管放心。夫人自有安排。” 浅夏期期艾艾,思量半晌才说:“祖母。我知道这事我插不上嘴。可是,祖母,我能不能在您面前多一句嘴?” “你想说什么?”纪老太太轻锁眉头。 浅夏忙表态:“祖母,我不是反对。我会乖乖听从夫人安排。只是,我有个小小的建议而已。只是建议。” 老太太看她小心谨慎的样子,搭拉的嘴角扬了扬:“说吧。” 浅夏就深吸口气,小声道:“祖母。我不太认得京城世家的人。偏生前几次出门偶遇过一个世家少爷。脾气还不错,行事也大方稳重……” “谁?” “聂小公子其仰。” 果不其然,纪老太太不赞同看她一眼:“聂家与咱们府上已结亲。” “亲上加亲嘛。”浅夏趁热打铁:“祖母也见过这位聂小公子吧?我听说他今年十六岁。虽是家里幼子却一点没骄横也没有其他公子哥的臭毛病。常常挂着笑脸,对人十分和气友善。不轻浮也不浮夸。” “这么好?”纪老太太不怎么记得聂其仰了。她常年养病,亲戚来往,不大见那些少爷公子哥的。(未完待续。) 第181章 坦告 “是呀是呀。他真的为人不错。”纪浅夏极力推销。 纪老太太就怀疑看向她:“你们……” “没有。我们虽碰面说过话,都是正大光明的。绝对没有私相授受,请祖母放心。” 纪老太太示意茶。浅夏马上端过,还试了试水温,不凉不热正好。 轻呷了一口,老太太眨巴一下老眼。 浅夏估量了一下觉得还要添把火:“祖母,你老要是觉得我不配聂家嫡子,我无话可说。不过,我想再说一句心里话。我是庶女,可绝不作妾。” “胡闹。”纪老太太板下脸色。 浅夏扁扁嘴,神情却倔强:“反正我宁为寒门妻,绝不做高门妾。请祖母成全。” 纪老太太手指点点她,张嘴想斥什么,最后只摆手:“你出去。” “祖母……”浅夏还没得到确切的回复了。 “去去去。”纪老太太不耐烦挥手。 好吧,纪浅夏反正把心里真实想法透露出去了,纪老太太听没听进去,她管不了。 施一礼,不情不愿出门。 丫头们一涌而入,多寿与她擦肩而过,回头小声问:“四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祖母没骂我。” “哦。”多寿低应一声,快步入内。 纪老太太抬头望顶,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在榻几上。多寿轻手轻脚的上前捶着她的腿,抬抬眼皮瞄她。 “多寿,叫刘婆子过来。” “是。” 刘婆子是老太太这边专管跑腿的,不是内宅跑腿,而是专管跟外头有事跑腿。 纪老太太叮嘱她一番,让她回京城一趟。 刘婆子恭敬应了。 听了纪老太太的叮嘱,多寿心里暗惊。 远在凉山避暑的老太太还操心京城里给纪浅夏的亲事?不是都全权交给狄夫人了吗? 暮色四合,夏夜来的比较晚。 纪浅夏无聊的想写日记,提笔却没落笔。 这些天发生太多的事,她得先理出个头绪来。 纪安蕾还领着婆子丫头在别院里四处查看。厨房转转,库房转转,各处都没漏,谨慎又认真的学着管理内宅。 京城丝馆。 魏三娘正跟胡老大一边看着各种收集来的信息,一边调笑腻歪。 丫头在帘外报:“骆三公子来了。” “快请。”魏三娘忙整整碎发,笑意盈盈的起身。 胡老大很是吃味:“大晚上的,不见。” “他是来找我的,你爱见不见。”魏三娘笑嘻嘻推他一把:“去里间等着。” 胡老大更不满了:“凭什么他来,我就得避。” “你生什么气呀!你们平时关系不是挺好的吗?”魏三娘还诧异。 胡老大鼻哼一声:“平日里两说。大半夜的,你跑来见你,是何居心?” “当然是送银子来喽。”魏三娘扯扯胡老大的络腮胡笑的开心:“老胡,这你也要醋?” “送银子?”胡老大心气稍怒,却纹丝不动:“我是这丝馆的东家。” “随便你。”魏三娘将桌面收拾一下。 骆凛踏月挟星裹风而来,面色凝重。 “哟,骆三,大晚上的……”魏三娘习惯性的想调侃几句。 ‘咳咳咳’胡老大及时的干咳打乱魏三娘的不怀好意。 “胡老大,魏掌柜的。抱歉,有急事不得不打扰。” “坐。”胡老大安排了离魏三娘远的座位。 魏三娘亲自执壶:“这是米酒,不醉人的。” “多谢,在下不饮酒。”骆凛谢绝。 魏三娘只挑挑眉,转身就去换了茶。 胡老大干脆问:“这么晚赶来,为何事?” 骆凛神色复杂,开口说:“今日德山县老丁接获报官,查知一具无名男尸。是在凉山避暑之地。” “凉山?”魏三娘也吃惊。她白天才从凉山赶回来。 骆凛看她一眼,点头:“是。尸身藏于芦苇中,被虫蚊啃去大半,骨肉去存大半,惨不忍睹。” 想像一下那光景,魏三娘就要干呕了。马上喝杯茶压下反胃,冷静问:“重点是什么?” “虽衣不遮体,面目不清,但从现场遗留残迹,老丁断出是年前失踪的定远侯府教习容先生。” 胡老大眉头一跳:“年前,定远侯还曾报官,说府里的容先生无故下落不明。官差足足找了三个月,并没有踪迹。也曾找到我们丝馆求寻人,原来是已遇害。” “是,没想到在凉山荒野找到。” 魏三娘托着下巴沉思:“怎么会在凉山?是遇害在凉山还是搬运抛尸?” 骆凛凝重:“据老丁初步查验:抛尸可能性比较大。” “不过,年前,凉山阴冷,容先生为何去凉山?如果他是跟从定远侯府的人去往凉山。为何当初吴家报官没提供这条线索呢?” 是呀,当初吴家报官,但谁也没说容先生可能去往凉山了。害的官差在京城翻遍了也没找到人。谁也没想到会去避暑的凉山搜一搜。 “这是疑点之一。另外的疑点就是老丁还查验得知后脑有钝击。”骆凛说到这里悲愤不已。 胡老大和魏三娘对视一眼:“谋财害命?” “害命是肯定的,谋财就不一定了。”骆凛深吸口气道:“容先生是定远侯上宾。不但教习吴家护卫武功,还曾暂任吴府西席,教习吴家公子小姐。” 魏三娘点头:“是。他文武双才,学识文品是不消说,天下皆知。当初被定远侯请入吴府,京城还沸沸扬扬了许久。没想到……”下场是这么惨。 胡老大定定瞅着骆凛,目光不太和善:“这位容先生,莫非还有别的身份?” 魏三娘悚然一惊。 骆凛嘴角一扬,露出个欣赏的笑:“没错。这位容先生也是在下的忘年交。当年我在江湖混,得他指点,受益良多。” “除此之外呢?”胡老大看着莽,心却细如发。 骆凛眼皮微垂,似在思考。 “骆三儿,你就直说了吧?你藏着掖着,让我怎么帮你呢?你大晚上的闯进来,不单是为吐苦水吧?” 骆凛侧耳四下听听,吐口气:“他还有个隐藏的身份。” “是什么?” “他就是江湖是大有名气的杀手组织雷老虎二号人物。” “什么?”魏三娘跳起来,满脸不可信。(未完待续。) 第182章 接手 胡老大比她镇定,眼光闪闪,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他的拳脚功夫看不出派别,原来自成一派。” “我听说,他进京另有目的,不单单是屈身吴府当一个总教习。”骆凛轻叹。 胡老大挠挠头,也犯难了:“麻烦了。很可能牵扯朝堂。” “是。定远侯吴家的总教习无故失踪,又被发现死在凉山,这绝对不是简单的命案。”骆凛握紧拳头。 魏三娘仍在思索什么。 “那你今晚过来,是想查出幕后还是……”胡老大转到主题上。 骆凛也是快人快语:“帮我查出凶手。” “德山县不是接手了吗?” “这事,老丁不敢深查也不方便深查。牵扯太多太广。最后只能草草结案。我想要的是真相和主凶。” 胡老大摸一把大胡子,看向魏三娘。 单单只是查出总教习的遇害真相和凶手是不难,但牵扯到定远侯,而且总教习还有个来头比较的隐藏身份,这事就透着极大的古怪。 难度系数不是一般般高。 胡老大一时做不了主,但是奇怪,魏三娘却格外沉静。 “三娘,这事,你怎么看?”胡老大不得不捅捅魏三娘。 魏三娘神色无比严肃,定定看着骆凛:“按理来说,只要有银子赚,丝馆当然义无反顾的接活。不过,骆三,这件事,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骆凛反而笑了:“若是简单,我还找你们做什么?我自己安排人手去查了。” “不是,你不知道。这件事吧,怪得很。”魏三娘认真看着他:“你先听我说件事,跟纪府四姑娘有关的。” 骆凛眉梢一挑,静等下文。 魏三娘看一眼胡老大,便将纪浅夏遇伏击的事和盘托出。 前半段,骆凛有所耳闻,当时还问过纪浅夏要不要帮忙查找真相,被她拒了。后半段,他就惊了。 “……活捉的杀手服毒自尽,有属于雷老虎的刺青?”骆凛大惊失色。 魏三娘缓缓点头。 “人呢?我能看一眼吗?” 胡老大摊手:“早埋了。” “掌柜的,你能画出所见刺青是什么样子吗?”骆凛语气很急迫。 魏三娘与胡老大交换个眼色,也没多问,起身寻来纸笑,思索片刻,将杀手身上的刺青画了出来。 看到那个虎头刺青,骆凛脸色剧变,死死盯着。 “我自认还原度很高。”魏三娘淡淡笑说。 “他们不是雷老虎的人。”骆凛语出惊人。 胡老大追问:“你确定?” “我见过真正的虎头刺青。”骆凛指着画,语气很肯定:“形似但神不似。他们是假冒的。” “那么,问题又来了。他们为什么会假冒雷老虎的人伏击纪四姑娘?这两拨人完全不沾边。”魏三娘也困惑了。 骆凛看着她,就两字:“嫁祸。” “为什么嫁祸?雷老虎名声够狼藉,还用得着嫁祸?” 骆凛目光抬起,直视前方:“也许,跟容教习之死有某种关联。” 这么一说,魏三娘和胡老大不约而同点头。 若是没发生容教习遇害一说,假冒呀嫁祸什么的,根本不会联想到一起。但是偏巧容先生的尸首被发现,偏他又是雷老虎的首领人物,那么京城出现一伙有虎头刺青的杀手就令人联想丰富了。 “这单我们接了。”魏三娘与老胡交换个眼色,说:“正好,合并纪四姑娘的委托。” 骆凛抱拳:“多谢两位。” 老胡迟疑问:“骆三,这位容先生可有家人之类近亲?” 默然回想一阵,骆凛缓缓摇头:“当年与容先生喝酒闲话时,也无意中提及。他自说无父无母无子也没有收徒弟。不过……”话峰一顿:“听他的语气,似乎有位相好。” 魏三娘眼眸一亮:“这是重要线索。他的相好……” 骆凛摊手:“他没多言。我也没追问。有关他相好的一切,我完全不知情。只他喝酒不小心伤心里透露一点。” “名字呢?他喝醉酒总会唤相好的名字吧?” “似乎是什么梨儿之类的?还说了一句对不起她。”骆凛只知道这么多了。 魏三娘还是奋笔记下来。但凡有一丝一厘的线索,她都不会放过。 丝馆嘛,靠的就是蛛丝马迹累积起来的信息来源。 骆凛从怀是摸出两张银票:“这是定金。” 在商言商,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间。老胡大大方方验过后收下了。 他还问:“你去一趟德山县还是我这边派人去?” 骆凛笑了一下:“按常理,是你们丝馆的活。只这件事不以常情论,还是我亲自去跟老丁那边拿到最新的消息妥当。何况,我才帮了老丁一个大忙,无论多离谱的要求,他总会买我几分面子。” 听到这里,老胡看一眼魏三娘。后者也抬眼看看他。 很快的,魏三娘就将从老胡手里抽出一张银票递给骆凛:“如果是咱们双方一起出力,这价钱就不是这么收的。” 骆凛颇为意外,这个财迷魏三娘还会嫌银子多了? “我不是嫌银子多了咬手。”魏三娘很快看穿他的眼神内容,抛他一个媚眼笑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虽然算不得正人君子,但做多大的事拿多少酬金是这行规矩。我不能因为爱钱而毁了行内规矩,我还想在这条道上混他十年八年。拿回吧。” “好。骆某没看错人!这银子,还是你们收着。”骆凛又塞回胡老大手里,坦荡笑说:“此事怪异复杂,比平常消息收集更难,恐怕有性命之忧。” “这话没错。”魏三娘看向老胡,叹:“我有预感,这件事,恐怕有极高的危险。” “交给我。你在馆里对账本就是。”胡老大温柔抚劝。 他也不客气的重新收回银票,向骆凛道:“丝馆的规矩是,收了客人的银子,就一定把这事办好。骆三,不管这件事最后查出是什么,我们丝馆言出必行。” “多谢胡老大。”骆凛又认真转向魏三娘:“谢谢魏掌柜。” 魏三娘轻轻一笑,道:“好啦,正事说完。骆三,我这里有新鲜出炉的边角小料,要不要听听看?” “三娘?”胡老大揽过她腰,低声:“别闹了。办正事要紧。”(未完待续。) 第183章 紧张 魏三娘扭了扭腰身笑:“也不急在这一时。纪四姑娘委托我的事,只剩一天我还不急呢。” 骆凛原本神经绷紧,此时也渐松缓,也想调节下紧张气氛,便笑:“什么趣事,说来听听?” “咳咳。跟纪四姑娘有关哦。” 骆凛哂然一笑,低头自斟茶。 老胡不明所以,反问:“是说纪四姑娘在望江亭大出风头的事?嘿,还别说,小小年纪,观察敏锐,心思细腻,巧慧大智,实属难得。” 骆凛微微笑了,端起茶杯抿一口。 她当得起这么高的评价。的确是聪慧过人!想法古怪,角度刁钻却偏合情合理。老实说,如果骆凛在场,也未必能快速的推断出丫头藏身船底。 “啧啧啧,看你笑的这么风流倜傥,果然被我猜中了。”魏三娘笑着翻白眼。 老胡不解其意:“猜中什么?” “这位骆三公子的桃花开了。”魏三娘却手里转着毛笔,故做一叹:“可惜呀,流水有情,落花无意哦。” “什么意思?”胡老大一头雾水。 骆凛脸上还有笑意,不急不忙说:“掌柜的,你这吊胃口的本事越来越熟练了。” “好吧,夜深我也就不废话了。保国公府正打算给纪四姑娘定亲,你知道吧?” 骆凛脸上笑意慢慢敛去,没作声,只低头看茶。 “我今天才去见过纪四姑娘,她真是与众不同。对自己的亲事也很有主见。” 胡老大锁眉:“定亲这事,她再有主见又能怎么样?” “人家,心里有数得很。她看中某个人,希望纪府把他定下来。还夸了一通,把我都听懵了。” 胡老大稀奇:“谁呀?谁这么入了她的眼?” 骆凛有些紧张,稍抬抬眼,正好对上魏三娘戏谑的眼神,慢条斯理的又扭开脸。 “你们一定猜不到。” “不想猜,快说吧。”胡老大直性子。 “聂其仰。” “什么?”骆凛失态嚷。 魏三娘看着他,笑嘻嘻的把纪浅夏那通理由转叙出来,末后拍着手:“啧啧,我真是要对她刮目相看了。计算的精准又划算。” 骆凛下额绷紧,转头盯着跳跃的烛光。 “以她的口才和聪明,不出所料,会说服纪老太太,再由老太太派人送信给京城纪府,这门亲事十八七八,两家怕是要亲上做亲的。” 胡老头搓搓脸:“聂其仰这小子,品性还算不错。头脑也灵活就是爱往衙门里钻。” “这也是纪姑娘相中的原因。纪四姑娘似乎对命案之类的也有超乎寻常的兴趣。两人正好夫唱妇随。”魏三娘一直看着骆凛晦暗不明的神色,坏笑。 “两位,夜深,打扰了,告辞。”骆凛坐不住了。 “再多等会,我叫人弄些宵夜上来。”魏三娘还挽留。 骆凛苦笑:“好意心领了。事不宜迟,我得走了。有消息,若寻不到我,照旧送到奇石斋。” “嗯。知道。”胡老大亲自送下楼。 魏三娘靠在二楼露台,看着夏夜月光下疾行而回的骆凛,摇头自语:“真是没想到!竟然会对着一个黄毛小丫头动心。” 摸摸自己的脸,看看星空,若有所思。 骆凛悄然无声的回了太尉府。 太尉府灯光如昼,前院还是后宅,来往仆从不断。 夏朝的太尉相当于国防部长,掌握着军事权,又得天子重视。每天来往的宾客踏破门槛。 快到辰时了,外院还是灯光通明。 骆凛知道骆太尉一定还没歇息。估计还在书房。不是要办公务就是在见客人,或者清静的看书练字平复焦燥。 外书房,位置很好又宽敞,是骆太尉最重要的活动场所。 一般家里女誊除了骆老太太和骆夫人,其他一律不许进。外书房洒扫服侍的都是可靠的小厮忠仆,婢女再伶俐也不准踏进一步。 纱窗映出骆太尉的头像剪影,骆凛徘徊在廊下。 机会还是挺好的,要不要进去呢? “谁在哪里?”守门的仆人眼尖,喝问。 骆凛只好走出阴影中,回:“是我。” “三少爷。” “我爹在见客吗?” “客人已走,老爷说练几笔字就歇了。三少爷,你有什么事?” 骆凛点头:“嗯,我有事。” 他走到门前,郎声:“爹,我进来了。” “进来。”骆太尉中气十足。 灯下,骆太尉高大的身躯微弯,手里握着一只毫笔低眼看着书案。身着家常服,气度却颇威严。 听到脚步,他并没有抬眼。 “爹。” 他也没作声,只把手里的笔挥洒后,满意的看着宣纸上的写的一个两个大大的‘咄咄’墨字,坚硬的下巴一展,冲骆凛无声咧咧嘴:“太平县如此清闲吗?” “是。非常清闲。”骆凛也笑了。 太平县真的难得有命案发生,一些鸡皮蒜皮的破事,根本轮不到他出手。加上他的身份,是以去不去点卯,一点不重要。当然,薪水也是极其低,但他又不靠那个薪水养活。 “大晚上过来,到底什么事?”骆太尉很了解这个儿子,没什么要紧事不会巴巴出现。 骆凛未语面皮先热。 骆太尉就稀奇了,坐到书案后,双手叉握,抬起下巴:“说吧。” “爹,我,我……”骆凛还左右看了看。 外房有两个当班的仆从,让他一挥手屏退了。 骆太尉也不急,眼都不眨的等他说完。 “上次,夫人提说……”骆凛真的结巴了。 “嗯?”骆太尉眼眸一转,就懂了:“夫人又提你的亲事了吧?” 这也不是什么难猜的事。骆夫人最近天天在太尉耳边念叨。说骆凛都这么大了,该订门亲事了。比不得往年由得他胡闹。 “嗯。”骆凛承认了。 “行,我跟夫人说一声,让她不要操心,你的亲事,你自己拿主意。”骆太尉很通情太理的。 骆凛一怔,不好意思笑:“爹,我的亲事,真的我自己作主?” “嗯。”骆太尉肯定点头:“这事我说了算。” “多谢爹爹。”骆凛喜过后,又期期艾艾:“那个,爹,我,我……” 骆太尉就纳闷了,这儿子平时不是这么结巴迟疑的,还外加不好意思,难道是…… “你有看中的姑娘家了?”(未完待续。) 第184章 求娶 骆凛咽咽喉,很小声的‘嗯’了一声。 可是这么声若蚊鸣却听得骆太尉心花怒放,差点失态跳起来,再也没有威严的神色,而是诧异又惊喜:“真的?哪家?” 骆凛低头看着脚尖,还是极小声:“保国公纪府。” “纪府?”骆太尉也听到了,第一时间就皱起两道浓眉。 骆凛又往下抬眼皮,小心补充:“纪四小姐。” “四小姐?”骆太尉脸皮皱起:“庶出吧?” “是。生母白氏。” 这个就犯难了。骆太尉起身,绕过书案,走到他面前,看一眼,摇头。 “爹?”骆凛有些心急。 “这门亲事,可成。只是庶出怕是做不得正妻?” 骆凛稍怔:“爹,她堪配为妻。” 骆太尉很惊讶:“哦?” “以她的聪明灵慧,做妾委屈她了。况且,我若娶亲,必得是一生一人。” “一生一人?”骆太尉好像想起什么,沉默片刻叹气:“有其母必有其子。” “嗯?”骆凛不解。 骆太尉仿佛满腹心事摆手:“好,这事我答应你了。” “多谢爹爹。” 骆太尉走到书案前,手指敲一下光洁的桌面,忽然又说:“她在望江亭大出风头,如今得宫里那位的青眼,如果骆纪两家结亲,怕是前程未卜。” 骆凛看他一眼,略加思索:“保国公府纪府,一向不站边,想来无碍吧?” “若在往日,无碍。只如今,吕相国刚被贬,定远候闭门不出,七殿下那边又动作频频。怕是难以独善其身了。” 骆凛却笑:“父亲多虑了。此时四姑娘庶出身份,最是掩人耳目,料想没多少人想太多。” 骆太尉歪头沉吟,忽忽一笑:“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因为她庶女身份减少麻烦。只有宫里那位想必是……” “正因为如此,纪老太太才会提前带着她出城避暑。保国公府一向与皇族不亲近。” 骆太尉慢慢点头。 “老太太虽久病,大事不糊涂。” 骆凛也有这样的感觉,不然的话,别人家碰上这种事,早就上赶着巴结慧妃娘娘了。只他们家反而找借口避开了。因为慧妃娘娘没公开身份,宫里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宣进宫赐赏。 离得远,是非也少。 “好,这门亲事就这么说定了。你等消息。” “是,父亲早点歇息。” 落成这件心头大事,骆凛长松口气。接下来就该查清容先生遇害案。 忽然想到纪浅夏就在凉山,也许有机会再见到?况且上次丁知县得以清白,还靠着她指点迷津了。怎么也要当面说声感谢。 如果亲事成了,两人见面反而别扭。还是趁着议亲的空隙跟她见面好了。 第二天,骆夫人急匆匆跟骆老太太请安见面,提到骆太尉昨晚回来说的事。 骆老太太对这个孙子不怎么关心,淡淡:“竟然是老爷的主意,依着就是。” “母亲,纪四姑娘可是庶出……” “哼,配他不正好。”骆老太太鼻出冷气。 骆夫人心下一怔,无话可说了。 自己那么上心操劳他的亲事做什么,简直是吃力不讨好。骆太尉竟然寻了门亲事,骆凛又是默认的那就依言行事就好。 不到中午,骆府就知道骆凛这次亲事要成真了。 骆家大少奶奶手一抖,被针扎了下,含着手指眼神呆滞。 几家欢喜几家愁。 保国公纪府。 这几天上门提亲的不少,但品貌入得狄夫人和白氏眼的很少。 保国公上朝去后,纪老太太差来的刘妈也回来了,带着纪老太太的口信。 狄夫人和白氏又各自大吃一惊:“亲上做亲,聂家?” 乖乖,这京城是没好人家了吗?怎么又看上聂家了? 狄夫人很无语,白氏也头疼。 聂其仰吧,她们倒是见过,年貌相当,脾气也好,品性不错,就是爱好奇特些。其他没毛病。本来二人也堪配。只是才定下聂其倩,这会又把庶女嫁进门?这,这,京城又得掀起新一轮八卦热潮。 正犯愁时,骆府派出的官媒上门来了。 一听是骆凛提亲,狄夫人和白氏又受到了惊吓。 这个骆三公子也是个奇葩呀!往年骆家要给他议吕相国家长女,他不同意,转头就离家出走了。最近两年倒是不那么野性难改,还在太平县寻了个闲差。可也是整天不务正业,还是那么游手好闲呀。 这样的公子哥,不靠谱。 白氏头一个就否了。 比起来,还是聂其仰可靠些。至少脾气性格什么温和又有礼。这样的人对屋里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狄夫人没把话说死,只说要考虑。 没想到,下午,骆夫人就乘了马车,亲自登门拉好感。 两位夫人在存安阁叽咕好几个时辰,最后,骆夫人是带着满意笑脸离去了。 “夫人,你允下骆家了?”白氏心感不妙。 狄夫人无奈:“嗯。” “可是,老太太看好聂家。” “聂家不可能。老太太只怕是病糊涂了。”狄夫人直接否了:“已经结成儿女亲家,还有什么必要亲上加亲。” 白氏也明白这个道理。两家没必要捆绑这么牢靠。 鸡蛋还要人分散放篮子。 “只是这骆家……”太尉府,人多规矩也多吧? 狄夫人轻端茶盅笑:“太尉府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过门迎为正妻。” 白氏眨眨眼。 这是个加分项。只是可信吗? “可信。庚贴什么,马上交换。” “那,要不要跟老太太通声气?” “自然要的。” 差事又落到刘婆子头上。她带着狄夫人的回信又赶回凉山。 只是晚间,保国公回府听到这么一件好事,也不是太心喜:“骆太尉府怎么会差人上门提亲?” “怎么不会?骆三公子已十八了,马上进十九。年岁不小了。” “是啊,年岁不上,可小满还小呢。”保国公觉得二人相差比较大。 狄夫人就笑笑:“也没大多少。小满的性子跳脱,有个稳重的人照顾着,也不是坏事。” 保国公又想了想:“母亲那边递信了吗?” “已经递信过去。料想不会反对。我就打算作主把这门亲事订下来。” 保国公心算了下,纪骆两家结亲,仕途是不是更宽广一点? “白氏怎么说?” 狄夫人微笑:“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哦。”保国公无语。(未完待续。) 第185章 愤满 “怎么会这样?”略园,纪似蓉听到丫头打听来的消息,脸色剧变。 珍珠和琥珀为她着急:“姑娘,趁还没下定,来得及阻止。” “怎么阻?”纪似蓉沮丧:“难道要我去跟大夫人说,不要骆纪府两家结亲吗?” “可是,凭什么四姑娘议亲还排在二姑娘前头?要不然,这桩亲事就是二姑娘的了。”珍珠不服气。 纪似蓉眉眼哀凄,娇弱不堪的扶着桌角坐下。 是呀,凭什么呀?她默默喜欢骆凛好久了。为什么骆府上门提前会是纪浅夏?如果不是纪浅夏抢了秩序,那么骆家提亲的目标自然是轮到她而不是排行第四的纪浅夏。 ‘哐当’凝翠坞传来瓷器摔地的清响。 纪君蔓也脸目狰狞嚷:“凭什么呀?凭什么好事都让她占全了?” 丫头知书和雁书使眼色让人将残渣清扫,赶着劝:“三姑娘消消气。” “你让我怎么消气?她凭什么呀?”纪君蔓高声喊。 骆凛呀!那可是骆凛啊。京城综合条件最好的金龟婿。怎么说呢?比他身世更显赫的没他长的好看。比他好看的没他有本事。 他是家世不错,长相不错,能力相当不错,品性也过得去。至少他回来这两年极好,早就把他以前吊儿郎当的毛病改正过来了。 纪君蔓一直以为他早年离家逃亲,是个很苛刻的人。一般人也配不上他,那么能配的只是自己的绝世容貌喽。 老实说,如果不是花氏被贬,纪君蔓就要借着机会去跟花氏撒娇与骆府结亲了。 没想到,她还没下手,骆凛却要定下纪浅夏。 太可恶了!若是别家小姐,纪君蔓说不定就忍了这口气,可是纪浅夏,她就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闷气。 纪浅夏哪点比她强?同样是庶出,还没她长的好看,脾气也差,举止还古怪。 这样的女人怎么能配上骆凛? “三姑娘。要不,求求国公爷?” 雁书出主意。 纪君蔓胸膛起伏,摔摔头:“没用。夫人要是拿定主意,爹爹也没法。” 知书又出:“要么,去凉山求求老太太?怎么说,府里姑娘们订亲,轮不到四姑娘抢头前了呀。” “来得及吗?”纪君蔓心思活动了下。 “总比什么不做要好呀。” 纪君蔓慢慢冷静下来,眼睛闪闪,忽然抬头:“雁书,去一趟二叔府上。” 雁书心念一转,点头:“是,三姑娘。” 纪君蔓俯耳悄声说了几句,雁书听后赶紧就去了二老爷府上找廖氏。 没过多久,纪君蔓就得到消息:骆凛不在太平县也不在京城太尉府,竟是去德山县。说是丁知县跟他有旧,拜访旧友去的。 “德山县?凉山不正好在德山县?”纪君蔓嘴角溢丝笑容:“正好。” 与其在京城保国公府束手无策,还不如去凉山避暑别院放手一博。 骆凛去德山县,县城离凉山不远。一定有机会偶遇骆凛。只要让纪君蔓遇到,就一定会翻盘。 纪君蔓心里计算的好好的。跟着就换装去见了狄夫人。禀告说很想祖母,别院人少冷清,怕祖母不惯也要去凉山陪侍。 狄夫人应允了。 蒋氏的院子,幽幽清静。 夏日的闷热仿佛在这里被冻结似的。 纪映芙轻盈进来,看一眼这空寂之景,心思一紧。丫头福浓迎出来,小声道:“来得巧,姨娘才起。” 挑帘入内,蒋氏衣着薄衫,身姿曼妙的歪在榻几上,手撑着额,翻着佛经,嘴角带着不屑的浅笑。 “姨娘。” “芙儿来了。”蒋氏抬眼,抬手:“过来坐。” “姨娘,你清减了许多。”纪映芙快步近前,握着她纤长的手,红了眼眶。 “闷热,什么都吃不下。”蒋氏不为意。 纪映芙忙问:“是不合胃口还是厨娘偷懒?” “胃口不好。”蒋氏笑了笑:“你别担心。她要的是贤名,怎么会在吃食上苛刻。” “哦。”纪映芙失笑一下。蒋氏又不是被软禁,只是闭门思过自责而已。狄夫人贤名在外,也不会在吃食上计较。 蒋氏将一碟精致点心推过去,问:“听说太尉府上门提亲了?” “是,千真万确。”纪映芙诧异:“直接绕过略园和凝翠坞两位,花落襟霞阁那位了。” 蒋氏眉头轻皱:“是有些古怪。且不说府里姑娘们次序,太尉府怎么会跟纪府结亲?” 纪映芙就不太懂这话的意思。 “太尉府与七王爷走的比较近,行事又谨慎,一向不太看得上国公爷无所事事的作派。另外,骆三公子不是长子,好歹是嫡子。求娶为正妻,也是古怪之一。” 屋里没外人,只她们母女俩。屋外福浓守着,所以她们的对话都略为放肆了些。 纪映芙咬口点心,慢慢咽着道:“夫人原本是犹豫的,还是骆夫人亲自登门,也不知跟夫人说了什么,然后这事只怕就成了。” 蒋氏不可思议摇头:“怪,真是怪事。” 骆太尉明明很瞧不起一事无成,整天混日子的保国公啊,怎么还会上赶着结亲?还是庶出小姐。若是纪安蕾,还说得通。 “姨娘,要不要送信出去?”纪映芙水汪汪的大眼里有跟她年纪不相称的精明之光。 蒋氏笑摇头:“这种事不值得。”沉吟后又轻声:“府里后宅如今都换上她的人。更要处处小心。” 纪映芙点点头,忽然说:“姨娘,我总觉得好像有人盯着藕花屋。” “怎么回事?”蒋氏大惊。 纪映芙歪头想了想:“也没抓着现形,就是感觉四周有眼睛盯着动静似的。” 蒋氏闻言愣了半晌,喃喃:“看来,她们到底起疑了。” “姨娘是说福雅的死?”纪映芙眼睛一圆。 “没错。福雅畏罪自尽,大体是圆过去了。可是,细想之下,到底匆忙破绽还是有的。”蒋氏起身走了几圈,向纪映芙说:“那边没信,咱们只能更隐忍低调了。” “我懂了。”纪映芙点头。 屋外头守着的门的福浓坐在门凳上做着针线落,时不时看看廊前斑驳的阳光投射下的树影。 屋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又模糊,福浓只能听清几个音节。 忽然耳尖的接收到‘福雅’两字,她蓦地怅然了。(未完待续。) 第186章 追查 大清早,德山县的丁知县就被惊醒了。 并没有升堂喊冤,而是骆凛披星戴月的赶了过来,唬的他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谁知,迎入后堂落坐,骆凛跟他稍微寒暄了就直奔主题:“容先生的遗体现在何处?” 丁知县眉头拧起:“在殓房收着,只是遗容不宜参观。实在惨!” “死因查清了吗?除了脑后有钝击还查出别的没有?” 丁知县无奈摊手:“被蚁虫啃咬毁坏,实在验不出别的。” “尸格能借看吗?” “……好吧。” 骆凛拿到仵作填的验尸格,认真看了看。 脑后钝击还是根根头骨的扁损判断,其他四肢身上实在验不出什么来。因为横尸在芦苇丛中,虫蚁早就把他啃的只快剩一具骨头了。 至于怎么断出容先生的身份?是因为断指跟嘴里含着一块小玉石,是他生前常佩之物。丁知县当年在京城待考时,是见过容先生的。 “我想亲眼看看他。” 丁知县知道他们是忘年交,早年在江湖结交过。 停尸房的气味不好闻,加上天气热,四角放了冰镇,还是有腐臭传出。 容先生尸身残破,骨头也不太齐全,肉身更是坑洼,饶是骆凛见多识广,仍是禁不住反胃:太残忍也太恶心了! 脑后的骨头有明显的旧伤,是钝击所致。右手断一小指,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那块小小玉石是在他嘴里找到,绘着一树清浅梨花。 看到这块玉石,触动了骆凛的记忆。 当年跟容先生饮酒时,他就爱怜不舍的把玩着。听语气,似乎是定情信物之类的。当时骆凛不在意还笑他信物这么廉价,只怕是勾栏小娘子才拿得出手。 为这,容先生好长时间没搭理他。 “这个,我能替他保存吗?” 丁知县为难:“这是证物。除非凶手伏法,才能移交容先生近亲后人。” 骆凛点点头,又问:“老丁,有几分把握?” “一分都没有。”丁知县苦着脸:“这都过去一年了,能查证出身份就不容易了。捕获真凶,我不是灭自己志气,真的一点把握也没有。” “那你是打算……” “移交京府衙门。”丁知县叹气:“昨日我已经呈报上去了,也派人通知了定远侯。” “没错。他们会来人接手。”骆凛心下了然:“吴府的总教习遇害,不会假手你们德山县。” 丁知县松口气。他还以为这位小老弟会指责他推脱责任呢? 他真不是推脱责任啊! 定远侯早在一年前就报了容先生失踪,如今虽然在德山县境内发现遗体,京府接手过去也是极为合情合理的。再说,他已经很努力的将身份查证出来,算是尽到本职责任了。 “老丁,你做的很好。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 “你说。” “我想去看看那个芦苇丛。” 丁知县笑:“没问题。” “对了,是什么人发现的?”骆凛这才顾及报案人:“樵夫还是路人?” “纪府丫头。” “纪府?保国公纪府?”骆凛的声音都提高八度。 丁知县又唬一跳,不解:“正是。” 骆凛凝重严肃的脸色此时稍霁,眼里还闪过一丝笑意,喃喃小声:“一定是她。” 避暑凉山纪府别院。 纪浅夏闲的很无聊,跟着纪安蕾学了半天的管家,听她跟仆妇扯那些账本,安排人手做事,就望天头疼。看来,她真不是当管家婆的料。 于是,她又晃到朴方堂,陪着纪老太太说闲话。 纪老太太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骆府派人上门提亲的事,她已经知道了。正在犯愁呢。 纪浅夏都喜滋滋的挑好了聂其仰,她也是同意的。没想到太尉府横插一脚,看起来狄夫人还挺满意的。这叫什么事? 骆凛这小子,纪老太太早年见过,近年时有耳闻。 凭她的人生阅历得出骆凛是匹野马。一般女人难以驾驭。纪浅夏人虽聪明,个性也是稍烈,这两人配对,怕是要闹将起来。 所以,纪老太太没留纪浅夏多说话,就打发她出去玩。 纪浅夏巴不得呢,她还没逛遍凉山。又是这么好的天气,但凡心思活络的,谁乐意憋闷在小小院落? 她前脚出门逛山去了,后脚纪君蔓就来了。 “姑娘,这大热天,附近逛逛就回去吧。”偎蕉劝止纪浅夏向山深去。 “不热呀。瞧这树荫下,凉风习习。”浅夏看看四周都是浓荫密布笑抹额:“一点汗都没有。” “姑娘,越往上去,没山路了。” “没事,走的人多了就有路了。” 倚樱和偎蕉相互对视一眼,腿快断了。 她们是丫头没错,可并不做粗活,所以爬回山就喘气不赢。 纪浅夏负手在一条小溪边,很有下去涉水的冲动。 “不知沿着溪流而上,会不会有瀑布湖水?” 倚樱听见了,有气无力:“早两年避暑时,大姑娘和五姑娘跟其他世家小姐相约出门,回来说,看见山里有汪湖水蓝的透明呢。” “真的呀?”纪浅夏惊喜。 偎蕉添补:“姑娘,是真的。那年避暑,你也来了。可是没有随着大姑娘和五姑娘出门。是以并不知情。” “那年,还有别家小姐也在?” 倚樱和偎蕉都乐了:“姑娘这话说的。咱们这是过来早了,再等半月,京城别的小姐们也会出城避暑。到时,那才叫热闹呢。” 纪浅夏讪然笑了。 这话是问的无知了些。 她们因为别的原因打着避暑的名义过来凉山。其实过段日子酷暑,京城别家小姐们也会陆续出城图凉快。 她们沿着山路往山,倚樱忽指:“姑娘看。” 郁郁林中,露出一角屋檐,还是檐铃随风发出清脆响声。 “是什么?道观还是寺庙?”纪浅夏完全瞎猜。 偎蕉和倚樱两个又要无语了。 “姑娘,那是相国府避暑别院。” “哦。”纪浅夏嘴角抽搐,不好意思笑:“我,我忘了。” 为了不给两个丫头持续的惊讶,纪浅夏马上又问:“不知大将军避暑别院怎么走?你们知道吗?” 两人都摇头:“奴婢不知。” “那你们知道谁家?”(未完待续。) 第187章 邂逅 偎蕉想了想:“奴婢只知道定国公裘府。还是一年前,裘五小姐上山避暑,邀着姑娘,奴婢跟着去了一回的。” 定国公也在这里设有避暑别院? “走,去看看小五姐来没来?” 纪浅夏兴致勃勃的。 倚樱和偎蕉两人同时垂头叹气:“裘府不会这么早过来。” “没事,我去看看裘府在哪里,等小五姐过来好直接去拜访。” 倚樱便道:“姑娘这边请。” 树影浓荫,鸟语花香,还时不时听到不成调的山歌。估计是凉山脚下村人上山砍柴,兴之所起随意哼唱。 一丛山花开的正艳,草丛中有沙沙的响声。 偎蕉心里发怵:“什么声音?” “不会是蛇吧?”浅夏左右看看,安抚:“没事,只要不是毒蛇,不去惹它,不会主动攻击人的。” “姑娘?”两个丫头吓的脸色都变了。 浅夏还没事人似的笑嘻嘻:“真没事。蛇性习荫凉,你们小心看路就好了。不要挨着草丛边走。” “哦。”倚樱两个都要哭了。 浅夏还笑:“要不,你们大声唱曲吧。把蛇惊吓走就好了。” “奴婢不会。”她们哪里会唱曲呀。倒是听过,可唱不出来。 “我会。”纪浅夏侧耳听,四下无人,就她们主仆。忽然就来了兴致,张嘴唱道:“这里的山路十八弯……” 倚樱和偎蕉彻底傻眼:这是什么怪腔怪调呀?从来没听过呢!而且,尾音还不拖长,调子也不够顿挫,这是鬼嚎吧? 纪浅夏随手还拽下一根芦苇,舞着笑问:“怎么样?好听吗?” “……姑娘,这是什么曲子?” “嗯,我自己琢磨的山歌。你们没听出来吗?这里的山歌排成排,这里的山歌串对串……还在这句,大山的子孙哟,爱太阳喽……” 丫头失语中…… 纪浅夏哈哈哈大笑,蹦跳着沿着山石路窜到前面。 太好玩了!她只要在投入山林中才能尽情的展露现代的灵魂。这歌她并不是十分喜欢,但此时此地,却最能表达她畅快淋漓的心境。 “……十八弯,弯出了土家人的金银寨……呃?”歌声顿止。 纪浅夏错愕的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骆凛,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 他两个跟班也是震骇的盯着她,见鬼似的。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气度还算儒雅的男子饶有兴味的打量她。 骆凛呢?面色还好,淡定又从容。 倚樱和偎蕉疾步赶上,也正面对着这一伙人,同时呆住了。 “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纪浅夏清清嗓子,不解问。 骆凛向她点头示意,道:“公事。” “哦。那你们忙。”纪浅夏说罢就要擦肩而过。 “纪姑娘,请留步。”骆凛唤住她。 浅夏转头:“还有事?” “这位是德山县的丁大人。”骆凛为她引见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丁大人。”浅夏淡淡施一礼。 丁知县却拱手,很客气:“纪四姑娘,有礼了。” 看他现在活蹦乱跳的,想必那件悬案解决了吧? 骆凛看出她的疑惑,轻声:“那件案子,解决了。谋杀而不是病死。” “真的呀?你用的什么方法验证?”浅夏好奇。 骆凛垂眼道:“这个,一会再说。纪姑娘,贵府仆从发现芦苇丛中无名尸首这事,你可知情?” “知道呀。”浅夏咧嘴笑:“其实是我发现的。” 果然!骆凛抬眼,嘴角上扬:“你,怎么会发现那里的异常?” “蚊子聚集打转,有腐肉烂臭味呀。”纪浅夏相当然回:“蚊子嗜血嘛。要不然,干嘛聚在一团。别的地方都没那样的,自然就可疑喽。” 丁知县恍然:“原来如此。四姑娘好眼力。” “那是。”纪浅夏一点不谦虚。 “然后呢?你靠近了吗?”骆凛关切问。 浅夏摇头:“我拨开芦苇丛看到那等惨样,怎么会靠近?没吐算好的。谁会挨近细看呀!再说,发现死人,不是该保护好现场免遭破坏吗?我就差人去报官了。” 丁知县赞赏:“四姑娘做的很好。” “这是起码的常识。”纪浅夏倒不为意。 她无视骆凛灼灼视线,看向丁知县:“大人,查出真相了吗?” 丁知县瞄一眼骆凛,微笑:“还在查证,暂时没有水落石出。” “哦。也对,都半人半骨了,的确不好查。”纪浅夏也想的通。何况,她尽到的报官的责任,真相是什么?那是衙门官差的份内活。 只是,骆凛他…… “骆公子,你是上凉山避暑还是因为这个无名尸的原因?”浅夏迟疑问。 骆凛笑笑:“我是随便看看。正好,老丁重新验看现场,就跟过来凑热闹的。” “哦。”纪浅夏没有深究,摆手:“那你们忙吧。” “四姑娘……”骆凛看她又要走,再唤一声。 “嗯?还有事?” 骆凛想了想,提出个冒昧的要求:“我能去拜见一下纪老太太吗?” “能……吧?”浅夏也没闹清楚这规矩。 世家要好子弟拜见长辈,似乎没什么不能的吧? “好,我一会求见纪老太太。” “随便你。”纪浅夏不在意,带着丫头转开了。 目送着她消失在青山树荫中,丁知县收回视线。 骆凛却还怔怔的。 “骆老弟,人都走远了。”丁知县还有心调侃他。 骆凛面色一讪,对竹叶:“去准备一张拜贴。” “是。” 竹叶转身去了。 骆凛没事人似的对丁知县说:“走吧,转过这条山道似乎不远就是定远侯在凉山的避暑别院。” “没错。”丁知县忽然轻叹:“离芦苇荡不远的几户人家,只有定远侯府稍远。” “虽远,嫌疑却未必最小。”骆凛大步迈上山阶。 容先生死因为谋杀,抛尸在凉山。以骆凛的堪验,芦苇荡是抛尸现场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如果有人在那里抛尸,就意味着,第一现场离的并不远。 然后,他就将离芦苇荡不远的避暑别院都走了一遍,发现除了纪府离得近之外,还有裘府和相国府离的也不远。除此之外就是定远侯吴府。 推荐:湘燕喵《悍女的古代悠哉日常》搞笑文。(未完待续。) 第188章 拜访 容先生后脑钝器不像是石头,那么就是铁器之类的,总之是重器。推定,也许是室内谋杀后之后抛尸。如果是室内,离芦苇荡比较近的几户世家嫌疑最大。 以脚丈量过后,骆凛心里有了个大概。站在高处俯看林中冒出的飞檐屋角,半天无语。 “骆老弟,你要暗中查证?”丁知县也陪看了会风景。 骆凛坚定点头:“移交京府衙门,一定会不了了之。很可能会以意外失足结案。但是你我都知道,真相不会那么简单。容先生无亲无挂,不能白死,我不出头,还会有谁替他洗冤报仇。” 静默片刻,丁知县问:“有要帮忙的地方,你只管开口。” “多谢。”骆凛感激。 丁知县笑,摇头:“说起来,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帮我洗脱罪名。要不么,别说乌纱帽没命住,只怕还得吃牢饭。” “不值一提。” “这样吧,你也不急着回京,晚上我摆一桌家晏,没外人,你务必得卖我这个面子。” 骆凛笑笑:“好。” 竹叶将晚辈投拜的贴子送进了纪府。 纪安蕾接了,一看是骆凛来访,十分惊讶。竟然是指名拜见纪老太太的。就拿去商量。 纪老太太正跟纪君蔓说说笑笑。 朴方堂也因为纪君蔓的到来而热闹许多。 听说骆凛无事登府,纪老太太也微讶,不过还是允见了。 纪君蔓却心里狂喜:想见什么就来什么!运气也太好了吧?她正愁找不到接近骆凛的机会呢? 骆凛来的时候,纪浅夏才从山林中逛回来,正在院子里梳洗换上家常薄衫,悠闲的躺坐藤椅上吃西瓜。丫头跟她报告:“四姑娘,太尉府三公子来了,在朴方堂见老太太呢。” “哦。”纪浅夏又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 骆凛是来见纪太太的,她才逛山回来,累的半死,就好好休息就是。 “三姑娘,也来了。” “听说了。”纪君蔓爱来不来,纪浅夏压根没联想什么。 “还有……”小丫头吞吞吐吐的。 偎蕉就骂:“还有什么,你一次说完不行?存心吊四姑娘胃口是吧?你哪个院子的?谁教的规矩?” “算了算了。你说你说。”浅夏大度拦了拦。 小丫头哭着脸:“上次跟四姑娘的两个妈妈病了,病的还很重。移在外院偏屋,还没起色……” “请大夫呀。” “大夫也请过了。还是不见效。奴婢听说,可能是魔怔了。求姑娘请个法师收收魂。” “啊?”浅夏坐起,忙问:“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原来是上次跟纪浅夏去拨芦苇丛的婆子受不了惊吓,不但吐的稀里哗啦,回来就病了。一卧不起,请大夫看过,开了药总不见起色。那些下人婆子就议论可能是撞了邪,觉得与其请大夫不如请高人收魂。 “可是,我也亲眼看到那副惨景了,我怎么没事呢?”纪浅夏摊手。 偎蕉心有余悸拍心口:“幸好奴婢当时没随去,不然……”她可能也会吓去半条命。 浅夏白她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问:“附近有得道高人吗?” 有婆子就回报:“凉山北面,有家观音庵,听说极灵验。就是主持师太不好请,王公贵族的面子也不一定请得动她。” “那,她有子弟什么的吗?” “倒是有。只不过,子弟们也不好请。” “行,我跟祖母说一声,那就去请了来作法收魂压惊吧。”浅夏觉得是自己的责任,要不然婆子也不会受惊吓了。 当然,那个尸首是太吓人了。她是个特例,不然,也准得吓半死。 小丫头就欢天喜地去广而告之了。 这事吧,宜早不宜迟。 浅夏整整衣襟,带着丫头直奔朴方堂。 她估摸着骆凛也该告辞了吧?正好,纪安蕾也在,一并把这事说了。省的费两番口舌。 她算的还是比较准确的。 骆凛跟纪老太太不但有代沟还一丁点共同话题也没有。他以晚辈资格拜访无非是想提高一点存在感,顺便刷刷好感。免得两家结亲遇到来自老辈的阻拦。 他知道自己的形象比不上聂其仰。早年又那么叛逆,如今又游手好闲的。 因是下午,纪老太太又跟纪君蔓谈笑风生一阵,精神不是太好。跟骆凛寒暄刻把钟就露出疲态。骆凛也见好就收,告辞退出。 纪老太太也客气的让人送出去。 纪君蔓逮到机会,悄悄赶上,娇滴滴的唤:“骆公子,请留步。” 骆凛疏离点头:“纪三小姐,有什么事吗?” “骆公子,你,是特意从京城赶过来的吗?”纪君蔓眨巴眨巴她的美眸,含情脉脉问。 “不是。”骆凛据实回:“我看望友人,顺便拜见长辈。” 纪君蔓又巧笑倩兮道:“公子的友人也在凉山避暑?” “不是,在德山县城。” “哦。德山县城听说民风淳朴,繁华稍逊京城而已。公子可否带我一游?”纪君蔓大方的提议。 骆凛一怔,为难:“在下,没空。” “现在呢?”纪君蔓步步紧逼。 “现在?”骆凛看看天色,似乎离天黑还有段时辰,可一来一回,那是肯定时间不够的。 纪君蔓笑的开心:“对,就现在。公子有空,我也有闲。” “这个……”骆凛真的很犯愁。 躲在暗处偷看的纪浅夏听的津津有味,窃笑着:纪君蔓,你也太猴急了吧?要不是大白天,你是不是就要把人家直接扑到了? “纪三小姐,请恕在下不能答应。”骆凛狠心拒绝。 纪君蔓楚楚可怜:“为什么?” 她本来就美,加上年少,表情就美中带娇憨柔弱,一般男人真的对这种表情招架不住。 “呃?”骆凛赶紧移开目光。 这一移就目光锐利的锁到了廊柱旁的纪浅夏。两个丫头没躲好,骆凛一眼就认出来。 “纪四小姐,出来吧。”骆凛不客气的揭破她这种小人行径。 看到纪浅夏笑吟吟的转出,纪君蔓花容剧变。 “骆公子,三姐,你们在说什么呢?”浅夏还先打招唤。 “你怎么在这里?”纪君蔓恼问。 “我路过。” “路过?”纪君蔓怀疑她是故意的。 第189章 送客 纪浅夏不理她,转向骆凛:“骆公子,见过我祖母了吗?” “见过了。” 纪浅夏眼角瞄一瞄纪君蔓,瞧不得她张卖弄的脸,就笑:“哦,我正好有点事想请教骆公子。不如我送你出去吧?” “好。”骆凛一口答应。 纪君蔓忙挤进来:“还是我送骆公子出去吧。四妹,你不是要去朴方堂吗?” “三姐,你才来,行李还没安顿好吧?快去忙吧。”纪浅夏直接把她就给排除了,转向骆凛:“骆公子,这边请。” “多谢。”骆凛点头,又向纪君蔓轻轻一点下巴,算是礼貌告辞。 纪君蔓本来很气,看到他的目光,马上端起甜美笑容:“骆公子……” 骆凛扭头就走。 纪君蔓一张俏脸瞬间拉长。 走了小门,纪浅夏回头看一眼,坏笑:“哎,骆公子,没怪我破坏跟我那个美人三姐独处的机会吧?” 骆凛无语。 “算了算了。我真有事问你。那个案子是怎么解决的?” 骆凛吸口气,轻描淡写道:“我们发现,如果喉咙里塞着东西也会窒息而死。竟然那名死者不是捂死,可能是别的法子。就试了试。终于水落石出了。” “是什么法子?” “锡液。”骆凛道:“当时,妇人为死者煎药,用铜勺端着,倒进生病的死者嘴里。熔化的锡液很烫,死者根本不为及挣扎。然后,锡液冷却成锡块堵塞在喉咙里,神不知鬼不觉的致死者于死地。” “哇,难怪验不出毒也没有外伤。这招简直是杀人与无形呀。”纪浅夏感慨:“不过,一个大字不识的民妇,怎么会知道这个方法?” 骆凛微微笑:“当然是有奸夫的。” “那个邻居?” “不是。是本城某武举人。与此妇**多年,这个法子是他授意的。而那个上窜下跳的邻居。其实是得了武举人的收卖好处。” “我就说嘛。没点好处又不是奸夫,怎么会那么卖力跑腿呢?果然事出反常即为妖。”浅夏砸巴嘴。 骆凛也有同感。 “那么后来呢?” “后来就强行开棺,一验,果然如此。证据确凿,老丁清白无罪。凶手认罪,待秋后处决。” “哦。”纪浅夏眨眨眼睛,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一人死,两人伏法,何必呢?等病死不就好了,非得下手害死,太蠢了! 眼看大门将近,纪浅夏停步:“我就送到这里了,公子慢走。” 骆凛迟疑:“你,就没有别的想问的?” “别的?”纪浅夏歪头好好想了想,眼眸一亮。小声凑近问:“聂其仰回家了没有?” 骆凛面色一寒。 “他还在外面东躲西藏吗?” 半晌,骆凛才不咸不淡:“他回家了。被打了,养伤中。” “啊?”浅夏大吃一惊。 骆凛不想多说什么,掉头欲走。 “哎,等下。”纪浅夏忙拦下他:“你今晚会赶回京城吧?” 骆凛不答,只斜眼看她。 “帮我带个口信。” “不帮。”骆凛硬梆梆回绝。 纪浅夏张圆了嘴,不可思议瞪着他。 这什么态度?她可是帮他不少忙呀? “喂,你怎么这样呀?我帮的你还少了?” 骆凛冷哼一声,不想搭理她,脸色阴沉的转身走出纪府大门。 纪浅夏大喘气,指着他冷傲的背影,气的说不出话来。 这,这混蛋!早看出他不是什么好人!果然,求她的时候态度就端着,等她求他时就这副死德性。给我记着,以后别犯我手里! 纪浅夏气哼哼也大步扭回腰,按原计划直奔朴方堂。 这回,轮到躲到暗处的纪君蔓暗爽加偷笑了。 原来,这两人单独一处并不是卿卿我我来着,看起来还话不投机一言不合就甩冷脸呢!好好,保持这种互相看不顺眼的态势就好了。她强势翻盘的指日可待。 朴方堂,纪老太太心情烦闷,几个贴身丫头都凑在身边逗趣说笑。 看到纪浅夏进来,老太太脸色更复杂了。 “祖母,三姐姐怎么也提早来避暑了?”纪浅夏施礼后,从到老太太身边娇笑问。 纪老太太微垂眼,淡然:“山上人少,她过来也热闹些。” “哦。”纪浅夏无意中抬眼,与多寿目光相撞,后者抿着齿,带着不可捉摸的笑。 “祖母,我有件事想请祖母示下。”浅夏决定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你说吧。”纪老太太歪靠着,精神有些不济了。 纪浅夏就把婆子受惊的事说了,因为是她好奇惹出来的,想去凉山另一面的观音庵请高明的师太来收惊压魂。 本来恹恹的纪老太太一听,老眼一亮:“请观音阉的师父来收惊?” “是呀。祖母。普通大夫完全束手无策。咱们府里一向厚待下人,怜老惜贫。不能看着那两个婆子就这么受惊过度,医治无效吧。” 多寿小声提示:“观音庵师父可不是那么容易请到的。” “总要试试吧?反正她们住得近。如果实在请不动,再想办法去福灵寺请妙慧大师,如何?”纪浅夏都盘算好了。 纪老太太无声笑了笑,道:“如果你能请动观音庵主持师太,我便由你去。” 纪浅夏错愕:“我出面?祖母,还是保国公这块招牌比较好使吧?” 多寿掩齿笑:“别说保国公招牌,附马府招牌,观音庵都不卖账。所以啦,四姑娘,还得看你的本事了。” “这样啊……”纪浅夏摸摸鼻子,权量下,毅然:“好,我就去试试看能不能打动得了清高出尘的师太。” 多寿看一眼纪老太太,代答:“我们拭目以待。” “哎,这个师太,法号什么称呼?”纪浅夏还一无所知中。 纪老太太翻翻眼,好笑又好笑:“法号妙罗。” “咦,福灵寺师太唤做妙慧,她们是同门吗?” 纪老太太无语:“谁知道呢?这位妙罗师父,外界对她所知甚少。” “哦。”纪浅夏有点兴趣了。 这般神神秘秘的,想必本身有很屈折的传奇故事吧? 纪浅夏的脑海里就开始勾勒出一个美丽出尘的身着缁衣的出家人形象了。 第190章 被拒 赶早不赶晚,纪浅夏得了纪老太太的首肯后,就着手准备明天去观音庵的事项。纪安蕾没话说,本来也算是好事。观音庵实在挺神秘的。如果能把师太请动,纪府名声更响。 只有纪君蔓在晚膳时,嘴角始终噙着自我得意的笑容,神情出神。 第二天,天气一如既往的好。 大清早,纪浅夏就听到喜雀在院前树上欢叫,还很得瑟的对纪安蕾说:“姐姐,你看报喜鸟来了。我今天一定会马到成功。” “嗯,预祝你马到成功。”纪安蕾还是真心道贺。 “谢谢。” 去观音庵,自然不能空手去。纪安蕾调派了几名婆子仆妇带着上香所需的一切礼疏陪同纪浅夏前去。她没空,而且这大热天的,懒的出门。 纪浅夏还略为客气的邀了邀纪君蔓:“三姐,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不去了。我今天还有别的事。” “你能有什么事呀?”浅夏还纳闷了。 这荒郊林中,又没其他人家可以串门,不就是闷在家里歇凉吗?说的她跟纪安蕾一样忙似的? 纪君蔓用团扇掩着齿,笑的美眸流光溢彩的:“呵呵呵,我真有事。你自去玩吧。” “切!”浅夏撇嘴:至于吗?笑成这样,一看就假。 观音庵在凉山北面的半山腰,不是山顶。 从纪府出发,没有轿子,就这么一行人步行前去。 直线距离呢是不远,可是山道弯弯啊。又是上坡又是下石阶,纪浅夏就走走停停,自己估记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看到观音庵的山门。 山门小巧也不高大,在一丛绿树红花映衬下,格外秀气。 歇在山门前的纪浅夏抹抹汗,让仆从先去敲门。 正好,庵里梵钟敲响,声声如耳,林中众鸟齐飞,扑棱棱的慰为别样的景色。 不出意料之外,上香的供品之类,庵里收了。可是额外的要求,直接拒了。 纪浅夏不信邪,借着拜观音菩萨的名义,入得庵来。 观音庵实在是个清幽避世所在。比京城里福灵寺还清静雅致。 庵舍整洁,来往的小尼衣着朴素又整齐,气质上也从容安静,不慌不忙,礼数周到。 接待的师太更是慈眉善目,把纪浅夏那点想投机取巧的心思看的很透。防止了她冷不丁闯主持师太禅房的冲动。 斗智斗勇后,纪浅夏无功而返。 她又重新歪坐在山门石阶上。 日头渐移,泼洒洒的照到山门中,映出一片阴影。 倚樱和偎蕉安慰:“姑娘别心急。一次不成,咱们明天再来。” “对,明天不行,就后来。天天来缠着她们,就不信她们不答应。” “这个缠字诀呢,好是好。可是不适合啊。”浅夏冷静指出:“现在是事不宜迟,时间不等人。哪有空跟她们耗呀?快点帮我想想其他办法。” 倚樱和偎蕉见识还没她多,能提供什么好办法? 大眼瞪小眼后,纪浅夏看看日头,猛的一击掌:“只能冒险一试了。” 两丫头心一齐跳:“姑娘,你要做什么?” “跟我来。” 纪浅夏决定不按常理出牌了。别的不说,歪门邪道她还是懂不少的。 绕着观音庵的外墙,她耸耸鼻子,判着气味。 “姑娘,这是去哪里?” “当然是走后门喽。” “……” 走后门是没错,算是捷径。可是走了后呢? 所以,纪浅夏就分配了任务,她让人去敲门,等来开门的姑子露头,就着两个仆妇将姑子一左一右的架着。干什么呢?当然是沦为人质,指引着去见妙罗师父喽。 听了她的计划,一众随行都满头黑线。 这种馊主意她是怎么想出来的?这是小姑娘家干的事吗?还是小姐家家的。说出去得多丢人呀! “好了,你,你们两个最壮实,记着。动作要快。” “姑娘,那奴婢呢?”倚樱弱弱问。 “你们两个就观察有没有其他的姑子,万一跑去报信,这个法子就失灵了。” “哦。” 纪浅夏一摆手:“去敲门。” 观音庵的后门也是常年闭着的。有事,里头才开。 敲响后,听里面果然有脚步声传来,纪浅夏面喜,冲挑出来的仆妇使眼色。 两个仆妇也很紧张的一左一右站好,蓄势待发。 门‘吱哑’一声开了。 “上!”情急的浅夏发出指令。 两个壮实的仆妇以不太标准的饿狼扑食之势冲进去,按计划行事。 谁知,眼前一花,后门扔出两大坨东西重重的砸在门外的林草地,伴着‘哎哟哎哟’的痛唤。 大伙一愣,纪浅夏先飞快的看一眼痛叫声。竟然是两个壮实的仆妇,迅速掉头看向后门。 后门缓缓拉向两侧,露出足够的空间,也走出两个人来。 纪浅夏下巴一掉,惊讶:“怎么是你们?” “怎么是你?”对方也吃惊。 来者却是魏三娘和她的丫头。 互相瞪了几秒钟的眼睛,各自收回下巴又同时:“你……” “我先说。”纪浅夏不客气的抢了发言权指着儿狼狈爬起来揉着老腰的两仆妇:“你们对她们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以为是暴徒扑进来,就随手扔出来而已。”魏三娘说的轻描淡写。 两仆妇哭着脸上前:“姑娘,我们都没挨她的边呢,也不知怎么的,眼前一花就被股大力扔了出来。” “哇!”浅夏竟然竖大拇指了:“好力气。” 大伙又是齐齐垂头。 “过奖,巧劲而已。”魏三娘忍着笑,板着脸。 “这就是传说中的拳脚功夫吧?”纪浅夏还狗腿似的笑。 魏三娘扭头望一边。 “好啦好啦,闲话少叙。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浅夏哂笑,端起架子问。 魏三娘微笑:“我也正想问纪四姑娘呢?” “大家都有问题,找个地方好好说道说道?” “行。那边有处歇脚的凉亭。请。”魏三娘很熟门熟路的样子。 凉亭离观音庵不足两百米,掩映在一条溪流之畔,风景还是不错。 有石桌石凳,阳光也只是洒到边缘,没有照进来。 另有风拂林俏,沙沙如浪,架上鸟语和各种味道的花香,实在很适合下棋野游。 第191章 旧识 纪浅夏知道魏三娘今天会过来说清查探的真相,却不知道会在观音庵碰到她。不过现在呢,她的主要任务是把师太请回府收惊。 所以,她又一次抢话,先说明自己的来意。 魏三娘听罢,好久没出声。 “你才从观音庵后门出来,一定是跟她们主持是老熟人吧?魏掌柜,能帮我这一次吗?”纪浅夏恳切问。 “我,还真认识妙罗师太。”魏三娘迟疑片刻,很清楚说:“不过,想请动她,实在无能为力。” “你也不行?”浅夏失望了。 魏三娘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若有所思的看她好几眼,然后才道:“不过,我可以把你的请求带过去。” “这个……”纪浅夏心里没底了。 她只是个保国公府的庶四小姐,来头一点不大,背景也不厚,更加没有特别出色的地方能打动妙罗。就凭一个请求,人家搭理她才怪? “别灰心,试试看嘛。”魏三娘却有莫名的自信,冲丫头勾勾手指。 丫头俯身过来,魏三娘贴着她耳朵,小声的交待几句。 “是,掌柜的。”丫头抬眼皮,看一眼纪浅夏,依命转回。 纪浅夏目瞪口呆:“就,就这样?” “你还想怎么样?” “魏掌柜,你不用出面,就差一个丫头带口信?这样怕是不行吧?”浅夏很不解。 那么清高的妙罗师太,多少人请不动。魏三娘就差一个丫头去传达她的请求,这不最后的希望也落空了吗? 魏三娘却笑:“别急嘛。 “我能不急吗?十万火急。救人如救火啊!”纪浅夏怏怏道。 魏三娘却只笑,不语。 浅夏也就不再纠缠这件事,而是转问:“我交托的事,打听的怎么样了?” “变复杂麻烦了。”魏三娘面色一收,改为忧色。 “怎么?没查出幕后主使来?” 凉亭的丫头仆妇都屏退在树荫下歇着,魏三娘慢慢开口:“我这里的线索断了。” “什么?” “据最新消息,那些不是雷老虎的人。刺青是假的。” 浅夏没回过神来:“啊?假的?为什么呀?” “嫁祸吧。” 浅夏想了想:“你是说,他们故意刺了一个雷老虎的刺青来伏击我,就算被逮到,也只会被认为是大名鼎鼎的杀手组织收了钱来伏击我?” “没错。”魏三娘先赞许。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是谁这么煞费苦心,借刀杀人嫁祸栽赃?” 魏三娘垂眸盯着石桌不语。 “真是高明一招。你看,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幕后黑手一点损失也没有。” “是呀,所以我这边线索算是断了。” “那可不可以这样呀?魏掌柜,你有门路吧,把这个消息透给雷老虎,让他也掺一脚,保不齐幕后就露出马脚来了?”纪浅夏机灵一动,想到这个主意。 魏三娘翘唇笑:“已经这么做了。不过,雷老虎这人,很久没露面了。短时间内怕是无法联络上。” 这也是个难题!浅夏表示理解。 不过,她转念一想问:“那我上次提供的线索呢?就是我那个姨娘?” 魏三娘也不怕她知道,沉声道:“我的人盯着她。这些天,她十分规矩,是真的在闭门思过。就连她身边的亲信下人,也没有往外串谋的举动。” 纪浅夏叹息:“这就麻烦了。她若按兵不动,还真不好抓她的错处。” “但是,她的身份来历……”魏三娘迟疑:“却值得推敲。” 浅夏一怔:“她的来历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她是当年,七殿下送给令尊的舞女之一。” “哦,有耳闻。” 魏三娘幽幽道:“这位七王爷可不是好相与的。” “他是不是野心极大?”纪浅夏压低声音问。 魏三娘没正面回答而是道:“他在京城人缘极好,大臣中口碑也相当不错。就是在当今圣上面前,那也是相当得重用。哦,七王妃与挽翠宫的贵人,可是极要好的手帕交。” 浅夏又才知道七王妃与慧妃这么要好。 “那,这位王爷……”好像没毛病呀?大体上看,挑不出过错。 魏三娘犹疑了小下,才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浅夏不太懂这个隐喻,她直接问:“这位王爷有儿子吗?多大了?” “有四子,两名嫡子,最大的已经八岁了。” “八岁?”浅夏自言自语:“自古皇家无父子。说不定……”没想下去,又问:“对了,宫里有几位皇子?” 魏三娘耳目灵,把她的低喃也听进去了,脸色稍变。听她问及当今皇子,便道:“有三位小皇子,不过,并不是慧妃所出。” “多大啦?” “最大的才四岁。” “哦。”纪浅夏没有想问的了。反正她的脑海里开始补一些宫斗戏码了。 她漫不经心问些无关痛痒的话,魏三娘自己先急了,主动提及:“纪姑娘,是这样的。超过了期限,而我并没有查出幕后主使,所以。咱们的协议就按原先讲好的。” “可以呀。” “后续的尾款不必了。但是,这件事我们会追查到底。”魏三娘还强调一遍。 纪浅夏拍拍心口笑:“吓我一跳。以为你要加钱呢?原来是自掏腰包呀。那行啊。我等着。” 这种无法捕捉的思维方式是魏三娘陌生的。 反正这位纪四姑娘,给她很多惊骇。行事举止思维逻辑什么的,完全无章可循。偏又真诚自然,除了干瞪眼,挑不出错来。 “怎么你的丫头还没回来?”纪浅夏撑着下巴,眼巴巴望着路。 魏三娘笑了笑:“妙罗师太,性子是古怪了点。兴许在考虑吧?” “说真的,魏掌柜,你怎么认得妙罗师太?她不是性子古怪,谁都请不动,也不爱抛头露面吗?” 魏三娘很自豪冲她抬下巴:“我想见谁,就一定能见着。妙罗师太性子是古怪了点,但是我有其他方法接近。” “教教我喽。” “收学费。”魏三娘手一摊。 纪浅夏扭脸:“不学了。” “小气!” “财迷!” 互相贬评了番,由不得相视一笑。 通向观音庵的路上,魏三娘的丫头姗姗回迟来了。 第192章 见到 再次回到观音庵,纪浅夏终于站到后堂的禅房前了。 魏三娘看她举着脑袋东张西望,忙捅捅她。 这处禅房跟别处不一样,特别安静,特别整洁,特别多名花异草随处可见。这哪里像是个修行中人所居住的院子?是以,浅夏就多打量了几眼。 妙罗师太就在房内静坐参禅,身边两个小尼面无表情,单请纪浅夏入内。 “去吧,好好说话。”魏三娘还小声鼓励她。 浅夏白她一眼:“我一向就好好说话。” “别说那些惊世骇俗的话。”魏三娘掩齿轻笑。 “多谢提点。”浅夏整整衣,面上带着恭敬之色步入禅房。 这间禅房很暗幽,与外面明媚的环境截然相反。 还空荡荡的,没有榻几,只有一个蒲团,一张小供桌,一尊小香炉,一青衫人而已。 浅夏耸耸鼻子,闻到一股不同与寺庙的檀香,浅,雅又好闻。目光却直接锁定在供桌旁旧蒲团上的那名戴着尼帽的女子身上。 她是盘腿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微闭,眉宇间慈悲大度。 面前小炉有丝丝香火绕出来。 阳光只能透过紧闭的门缝洒进来一点一滴,并不见灰尘在舞动,可见禅房之洁净不染一尘。 “妙罗师太,打扰了。”纪浅夏身处这种清幽环境,立时敛了神色,更加恭敬。 妙罗微睁眼,看得出黑白分明,清澈又平和。 “纪施主,请坐。” 纪浅夏就挑在她面前地板上大方盘腿坐下,没想到,妙罗还挺高的。浅夏得微仰着脸才与她视线平齐。 “妙罗师太,我的来意……” “贫尼已尽知。”妙罗和气笑着合掌,然后点头:“念纪小施主心诚,做场法事压惊就罢。” “多谢师太。”浅夏很心喜,急忙道谢。 妙罗微微笑:“贫尼久居庙庵,杂事不论。子弟知一,修行已满,明日便遣她为纪小施主解忧。” 只是子弟啊!浅夏白欢喜一场。不过,能请动妙罗的子弟,也不虚此行。于是再次认真:“多谢师太,纪府将恭候知一师父。” 正事说完,妙罗也把她仔细看的清楚。 这是个直爽伶俐人,果然有别与其他千金小姐们。 那就开门见山,道:“贫尼深居山庵,却不知保国公纪四姑娘如此巧慧大智。” “师太过奖了。”浅夏汗颜。 “据说,前些天,小施主以其机敏,一鸣惊人,天下皆知?” 纪浅夏心念一动:这是在拐弯抹角打听什么吧? 遂笑:“不敢当。只是一点运气而已。师太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妙罗显然有了兴趣似的。 纪浅夏便笑着将当日的一举一动如数奉上。说到发现丫头藏身之地,更是详尽列明。 妙罗师太怔怔良久,垂眸不语,末后,几不可闻的叹气。 “……就是这样。其实还是运气好。真报官的话,官差也是能查明,只不过时间不等人,我是怕来不及才冒然出声。实在当不起慧智。小聪明而已。” 妙罗却抬眼,面上有笑意:“很好!小施主行为得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谢师太夸奖。” 妙罗师太注目她半晌,似有有话要说,张嘴轻轻动了动,还是咽回去。只是端庄和气:“庵堂清静,小施主以后可常来。” 咦?浅夏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 这是拿她不当外人了吧?能得师太邀请常来,是不是说明,她得了妙罗师太的青眼相看呢?那么说,她以后没事可以常来逛逛联络感情喽? “是,师太。”浅夏乖巧回她。 妙罗师太看着她眼珠子灵活转悠,嘴角轻抿:到底是个孩子! 为了不打扰妙罗师太的参禅,纪浅夏没敢多寒暄,主动告退。 她退出暗幽的禅房,迎着一脸的明日光,深深吸口气。 魏三娘还在廊下等着,招手小声问:“如何?” “肯了。不过是另一位师太知一。” 魏三娘却笑了:“你知足吧,这位知一师太也是轻易请不动的。” “嗯,我很知足了。” 别出观音庵,来到山门,纪浅夏和魏三娘回身施礼送她们出来的师太。慢慢向山阶去。 “魏掌柜,你是靠我在望江亭那件事说动妙罗师太见我的吧?”纪浅夏藏不住心事。 魏三娘惊讶她的敏锐,直白:“是。”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拿这件事打动妙罗师太?”浅夏直勾勾盯着她。 魏三娘摊手:“纪四姑娘,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太细的好。” “可是,这跟我有关,想知道多一点也不行吗?” “不行。还不到时候。” “那什么时候算到时候?” 魏三娘高深莫测:“且慢慢等吧。” 纪浅夏就不开心了:“你怎么故弄玄虚的?咱们之间说事,能不这么拐弯抹角吗?我最怕猜来猜去了。明明有答案,愣是不肯挑明?这算什么嘛?” “能对你挑明我,我一定据实挑明。不能的,请恕不能。” 浅夏郁闷的看着她问:“那你说的伏击这事,也多有隐瞒?” “这?没有。”魏三娘让她问住了。 她们将伏击这事跟容先生之死合并暗中查证,没必要让她知道吧? “一定有。你中间停顿了一下,说明有。但是不能透露。” 魏三娘笑了:“纪四姑娘倒真有点神捕的风采了。” “别扯虚的。是不是你说?” “嗯,算是吧。”魏三娘迟疑下。 浅夏就用那种‘你看吧,我没说错吧’的眼神斜斜看她。 “这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的,我一个字不想听。不过,请动妙罗师太这事,怎么看也与我有关。你还藏着掖着干嘛?”浅夏固执了。 魏三娘抚额笑叹:“真是怕了你。” “快点透露一点。”浅夏听她口风松动,急催。 魏三娘低头默想一会,下定决心。四下看看,扯着纪浅夏一边,俯耳轻声说了几个字。 纪浅夏眼睛蓦的瞪圆,不可思议:“啊?” “嘘!”魏三娘示意她别声张。 “我知道,我懂。”浅夏捂捂嘴,猛点头。 魏三娘欣慰:“我知道你口风紧。且记不可传第三人知道。” 第193章 打听 “明白。”浅夏了然,不过很快就有新问题:“魏掌柜,你怎么会跟她这么熟络?” 魏三娘稳稳笑:“这就不管你的事了。” 好吧,纪浅夏轻拍下脸颊,方才她还说‘与我无关的,一个字不想听’呢?这就开始打听了?岂不自打脸? 惹的魏三娘又是一通爽朗大笑。 慢慢走到分岔路口,魏三娘说:“还得去德山县城一趟,就此别过。” 浅夏向往:“德山县城好玩吗?” “比京城差些。” “离的远吗?” 魏三娘指:“下山,乘马车最快一个时辰。” 换算一下,就是现代的两个小时。马车的话当然比不得汽车,所以,其实路程不算很远。 “那你明天就回京城了?” 魏三娘奇怪:“四姑娘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没有。你做事,我这个外行不插手。我只是有点想去县城看看,苦无没人带路。” 魏三娘眨眼,状甚无意道:“据我所知,骆三公子来了德山县会旧友。” “提他干什么?”纪浅夏就鼻哼一声。一点不仗义! “他,对德山县城,特别熟。” 翻个白眼,纪浅夏没往心里去,而是拉着魏三娘小声打听:“对了,魏掌柜,我们府里有没有跟聂府……”她挑挑眉毛。 魏三娘小小讶异:原来她还没得到最新消息呀?那算了,她才不当这个恶人了。 便微笑装傻:“我这两天忙,没空打听你们府上的事。” “你一点风声也没收到?” “没有。” “好吧。”纪浅夏就放弃了。 跟魏三娘道别后,天色已近午,正赶上回院子里摆午膳。 天气闷热,纪浅夏没胃口,只换上旧衫,喝点酸梅汤,略尝了点薄粥。就跟纪安蕾说了请观音庵师太的来做场法事收惊的事。 纪安蕾相当震惊:“真让你请动了?” “嗯,不过是妙罗师太的子弟知一师父。” “这位知一师父也是久仰大名呢。”纪安蕾喜笑颜开:“小满,你还真行啊!” “嘿嘿,姐姐过奖了。” “那行,我就安排人准备明天的法事所需。” 浅夏高兴:“谢谢大姐。这后续的事,我都不懂。有劳大姐了。” “没事,你开了个好头,这后头我来就行。” 纪浅夏很满意,忽然问:“三姐呢?在朴方堂陪祖母吗?” 纪安蕾摇头苦笑:“她哪里闲得住。一早就说要去买点别致的玩意,磨着我要了一辆马车,下山去县城了。” “哎呀?她还很会享受嘛。”浅夏恨恨道:“我也要去县城凑热闹。” 纪安蕾手指点点她:“今儿怕是晚了,后天去吧。” “怎么不是明天?” “明儿有观音庵师太做法事,你也得留下。” “……哦。” 饭后,纪安蕾要午休一会。纪浅夏就晃去了朴方堂。 纪老太太今天胃口不错,漱了口后就困了,这会正好眠了。 屋里有长荣长华守着,多寿出到廊下看景。 拦下纪浅夏后,两人就转到园子水榭说话。 “四姑娘,你怎么说动观音庵主持师太的?”多寿也很好奇。 “呃?其实是遇到贵人了。”纪浅夏不想瞒她,说出魏三娘帮忙。 多寿对这个名字不陌生,只是所知不多。 “这位魏掌柜的,为何会帮你?” “哦,因为她很热心吧?她不算多坏,其实骆凛跟她关系挺好的。” 多寿一怔:“骆三公子吗?” “对呀。要不,我怎么敢冒然请她帮忙。你别说,她一出手,就搞定了。” 多寿看着她欲言又止。 “多寿姐姐,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浅夏看在眼里,坦率的问。 “呃,那个,京城里有消息送过来了。” 浅夏眼眸一亮,压低声音:“是不是我的亲事订下来了?” 多寿咽咽喉,艰难点头:“嗯。” 浅夏喜:“太好了!” 不知道聂其仰听到这个消息是错愕呢还是开心?管他呢?他的意见不重要。 “可是,并不是聂家。”多寿呲呲牙。 “啊?”浅夏一下收笑,惊讶问:“不是聂其仰吗?” 多寿摇头。 “那是订的谁家?”浅夏惊恐问。 多寿低头小声:“反正不是聂家。” “那,到底谁家?多寿姐姐,你一定知道对不对?”浅夏急了。 多寿痛苦掩面:“这个事吧,奴婢不方便透露。” 浅夏愣了下:“祖母不让透露?” “嗯。” “我更好奇了,谁家呀?不会是皇亲吧?”浅夏就暗自琢磨。 “也不是皇亲。” 浅夏就拉着她:“多寿姐姐,你就**口风给我好不好?我这心里猫抓似的。” “不行。”多寿拒绝。 “我一会问大姐去?” 多寿笑:“大姑娘也不知情。” “那我问三姐去?她才从京城回来,我就不信她不知情。” 多寿不说话了。 拿定主意后,浅夏就盼着:“我说三姐怎么还不回来?多寿姐姐,要不要派人去催催呀。” 多寿都无语了。平时也不见得这么挂记纪君蔓呀? “还早呢。未时再派人去催也不迟。” “好吧,我就等。”浅夏静下心来,暗自琢磨:撇开聂家,会订谁家呢? 未时快过,就接到报信说,纪君蔓溺水了! 纪府一下就惊动了。 来报信的是纪君蔓身边的随行婆子,抹着眼泪,哭丧着脸说:“三姑娘与骆家三公子在德山县城旁的郁南河亭说话,也不知怎么就落水了。虽被救起,却是昏迷不醒。” 纪安蕾气的脸色都变了,顾不得骂她们侍候不力,问:“现如今怎么样了?” “在得月楼雅间休息,骆三公子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诊治。” 纪浅夏一边听了,问:“怎么会昏迷不醒了?是救治不及时吗?” 那个婆子看了她一眼,小声:“是。” “不是有骆三公子在旁边吗?难道他不会水?”纪浅夏还纳闷了。 那婆子不由瞪她一眼:“四姑娘就不要说风凉话了。” “什么意思?这叫什么风凉话?”浅夏拉下脸色。 婆子抹抹眼泪,低头道:“骆三公子还是因为四姑娘,才不肯跳下去救三姑娘?” “你这贱奴,说的什么混账话!”浅夏就怒了,冲偎蕉:“给我掌嘴。” 第194章 请医 纪安蕾装没听到。 偎蕉掳起袖子,上前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啪的很清脆。 婆子顿时就哭拜:“老奴该死,老奴说错话了,老奴也是一时情急,求四姑娘手下留情。” “再赏她两嘴巴子。”浅夏厉目怒喝。 偎蕉又啪啪给她两嘴巴,将她的脸打肿了。 那婆子哭的眼泪鼻涕四糊哀声:“四姑娘饶命,求看在三姑娘面上,先留老奴这条贱命,救救三姑娘吧。” 纪安蕾就听不得,冷着脸:“真是该死!打你是胡言乱语,挑拨我们姐妹不合。这跟救三妹有何关系?看来是打少了。且记下,等接回三妹,再教你懂规矩。” 那婆子哭着脸谢了。 “来人,备马车。”纪安蕾不得不跑这一趟。 “大姐,我也去。”纪浅夏就看不得这个婆子鬼头鬼脑的。 “你留下照顾祖母。” 纪浅夏嘟起嘴:“我跟大姐一块去吧?多个人多份力不是。” 纪安蕾笑她:“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我有几位管事娘子陪着,她们最有分寸了。” “……那好吧。” 送纪安蕾出门,浅夏就转回朴方堂。 纪老太太已经好好的在喝着温茶,倚在窗前看庭前日光渐西移。 因为纪安蕾的嘱咐,浅夏并没有将纪君蔓落水的事说出去,只陪着纪老太太说话,抹回牌,说个笑话什么的。 纪老太太对她能请动观音庵的师太也是很好奇。 “有缘,加上贵人相助,这事就这么轻松成了。祖母,我觉着,我的运气越来越好了。” “这是好事。” “也是托祖母的福。要不是早来避暑,也沾不到这么好的运气。” 纪老太太指她:“这嘴甜的,莫不是偷吃了后厨才做出的梅糖?” “没有吃糖。我这是跟在祖母身边,学乖了。”纪浅夏很讨好的语气。 纪老太太笑:“瞧瞧这嘴,会哄我这个老太婆了。” “哪有。祖母,我说的是真心话哦。” 纪老太太笑笑:“我还没老糊涂了。”意思是真话假话,她听得出来。 两祖孙就在那里说话,廊下站近一个仆妇向着多寿使眼色。 “什么事?”纪老太太偏从窗口看到了,问。 仆妇吓一跳,陪着笑:“回老太太,没什么要紧事。奴婢这里找多寿姐姐说个杂事。” 多寿忙道:“陈妈妈,你也是个没眼力见的,还不快退下。” 纪老太太冷下脸:“过来。” 仆妇看一眼多寿和纪浅夏,慢慢挨到窗下。 “什么事,这里说。”纪老太太可不是好糊弄的。 多寿叹气,冲仆妇:“说吧。反正什么事也瞒不过老太太去。” 那仆妇便低头回报:“大姑娘出门前交待,派人去城里请太医。要快马加鞭,事不宜迟。偏生马厩的几匹快马,此时都得了焦虫病,已请了山脚下畜医查看。最快,也不过明天才恢复行动……” 多寿与纪浅夏互看一眼。 纪老太太眉头拧紧:“请太医做什么?” 这满院就她一个病号。下人根本没资格请太医的。 瞒不下去了,浅夏站起来:“三姐姐病了。” 纪老太太吃惊:“阿罗?她怎么病了?” “她,在德山县城游玩时,意外落水,听说因为救治不及时,一直昏迷没醒。方才有个婆子来报了信。现在大姐去接她回来,婆子也押去带路了。” 纪老太太静默了片刻才消化掉这信息,眉头还是锁着:“怎么就落水了?” 浅夏摊手:“这大热天的,也就河边凉快。她在那里游玩,然后不小心造成的吧?” “这些该死的贱婢!都是什么看护的主子!”纪老太太埋怨侍候的丫头。 也是哦,主人出事,奴婢是免不了有责任的。 她们的最大任务就是把主人看护好! 浅夏还懵懵懂懂:“听说当时骆三公子也在场。” 多寿倒抽口气,怪怪盯向她。 纪老太太老眸一闪,脸色完全沉下来了。 “祖母放心吧,三姐一定会吉人天相的。”浅夏还安慰来着。 纪老太太摆手,示意知道了。 那个等回信的仆妇还站着没走,多寿就向纪老太太请示:“如今府里快马生病,附近又没有良医,老太太,你看,怎么好?” 纪老太太沉吟问:“凉山可还有别的人家避暑来了?” “倒是有几家,却是不熟。” “不碍事,拿了保国公府的贴子去借出一匹快马就是了。” 纪浅夏拍手:“这是个办法。” 多寿点头,向那仆妇:“去跟外院的人说声,拿了国公府的名贴拜上,再准备一份拜礼。借一乘快马。” “是。” 纪浅夏还摇头:“专门请京城太医,还不如试试土方子呢?山脚下不是有村子吗?总有几个赤脚大夫吧?” “胡闹。”纪老太太斥她。 浅夏撇撇嘴。 “你呀……”纪老太太说到一半,直摇头。 “祖母,我怎么啦?”浅夏很是莫名其妙。 多寿微妙的看她一眼。 “让我静静。”纪老太太叹气。 “好的,祖母你歇着。” 纪浅夏晃出朴方堂,本来想去马厩转转,不过,老远就闻到臭味,不肯再去了。 纪府别院都让她逛遍了,实在无趣,就晃到大门口翘首等着。 她在想,落水,昏迷不醒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吧?其实及时做人口呼吸就好了。最可疑是骆凛在场,他跳下去捞起来,顶多纪君蔓喝几口水而已,怎么会见死不救呢?怪哉! 倚樱劝:“姑娘,这一来一去,至少要日落之前,大姑娘才能把三姑娘接回来。还是回院子里等吧。” “也对哦。在门口干等不是个事。”浅夏想了想,回院子无非就是打盹。可都快傍晚了,她再打盹,那晚上太精神怎么办?熬夜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夜里没娱乐活动呀。 思来想去,还是:“那我去后山转转。” 偎蕉苦着脸:“姑娘,又去看落日呀?” “对呀。不过,这次我们换地方,好吗?”浅夏重抖精神。 好个屁!倚樱和偎蕉心里齐打颤。 听说,浅夏又要转后山闲晃打发日子,仆妇们都不肯随行,个个都忽然忙得飞起。生怕又被纪浅夏给坑了去寻找什么死人现场。 于是,纪浅夏这回身边只有两个丫头陪着。 第195章 尚黄 夏日的三点多钟,太阳渐西移,阳光洒在枝头,再渗下来,热度都减了不少。 凉山的路还是多的,尤其是青石碎路,淹没在杂草丛中。路草没人来修理,又只有夏天的时候才人多,长的十分高茂。 纪浅夏算着日子,离伏天也快到了,估计凉山很快会热闹。 “倚樱,这里有清静的湖水吗?” 倚樱想了想:“嗯,山脚有。” “山上呢?” “好像都是小溪小河。” 山中的溪涧汇流而下,在山脚聚成湖水。可惜,纪浅夏没想下山,就想在山中逛逛就得了。 “那就溯流而上。找找水源。”纪浅夏私心里还有个小主意。她现代身会游水,可这具身体似乎不灵光。像落水这种事呢,一生一次就够了。 她想如果再有意外,怎么办?靠意念自救吗? “姑娘找水源做什么?”偎蕉不解。 “哦,我听说,溪水最洁便是水源头。咱们舀一点带回去给祖母尝尝山泉。” 倚樱和偎蕉对视一眼:府里后厨用的水就是山泉吧?还用另外寻找? 纪浅夏兴高采烈的绕向山顶石路去。 行没多久,忽然听到前头传来说话的声音,是男人的声音。 纪浅夏也有点紧张,到底是陌生的山林,身边人又少都是年少女子,怎么说自带风险。 “躲起来。”当机立断,纪浅夏拉着两个丫头躲到树后。 说话声渐近,从摇动的枝叶间看去:打前头的是个介入三四十的男人,国字脸,双目有视气度从容不迫。身后跟着仨男子。 有老有少,其中一个老的弯了点腰,脸上挂着谄媚的笑。 另两个都是年轻男子,一脸严肃。 看穿着都是富贵人家,不是村野樵夫之类的莽夫。 纪浅夏就明显松口报,耳听有个声音:“爷,你瞅这天气不早了,回吧?” “嗯。” “什么人?”说话音,两个年轻男子却忽然耳目极灵的捕捉到陌生人气息,断喝一声,其中一人飞身扑过来。浅夏一看:练家子! 刷~刀光一闪。倚樱和偎蕉吓的失声尖叫:“啊!” 纪浅夏却镇定的多,摆手:“稍安勿燥,我们是路人。” 对方警惕的打量她们仨人,手上的一把剑还没撤回去。 浅夏拍拍两个丫头,率先走出大树后,冲其他人笑:“别误会,我们不是歹人。你们见过歹人是我们这样的吗?” “哈哈,小姑娘,胆色不错嘛。”国字脸那男人还笑夸一句。 浅夏笑纳:“谢谢大叔夸奖。” 咝~抽气声,老家伙眼珠转转,小心的盯着国字脸男人,生怕他发火。 “大叔?”国字脸男人摸摸下巴:“我很老吗?” 浅夏撇撇嘴:“目测三十七八,相对我们主仆仨来说,真的很老了。” “大胆,放肆!”身边那个老仆怒。 “哎,不要吓她。”国字脸男人还饶有兴味:“小姑娘还是很实诚的嘛。” “谢谢。”浅夏盯一眼老仆,又看一眼两个武力值侍卫,问:“你们是什么人?” “呵呵,莫非,这凉山是姑娘家的,我来不得?”国字脸那男人笑问。 浅夏摇头:“不是我家的,是大家的。你当然来的。只是行踪可疑,又不像是在凉山有避暑庄院的京城权贵世家,当然也不是山脚下的农家,为着凉山避暑世家的安危,我斗胆借问一句呗。” 国字脸男人边听连点头:“唔,有道理。只是,小姑娘是如何看出我并非京城权贵世家?” 浅夏不耐烦看着他:“因为我们不认得你。京城权贵世家老爷们没有一个长你这样的?” “哈哈哈……”对方乐了。 倚樱扯扯她:“姑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快回吧。” 别的不说,这人身边两个侍卫,看着挺阴沉吓人的,那眼睛看人就像看谁都是刺客似的。 浅夏一扬手:“不想回答就算了。你们慢慢逛。” 她转身欲走。 “姑娘留步。”国字脸男子含笑唤住她:“请问姑娘可是纪府千金?” 纪浅夏主仆顿时防备,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哦,并无他意。随口问问。是?还是不是?” “是不是,管你什么事?你谁呀?”纪浅夏叉腰忿忿。 看她这架势,旁边老侍低声:“爷,只怕就是她。” 国字脸男人笑眯眯:“原来是纪四姑娘,久仰!” 纪浅夏放下叉腰的手,皮笑肉不笑:“你仰什么?我很有名了吗?” “一举成名天下知了。” 浅夏脸色一愣,望天叹气:“麻烦了。”然后冲他:“好吧,就是我。怎么着吧?” 国字脸男子又笑着打量一眼:“嗯,果然是个聪明的丫头。” “好了,报上你的大名来。”浅夏不肯吃亏。 “我们爷……”老仆才要开口。 “我姓尚,名黄。” 纪浅夏默然念了一遍,没什么出奇,可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纪四姑娘,我是京城人士,听说四姑娘在望江亭推断丫头被藏一事。很好奇,姑娘年纪小小,如何做到这般机敏?”尚黄很认真的讨教。 纪浅夏在翻白眼了。 妈的,来个人就提这件事,她都要说了好几遍了。 “尚大叔,你这么爱听这段故事,咋不去茶楼好好听听呢?我想,那些细节什么,说书先生们说了八百遍了吧?他们都说腻了,你还没听够呀?” 那个老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张嘴想斥。 尚黄手一抬,还是很和气道:“说书先生怎么比得上当事人亲自讲叙呢。” “真要听?”浅夏坏笑。 “有劳呢。” 浅夏四下一看,两个自己丫头,对面不认识的陌生人。 于是,她摊手:“给银子。听一段完整版,收你五十好了。” 咝咝咝~好几道抽气声,不知情的以为草丛里伏着蛇呢。 只有尚黄错愕一阵后,失笑:“价格很公道。” “当然,童馊无欺。我亲口说,可比说书先生说的精彩多了。一般人还听不到呢?”浅夏大言不惭的。 尚黄一摆头。 身边那个老仆呲呲牙,摸出一小元宝递过去。 倚樱和偎蕉两个咽咽口水,都呆了。 第196章 胡言 纪浅夏不避嫌,大方的接过,还对着阳光验看是不是真金白银? “不错,收到,该我了。”浅夏喜滋滋的收起来。 这山道面对面站着实在不好聊天扯淡,尚黄手中有枝折扇,一摆:“那边有个歇足的草亭,纪四姑娘可否移步?” “没问题。” 倚樱和偎蕉两个同时扯着浅夏,小声:“姑娘,姑娘,回去吧?” “没事,我收了银子,就得讲故事。一会就好了。你们没担心。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也足够对方听到。 对方一行四人,都没什么反应。 还是尚黄懂人情点,笑笑说:“我等,的确不是坏人。请纪姑娘相信。” “我相信,我的直觉。”浅夏嘻嘻笑。 她的直觉,这四人不是歹人。也没什么实证,就是感觉。 反正坏人,不可能这么罗里八嗦还给银这么痛快。 草亭有一半阳光照映。木头桩凳是热的,坐不得人。 暑气浸染过,女人还是避坐为好。 “好吧,只好站着说了。”浅夏摸一手余热,拍拍手道:“我就不废话了,是这样的……” 收钱办事。浅夏又觉得站太久,脚累。就快人快语的将当日发生的事一一述说。当然也添加了跟顾令娴两人的互动,表明她真的事先并不知情,还要跟顾家小姐闲聊。事情发生后,她也没有第一时间参和。 直到见派去的下人四下搜寻不到,她才不得不冒头的。不然,她仍然是低调为主。 说话的功夫,她还不忘给自己脸上贴了几块金。 然后就说到原因,那些原因京城其实都传遍了,但在她本人说起来,却另有云淡风轻之感。 “……就是这样,说完了。” 浅夏口干舌燥,急需补充水分。 尚黄若有所思:“嗯,嗯,原来如此。听纪姑娘这么一说,真有身临其境之感。” “是吗?那我可以去摆摊说书喽?”浅夏半信半疑。 老仆忍着笑不敢出声。 “你们先出去。”尚黄忽然对侍从抬下巴。 “是。” 侍从和老仆都恭敬退出。倚樱和偎蕉还低头,直到那个老仆过来拉一把,将她们也拉出草亭。 浅夏奇怪:“尚大叔,有不懂的你问呗,为嘛把人赶开?” 尚黄敛起和气,神情威严,眼睛盯着她:“请问纪四姑娘,你当日可知与高府小姐一处的那名女子身份吗?” “哦。这个呀,当时不知,后来猜出来了。” “你知她是谁?” 浅夏这才觉得他把人屏退是有理由的,小声回:“听说是宫里最受宠的慧妃娘娘。她与民同乐,又极为喜欢高府小姐,便乔装出宫。你在京城听说了吧?” 尚黄缓缓摇头:“不知其二。” “哦。可能说书先生也怕触犯皇族吧?”浅夏琢磨了小会就懂。慧妃娘娘的身份,并没有大规模的传开。谁也不敢传吧? “这么说,你是故意讨好宫里贵人?”尚黄眼色还是严厉的。 浅夏就不满了:“讨好个鬼呀!知道她是贵人,我又没有凑上去献媚。只是人命关天,才不得不站起来,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讨好贵人?我讨好什么了?到现在一丝一毫的赏赐也没有?还得避嫌早早跑来凉山。” 尚黄没想到她会这么多抱怨,明显一愣。 “你想要赏赐?” “废话。好歹挽回贵人颜面,又是人命关天。再迟片刻,那丫头就死翘翘了。就算明面上不好赏,就不能偷偷派人送点金银珠宝过来吗?”浅夏提起就一肚子火。 别人都以为她占便宜了,讨到贵人欢心了。肯定好处多多吧?多个鬼呀!一根毛都没见着。 尚黄垂眼忽然,手里折肩轻拍掌手,笑说:“也怪不得没给赏,姑娘不是都避到凉山来了吗?” “我是在凉山。可保国府还在京城呀。家里父母长辈俱在,总不能再找借口了吧?” 尚黄却撇嘴,小声笑说:“我听说,宫里贵人有意专请纪四姑娘入宫……” “入宫做什么?给点实惠的不是更划算吗?”浅夏翻个白眼:“再说,宫里规矩那么多,我又从来没进过宫,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贵人,那完蛋了!功变成过了。” “……为伴?”尚黄好不容易把话凑齐。 “入宫为伴?”浅夏脸变色,问:“可是真的?” 尚黄笑眯眯:“十之八七,我消息来源还是比较可靠的。” 看一眼他这通身的气派,这衣服材质,好像真不是普通富户穿得起的。至少二品官员世家才有这奢侈度。 “看来我避到凉山来是对的。”浅夏狠狠击下掌。 尚黄听明白,诧异反问:“姑娘不愿入宫?” “伴君如伴虎啊。尚大叔,你没听过呀。” “呃?只是伴慧妃而已。”尚黄苦笑。 浅夏头摇的如拨浪鼓:“更危险。” “哦,此话怎讲?”尚黄挑一下眼。 浅夏不吐不快,四下看看。 “放心,这里没有墙,没有另耳。” 浅夏自然也听懂了他是化‘隔墙有耳’这个典故来安抚她的担心。 “尚大叔,你是京城人,难道没听说圣上有意立慧妃娘娘为后吗?” “嗯。” “可是,朝中有大臣反对。理由怕是慧妃无子吧?然后呢,慧妃又极得帝宠,自然就有人眼红啦。两派明争暗斗,你说,身为当事人的慧妃娘娘会不会有危险?” 尚黄点头。 “不用多说,就拿望江亭这个事来说,我就觉得是有人故意针对慧妃娘娘,给她来个警告。她身边的贴身宫女尚且如此轻易被弄死,那么一旦真的要对贵人下手,还是难事吗?可千万别说宫里禁卫严明。再严明,禁卫也不可能时时守在慧妃娘娘身边呀。而且身边人,都有可能反水呢。” “说的没错。”尚黄脸色并不轻松:“你小小年纪如此慧眼,难得。” “所以,我就避开是明智之举。等他们那些事搞清楚了,我再回京城好了。”浅夏笑嘻嘻。 尚黄却摇摇头:“四姑娘心性单纯天真,又如此敏慧,正是宫里贵人最好的助力。” “千万别呀。我性子跳脱,后宫可待不长。” 第197章 乱语 “如果,圣上下旨封你……”尚黄转眼就假设 “封女官?那是不可能的。我略识几个字而已,字还写的丑,不堪大任。若是想封为后妃。呵呵,那宫里一定热闹,每年都可能会死几个人。” 尚黄就好笑:“为何每年会死几个人?” “哦,是这样的。我呢,对做高门妾一丁点兴趣没有,为后妃更是触到我逆鳞。一把年纪还招我这样的年少女子入宫,那就等着我把宫里闹的热火朝天吧。”浅夏磨着牙狠狠。 尚黄讶然:“你打算怎么闹?” “我的角色肯定是奸妃。首先,讨好慧妃。然后就可以狐假虎威做实验。拿一个不开眼的后妃下手,悄悄弄死她。反正后宫女人吃饱撑的。死个把不受宠的不是什么事。接着,我就由生手变成熟手,一个个挑拨离间,一个个下药弄残弄死,最后就轮到最受宠的。把最受宠的弄死取而代之后就可以……” “可以什么?” 浅夏翻个白眼:“帝位就算了,不感兴趣。不过,把人弄半死,应该不难。” 尚黄脸色剧变。 “这算好的。我听过一个野史。是后妃直接把人弄死,登上帝位的哦。” “四姑娘,你未免太过自信了吧?”尚黄恢复镇定。 浅夏冷冷道:“你不是才夸我敏慧吗?对付宫里那群吃饱撑着女人,有什么难的?” “……至于吗?” “当然至于喽。我不愿入宫,非得召进宫。他们以为每个女子都欢天喜地去伴君吗?那么一群无事是是的女人凑一团,除了添麻烦还有什么?那么多花朵一样的女子就这么枯死在后宫,别人是没能耐。我自认有能耐为什么不把气撒出来呢?当然是从易到难。” 尚黄半天没言语。好久才道:“你还太小,不明白朝堂复杂。皇上也不想封谁就能封谁的?” “哦,就是为保皇位,不得不多多迎娶重臣的女儿。这样,重臣才能为己卖命对吧?真可怜啊!”浅夏是从看过的宫斗书里总结出来的。 尚黄有些无奈:“纪四姑娘此话过于直白。”旋即又笑:“姑娘恐怕是天下第一个可怜当今圣上的人了?” “大概是吧。”浅夏想了想:“慧妃娘娘得独宠,在我看来是很浪漫的一段佳话。” “哦?”尚黄讶异:“头一回听说。” “皇家无情嘛。美女如云,得独宠难上加难。如果不是两人真心相爱,怎么会舍弃一众莺莺燕燕独宠一人呢?可是,身在高位,又不得权衡得失。至少,每月皇上还得去其他后妃宫里做做样子吧?明明有真心相知的人却不得不如此。尚大叔,你说这算心酸的浪漫佳话吗?” 尚黄别转脸,侧看面皮有些抽搐。 “哎,尚大叔,我是当你是好人,才畅所欲言的哦。你可不要去告发我呀。”浅夏小心翼翼叮嘱。 尚黄还是没理她,继续忧闷中。 “尚大叔,莫非你家也有本难念的经?”浅夏好奇又八卦。 尚黄深吐口气,扭回脸,看一她小小的脸,苦笑:“纪四姑娘真奇女子矣!言辞犀利大胆又独树一帜。” “大叔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浅夏拍心口:“我这是黄口小儿,百无禁忌。真要让别人听了去,就惨喽。” “嗯,以后万不可说这些惊世骇俗之论。” “我明白。” 尚黄折扇敲在她头上,笑:“可惜我没有这么机敏俏皮的女儿。” 浅夏瞪他:“大叔,不要敲头。” 尚黄失笑:“好好,不敲。保国公,倒是个有福气的。” “尚大叔认得我父亲?”浅夏眼珠一转。 尚黄淡淡笑:“京城人谁不识得保国公。” “哦。”原来是这种认得,那浅夏就没什么好问的。 保国公在京城吃喝玩乐多久,但凡有点名气的场子,他差不多都光临过。认识他的人可能比认识皇上的还多。 看看日头,浅夏摸摸银子,认为该告辞了。 尚黄却忽然问:“前些天,此山发现有无各尸首,可是真的?” “是呀。”浅夏歪歪头:这个消息都流传到了京城吗? “姑娘可知在何处发现?” “哦,你这是问到正主了。那就是我第一个发现的。”浅夏骄傲。 尚黄眼一亮:“哦?姑娘还有这等胆色?” “没什么吧,大白天的,身边都是婆子丫头,没什么好怕的。就是恶心了点。” 尚黄很感兴趣:“麻烦姑娘带路可好?” “行呀。”浅夏一口答应。正好那条路也是回纪府的路。一举两得。 一行人就辗转来到当天发现的现场。 那片芦苇丛好像矮了不少。来了两拨人验查,踩出一片空间出来。 老仆跑去看了看,回来是掩着鼻子回来的。 尚黄却左右看看山石路,眉头紧锁。 “尚大叔,莫非你有亲朋失踪在此?” “算是吧。” “哦。那你不妨去德山县问问丁大人。听说他还是称职的。不是贪官。”浅夏这话说的,让人回味。 尚黄就失笑:“难道四姑娘见过丁知县?” “嗯。见过,看起来不是酒囊饭袋。是个做实事的父母官。”浅夏的印象来自骆凛说的那件命案。能这么认真对待每个疑点的知县,是个称职的。 那个老仆噗一声笑,插嘴:“四姑娘还会看相呢?” “是呀。”浅夏昂起头看着他:“我现在就看你。嗯,一把年纪面白无须,嗓子尖细,眉眼温婉。说不好点,不男不女的。你不会是……”太监吧? 老仆脸色死灰,忙眼角偷瞥主人。 尚黄却轻轻笑:“四姑娘没看错,这老奴的确是宫里放出来的,我见他办事牢靠又稳重,便留在身边。” “果然啊!”浅夏很得意,还挑眉:“怎么样?我会看相了吧?” “是是,老奴服了。”老仆哭着脸。 浅夏愈发得意了。 这时,有丫头满头大汗寻过来,老远就唤:“四姑娘,四姑娘。” “我在这里。” 丫头乍然见了陌生人,愣了愣,来不及多说,抹把汗就大喘气:“大姑娘把三姑娘接回来了。还有,骆,骆三公子也来了。” “我三姐没事吧?”外人面前,浅夏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小丫头吸气道:“还,还没醒。” 第198章 装昏 纪府避暑山庄,气氛沉闷。 纪君蔓闭目躺在床上,衣服都换过了,脸色也是苍白的,像睡美人似的。 外间,纪安蕾正在跟纪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长福介绍说:“德山县的大夫也看过了,说性命无碍,只是受了惊吓才会昏迷不醒。请祖母放心,我这里看着,料想三妹妹会很快醒转。” 长福又亲眼见证了纪君蔓,外伤什么都没有,只是单纯的昏迷,便回去覆命了。 骆凛垂着眼在前院,身边还带来一个德山县比较有名的大夫。知道纪府快马加鞭去京城请太医后,只是不耐烦的翻个白眼,并无多话。 他之所以跟来,不是别的。纪君蔓虽不是他推下河的,可是当时正跟他在一处说话,失足摔下去,又只让小厮去救,自己袖手旁观,多少有点冷血。 再者说,京城骆纪两家已经结亲,名义上这还是自己大姨子吧? 他是专程过来向纪老太太陪罪解释的。 正锁眉不悦等着纪老太太请他入内,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从前廊响过。 透过窗棂看去,是纪浅夏提着裙子匆匆转向角门往后堂奔去。 “大姐,大姐。怎么样了?”纪浅夏气喘吁吁的跑到纪安蕾身边。 纪安蕾愁眉:“还没醒。” “摔着哪里了呢?” “没有外伤,只是多灌了几口水,让人催吐出来了,却还是昏迷着。唉!” 纪浅夏安抚:“别急,祖母已派人去京城请太医过来瞧看。” 纪安蕾点头,她回来就知道了。 “怎么落水的?” 丫头巧儿快嘴道:“奴婢问过了,说是三姑娘在德山县城,无意中偶遇了骆三公子。因天热,便避在河岸柳亭说话,也不知说了什么,骆三公子脸色恼了,拂袖欲离,三姑娘赶着陪罪,脚底一滑,栽进水中。” 浅夏眼睛瞪圆:“捞起来就是了。” 巧儿叹气:“奴婢打听得知,骆三公子并非马上跳下水中,而是指使自己的小厮下水救人。那三姑娘尚有神志,拼命不肯,沉沉浮浮,拖延时辰,最后是河边摇浆的渔娘奋力救起,可为时略晚,三姑娘便一直昏迷至今。” “哦?”浅夏不解:“三姐落水,有人下去救,她为何还不肯呢?生死攸关,她还挑救自己的人是男是女不成?” 纪安蕾默默点头。 夏天衣衫单薄,再加上落水湿透贴身,救人免不了近身接触,那当然是能避则避喽。夏朝民风虽开明,却还是不能接受,一个全身湿透身材曲线毕露的女人被一个成年男子搂抱拖拽啊。 纪浅夏抚抚额,轻吐口气:“我去看看三姐。” 迈步入内室,知书和雁书两个都跪在床前哀哀抽泣。姑娘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她们下场也不好过。 看到浅夏进来,两人都眼带忿忿之光投向她。 感到莫名其妙的浅夏走近床榻,居高临下盯着睡美人般的纪君蔓。衣衫已是换过,头发也不乱,披散在枕两旁,脸色苍白了点,却无损美貌。 反正,浅夏是不太看出这是个病人。 兴许是她盯的久了,知书就抽抽鼻子:“四姑娘,我们姑娘如今昏迷病着,有什么想问的且等姑娘醒来可好?” “我现就有想问的?”浅夏把目光转到两个贴身丫头身上问:“你们当时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拦着三姐姐?” 雁书就喊冤:“奴婢冤枉啊!四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姑娘跟骆三公子说话时,挨着亭边,也不知说了什么,三公子脸色变了,拂袖欲走,姑娘去拦,脚底打滑落水,都是一眨眼的事,奴婢没反应过来。如何拦得住?” 知书还抽泣道:“奴婢当时就求三公子下河施救,无奈三公子他,他……”说不下去了。 “他不是让小厮去救了吗?” 雁书和知书就齐齐眨眼怒视她:“小厮如何救得?” “咦?骆三公子救得,小厮怎么就救不得?不都是男子吗?”浅夏就失笑了。 雁书低垂眼:“我们姑娘金枝玉叶之体,岂容小厮挨近?” “霍,骆三公子就挨得?”浅夏撇嘴笑:“该不是你们主仆串通陷害人家骆三公子吧?好倒贴?” 两个丫头错愕,然后就愤愤:“四姑娘,话不可以乱说。” 纪安蕾听到她们说话,也挑帘进来,听到最后这一句,也皱眉嗔:“小满,不得胡说。” “大姐,你心性单纯,自然没那么歪心眼。可一样米养百样人。有些人的心思呀,你是做梦都不会想到。” “四姑娘,你再胡说,奴婢就是拼出这条命也要给三姑娘讨个清白公道。”雁书怒了。 纪浅夏伸手拨开她,走到床榻边向纪君蔓:“三姐,我知道你醒着,别装了。很累的。而且太医会连夜赶过来诊治,到时露出马脚就大家脸面无光了。” “你说什么?”纪安蕾凑上前愕然:“三妹清醒着?” “四姑娘,你不能这样!”雁书和知书冲上前怒目瞪着浅夏。 “你们两个,一会找你们算账!”纪浅夏示意让人把她们架开,施施然走到纪君蔓身边坐下,探出一只手。 “四姑娘,你不要害了我们姑娘……” “掌嘴!”纪安蕾冷声发话了。 现如今是纪安蕾当着这个别院的家,立时就是婆子上前扇两个丫头的嘴。 “小满,你要做什么?” 浅夏微笑:“让三姐醒来呀?” “你有办法?” “嗯。” 纪安蕾却摇头不乐观:“德山县城的老大夫看过了,还开了药……” “老大夫也只是看过,诊诊脉,开开药而已。哪里比得上我的妙手回春呢。”浅夏掳起窄口袖子,什么工具也没有,只是捏紧纪君蔓的鼻子,让她透不过气来。 “小满?”纪安蕾被她吓个半死。 这,这算哪门子的妙手回春?这是辣手摧花吧?把人家鼻子捏住,只有出的气,要憋死人的。 纪浅夏却冲她挤眨眼笑:“没事,三姐马上就醒了。” 屋里人屏声静气呆看着。雁书和知书两个嘴巴肿起,脸色灰败,对视一眼,各自看到绝望与惊慌。 第199章 是他?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声打破屋里的沉静。 纪君蔓脸被憋的通红,扎舞着双手睁开眼睛,愤怒的仰视着笑的奸滑的纪浅夏。 咳咳咳!咳声不停,浅夏松开手,拍了两拍,笑嘻嘻:“三姐,你醒了?” 纪君蔓腾身就坐起,涨红脸怒:“你,你想闷死我是吧?” “不是。我在救你呀。你昏迷的越久,越难清醒过来。搞不好就要一直昏迷下去哦。” “你就是故意的,存心想我死!”纪君蔓抚着心口,怒意难消。 浅夏摊手:“你怎么会死呢?你这不活的好好的吗?中气这么足,一点看不出是个病人哦。要不,三姐,你继续装昏迷等太医过来揭穿?” 纪君蔓一愣,刚才只顾得骂她,忘了装娇弱了。 “三姐,没事的。屋里都是自己人,你继续装昏迷也来得及。对了,你装昏迷是为了让骆凛内疚,然后负责吧?”纪浅夏就这么直果果的说了出来。 一屋子人都沉静了。 纪君蔓倒抽口气,指着她:“你,你血口喷人。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呜呜呜,我不活了!”她恼羞成怒,猛的跳下床,冲向墙。 “姑娘……”知书和雁书两个急忙去拦。 纪安蕾也急了,怒道:“都给我消停点。” 她看向纪君蔓,冷冷板脸:“家里快马染病,祖母为了你还去求了附近人家快马加鞭请太医过来诊治,原来你是装病啊?你挺有能耐嘛。别要这里要死要活的。就算你一头碰死,也得给我去祖母那里说清。” 纪君蔓眼里蓄满泪水,低头抽泣。 “还有你!”纪安蕾指着纪浅夏:“口无遮拦,什么话都往外搂,也不看看场合。” “对不起啦。”纪浅夏抠手指。 “走,一块去祖母那里给她老人家赔罪。这大半天的功夫,祖母怕是担惊受怕了。” “……是。”纪君蔓也不敢矫情了。 吓到祖母这顶大帽子,她可担当不起。何况,她是提早醒了,但骆凛休想逃掉责任。 朴方堂很快就知道纪君蔓清醒的事,连怎么清醒的都一清二楚了。 纪老太太相当气恼又无奈。 这个三姑娘,真是跟她娘一个德性呀!还有纪浅夏,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啊!这一团乱麻的,还是前院等待的骆凛,怎么收场? 纪安蕾使眼色红给自己丫头芳儿,示意她出前院把纪君蔓清醒的消息报给骆凛知道,好让他早点拿主意。这样来看,摆明就是纪君蔓自己设的一个局,好引骆凛进去。 芳儿会意,悄没声息的溜到前院。知书知雁书两个肿着嘴脸,也使眼色给婆子。 到了朴方堂,三姐妹就跪下请罪了。 纪老太太手里端着温茶,半晌没言语。是该治治了,不然得翻了天去。 多寿等人也眼观鼻,鼻观心不语。 过了半晌,纪老太太才放下茶盅,淡淡:“起来吧。” “谢谢祖母。” 纪君蔓一起来,就堆满笑容扑向纪老太太:“祖母,好可怕,我快吓坏了!” “哟,三姐,你也知道怕呀。”浅夏还说风凉话。 “四妹,你当初落水可是在院里足足躺了两天才开口说话。”纪君蔓反击。 浅夏笑:“是呀,所以嘛,三姐比我强,不到半天就清醒了,还这么活蹦乱跳的。” “你还好意思说?”纪君蔓就哭丧着脸向纪老太太:“祖母,四妹太可恶了。她竟然捏我的鼻子让我出不了气……” “一时的权宜之计,三姐,你也太小心眼了吧?不感激就算了,还告状?” “祖母,你看,她都承认了。” “行了,一人少说一句。”纪老太太抚额,感到头疼。 她不再听两人的斗嘴,向纪安蕾问:“三公子可还在?” 纪安蕾忙回:“还在的。” 多寿赶紧给纪浅夏使眼色,可惜浅夏接收到了,却不解其意。 “让他进来。” 丫头依命去请。 纪浅夏还愣愣问:“祖母,是要责罚吗?” 纪老太太摆手:“你们先避避。” “哦。”纪安蕾赶紧带着妹妹从侧门退出。纪君蔓磨磨蹭蹭走后头,却没出门,而是躲到碧纱橱旁边偷听。 浅夏发现了,也没在意,只泛泛问了句:“她还真是不死心呀?大姐,你说她至少吗?“ “她?”纪安蕾望着她叹气:“说不好,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吧。” “那倒是。”浅夏掐指算了算。 骆凛无论硬件还是软件,在京城名门公子哥中也是个出挑的。纪君蔓看中了他,千方百计想贴送,也是正常的。她本来就长得美,如今再这么主动,想必骆凛也招架不住美人情深吧? 但是不对呀。骆凛要真对纪君蔓有一丝一毫心动,他就不会指使着小厮去救人,应该当仁不让的自己英雄救美呀!难道,他不好这一口? 思及,纪浅夏就悄悄的趴在转角张望。果然,没多久就看到骆凛黑沉着一张俊脸从容走来。 不高兴的样子?浅夏还在分析:他到底不高兴什么呀? 虽然是趴着屋角,可纪浅夏小半边身子都探出去了,被骆凛捕捉到了,定下脚步看看她。 纪浅夏还冲他呲呲牙笑了笑。 骆凛脸色忽然就好转,也对着她颔首浅笑,迈步上台阶,听丫头报:“骆三公子来了。” 纪浅夏转过身,小唬一跳。 长荣站到她身后,眼色复杂说:“四姑娘,多寿姐姐让我跟说一句话。” “说吧。” 长荣眼珠转转,小声:“过来说。” 纪浅夏跟着她转到后廊柱,已是傍晚,余晖映出廊下一片深影。 “四姑娘,京城里国公爷和夫人帮你挑中一门亲事,已下定了。” “哦。”纪浅夏并不是很关心,反正不是聂其仰。别的人家,如果打听到不如意,她准备回京再闹腾。 长荣压低声音:“是骆府三公子。” 静默片刻,纪浅夏才把信息消化,刹那间就蹦起惊骇:“谁?” 长荣只好重说一遍:“太尉府三公子。” “啊?怎么会是他?”浅夏十万个不相信,脸色都白了白。 太尉府三公子,骆府三公子,可不就是骆凛?怎么会是骆凛呢?就算不是聂其仰,也绝对不可能是骆凛吧? 第200章 明争 长荣同情的点头:“这事吧,已经定下了。” “祖母早就知道了?”浅夏提起口气小心问。 “是。” “纪君蔓也早就知道了?” 长荣想了想:“只怕是。” 纪浅夏咬牙一击掌:“难怪喽!我就说她怎么行事古古怪怪的,原来打着这样的主意。” “四姑娘,多寿姐姐说,告诉你是让你有个准备。” “什么准备?” 长荣呶呶嘴,小声:“三姑娘的心思,大家这下都知道了。” 浅夏脸色不好看,挑挑眉,斜眼看向屋里,拍拍长荣的肩:“多谢长荣姐姐。”她使个眼色,偎蕉掏出随身带着的细银塞给长荣。 长荣大方接了,道:“奴婢先进去了。” “嗯。”浅夏正烦恼了。 怎么偏偏就是骆凛呢?还瞒着她,真是的。害得她现在措手不及。 她的待嫁目标是聂其仰啊,现在换成骆凛,是一百个不愿意!但是,就这么让纪君蔓掺一脚,她又一万个不乐意!假若纪君蔓光明正大的去倒追,骆凛也跟她情投意合,那浅夏没什么好说的。偏偏不是! 定定心神,纪浅夏闪身也就溜回祖母后屋,没走几步就看到纪君蔓趴在那里偷听的专注。 纪浅夏也不作声,竖起耳朵也听。 “你来干什么?”纪君蔓大吃一惊,不明白她干嘛杀个回马枪。 “跟你一样,偷听呀。”浅夏不冷不热。 纪君蔓俏脸涨,拉长脸:“跟你有什么关系?” “有,屋里那个是我订亲未婚夫。”纪浅夏说的毫无心理负担。 咝!纪君蔓蔓脸色大变,直愣愣的瞪着她。 纪浅夏呲呲牙:“我先申明我的立场,你想靠这套阴谋诡计当小老婆,我是不会答应的。死了这条心吧?” “你,你说什么?” “骆纪两家订亲,你想搭赠也倒贴过去,我这一关就不答应。”浅夏笑的奸:“懂吗?” 纪君蔓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的,咬着牙忽然冲出纱橱后。 纪老太太正跟骆凛说起孙女落水的事,看骆凛是什么态度?如果骆凛说想负起责任,她是不介意搭一赠一的。毕竟纪君蔓太有心计,已经惹的她有些不喜了。 骆凛态度很是强硬,闭口不提纪君蔓,反而扯到纪浅夏在望江亭出风头这事。 正说着话,听到纱橱有动静,很快纪君蔓就带着委屈神色冲过来,扑向纪老太太:“祖母,四妹欺负我。” 纪浅夏不慌不忙也走出来,向骆凛翻个白眼,很是无奈:“三姐,我们姐妹打闹就罢了,怎么好打扰祖母与客人说话呢?你这样太不懂事了。快点了随我出去吧。” 纪老太太也不满意纪君蔓就这么冒然冲出来,而且还挑着骆凛在场的时间。 纪君蔓扁扁嘴:“祖母,四妹妹骂我太难听,而且还……”她眼角一挑望向骆凛。 “怎么就难听了。说你阴谋诡计,还装昏迷,不就是……”浅夏也瞄一眼骆凛。 纪老太太头疼的撑撑额,这叫什么事? 有把事摆这么明面上说的吗? “都给我闭嘴!”纪老太太喝一声,对丫头:“还不快把两位姑娘带出去?” “祖母!”纪君蔓扭扭身子,然后又向骆凛:“骆公子,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会连累公子,早知这样的话,我,我……” 浅夏嘻嘻笑:“就怎样?改计划?” “统统给我出去!”纪老太太大怒。 好吧,两个就不再当着客人的面斗来斗去了,悻悻而归。 纪君蔓心里也忐忑。自己的心思如此明了,就不信纪老太太不明白。她若是真心疼自己,必然会向骆凛施压吧?只要纪老太太有心帮她完成心愿,纪浅夏不足为惧。 纪老太太十分难堪,看向骆凛。对方倒是没什么表情,坦然得很。 僵持半晌,纪老太太问了一句:“当时为何不及时施以援手?以至延误时辰,害阿罗昏迷半日?” 骆凛淡淡:“晚辈怕麻烦。怕麻烦女人倒贴!” 这话真是狠辣又毒舌,就差直接点名纪君蔓了。 多寿听的小小倒抽气。 纪老太太也怔怔盯着他,脸色呈猪肝色:“放肆!” 骆凛威武不能屈,只挑挑眉。 “骆小子,没想到你如此冷血无情自私!人命关天,还如此恶意揣度他人!实在让人失望。” 骆凛却老成冷静:“老夫人,你也说人命关天了!谁会想到有人拿自己的命不当命呢?这等胆大妄为,不择手段的人,晚辈还真是心怵怕怕呢。” 多寿又是小小抽气,眼珠转转看向纪老太太。 纪老太太语塞,不过脸色十分不好看。 冷场了小半会,纪老太太才道:“看来纪骆两家这门亲事,只怕还得三思而行。” 骆凛却嘴角一挑,笑的很不明朗:“请便。” 三思而行,谁怕谁呀?反正别把纪君蔓这个心计女塞给他就行。 美则美矣,鬼名堂那么多!这种背后玩阴的女人,他烦!还不如花痴老油条魏三娘来提坦荡呢! 屋时火药味还不太浓,廊下,纪君蔓和纪浅夏又乌鸡眼似的斗上了。 “你丢脸我没意见,不要拉上整个纪府?”纪浅夏十分看不惯。 纪君蔓剜她一眼:“我怎么丢脸了?” “哟,你装完昏迷开始装傻了?”浅夏笑说:“你知道骆凛到了德山县,所以也急巴巴的跑来,才第二天就又急巴巴的去了县城,故意制造偶遇的机会,实际是你早就设计好的吧?脚滑失足落水这事吧,只要不是特别蠢的货色一眼就能识穿。刚巧,骆凛不但不蠢还很聪明,所以他宁可看你灌几口混沌的河水也不想去救你。就是怕你以为为借口倒贴上他。” 纪君蔓脸色瞬间失色,吓的左右一看。旁边不少丫头婆子呢。不过她们都装做没听懂的样子,举目望天。 “接下来呢,你就装昏迷,想让他有负疚感担起责任来。不过,你偷听了半天,却不得要领,于是索性就冲出去,故意娇嗲,实则想让祖母帮你施压吧?纪君蔓,你真的白长这张脸,心眼咋这么脏呢?这些手段,你是无师自通还是来自你那个上窜下跳的花氏姨娘?” 第201章 打架 纪君蔓勃然大怒:“纪浅夏,你给我闭嘴,否则,我跟你没完!” 纪浅夏心里恨恨,恨这个女人不要脸起来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她却面上笑眯眯:“你搞错目标了吧?你现在要做的是跟骆凛没完吧?比如说,等他出来,你就千方百计迎进你的院子,端一杯下了迷药的茶给他喝下,然后你就可以来个女霸王硬上弓。这样,他还不肯要你,那你就可以去死一死了!” 嗷!纪君蔓发出一声尖叫,面容可憎的举着尖爪扑向她。 实在把她形容的太下作太难堪了。她忍不得了才怪! 纪浅夏早就有准备。说了那么损话后,她就做好弹跳开的准备。一见她气势汹汹扑过来,早就机敏的闪跳开。 纪君蔓不依不饶,发了疯似的追打纪浅夏。 这下,偷偷张着耳朵听戏的婆子丫头见势不妙,急忙上前拦阻。 “放开我!今天我要不撕烂她的嘴,我就不姓纪!”纪君蔓这一刻是真的恨透了纪浅夏,眼里的杀气完全不掩盖。顾不是婆子丫头拦阻,张牙舞爪又咬牙切齿的横样吓到不少小丫头。 纪浅夏背负双手,笑的轻松又闲:“那你改姓什么?” “你这个臭丫头!”纪君蔓突破重重困难,再次冲向纪浅夏。 纪浅夏提起裙子,一个轻巧的跳跃就上了石阶,笑嘻嘻:“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呀!你不要保持你那端庄贤淑的千金样子了吗?小心,一会骆三公子就打这里经过,看到你面目如此可憎,更加不待见你了。” “我……”纪君蔓抚着心口,气的快吐血了。 纪浅夏还得意:“要不,等客人走了,咱们一对一单挑?” “单挑?”纪君蔓眼眸一亮。 “说实在的话,我也手痒好久,一直想揍你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不如单挑,痛快的来一场如何?”纪浅夏也不是善茬,也好想挠花她的脸了。 整天恃脸得宠,什么玩意嘛! “好!”纪君蔓阴恻恻笑笑:“我就成全你。” 纪君蔓为什么这么有信心?她比纪浅夏要高一点,而且这次过来,带特意带了些玩意来。就不信揍不到纪浅夏。 两人就这么达成一致意见,接下来就等骆凛离开了。 骆凛没在朴方堂待多久,跟纪老太太也是一言不合,除了告知辞离开,他没有多话。 只是离开时,并没有看到纪浅夏,没看到她过来兴师问罪。 以骆凛的推测,她肯定知道订亲对象不是聂其仰了。按正常推算,她不是要杀过来指着他鼻子勒令他退亲吗?一点动静也没有。 难不成,纪浅夏默认了这门亲事? 黄昏的夏天,西边天际霞光犹满。 得到骆凛已经离开后,纪君蔓和纪浅夏就带着各自的贴身丫头来到别院的后廊角落。 纪君蔓还换了身衣衫,窄袖束腰,越发的平凭几分英气。看着实在很养眼。 纪浅夏就翻白眼:“打扮的这么妖娆,给谁看呀?” “你就眼红嫉妒吧?丑八怪!”都是自己人,纪君蔓也不客气谩骂。 倚樱和偎蕉两个大吃一惊:“三姑娘……” “闭嘴!这里轮到你们两个贱婢大呼小叫吗?” 浅夏冷笑:“你这个贱婢不就在大呼小叫吗?” “咝,你这个臭丫头……”纪君蔓怒红脸。 浅夏回嘴:“你这个贱丫头!下贱的胚子,上赶着倒贴的贱人!” “你?”纪君蔓实听不下去了,果断的扑向她。 纪浅夏还是不正面上,而是躲闪,不停的躲闪。纪君蔓就纳闷了,讥讽:“不是说要揍我吗?就光躲!怂!” “你懂个屁!”纪浅夏笑嘻嘻:“这叫策略。当然,像你这种花瓶猪脑子不懂是正常的。” 结果就是纪君蔓更回杀气腾腾的追着她。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这样,纪君蔓气喘吁吁了,轮到纪浅夏出手了。她将裙子束了束,还大步走到面前:“现在,该我了。” 纪君蔓嘴角滑过一道阴险的笑意。 没等她抬手,纪浅夏却窜到她后背去了,抬脚就踹到她,翻身骑上她的背,揪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往地上砸,嘴里还说:“你以为你是谁呀?打架都要按着你的节奏来?嗯?以为我不懂你袖子里藏了尖刺吗?以为我真的是怕了你吗?蠢东西!” 的确是猝不及防被从背后扑到的纪君蔓一个狗啃屎栽在地上,没等她爬起,后背一沉,纪浅夏就骑了上来,头皮再一麻,嘴里‘哎呀’痛叫,接着就是面容跟地面亲密接触。 “哎哟!痛痛,放手,放手!”纪君蔓双手扎舞向后想拽她,也努力抬腰想把她掀翻下去。无奈浅夏一下下咬着牙冲着她的脸开砸。不得不大声呼痛。 “姑娘……”知书和雁书两个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家姑娘这么快就被压在身上被揍。 她们两个奔上前去拉扯纪浅夏,倚樱和偎蕉两个也上前掳起袖子帮忙。 顿时,这片角落喧闹热烈,吸引了纪安蕾。 等纪安蕾带着管家娘子过来,就看到了奇葩一幕:纪君蔓被纪浅夏骑着,她们的丫头两两互揪打在一起,个个看起来狼狈不堪。 当然纪浅夏没什么事,衣衫不太整而已,头脸上却没什么伤。 纪君蔓就惨多了,头发乱成鸡窝,那张她引以为这傲的脸血肉模糊,配上她的眼泪,不忍直视。 “这,这是怎么啦?你们两个在搞什么?” “大姐,你来的正好!”纪浅夏慢悠悠起身,随便将丫头拉回来,笑说:“我跟三姐闹着玩呢?没想到,她竟然存心想置我于死地。你看,她这窄袖里……” 纪浅夏用脚踢踢趴在地上的纪君蔓,袖子里滚出一把尖刺,尖头很短,却很亮。 “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问她喽。”浅夏还装无辜。 纪安蕾看着双眼翻白,嘴吐白沫的纪君蔓冲下人:“还愣着干什么?” 被惊呆的下人赶紧将纪君蔓抬回屋里,略做包扎。正好,去京城快马相请的大夫也差不多要到了。 第202章 反对 顾不上看视纪君蔓。纪安蕾瞪着纪浅夏:“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闹成这样?” 纪浅夏睁眼说瞎话:“哦,三姐也说,她看上骆凛了。要跟我公平竞争。最公平的就是一对一单挑。谁输了,谁退出。” 纪安蕾当场就傻眼了。 这,这有女孩家家该说的话吗?纪君蔓得多缺心眼才会这么说? “小满,你老实交待,到底怎么回事?” “大姐,不信,你去问她嘛。”纪浅夏翻翻眼。 纪安蕾气哼哼:“你就胡说八道。一会祖母问起来,我看你怎么交差?” “祖母问起来。我也这么说。”纪浅夏死猪不怕开水烫。 “好好,这是你说的。可别怪我不提醒你。”纪安蕾也让她气的甩手不管了。 浅夏满心不在乎。 她是言行如一,对着纪老太太的严厉盘问,也是这么回答的。差点把纪老太太的气过背去。 “老太太,老太太,息怒。”多寿帮着抚心口,开解道:“四姑娘童言无忌,别当真。” “多寿姐姐,我是认真说的。”浅夏还不肯改。 纪老太太手指颤颤对着她:“你不要指着长辈疼你就无法无天,口没遮拦胡说八道。再胡言乱语,家法侍候。” 浅夏瞪瞪眼,小声嘀咕:“我说的是真的嘛。” “来人!”纪老太太见她死鸭子嘴硬,气的拍案怒:“给我罚屋前跪足一个时辰,不许求情。” “是。” “啊?”浅夏呲牙痛苦:“祖母?” “拉下去。”纪老太太恨声怒喝。 婆子丫头不敢多说,将纪浅夏带出屋子,指定一个地方,监督着看她罚跪。 纪安蕾听说了,没什么反应。以着纪浅夏的性子是该好好管教一下了。 暮色渐深,星星开始露脸,月亮也爬上来。 膝盖生疼的纪浅夏挪来挪去,很不舒服。 唉!早知会被罚跪,她的措词就不要那么直白嘛。要迂回表达出来,就不会激怒老太太了!失算!不过,只要能达到目的,吃点苦头也无所谓了。 多寿把老太太哄好后,悄悄过来,问:“可还捱得住?” “还行吧。” “要不要喝点水?” “不要了。免得肚子涨。”浅夏宁可忍着渴也不要忍内急。 多寿四瞅瞅,低声叹:“四姑娘,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多寿姐姐,你知道我想要做什么吧?”浅夏试探问。 多寿沉吟小会,疑:“你不喜欢这门亲事?” “嗯。” “可是骆三公子他……”实在很不错呀!而且,他们两个一向都有来有往的。 浅夏望天:“他好不好,与我有什么关系?总之,我一点不喜欢。” “所以你就……”上窜下跳的忙乎?多寿好像捕捉到什么似的。 浅夏忽然拉着她:“多寿姐姐,谢谢你提前告之我真相。那么,麻烦姐姐再帮我一个小忙吧?” “什么忙?送口信吗?”多寿猜。 “不是。”浅夏摇头,认真压低声音:“在祖母面前,你这么说……”更小声的嘀嘀咕咕,可把多寿给震惊了。 她呆呆:“原来,四姑娘你这么做,就是,就是想让老太太也极力反对这门亲事?” “是呀。姐妹争一男,多丢脸是不?你再给祖母面前多挑拨一下,想必祖母很快就会主动去把这亲事给退了。”浅夏窃喜,她不费多大力气又恢复单身状态喽。 多寿慢慢抽回手,低头默想了会:“这事吧,容我再想想。” “哎呀,多寿姐姐,你还想什么呢?肯定是帮我对吧?咱们两人谁跟谁呀?你不会因为那笔银子,就真的站到骆凛那边去吧?再说,这门亲事,说不定骆凛也不乐意呢?完全是两家长辈作主。你帮我,也是帮他,对不对?” 多寿迟疑不决:“可是我听说,如果骆三公子不同意,太尉府是不会擅自给他订亲的。” “啊呀!”浅夏眨巴眨巴眼,寻思着:“你这话是说,这门亲事,骆凛也是看好的?” “嗯。” 浅夏望空琢磨了会:“不行,更加要退掉。多寿姐姐,拜托了。快去跟我祖母进些谗言,不对,良言吧?” 多寿呆滞少许,才慢慢:“我,试试吧。” “多谢多谢。”浅夏欣喜。 凉山避暑别院,纪府姐妹因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这是丑事。不好外扬,可架不住底下人议论呀。纪老太太多精明的老太太,第一时间就想到掩盖。 不过呢,掩是掩不掉的。纪家两姐妹是真的闹成水火势,却是因为一个男人。 纪老太太十分烦燥。更烦的是这个骆凛一点对纪君蔓的心思都没有。直白点说,强塞给他,都不乐意。竟然如此,为免姐妹成仇,为家庭和睦,只能解除亲事这一条路了。 反正,骆凛退亲也不是第一次。幸好避暑别院离京城远,不然,嚼起舌来,以后纪府姑娘怎么见人? 纪老太太真的就按着纪浅夏的设想,托了婆子带信给狄夫人,吩咐将这门亲事给退掉。 当然,这一回要明白表示,退亲的是女方,不是男方。 在院子里修养的纪君蔓听闻后,露出得意的笑容。骆凛退了纪浅夏,她再顶上就更加完美了! 同样在院子里养膝盖的纪浅夏听了,也暗喜:终于可以挑聂其仰了! 京城,狄夫人和白氏面面相觑。 得知纪老太太这么做的原委后,两人半天没说话。 姐妹为争一个男人大打出手这种天下顶级丑闻竟然出现在他们纪府,这要传出去,纪府八辈祖宗的脸面都要丢光了。还好是在避暑别院,还好管束着下人的嘴,不然啊,她们也要挖个洞钻下去了。 “那就退吧?”白氏迟疑着没拿定主意。 狄夫人深深叹气:“也只好如此了。” “这个小满……”白氏磨着牙:“想不到她如此胆大胡为!” “还是三姑娘,没想到她去凉山还是怀着这样的目的。倒真是小看她了。” 白氏点头又奇:“花氏明明不在了,是谁怂恿的?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会想到这一招?” 狄夫人看向窗外:“临行前一天,她的丫头去西府那边见了廖氏。” 那个跟花氏同样出身碧嫣楼的廖氏!她现在是担起花氏的责任了吗? 第203章 会友 天气炎热。 皇宫里的挽翠宫却凉爽依旧。 一名华服薄衫秀美的女子在碧席上静坐,面前摆着一盘棋,正无解。 “娘娘,高大小姐来了。”宫女轻手轻脚禀报。 “大热天的,难为她过来。让她在偏殿略等。” “是,娘娘。” 这名宫女去后,另外又进来名青秀的宫女,步子轻盈:“娘娘,那边有消息了。” 秀美女人抬眼:“哦?” 青秀宫女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观音庵知一师太受主持师太的吩咐,出山帮保国公纪府受惊吓下人做法事驱邪。京城已传遍。各世家大户都纷纷赶了去。” “……她到底没出面?” “是。听说,是纪四姑娘亲自登门三顾庵门相请,为她诚意感动,观音庵才破这个例。” “哦。”秀美女子扬扬眉,嘴角含笑:“又是这位纪四姑娘?” 纪浅夏再一次毫无准备的被推上热门人物榜第一位。 不过是观音庵的知一师太给纪府做场小小法事而已嘛,为什么会哄动成这样呢? 不但凉山脚下的村民蜂拥而上,德山县的大户人家都带了各样供品齐齐上山相请,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于是就把主意打到纪府上。 纪府一时,门前车水马龙。 大家都说纪四姑娘有能耐,不但在京城望江亭大出风头,断案不输刑部神探们,连观音庵的师太们都对她另眼相看。是个人物! 本来天气也渐热,凉山避暑的高门世家很快就多起来。 上门来拜访结交的络绎不绝。害的纪安蕾忙的焦头烂额。 而那个中心人物纪浅夏却在朴方堂安安静静的陪着老太太说闲话,表现乖巧,也不再四处窜游了。 “唉!这是闹的哪一出?又不得清静了。”纪老太太很是烦闷。 “就是,祖母,观音庵也不过是座小庙嘛,怎么出来个师太,这么多人盯着呢?”浅夏还故做不知。 多寿抿嘴笑:“四姑娘真不知晓吗?传言,观音庵主持师太极有法术,是菩萨座前侍女投胎。许什么灵验什么?一手好针法原先可是救治无数人等。只是近年云游此处,便闭关修炼,所以才引得人趋之若鹜。” “这么神奇!?”浅夏吐舌。 纪老太太撑撑额头,昂头闭目歇息。 浅夏乖乖道:“祖母,你累了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小满。”纪老太太睁开眼:“你这两天,很乖,我很高兴。” “谢谢祖母夸奖。” 纪老太太苦笑一下,也不拐弯抹角了:“你无非就是想打听京城的退亲的消息吧?实说了吧,亲没退成。” “啊?”浅夏失态的惊呼。 都闹成这样的,还没退成? 纪老太太淡淡笑了笑:“太尉府不同意。” “为什么呀?”浅夏不解。 这个问题,纪老太太也很想知道?骆凛那小子这一次为何就那么固执呢? 纪浅夏垂头丧气的回来,歪在凉席上闷闷不乐。 小丫头来报:“裘府五小姐有请姑娘去作客。” “哦,先放一边吧。” 一会,又来个丫头:“姑娘,顾家小姐有请。” “哪个顾家?” “顾大将军府小姐。” 浅夏来了点兴致:“顾令娴?” 凉山这两天很热闹,上山的名门大户不少,原先的冷山空寂一扫而光,处处都透着人气。 顾家的避暑别院离纪府还比较远,要绕大半山头。地址选的很巧妙,不怎么显眼,四周笼上一层山林,只有一条山路直通。 马车还不上去,只能骑马或者步行。 纪浅夏举着遮阳伞,很是后悔。早知道就该把顾令娴请到纪府去了。害她流这么多汗。 “纪小姐,请。”仆妇迎出大门。 浅夏叉腰深吸气:“你们家小姐呢?” “在后山采山果。” “我靠!” 等转到后山,看到顾令娴背负双手站在一株树下昂着头,高冷的指挥:“再近一点,对对,就是那株,那只果子最大。” “顾小姐。”浅夏唤她一声。 顾令娴转头看看她:“你来了。” “你在摘什么?” “哦,这是山李,个头大,又甜。我小时候种下的,没想到长这么高了。” “山李?”浅夏感兴趣的咽咽口水。 她一抬头,忽然一颗李子冲她抛下,等她快速跳开。眼前一花,树上跳下一人,望着她笑嘻嘻:“哈哈,竟然没打着。” 浅夏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又惊又喜:“聂其仰?” 可不是那个有着阳光笑脸的聂其仰吗?一身浅青的长袍,蹭的黑黑灰灰一片,下摆兜揽了不少李子,浅黄水润的看着很好吃。 “哎呀,大名鼎鼎的纪四姑娘还认得我呀?”聂其仰调侃。 浅夏跳上前捶他肩一下问:“你怎么来了?不是在禁足吗?” “早就解禁了好吧?” “你不是被打了,养伤吗?” “养好了。” “那你爹还敢把你放出来?” 聂其仰俊脸一涨,吭哧吭哧道:“只要不插手京府衙门的事,其他,我爹不管我的。” “也对,凉山相对太平,没有你用武之地,令尊比较放心。” 聂其仰白她一眼:“还不是因为你,我才被禁足被打。还笑话我?” “没呀。我没笑话你。我说的是真的。”浅夏看向顾令娴,又不解:“哎,你们怎么这么熟了?” 顾令娴摆手:“没有的事。聂家就在附近,聂小公子是来打听秀娘那件事,碰巧而已。” 浅夏嘻嘻笑:“碰巧还就上树了?” “不管我的事。他自告奋勇上树的。”顾令娴摊手。 聂其仰嘿嘿笑:“没错。我好久没上树了。正好动动筋骨。哎,对了,四姑娘,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 “没有。”浅夏一口回绝。 “切!我不信。”聂其仰涎着脸:“你看,你才来几天,就把观音庵的主持师太说服了,真真好本事。” 浅夏苦笑:“这算什么本事呀?你去观音庵跪三天三夜,主持师太也能被你诚意感动,立马出山了。” “真的?”聂其仰还当真了。 顾令娴扭开脸,直呲牙。 好不空易把聂其仰打发走,顾令娴招待她在后院的水亭落坐,望向她:“你怎么请到观音庵知一师太出马的?” 第204章 底细 “呃?你也有兴趣打听细节?”浅夏好奇反问。 顾令娴却摇头:“没有。我只知道以你的资历,不够格。” 纪浅夏回味了下,恍然:“难道你很了解这位神秘的妙罗师太?” “略知一二。”顾令娴竟然调皮的冲她笑了笑。 其实纪浅夏已经从魏三娘那里知道了一点点,不过只是皮毛。听到顾令娴这么说,很感兴趣的催:“快说快说。” “嗯?不能说。” “为什么呀?” “事关重大。”顾令娴又卖关子来。 浅夏沮丧道:“这是成心吊胃口。” “真不是。她的来历吧,很特别。越少人知道越好。”顾令娴严正说。 浅夏撑着下巴,懒洋洋透露:“可是,我无意中倒是听到一则小道消息,说妙罗师太,其实是……”故意停顿。 顾令娴不相信:“你哪里知道的小道消息?” “嘿嘿,不可说。反正,听说她其实是……”压低声音:“宫里出来的。” 顾令娴倒吸口冷气,惊慌的四下看看,挥手屏退下人。 “你,你说什么?” 浅夏压低声音:“前朝宫妃。” “啊!”顾令娴捂嘴,又一手去捂她的嘴,惊吓不已。 浅夏不舒服,摔开她的手,不悦:“有这么吓人吗?” “当然喽。” “前朝宫妃出身为尼,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浅夏不懂了。以前历史书上不都说了吗。新帝上任,就把旧帝的妃子们都送到一个地方安顿起来。不管年轻的还是年老的,反正是从此不见天日,慢慢等死吧。当然,有那愿意出家清静修行的,更是乐见其成。 如果,真像魏三娘透露的,妙罗是先帝的其中一个妃子,落脚此处为尼,那一连串的清高举动倒是很能想通了。唯一令浅夏没想通的是,魏三娘是怎么跟妙罗师太这么亲近的? “你真不懂呀?”顾令娴皱眉。 “懂什么?”浅夏反问。 顾令娴叹气,再次左右看看,确定下人都离得远了,除非武林高手,否则谁也听不到她们说话。 “妙罗师太不但是先帝最后册封的宫妃,也是因为她原本是自尽,谁知又活过来了。” “哦,不稀奇呀,从古至今都是这样假死的例子。”浅夏不在意。 顾令娴却摇头:“外人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都以为,她活过来是命大,又自愿削发为尼,便准许了。当然,平头老百姓却不知,都道是宫妃自尽追随了先帝去。其实,她还活着。” “嗯。其二是什么?” 顾令娴压低声音,道:“听说,妙罗师太苏醒后,自称在幽冥界见过先帝。是先帝怜她一片痴心,特许她回魂。然后,可能还说了一些别的话。” 浅夏圆了眼睛:“啊?她还这么胡说八道?” “你才胡说八道了。”顾令娴不满:“她说的话,是可靠的,不然圣上能信她?” “哦。我懂了。她要不这么说,也许就得再死一遍了。难怪躲到这里后,闭门不出。低调做事,夹起尾巴做人。”浅夏说的是实话,但不好听。 顾令娴生气:“不想跟你说话了。” “别呀,我听的正入味呢。” “不了,我说完了。” 浅夏笑嘻嘻:“那好,轮到我来问了。顾小姐,你是不是听你爹娘说的呀?” 顾令娴翻她一个白眼。 “好,我算你默认了。那么,当时妙罗师太醒来后,知情者不多吧?” “那是当然。” 浅夏就点头:“怪不得。朝中知道底细的只怕不会超过五人。” 顾令娴也点头:“多了。她到底跟圣上说了什么,天知地知她知和圣上知。” “所以,当今圣上才容她一席之地嘛。” 顾令娴没接话,却歪头:“我更奇怪的是,你怎么就投了她的缘?她从来不见外人的。” “谁都不见吗?京城的各路王妃之类的命妇呢?” “不见。而且谁也勉强不得她。” 浅夏望天思忖:当天,妙罗师太竟然主动提及望江亭那件失踪小事?这预示着什么呢?是不是她心里也埋着一件跟失踪有关的悬案?所以,她才会对自己感兴趣,特意召入一见。 嗯?还邀她常去庵里?可能,是什么事想通过她查出真相? “纪姑娘,纪姑娘。”顾令娴碰碰发呆的她。 纪浅夏一个激灵回神,茫然:“什么事?” “你想什么呢?” 浅夏顽皮眨眼笑:“我要想,要不,过两天我们一起上观音庵去烧香拜佛怎么样?” 顾令娴不知她又起什么心思,不推辞:“好啊。” “你想不想见见这位妙罗师太?” “咦?能见到吗?” “嗯,有一定难度。但是能吧?”浅夏不敢把话说满。她见妙罗师太还得看运气。再捎带上顾将军之女,人家肯不肯见就难说了。 顾令娴却不信:“她不会见我的。” “因为你的身份吗?” “嗯。” 浅夏也没多问下去,只是又双手撑起下巴:“不过,好奇怪啊。我还听说她有一手好针法呢?” “是呀。”顾令娴小声道:“这位先帝后妃未入宫之前是医女。” 浅夏张张嘴,又问:“怎么还传说她云游此处才落的脚呢?” 顾令娴想了想,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疑:“有这个传说吗?” “有,村人这么说的。” 浅夏忽然也冒出一个念头:会不会是先前有个妙罗师太,常常以针术救人。然后,宫妃顶替了她的名头隐居此处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位真正的妙罗师太呢? 顾令娴再怎么家世显赫,消息灵通,也不可能什么都懂。 浅夏这一刻兴趣浓厚,很想跑去抓着魏三娘问个清楚明白。 “对了,你到凉山后,京城发生了一些事。”顾令娴抛开先一个话题。 “什么新鲜趣事?” “吕相爷被贬了。”顾令娴观她神色不动,又添一句:“吕吴两家的亲事搁浅了。” “哎呀,吕大小姐的亲事又黄了?”浅夏吃惊。 “只是暂时没议了。”顾令娴瞄瞄她:“你,你们纪府……” “咳咳。”浅夏讪笑:“我们纪府一向风平浪静的。” 第205章 兴趣 “也不是呀。你们纪府跟太尉府结亲了。”顾令娴又翻翻眼看她。 浅夏低垂头,小声说:“还不一定作数了。” “怎么会?听说已经换过庚贴了。”顾令娴补一刀。 浅夏还在嘴硬:“也未必最后事成。反正,顾小姐,你不要相信,也不要传散开。八字才一撇,不到最后,你可不要太相信了。” 这话顾令娴就不明白了。 她不乐意这门亲事?难道不知道京城世家小姐们有暗自垂泪的,也有愤愤不平的,更有将她视为眼中钉的吗?而且好像听说是骆凛主动提及的。这更令多少怀春小姐们希望破灭! “别这样看我。”浅夏有气无力:“我实说了吧,这门亲事,我不同意的。” “为什么?” “我年纪还太小了。” 顾令娴小声:“又没让你今年就出嫁?” “哎,对了,顾小姐,你们两家挺门当户对哦。”浅夏很想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当然不能扔给纪君蔓。那心计三姐太可恶了!还不如便宜了顾令娴。 顾令娴不乐意白她一眼:“不要!” “哦?轮到我问一声为什么了?” “不喜欢。”顾令娴直白得很。 “不喜欢什么?长的不合你意还是脾气不好?” “都不喜欢。”顾令娴漠然。 “哟,有个性。”浅夏还竖指夸。 得来一个白眼。 “算了算了,不说糟心事。”浅夏也知道跟她讨论这个问题不太妥当。 顾令娴明显就不是那种沉浸儿女私情的闺阁女子。 “顾小姐,你会游水吗?” “会呀。”顾令娴意外:“你问这个干什么?” “可不可以教教我呢。”浅夏惊喜万分。 顾令娴摇头:“怎么教?” “呶,我知道凉山一定有那种极隐秘的湖水之类的,咱们去找找,然后,约定一个时间,天天练习,怎么样?” 这想法也太出格了吧? 顾令娴呲牙:“你学这个做什么?” “那你怎么就会了?”浅夏还反问的理直气壮。 “我跟你不一样。我爹从小把我当儿子养。什么都要我跟哥哥们一样。只是近年大了,不好再跟哥哥们攀比了。我娘才开始教我学些针线之类的。” 浅夏无语了小会。这一家子还真是开明过分了。 “我,我想学的原因是。我前阵子落水,差点死了。按理来说我更应该畏水才是。没错,我是比较畏水了。可是,为免以后重蹈覆辙,我决定战胜这种心理阴影。” 这一席话说的堂而皇之,也似乎合情合理。 “真想学?” “嗯。” 顾令娴想了想,道:“要说起来呢,我倒是知道凉山那里有一处极好的,极适合我们姑娘家嬉水的地方。” “真的?那还等什么呢?”浅夏大喜。 顾令娴还是不太放心,打量她好几眼:“不是一时兴起好玩吧?” “绝对不是。” 犹疑不定的好久,顾令娴沉思再三,点头:“可以。不过……” “放心,我会守口如瓶。不会让家人知道。我出门就说找你来玩了,她们不会怀疑的。这样,悄悄进行,免得她们担心阻拦。” 哟,连后果都想好了,顾令娴这才相信她是真的很想学会游水。 这挺加深好感分的。因为许多小姑娘家家是从不肯下水的,觉得害羞。觉得跟村女一样粗野无家教。女子会游水,除了无人管教的村姑之外,谁家娇贵的小姑娘家会学这个呢?又不是什么上得台面的本事。 当初顾令娴学,还是因为年小不在乎世人眼光。加之顾将军威名,谁也不好指手画脚,这才成功。若是年纪大了再学,指不定就招来铺来盖地的指指点点呢。 两人把学游水这事细细商议了。 从明天开始,午后纪浅夏借口找她玩过来,再由顾令娴带着她悄悄摸过去,算上时间,大约一个时辰,不多不少也不会令人起疑。 搞定这件事后,纪浅夏高高兴兴告辞回去。 不过,回家的路有点堵。 “哎哎,纪四姑娘。”聂其仰从树上跳下来,一脸灿烂笑脸的拦下她。 浅夏也很开心的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专门等你呀。”聂其仰笑嘻嘻。 “有事吗?” 聂其仰小声问:“有没有兴趣去德山县城?” “去做什么?玩吗?”浅夏不解。 聂其仰轻轻道:“当然不是。你不知道吗?德山县的丁大人最近缠上一桩官司了。没想到又解了。还是桩人命案。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 聂其仰嘴里叨片树叶,百无聊赖道:“这破天气,又闷又热。闲的发慌。不如,咱们一起去德山县衙看升堂怎么样?” “咦?看升堂?”这个浅夏有兴趣。 “对呀对呀。顺便看丁大人是怎么结案的?” 纪浅夏又苦恼:“可是,我才跟顾小姐约好,这些天在凉山多逛些日子,怕是赶不去德山县了。” “你不会一整天都在山上逛吧?” “哦,不会,就是午后。” 聂其仰歪歪嘴,不由问:“匀不出一天来吗?” “呃?也许可以吧。不过我说不好。得等明天跟顾小姐碰头才知道匀不匀得出来?” 聂其仰笑了,手一挥:“行,我就再多捱一天。” 浅夏也好笑:“聂公子,你怎么就对稀奇古怪的命案有兴趣呢?” “我也不知道。反正,除了这个,其他的,我实在也玩腻了。” 好吧,公子哥的怪趣味。 “那你明天等我消息。” “好。”聂其仰心满意足的转回避暑别院。 纪浅夏继续往家赶,才拐一道弯。 前方目测三米的地方,独立着一青衫人,挺拨如松,面沉如黑锅。 倚樱和偎蕉都斜眼看看纪浅夏,施礼唤:“骆公子。” 正是骆凛。 眉宇间全是怒气,上挑的眼角定定的瞪着略慌乱的纪浅夏。 怎么会是他?这叫冤家路窄不? 纪浅夏想装傻充愣吧,可惜就这么一条石板路。旁边倒是有小路,是草径。看多了,感觉草径两旁歇着不少怕热的蛇。 没奈何,纪浅夏吞吞口水,装做云淡风轻,还挤丝笑大方招呼:“骆公子,你没回京城呀?” 第206章 质问 回了!被气够呛了! 骆凛此时心情相当恶劣! 纪府跟他八字相冲还是怎么着?一个女人添堵就算了,还有一个也来凑热闹,还嫌他不够忙的吗? 纪君蔓上赶着用小动作想讹他,出发点是无耻的,总归还是他本身太优秀的缘故,尚且可以忍忍就过去了。没想到,纪浅夏,自己亲自点中的未过门媳妇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以他的人脉和信息量,很容易就知道纪府退亲是纪浅夏不乐意的真实意思。这就把骆凛给惹恼了! 他难得肯定下来,凭什么还要被嫌弃? 这不,就跑来讨要说法了。 “借步说话。”骆凛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式。 纪浅夏挠挠头,沉思了小会:这会不答应,这家伙很可能会月夜翻墙。 “好。” 走到离路稍远的平台,头顶上招摇的树荫,看着四周艳阳闪闪,浅夏催:“有什么事快点说。” “给个解释。”骆凛言简意骇。 纪浅夏还想装傻:“什么解释?” 骆凛转到她面前,定定盯着她:“亲事。” 好吧,装不下去了。 纪浅夏就娇羞垂头:“我,年纪还小……” “我等。” “呃?我,我脾气不好,想法又怪异,要是看到装模作样的小妾出现在我面前,会忍不住拿刀砍死一个算一个。” 骆凛一愣,勾唇笑了:“我不纳妾。” “啊?”浅夏疑:“真的?” “真的。”骆凛严肃脸:“我并不觉得家里养一堆吃饱饭什么事也不干的女人是件多有脸面的事。” “养堆母猪不是用来传宗接代的吗?”浅夏讥笑。 骆凛怔怔看着她,眉头紧了紧:“我不喜欢小孩子。” “哦?”浅夏也纳闷:“这是你不纳妾的原因?” “我也不喜欢一堆无用的女人整天说长道短嚼口舌。” 纪浅夏欣喜:“这个觉悟不错。看看这世家大户,哪家的后宅是清静的。就是吃饱撑的女人太多了。闲的没事做可就是整天扯是非扩散流言蜚语。” 骆凛点头。 别的府里他有耳闻,各种扯不清的破事。就是骆太尉府,后宅一堆闲的无聊的女人,屁事不做就光背地里嚼舌根,东家长西家短的,他很烦! “那现在改主意了吗?”骆凛认为大家想法初步达成,可以心平气和的在一起了吧? 纪浅夏为难的搓搓手。 要真是像骆凛保证的一样,她还真不好找理由拒绝。诚然,聂其仰比较好相处好拿捏一点,骆凛强势一点。可是比较下来,他也没差强人意。 “我,我还有个疑问。” “你说。” 纪浅夏思量再三,反正都这么打开天窗说亮话的,便直率问:“你为什么会挑中我?” 这个问题,骆凛也自问过了。 比她漂亮的不少,比她贤名在外的更多,比她聪明伶俐嘴巧的也见过。为什么是她?还是个庶女的身份? “聪明。” 浅夏抚面,失笑:“就因为你觉得我聪明?谢谢抬举。不过,我自认在京城世家闺阁中,我真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 骆凛面色无波,淡然:“我知道。” “而且我是庶女,你可是嫡三公子哦。” “嗯。那又怎样?” 他又不是嫡长子,没那么多顾忌。 纪浅夏就兴起捉弄之心,笑的促狭问:“就没有掺杂别的原因?” 骆凛眉头一动,反问:“别的什么原因?” “嗯?因为我的爱好太与众不同了。比如,跟聂公子一样,喜欢案例什么的。” 骆凛微微笑了笑:“嗯。有。” “还有呢?”浅夏步步逼问。 骆凛侧过身,语气冷冷:“没有了。” “哦。”纪浅夏心里又在比较:没有任何感情的成分,这婚事迟早会崩。还不如聂其仰呢?好歹她对聂其仰印象相当不错,早晚相处一定会培养出良好的感情来。这位……啧啧,算了吧? 骆凛偷偷瞄她似在沉思,心里也暗暗不安。 “四姑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要再从中作梗了。” “我没有呀。”纪浅夏不认账,摊手无辜道:“我怎么作梗了?我远在凉山,根本也做不了什么好吧?” 骆凛咬牙:“你以为我什么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了?”浅夏好奇反问。 骆凛深呼吸,扭头不语。 浅夏不得不叹:“竟然你自认为什么都知道。那干嘛还来问我?” “这……”骆凛语诘。 她属意聂其仰,她故意挑起两姐妹争一男的戏码,她的心意都知道。目的就是摆脱这桩婚事。可偏偏骆凛不甘心。 “骆公子,强扭的瓜不甜,不如你也就做个顺水人情吧?”浅夏想从他这里着手劝解了。 骆凛默然一会,自嘲笑了,黑视的眼睛看向她:“好,轮到我来问。为什么?” 为什么不肯答应? 浅夏吐口气,认真想了想:“嗯?不是良配。” 这话真的打击了骆凛的自傲心。 他不可思议瞪着若无其事的浅夏,半晌说不出话来。 “真的,我说的是真话。你可能接受不了,可是,我不想说些似是而非的话骗你。”浅夏好心解释。 骆凛很快恢复镇定,还点点头:“我能接受。” “那么……”浅夏还很期待。 骆凛却摇头:“我不会改变主意。” 浅夏叹气:“那就各凭本事吧。” “你还想做什么?”骆凛惊了。 浅夏双掌一击,眼里带了坏笑:“你说我要是走宫里贵人的门路,这门亲事会不会取消了?” 骆凛错愕。 “你不会。”他很快就否决了。 “哦?” “慧妃娘娘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不可能会掺和这么一件小事。何况,我们太尉府可是占了举重若轻的位置。” 纪浅夏对朝堂之事完全不懂,却也明白他说的是真的。 立后这件大事,光有皇上的意思还不行,还得元老重臣支持。太尉府的立场犹为重要。 看她沉默下去,骆凛不好说过多,只安抚:“这段日子你好好在凉山避暑,其他的就别多想了。” 纪浅夏横他一眼,忽然来句:“把纪君蔓换给你怎么样?” “你胡说什么!” 骆凛勃然大怒了。 ps:谢谢巴斯光年911的月票!因为是第一张,所以特别感谢一下。祝为数不多的几个读者新年好! 第207章 管束 纪浅夏吓一跳,不明白他干嘛突然翻脸大吼,后退一步,怯怯道:“她比我漂亮。” 骆凛拉长一张黑脸,目光不太友善。 “她,好像对你很热情,很有兴趣的样子。”浅夏说的也是实话。这里又没有外人,她也用不着隐晦含蓄拐弯抹角。 “哼!”骆凛鼻出冷气。 纪浅夏小心翼翼:“你反对?” “废话!”骆凛欺近她,怒容未消:“你把我当什么了?” “呃?”纪浅夏还在斟酌用词呢。 当成烫手山芋行不行?这话浅夏不敢说出来,因为骆凛明显是很气愤了,见好就收吧。 “骆公子,何必呢?你看,我们一言不合就要吵起来,这样下去,不好吧?” 骆凛望定她,吸口气:“好,我不跟你吵,以后也尽量不发脾气。” 这不是纪浅夏想听到的。 闷闷无语一阵,浅夏无话可说了。该说的都说了,骆凛非得固执,那只好另外想办法了。 骆凛自觉态度明朗,什么都当面说清楚了。她也没反驳,可能是达成一致意见了。所以,就换了个话题问:“观音庵的知一师太你是怎么请出山的?” “主持师太答应的。” “妙罗师太怎么会答应你?”骆凛奇怪反问。 纪浅夏不耐烦:“她跟我投缘呗。” “她从不见外人,怎么会跟你投缘?”骆凛不信。 浅夏挑眉:“见着了。” “你怎么会见到她?” “你干嘛问这么多?”浅夏不耐烦了。 骆凛理直气壮:“你是我未婚妻,我当然要问清楚。” 呼~浅夏翻个白眼,不想再跟他纠缠,挥手:“你去问魏三娘吧。她牵的线。”说着,抬脚就要往家去。 “魏三娘?”骆凛拉扯一下她的胳膊:“你跟我来。” “做什么?”浅夏吃惊摔摔手。 骆凛将她拉到浓树荫下,四下看看,表情凝重:“你跟魏三娘有交易,我知道。不过,你们不是一路人,不要走太近。” “是吗?她还说我跟她是一路人呢。”浅夏满不在乎。 骆凛轻叹:“你不懂。她跟你完全不一样。” “那你呢?身为太尉府三公子,太平县县尉,为什么会跟她把搅和在一起。我跟她的交易,她请出的中间保人,可是你哦。”浅夏噙着丝莫测高深的笑反问。 骆凛轻咳一声:“我不一样。” 浅夏望定他,不语。 “总之,你是国公府小姐,与府外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妙。” “我还挺喜欢跟魏三娘打交道。她为人豪爽又直率不做作,说话也不拐弯抹角,做事又干脆利落,也不像是个有心计的坏女人。” “是,她为人是相当不错。只是,你跟她完全不一样……”骆凛其实很怕魏三娘把纪浅夏带坏了。 就魏三娘那种时时想吃他豆腐的心态,还有四处招蜂惹蝶的举动,很不良家。偏偏,丝馆的东家胡老大还被她迷的要死不活的,由着她的性子胡闹也不管管。 纪浅夏自然不清楚骆凛心里的小九九,很不在意翻白眼:“我的事你少管。别打着未婚示的旗号,咱们互不干涉各自交友行不行?” 骆凛却无声笑了笑:“你可以打着未婚妻的旗号管我。” 浅夏眼神郁郁的盯他:“真的?” “嗯。” 好吧,纪浅夏就开始了:“你整天没事做就四处闲晃吗?” 明明在太平县当差,却总是在京城遇到,这下好了,凉山也时不时见着面。真的这么清闲? 骆凛却好脾气的笑了:“的确没事做。太平县一向太平,很少发生命案,一般治安小事有商七就够了。我自然乐得清闲。嗯,今天是送老夫人和几位妹妹过来避暑。” “你们太尉府女眷也来了?” “嗯。”骆凛面色淡淡。 “都有谁呀?”浅夏好奇了。 “老夫人,大嫂二嫂和两位妹妹。” 纪浅夏对太尉府一点不了解,回忆了下,好像在望江亭也没怎么好好看过骆府小姐似的?这么一推算,骆府小姐怕是貌不出众吧?要是出众的话,她该有点印象的。 骆凛见她眼珠子乱转,怕她想多。解释道:“她们按礼节可能会拜访,不过你不用担心。两位妹妹都家教极好,不会给你难堪。” “啊,还会来拜访?”浅夏惊着了。 骆凛微笑:“纪老夫人也在此,按礼数,我们骆府晚辈怎么也会过来见礼。不过,你不用出面。” “真的吗?” “大概如此。”骆凛其实有点没点明。如果骆府晚辈当纪府走亲戚,别的不说,纪浅夏至少会回礼些给骆老夫人的礼物。 纪浅夏拍拍心口,更加坚定了这些天要天天去跟顾令娴混在一起的决心。 两人谈话气氛渐轻松,主要是纪浅夏没当回事。 闲话说的差不多了,纪浅夏又要告辞,骆凛仿佛还有话,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咦,那个人,怎么又来了?”浅夏看着眼前山路。 骆凛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一名穿着体面的上了年纪的男子,手里捏着汗巾,还撑着一把伞,汗流颊背的沿阶而上。身后,跟着两个面皮白净的小子,背着竹篓。 “你认识?” 浅夏摇头:“见过一面。不过,当时他是跟着主人的。” “来做什么?” 浅夏想了想,歪头道:“哦,他们主仆一共四人,从那边山路下来,遇到我,扯了几句淡。然后就说要去看看那个芦苇丛死尸待过的现场。” 骆凛一震:“他们去看了那个芦苇丛?” “嗯。然后,也没说什么,我就回去了。” “问过底细来历吗?”骆凛沉吟。 浅夏记了下笑:“哦,他是个太监。”指指正走山道的那个捏着汗巾的老仆。 骆凛错愕,急忙回头细看那家伙。 走得近了,刚好他抬了抬伞,露出真容,骆凛吓的一把浅夏扯到树后躲闪起来。 “你干什么?”浅夏不解。 “这个太监,我认得。”骆凛的面色从未有过这么郑重。 “谁家的?”浅夏还蛮有兴趣问。 骆凛看她一眼,不作声。而是探出头,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个老太监。后面两个背竹篓的看起来是听差跟班。看背的驼的厉害,篓里想必有很东西。 “骆凛,你知道京城高门大户谁姓尚吗?”浅夏小声问。 第208章 替换 姓尚?骆凛回想了下:“倒有一家姓尚的三品京官。” “可以养太监的那种大户人家?”纪浅夏补充。 骆凛看着她缓缓摇头:“除了王爷府,皇宫,没有哪家敢养阉奴。” “这么说……”纪浅夏就摸着下巴寻思:“那位来头不小喽。” 骆凛追问:“哪位?还说什么没有?” 浅夏泛泛道:“只说他叫尚黄,没问来历。” 尚黄?骆凛默念一遍。 “哎,这老奴去哪里呀?”浅夏转头追寻那个老奴的身影。 骆凛神色很严正:“与你无关,快回府吧。” “哦。”纪浅夏疑惑的瞅他一眼,看着这日头毒辣,实在不能久留,也就顺坡告辞回去。临走时,回看一眼骆凛,他还保持着黑沉的脸,不知在想什么。 骆凛把纪浅夏送回纪府,转身就朝着那个老奴的路悄悄跟去。 不怪他好奇,这个老奴的身份不一般。按常理来说,他不该在这里出现!不但他不该,他的主人也不该。所以,他出于职业敏感,决定跟上去瞧个仔细。 骆凛的跟踪还是很巧妙的,一路上没让人发现。 看到他们去了观音庵,骆凛又大吃一惊。这位妙罗的来历,别人不知道,他是略知一二的。跟宫中是有牵扯,不过,那是很久的事了,怎么还会有来往? 带着这种疑问,骆凛赶回京城。 丝馆。 凉风习习未见暑气。 魏三娘撑着头,翻看着手下搜罗到的有关容先生的信息。大多数都是无效的。 容先生在定远侯人缘还算不错,跟府里护卫更是打成一片。只是,他失踪前那几天,并无异样。 胡老大也翻看着另外的线报,摸摸大胡子疑:“竟然这么正直?” “怎么啦?”魏三娘抬眼问:“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胡老大笑说:“从未上过青楼,也从未与府里丫头仆妇有暖昧。” “哦。难道是……不行?”魏三娘眼波流转。 胡老太抚额叹笑:“三娘,你不要把天下男人都想的那么下作?这位容先生,不是说早年有过红颜知己吗?也许是情根深种,容不下别的女人。” “切,不信。”魏三娘一口就否了。 胡老大苦笑:“不信他,你总得信我吧?” 魏三娘总是疑神疑鬼他在外头偷腥,真是太冤枉了!他很正人君子的好吧。 “我当然信你啊。”魏三娘笑的十分热情,还伸手抚抚他的大胡子:“我要不信你,我早就把你踹了。” “……三娘?”胡老大无语了。 “好啦,做正事要紧。”魏三娘低头一目十行。忽然:“咦?看这里,有个护卫说,容先生失踪前几天,托他去兑了银子出来。” “兑了多少?” 魏三娘仔细看了看:“不多,才两百。” “两百是不多,但也足够盘缠了。”胡老大摸着胡子沉思。 魏三娘心念一动:“你是说,容先生难道发现了什么,准备跑路吗?” “不好说,保不准有这个可能。” 魏三娘便又快速的将其他信息都看了一遍,两人再交叉比对,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容先生去凉山非自愿?谁邀他去的?为什么会被从后突袭?” 恰好,骆凛风尘仆仆赶过来。 魏三娘还想打趣他几句,胡老大使眼色:“不可。” “胡老大,魏掌柜,我不是来催容先生的事。”骆凛开门见山说:“我想问问,观音庵的妙罗师太,你们可知情?” “略知一二。”魏三娘起身将屋子里外检查一遍,不让隔墙有耳。 骆凛盯着她,以眼光示意继续。 胡老大慢悠悠:“先帝宫妃。欲随先帝而去,却死而复生,当今圣上怜她复生不易,特赐许她削发为尼。她便潜心隐世凉山观音庵。” 骆凛却看向魏三娘:“魏掌柜的如何与她那般相熟?还引荐给纪四姑娘?” 胡老大也看向她。 魏三娘只好苦笑:“好吧,瞒不下去了。其实,这个妙罗师太,并非是原来那个妙罗师太。” “什么意思?” “凉山观音庵在先帝时就有盛名了。那时,我就与妙罗师太相熟。先帝驾崩后,有一年,我无意中再去,发现妙罗师太与我所见过的不太一样。便知,这位就是先帝后妃。我相熟那位已过世。” 胡老大这么觉稳的人都吃惊:“因何过世?” “也许是病也许是人为?我不太清楚。”魏三娘摊手:“我只知道,我打着妙罗师太旧友的旗号拜会,她们不好拦阻。等见到人之后,我才知已被调换了。不过,她们倒也没有杀人灭口,想来先头那位妙罗师太逝世是意外吧?” 骆凛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难怪,妙罗师太从不轻易露面,并不是装神秘,而是怕旧识认出来?” “这也是原因之一吧?另外,先帝宫妃自尽再复生这事,知情者少。大多数人,包括京官,也以为先帝那位妃子已悬梁自尽了。” “这位妙罗师太的真正身份,京城还有谁知情?”骆凛问向魏三娘。 魏三娘板着手指头:“除了我之外,据得到的消息,有吕相国,顾大将军,还有至少两位王爷。” 屋里沉寂少许。如果是这几位的话,那就难怪瞒得密不透风了。这几位的嘴都很严实的。 “哦,对了,还有个纪四姑娘。”魏三娘笑嘻嘻:“她非得缠着我问,没奈何就稍稍透露了一点。不多,一点点。” 骆凛大急:“你跟她说这个干什么?” “她好奇心太盛。而且,逼问的我没办法。”魏三娘还无辜眨眼。 “魏掌柜,你就甭谦虚了。你会被她逼问的没办法?”骆凛冷笑。 魏三娘忍不住调侃:“哟哟,还没进门了,就这么护着?难得哟。” “你?你别扯远了。”骆凛面皮一热。 “好吧。我说正经的。”魏三娘清清嗓子,眼光一溜他们二人,严肃脸:“我真的觉得纪四姑娘聪明过人,有胆识又机灵。要是她也能加入我的丝馆,简直如虎添翼。” 第209章 重点 骆凛不由怒了:“你要把她也拉下水?” “什么叫拉下水呀?我这丝馆哪里不好啊?她又那么喜欢推断命案之类的,不正好让她有用武之地吗?怎么着,跟你订了亲,就要把她淹没在后宅的琐事中?骆三,你忍心看你闷闷不乐,就专注跟你们家那帮拎不清的女人斗来斗去?” 骆凛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么跳脱活泼,个性张扬的纪浅夏从此淹没才华,整天在骆府无所事事,实在暴殓天物。 魏三娘不顾胡老大使眼角,打铁趁热道:“何况,容先生这件事,她也算是知情者。就是参与了,也有益无害。咱们多个帮手而已。再者说,骆三,你不希望自家小娘子跟你来段红袖添香,共翦西窗下的日子?” 胡老大就笑喷了:“共剪西窗下?这是做什么?” “笨啊,秉烛论事,岂不是段佳话。”魏三娘斜眼道:“又是正牌娘子又是最懂自己的红颜知己,骆三,你嫌到了!” 这么一说,骆凛还真有很受用。 能跟纪浅夏就某个事一块说道说道,不用偷偷摸摸的翻墙,挺好的。还是自己过明路的娘子。 看骆凛神色缓和了,魏三娘就拍拍他肩:“骆三啊,你现在要担心的是纪四姑娘肯不肯嫁你?” “她不嫁也得嫁。”骆凛底气不是很足。 看起来纪浅夏没再那么抗拒了,谁知道她后面会不会出妖蛾子呢?今天她的拒意不要太明显啊! “行啦行啦,不要扯远了。”胡老大将魏三娘的手扒拉下来,转问:“骆三,你有什么新线索?” “我发现,观音庵如今还在跟宫里有牵扯。” “啊?妙罗师太不是隐居不出吗?” 骆凛淡然:“我今天看到宫里内侍李道兴去观音庵了。” “不能吧?”魏三娘和胡老大都吓一跳。 李道兴可不是普通内侍,那可是当今皇上身边得力的老奴才。 “千真万确。” 三人互相看看,心底都怪怪的。 “还有,容先生遇害这事,宫里有人在关注。还去了现场。”骆凛表情更是古怪。 胡老大奇怪:“容先生不过是定远侯护卫总教习,怎么会引起宫里人注意?” 魏三娘轻叹:“是呀。再不济,他就算是雷老虎二号人物,江湖上有人打听,还属正常。宫里关注是哪般?” 实在怪诡,不好猜。 骆凛低头沉思:“也许,还得把容先生的背景再查一遍。” “你不是早年跟他莫逆之交吗?难道也不清楚底细?” 骆凛慢慢摇头:“江湖人交往,难得交心。我跟容先生虽然算得上忘年交,却很少各自打听对方底细。” “这事,交给我。”胡老大揽下来。 魏三娘点头:“我继续查容先生失踪前的线索。雁过必留痕,我就不信,他一点破绽没有?” “好。” 这个话题暂时告一个段落,骆凛关心纪浅夏伏击一事。 魏三娘沮丧:“一直没最新消息。身上有虎头刺青的,就算是假刺青的人再没出现过。” “真的怪事。”骆凛摸摸下巴沉思:“他们的人数不可能那么少,假刺青做的如此精巧,真的只是为伏击纪四姑娘的话,太大材小用了。” “一定还在京城。”胡老大也推断:“只是躲的更深了。” “会躲在哪里呢?”魏三娘琢磨:“满京城,几乎都有我们丝馆安插的眼线暗桩。” 骆凛看过来:“丝馆也有手伸不长的地方吧?” 魏三娘指指皇宫方向:“那里,插不进手。” “除此之外呢?” 胡老大目光一闪,喃喃:“王府?” “所有王爷府?”骆凛不得不多问一句。 魏三娘犹疑:“七王府还有五王爷府。” 屋里又陷入短暂的冷场。 有种真相呼之欲出的感觉。谁都不想先开口,只是面面相覻,最后,骆凛叹气:“看来是得跟纪四姑娘透个底了。” 魏三娘破例沉默不语。 胡老大梳理大胡子,阴郁说:“愈发扑朔迷离了。只怕保国公无法置身事外了。” “这怎么听起来很像是个阴谋?”骆凛喃喃。 “我有同感。”魏三娘脸色很严正,不带一丝嬉笑:“骆三,这事,真要的跟四姑娘通个气。好歹她是当事人。” “嗯。”骆凛毫不犹豫。 长吁一口气,魏三娘缓缓说:“还有一点,蒋氏是七王爷送给保国公的舞女之一。而纪四姑娘一直在怀疑蒋氏。” 胡老大讶然。 说到蒋氏,她最近的日子不太平。 贴身的丫头福雅死后,按例她可以添一名新的一等丫头补充到身边。狄夫人也好心的送了两名丫头过来,不过都让蒋氏给推了。 所以她身边现在就一个得力的福浓。 眼看天气越来越热,狄夫人没办法要在京城管理家务,她们这些小妾,若是想图凉快,也是可以去凉山的。只要跟夫人说一声,同意就行了。 白氏没提,简氏也没提。蒋氏更加不发一语,只天天在屋里抄经度日。 没想到,祸从天降,丫头福浓又被怀疑偷祭福雅,在后院烧纸,差点引发火灾。这还了得,狄夫人正愁抓不到蒋氏的错处,当即就先杖责了福浓,接着就严厉的责怪的教导无方的蒋氏。 蒋氏无话可说,事实摆在眼前,是她驭下不严嘛。 于是,她再自请责罚。 纪映芙去求保国公,不要把蒋氏赶走。 保国公很为难! 狄夫人雷厉风行的将蒋氏送到离京产百里的下河县庄子去了。这跟怀府府浮山的庄子一南一北,路程却是差不多了。 纪映芙偷偷哭红了眼睛,却不敢多说什么。 简氏还好心的劝她:“等过了这阵风头,老爷自然会把蒋姨娘接回来。她又没多大过错,只是丫头不小心而已。” “多谢简姨娘。”纪映芙抹泪。 “天气越发闷热,你要不要也去凉山避暑?” 纪映芙摇头,悲情道:“蒋姨娘远在下河县,我怎么去避暑,大不孝!” “真是可怜见地。”简氏感同身受的叹气:“府里没有老太太镇着,这位当真是贤名也不要的,嚣张起来了。” 纪映芙掩着帕子,眼里却恨恨不已。 她还记得蒋氏被送走那天,跟她说了话。 第210章 宠谁? “她们到底是疑心了。”那天,蒋氏跟过来道别的纪映芙轻叹:“往后,这府里的事就靠你了。” “姨娘,我担心……”纪映芙神情纠结。 她心里没底,蒋氏这一走,没了主心骨似的。 蒋氏却笑着安抚她:“不要担心。我相信你做得来。我们家芙儿最是聪明懂事。” 纪映芙眼里含泪也笑笑:“姨娘,我会努力做好。” “嗯,你放心,我会很快回来的。” 这一点,纪映芙有点不太确定。花氏那么受宠都不见保国公提起接回来,何况是低调的蒋氏呢? “我去求了爹爹,他竟然很为难。”说到这一点,纪映芙就满是忿忿:“至于吗?不就一个丫头不小心惹祸吗?她明明是将错处放大,为何爹爹也不插手管管?” 蒋氏却微微一笑:“他啊,一向是这么软怂的。” 这么评价保国公令纪映芙很意外。她茫然不解看着蒋氏。 蒋氏又莫测高深笑了笑说:“你以为他当真最宠花氏那个花瓶货?” “难道不是?”纪映芙更不解了。 保国公宠花氏那可是不加掩饰的,府里谁不知道呀? “哼。”蒋氏轻轻冷笑:“真的宠的花氏,这么多年就不会一个纪三小姐和六少爷傍身了。” “啊?”纪映芙眯起眼睛,一头问号。 花氏还算宠的,生了纪君蔓和纪安诩,可是府里不是有流言私下说后来也怀过,只是没养下来。 “算了,你小姑娘家家的,不知道也罢。”蒋氏抿抿头发,目光放远。 “姨娘,那爹爹其实心里最喜欢的,难道还是夫人?”纪映芙按照他的逻辑推断了下。府里只有狄夫人这个原配生了四个,还是两子两女。间隔也不是很大。 要真没感情,只有名份的话就不会接连生四个了。 蒋氏没作声,只是帮她整整衣襟,勾勾唇笑:“眼下四姑娘都订了亲,三姑娘之后,就该到你了。你别怕,我心里有个合适人选,到时会跟国公爷好好说一说。他会同意的。” “姨娘?”纪映芙脸色娇羞,怎么说到她的亲事上了。 蒋氏拍拍她:“你好好的在府里,哪也别去。等姨娘回来。” “嗯。” 蒋氏被悄然无声的送走,纪府后宅这下更显空寂了。 简氏和陈氏两个都安份许多,这下省了狄夫人和白氏好多事。 家里还有纪映芙,纪安蕊和纪吟萼没去避暑。纪似蓉病了,不能去过给纪老太太。 纪安蕊见京城大多数世家小姐都去了凉山,也吵着要去。纪吟萼倒是可有可无,她只听简氏的。只有纪映芙表示不想去凉山。她要陪着生病的纪似蓉,不然二姐姐太孤单了。 狄夫人也依了她,打点好后,派了纪安谋将纪安蕊和纪吟萼送到凉山来了。 纪安谋来的这天,纪安蕾亲自接出来。 同行的还有简氏。 一行姐妹兄弟欢喜见礼又去见过纪老太太,避暑的别院顿时又添一层热闹。 纪老太太倒很开心,就喜欢看到孙儿孙女们绕膝度晚年。 等纪安蕊和纪吟萼出门后,老太太单独把纪安谋留下。 无非就是过问:“蓉儿怎么没来?说是病了?怎么还不见好转?” 纪安谋笑回:“二妹妹的病时好时发,也不是疑难杂症,就是身子弱,受不得太凉也受不得暑气。大夫说,静养就好,不可劳累不宜乘车远行。父亲和母亲商议了,便让她在府里好生歇养。” 纪老太太叹气:“二丫头,从小就身子弱。只怕是随舒氏。” 舒氏是二房老爷的妾,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生养时也吃了不少苦,身子相对来说比较弱,为人也怯弱,一直存在感差。 纪安谋不方便接话。 “对了,诺哥儿回京没有?” 纪安诺去镇江府也有些日子了,在府里还能听闻他的消息。转到凉山后,纪老太太就基本不知详情了。 “祖母放心,三弟前日已回京。一路还算顺当。” 纪老太太这才喜:“原来已回京了?怎么不过来?” 纪安谋忙笑说:“原本这回伯娘是让三弟一起过来给祖母请安的,只是突然狄大人府里有点事,伯娘临时派了三弟过去。” “狄府有什么事?” 这个狄府就是狄夫人娘家。 纪安谋摇头:“这个却不知。” 他来的匆忙,不及细问。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然狄夫人干嘛只派纪安诺去处理呢? 纪老太太也不强求,又问了下京城家里的动态消息。便打发着纪安诺出门了。 等纪安诺出门,多寿看老太太精神还算好,小心说:“这么说,狄府侄少爷与大小姐的亲事是做准了。” “嗯。”纪老太太抬手要了茶,轻啜一口说:“我也放心了。” “二少爷的亲事,还有二小姐……”多寿皱了眉头。 “是呀,新愁呀!”二房老爷膝下的少爷小姐都还没挑准,显的纪老太太一碗水没端平似的?大房的孙儿孙女插手了,怎么二房的孙儿孙女就放任不管呢? 多寿挑挑眼,想说什么,最后又忍了。 纪府二房老爷是文官,又多才多艺,他想结亲的目标怕是清流一派。 这几天,纪君蔓格外老实,倒是纪浅夏蹦的很欢。 她几乎是每天都出门,借口全是找顾令娴去玩。要不就是顾令娴过来接她去玩。 对于顾将军家千金小姐的好意,纪安蕾不可能拦阻,纪老太太也是乐见其成。 顾令娴带着纪浅夏真的找到一个比较隐秘的湖水,不算多大,但水很清澈又人少安全。两人真的就学起游水来。 顾令娴本身就会,只是长时间不用,手生而已。下水一回就捡起来了。 纪浅夏就有点困难了。 她的记忆是会游水的,可是四肢没协调好,第一次差点呛水。手忙脚乱的狗刨后心有余悸。 岸上的丫头快被她们两个吓死了! 这得多大的胆子呀,就这么私自下水,还是两个千金小姐,让长辈知晓,这是要打断腿的节奏。 一回生,二回熟! 第二天,纪浅夏照样下水了,不忙着游到湖中去,而是先协调好四肢,一口吃不成胖子。 顾令娴悠哉游了一圈后,忽然看向岸边那棵最大的枫树。 第211章 兽夹 躲在枫树梢上的是聂其仰。 他一直想把纪浅夏拉拢着去德山县城翻旧案。可惜,纪浅夏因为夏天正是学游水的好时光,根无无暇顾及他。这不,聂其仰就循着足迹跟过来。 没想到,他却看到这么喷血的一幕。 纪浅夏和顾令娴两个都是任性不管别人眼光的人。下水嘛,当然就要穿的少喽,不然的话巾巾绊绊的牵挂身上,怎么好舒展四脚呢。 于是,她们两个都穿着薄薄的贴身亵衣。纪浅夏更是把裤子改短了,顾令娴也有样学样穿的短袖短裤,自在的游来游去。 聂其仰差点要流鼻血了。他何曾见过打扮如此少又堂而皇之的女子? 湖水又清澈,两条人影多少也有点曲线,聂其仰自觉不敢再偷看下去。想溜下树吧,心里有个声音又劝他:再看一会,就一眼。 聂其仰就在这么为难和纠结是瞪大眼睛偷看不远处湖中游水的两人。 纪浅夏完全没章法,还得靠顾令娴慢慢手把手教。论身姿优美还是顾令娴好看。 聂其仰看的目不转睛的。 以至于树底下有动静他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顾令娴慢慢游向另一边,由丫头披换上外套,然后一脸凶巴巴的朝枫树过来。 聂其仰一看,好像被发现了。这还了得,急急忙忙就攀着树往下溜。 也许是太匆忙了,他顾不得留心,刚双脚落地,就中了圈套,一只特大号的捕兽夹‘啪’的合拢,接着就是聂其仰痛彻心扉的惨叫“啊啊啊!”好痛啊! 四周冒出几个贴身的婆子,手里举着棍棒,准备等登徒子跳下树就开打,谁知一看都惊了:“聂公子?” “哎呀,痛痛痛,快点扳开他。”聂其仰疼的额头汗层层冒出来,更是不顾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换着脚痛嚷。 顾令娴也看到是他,目瞪口呆,没好气:“怎么是你?” “快点拿掉!疼死我了!”聂其仰呲牙咧嘴的,双手扯着捕兽夹,脸色苍白叫。 顾令娴眼角瞄一瞄树梢,似乎并不想帮忙。 还是纪浅夏闻讯赶过来,头发还是湿湿的,随便挽着。一看是聂其仰在鬼哭儿狼嚎的就求情:“帮他打开吧?肯定是误会了。这大热天,夹伤了腿,感染了成瘸子就不好了。” “纪姑娘,还是你好!”聂其仰热泪盈眶。 顾令娴对婆子使个眼色,示意她们帮忙。再把纪浅夏拉到一边:“这可不是误会。他方才在树上偷看我们呢?” “不会吧?我看他不像那种下流胚啊。” “不信,你问问他喽。”顾令娴翻个白眼。 众人合力,可算将捕兽夹打开了,聂其仰的小脚深深一圈齿印,鲜血咕咕的直冒。他根本就站不起来了。 “完了,我的腿断了!”他痛心道。 纪浅夏虎起脸过来:“聂其仰,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不是你答应跟我去德山县一趟,偏偏推没空。所以我就偷偷看你到底在忙什么喽?”聂其仰面部扭曲的回。 “所以,你就爬到树上偷看我们洗澡?”纪浅夏握起拳头。 聂其仰可不承认,反驳:“没有。我没偷看。我就上树想看你到底在忙什么,然后很快就下来了。” “真的吗?” “真的,没骗你。”开玩笑,这种有损他正人君子名声的事,打死都不承认。 纪浅夏瞪视他,聂其仰为显得理直气壮,很大方的与她互视。心理素质相当过关。 好吧,纪浅夏就暂且放下这笔账。因为聂其仰的腿一直在冒血,再不包扎抢救,很可能就废了。 “你先去止血吧?这笔账我们以后再算。” 聂其仰简直要感恩戴德了!他疼的不行了,还得死杠着不认错,容易吗?身心都在煎熬! 令婆子将聂其仰送回聂府去。 顾令娴看着这一湖水叹:“这个地方不能再来了。” “那就换一个地方。我就不信这么大的凉山还找不出第二家湖水来。”浅夏也觉得这个地方怕是不保了。 顾令娴摇头:“有倒是有,可惜没这么隐秘。” “头疼啊!我还没学会呢?”浅夏叫苦。 “要不,再游几圈?”顾令娴提议:“我看你学的差不多了。只是熟练不够。” “好啊。” 于是,两人根本没管聂其仰死活,继续下水。 可想而知,等待二人的是什么样的责罚。 聂府可是刑部大员,好端端的一个小公子出门前活蹦乱跳的,回来却被抬着,腿还一直流血,聂家老太太最是疼这个嫡孙。当即就大怒,追责。 这一追究就把顾令娴和纪浅夏给扯进来了。 聂老太太大怒。别的倒也罢了,怎么准亲家府纪四姑娘这么不靠谱呢?明知是亲戚,还把聂其仰害成这样?是几个意思啊? 这一状告到纪老太太跟前。纪浅夏与顾令娴戏水游玩的事暴水,免不了得了一场责罚。 不要说女子,就是少年儿郎们下水,长辈也是担惊受怕的,生怕不小心溺水。 结果就是纪浅夏被禁足了,不能踏出纪府十天之多。 “唉!真无聊!”纪浅夏在后院凉席上躺着。 姐妹们都呼朋邀伴作客或出门去了,就留着她在院子里看日光闪闪,听蝉鸣阵阵。 “四姐,我陪你吧?”纪吟萼笑嘻嘻过来找她玩。 她的丫头棉花和瓜子两个手里还托着凉沁好的西瓜和葡萄。 “你没出门吗?”浅夏讶然。 纪吟萼垂眼很不高兴:“我倒是想,没人陪我呀?” “她们人呢?” “大姐和五姐去德山县采办去了。三姐去看她那班闺中手帕交了。都没邀上我。”纪吟萼很是忿忿。 浅夏笑了,问:“怎么不陪祖母?” “祖母在歇午觉了。”纪吟萼很沮丧,看着桌上摆的鲜果,又兴高采烈起来:“来,尝尝这个,我才从井里捞上来的。” “谢谢哈。”纪浅夏还是承她的情。哪怕知道纪吟萼是实在没人陪才会过来找她的。 她伸手拿了一块切好的西瓜,才放到嘴边,就闻到了一股不属于西瓜的气息。 有清冷气,因为才从井里捞上来,也有清香气,因为西瓜熟透,又切,自然散发果香味。但,另有一股微辛的味道淡淡盈于纪浅夏的鼻尖。 第212章 小伎 纪吟萼自己剥着葡萄吃,还好奇:“怎么不吃了?新鲜的,今早才从瓜地摘下的,我一直让棉花浸在井中。冰沁的,好吃。” “我先放一放,太凉的东西吃了怕闹肚子。”纪浅夏将西瓜放下,看向棉花。 棉花神色正常,还附合小主人的话点头:“是呀是呀,四姑娘,瓜果都是新鲜的,不敢过夜给姑娘们用。” 从微表情来看,排除棉花。 从话语中推断,一直浸在井中,才拿出来剖开的,那可疑人的比较多,谁都有可能会接近这只西瓜喽? 纪浅夏不动声色,站起来摇着扇慢慢观察。 纪吟萼伸手准备去取西瓜,她的贴身教养婆子就拦着:“七姑娘,冰的水果还是少吃点。你才吃了葡萄,又吃冰瓜,当心闹肚子。” “不碍事。”纪吟萼年纪小,馋嘴。 不但婆子,她贴身的丫头瓜子也笑吟吟拦下:“七姑娘也学四姑娘,且放一放吧。” “也行。”纪吟萼摸摸肚子,问纪浅夏:“四姐,我问你喽。你怎么跟顾家小姐这么好的?” 纪浅夏半掩齿笑:“我也不知道。见过几面后,很投缘就这么走得近了。” “她跟谁都不投缘的呢?”纪吟萼嚷:“很清高哦。也不知清高什么?比驸马府高小姐还看不起人。她一向都没朋友的。” “现在有我这个朋友了嘛。” “四姐,我听说,她个性很古怪,你不要跟她走太近,当心被连累。”纪吟萼小小年纪,颇有长舌妇的风采。 浅夏翻翻眼:“她呀,个性很好。你不要听风就是雨。” “切!我是为你好。”纪吟萼还不屑一顾。 “你呀,管好自己就行了。” “哼!”纪吟萼翻个白眼,无聊道:“四姐,我们来下棋吧?” “不来。” “总得找件事做吧?这么干坐着多无聊呀?” “你带着丫头去捕蝉呀。我被蝉鸣吵死了。” 纪吟萼就双手一击,欢喜:“对哦。我怎么没想到。棉花,快,快找个竹杆来。我们粘蝉去。” “七姑娘……” “快呀。”纪吟萼跺足催。 于是,丫头们动员起来。 纪浅夏摘了一粒葡萄闻了闻,剥来吃了,没有异样。看到身边有纪吟萼的婆子守着,便笑嘻嘻的赏了一块瓜过去。那婆子受宠若惊接了。 浅夏还鼓励她当面吃下。 婆子也不扭捏,冰果嘛,要趁凉吃,放热了就没味了。 看着婆子吃下西瓜,纪浅夏也就掉过头看纪吟萼大呼小叫的忙活。忽然,婆子捂着肚子,面色痛苦:“四姑娘,老奴怕是闹肚子了。” “哦,快去请大夫看看。” 另一个小丫头出去找村里赤脚大夫了。 “奴婢……哎呀!”婆子怕是忍不住了,顾不得施礼,转身就跑。 纪浅夏却拧紧眉头:不会是泻药吧?这也太煞费苦心了!怎么着也得是毒药迷药之类的高级货才行。 此后证明,还真是泻药! 那婆子拉的腿软。 是以,这只西瓜就再也没有碰。对外放话却是放坏了! 只有纪浅夏明白,府里有人想她出糗! 因为纪映芙没来,按理说蒋氏的人不在避暑别院。那么最大的嫌疑自然就指向纪君蔓了。 纪浅夏就苦笑不得了。自己跟骆凛的亲事,就这么招纪君蔓厌烦?她有毛病吧?倒贴不成,就开始冲她下手?就算她倒霉了,骆凛还是不会娶她啊!这个道理,难道她不懂吗? 是的,纪君蔓不懂!她只知道,自己恨透了纪浅夏! 也恼骆凛不识抬举,但最恨的还是纪浅夏! 这晚,她听着知书的小报告,恨恨的敲着梳妆台:“怎么就没整到她呢?她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 知书也小声叹气:“还得再想办法。” “七妹那边没觉察什么吧?” 雁书轻笑:“三姑娘放心,七姑娘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好。咱们现在能用上的人手有限,能不冒头尽量别暴露了。” “是。” 纪君蔓沉吟小会:“别的插不上手,能不能从她出门在外下手?” 知书皱眉:“怕是难。这里不是京城,使唤不了多少人。” “廖姨娘那边有什么消息?” “暂时还没有。” “哦。”纪君蔓烦燥,走到廊下。 她跟纪吟萼一个院子,挤是挤了点。可别院不比京城主宅,大家都是挤着住的。 纪吟萼还在纪安蕾她们院子玩,没回来。 “花姨娘几时才能回来?”纪君蔓最苦恼的就是这个。自打花氏离开后,她就没主心骨似的。做事也不如原来一帆风顺。 雁书轻声:“三姑娘莫急。花姨娘前日不是有信来,说最迟秋后准会回来。想来,花姨娘那边也有安排。” “秋后太慢了。” 雁书就垂头不语了。 看着月上树梢头,纪君蔓叹:“我去祖母那里再坐坐。” 纪老太太独住一个小院,也偏清冷,掩映在重重古树之中。避暑别院不比京城,花木更盛,更密。在这郎月下,重重绰绰。 绕过一重花架,忽然听到前方有个清冽的声音:“放手!” 纪君蔓停步,睁大眼睛看去。 只见花枝丛中,纪浅夏好像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拽向浓墨阴影中去。 “三姑娘?”知书也看到了,惊疑。 “嘘!”纪君蔓惊喜不已,示意身边人别出声,她悄悄迈步过去来个抓现形。反正那个身影跑不脱是个男人!月下私会,这还了得。 不过,纪君蔓扑空了。 那片阴影里,鬼影子都没见一个。只有晚风拂树沙沙作响。 “三姑娘,怎么办?” 纪君蔓冷冷一笑:“分头找。就说我有急事找四妹妹。如果她不在府里,那么,她会在哪?” “明白。”两个心腹丫头心领神会。 纪浅夏其实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在一树参天古树杈上,俯看着纪君蔓的小算盘。 身边的高大男人骆凛语带调侃:“令姐很关心你嘛。” “去,还不是因为你。”纪浅夏没好气白他一眼。 “与我何干?” “你要不是头脑发热去向我家提亲,她至于把我纳为头号仇人吗?” 骆凛箍着她腰的手紧了紧,语气凉凉:“这种话,我今后不想再听。” 第213章 被动 纪浅夏心一凛,低声:“威胁我呀?” “是。” “如果我硬要说呢?” 骆凛近距离看着她,甚至能清晰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气味,绷紧脸色:“不要挑战我的容忍度。” 纪浅夏侧头,看到他眼里闪动的冷光,不再固执,很识时务的转移话题:“好啦,你今晚跑来做什么?” “有些事,我想让你知道。” “关于什么的?” “你伏击的事,朝堂的事。容先生遇害的事……” 纪浅夏差点就要捂耳朵了:“停。别的我不关心。伏击的事,我不是委托了魏三娘吗?管你什么事?” “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骆凛看看四周,征求:“这里说?” “呃?”纪浅夏低头看一眼地面,目眩了下,指:“去哪边说。那边水池旁,晚上没什么人经过。” “好。” 骆凛二话不说,挟着她直奔她指引的方向。 纪浅夏这才抽空好好的感受一下被会轻功人士带着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的新体验。嗯,还好!耳边的风呼呼吹的蛮凉快,脚下的院景在眼前飞快掠过,有种腾云驾雾错觉。 唯一不满意的是骆凛跟她挨太近了。并且体温也太高了吧?热死了! “到了,就是这里。”纪浅夏指点着落地。 骆凛轻巧的将她放稳,手却没有挪开。 “手拿开啊!”纪浅夏不得不提醒。 骆凛顿了顿,慢慢放开手,注视她。 “别磨蹭了,快说吧?你也听到了,纪君蔓四处找我呢。如果找不到,她就会找麻烦了。” “嗯。”骆凛略略偏头,打量一下周围环境,安全系数还可以。 水池这座亭,三不着地,要偷听,没那么容易。 “你听好了,是这样的……”骆凛已经把她引为一家人,又因为赏识她的机智,便不再废话,直奔主题。说的方主面面比较俱全。 从雷老虎组织二号人物容先生之死说起,说到伏击者身上的假纹身等等。 纪浅夏越听,眼睛越瞪大,最后抱着柱子半天没缓过神来。 “……差不多就是这样。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不知不觉已置身其中而不知。摊开说,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谢谢哈。”纪浅夏咽咽口水。 骆凛闷闷笑了,走近她道:“谢我什么?” “谢你八辈祖宗!”纪浅夏瞪眼:“干嘛告诉我?知道越多,麻烦越多。我一点不想掺和。” “由不得你了。”骆凛又疑:“不过,为什么谢八辈祖宗?” 纪浅夏呆滞脸:“算了,跟你一时半会说不清。” 骆凛心里不悦,扭开脸。 “你们,是想把我拖下水吧?说,这个损主意谁出的?” 骆凛扭回头:“你不想掺和?可由不得你了。” “霍,那就是你出的主意吧?你们自己搞定就是了。干嘛非得拉上我?” 骆凛深吸口气:“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一样一样来。先计较这个再计较别的。”浅夏恶狠狠的磨牙。 “行,这个主意我出的,怎么滴吧?”骆凛也来火了。 纪浅夏指着他愤愤:“我就知道是你。” “嗯?”骆凛怒容浮现。 纪浅夏退缩了一下,又昂头:“可恶,这门亲事,我非得搅黄了不可。” “好啊,我拭目以待。”骆凛怒极反笑了。 纪浅夏扭脸哼一声。 “接着来呀,再计较什么?” “我的钱,打水漂了。”纪浅夏把脸扭回来,眼里闪着精明之光:“竟然丝馆这么没用,什么都没查出,还得把我拖下水。给魏三娘的五百银,我要求返还。” 骆凛呆了呆:“这个,可以商量。” “对了,你是保人。她要是赖账,就归你退还。”纪浅夏才不跟他商量呢。 骆凛苦笑不得:“好。” “说话算数哦。” “当然。” 纪浅夏心里舒服多了。能还钱,还好说。 骆凛看她脸色柔和了,便乘胜追击问:“然后呢?” “然后?”纪浅夏手抵着下巴望星空稍加沉吟:“这个事真的很怪!而且吧,这么多事看起来毫无关联,细细一想,又都有细小的关联。” 骆凛心里松口气。这丫头到底有兴趣了。 “呐,我来问一下。” “你问。” “定远侯府是支持立后的吧?” “没错。不过,因为望江亭一事,最近比较低调不出头。” 纪浅夏又问:“他与皇族的关系一向良好吧?” “是。” “容先生的案子,他们知道了,是什么反应?” 骆凛淡淡:“很震惊很气愤,要求京府严查凶手,还容先生一个公道。” 浅夏摸摸下巴:“也是常理之中。” “吴夫人与慧妃娘娘的关系怎么样?” “很好。”骆凛言简意骇。 浅夏想了想:“那么,也跟七王妃关系也不错喽。” “这是当然的。” 头脑中是什么东西模糊闪过。浅夏没抓住。便又转换思路:“你说容先生其实是雷老虎中的二号人物?” “是的。” “那他的武功一定不错吧?” 骆凛承认:“相当不错。” “他身上有刺青吗?” 骆凛奇怪:“当然有。” “嗯,骆凛,我有一个猜想,不一定对。”纪浅夏走了两步,眉头拧紧。 “你只管说,哪怕说错也没关系。” 纪浅夏也谨慎小心看看周边,凑近他小声:“你说,容先生的身份会不会暴露了?他做为雷老虎的二号人物身份暴露,所以被杀人灭口了?” 骆凛一怔,与她呼吸可闻的对视。 浅夏骨碌着眼珠,继续分析道:“你看,雷老虎中每人都有一个刺青在身。容先生虽是吴府总教习,有单独的屋子歇宿,可总有不提防的时候吧?如果被人无意中看到他的刺青,再被什么人透露出去。他们有仇家的吧?悄悄引他出京城动手,不是很顺理成章的事吗?” “有道理。” 浅夏又推翻:“不是仇家?如果是仇家,知道他武功高强,一定是会派出多人围攻。可是尸首显示,他并没有受很多伤害。如果是用药的话,好像不太可能抛弃在那个地方?” 第214章 背你? 骆凛慢慢接腔:“最大的可能是他的熟人!因为,他是后脑中钝器。” “没错。熟人,而且是趁他没防备的时候。那么,谁会令他不防备呢?” 这个问题,就有难度了。 容先生在京城的熟人不少,令他防范松懈的估计没几个。 骆凛看着浅夏:“这个我来查。” “嗯。另外,我还想到一个可能了。”浅夏灵感爆发。 骆凛嘴角溢笑鼓动:“说吧。我听着。” “以丝馆之能耐,这么几天都没查出伏击我的假刺青者,太不可思议了。” 骆凛点头,正想告诉她,已经开始怀疑是皇族中人了。 浅夏没留意他的欲言,而是击掌:“一定藏在定远侯府。” “为什么?”骆凛大吃一惊。 浅夏理所当然:“因为这个刺青是看到了容先生身上的,所以才会假冒吧?” “很有道理。”骆凛头脑豁然开朗。 如果,吴府的人发现了容先生身上的刺青,那么,上次伏击者的假刺青为什么那么逼真就有了很好的解释。 江湖上,知道雷老虎成员有刺青的并不是特别多。因为这个杀手组织行动隐秘,而且死伤不严重,就算失误,他们也会把同伴的尸首抢回去。所以,有刺青这回事,还是一个虎头刺青这回事,真没多少人知情。 关键是,骆凛看过魏三娘绘制的那个虎头刺青。内行人一看是假的,但却相当逼真。 那么,他们是依照什么刺的如此传神?纪浅夏无意是提供了答案。 “那就重点查吴府。”纪浅夏磨拳霍霍。 骆凛点头:“嗯。丝馆在查。” “对了,吴家小姐好像也来避暑了。我要不要去探探口风?”纪浅夏的兴趣被钓起来。 骆凛想了想:“可行。不过……” “对哦,我还在被禁足。”浅夏兴趣又低落了。 “哼。”骆凛给她一记冷哼。 纪浅夏瞪他:“你哼什么呀?” “学游水?这主意你出的吧?”骆凛斜眼看她。 “是呀,怎么滴?”浅夏叉腰不服气。 骆凛没好气:“好好的女儿家,学什么游水?” “你管得着吗?” “我是你未婚夫,就管得着。”骆凛很不爽。 两个小姑娘大白天去湖水里泡着,还让聂其仰尾随了。虽然吧,聂其仰得到了应用的惩罚,可他就是心里不舒服。 浅夏鼻子歪了歪:“你少扯虎皮做大旗,八字才一撇呢。这一撇很可能也没有了。” 骆凛好笑又好气:“在这一撇没消除之前,我就可以管你。” “切!”纪浅夏不想跟他多说什么了。 这个古板的老夫子,思维不在一个层面上,怎么都说不通。 她摔手走,骆凛拽着她:“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走。” “乌漆抹黑的,没有丫头提着灯开道,小心蛇。” 咝~纪浅夏看一眼月光昏昏之下的环境,鬼倒是不怕,虫蛇之类的,真的很可能遇见。谁叫别院里最多的就是花草树木呢? “我不怕。”浅夏也没说大话。她是不怎么怕蛇,当然是限于无毒的。 骆凛很诧异:“你不怕蛇?滑溜溜的,咬一口还缠上,够呛。” “闭嘴。”纪浅夏都退怯了。 “过来。”骆凛闷哼笑了。 思前想后,纪浅夏只好:“好呀,不过,你背我吧。”她才不要骆凛揽着她的腰呢。 骆凛更惊讶:“背你?” “是呀。这样,我就可以安心的看看半空中的院景了。” 骆凛一头黑线,不过呢,反正是未过门的媳妇,早晚要背的。背就背喽。 他认命蹲下:“来吧。” “好嘞。”浅夏纵身跳上他的背,撞的骆凛差点栽倒。 纪浅夏是没考虑到如今是夏天,她本来就穿的单薄,如今肌肤相亲,这对骆凛来说是多么难忍的考验。额头的汗都冒出来了。 纪浅夏在背上,欣喜的左看右看,这会安心了。院景一目了然,原来俯看,真是的别有景致!嗯,这若是大白天,估计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府里已闹翻天了。 在纪君蔓存心的挑动下,从上到下都知道四姑娘不见了。就这么活生生失踪了。 倚樱和偎蕉两个更是自责到不行。 她们一个在看屋,一个原本是跟着四姑娘的。只是被催着回来找空瓶子,纪浅夏就在院子抓萤火虫的功夫,就不见了。 纪安蕾和纪安蕊不敢让纪老太太知道。 纪君蔓却闹的满院皆知,生怕没人知道大晚上的纪浅夏不见了似的。 “你有麻烦了。”骆凛把纪浅夏放下,稍加观察后,还笑说。 纪浅夏拍拍衣:“没事。我应付得了。” 骆凛看着她:“嗯,我,我最近大概也会在凉山,有什么事,你托人带过来。” “哦。” 纪浅夏举步就走。 没走几步,就看到提着灯笼四处找她的仆妇,为首的是纪安蕾。 “小满?” “大姐。” 纪安蕾急走几步,拉着她打量好几眼,疑:“你到哪里去了,怎么半天不回院?” “哦,我不是捉萤火虫玩吗?正好看到只萤王,特别大,特别亮。就一直想抓着它,没想到追着追着就迷路了。”纪浅夏慢条斯理道:“我又不想嚷的满院皆知,就默默一个人找路寻过来。” “真的?”纪安蕾半信半疑。 “真的。”纪浅夏无辜睁眼。 “行了,快回去吧。”纪安蕾拉着她往院子去,正好半路遇上纪君蔓。 “咦?四妹,你回来了?” 纪浅夏不冷不热:“嗯,我迷路了,才遇到大姐。” “迷路?你不是……”纪君蔓掩齿故意停顿一下。 纪浅夏不搭理她,拉着纪安蕾:“不知我那两个丫头得急成什么样了?” “倚樱可自责了。说,不该把你一个丢下回来取瓶子装什么萤火虫的。”纪安蕾也没理纪君蔓。 两人走过,纪君蔓就抓心挠,赶上几步亲热:“四妹,我怎么好像看到你不是一个人呢?” “天黑,三姐眼花了。” “我还听见,你说什么放手呢?” “哦,还有呢?” 纪君蔓怔了怔,笑:“还有,听起来像是个男人的声音。” 纪安蕾就目光不善的盯着她。 第215章 解禁 “三姐,你是出现幻听幻觉了吧?”纪浅夏同情的看着她。 纪君蔓满心不悦:“胡说。我好的很。” “不好,三姐你这是旧疾复发吧?是不是上次落水,装昏迷太久,以致落下病根了?”纪浅夏继续关心之势:“什么男人的声音?你该不会想说,那个男人声音是骆凛吧?” “呃?”纪君蔓眨巴眼。 “啧啧,三姐,我真是担心你呀。看你这程度,只怕得请京城太医好生瞧瞧。见天的想着男人……不过,也不怪你。谁让家里越过你,先给我订亲了。难怪你幻听幻觉了。” “你胡说。”纪君蔓尖锐大叫。 纪浅夏翻翻眼,先看看星空,又对纪安蕾说:“大姐,你在这里是一家之主。要不,你跟祖母说一声,早点给三姐也许个人家吧,不然总是嘴里不离男人,传出去多丢脸呀!” “嗯,好的。”纪安蕾忍着笑应承。 纪浅夏就拉纪安蕾朝前走:“那就这么说定了。” “我明儿就跟祖母提一嘴。” “也是,今儿太晚了,别去吵祖母了。夏天夜短,祖母老人家本来就睡的少,尤其不能大晚上去打扰她。” “没错,小满想的周全。”、 她们两个旁若无人就这么走了,把纪君蔓晾在当地。 “气死我了!”纪君蔓绞着手帕面部扭曲的跺脚。 知书和雁书小声劝:“三姑娘,这回总归是没抓现行,她是可以抵赖的。” “哼!”纪君蔓也知道,她没什么实质把柄。主要就是想造成一种纪浅夏大晚上夜不归宿的印象。至于她去了哪里,那就各人想像呗。 没想到,纪浅夏一句捉萤火虫去了就混蒙过去,实在气恼。 “姑娘,来日方长。” “我就不信,斗不过她。”纪君蔓越想起气,当年是多么隐忍本分的纪浅夏啊,怎么就害然伶牙俐齿起来?闹的她好几回下不来台。 知书和雁书对视一眼,各自叹气。 原先吧,纪君蔓还算沉得住气,可是自打花氏离开后,就显得毛燥了。 看来,三姑娘想重新如往年那般趾高气扬,还得靠花氏提点着。 当务之急就是把花氏弄回来! 纪君蔓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是以,她冷静过后,也乖了几天不去找纪浅夏麻烦了,专心一致的讨好纪老太太。比所有人都上心。 解禁这天,纪浅夏就很小心的跟纪老太太提出要去拜访几位闺友。 名单由纪安蕾审查一遍,先是裘府,再就是顾家,然后就是聂家。 这三家,纪老太太也挑不出错来就默许了,为免她胡作非为,还让多寿陪着监督,并交待了:“不许逗留太久。不许耍滑头。” 纪浅夏乖乖应了。 裘府的裘益旋在廊下歇凉。她体胖怕热,好在凉山阴凉,可架不住天气进入酷夏,所以是个哪里都不愿去的人。一步不肯迈出家门。 她跟纪浅夏欢喜的聊了几句,无外乎是早前京城的消息。 最多的就是骆纪两家结亲。 据她说:“文音姐姐生气了!你早先送她的礼物都退在我这里,一会你拿回去呀。” “她至于吗?”浅夏一头黑线。 “小满,你不要装傻了。这事呀,本来就是你做的不地道。” “我怎么不地道了?” “骆凛可是退过文音姐姐亲事的人?” “他退亲管我什么事?” “你要拿文音姐姐当朋友,也该拒亲才对。” 浅夏就漫不经心:“我拒了。不过,长辈不如我意。” “真的呀?”裘五小姐确认了下,又感慨:“其实文音姐姐也过了。她都跟吴家订亲了,干嘛还管骆凛跟谁订亲呢?” “不是说相国被贬了吗?他们一家还在京城?” “还在呀。被贬又不是不能起复。好些大人,都联名向皇上求情呢。” 浅夏淡淡‘哦’一声。 略再坐坐,转去顾家。 顾令娴平静招待她问:“终于解禁了?还学不学呀?” “想学。可是你看,我现在身边跟着的人多了,短时间摆脱不开。”浅夏一指身边。 除了两个丫头和多寿外,还有三个老成的婆子跟着。 顾令娴摇头叹:“规矩多。” “可不是。你家就你在凉山避暑?” “我娘,还有一个哥哥。不过,哥哥不在家。” 纪浅夏也对她哥哥不感兴趣,两人又聊到一个话题,那就是改天去观音庵结伴上香的事。顾令娴的意思是:“我随时有空。就看你喽。” “我只要乖乖的,也很空闲。” “那就明天好啦。” “行。就明天。” 定好日期,纪浅夏本打算还去拜访下顾夫人。顾令娴拦下:“我娘歇着,这会不见人。改天吧。” “那行,我还得去看望一下伤号聂其仰,你要不要一起去?” 顾令娴淡淡:“我早就去过了。他也没大碍。” “哦,我还是按礼节去一趟吧。” 接下来就是聂家。 挥汗如雨的纪浅夏先去见过聂家长辈们,再由聂其倩引着去看望书房养伤的聂其仰。 还没到书房,就听到书房旁边的小花园传来‘乒乓’打斗声。 纪浅夏停步诧异:“什么声音?” 聂其倩见怪不怪:“我哥在练刀吧。” “他伤好了吗?” “好的差不多了。其实没好,他也没闲住。” 小园一处空地,聂其仰手里是把不长不短的刀,刀尖稍为弯了弯,跟他对练的却不是小厮。这个纪浅夏也认识,是京府捕快商九。 看到纪浅夏来了,聂其仰丢下商九大汗淋漓跑过来欣喜:“纪姑娘,你来了。” “嗯,你脚伤不要紧吧?”纪浅夏微一行礼。 “没事。”聂其仰还蹦了两蹦,以示完全好了。 “那就好。”商九也过来冲她远远施一拳礼。 纪浅夏微微点头,好奇问:“商捕头怎么会在这里?也是避暑吗?” “不是。”商九挠挠头道:“公事。” “公事?”纪浅夏不解:“为何上凉山?” 商九正呲牙咧嘴不知怎么回答好。聂其仰却兴高采烈:“纪姑娘,你来得正好。来来,咱们书房说。” “哦?” 看着被身不由己拽向书房的纪浅夏,多寿轻咳一声:“咳,四姑娘。” 这是提醒,不要节外生枝了!探望完了,就回去老实几天吧? 商九眼光无意瞄了一瞄,竟然一怔:这丫头好漂亮! 第216章 肖想 书房,在知了的呱噪声中,纪浅夏算是明白商九来凉山的公事是什么了。 就是容先生遇害这件案,由京府衙门接手了。定远侯指定必须有京府的捕头追查凶手,好还总教习一个清白公道。这不,京府衙门就派了商九过来调查取证。 纪浅夏惊疑:“取证不是去德山县衙吗?他们有第一手的资料。” “我去过了。”商九淡定:“再走一趟躺尸现场就差不多可以交差了。” “那,有什么新的发现?”浅夏不抱希望问。 商九不答,聂其仰兴奋的插嘴说:“纪姑娘,你有什么想说的呢?” “我,我没有。”纪浅夏摊手。 “不会吧?我听说,这处现场是你头一个发现的呢?” “哦。我倒是领了两个婆子去看了看,不过没敢走近。” 商九笑:“纪姑娘好胆色。” “谢谢。” 聂其仰忙道:“别离题。纪姑娘,你想不想查这件案子?” 浅夏笑:“不想。京府衙门的活,我干嘛要去添乱?商捕头,你们也不想看到不相干的人掺和吧?” 商九无言点头。 “怎么不相干呢?这位容先生我早先也是认识的。”聂其仰不肯罢休,急急劝说:“纪姑娘,你那么聪明,我相信只要咱们联手,绝对水落石出。” “还是要相信京府捕头们的能力。”浅夏又笑。 当着商九,聂其仰就开始跃跃欲试的掺和,这样好吗? “对对,其仰呀,你就别添乱了。” “这怎么叫添乱呢?我这是帮忙好吧?”聂其仰还不死心,对着浅夏:“纪姑娘,你看,这凉山不比京城好玩,一个夏日又这么难熬,不如咱们找件无聊的事打发度日过好?” “那也不用掺和命案吧?”浅夏还在推。 “咱们不是对命案有兴趣吗?” “不是咱们?是你。”浅夏撇脱。 聂其仰嘿嘿笑:“好好,是我。我就感兴趣了。那四姑娘,你要不要一起?很好玩的哦。” “这个……”浅夏故意犹豫。 商九干咳两声:“两位,当着我抢京府衙门的活,不太好吧?” “商九呀,你就跟过去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聂其仰还反过来劝他。 商九肃容:“其仰,我明着告诉你,令尊聂大人单独找过我,说我再纵着你胡作非为就把我这个捕头的帽子摘了。要我惦量着办。” “有这事?”聂其仰很惊讶。 商九认真点头默认。 “那行,你该干嘛干嘛。我该做什么也随我。咱们两不干涉如何?” 商九咧咧嘴:“这不一样吗?” “不一样。你顶多不提供衙门的消息给我就行了。反正我跟四姑娘联手,不用你那点消息了。”聂其仰盘算的挺好。 “聂公子,我还没答应了?”浅夏马上申明。 聂其仰笑嘻嘻:“迟早会答应的。” “这么肯定?”浅夏疑。 聂其仰嘿嘿笑而不语。 商九斜他一眼:幼稚!不过,只要不来麻烦他,不来扰衙门办案,他们爱干嘛干嘛。这也不算违反聂大人的交待。 “对了,纪四姑娘,你身边又换丫头了?”商九开始旁敲侧击了。 浅夏摇头:“没有啊。” “那个穿浅青色的看着很面生啊?” 浅夏看一眼书房窗外跟倚樱低声说话的多寿,不以为然:“那是我祖母最疼的多寿姐姐。” “哦。”商九的眼光就定在多寿身上。 “我说商捕头,你眼睛看哪里呢?”浅夏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商九收回视线,假咳道:“咳,你家丫头可真多。这么多年,我都没认全。” “切。你是醉翁之意吧?” 商九摇头:“不是。” 聂其仰盯了多寿几眼,发表看法:“确实漂亮。比京城好些小姐还标致好看。四姑娘,她多大?” “打听这个干什么?”浅夏瞪着眼睛:“你们两个不要肖想了。多寿姐姐不比府里其他丫头。我祖母当义女一般养大的。” 商九却眼光一亮。 聂其仰撇嘴:“我没有肖想。不过,老九,你们倒年岁相当。” “打住!”浅夏冷声:“不许把主意打到多寿身上。” 聂其仰很无辜:“老九没订亲也没娶亲,家世也清白,人也不错……” “咳咳,其仰,算了不说这个。”商九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自己的终身大事,好哥们操什么心呀?还当着纪四姑娘,多难为情啊! 纪浅夏腾身而起:“没别的事,我告辞了。” “暂时没有。不过四姑娘,我那个提议,你不再三思一下?”聂其仰试图最后打动她。 “再见!”纪浅夏扭身就走.。 倚樱多寿等人见她出门,忙跟上来。 聂其仰是要送一送的,商九本身就是作客,不好送出来,只是人群中多瞧了多寿几眼。多寿感受到背后灼灼视线,不由微微侧头,对上商九一脸笑容,慌乱又扭回头。 三家串门结束,天色还早。 纪浅夏就慢悠悠的往回走。满山树梢拂动,日头晒的地面发烫,可是山风凉爽。尤其是走在树荫丛下,看着日光透过密密树头洒在地面,形成层层的光点,纪浅夏就小孩子心起,踩着玩。 倚樱和偎蕉两个也是小女生,交头接耳不知说什么,互相挤眉弄眼的笑。 多寿难得出门一趟,时不时采几枝路边野花拿在手里嗅一嗅。就是几个婆子也放心大胆的伸手捞摘垂挂而下的野果。一派惬意安宁。 暗处,一枝箭头对准跳跃不停的纪浅夏。 她时而追着地上的光圈蹦跳,时而跃身去碰树枝,时而跑到路边采几朵花送给多寿,时而跑去捉飞舞的蝴蝶。没一刻安静,捕捉不到静态。 箭头悄悄移动,锁定纪浅夏,又让她瞬间跳开。再锁定,她又蹦起。如此反复,持箭者深吸口气。 另有一道人影蹑手蹑脚的接近持箭者。 而蹦跳的纪浅夏也累了,出汗了,停下来喘气。 山道有人高声唤:“四姑娘。” 纪浅夏愕然回头,却是骆凛神色慌张的奔向。 ‘嗖’破空一声箭响,挟风疾射纪浅夏。 “小心。”骆凛大惊,纵身飞跃,抱起纪浅夏就地一滚,滚向路边斜坡。 就在方才纪浅夏所立的位置,一枝利箭钉在当地。 第217章 暗箭 “啊~~”尖声锐叫划破寂静的山林,响遏行云。 不但倚樱偎蕉错愕的尖叫,就是多寿和几个婆子也不由高声锐叫,害怕的四下散开。 不过,只有一枝箭射出来,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纪浅夏只感到天旋地转,倒在地上,被一具热气腾腾的结实的身体箍紧,顺着山道斜坡滚落在草丛中,脱口也尖叫:“啊啊啊!” 很快,旋转感就消失了。 她闭上嘴,抬眼。对上骆凛担忧的眼。发现趴伏在他胸膛中,手忙脚乱的想挣起身。 “别动。”骆凛呲牙小声。 “呃?好。”浅夏知道现在不是多嘴的时候。 果然,骆凛小声的将她移放到身边,叮嘱:“别动,小心摔下去。” 浅夏就拽着草丛,偷眼微身后一瞧:坡底是一处壕沟,有水流泛光。距坡上也就十来米的悬高吧。摔下去,很可能会摔残,不残也会摔疼。 反正浅夏就乖乖不敢动。 骆凛的一只脚抵在坡边一颗歪脖子树根上,先稳住身形,再慢慢挣起。抬眼看看坡上,一片哭声惨惨,伴随着叫嚷:“姑娘,你没事吧?” “姑娘,你且忍着,奴婢去叫人。” 浅夏不得不抬头扬声:“我没事。” 然后问骆凛:“这坡高也不太徒,能自己爬上去吗?” “能,你拽着我别撒手。”骆凛将手递给她,慢慢扶着她起身。 纪浅夏跄了跄身,紧张的一把搂上他的腰,性命攸关,也顾不得形象了。 上头传来牙疼声。 多寿在指挥婆子:“快,快找些藤条放下去拉四姑娘和骆公子上来。” “哦。” 骆凛由着纪浅夏搂着腰,行动迟缓,一步一步往上走。走的很小心,怕出差错。 “你怎么会出现?”浅夏缓过神问。 骆凛小声:“一会跟你说。” “又有人针对我?” “嗯。” “倒霉!”浅夏啐一口。这才感到骨头生疼,摔下来时也难免碰到地了。 呲呲牙,纪浅夏自嘲苦笑:“我几时成了暗杀者的重点目标了?我觉得自己很重要呀?” “不一定是重要。绊了别人的脚,也是一种错。” “哦,这么说,还是国公府内宅的破事连累?” 骆凛没作声。 “不会吧?花氏跟蒋氏都离京了。还有谁会处心积虑想我死呢?” 骆凛无声扯扯嘴角笑了笑。 “你知道内幕?” “上去再说。” 这时,头顶传来个脆生生的娇音:“哟,这是怎么啦?大路不走,你们未婚小两口怎么专挑着没人的地方走呢?好玩吗?” 迎着日光,纪浅夏一看,竟然是魏三娘幸灾乐祸的嘴脸。 骆凛磨磨牙暗自:“这时候,她还不忘取笑。” ‘嗖’坡底抛下一条结实的绳索,魏三娘笑眯眯:“抓紧喽。救助费一人一百。” 嘶~多寿等人还想表示感激了,没想到要收费的。 “最多一两。”纪浅夏昂起头讨价还价。 魏三娘当时就震惊了。 这砍价也太狠了吧? “五十。” “二两。”纪浅夏拽着绳子稍为松口。 “看在相识一场,一口价,二十两。” 纪浅夏却挑挑眼:“看在你还算好心的价上,一口价,我们二人一共五两。” “什么?”魏三娘收了收绳子。 浅夏抬抬下巴:“这是绳索费。爱要不要?” “要要。”蚊子肉也是肉呀。 骆凛简直是瞠目结舌。这样砍价真的好吗?若是市面上,会不会被小贩追打? 浅夏却冲他笑了:“我们本来靠自己也能上去。她掺一脚不是多余嘛。不过,看在这条绳子的份上,给点甜头。咱们节省时间费而已。” “嗯,有道理。”骆凛将绳子系在她腰上,认真:“你先上去。” “那我不客气。”纪浅夏咧嘴一乐。 上头的人就齐心合力将她拽上来。等她上来,骆凛少个拖累,也紧跟着就健步如飞的跳上来。 “结账。”魏三娘令丫头收起绳索。 纪浅夏抹汗拍拍心口,还在后怕中,闻言向倚樱:“给她二两。” “为什么是二两?” “因为他没依靠你的绳索啊。”浅夏指指骆凛。 骆凛小心的蹲在箭头旁。那枝箭还插在地上没人敢拨。 魏三娘摇头:“财迷。”然后向骆凛:“别妄动,箭头有毒。” “我知道。”骆凛看向她:“麻烦,先送她回去。” 魏三娘点点头。 纪浅夏扶着多寿的手,也凑过来想看清楚。 骆凛挥手:“你先回去。” “好吧。”纪浅夏看看箭来的方向,那里林山草密,的确很适合藏人搞突击暗杀。 因为有婆子丫头在,浅夏也不好跟魏三娘说太多相关话题,只交换个眼神,便安静的转回纪府。 路上,倚樱和偎蕉两个惊怕的哽咽:“姑娘,太可怕了!好好的走着,怎么会遭这无妄灾祸。要不要报官?” 多寿也安慰:“四姑娘,你没吓着吧?要不要去观音庵找知一师太来收收惊?” “姑娘,李婆子回去报信了,这事怕是瞒不过大小姐了。” “唉!”浅夏抚额,作声:“暂时别报官。也许是误会一场。附近有猎户胡乱搭箭不巧没瞄头,乱了准头也是有的。我没事,没吓着。若是大姐问起,我来回答就是。” “哦。”这么一说,倚樱有点相信了。 多寿却是不信的。这附近猎户会上山吗?明知这是达官贵人的避暑胜地。这大热天还会在山上捕猎? 魏三娘闻言暗暗抿嘴笑。 偎蕉又欣喜:“多亏了骆公子出现及时。” 浅夏嘴角轻扯下,干笑一声:“嗯,改日差人去骆府好好答谢一番。” “何必这么讲究?”魏三娘坏坏笑:“这不是他份内事吗?哎,我说,你们这些妈妈姐姐们怎么还在称呼骆公子?不是要改口称四姑爷吗?” 浅夏一个凶狠眼刀射去,魏三娘故意装看不见。 多寿纠结道:“京城,还没有准信来。” 倚樱和偎蕉两个点头:“是呀是呀,老太太也没吩咐奴婢改口呢?” 大家只是心知肚明,京城国公府狄夫人的准确传达还没过来,底下人也就等着正式宣布那一天。 只有纪浅夏觉得捂的越严越好,到时她反悔就容易多了。 第218章 借口 回到纪府,魏三娘没进去,告辞而去。 纪浅夏不强留,反正他们很快就找上来跟她通气。 纪安蕾和纪安蕊得到消息,早就迎出门,先是查看她的伤势,又急急询问当时状况。浅夏轻描淡写还是用‘可能是猎户瞄错准头’的说词搪塞。 纪安蕾并不全信,还把跟去的人都问了遍。 多寿先去了朴方堂。她在思量要不要跟纪老太太说实话? 朴方堂内,纪君蔓和纪吟萼在陪着老太太解闷,看到她回来,问:“四妹回来了?” “是。四姑娘访客回来了。” 纪老太太泛泛问:“可还老实?” “嗯,四姑娘可本分了。不过……”多寿话锋一转叹气:“四姑娘回来路上遇到一点小岔子。” “怎么啦?” “姑娘还在梳洗上药,一会过来给老太太报平安。” 纪老太太稍怔。 纪吟萼却笑眯眯:“这个四姐又起什么蛾子呀?她不会又半路去湖里泡水了吧?” “呵呵呵。”纪君蔓握着嘴笑的得意。 多寿神情平静无波,只向纪老太太施一礼:“老太太,奴婢先去梳洗一下。” “去吧去吧。” 这几家串回来,一身都是汗,早该梳洗了。 纪浅夏换好家居旧衫,额头手上抹上跌打药酒过来给纪老太太报平安。 “这是怎么啦?”纪老太太唬一跳。 浅夏见礼后,脸色悲苦:“运气不好,差点就出人命了。” “啊,四姐,谁要你的命呀?”纪吟萼似信不信。 浅夏就把那套猎户说词搬出来,不肯透露真相。说完后,还抹抹眼角:“得亏我听到风声躲得快,不然呀,后果不堪设想。” 纪老太太拉着她,检查一遍,看都是擦伤,关心问:“真没碰着哪里?” “祖母放心,都是小伤,擦破点皮而已。” “这大热天怎么会的猎户进山打猎呢?”纪老太太疑。 纪君蔓撇撇嘴问:“四妹,你看清楚没有?” “不是猎户还能是什么?”浅夏反问。 纪君蔓本来想翻个白眼给她,忽然眸光一变,若有所思。 纪老太太吩咐长荣:“去,跟山脚下里正说一声,查查是谁今日进山打猎。” 长荣领了吩咐刚要走,浅夏拦住笑:“祖母,算了,小事化了吧。我也没事,就揭过吧。免得闹的人心惶惶。” “小满,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如果不查清原委,难免以后凉山还有类似的事发生。” 浅夏只好:“祖母,方才大姐说,她会处理的。” 纪安蕾估计也只是派一个婆子去山脚村里找里正保甲之类的抗议吧?她派人去的话动静相当小些。纪老太太发话,动静可能就会闹大。 纪老太太也明白这两者的差距。 此时,多寿换了干爽的夏衫过来,挨着纪老太太笑说:“老太太,就依着大姑娘去处理吧。” “也行。”纪老太太现在也跟狄夫人一个心思,把纪安蕾调养出来,以后管家好顺手。 纪吟萼就没了兴头,只说:“这么说,以后出门得格外留神喽。” “那是自然。七妹,你出门呀,一定得带上几个壮实的婆子。有她们挡着,你自然就安稳无忧喽。”浅夏还趣她。 “四姐,你就想说我个子矮呗。” 连纪君蔓都掩齿笑了。 纪安蕾和纪安蕊也过来聚一起说笑一回,等看到纪老太太有倦色才各各告辞。 等孙女们都走光了,纪老太太才懒懒的问多寿:“到底怎么回事?” 多寿欲言又止,很为难纠结。 一面是浅夏和骆凛,一面是纪老太太,该不该说真话呢? “多寿。”纪老太太还是很少见多寿这么别扭的。 “老太太,这事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奴婢说不好。” “你只管说,好不好的我自然晓得。” 多寿抿紧唇角,下定决心似的,悄悄附耳对纪老太太细说所见所闻,末后,还轻声道:“四姑娘大事化小,奴婢也是赞成的。这事吧,只怕还有隐情。” 纪老太太听罢,半日没言语。闭眼倚着拐枕歇了好久,才缓缓吐气:“小满这丫头,到底得罪谁了?非得致她于死地?” 多寿摇头困解:“若说是府里的,却又不像。她们的手未必伸这么长吗?” 纪老太太眨眨眼,没出声。 “若说得罪外头要紧的人物,也不像。四姑娘出行皆有报备,去哪里跟什么人见面,都有人跟着。纵得罪了也有限,谁会记仇成这样?” 府里姑娘们出行,都要经过长辈同意的,私自出行是极少极少数。见什么人都有丫头婆子跟着,不可能平白得罪厉害记仇人物而不知吧? “骆家小子,还在凉山?”纪老太太慢慢开口了。 “是,还在。” “把他叫过来。” 多寿却掀掀眼皮,小声劝:“老太在,依奴婢之见,怕是无济于事。” “怎么说?” 多寿分析道:“骆公子出现的虽极巧,也许知道点内情,可未必会如实禀告。他或许想悄悄查证,就像四姑娘那样,把这事先捂紧,不欲化大。” 纪老太太怔了怔:“你是说,把他叫过来,也未必肯说实话,还是如小满那样咬定是猎户瞄错准头?” “是,奴婢想说的就是这样。” 纪老太太默了一阵,不得不承认,把骆凛叫过来,后果可能就是这样。 两个小年轻都瞒着不肯透露实情,很可能是他们想悄悄私下查证。不让她这个老人家过多操心。 “老太太,奴婢说一句,四姑娘也知这其中有蹊跷,必会向骆公子求证,且等他们查证明白了再一并问询可好?” 纪老太太确实精力有限,病体不允许她操心过多。 “小满这丫头实在跟难以服管。你去跟她说一声。就说这事我知道不对劲。他们要悄悄查证,可以。不过后头查出来,不许再瞒。” 多寿笑了笑:“是,老太太。” 纪老太太看着她,在沉思什么。 多寿诧异,小声问:“老太太,你还有什么吩咐?” “我还是不放心。这样吧,多寿,这些天,小满若出门,你且跟去。” “呀?这是……”多寿惊讶。 纪老太太目光放远叹:“盯着她些。这丫头越来越野。” “……是。”多寿苦笑:四姑娘何止野,大胆包天了都。 第219章 后手 夏夜来临,纪府一如往常平静。 不平静的只有纪浅夏。 她表现乖巧,对新伤也没有矫情,从朴方堂回来后就待在自己屋子歇着,一直到晚餐过后,也是跟纪安蕊说了几句笑话,翻翻书,写写字就这么打发了。 事态没有扩大,是以,附近世家也没惊动,顾令娴和裘五小姐也没派人过来安慰。 凉山空气好,夜空繁星如堆,层层密密的。衬的那轮明月也皎皎清亮。 倚樱将透明瓶子里的萤火虫放到纪浅夏眼前:“姑娘,瞧,萤灯做好了。” “好,倚樱呀,瞧够了就放了吧?” 倚樱奇怪:“萤灯不是姑娘让奴婢做的吗?” “是呀,我瞧见了,你做的很好。一会放生吧。” “哦。”倚樱一听是让去放生,也没多说了。 盯着萤灯欣赏,那几只萤火虫无头苍蝇似的在瓶里乱飞乱撞,纪浅夏忽然觉得很像自己。自己呆在纪府就跟这小小萤火虫似的,横冲相撞不名出路在哪里,还闹的心绪不宁。 抬手,她就把瓶盖打开,将萤火虫放飞了。 倚樱和偎蕉看见,互视一眼。 夜还浅,纪浅夏估摸着魏三娘或者骆凛如果找寻过来,也不会这么早,就打哈欠说:“我困了,先去歇了。” 等她这一歇,就歇到月下中天。 四周静悄悄的,唯有前院的看门狗偶尔汪叫几声,更添夏夜的空寂。 蓦的惊醒,浅夏透过薄帐看去,窗前有树影拂动。 她一动不动盯着,听到轻轻的叩响窗格声,以及像是魏三娘的低唤:“四姑娘。” 果然来了! 纪浅夏下床,穿好衣服,还贴近问:“谁?” “我啦。”魏三娘明显松口气。 浅夏放心打开窗户,果然是魏三娘独自一个,一身黑衣打扮,要不是月光明亮,还真认不出来。 “要不要出来说?” “好。”纪浅夏赶紧自己挽头发,披件薄外套,从窗户翻出去,又重新掩好。 魏三娘袖手旁观,还笑:“很娴熟嘛。经常这么做?” 白她一眼,浅夏道:“从来没有。” “哟,无师自通。” “不行吗?” “行,这边请。” “怎么?你不带我去院子外头?” 魏三娘为难:“我倒是想,只不过,怎么带?” “你不会轻功?” 魏三娘摊手:“没你以为的那么厉害。我自己还是三脚猫呢。再带上你……”不言而喻。 “行,带路。” 魏三娘并不认得路,只是挑着看起来不那么亮堂的地方走。 “就这里吧,我说几句就走。”站在浓影下,魏三娘审慎的看看四周。 “行。”纪浅夏也四周打量。 这大晚上的,人都睡了,除非别有用心,不然这里不会有人经过。 “那枝箭有毒。” “见血封喉那种?” 魏三娘小怔,摇头:“不是,但也差不多。” “少见吗?” “江湖上常见。” 浅夏表示可惜:“要是少见,还可以根据这条线索查下去。” 魏三娘抱臂:“让不让我说了?” “你接着说。” “人抓到了?” “哟,这么高效率?”浅夏吃惊。 魏三娘白她一眼:“我们在京城得到消息,有人会对你不利,就赶过来。一直盯着的。” “盯谁?我?” “是呀。刺客在暗处,不盯你盯谁?然后呢,就在那条山道发现,埋伏的刺客了。” 浅夏眨巴眼:“这么说,骆凛出现,不是偶然?” “不是。我们兵分两路。我家老胡去擒人,骆三去救美。” “你家老胡?”浅夏又听到一个关键词。 魏三娘轻轻笑:“嗯。我东家。” “哦,丝馆真正的东家。”浅夏了然。 魏三娘也不否认,清下嗓子说:“刺客这会没来得及自尽。他身上有雷老虎的刺青。” “这次是真的还是假的?” “骆三说还是假的。” 浅夏期待问:“那指使他的人是谁?” “不肯说。”魏三娘干脆道。 浅夏锁眉:“那就大刑侍候呀!” “用了刑,硬骨头一个,撬不开嘴。”魏三娘烦恼道。 “那是你们的大刑不够得力。”浅夏磨拳霍霍:“要不要我出几个主意怎么逼供?” 魏三娘摇头:“不用了。骆三换了不少牢里少见的逼供方法,这会也没消停。” “怎么?他还在审?”浅夏又惊着了。 魏三娘暖昧看她一眼:“谁叫是你出事了?” “切。”浅夏自然看懂她的眼神用意。 “他让我连夜过来跟你说一声,这些天小心点。只怕还有后手。” “哦。还不止一个?” 魏三娘叹:“我们收到消息是有人对你不利,具体是多少人这个真不知道。” “了解。”浅夏想了想:“不过,我倒有个主意。” “你说。” “我这些天还是照样出门,你们在暗处盯着,来一个擒一个,怎么样?总有意志薄弱的会招供,不就能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了?” “这……” 这法子简单直白,听起来好像不错,就是不知使用效果怎么样? 翌日,还是阳光灿烂的好天气。 纪浅夏上午补眠,然后陪着纪老太太说会闲话,趁机提出因为最近太倒霉,去观音庵上香拜佛,求观音大士保佑。 纪老太太沉默少许,同意了。只是又指名要多寿陪同。 纪安蕊和纪吟萼吵着也要同去。只有纪君蔓格外乖巧,没有掺和,莫测高深的冷眼旁观。 “好啦,同去同去。”浅夏没有推辞。 人越多越真实嘛。 纪浅夏又去邀约顾令娴。顾令娴没来,而是丫头回话:“我们姑娘,去了德山县城。” “怎么没叫上我?” “事出仓促。” 仓促?浅夏不太信。她都跟顾令娴说好了今天结伴上香,她怎么私自更改,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呢。 “顾小姐一个人去的德山县?” “呃,不是。”她家丫头小声:“还有,聂公子。” “什么?”纪浅夏头疼。 这两人怎么又扯在一起了?完蛋了,八成是那个容先生的事,聂其仰去说服了顾令娴,然后两人就兴致勃勃的再次联手找乐子。 “京府捕头商九呢?” 顾家丫头茫然:“商捕头?奴婢未曾见过。” “哦。” 第220章 引子 通往观音庵的山道只有一条弯曲的石板路。 纪府姑娘们是乘轿而上。丫头婆子各护在两侧。 浅夏有些矛盾。 如果她不露面,万一暗处的刺客找错人怎么办?纪安蕊和纪吟萼跟她感情虽不深,到底不想她们被连累。 于是,浅夏就将自己的轿帘高高挑起,借着轿内闷热的缘故,跟轿旁的多寿说话。 “多寿姐姐,辛苦你了。” “四姑娘客气了。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要不,我们换换?” 多寿不解:“换什么?” “你来坐轿吧?我走几步。” “使不得。”多寿笑:“四姑娘昨日受惊,岂可步行?” “没事,我被轿颠的头晕。”浅夏撑撑额。 多寿还是摇头:“到观音庵之前,不许下来。这是老太太的意思。” “好吧。”浅夏挤眼冲她笑:“祖母她老人家真是一双慧眼啊。” 多寿扭头不多说。 “多寿姐姐,是不是以后我出门你都得跟着?” 多寿点头:“是。” “也好。”浅夏嘻嘻笑:“有多寿姐姐跟着,我就放心了。” 多寿不解看着她。 浅夏指她:“姐姐的名字寓意好。我一定会很多寿的。” “多谢四姑娘。”多寿嘴角轻抿。 浅夏闲得无聊就打趣她:“哎呀,多寿笑起来真好看!” “四姑娘,你别打趣奴婢了。”多寿让她闹的红脸。 浅夏笑道:“我这是真话,不是打趣。多寿姐姐,难道你天天不照镜子?不知道自己多好看吗?” 多寿很无语,扯下嘴角:“奴婢资质一般,堪入老太太眼罢了。” “啧啧,过度谦虚。” 两人说着话,前头带路的婆子忽大声:“谁?” 分岔路边转出佩刀的商九。 浅夏伸着脖子稀奇:“他怎么还在这里?没跟聂其仰去德山县城?” 多寿担心:“莫非昨天的事,惊动他了?” 商九此来,大半为公事。 纪浅夏这个事,纪府一致默认低事处理。不过,也总不能当什么事也没发生,毕竟在大白天的山道上。纪安蕾就派了个管事娘子去山脚下的村子找了里正保长之类的询问猎户樵夫的事。 不知怎么,就被正好也在附近东窜西跳的商九知道了。一查问才知纪浅夏差点出意外。 所以,他就代表官衙过来走走程序。 当然,私心里也是希望能看到多寿,没想到,多寿果然也在。 纪浅夏得知他的来意后,特意下轿避在一旁严正申明:“真的只是个小小意外,不敢惊动京府商捕头。” “这大热天,根本不会有猎户上山。怕不是意外吧?”商九也不好蒙。 纪浅夏一口咬定:“就是意外。不然,我早报官了。” 商九端详她,忽然咧嘴笑说:“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呢,还一个字没透露给其仰呢。” “咝~你什么意思?” 商九摊手:“没啥意思?其仰这个吧,闲的无聊,家里关不住,惟恐天下不乱。所以,他要是知道这个意外,以我对他的了解,山脚村庄的猎户樵夫们,他是不会放过盘问的机会。” 浅夏呆了呆脸,翻个白眼:“商捕头,你就不会跟他说,也是个意外,叫他没事别生事吗?” “聂大人的话他都不听,我的话管用吗?” 浅夏冷哼:“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商九很无辜:“不是我想说什么,而是纪姑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没有。”浅夏才不傻呢。怎么可能把商九给扯进来。 “确定吗?” 商九见她固执,追问一句。 浅夏翻一个大白眼给他。 多寿忧心走过来说:“天酷热,商捕头,可否等我家姑娘自观音庵回来再细细过问呢?” “呃,这个,当然,好啊。”商九一时眼睛没地方放,胡乱瞟着,结结巴巴答应。 咦?浅夏发现新大陆似的转动眼珠子在两人之间来回扫瞄。 多寿倒是一脸坦然,抹着额头的汗眉间拢愁。商九却是不好意思,想看又不敢正大光明看的神情。 霍霍,看出来了!这小子,想当癞蛤蟆呢?想的美! 浅夏重新回了轿,继续往观音庵去。 余下的路程就顺利了。 纪安蕊和纪吟萼没来过,很兴奋。 早有师太迎出来,得知是纪府小姐上香,就引了进去。纪府婆子就把准备好的供品之类摆上。 纪浅夏还真的就恭恭敬敬拜了拜。 实在,怪力乱神的什么的,信者有,不信者无。她原本是不信的,可现实打了自己的脸,不由得信了一半。 上完香,拜完佛,三位纪府姑娘还游了游观音庵。只是后堂属于妙罗的禅院没进去,其他都随意。 多寿也没来过,很新鲜。 “哎,那家伙怎么还跟着?”多寿眼尖的看到商九了。 倚樱和偎蕉道:“可能也是来是香的吧?” 只有纪浅夏哼一声:“司马昭之心。” “是什么?”倚樱并不知道这位‘司马之心’是什么。 “笨!”纪浅夏戳下她。 知一师太飘然过来有请纪浅夏入内院喝茶。 她年纪大约有四十左右,气态平和,颇有点出家人遗世独立的风采。前些天,她受妙罗之令去了纪府做法驱邪,跟纪浅夏也算有两面之缘。 纪浅夏欣然应命,还拉着多寿一起。 内禅院清幽宁静,跟外面燥热难当形成鲜明对比。 茶是现烹的,小尼在一旁轻手轻脚的摆上全套茶具。纪浅夏特意吩咐多摆一个蒲团。 知一师太也知道多寿是老太太的随身丫头,地位不比这位庶小姐差多少,也主默认了。 “小施主,请。”知一师太捧茶。 浅夏也双手捧起,恭敬:“师太请。” 正在端至唇边轻抿,纪吟萼满头大汗闯进来,笑呵呵:“你们要喝什么好茶?也不叫上我?” “七妹,不可冒失。” 纪吟萼撅起嘴,不情愿的向知一师太微施一礼,坐到浅夏身边,不停的抹汗:“好热呀!” “你怎么一头是汗?” “方才跟五姐看后池的锦鲤去了。” “五妹呢?” “还在后院逛。四姐,这杯茶让我喝吧?”纪吟萼盯着她手中的清茶,闻起来有清香。 浅夏苦笑:“行行行,给你。” “等等。”知一师太忽然笑道:“贫尼这里再沏一杯新茶。” 第221章 为诱 “怪热的,我就喝四姐这杯。”纪吟萼小孩心性,等不及了新茶,抢过浅夏那杯就往嘴里倒。她实在热的喉咙冒烟,渴死了。 知一师太袖袍一挥,操作失误不知怎么就扫到了纪吟萼的手臂。 ‘啪’茶杯落地,茶水泼洒出来,洒在纪吟萼的前摆裙上。 “哎呀!”纪吟萼大惊失色的蹦起,抖抖裙摆,意外发现被茶水浸泡的地方散出股怪味。 “七妹!”浅夏忙拿帕子拂水渍。 众丫头也上前手忙脚乱的清理。 知一师太很不好意思:“贫尼失礼了!施主莫怪!” 纪吟萼掩鼻:“不是新茶吗?怎么有股怪味。” 纪浅夏拿手帕沾了茶水,看看裙摆,还掩饰笑:“茶水泼在裙面上的味道。七妹休要大惊小怪。” “没错没错。”知一师太舒展眉眼点头。 纪吟萼低头撅着嘴,跺脚:“我才新做的裙子,瞧这一滩茶渍……” “七妹,不得无礼。”浅夏摇头不认同:“大不了回去换了,我赔你一件好了。” “四姐,你说话可要算数。”纪吟萼又高兴了。 浅夏嗔怪的白她一眼,索性笑说:“不如现在就换下来,你带备用裙没有?” “不是你赔一件吗?我可看见你带了一条蓝绫裙哦。”纪吟萼狡猾笑。 “怕了你。”浅夏对多寿使个眼色:“烦劳多寿了。” 多寿浅笑:“七姑娘,请随奴婢这边来。” “这还差不多。”纪吟萼只要有新裙,其他都是小事。 知一师太很抱歉:“是贫尼失手。四姑娘,请恕贫尼以茶代酒赔礼。” 浅夏笑叹:“师太客气了。原本也是我的不该。不该背着两个妹妹吃师太的独门新茶。” “这……”知一师太举着茶杯进退为难。 浅夏打量禅房四周,还赞叹:“哈,不知是心静自然凉还是禅房格外清幽,我竟然觉得待在这里甚是凉快呢?” 知一师太自斟自饮一杯,微笑说:“施主想来是心静。” “师太,其实我心不平静呢。”浅夏笑说:“闷热上山拜佛,身边诸事皆杂,须请教妙罗大师只怕才真正静得下心来。” 知一师太轻叹:“偏不巧,主持师太日前闭关,谁都不见。” “什么是闭关?”浅夏不明白。 知一师太呆了呆,这,这都不明白?不明白也不用说出来呀?知道多丢人不?人家小姐们不懂的就不当面问。 浅夏见她为难,又自嘲笑了:“不好意思,师太,我露怯了。那行,你们忙,我先回去了。” 知一师太还有些懵。她还打算好好给纪四姑娘讲解一番禅机呢。 纪安蕊也玩累了,纪吟萼也把裙子换上了。大家碰头后,觉得观音庵没什么看头,可以打道回府了。 多寿悄悄走近,小声掩齿:“裙子收起来了。” “商九还在吗?” “怕是还在庵外的。” 浅夏眨巴下眼,思索:“你说让他检查那套裙子,合适吗?” 多寿唬一跳,连连摇头:“不合适。那可是七姑娘的裙子。” “可商九是捕头。” 多寿迟疑:“还是不妥。” “好吧,那就只有交给魏三娘去了。” 多寿四下看看,小声问:“四姑娘,你怀疑什么?” “那杯茶,味道不对。” “哦,可是,已泼在裙面上,能看出什么来呢?” 浅夏也没很大的把握:“也许,他们有什么特别的技巧呢?” 辞出观音庵,纪府的轿队按照原路下山。 知一师太送出山门,转回头去了主持师太的禅房。 妙罗师太手里转着一串颗粒圆润的佛珠,听她回报后,微眯的眼睁开:“到底是巧合呢还是她觉察到什么了?” “子弟不敢揣测。” “是个灵透人!” 知一师太赞同:“子弟也觉得这位纪四姑娘实在伶俐过人。” 妙罗师太淡漠神色:“连挽翠宫那位都赞不绝口,错不了。” 停了半晌,妙罗师太幽幽叹气:“若为我用,只怕事半功倍。” 知一师太都不知该帮什么表情了,复杂又纠结。 这位前太妃心气太高,一举一动都让常人不解。知一师太算是心腹了,却常常一头雾水搞不清她在想什么。 且说,下山的路很顺利,纪浅夏还有点失望。 怎么暗处的刺客们还不跳出来呀?倒是快点出手啊!已经等不及了!看准目标冲她来啊!磨磨叽叽的,还是不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了? 眼看着山道走一半了。纪浅夏急了。 她叫停了轿夫,让纪安蕊和纪吟萼先行回去,她坐累了,走着回去。 多寿吓半死:“使不得,四姑娘,你还是回轿里去吧。” 倚樱和偎蕉也着急劝:“姑娘,大意不得。回轿吧!” 众婆子也纷纷劝:“是呀是呀,四姑娘,这日头毒辣,走几步就是一身汗。眼瞅着还有大半路程,回轿内倒是凉快些。” “不用劝了,我主意已定。”纪浅夏摆手,示意纪安蕊两个妹妹的轿马先行。 纪吟萼本想也学她的,看看日头,再听得会走的一身汗就缩回去了。 纪安蕊却知道她容易招灾,谁知道这个四姐又会遇到什么妖蛾子呢?她想一个人冒险,自己还是明智的避开为妙。所以,她听从不吵着同行。 多寿只好留下相陪。却是大大不认同:“四姑娘,山道危险。” “我知道。若还有同伙,我倒是巴不得快点现身呢?藏头露尾的,害我提心吊胆,不如引出来一网打尽。” “谁来打尽?”多寿倒吸气。 她回头看看,商九还不远不近的跟着呢。指望他?怕是不成吧? 浅夏但笑:“山人自有安排。” “嗯?”多寿眼珠转了转。没感觉周围有暗卫呀! “多寿姐姐,别到处看。要造成一种我们不是故意的错觉。”浅夏还扯着她提示:“小心打草惊蛇。” “哦。”多寿灵透人,一点就明。 不过,她歪歪身轻声问:“真能一网打尽?” “这个嘛,要看他们的实力了。” “他们是谁?”多寿是真糊涂了。 浅夏眼角四下扫扫,压低声音:“骆凛。” “啊呀!”多寿低声惊呼。 第222章 算准 “嘘!”浅夏竖指示意轻声。 多寿收到,捂捂嘴。她目前最信任的就是骆凛和纪浅夏。 附近树梢之中,骆凛和老胡两个一远一近的盯着纪浅夏的举动。 老胡纳闷:“纪四姑娘咋胆子这么大呢?连轿都不乘了?她不是不知道可能刺客还有同谋吧?” “她就是知道,所以才故意的。”骆凛警惕的俯视四周。 “三娘没说错,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世家小姐。” 骆凛嘴角泛笑意,心里还挺自豪:那是当然。她要流于平庸,自己也不会求娶了。 “骆三,看那边。”老胡指着右手边稍低的一处岩后,由于太阳过猛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还是箭头。”骆凛眯眼确认。 老胡手一摆:“老规矩。我去包抄,你去护着她。” “嗯。”骆凛还很小心的再观察了四周。确信没有多处设防,才纵身跃下树,几个起落飞扑向纪浅夏。 听到动静,纪浅夏赶紧戒备起来,多寿先喜:“是骆公子。” 松口气的浅夏看到骆凛了,然后又马上想到什么,警惕的挥手:“散开,快散开。” 她猜到很可能附近有同伙,骆凛才现身的。为免伤及无辜,她让丫头婆子别靠自己太近。反正她有人保护应该伤不到。 骆凛快步过来,闪身就挡在她的会受到攻击的方向,低声:“我先带着你走。” “明白。”浅夏回头对多寿:“多寿姐姐,你跟她们后来。” 多寿急:“四姑娘,你小心。” “放心,有他在嘛。哦,对了,必要时你向商捕头求援。”浅夏指指商九,挤眼笑。 多寿不疑有他,点头:“嗯。” 倚樱和偎蕉看到骆凛不打招呼就这么把纪浅夏带走,着急跟上:“姑娘……” “等等。”多寿抢先拦住,笑说:“没事没事。那可是咱们府上的四姑爷。” “可是……”这白天的,就这么两人独处,不太好吧? “一切后果我来承担。”多寿打保票。 好吧,有多寿这句话,大伙安心不少。只是感觉怪怪的。说不出哪里怪,就是直觉不对劲。 商九也眼珠一突:这叫什么事?虽说这两人订了亲,但这么明目张胆的一块独处,总是不合时宜吧?并且,他还清楚看到多寿还帮着拦丫头婆子们跟从,更觉得古怪了。 于是走上前客气:“多寿姑娘。” “商捕头,有事吗?”多寿也很有礼。 商九指指骆凛和浅夏方向,纠结神色问:“他们,去哪里呀?” “回纪府。” “哦。那,为什么不许丫头跟着呢?” 多寿眨巴眼,使劲想借口,抹抹汗,故做镇定:“呃?骆公子,他,有句要紧话跟四姑娘说。” 商九还是半信半疑,大胆的盯着多寿娇艳的容颜:“也,不用走那么急吧?” 多寿垂头,叹气,不得不正色:“商捕头。这个事不是衙门该管的吧?” “呃?”商九自知理亏。 多寿捋捋头发,没理他了,前头带路领着一众人慢慢走着。 没走几步,忽然听到有破空‘嗖’响。别人还茫然无知,商九却天生吃这碗饭的,弹身疾冲向前扑去。多寿和一众丫头婆子大概也是第一次近距离见识到什么是轻身法,齐齐张大嘴发出“哦~”的惊叹。 商九速度不慢,等他赶到,正好看到骆凛手里竟然抓着两枝箭,脸色相当不好。 纪浅夏则是抱头躲在他身后,又兴奋又期待的样子。 “怎么回事?”商九厉声问。 骆凛看到他,也是认得,淡笑:“没事。” 商九瞪他一眼,找了找位置,又很准确的向着箭来的方向扑去。 这一回他来晚了,没抓着现行,只看到岩石后两个浅浅的脚印。 “骆公子,这箭给我看看?”商九返身索要。 骆凛摇头:“没什么好看的。” “我怀疑……” “你有闲心疑东疑西,不如将受到惊吓的纪四姑娘送回府。”骆凛朝浅夏使个眼色。 浅夏点头,表示懂。他要马上将箭拿去研究。 “你怎么不送?”商九就纳闷了。 骆凛坦然一笑:“在下得避嫌。” “去,你早不避晚不避。”商九没好气:“别蒙我。这里虽然是德山县境,不过,我是受命来调探,凉山有意外事故发生,在下有权介入。” 骆凛斜他一眼,说:“哟,这架子摆的比老七足多了。到底是京府衙门的官差。” 商九扭开脸。 “要你这么说,我这太平县尉介入,也是在情在理的。” “你,你太平县管到德山县?” “你京府衙门不也插手德山县吗?”骆凛反击。 商九瞪眼:“我此次来凉山就是公事。” “那你就公干的去呀。拦着我干嘛?”骆凛挑眉对上了。 商九忿忿含怒气瞪视他。 骆凛可没空陪他打嘴仗,向浅夏眨下眼,道:“我先走了。你万事小心。” “嗯。” “喂喂,骆凛,你把箭留下。” 骆凛纵身掠去,正好多寿也急急赶过来,跑到浅夏身边问:“怎么啦?” “哦,骆凛他有急事,先走一步了。商捕头,有劳了。”浅夏拦着商九,怕他追去打扰计划。 商九收回视线:“纪四姑娘,你有事瞒着我?” 浅夏很认真的点头:“是呀。我跟你不熟,为什么事事要跟你透露呢?” “你,你歪曲我的意思。”商九红下脸,分辩:“我是说,那个什么猎户误中的事,你没说实话。” “我说了实话,只是你不信罢了。”浅夏放心的掉头就走。 商九追上来:“纪姑娘,骆凛虽是太平县尉,可在下才是京府衙门的的官差。凉山虽属德山县管辖,可是我在的话,你也可以跟我说实话。” “一点小小意外,何必麻烦京府的商捕头呢。” “这不是小意外吧?”商九敏感问。 浅夏翻眼:“那你说是大事件喽?” “这,明摆着的吗?” 多寿听不下去了,拉下脸色:“商捕头,你到底想说什么?一点小意外,你非得闹成大事故?你是想立功还是怎么着?” “我?”商九百口莫辩,尤其是对着多寿。 第223章 简氏 浅夏忍着笑,虎着脸:“行了行了,商捕头,你不要没事找事好吧?我现在毫发无伤,什么损失也没有。就是个意外,你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商九望天欲哭无泪:“我真没有!” “好了,我们到家了。多谢商捕头这一路的护送。” 商九可不敢当。怏怏的垂着脸,被打击的很惨的样子。 浅夏向多寿小声:“会不会过了?” “姑娘是说……”多寿不懂。 “你去代我好好谢谢他。怎么说,也是个他尽责的份内事。只是不能让他掺和才不得不这么挤兑的。” “哦?”多寿似懂非懂。 纪府大门在眼前,多寿想了想,随便找个理由回身代替浅夏向商九致谢。 商九的精神头果然就好多了。 看着她们进了大门,还在原地乐了半天,然后一蹦而起,去找聂其仰了。 纪安蕾在院子里休息,耳里听着纪安蕊的小报告。 丫头巧儿在帮她捏肩,芳儿侍立一旁也听着,先笑了笑:“咱们家四姑娘越来越有趣了。” “大姐,你有觉得古怪吗?”纪安蕊小心问。 纪安蕾轻轻点头:“是古怪。不过,她却也没什么坏心眼。” “也是喽。”纪安蕊想了想又问:“大姐,昨天的事,真的只是山脚下猎户失了准头?” 纪安蕾摆手:“这事你别管了。祖母都发话了,你操什么心。” “哦。”纪安蕊好奇心并不严重,而且与己无干。 不过,她又马上:“大姐,我还没去过德山县城呢?” “好好的在凉山避暑,你去县城做什么?一点不好玩,不如京城。” “无聊嘛。总在凉山,实在无趣。” 纪安蕾坚决摇头:“没有祖母的许可,谁都不许出远门。上一次三妹的教训还不够吗?” “不一样嘛。她是明显冲着……”顿了顿,纪安蕊不能把话说太白了,就转弯:“我就是看热闹去的。” 纪安蕾白她一眼:“跟我说没用,去跟祖母说。” “去就去。”纪安蕊当即就起身。 芳儿看一眼大姑娘,也就没拦五姑娘。 “姑娘,真让五姑娘闹到老太太跟前去?” 纪安蕾叹气:“五妹有分寸,她就是赌气而已。” 巧儿轻声:“姑娘,奴婢瞧着简氏,像是个不太安分的。” “怎么?”纪安蕾很重视。 家里只有狄夫人跟白姨娘。花氏与蒋氏被送走,简氏跟着纪吟萼过来。现在看,别院的主要成员反到集中在这里来了。她的担子比较重。 巧儿掩着嘴小声说:“前天,奴婢看到她鬼头鬼脑的跟知书说话。离的远,没听清她们说什么。就是神色极不善。” 纪安蕾就深深叹气:“都这么整顿过了,还是不安分。” “可是呢。有花姨娘蒋姨娘的例子,她们呀,就是不死心。” 纪安蕾就苦笑不得:不死心什么呢?争宠,完全是灭不过狄夫人势头去的。她们怎么就看不明白这一点呢?打压白姨娘?有何苦呢? 白氏一向是夫人的得力干将,再说她也只有一个四姑娘,怎么样也牵扯不到她们的利益吧? 尤其是这个简氏,在京城墙头草不说,还见识短。只得一个纪吟萼也不好好教,上窜下跳的这么多年也没得宠,还看不清形势吗? 保国公就根本不好她这一口的。她能上位成姨娘,多半是来自狄夫人的好心。 “巧儿,你跟牛奶奶两个盯着她些。” “奴婢晓得。” 因为纪吟萼给简氏教养。她也就跟着来避暑的别院了。原本简氏是个长期的墙头草。一向就在夫人与姨娘们中间左右拿不定主意。当然,做为姨娘,她是嫉妒白氏的。 不是白氏多得保国公欢心,而是白氏有管家权力,有威信,有手段,还相对比较自由。 白氏只要侍候着狄夫人就好,保国公都不用搭理的。 简氏是真心羡幕呀。反正论讨欢心她比不得花氏,论地位又是丫头爬床成功,纳妾的程序都没有。所以,她只是暗搓搓的嫉妒羡幕着夫人及各位姨娘们。 以至于把纪吟萼教的极为不讨喜,而她们母女还不自知。 这一次本来简氏不想来凉山的。因为花氏和蒋氏都不在保国公府,白氏对保国公又冷冷淡淡的。那么,她得宠的机会就要来了。 没想到,听了廖氏一席话,又得了两百银子,屁颠颠的就来了。 不过,廖氏嘱咐的事,她办的并不好。 纪吟萼回到小院来,就嚷:“好渴好渴,姨娘,有凉水吗?” “不许喝凉水。”简氏拉下脸色:“尤其是大热天,走的急,越渴不能喝。” “可是我好渴。”纪吟萼抓起桌上的壶试了试,还有点余温。 棉花赶紧倒了满杯。 简氏问:“见到妙罗师太了吗?” “没有。只见到知一师太了。”纪吟萼灌完水后,还喜滋滋的扯着裙问:“姨娘,好看吗?” “这不是你出门的裙子。”简氏认出来了。 纪吟萼笑的开心:“不是呀。这是四姐姐新做的蓝绫裙。瞧着不薄可是很凉快呢。姨娘摸摸看。” “你的裙子呢?” “哦,打湿了前摆,换下来了。” “怎么回事?”简氏吃惊问。 纪吟萼就把观音庵发生的小插曲讲给她听。 简氏听的一头雾水:“好好的,怎么就打翻了茶杯?” “不是我呀,是知一师太。”纪吟萼强调。 简氏不太相信:“知一师太听说也上了年纪,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我哪知道。反正是她打翻的,不管我事。”纪吟萼累了,打着哈欠走向里屋:“我要歇会。” 简氏就抓着棉花问原委。 听罢,简氏心里直扫鼓:莫非那茶水有名堂?原本是四姑娘要喝的茶水,轮到七丫头抢着喝,便故意掀翻了?若是这样,又为哪般呢? 纪浅夏烦燥的挠挠头发。 这大热天,证据真不好保存呀。纪吟萼的裙子一下就闷干了。水渍印是还在,可是味道在渐渐消失。又得不到天黑跟魏三娘交接,只能眼睁睁看着线索中断。 第224章 冰山 她的猜想跟简氏是一样的。 当她端起茶杯时,闻到了异样的味道。那不是茶的清香也不是水的味道,是一种闻起来带点甜的气味。反正有古怪,所以纪浅夏当时就端着没喝,正想推词,偏巧纪吟萼进来抢了去。 而更巧的是知一师太借着重新斟新茶的由头,用僧袍拂掉了被抢去的那杯茶。 由此可见,这杯茶是专门斟给她喝的。不是针对纪府小姐。 好吧?证据消失也无所谓,反正纪浅夏留了心眼,观音庵不值得多走动。 眼看就要天黑,纪府无事。 临到黄昏,顾家来人说顾小姐有请纪四姑娘过府一叙。 纪老太太自然不放人。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一叙?有事明儿说。 纪浅夏没意见。 顾令娴肯定是跟聂其仰跑去德山县捣乱了,搞不好还管上闲事要把她扯进去的节奏。 盼着天黑,好弄清楚刺客的身份,纪浅夏度日如年啊。 只是跟纪安蕾和纪安蕊住一个院子,面上不能表现太过,否则有被盘问的风险。 纪君蔓没再来无事生非了。据偎蕉的最新消息:“三姑娘跟简姨娘走的近。” “霍,她原来可是不怎么搭理简姨娘的吧?” “可不。” “八成没安好心。” 偎蕉却摇头:“奴婢没看出来。” “能让你看出来,人家还要不要混后宅了?”浅夏点点偎蕉额头,又笑:“反正这里有祖母和大姐镇着,我也懒得管。” 上半夜就这么平静过去。 下半夜,月上中天。 纪浅夏早早就等在窗前,观看院子动静。 没多久,魏三娘不负她望的偷偷溜过来。也不意外她的等待,小声:“有眉目了。” “进来说。”浅夏让屋里。 魏三娘指:“那边说。” 等纪浅夏依样掩好窗,跟着走到树影下,赫然发现骆凛竟然也在。 骆凛冲她笑笑:“此处不方便细说。我带你出府,可好?” “……好。”浅夏白一眼魏三娘,早说嘛!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魏三娘摊摊手:“不管我事。” 骆凛负着浅夏腾身几个跳跃出了纪府别院的墙头。惹的浅夏又喜又忧。 喜的是,终于可以稳稳欣赏半空之下的夜景了。忧的是,纪府的墙这么矮,怎么防贼?防高明的贼?得加固,嗯,至少加高一米。 黑暗是不辩方向,纪浅夏完全认不出夜色下的凉山。 骆凛停下后,她看着掩映在浓荫丛中的院落,认了半晌也没认出来是谁家。 “不用认了,这是京城世家高官的避暑别院。”魏三娘闲闲:“这是我们丝馆的一处落脚点。” “你们丝馆在凉山也有落脚点?” “废话。凉山避暑胜地,也没说不准平头百姓修院子呀。”魏三娘敲一下她的头。 纪浅夏皱眉:“别乱动。” “进来吧。” “哦。” 当先看到一个高大魁梧的络腮男人,纪浅夏微仰着头认了认,确定不认识没见过。 “这是丝馆的东家,胡老大。”骆凛微笑引见。 纪浅夏瞄一眼魏三娘,客气有行一礼。 胡老大也上下好生打量,冲骆凛挑眉,意思是:不错! “好了,都见过了,说正事吧。”魏三娘忽略纪浅夏带着意味深长的眼光,很是豪爽的先开口。 骆凛也装看不见胡老大的暗示,再点亮一盏灯,拉着浅夏坐椅上:“坐。” “好。”纪浅夏耸耸鼻子,闻到一丝血腥味。 骆凛温和对她说:“这次刺客没有自尽成功。还是有假的老虎刺青图。” “嗯,那主使人是谁?”浅夏感兴趣的是这个。 “你一定猜不到。”魏三娘笑嘻嘻。 浅夏却翻一眼:“我先问一个问题,他们跟上次去福灵寺伏击的是不是一伙的?” 骆凛缓缓道:“是。” “那就没难猜呀。主使人是不是蒋姨娘?”浅夏手指抵着下巴:“不过,蒋姨娘不在的话,能调动的人难道是纪映芙?” 余下仨人都呆怔看着她。 “不会让我猜中了吧?”浅夏也惊,但又疑:“可是,狄夫人和白姨娘不是有提防了吗?纪映芙是怎么把消息传出去的?” 魏三娘冲她抱抱拳:“佩服。竟然猜中了。” 骆凛也回过神来,嘴角噙丝浅笑,低声说:“纪六姑娘不用传出去。她只要借口出府逛街拜会友人,自然就把消息传出去了。” “明白了。那么,为什么非得致我于死地呢?” 魏三娘回她:“据我在贵府的眼线所报,最大的可能是跟你生母白氏有关。” “白姨娘?”浅夏回忆了下:“白姨娘做人做事也本分公平,怎么会与蒋氏结下如此深仇大恨呢?” 这就关乎纪府的内宅家务事了。其他人不好过多揣测。 “对了,箭头是什么毒?” “一种沾上就倒,会全身溃烂的毒药。” 纪浅夏吃惊:“这么厉害?” 骆凛看着她:“是,没有夸张。” “这么狠,如果不把这母女彻底除掉,我以后岂不是时时处于这种担心之中?” 魏三娘点头:“的确如此。我们审问了刺客。他虽然没有供出多少人数,可是,绝地不止这两个。” “得拨掉毒瘤,我才能安心呀。”浅夏撑着腮叹气。 “你别担心,这事我会关注到底。”骆凛低声安抚她。 浅夏斜吊他一眼,又想到一个问题:“他们的落脚点在哪里?” 这回是胡老大开口,沉声:“他不肯招。” “用刑呀!” “用了。还是死不开口。”魏三娘叹气:“只剩半条命了,也不肯招供。” “可见,这个地方,对他们有多重要。他们又多么害怕招供后带来的一系列不能承担后果。”浅夏手指叩着桌面。 魏三娘赞同:“没错。” “不对呀,魏掌柜。你不是在京城遍布眼线搜集各类消息吗?怎么会查不到他们的落脚点。” 胡老大先苦笑:“京城之大,丝馆眼线也是有限的。而有些地方,眼线的也未必探得进去。” 纪浅夏也体谅。丝馆靠着蛛丝式的眼线遍布京城,可是总有空白处覆盖不到。 比如皇宫,比如…… 第225章 一角 “你们会在王府布控眼线人马吗?”浅夏睁大眼睛,莫名有点激动。 魏三娘垂眼:“五王府和七王府布不上。” “那就查七王府。”浅夏击下掌:“蒋氏正是七王爷送来的舞女之一。她应该跟王府还有联系。而且,也只有王府才会暗中训练出这么精锐的刺客。” 仨人又不说话,只看着她。 纪浅夏莫名:“你们怎么啦?” 骆凛嘴角的笑意未散,温和说:“丝馆正在查七王府。” “这么说,王府有很大的嫌疑?” “是。” 纪浅夏陷于沉思中。 假设:蒋氏跟七王府还有关联,并且还能调动七王爷的暗中培练的杀手,那么凭什么?她现在也只是保国公府一个姨娘而已。还不是最受宠的那个,保国公也没有野心也没有格外的秘密,她就算是别有用心塞过来,作用也有限。 凭什么七王爷府的人手随她调动?而且还针对她这么一个小小的庶女?太大材小用了吧? 会不会是…… 纪浅夏异想天开,忽问:“有七王爷的画像吗?我不太认得他,想认一认。” 仨人面面相觑,最后魏三娘道:“这里没有,不过京城丝馆有。” “有年轻时的画像吗?” 骆凛存疑:“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怀疑,我只是有一个怀疑。蒋氏并不是针对白姨娘。她就是冲着我来的。”浅夏皱起眉头。 魏三娘不解:“为什么呢?你跟她井水不犯河水吧?” 一个不太受宠的庶女和一个比较受宠的姨娘,这之间原本没交集吧? “我怀疑,在我落水之前,我无意中拿到她的什么把柄。”浅夏道出自己的猜测:“所以,她才会处处针对了。花神节落水,我并不是失足,是有人推我下河。” “啊?”骆凛大惊。 浅夏继续锁着眉头说:“其实我不太记得花神节之前的很多事了。但是蒋氏并不知情。她以为我看到或者听到什么,会对她不利,所以就一直想致我于死地,不过,我一直幸运不能如她所愿。” “所以,她动用了这班人马?” “对。”浅夏眼光巡视仨人,压低声音道:“我之所以想看七王爷的画像,只是猜测这位王爷跟纪映芙是不是相像。不然的话,他怎么会把自己暗中的培养的刺客借给蒋氏行凶?” 咝~三声抽气。 浅夏又嘿然一笑:“不过,我这一切推定都是建立在七王爷是靠山的基础上。” 骆凛却沉声:“虽然还没证据,不过,你推测的相当有道理。” 只有魏三娘冥思苦想,摇头:“纪六姑娘我见过,七王爷我也见过。早年的样子也记得。并不太像。” 这么一说,骆凛也凝神好好回忆了下。 纪六姑娘,他是见得少,可这么多年,总是见过面的,眼睛水汪汪的带着娇羞,模样也颇俊俏。跟他印象中的七王爷,并不怎么挂相。 看到骆凛也否认这个猜测,纪浅夏苦笑:“这么说,蒋氏虽跟七王爷暗中走得近,但纪映芙是七王爷女儿的可能却排除了。那么,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无意中得罪了蒋氏,她非得要我马上死去才甘心呢?” 如果不是戴绿帽私生女的绯闻破事,难道是…… 浅夏自己先抽口冷气,自言自语:“不会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蒋氏想我死,七王爷借精锐人手就更说得过去了。” “是什么?”胡老大都感兴趣了。 原因在于纪浅夏天马行空的猜测,虽然排除了,却极有关联,逻辑上是说得通。 浅夏还有点不太敢说了。 骆凛凑过来:“猜的是什么?” 浅夏倒也不避他,对他耳边:“我猜这是谋反。” “什么?”骆凛脸色一僵。 “如果我真的无意中撞见蒋氏有此举,她很想我死岂不是顺理成章的?你看,我十多岁之前,一直平平安安的,她也没对我格外关注,偏今年,我才处处倒霉的。说明,事发就是在今年上半年。” 魏三娘诧异:“那你,一点不记得了吗?” 浅夏摊手灰心:“我真不太记得花神节之前我看到或者听到什么了。也许是无意为之,我更加忘得快。不会,我老早就告之夫人和白姨娘了。” “如果四姑娘,你听到的真是这个事的话,那么他们千方百计要致你死地,就完全说得通了。”胡老大摸摸一大把胡子若有所思。 “还差一个条件。”浅夏竖指:“你们找到七王爷暗中训练刺客的证据。这一切假设,就真的全对上了。” 静默片刻,魏三娘弱弱道:“这个不难。我们丝馆的人重点关注的话,迟早会露出马脚。” 浅夏松口气,忽问:“这个五王爷是怎么样的人?” 骆凛叹气回答她:“五王爷腿脚不利索,平日也不上朝,只在府中静养。王府人口也简单,只有一妃一妾。不起眼,不惹事,从来没让人注目。” “有子女吗?” “有两子一女。都在府里请的先生教习。” “所以说京城人都不会在意这个五王爷?当他们不存在?” “总之,他们是十分低调,如普通百姓家一样。” “王府并不奢华?” 骆凛摇头:“只比一般人家稍宽一点罢了。完全不像是王府该有的样子。” 浅夏转向魏三娘,笑:“难怪说五王爷没眼线,丝馆是不屑于吧?” 魏三娘歪头笑笑:“正是,太不值得一提了。” “也许,这样的人,反而值得关注呢。”浅夏都升起一丢丢好奇了。 王爷呀,好歹是个王爷,怎么生活的这么平易近人呢?只有一妻一妾,也不出面交际,低调成这样。该不是哪位有自知之明的穿越同行吧? 也不像,若是穿越同行,只怕早就王八之气散发,在夏朝横着走了吧?怎么可能这么安静的过自己小日子呢? 关于浅夏遇伏击一事,算是有个小结了。 骆凛叮嘱:“这事还没完,仍要格外小心。” “我明白。” “等我去找几个身手不错的扮成女子扮成你的侍女保护你。” “好呀。”浅夏一口答应。 第226章 犯上 魏三娘牙酸似的:“啧啧啧,这还没过门了。骆三,你就紧张成这样?” 骆凛白她一眼。浅夏却指胡老大:“你们,还没办酒席吗?那我可以讨杯喜酒喝喽。” 魏三娘敛下笑,淡淡:“八字只有一撇。” 胡老大却开怀:“哈哈哈,酒席那是肯定要办的,纪四姑娘,到时一定请你做主位。” “好。我一定封一个大大的红包。” “多大呀?”魏三娘听到红包就眼睛闪光。 纪浅夏吊她胃口不给正面回答,而是轻松说:“我的事差不多快水落石出了。只要加派人手保护我就行了。那么,容先生遇害案,你们查到什么没有?” 骆凛看向胡老大。 “纪姑娘,上次你说定远侯府的疑点后,我们着重查了,但目前没有线索。”胡老大苦笑。 “一定是熟人作案?不然怎么会是后脑中钝器呢?” “这个,我们都同意。”魏三娘也严正神色。 骆凛又强调一句:“杀人灭口这条线索,可能性很大。但我们现在并不知道容先生知道了什么,会被熟人灭口?还是在凉山而不是京城?” “对,是抛尸而不是毁尸?这也存疑。”胡老大叹。 纪浅夏就托腮望顶,幽幽道:“容先生身上的老虎刺青?在定远侯府做总教习。他的雷老虎二号人物身份迟早会晓暴露,那么有人就假冒雷老虎的名义养了一班刺客?偏巧这班刺客又为蒋氏所调用。而蒋氏是七王爷的当年的旧人。你们说,这中间能关联起来吗?” “……能。”魏三娘苦笑:“但是很奇怪,吴府与七王爷府私下并无来往。” “不是说吴夫人与七王妃关系不错,与慧妃娘娘也关系要好吗?” “这……”利用女人的交情传递消息吗?这个可能性似乎有,但不大吧? 浅夏又推测了一遍,摇头:“我也没别的猜测了。只是觉得吧,这个定远侯跟七王爷府可以列为你们查证的重点。” 魏三娘扯扯嘴角:“丝馆已经在重点关注这两家。” “然后,一点有价值的消息也没有?” “对。” 浅夏就感慨:“老狐狸,姜还是老的辣。越是这样,越说明有猫腻。” 这话,仨人也有同感。 骆凛侧头盯着神采飞扬的浅夏,不由笑容满面。女子聪明起来也能这么可爱。 “哎,跟你们说个题外话。”纪浅夏想起观音庵这事来,主动提及。 “你说。”骆凛笑眯眯等听。 纪浅夏就把喝茶这事说了,只是可惜夏天太燥,裙上的水渍很快就干了,不过,淡淡不属于茶的味道她是确认闻到了。 胡老大反问:“四姑娘鼻子很灵?” “是,我能闻到普通人闻不到的气味。” “难怪。”魏三娘看一眼骆凛。 骆凛却是早就知道的。看着浅夏沉思:“知一师太在茶里做手脚的可能不太大呀?那么多人,时间地点都不妥当,她图什么?” “所以我就纳闷?问问你们怎么看?” 胡老大猜不出来。 魏三娘认真想了想:“知一师太这人,一直在观音庵,论资历其实比后来的妙罗更老。她的口碑还是相当不错的。我是看不出她为什么会这样对你?” 浅夏失望摊手:“那就是无解喽。” 只有骆凛锁眉沉思。 “怎么?骆三,你有新发现?”胡老大问。 骆凛扬眉看看浅夏,不确定:“还记得我说过李道兴的事吗?” 李道兴,宫里的老牌内侍。 “谁?”浅夏没听过。 骆凛默然小会,说:“你上次说过的那个阉奴。他去的是观音庵。” “啊?”浅夏摔摔头:“等下,有点乱。” “那个太监那么明目张胆过来,必然是他主子的意思。那个尚黄难道跟妙罗有什么扯不清的关系?” 骆凛点头:“有。” “可是,我记得,他还问过容先生遇害一事呢?” 骆凛沉默。 魏三娘茫然:“什么尚黄?你们在说什么?” “哦,一个路人。”对浅夏来说,是个路人。很有钱的路人罢了。 魏三娘还想继续追问下去,骆凛却起身:“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也行。”纪浅夏也觉得来的挺久,可以收工回家了。 反正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等他们查证呗。 骆凛默默一个送纪浅夏在深深夜色中穿行。 上有星空繁浩,下有密林重重。这感觉,浅夏很稀奇。 “妙罗师太的身世来历,你都知道对吧?”骆凛忽然轻轻问。 “嗯。” “那个李道兴是宫里总管。” “什么?”浅夏差点滚下背。 骆凛没答,来到纪府墙外,放下她,面对面站定:“当今圣上,有时喜欢微服出宫体察民情。” 浅夏猛的捂嘴,眼睛瞪的很大,半晌才:“那个尚黄,反过来念就是黄尚?” “嗯。”骆凛并不意外。 李道兴只侍候皇上一个,皇上出行,当然会带着他。 浅夏往后一倒,抱着头嚷:“完蛋了,我死定了!我当时还胡言乱语好一通。完了,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你,还跟他们说什么了?” “一通杂七杂八的疯话。”浅夏蹲地不起。 骆凛安抚她:“没事,你想多了。如果真是犯上,现在你已经被关进天牢了。” “呃?也对。过去这么几天了,我还安然无恙,表示圣上大度不计较我的胡话。”浅夏提起的心又落下。 那些话绝对的惊世骇俗,只要碰到个小心眼的,那铁定是死罪。可是过去好几天了,一点动静也没有,说明,当今圣上仁明大度,根本没放心上。也没打算治她的罪。 骆凛也没追问说什么,而是叮嘱:“以后别去观音庵了。” “我知道。那也是个是非窝。” “能不出门尽量别出门。” “尽量。” “有什么不对劲,要跟我说。” 浅夏点下头,问:“你会一直在凉山吗?” “有时会回京城。” “那就是喽。不一定随时找到你。” 骆凛微笑:“那我们来个约定。如果你有事找我,一时找不到,就在某个地方做个记号。我回来看到,就知道了。” 第227章 记号 “倒也行。”浅夏想了想:“怎么做记号呢?” 骆凛拉着她,指着转角墙外那棵参天大树:“如果你出门,就在这树下画个记号。我们两才看懂的记号。” “好呀。”浅夏凑近树下看看树皮,有些粗老了。 骆凛从袖中翻出一把不过巴掌大的袖剑:“这把小剑,很锋利。你拿着画最好记的符号。” 浅夏借着月色,抽出袖剑一看,的确光寒沁骨,是把好剑。 她试着画上一个X,问:“这个怎么样?” “很好。很特别。” “要不要在事成后划掉?”浅夏又拿剑涂掉了。 骆凛欣慰:“这样最好。” “我还有一个问题?”浅夏小心求助:“如果我出不来纪府呢?” 骆凛笑摇头:“如果你在府里搞不定,又出不来,那就事情很严重了。不用你说,我会去求证多寿。” “明白了。” “这把剑,你随身带着。” 浅夏喜笑:“这个自然。” “不要轻易拿出来。” “好。”这种晚伤人的武器,浅夏也知道要收着点。别的不说,若是让纪老太太知道,搞不好会没收呢。 骆凛将她送回院子,犹豫了下,才轻声说:“你要有心理准备,很可能这么一查证,会把你拖入朝堂之争。” “哦。”浅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骆凛眉头一直锁着,碍于天时地利不允许,不好详说太多,只能道别。 纪浅夏偷摸进了屋子,睡在隔间的倚樱嘴里说着梦话,一会又归入平静。 躺回床上,浅夏内心不平静。 蒋氏处处针对她真实原因不明,这个她还不是最在意的。最在意的是观间庵的作派。不是清静修行的出家人吗?怎么名堂那么多呢?难道这位妙罗师太,本身并不甘心清静一辈子? 那个阉奴是奉了皇命前来,还是别的原因? 又闪过骆凛郑重其事叮嘱的脸,浅夏眨眼不解:他不会来真的吧?自己对他是一点不动心呐。 翻来覆去睡不着,快天亮才沉沉睡去。 又天光亮被吵醒。纪浅夏脸色就黑沉臭臭的。 纪安蕾看她眼圈有黑色,关心问:“小满,你没睡好?” “是。” 纪安蕊还笑:“四姐有心事?” “有,烦心事。” “哦,要不要开副安神助眠的药?” “不要。” 纪安蕊就笑:“四姐,你能多说几个字吗?” 浅夏瞅她一眼:“我想补眠。不要打扰我,行吗?” “……行。”纪安蕾一头黑线。 早饭后,纪安蕾去处理家事,纪安蕊去朴方堂看祖母。纪君蔓和纪吟萼也过来陪纪老太太闲话,然后有其他世交小姐下贴请她们去游玩。 只有纪浅夏真的又扑回床上好好睡觉。 一觉醒来,快正午了。 树上知了吵过不停,窗下廊前却静悄悄的。 “倚樱,偎蕉。” “姑娘,你醒了?” “几时了?” “午时还差一刻。” “难怪这么饿。” 倚樱和偎蕉叫人端水进来侍候梳洗,又让人摆饭。 “其他人呢?” “五姑娘和三姑娘出门了。七姑娘在自己院里,大姑娘还在前厅。已经吃过了。” 纪浅夏没多说,安静的吃过饭。 看着小丫头撤桌,招手把倚樱和偎蕉唤到后廊清静的地方,说:“前天中午我吃的是什么菜?” 倚樱愣了愣:“是冰糖燕窝粥,还有虾仁汤及板栗烧野鸡。” “哎呀,我怎么不记得了?看我这记性怎么这么差呢?”浅夏拍着额头很苦恼似的。 偎蕉小心:“姑娘问这个做什么?是不是那个菜好吃,今晚添上?” “不是不是。我是想我这记性太差了。前天中午吃过什么菜式都不记得。怎么得了呀?”浅夏继续哀叹。 倚樱陪着笑:“姑娘是千金之体,这些琐事合该奴婢记下就是。” “话是这么说,还是说明我这记性不太好呀。”浅夏一再强调记性差。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 “对了,倚樱,偎蕉,你们再来说说,花神节之前,我有没有做过得罪人的事?”浅夏不着痕迹的拐上主题。 “花神节之前?”这个范围就太广了。 浅夏补充:“我有没有言语上跟蒋姨娘有冲突什么的?” 她的重点是蒋姨娘。 有着重点就好办。两个丫头就绞尽脑汁的回忆。可是摊手无奈:“奴婢想不起来。姑娘,你跟蒋姨娘一直相处不错啊。” “是呀,姑娘,你一直都很本分,从来不会跟谁闹起来?就是其他姑娘偶尔说点不妥当的话,你也没放心上的。” 所以,起冲突是不可能的。 “那,我在花神节之前,会去蒋姨娘院里串门吗?” 倚樱苦笑:“不会。除非姨娘请你。否则,姑娘就一直待在襟霞阁。” 真不好办啊!浅夏想从两个丫头嘴里寻找到跟蒋氏结仇的突破口是不能了。 “那蒋姨娘有没有主动来串我门呢?” “这个……”逆向推问,两丫头怔了怔,冥思苦想会。 倚樱想起什么来:“还真有一回。” “只有一回?” “是呀。蒋姨娘平常也不太串门的。多半只去六姑娘的院子。来咱们襟霞阁还真是头一回。” 浅夏抓紧问:“什么时候的事?” 偎蕉也记起来:“是姑娘芳辰的第二天。奴婢也记起来了。” “哦,就是我过生日第二天。她来做什么?” 倚樱想了想:“没做什么,就略坐了坐。跟姑娘说了几句闲话,就走了。” “说些什么闲话呢?”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奴婢没听太清,隐约还是说起前一天姑娘芳辰的事。因为姑娘芳辰这天,来了好几家世家相好的小姐们,酒席上还是喜庆热闹的。” 浅夏模糊中捕捉到什么,赶忙问:“当天我过生日,酒席摆在哪里?” “在后院聚芳亭。姑娘不记得吗?很是热闹呢。” “我被灌酒了吗?” “是呀是呀。” “然后我逃席了一小刻钟吗?”浅夏步步追问。 倚樱点头笑:“是呢。姑娘不胜酒力,偏裘五小姐又是个爱起哄的,非得灌酒。好在大姑娘帮你挡了一回,你就悄悄躲开去醒酒了。” 第228章 真相 “你们没跟去?”浅夏诧异。 “奴婢那时节也在忙乱着招呼客人。一时没看到,姑娘就不见了。” “我躲出去多久?” “大约一刻钟的光景。” 浅夏却心头不妙了,问:“后来在哪里找到的我?” 两个丫头就掩嘴笑:“说起来也是有趣,寿星逃了,小姐们不乐意了,就派人去找。奴婢也召的婆子问,说是朝襟霞阁去了。可是却在桃叶居后墙花树上找着。” 浅夏可笑不出来,只差最后一步了:“桃叶居是蒋姨娘的院子。” “嗯。我们找过去,姑娘酒醒不少,坐在那里发呆呢。”倚樱掩不住笑意。 好吧,事件清晰了。 小满那天,纪浅夏过生日,来了些平时打交道的小姐妹。狄夫人疼她,安排在聚芳亭招待客人。年轻小姑娘们闹起来也是嬉笑无常的。她不胜酒力想躲回去醒醒酒气。无奈醉眼迷蒙,身边又没得力丫头看着,就胡乱走到蒋姨娘的桃叶居后墙院了。 自然的,她可能看到或听到了一些不该看到或听到的人和事。可能迷糊一时没感觉什么问题。 可是蒋氏不放心,第二天还特意过来串了平生第一回门。 纪浅夏是真心以为她在打听酒席上的趣事,压根没提一句醉迷桃叶居后院的糗事,回答的不能令蒋氏满意,以为她在故意含糊其辞,当下就动了杀机。 于是,就有人在花神节,把茫然无知的纪浅夏推挤出画舫落水的事。 也正因为这次落水,现代的浅夏魂穿而来。 至此,花神节落水事件,纪浅夏弄清楚了前因后果! 前因后果基本对上了,只是这个真正原因她还蒙圈中。到底生日那天,她是看到什么还是听到什么对蒋氏不利了?为什么蒋氏处心积虑就是想弄死她?明明她什么也没说呀?她就算不记得了,也一直守口如瓶来着,她怎么还不放心呢? 这个疑问只能等哪天抓着蒋氏的把柄逼供出来吧? 纪浅夏就在廊下发呆。 落水的主凶找着了,那么该怎么讨回公道呢?蒋氏如今不在京城纪府,她又远在凉山,该怎么办才能实质性的惩罚蒋氏这个主使者。 另外纪映芙绝对是知情者之一。 “姑娘,你,真不记得了?”偎蕉瞧她一直呆呆出神,小声询问。 纪浅夏拉回思绪,苦笑:“记得一部分。那时脑子乱乱的,又喝了酒糊涂了。不过,你们这么一说,我又想起来了。” “哦,姑娘还有什么不记得的尽管问奴婢。” “没有了。”浅夏叹气摇头,眼神放远。 倚樱扯扯偎蕉袖子,示意不要打扰姑娘。 听蝉声呱噪许久,纪浅夏才疑惑:“顾家没来人吗?” 按常理,顾令娴就只跟她比较亲近,她昨天跑去德山县城,想必有新发现,很乐意跟她分享吧? 倚樱就笑了:“来了个丫头请姑娘。只因姑娘补眠中,奴婢不敢吵醒姑娘,打发回去了。” 看看这天色,浅夏吩咐:“派个稳当点的婆子送几样新鲜果子给顾府,顺便瞧瞧顾小姐可在府上?” “是。” 天气太热,浅夏也不知顾令娴还在不在府上闷着,先派个人去打前站总是保险点。 很快,派去的婆子回话:“顾家小姐正要出门,问姑娘可要一起?” “她人呢?” “就在院外松亭等着呢。” “怎么不请进来?”浅夏奇了。 婆子苦笑:“顾小姐说还要赶路,就不进来了,改天吧。” 浅夏失笑,顾令娴是嫌烦吧?她这一进门还得去拜会一下纪老太太,耽误时辰。于是道:“请她稍候,我去给祖母说一声就来。” 纪老太太这会正犯困。人老了又病着,天气闷还没什么胃口,才吃点粥就打哈欠。听说要跟顾家小姐出门,就有点不想放人。 还是多寿笑劝:“顾小姐是个极妥当的人,老太太你放心吧?” “原本瞧着妥当。只如今看去却也是个顽皮的。” “姑娘们年小,哪有不顽皮的?顾家小姐还算是稳重可靠了。” 纪老太太看一眼纪安蕾,笑说:“可委屈蕾儿了,见天的在家里不得出门。” 纪安蕾轻轻笑:“祖母见怜。只这热天,我却不不太乐意出门,一身汗怪难闻的。” “行了,你也年纪轻轻的,也是贪玩的时候。陪着小满一起去逛逛呗。” 纪安蕾惊讶:“我也去?” 纪老太太笑:“小满这匹小野马没有管束可不行。今日多寿就不跟着,你去看着点。” “哦。”纪安蕾看一眼多寿。后者冲她挤眼笑笑。 多个纪蕾跟着,浅夏无所谓。她又不是做贼去的。 顾令娴也没什么表示,反正是约着人玩,多一个纪大小姐,热闹。 “去德山县?”浅夏却怔了。 顾令娴轻笑:“这山头有什么好看的,不是山就是树再不济就是水。也腻烦了。” “只是这日头……”浅夏看看骄阳似火,地面干燥。 顾令娴不在意:“放心。我家的马车轻快又凉薄,不会闷热,又很快就到了县城。不信,你们试试。” 山脚下,顾家的马车准备齐全了。 小姐们乘坐的这辆看起来宽阔又轻爽。车帘厚实透风却不透阳光。马车内还摆着冰盆,散着冷气。反正顾小姐和纪浅夏姐妹落坐后不显拥挤。 仨人的丫头都挤在后头两辆马车内,再一看护车的顾家护卫,比别家的更精悍似的。 “怎么样?不闷吧?”顾令娴得意问。 纪安蕾摸着马车内的装饰问:“这种布匹似能避暑?不过,市面上没得卖。” “那是当然。这是宫里赏赐的。” “用来装在马车内,也太奢华了吧?”浅夏感慨。 顾令娴不在意:“还好吧。” 浅夏又摸摸坐的软垫,也不热,还冰冰滑滑的。摸起来像是冰丝绸。 顾令娴又从暗格取出小壶,倒出茶水,略沁。 “怎么这么沁冷?” “方才冰壶里取出来的。” “顾家不愧是大将军府啊。这作派比咱们国公府可讲究多了。”浅夏尝了一口。 顾令娴却道:“你这话也小家气。” 浅夏讪讪而笑。 马车平稳朝前驶,带起滚滚烟尘与热浪。 第229章 镰刀 ‘驾’有快马远远渐近。 纪浅夏挑起帘子一角偷看,外头灰尘滚滚,热浪袭人。快马驶近,她看清马背上坐着的是名商九。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咦?怎么是他?他这是往哪里去?” “谁呀?” “京府衙门的商九捕头。” 顾令娴一愣,急忙推门喝令马车:“停下,快停下。” 马车停下,顾令娴对护卫:“去,把那快马追回来。” 护卫得令拨转马头去了。 纪安蕾和纪浅夏均不解:“怎么了这是?” 这时,顾令娴不得不实话了:“是这样的。据我所知,聂公子与商九是在一起的。原本说好约纪四姑娘一起下山进城。后来他们等不急便先行下山了。竟然他们是一起的,这会商九急急忙忙往凉山方向赶,我猜是有什么事了吧?” 纪安蕾瞪大眼:“顾小姐,你与聂家小公约好今早下山?” “其实是昨天就约了。”顾令娴倒也不避讳。 “你们还想今早约小满一起?” “是呀。”顾令娴理所当然。 纪浅夏哂笑,听明白了。扯扯纪安蕾:“姐姐,我们仨都爱好特别,所以就人以类聚。” 纪安蕾无奈看着她:“难怪祖母不放心你。还是她老人家目光如炬。” “嘿嘿。” “只是,聂公子的伤……” “早就好了。一点皮外伤而已。”顾令娴完全没当回事。 “他不是因为偷看……” 顾令娴摆手不在意:“他这不是付出代价了吗?” “那你们还跟他来往?” “两码事。”顾令娴是多少了解聂其仰的。热血冲动型,却也不失正直。要不然,秀娘的事,他怎么忙乎的很起劲呢?瑕不掩瑜嘛。 纪安蕾目光转向纪浅夏,眼神透露出来的意思是这样的:小满,你看看你交的朋友,很另类啊! 浅夏也回她一个眼神:另类,但是人品信得过啊! 很快,商九就被顾家护卫请过来。他一头大汗,满心不悦呢。 顾令娴开口直接问:“你不是跟聂其仰在一块吗?他人呢?” “他在城门……”商九抹汗,忽然看到纪浅夏,眼前一亮:“纪四姑娘,你下山了?” “嗯。” “太好了。我正要去找你。” “哦?”浅夏不懂。 商九挥洒一把汗水,指向前方:“离德山县北城不远了,发生一桩命案。其仰被牵连进去了。” “啊!?”各各吃惊。 事件起因是这样的。 商九在凉山查证没什么收获,就打算跟丁知县碰头再交流下想法。聂其仰等不到纪浅夏回应也下山凑热闹。他以为跟着商九,能进入县衙,顺便查个案什么的。 谁知,丁知县没卖他尚书公子的面子,只管招待,却不让他掺和。 聂其仰就无聊,想着快正午了,顾令娴说不定将纪浅夏带出门,就晃到北城盼着。 北城不远有一处小山村。 大热天的也正是农闲时节。年老的就聚在村口大树上纳凉讲古,小孩子光着屁股跑来跑去,妇人们也趁机歇息。一派田园和乐景象。 聂其仰无所事事就晃去井边喝水,忽然听到有动静,转头看到一个血人冲过来喊救命。 等他冲过去扶一把血人,那血人却倒在怀中咽气了。 这下好了,被人看到嚷将起来。 死者浓身有伤十余处,一看就是镰刀所伤,聂其仰因为是面生的人,又浑身是血,被村主揪住要送官法办。聂其仰就气的跳脚。 好在,丁知县很快就带着官差过来,商九也跟随,竟见聂其仰在内,就免不了开脱。可是村人不干了,指责官官相护循私枉法。 丁知县头脑清醒。没有当即放了聂其仰,一面让人照章办事。 仵作验尸,查看伤情,查验死尸身份,询问目击证人还是一一在展开。聂其仰记挂着顾令娴有没有把纪浅夏带来,就让商九快马去催催看。 在他的认知里,纪浅夏应该也很喜欢凑这种热闹吧? 听罢商九的转叙,纪浅夏和顾令娴垂头无语。 这种天气,谁乐意去看死人呀?也就聂其仰这家伙好这一口吧? 马车轻快,来到德山县城北的不远的小山村。 现场围满了闲来无事的百姓。一旁搭起了凉棚了,丁知县跟聂其仰两个低头交耳不知说什么。 草席之下,死者被掩盖了,旁边有妇人痛心大哭。 看到商九出现,聂其仰眼一亮,快步跑来,衣襟上还有血迹。 商九指指土路上的马车。 “来了?” “嗯。纪四姑娘正好也在。” 聂其仰就乐颠颠跑到马车边:“纪四姑娘,快来看。” 浅夏露出脸,先看一下热辣辣的太阳,又看他,皱眉:“你还没洗刷罪名?” “洗清了。有丁大人作保,我的嫌疑早就洗清了。再说,我跟死者不认识,无怨无仇的杀他干嘛?” “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找凶手呀。”聂其仰乐道。 “找到没有?” “还没有。死者是本村了,按我推测,有怨仇的也是本村人。丁大人正在审问,想必很快就有结果了。你不下来看看热闹。” “这种热闹不看也罢。” 聂其仰就搓手,笑嘻嘻问:“四姑娘,要不,你来断断凶手?” “我?我又不是官差?”浅夏指商九:“他不是京府捕头吗?” 商九翻她一个白眼:“我是京府捕头,但这是德山县境。” “就是呀。人家正宗的捕头都不好过界办事,我断什么凶手呀?”浅夏就把白眼翻给聂其仰。 聂其仰讪讪笑:“你不是也喜欢推定吗?这大热天的,早点断案早点凉快。” 顾令娴却有兴趣:“我去瞧瞧。” 浅夏看向纪安蕾:“姐姐要去看看热闹吗?” “我不去了。”纪安蕾对这种热闹才敬谢不敏。 顾令娴拉着纪浅夏:“看看去吧。我还从来没有亲眼看审案呢?” 好吧,纪浅夏经不起磨叽,也就勉为其难的下车伸伸腿,呼口热气。抱着观望审案的态度晃到现场。 现场自然有人闪开一条道,让她们城里小姐好生参观。 热天的气味实在不好闻,死者不及早入土怕是要臭了。家属哭的快断过气去,哭一会哀又哭着向丁知县鸣冤。 第230章 县城 死者生前结过怨的人都被家属指认出来,带在丁知县面前。 不过,谁都不肯认这个罪。这可是杀人罪啊! 正在纷纷推脱,并且自觉的给自己寻找不在场的证据。 “死者身上丢什么东西没有?”浅夏问。 聂其仰摇头:“没有。死者本来也是身上也没什么财物。” “只有刀伤?” “是的。刀伤十多处。全是镰刀所伤。” “你当时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聂其仰摇头说:“我在井里饮水,倒是听到有呼救,等我抬眼看,却是个血人踉呛扑来。嘴里说的土话我又听不清也听不懂。等我还想问,人就死了。追过去是山坡没有人影。然后,村人看到,以为我是凶犯,揪着不讲理。” 浅夏凝目看去,嫌犯都是本村庄户,实在从表情上分析不出什么。 不过,她低头沉吟,对聂其仰道:“我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或许能快速找到凶手?” “是什么?快说。”聂其仰很兴奋。 浅夏俯耳对他说了几句,聂其仰眼睛一下睁圆击掌:“这个好。” 聂其仰乐颠颠的找了丁知县去,如法炮制的教说一遍。丁知县也点头赞许。 很快,官差让所有嫌犯们将家中所有镰刀交出来,排列在地上。 众人不解,就是顾令娴都不理解,小声问浅夏:“这是做什么?验刀口吗?” “不是。” 盛夏,很快就有苍蝇聚集在其中一把刀上。停留不去。 “哦,就是这把刀杀的人?”顾令娴很快看明白了。 纪浅夏默然再看,其他刀都没有苍蝇停留不去,那就十拿九稳了。 苍蝇嗜血,这把刀虽被洗净了,但血腥气犹在,导致苍蝇聚集,可循着这条线索重点逼供刀的主人即可。 刀主人果然目露惊慌之色,丁知县审问之下,供认不讳。 这桩凶案很快水落石出,动机是往日的私怨。 纪浅夏手遮阳看到最后,对顾令娴:“没什么好看的了,咱们进城吧?” “好。”顾令娴还有点意犹未竟的意思,上了马车还拉着她问:“你怎么会想到这个法子?” “就是无意中看到刀伤想到的。这大热天的,血腥招苍蝇,就姑且一试。” 纪安蕾好奇打听,浅夏轻描淡写略说了一说,果然很是惊讶:“小满,你还真行啊!莫非真是应了狄家外祖的衣钵?” “大概是吧?狄家我往年也去过吧?”浅夏不确定。 “去过好几回。不过……”纪安蕾却纳闷:“我跟五妹去的次数更多。” “那是你们不在意。”浅夏笑:“好了,大姐,顾小姐,一会我们在德山县城先去逛哪里?” 顾令娴先说:“主街有家酒楼,招牌菜不错。” 浅夏失笑:“看不出来,顾小姐还是个美食客?”实在这年头不好用‘吃货’形容。 进了德山县城,自然聂其仰和商九也跟过来。 有他们引路,先要了间干净客栈做歇脚之用,略停了停,看日头明晃晃的,纪浅夏逛街的心思没那么浓厚。倒是顾令娴很是雀跃,怂恿着出门。 纪安蕾有些不舒服,没跟去。 于是浅夏和顾令娴在聂其仰和商九带领下竟然奔了德山县衙来。 “来这里做什么?”浅夏不解了。 聂其仰挤眨眼:“查案啊!四姑娘,你那么会断案,不如查查这件案。” “你们很闲啊?”浅夏吃惊了。 顾令娴却淡淡一笑:“还真的很闲。反正大热天没事做,就找件事喽。” “对呀对呀。这件案,是丁知县上任伊始就发生的,一直悬着,最近重新审阅这件案子,发现有疑点。” “你怎么知道?” 聂其仰嘿嘿笑:“我呢,碰巧听师爷说的。” 浅夏更奇了:“师爷会跟你说这个?” 商九揭穿:“他请师爷喝酒套的话。其仰就有这种本事。只要他想做,就会去做。” “老九,你京府衙门不让我插手,我管管德山县又怎么啦?” “其仰,你好玩管闲事在京城玩玩就算了。德山县也管?丁知县可是铁面无私,当心绑了你送回尚书府?” “呃?他不敢吧?”聂其仰还真有点怵。 顾令娴却说:“他敢。不过,别让他抓到就行了。再说,方才还帮他解决了一桩命案,他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会客气些。” “也对。”聂其仰又欢喜起来。 纪浅夏翻白眼了,问:“你们两个几时一个鼻孔出气了?” 聂其仰忙道:“没有没有。顾小姐是被我拖下水的。” 顾令娴不领情:“我说过了,闲来无事而已。” “顾小姐几时对断案有兴趣了?” “嗯?就前些天秀娘那个事后,我就有兴趣了。”顾令娴倒是有话直说。 “……明白了。”还能说什么呢?浅夏觉得源头还在自己。 县衙后门,有师爷模样的把四人放进去,落坐在小偏厅,不停的抹着汗苦着脸:“聂小公子,大人才回衙,正在刑房督促着,实在不好领你进去查看卷宗。” “不用,你说个大概就成。”聂其仰很自豪的一指纪浅夏:“这位纪四小姐知道吧?” “哦,这位就是望江亭一鸣惊人的保国公纪四小姐?”师爷很惊喜。 纪浅夏客气:“过奖了。” “哎呀,如此一来,只怕胡邵两家的旧案有望解决。”师父也面有喜色。 “你再给纪四姑娘说说。”聂其仰冲纪浅夏挑挑眼。 浅夏撑着面,很无语。 她的志向真不是当神探之类的,她就算在后宅中安安稳稳,然后嫁个可靠的良人,平安过好一生就行了。她并不想出风头也不太想出名! 俗说话枪打出头鸟呀!她实力一般般,真怕出点头就被踩回去。 商九也一头黑线:这帮公子小姐真是吃饱撑的呀!这种事,衙门的份内事,抢什么嘛?当他们捕头是吃干饭的吗?不过,好在他是京府衙门的官差,若是德山县的,一定把他们扔出去。 师爷很可能是收了邵家的钱,非常热心翻案。 于是,他就将这件案子原原本本的讲给这几位听。 第231章 诬告 邵家与胡家向来不各,因为两家地挨着,为争山地,矛盾闹的人尽皆知。 一天,胡家老大去山上看地,碰巧遇到邵某。而邵某看别无他人,就在山上拿了棍子一下打在胡大头上,把他打死了。 胡大的两个兄弟找到哥哥尸体,还在现场找到了凶器,并得知是邵某打死人,就去衙门将人告了。 而邵某在当天,确实也一个人去了自家的山地,没有目击证人,这件凶案算是落实了。 不过,丁知县不是糊涂官,他并没有马上判决,而是搁了一段时间,等适应了上任期后,才重新调阅。这下发现了疑点。 之一:为什么胡家兄弟并不是当天发现尸体报案,而是两天后?胡大失踪山地与胡家不远,不可能两天才找到尸体,这太离谱? 之二,就算两天才找到,怎么就知道一定是邵某杀人呢?虽有凶器木棍为证据,可并不一定是邵某留下的吧?当时都没有目击证人的。 因为丁知县的迟疑不判。胡家暗底里就怀疑是邵某送人钱打点官衙,很是不满。 邵家倒真是使了银子的,不过丁知县没收到,而是打点师爷捕头之类的。期望还邵某清白。 说完后,师爷看着纪浅夏,巴巴等她说点什么。 聂其仰托腮:“虽然不一定是邵某,可他的确有重大嫌疑啊。” 商九也点头:“是,没错。当天案发他上山看地了。胡大也在那天去山上了。附近没别人的话,两个起争执,失手打死人是有可能的。” “但是没有人证?”顾令娴摆手。 纪浅夏也点头:“是的,没有人亲眼所见。所以很难断定人就一定是邵某打死的。假设一下,胡大与邵某真的起了口角争执,也闹起来了。然后邵某打了人后就扬长而去,这时倒在地上的胡大并没有死,而是爬起来骂骂咧咧的想走下山叫人,万一他又失足呢?或者又来个跟他有怨的补一棍,将棍随身带走呢?” 大伙一致点头:“这个假设也有道理。” 师爷陪笑:“那么纪四姑娘,这案子该怎么办呢?” “开棺验尸啊!”浅夏只能想到这一茬。 有伤就验伤喽?不能家属说怎么死的官方也怎么说。 商九问:“胡大一案未结,还没入土掩埋吧?” “还没有。只是入了棺材。不过,最近天热,怕是要入土为安等不急判决了。”师爷也很郁闷。 浅夏真诚:“我只能建议开棺验尸。” 丁知县很快就知道有贵客到访。他是真诚欢迎除了聂其仰之外的客人到访。 何况,方才的命案之所以神速完结,这一行小年轻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过,听师爷禀报后,丁知县若有所思:“开棺验尸?” “是,大人。纪四姑娘说伤在头部,最好把死口伤口处头发剃掉仔细察查方才还原真相。这样才能做到不冤枉一个无辜者。当然也还死者一个公道。” “有理。”丁知县疑点是有,就是对开棺还抱着一丝存疑。 人都死了一阵,还有证据找到吗? 是不是寻找目击证人比较管用? 事不宜迟,丁知县当即就点起人马赶往胡家查验。好在胡大只是入棺没有下土。 胡家不满,但也拗不过官府。 伤口很深,头部颅骨都打开了。血迹一直沾到了骨头上。丁知县看了后,突然拿了磁片在骨头上刮了下。又撬开死者嘴巴查看,还让仵作把寿衣脱下检查。 纪浅夏一行人并没有跟去,而是在县衙听消息。 察尸格拿到后,聂其仰先给浅夏看,自己又看了一遍,没看出名堂来。倒是商九若有所思:“果然疑点重重。” 顾令娴不解:“哪里可疑了?” “时辰上,还有伤口。”商九盯着验尸格。 没多久,丁知县就有请纪浅夏入内讨教。看了伤口,询问了伤情等细节,浅夏多少有点底了。跟丁知县说了她自己的看法。 丁知县频频点头,与他所想不谋而合。 很快,师爷请几位公子小姐去大堂后面旁听呢。 这倒是正合浅夏的心意,她还没观看古人升堂呢。 升堂后,把一干人重新带到。丁知县让胡家兄弟重复案情就开口问:“你哥哥出事前,是否生了重病?” 胡家兄弟一愣回:“这倒不假。是病了一场,不然也不会让邵某几下打死。“ “为什么不当天报案?” “因为两天后才上山找到尸体。” 丁知县让人拿出那根沾了血的木棍,让他们再次辩认:“可是你们发现尸体现场找到的杀人凶器?” “是的。大人,你看血迹还在上面呢?” 丁知县就一拍惊堂木:“撒谎。” 指使仵作把木棍放在眼前,将木棍击打头部的位置批给他看。 因为木棍打死人,力度很大,头骨断裂。棍击打的寺方有木屑断片。但是仵作把沾血的地方轻轻撬开一些,只有外面有血,里面却一点血迹也没有。 知县道:“验尸伤口,见血一直渗到头骨上。但骨头断裂的地方,包括缝隙表面都有血迹。可是拿磁片刮几下,表面血迹之后,下面的骨头居然不红。” 胡家两兄弟对视一眼,俱是惊慌。 “伤口周围有肉也呈两种颜色,一种很红就是沾了颜色,另一种很暗,为打伤色。就是打归打了,当时并没有出血颜色。说明,这两种颜色一是血液凝结之后血不流打出来的,另一种是正常颜色。所以,从骨头上的血肉颜色还有木棍上的血迹来看,尸体上的血,包括伤口上还有木棍上都是后来涂上去的血。而尸体头部重击,也就是死后,血液凝因才打上的。” “大,大人明鉴。”邵某忽然觉得有一丝希望了。 “大人,草民知错。”胡家两兄弟听了这话,知道事情败露了。 事实真相是,胡大是得病死的。死之后两天,胡家兄弟突然想起来,两天前在山上见过邵某,只他一人,并与胡大有冲突,而当时他并没有看到胡二也在。于是就两兄弟商最,拿胡大的尸体利用陷害邵某。这样,邵家的地自然就可以被胡家争过来,便私下里做了手脚,然后击鼓诬告邵某。 第232章 闲游 县衙后堂,凉风徐来。 聂其仰兴奋的追问纪浅夏:“你跟丁大人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呀。”浅夏摊手。 “哎呀,别瞒了,都是自己人,快透露一点。” 纪浅夏很无奈:“我真的没说什么。丁大人自己发现疑点,又亲自开棺查验,我都没在现场,凭什么指手画脚的呢?” 顾令娴迟疑:“可是方才丁大人不是请你入内说了会话吗?” “哦,说些别的事。” “什么事?” 纪浅夏苦笑:“呃,就是早先凉山发现无名死尸的事,其实第一个发现的人是我。所以,丁大人突想起什么,向我致谢吧?” 大伙一致疑:“真的?” “真的。” 商九一听,这就是自己的本业,就多问了几句:“纪四姑娘,那个不是无名,已经查出姓名来历了。” “哦。京府捕头,做事就是快。”浅夏假意的夸了他。 商九翻翻眼:“过奖了。姓名来历其实是德山县查证出来的。” “哦。”顾令娴有兴趣了:“是什么人?” 商九保密不肯说。 纪浅夏为了转移焦点果断,笑吟吟:“不是说定远侯府的容教习吗?” 商九和聂其仰都嗔瞪她一眼。 “啊?容总教习?”顾令娴人脉很广,一听就认识似的。 “顾小姐,你认得?” “不认得。听说过。身手很不错,我二哥跟他切磋过。一直夸来着。” 聂其仰就笑了:“吴府的总教习,大将军府上二公子有幸领教过身手,难得!” “这有什么难得?”顾令娴不满白他一眼:“我二哥嗜武,闻容先生大名,慕名求赐教,切磋交手,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嘛。” “是是,没错没错。”聂其仰不跟她唱反调。 后堂说着话,丁知县就退堂回来,本想向纪浅夏笑眯眯的说几句话,得来几个眼色。他也老成,马上就心领意会。还好聂其仰很感兴趣的拉着他问东问西。因为案子已经了解,没什么可保密的,丁知县也碍于聂其仰的身份,不得不吐露了他认为的疑点。 纪浅夏悄悄扯顾令娴:“升堂参观完毕,我们逛德山城去吧?不然,天色晚了,该回去了。” “可是,我想多听听。” “哎呀,一会回去让聂其仰转叙给你听如何?” 顾令娴竟然觉得这主意不错,欣然同意。 她们要去城里转转,丁知县很好心的安排了后宅一个婆娘引路。 德山县城其实不大,不及京城一半大。 这大热天的,主街没多少人,而且店铺虽琳琅满目,实际上是小本经营。有几家大商铺和大酒楼,还是京城酒楼的分支。 日头将西移。 逛到的郁河岸,纪浅夏特意去观看了据说是纪君蔓失足落水的那个凉亭,不由失笑。 河亭有几处,都半新不旧的。一边临水一边靠岸,搭着莲叶岸柳,风景一般,胜在凉爽。而亭内有肩栏,高度差不多到膝盖了。 纪浅夏模仿了下,如果真是脚滑,无论如何是失不了足落水的。只有一个可能,纪君蔓故意借着追赶的力度,装做脚滑,自己翻栏掉下去的。 难怪骆凛袖手旁观不肯伸出援手,这等低级的把戏,他会看在眼里? 纪浅夏还兴致勃勃的叫人捡了根竹子来插入亭水,试了试深浅。 嗯?没过竹子一半,目测得有一米五水深。纪君蔓个子算高的,那么她只要自己不故意乱扭乱晃,就在近亭处是淹不死她的。 “你在做什么?”顾令娴默默旁观,实在忍不住了。 “做实验。” “什么?” 浅夏扔掉竹子,拍拍手扬脸笑:“没事。完毕。” 倚樱和偎蕉两个机灵了一回,互视一眼,各自在眼里看到同一个问题:小姐难道在测试三姑娘落水的情形? “天不早了,还得赶回凉山。我们回去吧?”浅夏建议。 顾令娴也不留恋,点头:“好。先去跟令姐会合吧?” “嗯。” 纪安蕾也休整过来,早就带着自己的人也在德山县城转了转。却是出了点状况。 她进店铺看中一只精致的钗子,价钱不高,做工不错。就立即买下来。谁知出店门时,斜刺里杀出一个脏兮兮小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将巧儿正在收拾的袖袋一拽,飞快跑开。 “哎,银子……”巧儿大惊,急忙就提起裙子去追。 芳儿急的跺脚:“姑娘,怎么办?奴婢去报官吧。” “算了算了,去把巧儿叫回来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纪安蕾看看日头,皱起眉头。 芳儿便二话不说,撒腿去追巧儿了。 纪安蕾原想回身去店铺避避暑气,可看到对面摆开一茶摊,便走过去让茶主上了一壶凉茶等着两个丫头回转。 正低头喝着茶,纪安蕾敏锐的感到斜对面有道不明意味的目光投射,微微抬眼稍看一眼。 是个年纪轻轻的男子,一身寻常布衣,还算整洁。面容陌生,眼神审视。看到她望过来微微一笑。纪安蕾收回视线,镇定的扭头看向丫头追贼方向。 夏朝民风是开明,可是她是千金小姐之体,又已经订亲,本分低调才是正道。 “这位姑娘看着很面熟?”对方竟然施施然走过,坐到她对面。 纪安蕾板起脸色,斜瞄他不搭腔。 “姑娘不是德山县人吧?”对方又笑问。 纪安蕾不耐烦:“是不是与你何干?” “嘿嘿。自然与在下无关。只是姑娘看着真的很面熟,极像我在京城的亲戚。” 纪安蕾就冷笑了,说:“是吗?” 年轻男子轻轻一笑,神情温和,补充说:“在下的亲戚与京城保国公有点关系。” 纪安蕾却稍一怔:“保国公?你的亲戚在保国公府?” “是。” “呵呵。”纪安蕾变料定他说谎了。 京城保国公府上下人口,她不敢说全都叫得出名,大概却是见过了。从来没有哪个下人侍女跟自己相像。这登徒子撒谎也不打草稿。 纪安蕾便黑下脸冷冷:“请你离开,不然我报官告你调戏民女。” 对方一惊,失笑:“调戏民女?在下并没有。” 第233章 表亲 “我说有,就有。”纪安蕾没好气瞪着他。 对方只是笑:“姑娘怕是误会了……” “马上离开!”纪安蕾语气还是生硬的。态度也很倔强。 “好好,在下冒失了。” 正在这里,有个跟班小厮模样的气喘吁吁跑过来,对着年轻后生施一礼:“大人,抓着了。” “嗯。”年轻后生垂眼看看纪安蕾,放下茶钱就走了。 纪安蕾心里正疑,她两个贴身丫头巧儿和芳儿兴高采烈的快步跑过来,一头是汗的冲她:“姑娘,看,银袋拿回来了。” “你们追到那个抢匪了?” 巧儿不好意思嘿嘿缩缩头笑:“奴婢哪里追得上。是,是路人看不过眼,帮着拦下那小子。” 纪安蕾松口气:“还是好人多啊!你们有酬谢人家了吗?” 巧儿笑:“口头谢过了。只是他好像也不是本地人,将那小子抓到后,交给巡差就走了。” “哦。”纪安蕾不知怎么就想起那才那小厮跟班的话,忖:不会这么巧吧? “行了,赶是回去吧?免得小满回来等急了。” “是。”巧儿和芳儿笑嘻嘻应一声,将袖袋收回,伴着纪安蕾回来。 纪浅夏也没等多久,也才回。只是看不到纪安蕾,正纳闷她能去哪去。 竟然回来,德山县城也看过了,没什么留恋的,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聂其仰自然也是赶过来干脆一路。 只有商九没跟从,而是还在德山县有公事。 “他还赖在德山县衙做什么?”纪浅夏趴在窗沿问骑马的聂其仰:“他追查的命案难道在德山县发现了新线索?” “哦,方才江南某县来个公差,说是查案拿人,商九好像跟他认识,就多留一天。” 纪浅夏就笑了:“这位商九京府捕快,人脉真广啊!三山四湖的人都认得。” 聂其仰就心里不痛快了:“什么三山四湖,那也是京城人。姓什么狄。不过是外在任职罢了。” “姓狄?”浅夏对这个姓一掠而过没啥印象。 倒是旁边听着的顾令娴轻轻抿唇:“四姑娘,可是贵府狄夫人本家?” “呃?”浅夏完全不清楚。 狄夫人有什么本家?她两眼一摸黑。 只有同坐一车的纪安蕾心思一动:狄?又是外地任职,难道是…… 她记得家里给她议亲的就是外祖叔公那一房的堂表哥。 不过,也没往心里去。 聂其仰就揭过不提德山县的事,还在小声的劝说纪浅夏:“容先生的案子,你真不考虑一下?” “不想掺和。” “那可是定远侯哦。如果查出真凶,不但有名,还会得利呢。”聂其仰很懂她的软肋。 可是纪浅夏早就掺和在魏三娘他们一边了,所以,义正言辞推脱:“名利于我如浮云。” “切。”聂其仰不信。 借口日头晒,纪浅夏放下帘子不跟聂其仰聊天了。 暂时不能跟聂其仰太过接近,等跟骆凛的亲事取消了再好好培养感情。现在嘛,还是避点嫌好了。 思及骆凛这人,纪浅夏就摸摸袖中藏好的小剑,转转眼珠,暗暗下定决心。 回到凉山,纪浅夏郑重的要把顾令娴送回家,纪安蕾不疑有他。反正都回来了,她去的又是顾府没什么危险性吧?就依了她。 危险性是小了点,纪浅夏主要是去做记号的。一来想试试骆凛现在还在凉山吗?如果在,几时看到过来会合。如果不在,又是几时才能看到支援? 朴方堂,纪浅夏很乖巧的将今天所见所闻挑重点向纪老太太描绘一番。 还别说,纪吟萼都听住了。 纪老太太却翻翻老眼:“小满,叫我说你什么好呢?” “祖母,我没有惹事啊。” “你是没惹事。可你瞎掺和什么?” “哦,是聂小公子非得拖着我为他平冤,我也不懂,就勉为其难的看了几眼,还好丁大人慧眼如炬,断案如神。没冤枉一个好人,也没错放一个坏人。” 纪老太太定定瞪着她。 “四姐姐,把刀洗了,还有血腥味吗?”纪吟萼好奇见缝插针问。 “有呀。你没闻到是正常的。因为你不是苍蝇嘛。”纪浅夏笑嘻嘻不正经回。 “什么嘛。”纪吟萼嘟嘴,干嘛把她比苍蝇。 纪老太太正要多说几句,纪君蔓和纪安蕊两个也回府了,一同过来给老太太禀报作客心得。看到纪浅夏在,纪君蔓还阴阳怪气一句:“哟,四妹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是,我又没在故意脚滑在河亭。当然是快去快回喽。”浅夏不客气挑起眼回她。 纪君蔓倒噎一口气,瞪着她气的扭身告状:“祖母,她冤枉我!” 纪安蕊看不过,插话:“哎呀,别提这些扫兴的事。祖母,今天听到一个最新消息。” “是什么?”纪吟萼抢着问。 纪君蔓很不满纪安蕊打断她的告状,后者故意视而不见,郑重神色向纪老太太说:“听说慧妃娘娘去行宫避暑了。” “哦。”纪老太太没什么太大惊讶。 皇宫里的贵人,自有避暑和避冬的行宫。也是很会享受的。 “可是,今夏娘娘没选行宫避暑,说是要来凉山,就借住驸马府在凉山的府第呢?” 纪老太太老眼一睁:“有这事?” “嗯。”纪安蕊肃容。 纪君蔓悻悻无趣的死瞪浅夏一眼,也娇脆声说:“祖母,是真的。听说京城传开了。只凉山还没收到消息。” “不对。三姐。驸马府已经在准备了。”纪安蕊纠正她。 纪君蔓翻她一眼,强笑:“是是。驸马府正在整理宅子,听说不日就要迎贵人。” 屋里安静了会,只有纪吟萼拍着手喜:“到时候会不会见到皇上呀?” 纪君蔓点头:“八九不离十。” 别人也罢了,多寿遥摇看看纪浅夏。 纪浅夏低头沉思:好好的行宫不住,跑到凉山与公候们挤在一起,这皇上慧妃怕是不是避暑这么简单吧?这次得千万小心,别跟这两位沾上边。 大家散后,纪浅夏以为纪老太太会单独把自己留下说教一通,却没有,搞的她好不适应。 挨到黄昏。 浅夏在廊下盘算着心事。听前头起了骚动,抓着一个耳目长的婆子询问,得知是:狄家后辈拜会老太太来了。 第234章 打趣 狄家后辈算是纪府近亲。 有后辈打从凉山过,拜会纪府长辈是情理之中。 可是,大伙为什么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呢。纪浅夏是个好凑热闹的,一路往朴方堂去,一路观察得出结论:这位狄家后辈怕是有来头? 昏昏的廊下,纪浅夏竟然看到纪安蕾站在外面纠结。 按理说,狄家是她正宗外祖父家,亲戚见礼不是应该的吗? “大姐,怎么不进去?” “哦,我,我忽然不舒服了。你跟祖母说一声,我先回去了。”纪安蕾结巴完后,果真带着她的丫头急急忙忙避开。 “切,搞的跟背后有鬼追似的?”浅夏摇头想不通。 纪老太太正屋,已经四角点起灯。 狄家后辈是位年轻后生,还挺精神的。 纪浅夏不方便盯着人家看,以表兄表妹礼见过,避在一旁。 纪君蔓还笑嘻嘻故意问:“怎么不见大姐呢?” “哦,我见着了。她说忽然不舒服,先回院了。”浅夏规规矩矩的代回。 纪君蔓就轻轻掩齿笑,笑的纪浅夏心里起疑。趁着老太太跟狄家后生说家常闲话,悄扯纪安蕊问:“三姐她笑什么?” “她呀,笑话大姐呗。” “这有什么可笑话的?” 纪安蕊使个眼色向着上坐客人:“呶,这位堂表哥,将来得改口唤大姐夫的。” “啊?”纪浅夏惊呼。 纪老太太闻声看过来:“小满……” 纪浅夏忙掩下讶然,镇定:“祖母。我,我也不太舒服。请恕先行告退一步。” “去吧。” 浅夏微施一礼,又向客人行退礼,这回大着胆子认真瞄一眼这个未来的大姐夫。心满意足的退出堂屋。 嗯,样貌虽不出色,但也顺眼看得过去。听说担着个小小官职。却没有油滑官气,可塑之材。得去恭喜一下大姐。 入了院子,廊下的灯已点亮。 看到窗户映着纪安蕾的身影,浅夏笑眯眯过去,谁知却听巧儿惊喜嚷:“姑娘,就是他呀,奴婢认得。” 芳儿也喜:“奴婢也记得,那抓着抢匪的可不就是那唤做秋明的跟班。” “对,是他。不过,看起来不像是跟班?” “倒像个练家子?” 两个丫头兴奋的猜来猜去。纪安蕾板下脸色:“嚷的我头脑。都出去吧。” “姑娘哪里不舒服?” “我就是乏了,稍歇歇就好了。” 巧儿和芳儿对视一眼,只好退出。一出来就看到笑眯眯的浅夏等着她们。 “来来,过来。”浅夏热情相请。 当然是没好事,她就好打听一下两个丫头方才那话是什么原委。 大白天发生的事,巧儿和芳儿自然觉得没什么不妥,就尽数告之。浅夏一下就听出关键点:“你们两个跑走后,大姐在哪?” “大姑娘就在茶摊等着。” “哦。后来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嗯?就只有那一个跟班抓了贼?” 巧儿肯定:“是,只有一人。奴婢认得真。就是表少爷带过来的唤做秋明的小厮。” 纪浅夏挥手打发她们走,托腮沉吟片刻就得出结论,笑嘻嘻的去吵纪安蕾了:“大姐,害羞呀?又不是没见过,怕什么?” 纪安蕾斜卧榻上不理她。 纪浅夏就扳着她肩轻轻笑说:“大姐今日在德山县城见过这位表兄了吧?” “小满,你说什么呢?” “大姐,我可是最擅长推定的哦。且听我道来……”浅夏语气活泼的就将自己的猜测道出,与纪安蕾当时现状几无差别。 纪安蕾且羞恼又吃惊,翻身就抓着纪浅夏的手:“小满,你怎么知道?” “前因和后果都有了。我就把中间部分合理想像一下就成了。”浅夏说的轻巧。 纪安蕾却听的更错愕:“合理想像?就,就像望江亭那一回?” “差不多吧。”浅夏叹气。 “小满,你真是……”纪安蕾不得不服:“太厉害了!怎么做到的?” “嗯,我原来说过原因的。” 纪安蕾不信:“可是我常去外公家,怎么就没你这么会推定呢?” “你我志向不一样。大姐是管家的一把好手,而我对家务一窍不通,就跟聂其仰似的,喜欢这些不太好玩的东西。” 纪安蕾失笑:“聂家小公子的爱好,京城可无人不知。你怎可与他相比?” “大姐,别扯远了。你就说,我分析的对吗?” 纪安蕾羞涩拍她一下:“对又如何?” “哦,很有成就感嘛。” 白她一眼,纪安蕾垂眸:“想来,他是认出我了。” “嗯。不过,大姐我支持你。他认出你,却遮掩不说实话,咱们也不理他。” 纪安蕾轻轻笑笑。 “不过,如果表兄当时说了实话,好奇大姐是什么反应?”浅夏认真问。 纪安蕾一扭腰,重新躺下:“不跟你说了,我今天又累又乏。” “大姐,我也累一天了。我也来歇歇。” “去你那屋。” “不要,我就在这榻上跟大姐挤挤。” 纪安蕾佯装推她:“别挤了,怪热的。” “我就要挤,再不挤,等大姐嫁人了,想挤都挤不成了。” “你这丫头……”纪安蕾爬起去堵她的嘴。纪浅夏就在榻上笑哈哈的左躲右闪。 两姐妹打闹很快就传出窗,廊下歇凉服侍的丫头婆子俱是不以为意,习以为常了。 狄家主薄大人这次是特意上凉山拜见纪老太太的。是因出公差在德山县城,谁知会无意偶遇纪安蕾。 他比纪安蕾年长几岁,对她还有点印象。又知道两家亲上加亲,所以有点意外之喜。 纪安蕾眉宇间有英气,这点随狄夫人。有长姐风度,眼眸清明,看着就是个能干又知书达理的人。狄主薄大人原先还有点烦恼父母之命,亲眼看过后,很满意。 这一路北上公干,狄主薄也听说了纪四姑娘那一次在望江亭的推断,极为佩服。借着探望长辈的名义见了一面,跟他想像中完全不一样。 想像中是循规蹈矩并且面目严肃一本正经的女子,谁知却是个活泼又冒失的小姑娘。期望落差有点大。 夜宿纪府外院客房,没睡着,在月下负手散步。耳听有呼呼衣带之风闪掠。 “谁?”他乍惊。 第235章 计划 因为心里装着事,刻意熬夜的纪浅夏等在窗前,看着漆黑的庭院,听着丫头轻微的打呼声,无聊的发呆。 按现代计算,得有十一点了吧?骆凛会不会来呢?他到底还在不在凉山? 如果在,看到记事该来了吧?如果不在,那就再多等半刻钟,差不多到零点就不等了。 月半弯,庭院有花香,墙有夏虫低鸣浅唱。 感到眼前一花,有黑影从屋顶跃落。 纪浅夏镇定自若,仔细凑看。 骆凛抬起头看向窗前守望的她,唇角微扬,轻声:“等很久了吗?” “嗯。”纪浅夏也不含糊,攀着窗台熟门熟路的就跳出来,回身掩上,不露痕迹。摆头:“跟我来。” 骆凛沉默跟从她身后。 纪浅夏猫着腰穿过一架花树下,四下看了看,赞叹:“这里好。巡夜的婆子也不会过来。” 骆凛却指指墙头:“要不,去外面说?” “算了,几句话的事。”纪浅夏不想太麻烦。 “也好。”骆凛耳听八方的警惕着。 “骆凛,别的事,我就不多说了。有件事,你能帮我吗?”浅夏直接问。 对于她直呼姓名这事,骆凛只是看她一眼,没什么意见。 “说吧。” 浅夏轻叹:“能不能把蒋氏给悄悄抓到,然后逼供?” “啊?蒋氏?”骆凛挑眉:这不是纪府的一个姨娘吗? “对,就是她。七王爷送的舞女。伏击事件的制造者。我现在确信,花神节那天我落水,不是失足而是人为故意。主使者很可能是她。” 骆凛默然:“她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你?” “这个嘛,我也差不多弄清了。很可能,在我生日那天听到或者看到什么不利于她的事,她以为我会记得嚷出去,所以就想灭口呗。” “那你看到或听到什么了?” “不记得了。”浅夏摊手:“所以才想请你去把她悄悄逮了,严刑逼供。说不定呀,还会拨出萝卜带出泥。搜集到跟七王爷有关的线索呢?” 骆凛自然清楚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他只是在沉思事件的后果。 “你是不是怕她失踪,令保国公府大为震怒?” 骆凛苦笑:“虽然她被送出京城,好歹是令尊的宠妾。无故失踪,自然会惊动官府。” “怕什么,你们做手脚隐秘点就行了。” 骆凛托腮道:“不是不可以。不过要找个好机会就难了。” 浅夏冷静想了想:“也是。如果在家里忽然就不见了,怕是要连累无辜的下人。如果是府外呢?制造一场惊慌,然后失散,进尔不知去向。” 骆凛肃容:“可以。” “嗯,她如果失踪,纪映芙就没有主心骨。也许跟七王爷那边的联络会中断,会引起注意,他们一动作就会露马脚,有利于搜集线索。对吧?”浅夏想的远。 骆凛看着她,低低下巴赞同。 “但是,天气这么热,她未必会出门,怎么做手脚呢?”浅夏犯难。 “不难,这个交给丝馆魏三娘去办。她拿手。”骆凛淡笑了下。 浅夏也不意外,反问:“那你打算将她掳到哪里审问?” 骆凛轻笑:“这你放心。有地方,官府的人搜不到。” “哦?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坐在家里等好消息?” “是。”骆凛赞许。 纪浅夏就轻轻击掌感慨:“太好了!解决了一件困扰很久的麻烦,至少放下一半的心了。” “嗯?还有一半呢?”骆凛奇怪反问。 纪浅夏咧咧嘴:“还有一半,是指纪君蔓。她总是没事找事,我跟她打了一架,然后她现在是收敛了点,但不可掉以轻心。” 她们姐妹之间的事,骆凛就不方便过问了。何况,可能还跟他有关。怎么也问不出口。 “对了,骆凛,你没回京城?” 骆凛垂下眼:“明天回。” “哦。”浅夏搓搓手,小声笑:“你什么时候看到那个记号了?” “黄昏。” 好像没什么说的了。浅夏就打个小小哈欠:“那行,我等你好消息。” 骆凛没动,而是轻声问:“你今天去德山城了?” “嗯。” “还去县衙了?” “是呀。难不成丁大人跟你送信了?”浅夏惊讶问。 骆凛没正面回应,而是挑眉说:“你真的对断案很有兴趣啊?” “还行吧。”浅夏不把话说死,泛泛道:“主要是太无聊了。被聂其仰拖着,正好想看看升堂,就顺便去看看喽。” 听到聂其仰三字,骆凛面色就沉下来。 纪浅夏忽然问:“听说慧妃娘娘要来凉山避暑?” “嗯,听说了。” “真事?” “是。” “为什么呀?好好的皇家行宫不住,却来挤这凉山?” 骆凛慢慢摇头:“我也无从得知。” “令尊不是太尉吗?”消息总是知道多一点吧?浅夏私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骆凛苦笑:“我在太尉的日子不多。” “那你明天回去,可以好好打听一下啦。” “嗯。” “你不去太平县了吗?” “会去一趟。” 浅夏就笑他:“大半月签一次到,也就你有这个特权吧?” 骆凛看她一眼:“并不是。” “什么?” “回太平县是私事,并非公事?” 浅夏瞠目结舌。 明明在太平县当着县尉,却不好好做事,东游西逛。好不容易回去一次还是因为私事?等等,私事?私人的事?那么就是说:“私事?你在太平县有有什么私事?” 骆凛扭开脸,望空道:“琐碎闲事而已。” “……哦。”浅夏的转转眼珠,没有追问到底。 人家摆明不想多说,她才不讨这个没趣呢。再说,夜深,她困意上头,还是道别为好。 “那行,就这样吧。晚安。”浅夏摆摆手。 骆凛扭回头,显得很生气的样子:“高大人次女跟你有许多相同,也爱好断案之类的。有什么办法拒绝她吗?” 什么意思?浅夏张嘴愣了愣。 在脑中过滤了一遍,得出:太平县高大人之女,也是个不安分的小姐。喜欢断案之类,还缠着骆凛。他很苦恼,所以这次回去是解决这件私事?还问她怎么解决之道? 第236章 收徒? “干嘛要拒绝?你不是闲吗?收个女徒弟就好了。”浅夏脱口而出。 骆凛一张俊脸更黑沉了,搞半天,他的小私心白费了。是真的听不懂还是根本不在意? “不方便。她不是小孩子了。”暗示,大姑娘家家的收为徒弟,很不合适。 “哦。那就直接拒绝嘛。你不是一向果断吗?”浅夏还质问了。 骆凛叹气:“那可是我上司的爱女。” “你还顾虑上司?高大人怎么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吧?” 是不敢。可是,高小姐缠功无敌,骆凛只能躲着她。 “高小姐她……”骆凛拉下脸。 “哦,你说的处理私事,会不会跟高小姐有关?”浅夏瞪大眼问。 骆凛轻嗯一声。 “她要死要活?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所以,你不得不赶去?”浅夏了解小女生心性,手段也就这么点,套路化了。 骆凛沉默。 最近他待在京城和凉山的日子太多,而且还传出订亲的消息,高知县家的二小姐十分的不满,几次三番闹着要进京找他。都被高知县拦截了。 不过,这次是拦不住了。高家任性的二小姐还真的动用了终极手段:喝药!以死逼他回太平县。 高知县没办法,只好恳求骆凛回去安抚一下不太服管的二小姐。并且暗示,女儿做小也无所谓。太尉府的三公子多个小妾,实在太平常了。 高知县有这种想法着实震骇到了骆凛。 这可是知县的女儿呀!不是贫户小家碧玉,竟然长辈还默许做小,这得多大的心? “那你去呗。”浅夏露出恍然大捂的俏皮模样。 正愁怎么甩掉这桩婚事,这就来了搅局的,太好了! 饶是夜色深深,骆凛还是看清了她脸上那抹幸灾乐祸。不由怒气徒增。 “有办法回绝吗?”他忍着火气问。 “没有。”浅夏平静回。 骆凛追问:“真没有?” 浅夏摊摊手:“你回绝不就得了。不过你在碍于情面的话,那就收喽。反正你也不太平县待久。” “她会找到京城来。” “哦。”浅夏扭开脸默默腹诽:民风还真开放啊! 骆凛撑撑额,忽然说:“我有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是什么?” “让她拜你为师,如何?” 浅夏倒吸口气,勾勾盯着他:“干嘛把我扯进来?” 骆凛就莫测一笑:“她跟你年岁相当,爱好相同。岂不更投缘?” “人家指名道姓要拜的师是你。” “你我不分彼此。” “还是分清比较好。”浅夏竖手。 骆凛却霸道:“就这么定了。” “哎,我还没同意了。” 骆凛举目:“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哎,骆凛,这样行不通。我跟你们那们高二小姐完全不认识呀?她也不肯吧?” “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妥当的。” “啊?你怎么安排?你不会把她安排到凉山来吧?” 骆凛微微笑:“你静等好消息吧。” “你来这么一出,我静不了。”浅夏着慌了。 什么高二小姐,这不是给她添麻烦吗? “行了,回去吧。”骆凛这会倒是催她回了。 纪浅夏还想跟他扯清楚。骆凛就拉着她胳膊往回带,并且道:“最快三天,我就回来了。” “哎?从长计议好不好?” “这几天在家乖乖待着。少去找聂其仰。” “没有呀?我没去找他。” “顾家小姐倒是可以多多走近。” “这……哎,我说,你会不会管太宽了?” “……到了。回屋去。” 浅夏放弃与他沟通,看一眼安静的屋子,不声不响从窗户翻进去。 通过几次打交道,骆凛这家伙还有霸道的一面。极为大男子主义!很独断专行,并且不顾她的意愿。所以呢,这家伙一定要甩掉。 第二天大清早。 纪浅夏慢悠悠醒转,听到外头丫头婆子轻手轻脚走动,还有小小的交头接耳声。 倚樱和偎蕉进来服侍她起床,并且报说:“狄家大姑爷跟大姑娘见上面了。” “哦。” “在外头议事厅。姑爷有事跟当家的说。老太太就让大姑娘去了。” “怎么样?” 倚樱笑说:“奴婢也是听说,大姑娘应对得体。” 浅夏相信,纪安蕾经过一夜的情绪调整,可以安然面对狄家堂表兄。只是这两人已过明路的未婚小夫妻,正式见面,会不会生些情愫呢? 在纪浅夏看来。夏朝民风开放,可婚姻还是掌控在长辈手里。两个没什么感情的人是可以被凑成一堆的。如果双方互有好感,今后的日子多少会好过点吧? 早餐时,纪安蕾没有进来。只有姐妹几个聚在一起。 纪安蕊一向不出头。纪君蔓和纪吟萼不时劝菜,很和乐的样子。 纪浅夏也默不作声,心事重重。 “四姐,你今天还出门吗?”纪吟萼天真问。 “看情况喽。”浅夏不把话说死。 纪君蔓吃相优雅的扒口粥,笑说:“我今天要出门。吴家小姐昨儿就邀我上观音庵上香去。” “咦?三姐,你也去观音庵?”纪吟萼奇怪。 “是呀。你们上次去过了吧?好玩吗?” 纪安蕊插话:“不好玩。还不如福灵寺大。” “是呀是呀,还不如福灵寺好玩。”纪吟萼撇嘴:“还把我的裙子弄脏了。” 纪浅夏就不乐意了:“七妹,我不是跟你换了一条裙子吗?” “换是换了。弄脏也是事实嘛。” 纪君蔓就拧一下纪吟萼:“七妹,你赚到了。四妹的裙子千金不换哦。” 浅夏白她一眼:“怎么比得上三姐的裙子。每条都价值千金。我说七妹呀,你要不要跟去凑热闹。若是再弄脏了,就可以换一条三姐的裙子哦。我昨儿才看到她又新做了一条嫩黄绸裙。” 纪吟萼爱占点小便宜,心略有点动。 纪君蔓没好气瞪一眼挑事的纪浅夏,冷下脸色:“你嫉妒呀!那是我自己的私房钱。” “哪有?我就说说而已。你看你扯到哪里去了。” “哼!”纪君蔓将碗一推:“慢用,我吃饱了。” 纪吟萼也一推:“我也饱了。”去跟纪君蔓了。 第237章 小告 她们两人一走,厅堂就安静许多。 纪安蕊慢慢端起茶杯漱口,似笑非笑看着纪浅夏:“四姐,你就故意挑事吧?幸好是在凉山,若是在京城,看母亲怎么罚你们?” 浅夏也放了碗,漫不经心问:“母亲罚我什么呀?” “姐妹之间口舌之争。” “没有啊!我们没争啊,只是说了裙子的事。是三姐最近火气大,总是在生气。” 纪安蕊就抿嘴笑:“她是火气大,可你占了便宜还卖乖。” “我没有占她便宜。”浅夏否认。 “你把三姐打成什么样了?还说没有?” “哦,那是她求我打的。” 纪安蕊被她的厚脸皮震惊了。 人人都知道三姑娘跟四姑娘现在是死对头,不过是表面上维持着可怜的那点姐妹假象好让纪老太太安心罢了。幸好两人住的院子是分开的,不然以浅夏的言语,还会打第二次。 撤下席,纪安蕾面色不豫进来。 “大姐,你用过早饭了吗?”纪安蕊关心问。 “五妹,你先出去。我跟小满有话要说。” “……哦。”纪安蕊眼光溜溜这二人,带着自己的人出院去小朴方堂了。 “大姐,什么事啊?”纪浅夏乖巧的问。 纪安蕾将她手一拉,扯到廊外花树下。 因为还是大早上,阳光不烈,花影与树影重重浓荫遮日,颇为凉快。 “小满,我问你一个事,你得跟我说实话。”纪安蕾脸色相当严肃。 纪浅夏忙不迭点头:“好好。大姐,你只管问。” “骆凛还在凉山对不对?” “大概是吧。”浅夏莫名其妙了。 纪安蕾肃容:“他有没有跟你私下见面?” “呃?没有。”浅夏否认。 “昨晚,他是不是来过?” 纪浅夏吓一跳,摇头:“没有。” “说实话。” 浅夏就转移话题:“大姐,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有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别打岔。” “没有。”浅夏坚决否认。 纪安蕾就看着她,慢慢说:“是有人说,昨晚看到有人在咱们府墙外跳窜。以身形看是个男人。方向是咱们住的小院子。咱们院子没丢东西,那就不是贼。” “嗯。然后呢?看清是谁了吗?”浅夏放心了。 纪安蕾就认真:“骆凛。” “哦。那大姐找我做什么,派人去问问他就是了。或者,怎么不当场逮起来送官查办呢?”纪浅夏更无所谓了。 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惹的纪安蕾很不满:“小满,你知道什么,全部告诉我。” “我不知道。你知道我一向睡的沉。” “他是不是来找你的?” “我不知道。我又没看见。”浅夏就一句不承认。 纪安蕾不悦盯着她:“你真不知道?” “真的不知。大姐,你抓着我问什么?派人去逮骆凛就好了嘛。”浅夏还出主意。 纪安蕾就轻拧她一把:“你这丫头,太不让人省心了。” “真是冤死了!昨晚有人跳墙进来,凭什么就认定是骆凛?又凭什么就一口咬定我该知情呢?谁的人证呀?我要跟他当场对质。”纪浅夏反客为主。 纪安蕾脸色为难道:“行了,我就这么问问。你不知道就算了。” “大姐,这怎么能算了?晚上有登徒子跳墙而入,不查清,要出大事啊。”浅夏义正言辞。 “我心里有数。” “不行呀大姐。得去问问骆凛求证?咱不能放过一个居心叵测者,也不能冤枉一个无辜者对吧?”浅夏还来劲了 纪安蕾烦恼的摆手:“我知道了。你玩去吧。” “别呀,大姐,这事竟然跟骆凛有关,又牵扯到我,那就非得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我说小满……” “大姐,请让我为你分忧。”纪浅夏严肃脸:“这件事可大可小。不能马虎应对。” 纪安蕾叹气:“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别掺和了。” “这怎么叫掺和呢?都有人亲眼所见大晚上跳墙的是骆凛,你又怀疑是夜会我来的。我岂可坐视不理?” 纪安蕾有气无力抬抬手:“行了行了。你别管了。” “那可不行。我不能不管。事关我的名声。总得查清才行。” “是不是骆凛还不一定?只是有点像他。” 纪浅夏就逮到机会:“谁说的?” 纪安蕾不作声。 稍默片刻,纪浅夏就长长‘哦~’一声,问:“是狄家表兄吧?” 纪安蕾扭开脸:“你少问一句。” “真是长舌公!他怎么能这么乱说呢?有证据吗?亲眼所见吗?为什么不当场抓现形?”浅夏主愤不已。 “小满!”纪安蕾非常恼火。 浅夏还不服气:“好了,我不该说他是长舌公。可是乱打这种小报告真的大丈夫吗?” “你闭嘴。”纪安蕾瞪她一眼,扭头就走。 “哎,大姐,咱们话还没说完了。”浅夏还要追上去讨个说法。 可是纪安蕾被她一通搅和的,不想跟她多说什么,快步就躲开她。 纪浅夏并不是真心想揪着纪安蕾讨说法。她就是做个不饶人的模样而已,表示自己的恼怒。看到纪安蕾快步去了议事厅,她就闲闲的也转去了小朴方堂。 半路上,正好看到老太太那边的婆子引着狄家表兄出二院。 浅夏立定,施一礼避在路边。 狄家表兄先还一礼,踌躇片刻,似有话说。 不过,浅夏半低眸子,表情冷淡,摆出一个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脸。狄家表兄就有些讪讪的,拱拱手道别了。 纪浅夏翻个白眼。并不是因为他给纪安蕾打小报告的事。而是不想再多事了。这位狄家表兄是镇江府主薄,估计进京路上也是听说了她望江亭事迹的,很有点想听当事人叙述的兴趣? 可惜,纪浅夏本质上是个不爱出风头的人,这件事能尽快过去就罢了,她一点不想再提起。 小朴方堂,纪安蕊和纪吟萼陪着纪老太太。纪君蔓已经让吴家小姐请去了。 浅夏纳闷的是怎么没请纪安蕾和纪安蕊两位嫡姐。 纪安蕊漫不经心给出答案:“请了,怪热的,我懒的出门。大姐则是家里事多,抽不开身。只有三姐闲着。” 纪吟萼一向年小,别人不爱请她作客。可是却噙着不怀好意笑问:“怎么不请四姐呢?” 第238章 再遇 纪浅夏捋捋头发,笑眯眯:“因为我跟顾小姐早有约。吴家知难而退呗。” “切。”纪吟萼不屑。 纪安蕊好奇问:“四姐,你不是说今天不出门吗?” “哦。忽然想起,昨天跟顾小姐早就约好一起去她家临摩颜大师真迹。” 纪吟萼瞪大眼:“颜大师的真迹?是前朝那个颜大师吗?” “是呀。七妹,你倒是见多识广啊。” 纪吟萼就悄悄翻她个白眼:“可是四姐,你的字……”太丑了! 浅夏不以为意,轻叹一声:“就是因为我的字是短板,所以更要加紧练习嘛。对不对,祖母!” 纪老太太听她说去临摩大师真迹。又是顾家,半信半疑。 “小满,你真有这份上进的心,我也就放心了。” “祖母,是真的。不信,你让多寿姐姐陪我去嘛。”纪浅夏就把多寿争取出门。 多寿悄悄抿抿嘴。 “我也要去。”纪吟萼不甘心。 浅夏却摇头:“若是别家呢,带着你这个拖油瓶是没问题。可是顾家……咳咳,顾大将军府上,我真作不了主啊。” 顾将军府上规矩是跟别家不一样似的。 不请自来的客人,他们通常没什么好脸色。一向在京城中是个另类。 纪吟萼就翘起嘴小声:“你才拖油瓶呢。” 纪安蕊掩齿轻笑,幸好她沉得气,没敢提出来。不然就自讨没趣了。 说实在的,她对顾令娴好奇多过欣赏。 听说她从小是被当成男儿养大的。骑马射箭舞刀弄枪都来的。个性也直来直去,还整天板着脸,不爱跟世家贵女们来往,听说礼数也不怎么通。也不知为何竟然跟自家的四姐投了眼缘? 大热天,凉山比不得京城,没什么闲逛的去处。 纪老太太开明,允许了纪浅夏带着多寿出门。她兴致好,就跟留在家里的孙女抹牌逗乐。 炎炎夏日。知了还有别的不知名虫子在树上唱歌。 纪浅夏拉着多寿走在阳光之下,兴奋问:“多寿姐姐,喜欢出门吗?” “还好。”多寿没她兴致高。 “凉山避暑是没问题,可是闲时真闷呀。”纪浅夏掳掳袖子,望着远山:“要是能在山上打猎就好玩了。” “四姑娘,你趁早收起这份心思吧?” “我就这么一说。多寿姐姐,你不觉得闷吗?还不如京城好玩。” 多寿无语:“凉山是避暑,不是好玩。” “说的也是。对了,我们去看看驸马府怎么样?” 多寿忙拉着她:“可别。那可是要接驾的私府。姑娘远离点吧。” “看一眼嘛。看他们怎么准备接驾。” “姑娘不是说去顾家吗?” “顾家晚点去,反正也跑不了。”浅夏却不知驸马别院在哪里。 她的两个丫头不太记得路,摇头四下观望。 多寿却不肯说,而是强拉着她去顾家。进了顾家总比去驸马府保险。 两人带着笑闹的情绪正在拉拉扯扯。山道有人说话声渐近。 “嘘!”多寿将浅夏拉到一边,小声说:“不知是什么人?” “左右不过是这山上的世家老爷们。” “四姑娘,回避吧。”多寿也是为她好。 夏朝风气还不那么保守,可是山道遇见权贵们,她们又没乘轿,总是不好。只有浅夏一个人戴了纱尖帽。却不肯好好遮面。 “行呀。”添夏也不爱跟道貌岸然的官老爷们照面。而且说不定是认识的,还得跟他们行礼,烦。 阳光洒满的枝头下,缓缓步出四个人。 是浅夏的认识的人。 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偶遇的尚黄带着两个特别精悍的护卫和那个背稍弯的老阉奴。 已经从骆凛口中知道他们身份的纪浅夏长长抽冷气,看一眼身边的多寿。她茫然无知,也没有跪拜,所以只好内心保持镇定,淡笑迎对。 “霍,纪姑娘,是你?”那个尚黄倒是一眼认出她,笑眯眯的打招呼。 纪浅夏面皮一绷紧,神态就带着几分敬意回:“尚先生,你好。” 尚黄小小吃惊,这丫头态度这么好了? 多寿不认识他们,反正不是她所认识的京城权贵们,所以就只带着丫头微微施一礼。 尚黄看起来心情又不错的样子,兴趣很高的问:“纪姑娘这是去哪里?” “哦,就山上随便逛逛。” 看看天色,虽没到中午,日头不弱。 尚黄似乎无聊,手里摇着一柄折扇,指向另一边笑吟吟说:“此去半里有一处极佳的半山观山亭。纪姑娘可有兴致同游?” 多寿唬一跳,先是瞪了尚黄一眼,悄扯纪浅夏。 纪浅夏自然懂多寿的意思,却不急不恼:“回尚先生,我还有别的事。恕不能答应。” 旁边那个阉奴捏起嗓子嫌弃:“你小姑娘家家的,能有什么事呀?不是闲逛吗?游观山亭不是逛吗?” 还真让他给抓到说话的破绽了。不过纪浅夏不慌不忙笑说:“我说的逛是去逛驸马府别院。听说要接驾皇上。不知会怎么隆重迎驾呢。等我饱了眼福回来,若尚先生还有同游的兴致,我或许可以答应。” “哟,你这小丫头还拿矫?”阉奴扯起嗓子讥笑。 纪浅夏翻他一个白眼,看向尚黄。 尚黄却没有恼意,还很和气说:“驸马府不看也罢。我才从那里路过,并无特别准备。” “是吗?”浅夏持疑。 “是。我说话算话。”尚黄收收折扇,流露出一股威严。 纪浅夏转向多寿。多寿暗暗观察他们,实在想不出京城还有哪号人物有如此的气魄。 “纪姑娘,请。”尚黄折扇一指。 好吧,人家都这么说了,看来是走不脱了。 纪浅夏咽咽喉,干巴巴挤个笑:“先生请。” 这条山路,浅夏也是走过的。不过,另外的一条岔路她却没有试过。绕上去后,走不多远,果然就有一座朴实的亭子建在高处的一块巨大石上。从侧面看,这块巨石凌空横生一节。底下是密密层林。 入亭,当中有桌有椅,皆是光滑平整的石头。 凭栏远眺,越过山林可见山脚下一坨坨的民屋。不亚于站在高楼之下俯视下方的感觉。 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带在身上的。尚黄落坐后,护卫就变戏法一样变出茶壶和精巧的茶杯。阉奴斟上,还带着温气。 第239章 装傻 纪浅夏盯着面前那个小巧的茶杯,努力辩认是不是稀罕货。反正瓷色很漂亮,绘着淡雅的她叫不出名花,配着杯中绿莹莹的茶水,很养眼。 “尝尝看,今春的新茶。”尚黄自顾自端起一抿。 纪浅夏双手端起,扯笑:“多谢。” 尝了一口,味道真的不错,入口颊齿有清香。看来,皇家出品,必是精品,古人诚不欺我。 尚黄使个眼色,阉奴就乖乖的引着护卫步出亭中,在外围守着。 那么,浅夏也是有眼力见的人,她回头冲多寿:“你们也四处玩去吧?别走远就是。” 多寿犹豫。 这个尚黄怎么看都不像个正常权贵老爷。至于哪里怪,她也说不上来。 “去吧去吧。我跟尚先生早先见过,是熟人了。”浅夏摆摆手,神态自若。 多寿便施一礼,低声:“姑娘不可贪玩。” “嗯,知道了。” 看到多寿退出,尚黄还赞:“这丫头细心。” 浅夏心头警铃大振,脸色严正说:“她是我祖母身边的人,自然细心又体贴。并且已经许了人家。” 言下之意就是,你这个上了年纪的大叔就不要打小姑娘的主意了! 尚黄都呆了呆。他就那么随口一说,没别的心思啊。他又不是乡巴佬。美女见多了。一个俏丫头而已,他真没有别的念头。 “咳咳。”尚黄无语的干咳两声。 不过,已经把纪浅夏的底细摸清楚了,知道她口无遮拦,真性情。懒得计较。 纪浅夏严肃的盯着他,如果他再敢多看多寿一眼,就跟他翻脸,这个死色鬼,得罪就得罪了。反正身份没挑明。 还好,尚黄眼角风都没扫多寿一眼,而是换个表情对上她,还和气笑说:“纪姑娘,上次说到……” “哦,上次我说的话,都是胡言乱语。请尚先生不要放在心里。并且,多谢尚先生。” “嗯?”尚黄哑了下口。 纪浅夏非常正式严肃:“尚先生不知道吧。我花神节那天失足落水,从此以后就常间歇性发半刻钟的颠狂。说了什么,过后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浅夏还是怕死啊!为了性命还有纪府一家老小,她宁愿充当一回颠狂症患者。 没办法,谁叫古代的皇上有滥杀的权力呢!心情不爽了,就可以杀人。不问找原因的,先斩再说。她当时说了点疯话,可不想拖累整个纪府。 “哦,听说了。”尚黄眼光好奇打量她。 活蹦乱跳的,精神头也蛮好,看不出是间歇性发作的颠狂患者! “这病,请大夫了吗?” “呃?”纪浅夏眨巴眼:“暂时没事。因为不严重,发作起来也不伤人。时间又短,府里观察后效再看。” “嗯。”也有道理。 纪浅夏深思再三,又小心翼翼的道谢:“多谢尚先生替我守口如瓶。” “小事。”尚黄根本就不打算计较。 呼~松口气,纪浅夏觉得这个危机暂时可以解除了吧?反正她是不敢再大放厥词了。她不想再不明不白死一次。 尚黄大约也是身处特殊环境久了,忽然遇到这么一个说话直率,观点惊人又没什么野心也没有任何危害的小姑娘,多少放松心情,当调剂情绪了。 “你听说了驸马府接驾的事?”尚黄用聊天的语气问。 纪浅夏想了下,点头:“嗯。已经在凉山传遍了吧?” “哦?不奇怪吗?” 纪浅夏又沉思:“奇怪。明明皇上与娘娘们可以去避暑行宫。为何会来这里?大伙都感到奇怪。” 这个大伙当然就是指同辈的小姐们。 尚黄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又呷一口,说:“我在京城也听说了。” “哦。”浅夏还以为他会透露一点呢。 尚黄没接着说,而是问:“纪姑娘,你不想见到宫里的贵人娘娘们吗?” 浅夏斟酌了下,谨慎道:“我只是一个小小庶女。见贵人这事,不是以我的想法为准。” “你在望江亭的机敏,可是深得贵人欢心呐。” “嗯,那是我该做的。请尚先生明白,我并不是讨贵人欢心而机敏,而是一条人命迫在眉睫,自然而然的反应。”这一点,浅夏一定要说清楚。 尚黄讶异抬眼。 “哦?” 浅夏摆着认真脸,诚恳的看着面前的尚黄。 “纪姑娘不想与宫里贵人有牵扯?” 这不明摆着吗? 尚黄眉宇一舒展:“好,很好。” 他说好,浅夏也笑了。 皇宫里那帮子离她越远越好!别把她扯进是非圈子去。 静默片刻,尚黄忽然笑问:“听说纪姑娘昨天去了趟德山县城。” “是的。” “还助丁知县断了几回疑案?” 浅夏更正:“没有。我就是玩心重,去看看升堂是怎么回事,凑了回热闹而已。” 尚黄惊讶掩不住:“你,否认?” 这是多涨脸面的好事,她怎么一口否了。 “因为我并没有帮丁大人断案呀?这个功劳我可不敢贪。”浅夏无辜摊手。 尚黄嘴角却带丝成竹在胸的微笑,又问:“又听说,纪姑娘前些天就在这凉山道遭到流箭误伤?” 浅夏眨巴眼:“这个是真的。不过我纠正一下,有流箭,但没伤着我。” “嗯,听说骆三公子出现及时。” 浅夏讪讪笑:“这个也是真的。不过,尚先生,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呀?” 尚黄展开折扇摇了两下,意味深长说:“这满京城就没有我尚某不知道的消息。” “哇,尚先生你好厉害!请问,你是做哪行当的呀?”纪浅夏趁机就问。 尚黄不慌不忙:“古董行。广交了四面八方的人物,无论小道消息还是官面消息,不说了如指掌吧,至少是瞒不过我。” 浅夏稍扭脸翻个白眼,又笑眯眯扭回来,倾前上身小声问:“那么,请问尚先生,前些日子那位伏尸芦苇丛中的容先生之死可有凶手消息?” 尚黄不经意拧眉头,反问:“你一个深闺小姑娘打听这件命案做什么?” “好奇啊!还有,聂家小公子跟我是朋友,他就对这件案子很有兴趣,几次三番拉我悄悄查证。我都推了,太没头绪了。如果尚先生有独家线索,可否透露一二,我也好去跟聂其仰显摆显摆。” 第240章 卧底 尚黄对她这番说词可是不认同的。指出:“如果我没记错,纪姑娘你是许了人家的。” “没错。” “可对方并不是聂其仰。” “不是。但他跟我关系不错,相处的跟自家兄弟一样。”浅夏又想了一下才回答。 尚黄微仰头,瞅着她看。 浅夏还在心里忖:这个回答没毛病吧?自家兄弟的接受度比较高吧?若是说朋友,岂不更古怪? “自家兄弟?”尚黄微微感慨。 浅夏眼珠一骨碌。自古皇家无父子,更不用说兄弟了。 听说先帝的的儿子,也就是皇上的兄弟,所剩不多了。也就五,七,十王爷还健在。并且这三位除了七王爷,都很低调,夹起尾巴做人。这才平安到如今。 “尚先生,还有想问的吗?” 尚黄抬头,折扇敲敲石桌:“斟茶。” “呃?哦。”浅夏看一他的茶杯,大半已空。赶紧起身执壶为他斟上,又重新大方的坐到对面。暗暗告诫自己,不要露怯。否则坐的资格都没有了。 树上知了吵一阵歇一阵,阵阵扰民。 气氛静滞,纪浅夏决定岔开话题聊点轻松的,然后收尾告辞回家。 “死者容先生是定远侯府总教习。”尚黄忽然开口。 浅夏点下头:“哦。” “一年前失踪。失踪之前,一切正常。” 纪浅夏没作声。越是这样才越有古怪吧? “不过……”尚黄忽低眼摇头苦笑:“跟你说说也无妨。一年前,在容先生死的那些天,凉山可不是空山。好几家别院都有人在。” 浅夏不解:“不对吧?如果凉山那时有人在,容先生就这么被抛尸,很容易被人看到吧?” “是春季。并非避暑胜季。” “那就更奇怪了。凉山寒冷,春季阴湿,谁会没事跑来凉山入住呢?” 尚黄赞许:“问的好。” 浅夏忽然就抓到什么灵光似的,恍然:“如果说,查到一年前,容先生失踪那些天,什么人在凉山,是不是就有可能是凶手?” “嗯,这是个办法。”尚黄轻笑。 浅夏眼珠一转,小声:“难道尚先生已经查到了?” “你说呢?” 浅夏就咧嘴装傻乐:“一定是查到了真凶。尚先生不是才自诩消息灵通吗?莫说查一年前在凉山的各色人等,就是查五年前怕也手到擒来吧?” 这话带着恭维之意,尚黄也没得意洋洋。只把折扇合上又展开,轻轻摇两下,眯眼:“嗯。有点线索。” “只是线索?尚先生,你要不要报告官府啊!” 尚黄略怔,不自然掩笑:“这个当然。” 他一个古董行生意人,掌握了线索,完全可以向官府去讨要赏赐的。 “听说,定远侯府也开出赏金,悬赏杀害容先生的真凶哦。尚先生,你要发达了!”浅夏懵然无知替他欢喜。 “咳咳。”尚黄很窘。 这谎真是不能撒。看,一个谎撒下去,就得再编几个谎来圆。 “尚先生,你一个京城商人,为什么也对这件事感兴趣呢?还私下调查出这么有价值的线索。”浅夏继续无知。 尚黄不得不编:“嗯?这位容先生,多年前与我有数面之缘。” “哦。可是我听说,这位容先生来头不小呢。” “是什么?” 浅夏歪头抿嘴深思一回,决定冒一次险,便带着玩笑说:“据我听来的小道消息说,这位容总教习可是当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二号人物呢?” 尚黄扬扬眉:“是吗?” “好像听说,他们都有刺青在身上。” 尚黄低眼喝茶,没什么太大表示。 “怎么?尚先生,你是知道的?” 尚黄轻描淡写:“容先生来自草根江湖,有刺青什么,也在情理之中。至于什么杀手组织,我是不信的。” 纪浅夏望天默然。 综合信息来看,这事有点复杂了。最后的走向绝对不会是简单的一桩命案。 要是没这个尚黄掺和,还可能就是一桩阴谋下的命案。他掺和进来,很可能是朝堂的布局。容先生很可能是枚重要的棋子。也许本身就是官家人。就相当于前世电影里演的高级卧底那样。 想到高级卧底,纪浅夏就思维跳到双面间谍这词上了。 “纪姑娘,难道你有什么想法?”尚黄看她静默下来只管望天,便好奇问。 纪浅夏摇头叹气:“唉!生命可贵啊!虽然我与这位容先生素不相,却也为他掬把同情泪。只是不晓是他有没有近亲家人?” 尚黄眉角轻微一动,警惕的看她一眼。 纪浅夏表情特别天真茫然,一副口无遮拦随便问出来的样子。 “他没有近亲。” “有子女吗?” “也没听说。” 浅夏也没有什么意外的,这种为皇上卖命的,孤儿身份最好了。 “那,可有娘子?或者意中人?”浅夏眼色是真的无知,这次不是装的。 尚黄摇头:“不清楚。” 那浅夏也没问题了。反正关键问题问了他也不会回答,还会引起怀疑。 正处在将要告辞的当口,碧空烈日下忽然响起一声长两声短的悠长哨音。 这哨音出现的不太合时定。引起纪浅夏歪着头倾听。一声长两声短,怎么听着像是暗号信号之类的玩法呢? 那个守在亭外的阉奴抬头看看天空,微侧身低唤:“老爷!” 尚黄起身,阉奴和两个护卫立刻就进亭来。其中阉奴还帮着整理衣摆。 “尚先生要走了吗?” “嗯。还有杂事。纪姑娘,后会有期。”尚黄微微笑。 纪浅夏的心一下揪起,眉头就皱起,神然淡然:“好走,不送。” 呸呸,谁跟你后会有期?再也不会。 多寿忧心忡忡进亭来,小声说:“四姑娘,这位尚先生是什么人呀?” “他自己说是京城古董行的人。” “不像。”多寿慢慢摇头。 浅夏翻翻眼:“当然不像喽。这是个假身份嘛。” “哎呀,四姑娘……” “不过,身份是假的而已。京城人没错,尊贵人物也没错。” 多寿惊了:“四姑娘知道他是谁?” 浅夏悠悠叹:“还不如不知道。” 第241章 旁听 独坐半山亭,纪浅夏重新整理思绪。 总教习容先生的悬案怕是指日可破了!而这个破法,很可能京府衙门还做不主,得上报刑部大理寺定夺吧?真相很可能会被掩埋起来。 看看日头,纪浅夏还是朝顾家去了。 顾令娴今天在家,却正跟聂其仰在一起指着桌上摊开的一堆乱纸争论着。 听到她来,赶紧迎进去,面色很柔和说:“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派人去请你过来。” “又什么事?” 聂其仰眼里闪闪亮:“最新悬案。” 浅夏哀叹:“你们两人真的对断案上瘾了是吧?这可是官府的份内事。” “虽然是他们分内事,可是案件太多,他们也照管不过来。咱们闲来无事,就当是做善事帮苦主喽。”聂其仰道理还一套一套的。 “做善事我有在做呀。每月交香油钱去庙里了。”浅夏不以为然。 顾令娴请她落坐,说:“反正天热无聊,就找点事消遣打发日子也好。” “好吧。那你们继续。”浅夏摆出不掺和的姿势。 聂其仰与顾令娴默契的对视一眼,说:“那你就坐着听我们说也行。” 总不能才来就走吧?浅夏没意见,就坐着听他们闲扯。 说的是某个府县,有同乡合伙搭伙做生意。其中一个久未回来,家人就去经商同伙那里问。同伙说他早就回来了。可是对方家人不信。告上衙门,官府屈打成招,如今关在牢里待秋后处决呢。 浅夏明里说不掺和,却一字不漏听进去了。 顾令娴叹气:“这算什么悬案?这不清清楚楚吗?” 聂其仰忙解释:“算冤案吧?你们瞧,生不见人,可死不见尸呀!没找到死者,经商的同乡也没理由杀他呀。怎么就认定是他杀的呢?” “可是一同出外做生意,却不同归,还说他早就回来了。这说词让人生疑呀?” “对对,同伴说法也不太靠谱。可是吧,如果我要去做别的事,又不想让同伴知道。也会假托说先回家。其实半路出事也有可能。同伴总不能每时每刻盯着吧?” 顾令娴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做生意是一条心,可别的私事未必同乡之间互相摊开说。搞不好死者有别的私事先回来,同伴未必知情。 “哎,聂其仰,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浅夏奇怪了。 聂其仰嘿嘿笑:“下河县一个捕头跟我关系不错。然后……”他顿下没说。 顾令娴就冷笑:“然后,这家人一直喊冤,打通关节欲翻案。一定也给这个捕头塞了不少银子吧?” “呃?”聂其仰望天。 “而这个捕头呢,也听说你喜欢管这类闲事,所以就把整个案子透露给你了。希望你真的能找出破绽平反翻案吧?”浅夏也斜着眼接腔。 “嘿嘿。”聂其仰笑的灿烂:“先说明啊,我可没收钱。不过听他说了这个案子后,觉得疑点很多。就这么判极刑,总是不能令人信服。” 看来,他朋友收了嫌犯家人的银子是事实,而对方知道他的兴趣就讲给他听了。聂其仰一听就来劲了。 “你这是吃力不讨好。图什么呢?”浅夏纳闷。 聂其仰不解睁眼:“这是我喜欢的事,图高兴啊。” “你要是这么喜欢断案之类的,为什么不去当捕头或者县尉之类的?”浅夏忽然想到骆凛。 聂其仰丧气:“我爹不肯。” “你就不兴去外地吗?” “外地也不肯收我呀?”聂其仰很苦恼。他又不是骆凛,想干嘛就干嘛。还有个开明的爹支持。他爹一向是反对的,不惜棍棒揍他放弃兴趣。 顾令娴和纪浅夏对个眼神,同时绷不住喷笑了。 堂堂刑部大员的公子去当一个小小捕快,谁敢收呀?再说,聂大人那暴脾气,怕是连知府也得揍。 “行了行了,你们别只顾着笑话我了。快说说,这案子有可能翻转吗?” 顾令娴点头:“这么看,疑点多。或许可以翻转。只不过,卷宗没看,不知到底是怎么个屈打成招的?如果真是被同伙杀的,怎么杀的?抛在哪里?” 聂其仰摇头:“没找到。” “没找到死首就定案?这下河县父母官糊涂啊。” “这不屈打成招了吗?都有口供了就定罪了呗。” 浅夏摇头:“口供定罪最容易出现冤案。” “对对,四姑娘,你说该怎么办?” “这事不是你揽的吗?干嘛问我?” 聂其仰搔搔头:“我现在没头绪。觉得什么都该做。比如重新提审牢犯?比如去下河县再查查看?还有,出外做出生意时落脚在何处?有没有其他人看到他悄悄一个人先离开了?” “对呀,就是这么办。”浅夏笑拍聂其仰肩。 “嗯。可是,该从哪里入手呢?” 顾令娴也睁大眼看着浅夏。 “坐在这里纸上谈兵肯定不行。得去一趟下河县。”浅夏严肃指出。 聂其仰频频点头:“没错。”随后又问:“然后呢?” “想办法看到案卷呀。再去跟牢犯对质一番,划出疑点,一一解开不就知道是不是冤案喽。” 聂其仰想了想,认同:“嗯。有道理。不过,我得找个什么理由离开凉山呢?” 两女又同时轻笑了,浅夏好笑:“你就说去外地见友人不行吗?” “行是行呀。不过,我祖母肯定要追问是什么样的友人,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浅夏下巴一掉:“怕你交友不慎还是怕你借机去外地捣乱?” 聂其仰叹气:“两者皆有吧。” 要是让聂老太太知道他去下河县见一个捕头。铁定是不批准的。 顾令娴忽然说:“咦,我记得下河县有座南音寺,比较出名。你可以找个借口去拜寺。” “南音寺?供的是什么神佛呀?” 顾令娴想了想:“不是很懂。只是听过这个名。” “可是拜寺为什么非得去南音寺不可呢?凉山观音庵不就现成的吗?” “你笨啊。”浅夏飞他一个白眼:“遍访名寺为家里长辈延年祈福。一个观音庵怎么够?” 倒是旁边有丫头笑说:“奴婢听说下河县的南音寺供的某个天上娘娘。” 第242章 集中 “不会是九天玄女娘娘吧?”浅夏问。 丫头笑摇头:“不是。奴婢有个要好的姐妹就是下河县人。说是香火也是近几年才旺盛的。” 顾令娴却摆手:“不管供是谁,借口也够了。” 聂其仰搓搓手,跃跃欲试:“好,我这就回去跟祖母说一声。” “预祝你成功。”浅夏轻飘飘。 聂其仰神色一呆,无语:“四姑娘,你真不管了?” “不管,我才没你那闲心。” 聂其仰就转向顾令娴:“你呢?” “我呀。”顾令娴眨巴眼:“我倒想,可是我总不能用同样的借口也跑去下河县吧?不过,聂公子,你有最新消息,我是乐意听一听的。” “好。”聂其仰又扭回头眼巴巴看着浅夏:“我要是有了消息,也传给四姑娘,好不好?” “可以。”纪浅夏不想身体力行,可是不介意听进展的。 “嘿,我这去了。你们等我消息。”聂其仰乐滋滋的就告辞了。 顾令娴做为主人,把他送走,转回来就看到纪浅夏没形象的趴在桌上。 “你很累吗?” “累。昨天身累,今天是心累。” 顾令娴吃冰镇葡萄,闲闲说:“我还好。要不是这日头明晃晃的,我还打算骑马四处看看呢。” “哇,骑马?我也好想。”浅夏羡幕。 “那就学呀。” “家里没马场?” “到我家来。”顾令娴很慷慨。 浅夏感激:“谢谢。不过,能改到天气好点再说吗?” “可以呀。”顾令娴很爽快。 略停了一下,她迟疑:“不过,我听说,你原来不好这样的呀?” “我,我原来,可能年小,所以就……”浅夏苦笑。 “你不是跟裘家五小姐关系不错吗?她也很喜欢骑马射箭的。怎么没教你呢?” “她呀,她其实学的也就那样,不足为人师。” 想到裘五小姐,浅夏倒是抿嘴乐了。很怕热,这会估计一直窝在家里歇凉了。说起来,好久没看到她了。得找个机会去跟她碰个面。 顾令娴失笑:“就她那样,还骑马?驮得动她吗?” “呃,还是能吧?小五姐也就是体壮了点。等她长了年纪,身体抽了条,瘦下来就好了。” “她瘦的下来?” “能吧?”浅夏记得,裘五小姐胃口也很不错呢。 顾令娴也就略过不提了。她跟这些世家小姐来往很少,这位裘五小姐还是名声比较响,她才略知一二的。后来也打听到浅夏跟她关系不错,就很聪明的不再多说什么。 “对了,你听说驸马府接驾的事吗?” “听说了。” “怎么会这样呢?” 顾令娴不以为然:“挽翠宫那位是个不按牌理的贵人娘娘。行宫住腻了呗。” “你说到时,凉山会不会很热闹?” “现在就很热闹了。” 浅夏摇头:“也还好。并没有什么禁军之类的将山路堵了不许闲杂人等进出。” “快了。”顾令娴漫不经心。 纪浅夏就盘算着,若是禁军封路,不晓得魏三娘这样的平民富贵普通人能不能顺利上山? 京城,丝馆。 魏三娘专注的对比着收到的信息。眉头越皱越紧。 抬手取茶,心事重重抿一口。目光放远。 临露台是一串珠帘,迎着风轻轻晃响。 这响声叫她心更烦燥了。唤:“小丫。” 丫头从楼下跳上来,额头出一层细汗:“掌柜的什么事?” “去打听下,骆三在京城吗?” “好。” 丫头转身下楼了。 手里捧着茶,魏三娘起身在窗前眺看。楼下树道还可以看到小丫头急匆匆的背影。正盯着无神,高高大大的老胡面色也阴阴沉沉的快步过来。 魏三娘返到桌边,将信息什么的收拢了下。 楼梯响,胡老大带着一身热气上来。 “三娘,我收到不太好的消息。”胡老大抓起桌上壶就灌。 魏三娘也不制止,等他一气饮尽,平静问:“什么消息?” “不得了。”胡老大四下查看,确保隔墙无耳。 “瞧你小心的,难道天要塌下来?”魏三娘笑他在楼上自家还这么谨慎。 两人都会些功夫,耳目极灵。若楼上都让人偷听了去,那真是防不胜防了。 “若属实,天不塌,天要乱。”胡老大压低声音。 “怎么了?”魏三娘提起心。 胡老大看一眼桌上,说:“咱们不是查探王府吗?” “是。我这里也收到了几条有用的线索。” 胡老大便挥手:“你先说。” 魏三娘也不推让,挑出一条便纸记录说:“这里有人看到说,去年容先生失踪那几天,在凉山看到吴府家的大公子曾经出现。” “哦?”吴家大公子,可不是定远侯小侯爷。 “另外,更有趣的是,七王府的一个长随也在。这个长随可是七王爷的心腹之一。” 胡老大瞳仁涨了涨:“这说明容先生不是无缘无故去凉山。” “是。很可能是眼着定远侯小侯爷去见了什么人?当然也不一定就是七王爷这个长随,也可能是别人。” 胡老大停了下:“还有什么人,在那个时间出现?” 魏三娘正色:“还有,吴夫人随后竟然去了观音庵上香。你说怪不怪?” “好好的怎么跑去观音庵上香了?” “没错。京城没上够,去观音庵。并且,她并不是大张旗鼓去的。据线人说,只带着两个心腹婆子两个贴身丫头出府。当时侯爷染病。她说近的庙堂都许了愿,知道避暑凉山有观音庵极灵。为显诚心,就这么悄悄去了。” “怎么这条线索才报上来?” 魏三娘苦笑:“发生在一年前。府里安排的线人也拿不准这要不要紧?就当一件琐碎小事没提。若不是重查,他们说不定也没觉得这是极有价值的线索吧?” 老实说,吴夫人这一举动,的确没什么可指摘的。侯爷染病,关心则乱。周围庙堂许遍了,延伸到避暑凉山。为了不张扬,只带心腹同去,更显诚心不是。 胡老大捶下桌:“这么说,凶手跑不出这两家了。” “但没实证。”魏三娘摊手:“具体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第243章 端倪 胡老大却眼一亮:“吴家大公子不是在场吗?他们家不一直在悬赏拿凶吗?” “做样子而已。”魏三娘撇嘴:“吴家大公子那段时间在场,也不能说明什么。他完全可以开脱。而且,我们不是京府衙门,又没办法把他叫来审问。” 胡老大摸摸大胡子,若有所思:“不能明审,来个暗问怎么样?” 魏三娘狐疑:“你打算怎么入手?” “这样……”胡老大俯耳对魏三娘嘀嘀咕咕。 “哦?”魏三娘沉思:“可以试试。” 胡老大眼光炯炯如神:“一石两鸟之计。” “对了,你方才说什么天塌下来……”魏三娘转而问起胡老大所知道的信息了。 胡老大再次检查四周,小心慎重贴着她耳朵:“七王爷,怕是野心不小。” “哦?你,收到什么消息了?”魏三娘脸色微一变。 “咱们这些天不是着重在王府吗?虽然安插的眼线只是做粗活的,却也隐隐觉察,七王爷最近动作不太对劲。” “具体是什么?” 胡老大摇头:“不可能探听到具体。只是内线说,七王爷身边的心腹常常外出。而有那么几次,是晏请京城实权老爷们身边的亲信长随。” 魏三娘点头:“是有这个苗头。” “三娘,你知道,挽翠宫那位贵人娘娘今夏不去行宫避暑,而是改在凉山,由驸马府接驾。” 魏三娘沉脸点头:“听说了。” “这两者之间,怕是有关联。”胡老大摸着大胡子,一脸郑重。 “这两者……”魏三娘联想了下,不由打个冷颤,不可置信:“可能吗?” “不可能吗?”胡老大反问。 “这?”魏三娘惊:“可是灭族之罪啊!” “如果赌赢了?”胡老大再次反问。 魏三娘认真想了想:“不太可能。据我所知,骆太尉与顾大将军一向与王爷保持距离。如果不拿下这两家,赢的可能不大。” 胡老大想了想:“世事难料。朝官们一向心思缜密。骆顾两家,是什么态度,未必是我们所猜想的那样。” 魏三娘却不懂:“可是我们在这两家的暗线,并没有上报异常。” “更加说明这两家城府深如老狐狸。不然,这么多年,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探到。” 这么一说,魏三娘也就默然了。 她们丝馆安排的骆太尉与顾大将军府上的暗桩眼线,一直没什么作为。上报的消息,也就是芝麻小事。两位大人的真实动态,一向是后知后觉。 “如果真这样,我们要不要出城躲一躲?” 胡老大却定定看着她:“三娘,富贵险中求!你说,如果我们……”他停下,但言下之意,魏三娘听懂了。花容失色:“若成,自然是泼天富贵,可是若败了?” 胡老大踱步沉思:“找骆三商量?” “他怕是不在京城?” “嗯,我才收到消息,他回了太平县。” 魏三娘松口气:“若是在太平县就好办了。” 胡老大又踱了一圈,郑重说:“事不宜迟。我去趟太平县。” “好。”魏三娘想了想:“两手准备。我这就将丝馆关门,放伙计们几天假。” “也行。”胡老大环视一遍屋内,建议:“你先去凉山。” 魏三娘一转念就明白他的用意。 如果京城真出事了,好歹远在凉山又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安全性还是可以保证的。如果打起来。那是山林,退可守,无论如何,比待在京城强。 “行,那我就在凉山等你们消息。” 胡老大宽慰笑了,伸臂揽过她入怀,轻叹:“也别太担心了。他们成不了气候。” “嗯。你也小心点。” 两个温存了片刻,就开始各自忙碌。 先去跟伙计们结算月钱,放假停业。又通过特殊渠道传信给暗线们,这几天的信息上报暂停,如果实在紧急,送往奇石斋。 接着就收拾细软。 胡老大当天就出了城去太平县跟骆凛会合。魏三娘带着丫头往凉山来。 太平县。 骆凛跟高二小姐心平气和的谈了谈。目的是一来制止高小姐不必任性的要死要活,二来,她对断案感兴趣的话,可以为她别外介绍个靠谱的师父。 高二小姐气就气在他竟然订亲了!她还想好好粘着赖在他身边呢。 “订亲这事,与你无关。”骆凛脸色不太好看,直接说:“如果你是因为这事任性胡闹,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你要死要活随意。” 高二小姐一听,再一看他的神态是相当认真的,就抽抽鼻子:“骆三哥,为什么,你不要我了?” 骆凛不耐烦:“好好说话。叫我一声三哥,我就当你是妹妹。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我亲妹妹要是这么瞎闹,一样不给好脸色。”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纪府的庶四小姐?” “你管好你自己。我的事,轮到你来指手划脚?”骆凛已经忍到极限了。 高二小姐畏缩了下,抹抹泪,小心的偷看他,嗫嚅:“好吧,我错了。我不该问。那骆三哥,我,还可以拜你为师吗?” “不可以。” “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学。” “你有这份心,何不去跟高大人学?” 高二小姐嘟着嘴:“我爹又不会教?” “哦,我就会教吗?我几时教过你?”骆凛好笑。 高二小姐噎了下:“骆三哥会的东西比我爹多。我想学嘛。” “没空。”骆凛脾气实在不太好。主要是他懒的应付。 “那,你说重新介绍个会断案的,是谁呀?商捕头可不太会呀?” 商七是太平县捕头,因为太平县实在轻闲,他就管管街坊邻里鸡皮蒜皮的杂事。断案追凶犯什么的,一直无用武之地。 听她还嫌弃商七的能力,骆凛气笑了。 “纪府四小姐。” “啊?她?”高二小姐嘴都歪了。 骆凛翻她一眼:“她会不会收你,还未知了。” “切,她不就在望江亭因为眼光好,一举成名吗?也没什么了不起。我要是在场,我也行。”看来纪浅夏的成名作还是深入人心的。 骆凛就不乐意了:“你这么了不起,那就别想着拜师了,去开馆收徒吧。” “我?”高二小姐难堪的低头。 第244章 俗套 骆凛从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好好先生。 不去惹他,当然亲切和气,平易近人,却仍给人一种无形拒人千里的疏离感。若是惹到他不高兴了,那就会很明显的黑下脸色,说出的话也颇为不饶人。 高二小姐就仗着自己年小,又是高知县的女儿,原来对他死缠烂打的,他都一笑而过,要么不理要么就避开。没想到,高二小姐还真当他是个大度和蔼的人,越来越闹的没道理了。 这一次,听说他订婚后,原想进京去当面质问,可惜高知县严防死守,骆凛又好些天没来太平县报道。没办法只好使出下下策中的之一:装上吊。 果然成功吓唬住了高知县,也把骆凛给忽悠回来了。 不过,结果很不如她意。 “骆三哥,我,我没有别的意思。”高二小姐难受的低头,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骆凛面色极淡,泛泛道:“那就好好待着,别想些歪门邪道。” “骆三哥。”高二小姐一看他要走,情急之下,扑过来要拽。 骆凛不客气的闪开,眼睁睁看着她趴到地上,面无表情。 旁边丫头急急忙忙上前扶起。 高二小姐真的哭出来了! 没想到一向看着温和的骆凛这么不怜香惜玉? “呜呜,骆三哥,你,你别走。” 骆三哥眉尖开始皱起。 “我,我愿意去拜纪四小姐为师!”高二小姐退而求其次。 骆凛面色冷冷,心里平静,看着她这么楚楚可怜样子,没有一点绮念,反而很不奈烦:“等我消息吧。” “啊?”高二小姐抬起泪眼不解。 “我不是说了吗,她肯不肯收你还未知。”骆凛扔下一句:“别再无事生非了。” 一摔袖子出去了。留高二小姐扁扁嘴,哇哇大哭。 高夫人冲进来,搂着高二小姐心疼的安抚:“女儿啊,别哭别哭。” “娘,我就要嫁给骆三哥!呜呜,不嫁他,我就不活了。”高二小姐赌气。 高夫人又气又急:“哎哟,这个事真不是为娘能作主的呀?女儿,他都已经订亲了,咱们另外寻门好亲,比太尉府还好。” “我不要!订亲又怎样?谁家没个三妻四妾呀。”高二小姐任性嚷。 高夫人翻翻眼气的戳她:“咱们虽然不是名门高户,好歹也是清白官吏之家,哪里就轮到做妾的地步,你想都不要想。” “我不管,反正我一定要嫁给骆三哥。”高二小姐抽抽鼻子,又小声:“我也没想做妾呀。他们只是订亲又不是成亲。订了还可以退嘛。” 高夫人一愣,盯着高二小姐。后者眼里还有泪,却闪着狡猾之光:“先下手为强!我豁出去,就不信他敢不娶我。” “你,你想做什么?” 高二小姐的抹泪,唤过自己的丫头,如此这般吩咐。 高知县虽然是上司,却完全拿骆凛没办法。 他搓着手,苦着脸:“这,这事,怪我管教不严……” “算了。高大人,近来县治太平吧?” “托皇上的福,太平县一切太平。” “嗯,没事,我先走了。” 高知县嘴角不由抽了抽,很为难:“骆县尉,这,这才来就走呀?” “我还有事。要紧的事。”骆凛是真的有事,不宜久留。 高知县苦笑:“再要紧,吃顿饭的功夫还有吧?我这后衙都准备好了接风晏,歇会再上路吧?” 骆凛一看天色,其实不早了。赶一天的路,马不停蹄的回来,也没跟同僚们聚聚就去劝抚高二小姐。现在还没喝一口水呢。 于是就从善如流:“好。” 高知县还邀了县丞丁秀才,主簿和捕头商七几个一起。大家分职不同,可位置清闲,没什么太大利益冲突,席间和乐融融。 屏风后,高夫人偷偷打量着谈笑风生的骆凛。旁边的高二小姐小声:“娘,就按我说的去做吧?” “你可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不后悔。” “如果他还是不肯娶你呢?” 高二小姐就恨声:“我就闹到太尉府去。” 高夫人无可奈何叹气:“你呀,这倔脾气像你爹。” “娘,你就依我这一回吧?” “我都依你多少回了?” “最后一次,以后我绝对不倔了。都听爹娘的。” 高夫人思量再三,也是疼女儿,又越看骆凛越顺眼。真的太合适了!身世外貌能力都好,性子孤傲了点,也还在可接受范围。 “娘,求你啦!”高二小姐不停的在耳边催。 高夫人咬咬牙,一摆头。两个倒酒的丫头取了新壶,接收到夫人的眼神,从屏风后转出去。 一堆大老爷们在席上,怎么可能无酒呢?又兼骆凛难得回来一次,更是敬酒换杯不亦乐乎。很快就酒壶见底,高知县连连唤取酒来! 骆凛不饮酒,这是他的习惯。 别说这班同僚,京城的高官面子他都不买的。所以,别人饮酒,他就以浓茶代之。并且,不管别人如何鼓动就是不为所动。 正逢商七敬酒,丫头添茶,骆凛举杯回敬,一饮而尽。 屏风后的高夫人暗喜:“成了。” 高二小姐也欣喜:“太好了!” 酒过五巡,商七有点醉了,其他人也觉得吃饱喝足差不多了。就连骆凛都有点头脑昏昏,很有醉的感觉。 高知县看出骆凛不对劲,吩咐丫头送去客房。 “不用了。高大人,告辞了。”骆凛拒绝了。 竹叶和阿青上前来扶,骆凛脚步一顿,撑着额头闭眼又睁眼。 “你都这个样子了,还怎么骑马赶路啊?先歇息片刻,磨刀不误砍柴功嘛。快,快扶进客房。” 竹叶和阿青也看出自家公子这状态很像醉酒,并且不宜赶路是真的。也就听从高知县的话扶着去客房躺下。 骆凛并没有制止,一直摔头,吩咐:“取水来。” “哦。”阿青去倒了茶水递上。 骆凛并没有喝,而是泼到面上。 两小厮大吃一惊:“公子,你做什么?” “有人做手脚。”骆凛是在江湖上摸排滚打过的。一旦状态不对劲,他就留心了。 竹叶机灵,冲过去将桌上整壶茶递上。 骆凛全浇在面上,自己又取出一粒药丸吞下,冷静吩咐:“一会,有人请你们出去,照着做就是了。” “是,公子。” 第245章 倒贴 日头渐西移。 廊下,花枝招展。 高二小姐悄悄走过来,四下看看。她的丫头小声:“没事了。两个小厮已被请去后厨休息用餐。” “嗯。记住,按我说的做。别记错了。” 丫头猛点头。 高二小姐敏捷的闪进客房。绕过矮矮的屏风一眼就看到内室的床榻放下蚊账,榻下是双男人鞋子。她深深吸口气,一步一步小心踏过去。 这个决定虽然很不入流,不过听说郊果奇好,百用不爽。 高二小姐也不是什么安分娴静的主,自然也是听过这些野陶狐禅的。 不过呢,她到底年小,又是第一次做这种勾当,难免紧张不安。定在床边好久,她的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再伸又缩。 磨蹭了好久,天色都渐昏了。高二小姐听着廊外好像都有脚步声,那可能是她安排的捉奸人手。 于是,她眼一闭,脱开外套,钻进床账内。 床榻里边有个模糊的人形,面向里躺着。高二小姐没有勇气解开内里,就把头发弄乱,然后就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啊~~”声音传出廊外。 瞬间,就听到外头有声音:“出什么事了?” “是客房传出来声音,快去看看。” 还夹杂着竹叶的声音:“我们公子还在歇息了。” “听着好像就是骆三公子住的客房发出的尖叫。” “可是,好像是女人的声音?”这是阿青的疑问。 “彭”房门被大力踹开,竹叶和阿青急急问:“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接着有丫头偶然路过,也跑过来凑过来,并且尖叫指出:“啊啊啊,有两双鞋!” 这下,大伙看明白了,床榻下一双男鞋一双女鞋。 这,这是骆凛休息的客房,突然冒出一双女鞋,就令人奈人寻味了。 竹叶和阿青面面相觑,小心试唤:“公子!” “哎呀,不得了!”丫头继续充当发现者:“这是,这是我们二小姐的绣鞋。” “什么?”这还了行。 丫头自然要去报给老爷夫人知道。 竹叶和阿青懵了。 阿青是个愣头青,想上前去掀蚊账,却听里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嘤嘤抽泣声。吓的他缩回手,求救似的向竹叶看去。 竹叶也完全迷糊。 好好的客房,高二小姐没事跑这里来干什么?可别说迷路啊,这是她家,谁迷路也不是她。可别说糊涂,真正迷糊的是自家公子呢。 “怎么回事?”高知县和高夫人来的很快。 丫头就惊怕的指着床下鞋子:“那是二小姐的绣鞋。二小姐说要去后院走走,奴婢回去取扇,谁知眼错就不见了。没想到……” 床榻内传来高二小姐的泣声:“爹,娘。” 高夫人板下脸色,吩咐:“你们先出去。” 其他下人都乖觉,只有竹叶和阿青没听话,而是固执:“我们只听公子的。” 高夫人怒:“你们公子做的好事!” “高夫人,你先弄清原委再定罪不行吗?”竹叶冷静下来指:“我们公子不是那种人。何况,公子没有喝酒,不存在酒乱失德的事发生。” “好好,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 高夫人上前掀开账,高二小姐一头乱发扑进怀中,抽泣着:“骆三哥,他,他……” “我哭命的女儿啊!”高夫人就嚎上了。 竹叶和阿青看到高二小姐这作派,都差不多快认了。难道自家公子不对劲。真的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高知县沉下脸色,缓步上前,训着高二小姐:“还愣着干什么?回去。” “爹爹,娘,你们要为我作主啊!”高二小姐一面任由丫头披上外套,一面不忘提醒她的目的。 高知县阴沉脸色瞪她。 高夫人心疼的揽着女儿,数落:“没想到堂堂骆三公子竟然是这等人面畜心的东西。女儿,你放心。娘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轻易饶过他。” “那你打算怎么严惩呢?”有个声音突兀的插进来。 “当然是……”高夫人说到一半,咦,这声音很耳熟。 竹叶和阿青转头一看,却见自家公子衣衫整齐的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盯着高夫人。 “公子!”两小厮爆发惊喜。 “你,你怎么?”高二小姐大惊失色,同时回头看一眼床榻内侧。 是个人形,但并不是真人,只是用衣物堆成像样的人形,粗看,加上她的紧张生疏,竟然蒙混过去了。 高知县张张嘴:“你,你……” “你怎么会这里?”还是高夫人错愕的问出来。 “嗯,我在梁上。”骆凛指指屋梁,冷笑:“就等着看这一出好戏。高大人,高夫人,还是高二小姐,你们果然没负我所望,把这一出戏唱齐全了。” 高二小姐呆呆看着,掩面‘哇’的又哭上了。 高知县和高夫人面色如猪肝,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眼里看到灰败。 骆凛悠悠说:“太平县这个地方呢,实在太平,县令如摆设,谁来做都差不多。对吧,高大人?” “呃?这,这是个误会。”高知县抹额汗。 “还有高二小姐你,年纪小小,就这么心眼多,还算计到我头上了。胆子不小啊。”骆凛可没有带一丝笑容。 高二小姐扬起脸:“我,我就是想嫁给你嘛。” “你想嫁我就得娶?你也不照照镜子去,我会娶你?我放着满京城世家贵女不挑,会挑你?人呐,不聪明没关系,总得有点自知之明吧?” 高二小姐又张嘴哇哇大哭。 高夫人压下胸口堵的怒气,指高二小姐:“我不管,反正大伙都知道我女儿在你休息的客房衣衫不整的,你不娶也得娶。否则没完。” “怎么个没完?去太尉闹?”骆凛冷笑:“闹来个小妾?” 高二小姐马上附合:“我也愿意。” “我不愿意。”骆凛冷声。 高二小姐索性一脱外套,叫:“你看到了,就得负责。” 骆凛看看窗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家丁丫头,个个都带着好奇之色。实在小小太平县衙并不宽广,发生点小事就会马上传遍。 “呵呵,看了就要负责啊。”骆凛嘴上笑呵,眼里却冷冰。 高知县急忙:“骆县尉……” 第246章 翻脸 谁知,骆凛箭步上前,一把拽住高二小姐的头发,将她从床上拖下来。 “啊啊,疼疼……”高二小姐惊叫。 高知县和高夫人想拦阻,竹叶和阿青明白自家公子的意思,一人一个挡住了。 骆凛将高二小姐拖出门,一把就扔到廊下,对着聚集看热闹的说:“高小姐说了,谁看了她就要嫁给谁!你们谁没有娶亲的快点多看几眼。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哎呀!”仆从们大惊失色。 高二小姐虽然不是光身,可外套不在,又是夏季,不可能穿的太多,又没穿鞋,头发还乱乱的,很是狼狈的倒在台阶下,气急败坏:“骆凛,你不是人!” “从你们一家合伙在我的茶里下药开始,我就没把你们当人看。”骆凛冷冷的指出这个事实。 “胡说!”高夫人冲过来护住高二小姐:“你不要血口喷人,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哦,我便了什么便宜?我方才从梁上跳下来时,他们可都看见的。而你们一家还在屋里演苦情戏。造成一种你们家女儿爬床成功的错觉。打算逼我就范呢。” “没有!”高二小姐否认。 骆凛不再说话,只是鄙视的盯着她,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背后阴他,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简直可笑!别说没成功,就是成功了,骆凛也毫不手软的会揍人,进而不会接收心计女。 也不打听去,他是那种屈服陈规陋习的公子哥吗? 高知县心塞,挥手赶仆从:“都愣着干什么?滚下去!” 这种人伦丑闻,还是关起门来解决的好。仆从们也把事情经过全了解了一遍,知道适可而止,一哄而散。 “骆凛,反正这笔账,你不认也得认。”高夫人不客气了。 骆凛没搭理她,冷冰冰的横眼高二小姐,掉头就走。 “站住!”高二小姐还做最后垂死一博。跳上前去拉他。 骆凛心中一股无名火起,回身就是一脚踹开她。高二小姐捧心痛苦:“骆三哥……” 竹叶和阿青绕过她,追上骆凛的步伐。 “来人,拦住他?”高夫人心疼女儿,一边扶起一边唤人。 高知县神色灰败,忽然暴怒:“拦个屁!” 高夫人一愣,诧异的看向他。 “这顶闲散官帽都怕要保不住了,还不闭嘴?” “可是老爷……” 高知县指她:“闭嘴!你们母女干的好事!这下好了,回家种地去吧?” “啊?爹爹,为什么要回家种地?”高二小姐迅速抹把泪不解问。 “那个骆凛,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主。你招惹就罢了,还背后阴他,他会放过?” “这……”高二小姐还似信非信:“他,他是那种人吗?” “蠢货!蠢货,我要被你们娘俩害死了。”高知县跺足叹。 高二小姐仔细回想了下,这才惊觉,骆凛这个表面是收敛,但为人疏冷孤傲,别说她看不上,京城多少世家想联姻,都没让他点头呢。 平时不惹他,是很好讲话,也很讲道理,待人也有礼。可是触到他的逆鳞,真的就会马上翻脸毫不留情。 可就是因为他这么有原则,所以高二小姐才会想出下三滥的招数啊! 没想到,他识破,也更加不卖账,还敢踹她。从这一脚来看,是真的恨透她的背后小动作了。 可就这么认怂,高二小姐不甘心。 晚间,她思来想去,又差婆子出去打听,得知骆凛在县城见了位朋友,然后离开太平县,并不是去京城,而是转去别的地方了。 “不是京城就好办。”高二小姐婴儿肥未褪有面庞闪过决绝恨意。 骆凛出县衙,是打算去跟进纪府蒋氏的事态。没想到遇到特意来寻他的胡老大。 看到胡老大的行色,他就猜到事关重大。 找了个信得的酒楼包间,屏退下人,胡老大将丝馆的重大发现跟他低声说了一遍。眉宇间还罩着愁闷。 “这事,还真不是危言耸听。”骆凛小小吃惊,并不是很震惊。 “咱们怎么办?要不要去示警?”胡老大到底是民间人士,这种信息,是传递不到官家手里的。 骆凛看着窗外渐黑的暮色,沉吟道:“老胡,你信官家没有收到这种消息吗?” 胡老大一愣。 他们丝馆能探听到,皇家的暗卫们查探不到吗? “不过,他们知道是一回事,咱们邀功是另外一回事。”骆凛话峰一转。 “没错。” “但是,若是问起来。如何回答?会不会把丝馆暴露出来?”骆凛担心这一点。 胡老大豪爽一笑:“倒也无妨。说不得丝馆的营生,官家也是心里有数的呢。” 骆凛就微笑:“如果是这么想,那就好办了。” “连夜回城吗?” “不,暂时先把另外一件事办了。这件事,可能跟将要发生的事有关联。”骆凛倒不惊慌。 胡老大皱眉:“还有什么事比这件事紧急?” “老胡,你想想看,慧妃娘娘出宫了吗?” “没有。” “那不就行了。时候还早,赶得及。” 胡老大却担心:“怕是凉山有些不太平,会混些闲杂人等。” 骆凛倒是认同:“有道理。事不宜迟。” 在他们看来,如果七王爷真有反心,想趁着皇上与最宠妃子去凉山避暑动手的话,京城和凉山都会戒备森严,并且凉山还会混杂大量不明人士。 去邀功,当然是可行的。只是贵人们还未出京城,暂时是风平浪静的。不算多紧急,还是解决燃眉之急先。 悄然无声的掳走蒋氏才是燃眉之急。 蒋氏最近有些心慌慌。 无故就心慌。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 她自觉在乡庄已是低调,且天高皇帝远,应该碍不着她什么事才对,怎么就是不安呢?细想了一遍,自己做的事没什么把柄在别人手里,难道是女儿纪映芙? 掌灯时,她持扇在廊下凝神细思。然后身边新来的丫头悄悄递上一个物件,小声:“姨娘,京里来人。” “在哪?”蒋氏低头看一眼小物件,是个小小的葫芦,紫色的。 “后侧厅堂海棠花树下。” 第247章 不招 蒋氏不动声色点点头,慢慢只带着她走去。 自打身边的福浓和福雅两个贴身丫头都出事后,经过狄夫人的同意,她将二等丫头提升了两个。这个培养成心腹了,另一个有些憨,暂时还在观察期。 后侧左海棠花树之下,空无一人。 蒋氏使眼色让丫头留意四周。虽然这里是她作主,完全不必像京城那样畏手畏脚的,可小心点总没错。 丫头会意,就站远点,盯着路。 暮色已深,月光明亮,花树随风轻摆。 蒋氏独立之下,月下花前,映衬的人比花娇。姿色还是保持的不错。 风拂,树梢沙沙。 放风的丫头觉得脖子被蚊子叮了下,迷糊中抬手摸了摸,摸到一根细细的针。她张大嘴,猛然转身,瞳仁一收:海棠花下,蒋氏不见了。 丫头在最后倒地中,意识模糊的好像看到有蒙着面巾的黑衣人跃上树头,一展无踪。 蒋氏也是在意识模糊中睁开眼。没看清是什么地方,反正不是她舒适的家。但是,鼻子先闻到一股怪味还有汗味。 镇定的转动眼睛,蒋氏看清了。 是间不太透风的屋子,点着火把,有一张桌子,坐着两个黑衣蒙面人,身后还站着四五个大汉。沉默不语的看着她。 再看自己,是半躺在地上,衣衫完整,没有伤痕。 抚抚昏昏的额头,蒋氏清下嗓子问:“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个拿起桌上的紫色葫芦问:“这是七王爷府信使专用,你怎么会有?” 听声音,有点变调,蒋氏也是见多识广的人,猜测对方的声音不是本主。 “这是我在地摊卖的。什么七王府,不知道?”蒋氏并不抵抗,很冷静的回答。 “你还想见你的女儿吗?” 蒋氏眼神一呆,拉下脸:“你们是什么人?” “如果想平安见到你唯一的女儿,就实话实说。” “你们想让我说什么?我只是一个被贬到乡庄的妾室?你们要钱还是要别的?”蒋氏周旋。 其中一个轻笑:“我回,你答就行了。” “好。”蒋氏倒要看看他们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会指使下人将纪四姑娘推下画舫,在花神节那天。” 蒋氏瞳孔一下放大,愣愣瞅着他:“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只说一遍,回答。” “没有。” 坐着的蒙面人之一使个眼色,身后的随从上前,将蒋氏轻易提起,给灌了不知名的粉末。 很快就起了作用,蒋氏腹痛如绞。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纪四姑娘派你们来的?她,她想怎么样?” 坐着的蒙面人竖起手指:“第二个问题,七王爷将你送给保国公,是为什么目的?” “不,没有。”蒋氏额头的汗层层渗透。 “第三,京城里谁是七王爷的眼线,按你知道的招供。” “我不知道。”蒋氏听的心惊。 所以,这是她暴露了吗?这些人是什么人?不像是七王爷死对头,也不像是纪府派人下黑手的职业杀手啊? 不肯招,那就加大剂量。 蒋氏痛的更甚,抱着肚子哭的死去活来,惨白脸求饶就是不肯招一句实话。 看天色不早了,于是蒙面人就将她绑起来,嘴里塞着布怕她自杀,然后出门休息去了。留蒋氏一个在黑暗中闷疼的生不如死,还不能大声哭叫出来。 胡老大问骆凛:“就一直拷问折磨她直到招供为止吗?” “当然不。天明上路。” “京城还是凉山?” “先回京再转凉山。” 胡老大对这个安排很满意,不过指指小黑屋:“这婆娘嘴巴严实,若是不肯招呢?” “不招也没关系,只要她不死就行了。”骆凛勾唇冷笑:“我想,她会招的。” “你还有什么招法没用上?” “倒不是。”骆凛暗暗想:若是让纪浅夏来严刑拷打,会不会效率比较高?不过,这样一来,蒋氏只能死路一条了。再也回不到纪府去了。 纪氏庄子,蒋氏失踪闹翻天,赶紧报官,同时快马向京城纪府禀报。 通往京城的官道。 骆凛和胡老大也不敢骑马,这天气太热了,爆晒要脱层皮的。 后面的马车,有易装的奄奄一息的蒋氏。前面的马车内,两人看着官道飞报的官差,无限同情:“怕是要鸡飞狗跳一番了。” “你是说衙内还是纪府?” “两者皆是。” 胡老大抚着大胡子问:“不怕得罪岳家吗?” 骆凛淡然一笑:“我只做对的事,从来不怕后果多严重。” “四姑娘授意的?” “不,她提出疑点而已。” 胡老大恍然:“哦。不过。你也算是公私不分了。” 骆凛正气脸否:“没有。我公私分明。” “哦。”胡老大当然是不信的,但没有跟你争辩的兴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事,何必争论呢? 在日落之前,这几辆马车赶到京城附近了,城门已关。除非骆凛动用特权,否则休想进城。 不入城就罢,骆凛他们就在城外找了家胡老大信得过的人家借宿。 蒋氏一直处在昏昏沉沉之中,派了专人盯着她,防止她出妖蛾子。 竹叶面色不好的进屋向骆凛小声回:“公子,收到个不好的消息。” “说。”骆凛刚洗漱一新整理衣衫。 “高二小姐出太平县了。据说是奔了凉山去。” 骆凛顿手,眼底带着不可思议:“她去凉山做什么?” 这个嘛,竹叶就不好猜了。 骆凛却转念就想到了:高二小姐去找纪浅夏了! 可恶!骆凛一拳击在桌上,嘴里狠狠:“笔墨侍候。” “是。” 真的把文房四宝准备好,骆凛却又迟迟提笔不动了。 写什么好呢?提醒还是解释?似乎都有点此地无银的意思。而且吧,纪浅夏一向脑回路奇特,见解与众不同。她听得进去才怪。 可是不说明吧,万一她误会了? 骆凛可清楚的知道,纪浅夏是一直不满意这桩亲事的。为此不惜跟纪君蔓打架闹起来。 那么,最好是不动声色静观其变吧? 相信,纪浅夏不是那么笨的人,高二小姐什么来意会一眼识破吧? 第248章 挑衅 纪浅夏的确是一眼就识破了高二小姐的来意。 这天是午后,她上午去裘府串了回门,探听到最新的八卦传闻,打算下午跟顾令娴唠唠磕什么的。就听报有女客特来见她。 闲着也是闲着,纪浅夏就摇着把团扇来到内厅。 这里倒是凉快,屋里有专门降温的冰块。本来是纪安蕾待客的地方,一应摆设都相当别致。 高二小姐先去拜见了纪老太太,没见着。老太太才午睡醒,对她这一号的客人,没必要亲自接见,让多寿去应付两句就行了。 随后高二小姐才让人领着过内厅。 这一路行一路看,高二小姐暗暗比较了下。再怎么没用的国公爷,别院却还是修的那么精致。哪像她们高家,在太平县待着,别说避暑了,消暑都省着来。 来之前,高二小姐也是做了番功课的。知道纪四小姐是庶女,不过为人聪明,生母跟狄夫人关系极好。在府里跟嫡小姐差不了多少。 相貌的话,听说也不差。 高二小姐对自己容貌也是很有自信的。就算比不得人人夸赞的纪三小姐,比纪四小姐还不如吗?她们年纪差一岁而已。 等真正见到纪浅夏,高二小姐有点蒙。 跟自己想像的不太一样。 个子还是偏高的,一身浅绿裙,皮肤白腻,眉眼灵活,五官看着挺秀雅的,眼神有点捉摸不透。歪靠在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扇,一直盯着她。 “见过纪四姑娘。”高二小姐到底是县令之次女。先行一礼。 “高二小姐客气了。免礼,坐。”纪浅夏示意上茶。 高二小姐暗中吸口气,默然坐下。 “你从太平县来?” “是。” “避暑还是……” “专程有话跟纪四姑娘说。”高二小姐终于说出来,神情轻松了。 纪浅夏悄悄翻个眼:不会是来拜师的吧?不像,难道另有原因。 “我,我可以单独跟纪四姑娘说几句话吗?” “可以呀。你不就是为这来的吗?”浅夏抬手示意丫头们出厅。 下人走干净了,高二小姐起身,忽然掳起袖子,露出浅浅磨擦伤痕。 “怎么啦?”浅夏不解。 “这是骆三哥留下的。”高二小姐看着她说。 纪浅夏还回味了一下:骆三哥?哦,骆凛。 “哦。”浅夏眉毛都没动一下。 高二小姐看她无动于衷的模样,添加道:“他,在床上弄下的。” “真的呀?”浅夏来兴趣了,催她:“说下去,说细节。” “呃?”高二小姐噎了下,故做娇羞:“就是,骆三哥回太平县,因为好久不见,他很就跟我说了好些话。然后,也不知怎么就……”细节,她还是不敢太说。 “就怎么样嘛?”浅夏还问。 高二小姐深吸气:“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我是说细节。”浅夏脱口。 高二小姐无语看着她。 浅夏自知口误,不好意思笑了笑,装模作样喝口水,沉痛的站起来,问:“你多少岁了呀?” “啊?”高二小姐一脸懵逼。 “没到十五岁吧?” “虚岁十三。” “这么小,来月事了吗?”浅夏好心问。 高二小姐继续呆蒙中。不过月事这词她并不陌生,头上还有个大姐是来过的。她也略知一二。 但是她就:“没有。” “哦,那就没事了。不会有未婚先孕的苦恼。” “什么呀?”高二小姐脸色涨红。 纪浅夏还好心给她普及:“如果女子没来月事,跟男人发生不可描叙的关系,不会有孕相,你不用着急了。” “我?”高二小姐要吐一口血了。 她的本意不是这样的啊! “骆三哥说要对我负责。只是因为碍于你……” “我?我还碍你们了?”浅夏很茫然。 “不是,我是说骆三哥有事忙去了。让我过来先拜见你,把事说清楚,免得纪四姑娘误会了。”高二小姐故意道。 浅夏摊手:“我误会什么?” “呃?那个,就是……”高二小姐有点无措,这个纪四小姐怎么不按套路来呢? “哦,我好像明白什么了。”浅夏恍悟小声问:“你被骆凛给那个了,所以想让我退出成全你们是不是?” 虽然是这样,可高二小姐不好明说,低头:“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就是想作小妾?” 高二小姐抬眼瞄瞄她,低头:“也,也不是。” “那就是来炫耀来的?” “啊?”高二小姐不解,她耀什么呀?她可是吃大亏了。 浅夏挑挑眉:“就是炫耀你这个做小妾命的提前比我这个将来当元配正室的更早得到骆凛啊!” 眨巴眨巴眼,高二小姐一时无语。 这,这叫她怎么接话啊? “不是吗?哦,那你就成功恶心到了了。”浅夏做人捧心恶心的动作,指向大门:“门在哪,好走不送。” 高二小姐回过神来,忙拉着她神情哀哀:“纪四姑娘,你,你打我骂我吧?” “为啥呀?”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骆三哥其实也不是有意的,我们……”高二小姐低头堆集眼泪。 浅夏笑嘻嘻:“哦,就是你们两个不知不觉就搞到一起去了?” 高二小姐抽抽鼻子。 浅夏低头道:“先松开我的袖子。” “可是……”高二小姐泪眼汪汪的看着她。 “你不松开,我怎么打你呢?”浅夏还好心注解。 高二小姐神情一呆,心里话是:真打啊?不是该恼羞成怒发火撒泼吗? “快点松开。”浅夏兴致勃勃:“你说打你,打什么地方合适?脸,行不行?” 高二小姐继续装呆。 浅夏摔开她的拉拽,搓着手问:“用脚踹行不行?” “不行。” 这个是高二小姐的阴影,果断不选。 浅夏不解:“为什么?打脸的话,不好看喽。” “纪四姑娘,你,你就饶过我们吧?” “咦,不是你让我打你骂你的吗?这会又求饶,看来你不是带着诚心来解释的。”浅夏笑嘻嘻的握着拳头。 猜中了。高二小姐眼泪水一下滚出来,摇头:“不是,我是诚心来道歉的。这也是骆三哥的意思。” “是吗?我不太听的明白,你再把你们的意思一次表达清楚行吗?” 第249章 验身 高二小姐抹把眼泪,慢慢说:“我跟骆三哥,情投意合,我们就出格一次。然后,骆三哥跟我觉得对不起纪四姑娘你。因为骆三哥还有别的要紧事忙,就让我来凉山跟你先解释清楚,免得误会。” 浅夏失笑:“有点逻辑不通呀。你们两个出格,天高皇帝远,只要不说,我怎么误会。用得着跑上来解释?所以,你还是炫耀来的吧?” 高二小姐深吸口气,摇头。 这位纪四姑娘名不虚传,难怪在望江亭一鸣惊人,果然很聪明。高二小姐怕言多失误,索性装可怜什么都不说了。 “好吧,我就算是接受你的说词,那么,然后呢?”浅夏也不揭穿,顺着她的思路问。 高二小姐慌乱的眨巴眼,喃喃:“然后,然后,就是……”最好你自动去退亲呗! “骆凛有没有说其他话?” “呃?只说会负责。” “哦,那就是说他不打算跟我退亲娶你,顶多纳你当小妾的意思吧?”浅夏摸着下巴解读。 高二小姐咽咽喉。 算了算,能当骆凛的小妾,也行呀。反正元配怕是捞不着,没有纪四小姐,也有某某小姐们。能留在骆凛身边就好了。 “有没有信物?”浅夏摊手。 “信物?”高二小姐瞬间茫然,旋即点头:“有,有。” “我看看是不是骆家的物件。” 高二小姐摸摸全身,苦笑:“哦,落在歇脚的地方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人,你落下了?”浅夏咧嘴。 高二小姐抚抚额头:“赶路太急,一路上又盘查的严紧,我又……”停顿下来,等着浅夏自行领会。 “你又晕马车呀?”浅夏瞪大眼关切。 高二小姐的意思是她弱质纤纤,才跟男人滚床单,身子虚呗。但纪浅夏就没如她的愿。 “是,是有点。” “哎呀,这骆凛太不是东西了。把你给那啥了,还让你百里之外坐着马车过来跟我解释清楚,真的,这人,真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高二小姐呆滞眼。 “对了,你们这破事,没惊动你家父母长辈?”浅夏打听。 高二小姐羞羞点头。 “不会吧?高大人和高夫人都知道了。还放心让你百里迢迢的赶过来?是亲生的吗?”浅夏关心问。 高二小姐一头黑线。 “对了。你们当时是在室内还是室外?” “嗯?”高二小姐拧眉头。 “这么巧,丫头小厮都不在身边吗?白天还是晚上?” “这个?” 浅夏很有兴趣的等着。 高二小姐内心快崩溃了。这国公府小姐怎么回事呀?问这些羞羞的问题干嘛? “别不好意思嘛,都做得出,还怕说出口?” “我,我……”高二小姐还要点脸好不?她怎么说得出口细节呢? 浅夏故意逗她似的,望天一会,又问:“骆凛去哪里了?几时回来呀?” “呃?很快就来了。” “要不,我找个地方把你安顿好,一起等他回来,好不好?”浅夏真是人文关怀了。 高二小姐却脸色一下变了,忙:“不用了。” “应该的。你都要立志当小妾了,我这个做正室的,怎么也要好好招待你吧。你们不是两情相悦吗?一定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吧?” “呵,是,是呀。”高二小姐后退一步,推脱:“我,我还是赶回去,临来之前,家母微恙。” “我的妈呀,令堂生着病,你就跑上来跟我解释八杆子打不着的破事?你可真不孝呀!还是说,你的思春期特别长。这都盛夏了,还要发春。为个男人连娘都不顾了?” “没,没有,不是。”高二小瞪眼:“你,你别胡说。” 浅夏又和气笑了说:“那就留下来,一起等骆凛嘛。你们两个贱人共同给我道歉不是更显诚意吗?光你一个人来,我这心呀……”她也顿了顿,不知说‘拨凉拨凉’的她能不能听懂。 “纪四姑娘,多谢你的挽留,我,我实在不能久留。” 浅夏翻她一个白眼,甩着手:“不能久留也行,不过,暂且多留片刻,可好。” “你,你有事吗?” “有。”浅夏扬声:“偎蕉。” “奴婢在。”偎蕉应声入内。 浅夏拧着手指,很无聊吩咐:“去把李嬷嬷,花嬷嬷,陈大娘,刘妈妈,廖大婶那些老成持重的几个妈妈辈请过来。要快哦。” “是。”偎蕉马上就分派下去。 高二小姐无知问:“纪四姑娘,你,你这是做什么?” “稍安勿燥。”纪浅夏挤眼笑眯眯。 “我,我还先告辞了吧?”高二小姐有些心慌。 这位纪四姑娘太让人难以琢磨了。她还以为跟其他小姐们一样,听风就是雨,然后视她为仇人,再接着就在心里种下一根刺呢? 没想到,她态度好像挺不在乎的。全程都笑眯眯的,很和气,可说出的话却让人迷茫。 “来,喝茶。”浅夏拉她坐下劝茶。 高二小姐扯扯嘴角:“那个纪四姑娘……” “对了,你芳名是什么?” “月兰。” “高月兰?名字不错。”浅夏嘻嘻笑夸。 “谢谢。” “从太平县赶到凉山,用了多久时间呀?两天有吗?” 高二小姐忙:“若是快马,一天半就行了。” “那你是快马还是……” “我借的是衙门……”高二小姐及时煞住,讪讪笑:“我家的马脚程快。” “哦,这么说,你只用时一天半。”浅夏盘算了下:骆凛不是去逮蒋氏了吗?按速度也差不多了吧?不过,中途拐去太平县安抚这个心眼多的高二小姐,怕是耽误了点行程。 “姑娘,嬷嬷们来了。” 浅夏欣喜拍手:“来得好快。” 各位嬷嬷辈都进来向她施礼,同时也看到高二小姐在座。 “各位妈妈,这位是高二姑娘。她年纪小不太懂事。所以有件事,她不太知道轻重。我也不知道,就劳烦你们了。” “姑娘只管吩咐。” 浅夏向茫然无乱的高二小姐一笑,然后小声对诸位嬷嬷:“劳烦几位劳苦功高的嬷嬷检查一下这位年小不懂事的高二姑娘还是不是处子之身?” 话一出口,先是一室寂静,继尔高二小姐爆发羞恼的尖叫:“啊啊!” 第250章 大胜 纪浅夏悠闲的喝着凉茶,捻着水果吃,还惬意的享受着倚樱的轻揉慢捏的按摩手法,舒服的要哼哼了。 里屋,开始还传来高二小姐鬼哭狼嚎式的叫骂,接着就是痛心疾首的哭闹,然后是低低的呜咽,接着就安静了。她带来的人战战兢兢,根本不敢拦阻,担惊受怕的看着纪浅夏。 太自不量力了,大意了! 这么远跑到别人的地盘居心叵测的炫耀,就要做好这种被别样羞辱的准备。何况,这位纪四姑娘在京城还传过一阵流言蜚语呢?有负面也有正面,却有一个共同的主题思想:不好惹。 偎蕉也轻捶着浅夏双腿,听着里屋动静,再看看姑娘面色,小心问:“姑娘,这样,会不会得罪太平县高大人?” “得罪就得罪了呗。”那么一个芝麻绿豆官,还怕得罪。 “可是骆公子他……” “我管他死活。”纪浅夏鼻子皱皱:“我还没找他算账了。至于他怎么跟上司相处,与我无关。” 倚樱和偎蕉两个同时停手,目瞪口呆。 这,这,这是一个国公府小姐说的话?气话也不对吧? “别停,继续捏。”浅夏不在意下指示。 怎么说呢?她是不信高二小姐的鬼话的。骆凛是什么人呀?太尉府正经公子哥,出名的顽劣又在江湖混过一些日子的,会对着高二小姐这样的小有姿色的小女生情不自禁就滚了床单?他是多饥渴呀?他又不是乡下土包子,见过称头的女的就走不动路? 是以,高二小姐把话一说完,纪浅夏就知道她是故意来恶心人的。并且,在骆凛那里还得了冷脸色,这是气不过,特意大老远跑来自编自演唱这一出独角戏,就是为恶心她,进而离间骆凛跟她的亲事吧? 唉!情敌的道行太浅了,等同纪君蔓的水平。 正闹着,纪安蕾和纪安蕊听到信赶过来,就看到她没事人一样的半坐半躺着。 “小满,你把嬷嬷们都请过来做什么?” “大姐,五妹来了。坐坐。”纪浅夏起身迎上,笑眯眯让座,指着里屋:“我请她们做正经事。” 纪安蕾看到高二小姐身边的人都噤若寒蝉的样子,不由问:“高二姑娘还没走?” “嗯,还在。” “人呢?”纪安蕊左右张望。 “在里屋。” 纪安蕾迷茫了:“怎么了?病了还是累了?” “都不是。”纪浅夏笑嘻嘻:“一会就见分晓了。” 恰好,嬷嬷们都带着意犹未竟的表情陆续出里屋,跟纪安蕾等人行礼。 “怎么样?” 为首的李嬷嬷恭敬回:“四姑娘,我们查过了。这位小姐还是处子之身。月事都没来过呢。” “辛苦了。”浅夏笑颔首。 倚樱和偎蕉上前分别拿出几串钱打发给诸位嬷嬷辛苦一趟的小费。 纪安蕾拉着浅夏:“小满,你在搞什么?” “没有呀。我在帮高二小姐呀。” “验处子之身?这管你什么事?”纪安蕾顾不得别的,也很直接就问出来了。 浅夏看一眼厅堂,嬷嬷们都道谢走了。 “哦,是这样的,这位太平县高大人家的二小姐大老远跑来跟我说,她跟回太平县的骆凛有一腿。我当然是半信半疑喽。于是就继续盘问下去,她破绽太多,支支吾吾的。我就想着,唯一检验真相的就是验明她是否处子之身。这不,铁证如山,证明她撒谎了吗?” “啊啊~”纪安蕾和纪安蕊都惊呼。 这高二小姐缺心眼吗?这种丑事,人家掩都来不及,她还特意大老远跑来跟正牌未婚妻说一声? 纪浅夏笑眯眯:“我也好奇她为什么会这么缺心眼。大姐五妹,我们一起去问问她吧?” “……好。” 里屋,高二小姐已经由她的人在整理衣衫,面色呆滞,眼睛红红的,头发乱乱的。看起来很像是被遭踏的受害者。可是纪浅夏一点同情不起来,反而噗哧笑了。 高二小姐抽抽鼻子,目光如刀射过来。 “首先,恭喜高二小姐,贞操仍在。”浅夏嘲笑:“其次,也还了骆凛一个清白。他的节操正常。最后,为我伸张正义,还原事实真相点赞,啊,不对,是鼓掌。” 她先带头拍手,倚樱和偎蕉都跟着也拍。 高二小姐扁扁嘴又要哭了。 纪安蕾白浅夏一眼,都这样了,还往伤口撒盐? “这位高二小姐……”纪安蕾还是带着同情之态上前。 “我,我不活了!你杀了我好了!”高二小姐忽然跳下床榻,激动的冲着纪浅夏去了。 她动作太快,一时拦不住,把在前头的纪安蕾给撞向一边,不减速度的奔了浅夏心口去。 纪浅夏动作快,迅速的闪退一边,扶着桌边还指点:“墙在那边。不想活撞墙去啊。” 众人一时无语。 高二小姐面目狰狞的扭腰继续冲撞她。 纪浅夏绕着桌子打转,还挑拨:“就你这智商,也活不长,蠢死去。” “纪浅夏,我就死,做鬼也不放过你。” “好啊好啊,我这辈子还没见过真正的鬼呢。” “呜呜呜,我恨你!恨不得你死!” “哦,那你就要失望了。我肯定活的长长久久。而你蠢成这样还能活到十多岁,实在证明夏国治安良好。” 纪安蕊扶着大姐,不由问:“四姐,这跟夏国治安良好有什么关系?” “因为治安良好,所以她这样的蠢人都没被拐骗,太反常了!” “啊啊啊!”高二小姐要抓狂了。正要抡起桌上物件乱丢一气时,丫头婆子们冲上去将她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纪浅夏,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高二小姐还气急败坏的叫嚷。 纪浅夏整整衣襟:“我拭目以待。不过,就你这芝麻脑仁,不够成为我的对手。太低级弱智了。” “啊啊,你说什么?”高二小姐气坏了。 “唉,就你这模样,这脑子,怎么想起往骆凛头上泼脏水的呀?他还不知道吧?你说,就他那脾气,要是知道你流着口水肖想他,没肖想成就栽赃他,会怎么对付你?” 高二小姐眼里惊惶之色一闪而过。 第251章 常识 “算了算了,小满,万事和为贵。”纪安蕾打起精神劝解。 她被高二小姐猛力撞开后,差点跌倒在地。说不羞恼那是假的。可身为纪府长女,又暂管着这避暑别院的家务事,她只能劝,不能火上添油。 纪浅夏也是知道适可而止,见好就收的。 这里是纪府,可不是外头。高二小姐真出点事,她脱不了干系。而且吧,已经出过气整到她了,就得饶人处放她一马呗。 “大姐,我听你的。”纪浅夏居高临下瞄一眼被压制的高二小姐,又说:“她就交给大姐处理了。我去看看祖母。” “啊?”纪安蕾张嘴:“你就把这烂摊子留我呀?” 纪浅夏眨巴眼:“我这不是回避吗?万一打起来呢?大姐,我是不在意的,反正我这边人多。我是怕把她打个半死半残,就不好办了。” “你敢!”高二小姐也打个冷颤,嘴还是特别硬。 纪浅夏蹲下捏着她下巴,抽抽嘴角:“不要使用激将法,我真的敢哦。要不,改天我们找个机会单挑?你看,我武器都准备好了。” 纪浅夏朝她露出袖角,那柄骆凛给她防身的袖剑。 高二小姐眼睛一下睁圆:“这把……” “对啦。认识吧?见过他带着吧?所以别造这种低级谣言了,害人不成反害己,不如回去安静当个被人甩的小怨妇吧?就是整日以泪洗面那种。” 咝!高二小姐倒抽口冷气。 纪浅夏拍拍手,向纪安蕾点头:“大姐,没事了。” 纪安蕾对天翻个白眼。这个四妹,已经无法无天到谁也管不住了。 只有纪安蕊特别兴奋,追着纪浅夏问:“四姐,是真的吗?” “你指哪件?” 纪安蕊小声问:“她,真的大老远跑来跟你说她跟骆三公子有一腿?” “如假包换。” “为什么呀?” “恶心我喽。” “然后呢?她有什么好处呢?”纪安蕊也是实际派。 纪浅夏眼角扫她一眼,故意惊奇:“对哦,都忘了问她了。要不,五妹,你去问清楚?” 纪安蕊忙摇头:“我才不去呢。她这会正凶神恶煞的,万一冲我撒气怎么办?” “我说五妹呀,没看出来,你还真趋利避害派呀!” “有什么不对吗?有利就要往上凑,有害处就要躲开呀。这不常识吗?”纪安蕊还不解呢。 纪浅夏很欣慰拍着她:“没错。很对。我要向你学习。” 听不出她是反话还是认真说的,纪安蕊可不敢当真。 “我当真的。”纪浅夏微微叹气:“我就是知道而做不到。不然,何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呢?” “什么地步?”纪安蕊又不懂了。这位四姐现在过的不好吗?最舒服最省心的就是她了。 “唉!你不懂。” 纪浅夏忧伤了。她是大道理懂的一套一套的。就是做不到。不然的话,她就不会被丝馆还有骆凛拖下水了。还有,望江亭呀,遇尚黄之类的,若是及时避开,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破事缠身了。 最顶顶要紧的是,过生日那天,要是不无意窥见或偷听到什么就不会落水了?她就该发现不对劲,赶紧悄悄闪遁的。 当然,现在说这些没什么用,但前车之鉴,吸取教训。 想到这个,纪浅夏就心忖着:骆凛什么时候回来?凉山快被官兵封起来了。他们还进得来吗?如果带着一个蒋氏,怕是难吧? 别人不知道,反正魏三娘还是挺顺利的就来到凉山。 虽然她不是权贵也不是特别有名的富人家,可隐性财产庞大,所以在这里也早早就添置了一处避暑院落。 安顿好后,因为天色不早,也就没去找纪浅夏了。 第二天,她再一看,凉山果然进驻了很多禁军之类的。通向驸马府那条路更是五步一岗三步一哨,反正闲杂人等休想踏过去。 御驾要来,护卫严谨是正常的。想当年,先帝还遭了刺杀呢,若不是第一代保国公舍身挡刀,估计江山也不是现在的模样了。 理解理解! 魏三娘带着小丫头趁着清早天气还没太闷热,施施然向纪府过来。 拜贴递进去,很快就有回应。被请进府里待客厅等候。 魏三娘实在是平民女子,没引起纪安蕾的重视。消息送进去后,就只有纪浅夏带着一脸的不解跑出后院来招待魏三娘。 “你怎么白天来了?”浅夏是纳闷的。 魏三娘失笑:“白天怎么不能来吗?” “能。不过,你们有事,不是……”她压低声音:“晚上出动比较不引人注意吗?” “事出有变。”魏三娘平静。 “哦。那是有事要跟我说?” “嗯。” 纪浅夏挠挠头:“要是大事要紧事呢,怕是在这里不方便。不如我们出去找个地方?” “也好。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凉山官兵多起来了。” 纪浅夏很快了然:“那就去你府上,方便吗?” “可行,只是你能出府吗?” 纪老太太昨天听闻高二小姐来无理取闹过后,就对她加紧了看管。就她那手段,早晚要出事。 纪浅夏不太确定,只说:“能吧?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好。”魏三娘无所谓。 像她这种平民商女,拿什么身份见纪老太太,就安静在待客厅等呗。 纪君蔓是时刻留意着纪浅夏动静的,听报说有平民女子跑来见,还见着了。就感到奇怪,差人去打听。 很快,打听的人就来报:“是京城某家丝馆的掌柜的。听说人特别放荡,行为不检点,很粗俗的一个女人。” “她们怎么就搅和在一起的?”纪君蔓没想明白。 是呀,这两个本该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吧? 正好,简氏有事过来,也就顺口说起这个魏三娘。 简氏到底多长了几岁,闻听后就惹有所思:“这个魏三娘,我前些年听过。风评不好。年纪老大还没成亲,听说跟个男人不清不白的住着。出门在外又招蜂引蝶的,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的女人。” 纪君蔓下巴一掉:“这个名怕不是好名吧?” “可不是。臭名在外。她怎么会在凉山?” 第252章 惹事 纪君蔓想了想:“名声不好,大概钱财也不少吧?” 简氏点头:“我还以为这凉山住着的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世家呢。” 大伙纷纷点头,她们也是这么自认为的。 纪君蔓却自语:“她怎么会来找纪小满?”都是自己人的环境下,纪君蔓一点都不想称呼浅夏为四妹。 简氏向自己的丫头使眼色。 小朴方堂。 纪老太太精神状态一般般,京城传来坏消息。 送出去的蒋氏在乡庄失踪了!就在自己院里,丫头眼皮子底下不见了。当然报了地方官,也搜寻方圆百里,可就是如水滴入海,音信皆无。 保国公已经赶过去处理后续了。狄夫人也不瞒着她,把消息及时送达过来。 “老太太,你放宽心。蒋姨娘不会有事的。”多寿态度和缓的开解。 “唉!”纪老太太摆手,说:“怕是要出大事了!” “怎么啦?”多寿不明白:“奴婢想,也许只是乡下歹人掳了蒋姨娘去,无非是讹点钱财吧?” “乡下歹人没这个胆量。”讹乡绅不是更安全?去讹京城国公府的姨娘,不划算吧? 多寿眉尖一皱,小声:“难道是一出戏?” 蒋氏被送走的深层意思,多寿略知一二的。不单单是府里争风吃醋的原因。而是因为别的缘故。她的两个丫头相继出事,不是没原因的。 纪老太太闭上眼睛:“却也不像。” 自家院子,平白无故,何必演这一出呢?没想过后果吗?再说,有正常的渠道暗通曲款,何必玩消失呢? “会是什么人呢?”多寿也苦想:“蒋姨娘并没有什么仇家呀?” “仇家?”纪老太太得了提醒似的,眯睁眼。 狄夫人和白氏不可能这么做,完全没必要。花氏远在百里外,使不上劲吧?若说谁跟蒋氏有仇冤,府里怕是也就只有纪浅夏嫌疑最大。 正好,纪浅夏就跑来说要出门一趟。 老太太照例问了去哪里? 串门是吧?谁家? “魏三娘?这谁呀?”纪老太太这个层次,不清楚魏三娘是正常的。 “相当于我的恩人。”纪浅夏就先冠上一顶高帽子。接着挨到老太太身边,小声说:“就是上回我跟陈姨娘去福灵寺途中遇袭,其实不是官差救了我们,是这位魏掌柜的过来唤人吓退歹徒。” “是她?” “是。要不是她出现及时,拖延时间,歹徒就得逞了。” 纪老太太调整个身姿,笑说:“如此说来,倒要见上一面不可。” “祖母,你要见她?她可不是贵妇命妇们。就是一个丝馆掌柜的。” 纪老太太撑撑额头。 精神不太好,平民阶层就算了吧。 于是吩咐长福准备了一份厚礼感谢。只是不怎么放纪浅夏:“备足谢礼即可,你跟她有什么好打交道的?” 浅夏陪着笑:“这不闲着也是闲着吗?” 招来纪老太太深深一记老白眼。 “祖母,你不知道吧。听说山道上来了好多官兵。再不出门,以后就得一直待在家里捂馊了。” “是吗?”掐指算算,也差不多京卫那边的人马要派过来了。 纪老太太倒是犹豫了下。 以后,怕真是不能轻易出门了。 “祖母,这位魏掌柜是个有眼力见的人。她也在凉山置有一处院落,不远,走两步就到了。绝对安全保险。我不会惹事的。”浅夏又下保证。 多寿就轻轻闷笑。 “要不,再把多寿姐姐派给我盯着?” 纪老太太看一眼多寿,想到府里消息,就笑了:“多寿今天不得闲,你自去吧。” “啊,谢谢祖母。”浅夏欣喜。 虽然没把多寿拉出来,可到底能出门了。 偏巧,纪安蕾,纪安蕊和纪吟萼过来陪坐。 听说她又要出门,别人还好,纪吟萼就吵着要同去。 “你老实待着。我这可是去别人家作客。你也好意思当跟屁虫?”浅夏十分不客气。 “谁家呀?” “一个认识不久的朋友家。” 纪吟萼就切了一声:“还神神秘秘的,名字都不肯透露。有名堂。” 纪浅夏伸指戳她:“你去烦三姐嘛。她不正跟吴家小姐们打得火热吗?” “又没我份。”纪吟萼灰心沮丧。 纪浅夏就不再搭理她,施礼离去。 外厅,魏三娘静静喝茶,其实心里还在捋着这几天得来的消息。有好几条太过惊悚了。 丫头忽然小声:“外头有人。” 魏三娘抬眼看去,后窗下闪动一颗脑袋,很快就隐下去。 若是在自家,魏三娘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在纪府,她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一笑了之。 谁知,没过多久,门槛外就踏进一名艳丽少女,眉眼很是精致却带着傲色和不屑。 她站到魏三娘面前,肆无忌惮的打量:“你就是魏三娘?” “是我。”魏三娘认得她,纪府最漂亮的三小姐纪君蔓。其实不止是纪府,就是贵女中也是容貌上乘的。 纪君蔓眼里的鄙夷更甚:“果然是下等人,不知礼法。” 魏三娘早就知道她骄横,名不虚传啊! “不知这位小姐何出此言?”魏三娘不紧不慢问。 “见到本小姐,还不见礼?” 魏三娘就淡然问:“敢问小姐何许人?” 知书一旁也撇嘴:“哟,真是孤陋寡闻,我们三小姐都不认识?” “的确不认识。我一个下等人,哪里有机会认识三小姐。” “那你现在认识了?” 魏三娘点头:“见了。” “还不行礼?”雁书也催。 魏三娘微抬下巴:“礼法不合。” “什么?”主仆仨都愣了。 “纪三小姐进门就叫出我的姓名,那我是不用自我介绍了。怎么就成不知礼法了?怎么就该见礼了?我又不知你是什么人?难不成,这府里阿猫阿狗跑我面前撒威风来,我都不用知道是谁就得给行礼?” “放肆!” “贱婢!还敢顶嘴?” 纪君蔓冷笑:“给我掌嘴。” 抓不到纪浅夏的把柄,那就拿她客人开刀。反正是个下层不要脸面的女人,打了也就打了。谅她不敢怎么样?也谅纪浅夏不会护着。 魏三娘就一个轻视的蔑笑:“跳梁小丑!” 第253章 闹腾 跳梁小丑? ‘嘭’好像戳通了一个马蜂窝。 纪君蔓怒火中烧,不等她再发号施令,丫头知书和雁书就掳起袖子,抡起巴掌不怕死的冲上去,要教训一下这个平民且名声不好的女人。 魏三娘自然一闪,让自己的丫头去应付。 同一个级别相抗才公平嘛。 小丫虽然只是魏三娘的一个贴身丫头,可是有两把刷子的,不然怎么会就留下她呢? 知书和雁书的巴掌还扬在半空中,小丫就果断干脆的‘啪啪’两声招呼到她们脸上了。 她的力道没掌控好,知书和雁书感到脸上火辣辣一疼,眼前还冒了几颗星星,各各不由自主的退后三步,带着见鬼的眼光盯着小丫。 纪君蔓张大嘴,不可思议。 小丫还舒展一下双臂,兴致勃勃说:“屋里太窄,我们出去打吧?” “你这个贱脾,竟敢打我?”两丫头反应过来,捂捂着对视一下,同时面容可憎的扑上去。 小丫这回不用出手,滴溜转着身体,灵活的闪开,伸腿一绊。知书先栽个狗吃屎。再出腿如电踩雁书的裙子。不出意思,雁书也重重倒在地上。 “反了反了!你们,你们……”纪君蔓是万万没想到一个平民女人敢还手。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纪君蔓转头向其他婆子丫头喝斥。 魏三娘翘腿坐着,还问:“小丫,能行吗?” “行。”小丫跃跃欲试。 她都手痒好久了!这帮女人,再多也是乌合之众。 纪君蔓的命令是传达了,可是婆子丫头们不太敢冲上去,毕竟,知书和雁书两个的糗样就摆在眼前。她们也只敢慢慢呈包围状。 魏三娘锐利的眼视看过纪君蔓,后者一个冷激灵,悄悄退向门槛边。 纪君蔓也不是傻瓜。一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丫头都有这等本事,这个魏三娘不是更能打吗?粗蛮人,还是远离点好。 “动手啊!”小丫还鼓动:“你们不动手,我可就动了。” “这,三姑娘……”有婆子很为难。 纪君蔓怒吼:“给我打!打死算我的。” “三姐,你又发什么疯?”纪浅夏慢慢悠转来,闲闲说:“你这样无视人命,很容易给爹爹和夫人招黑的。” 纪君蔓看到她,倒吸口气。 “这,这两个贱婢,打伤我的丫头,不能就这么算了?” 纪浅夏看一眼鼻青脸肿的知书和雁书,再扫一眼魏三娘主仆,忽然起脚,朝着两个带伤丫头每个赏了一脚,然后转向纪君蔓:“算我的。” “你,你怎么……”纪君蔓勃然大怒。 纪浅夏拨开她的手指,冷下脸色:“这是对她们不敬客人的惩罚。你以为就这么完了,还没有。倚樱,去把大姐请过来。” “是。” 纪浅夏掳起袖子,向着纪君蔓:“你今天要是不当着我的面跟魏掌柜二人赔礼道歉,我这巴掌就呼到你脸上了。” “你敢?” ‘啪’纪浅夏出其不意就扇过去。 纪君蔓被扇的都蒙了。这,这也太不讲理了吧?不是要讨价还价一番后,再起架势吗?这就真打啊!还是当着陌生人的面。 于是,她嗷的叫一声,张着手扑向纪浅夏。 纪浅夏早有预判性,弹身跳开,使眼色给偎蕉。 她的丫头仆妇都围上前架着纪君蔓的手劝:“三姑娘,别这样。客人看着呢?这像什么话?” “就是,老太太这会清醒着呢。小心闹到朴方堂谁也吃不了兜着走。” “姑娘是姐姐,让着四姑娘这一回吧。” “……” 纪君蔓被纪浅夏的人围着,突围不成,怒向自己这边咆:“你们都是死人啊?” 于是,她的仆妇就没围着小丫,转而来解救她。 纪浅夏就向魏三娘赔礼:“让你见笑了。对不起。” “没事。”魏三娘大度:“我也没损失啊。” “倒也是。不过,我是真没想到,纪君蔓竟然会惹到客人头上。看来她是恨我入骨了。” 魏三娘微笑:“我也没想到。看来,我的消息来源,也要纠正了。” “住手!”纪安蕾过来了。 两派人马才停止撕扯。 纪浅夏引见了魏三娘,并简叙了起因。 纪安蕾脸发烧,恨恨瞪一眼纪君蔓,吩咐:“都给我带到后院去。” 这个都指仆妇们。 “大姐,我不管,我要先还一巴掌。”纪君蔓不服气。 纪浅夏却没好气:“合着,你对我的客人不敬,这笔账就揭过了。” “都闭嘴!”纪安蕾向魏三娘不好意思赔礼道歉。 魏三娘摆手:“闲话少提,我还有事跟纪四姑娘说。容我们先行告退。” “这……”纪安蕾不解,苦主都走了,怎么取证?怎么罚纪君蔓呢? 纪浅夏还是希望纪君蔓受到责罚的。可是魏三娘给她使眼色,就只好笑:“大姐,魏掌柜是个豪爽大方人,气度不同一般女子。让三姐赔个礼吧。” “我?凭什么?”纪君蔓大怒。 纪安蕾静静看着她,以眼神压迫她道歉。 纪君蔓摔手鼻哼一声:“休想!” 她要走人,谁知,纪安蕾身边的管事娘子不声不响的挡了道。 “闪开!”纪君蔓更是火大。 纪安蕾声音也不太客气:“你今天要是不经我允许出这个门,这个家让你来当。” 她当家这么久,也积攒了余威,管事娘子们都信服了她。没她开口,真不敢把纪君蔓放行。 看着这帮管事婆娘的脸色不善,纪君蔓知道了什么叫形势比人强。 她是三小姐又怎么样? 身边无人可用,怎么冲撞? 忍着委屈,纪君蔓楚楚可怜的转向看戏的魏三娘,小声:“是我失礼了。” “什么?”纪浅夏张着耳朵问:“你说什么?” 狠狠剜一眼做作的她,纪君蔓提高了一点嗓音:“魏掌柜,是我无礼了,见谅。” 这已经是她最大的容忍底线了。 纪安蕾看向魏三娘。 “我接受。”魏三娘当然也就见好就收。吐出三字后,冲着纪安蕾:“告辞。” 纪浅夏笑嘻嘻:“大姐,烂摊子交给你了。回头,我谢你。”她就快步随去。 还真是个烂摊子,纪安蕾撑撑额。对上纪君蔓仇恨的目光,心里一凛:“三妹……” “唔!”纪君蔓掩面奔泣,大概是去了朴方堂告状。 第254章 摆明 纪浅夏和魏三娘心里都装着沉甸甸的要紧事,所以一路上也没多交流,也没多事,顺利回到魏三娘的落脚点。 上回来是晚上,没看清。这回是白天,纪浅夏还是匆忙中多看了几眼。 墙比较高,庭院只有两进,半新不旧的方正格局。 前一进,还有几个仆妇仆役在做事。后一进就清静许多,且当中有一株三四个大汉合围抱不起的银杏树。两边厢房,当中正屋,透着点质朴。 反正不像是大富之家,就是很普通的人家居屋。 阳光渐满,魏三娘将她请到正屋东廊下。有一株极大的绿树如茵盖遮出一片阴凉。 坐席是竹编,纪浅夏看一眼环境,似乎不太安全呢。 “纪四姑娘,放心。我这里都是自己人。” “哦。”纪浅夏淡然一笑。 从古至今,自己人背后捅刀的可不少见。 “魏掌柜,我得向你好好道个歉。一来是纪君蔓,二来也是为我自己。让你受委屈了。”纪浅夏正式赔礼。 魏三娘忙扶起她笑:“客气了!这跟你有什么相干?” “你们是我的客人,平白无故受这种气,是我招呼不周。” “算了,小事一桩。再说我们也没吃亏。”魏三娘摆手,她真的当这是小事,不值得记在心里。 “多谢。”她不计较那是她大度。浅夏该脸红也是应该的。 纪君蔓真是狗急乱跳墙,竟然对她的客人下手,又蠢又可恨。 小丫上茶上点心上水果,都上齐后,魏三娘让她:“去外院玩吧。” “好。” 浅夏抿口茶,看着魏三娘:“有什么发现了吗?” “有,而且事态严重了。” 纪浅夏锁下眉头:“骆凛不是说那件事交托丝馆去做吗?” “他没说交托什么事,直接去了太平县。听说,待了大半天。” “哦。”浅夏微妙笑:“这个我知道。” 魏三娘眼珠一转:“听说昨天高大人次小姐上凉山来了?” “嗯,来跟我面前搬弄是非的。哭着回去了。” 魏三娘睁圆眼睛。 “这个是私事,掌柜的,说正经事吧?” 魏三娘四下一看,压低声音:“驸马府接驾的事知道了对吧?” “这不明摆着吗?” “据暗线报,七王爷动作频频。” 就这短短一句,纪浅夏却灵透的想到什么:“这是个好机会?” 魏三娘默默点头:“我们也这么猜。” “不过,可能性不大吧?贵人避暑,伴驾的很多。他们都陪在这里,只有军将听令,谁会起事?” “你别忘了,这里可不是皇宫避暑行宫。安扎不下往年那么些人。那么,必然有些人会留在京城。” 浅夏仔细想了想:行宫占地广,安扎军队或者随行人员足够。凉山可不行。不但有这么些权贵世家在,又是起伏的山,且驸马府再大,又怎能比过行宫呢? 如此一来,随同伴驾的人数会减少。 “可是,再减少伴驾随行,七王爷必会同行吧?” 魏三娘眼里闪过戏笑:“若是忽然发病呢?” “这,能难到太医?” “若是太医也一时束手无策呢?” 纪浅夏就没话说了。 七王爷不想随行,多是的法子拖延。 “这么说……”浅夏迟疑:“你们消息来源可靠吗?” “可靠。”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魏三娘轻叹:“老胡让我先来凉山等着。他去跟骆三商量了。是装不知呢,还是……”还是举报求富贵。 浅夏托腮看向庭中亮眼的日光。 “掌柜的,我觉得还是装聋作哑比较好。” “为什么?” “两强相斗,也是需要很多炮灰的。你想想看。丝馆能得到这个消息,那上头难道会不知情?也许早就做好一网打尽的准备了。” 魏三娘却笑:“他们知道是他们的。我们举报我们的,论起来,也是功劳一件不是。” “万一反问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岂不得不偿失?” 魏三娘眼里带笑:“所以,我们丝馆不出面,由骆三出面。太尉府嫡三子的招牌,想来无意中获知秘密,也不是新鲜事。” “哦?若是这样的话,倒说得通。” 胡老大和魏三娘名义去举报,那自然不可信。平民怎么会知道这么机密的大事?反查起来,说不了兜着走。 但若是骆凛出面,什么都讲得通。 他是太尉府三公子,又是太平县尉,跟京中权贵公子哥们多有来往,加之为人机敏,无意中探得这么一件大机密是可能的。 论起赏来,他也不会独占。 “那行,看骆凛怎么说?”浅夏一点不放在眼里。 这种戏码,一般来说,反派必败!为什么呢? 主要是现在这个皇帝已经坐稳了好几年,又不是才坐上,根基不稳下手才有效果。这都把文武大臣都调派的好好的,暗卫们也掌握在自己手里,京城眼线颇多,侦骑四出。七王爷真有心起妖蛾,只怕才是反设的一个套吧? 唯一担心的是京城会不会乱上几天,她还是去隐晦的通知保国公等人好了。 也不对,如果要伴驾,保国公一定会来。那么就只跟狄夫人通个气就行了。最近几天,少出门。 正想的出神,魏三娘就说:“容先生的案子,也有眉目了。” “我这里也有线索了。”浅夏收起心神,正色道。 魏三娘奇怪:“说说看?” “这个事吧?只怕会不了了之。” “为什么呢?” “猛一看是定远侯总教习遇害,其实这背后只怕牵扯不小。” 魏三娘嘴角上扬道:“那你说牵扯了什么?” “具体我说不好。但跟吴府脱不了关系,且跟王爷也脱不了关系。” “没错。” 浅夏可不敢说的太多,怕魏三娘问起来不好交待尚黄这么个人存在。 “所以,我才说会不了了之。因为根本就查不下去。” “你这么一说,我记起来了。京府衙门,是动静小了。” 浅夏就笑:“别的不说,就商九,我是不太相信他能查出什么来?” “商九倒是实在办事。可惜他年纪轻,有些事他并不知前因。所以后果推定不出来。正常。” “嗯。所见略同。”浅夏还拍一下魏三娘。 第255章 疑丛 “不过……”魏三娘说话一波三折的。 “不过什么?” “牵扯不小,京府会不了了之,但是骆凛这个犯倔的话,他会追查下去。”魏三娘挑明了说:“他早就说过,容先生是忘年交,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浅夏就叹气:“不知轻重!” “其实吧,只要查下去,真相不远了。” 纪浅夏抬眼:“凶手是谁?” 魏三娘贴耳过来道:“跑不出定远侯与王爷这两家。” “为何?” 魏三娘就悄悄告之丝馆搜集到的信息。 一年前容先生从京城不见那天起,定远小侯爷跟七王爷一个亲信长随曾在凉山。而当时吴夫人还找借口烧香拜佛出京城上观音庵来了。 “哦。明白了。”浅夏眨好久的眼,突然就说:“我好像明白什么了。等等。我头脑里信息太多,我先捋捋。” 魏三娘笑眯眯看着她。 纪浅夏托起腮望树盖,枝头上阳光点点斑洒。 大约一刻钟后,纪浅夏就融汇了各式各样的信息,却只有一个不解:“这位挽翠宫贵人,到底是什么立场?” “嗯?”魏三娘不懂。 “她跟七王妃关系很好?” “是。” “进宫时间久吗?” “一直伴君左右。” “先帝时是什么身份?” 魏三娘略想:“就是当今圣上身边的侍妾吧?” “只是一名侍妾?” “嗯,是从侍妾出身。后来就一直得宠晋级。” 浅夏微微‘哦’了下,没再言语。眉头却皱起来了。 “怎么?想起什么了?”魏三娘好奇催问。 浅夏微摇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好好想想。” 浅夏其实已想清楚了,不过对魏三娘她还是警惕的。为人是不错,可人心隔肚皮,这样的老练江湖人,都是人精,还是防着好。 “容我再想想。对了,魏掌柜的,你怎么看妙罗师太?” “她?”魏三娘谨慎:“看着安份,怕也是个不安份的主。只是,我跟她认识,但交往不深。” “你说她会不会暗中还跟京城那边有关联?” 魏三娘想了好久:“按蛛丝马迹分析,是有的。不过,她的作用有限,又远在凉山,翻腾不出花样来吧?” “这,可不一定呢。”浅夏轻敲着台面:“当年是医女,又成为宫妃。还能死里逃生,掌握着不少宫中私秘事吧?别看是不起眼的私秘事,发挥得当,作用不小哦。” “你这么一说,倒有可能。”魏三娘无奈摊手:“只可惜,观音庵是佛门清净地,我安排的人手有限。” 浅夏忙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妙罗师太也许是知情者而已。” “你是说,要不要找个机会旁敲侧击?” “不如今天?”浅夏笑着提议。 魏三娘看看天色,还早呢。 遂点头:“也好。择日不如撞日。” 魏三娘让下人去准备拜佛烧香的一应供品之类。她跟纪浅夏又闲聊着,大约两刻钟的功夫才出发。 还是上午的时辰,可日头已明晃晃。 好在,山道浓荫遮天,不算太热。 通向观音庵的山道比较偏静,饶是这样,还时不时遇到世家仆从们。 留意看了看,魏三娘对纪浅夏:“竟然有吕相国家的。” “她家也来了吗?” “没听说。一直待在京城钻营,怎么还有心思来凉山呢?” “那为什么还会派人来观音庵上香?” 魏三娘沉默良久:“怕是我们都想错了。” “什么?” “吕相国被贬官,很可能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浅夏灵光一闪:“咦?还真是哦。他这被贬也太快了吧?不能因为挽翠宫那位贵人就草率贬堂堂相国吧?” 魏三娘看她:“没错。再怎么得宠,相国大人反对,一直是在明处的。” “所以这是……” 两人同时想到一个可能:布局,设套。 观音庵比以往热闹些,人多一些。 不过,妙罗师太还是如先前那样,谁都不见,只自己闭关清静修行。主持日常的是知一师太。她很热络的招待了魏三娘和纪浅夏。 不过,这次会面,没有实质性进展。 妙罗师太的禅院,压根就没人能踏进,魏三娘也不行。 机灵的小丫借着四处逛的机会拉着倚樱偎蕉两个装做无知无畏去撞了一回院门,也无功而返,让守门的小尼劝回来了。 “这不正常啊。”回去的路上,魏三娘若有所思:“以往妙罗师太的院子是难进,但却没那么戒备森严。” “你说有戒备?” “是。小丫说,出面拦的是庵里的小尼,但暗处似乎有其他人。” 浅夏就莫名想到那个微服的尚黄了。 这家伙说不定就躲在这里呢?不过,奇怪的是他为什么偏会躲在这里呢?妙罗不是先帝的妃子吗?难道他们有一腿,所以才格外放一马? 要这么说的话,慧妃独宠难道是假象?复杂了!想的一个头两个大。 回府前,浅夏用刀刻了个记号,希望骆凛上山后,能看到,第一时间过来会合。她实在有太多的信息要分享了。 赶在午餐前回纪府。 纪老太太先把她召了去,面色还是很冷静,只是询问了这个魏三娘的底细。 纪浅夏就知道纪君蔓告状了。 “京城丝馆的掌柜。差不多算半个东家。很精明能干的女商。当然,因为总跟各式人物打交道,嘴皮子利索,行事又大胆泼辣。” 一旁的纪安蕾就笑:“不是让你夸来着。” “大姐,我知道三姐对她不满。可是,没有三姐先去无是生非,也不至于闹这一出。” 纪老太太冷哼一声:“那也是你三姐。” “祖母,我这不是帮理不帮亲吗?魏掌柜总归是我客人。人家安静坐在前厅等待,三姐气势汹汹带着人指着鼻子挑衅,还不许人还嘴?” “只是还嘴?” “若论起来,动手的可是三姐的丫头。还不许人自卫?” 纪安蕾笑叹:“你这真是帮理不帮亲啊。现在三妹正寻死觅活的。你说怎么交待?” “能怎么交待?让她作呗。不反省自己的过错,一味的撒泼耍痴,谁惯的毛病呀?咋不学学六妹,多安分啊。” 第256章 挑水 纪老太太哼声:“小满,你别牙尖嘴利的。这事,别人我管不着,你也有责任。” “是是,祖母罚我为三姐出气吧。”浅夏倒笑嘻嘻的没太在意。 “四妹,你搞错了。这不是为三妹出气,这是为着咱们家规矩为大。”纪安蕾语重心长:“客人面前无是生非,这是三妹的错。你的错呢,就是火上添油,还在客人面前让家里姐妹不知收敛,还让三妹出净洋相。让客人看笑话。” “哦,这样一说,我是有责任。”浅夏并不分辩,而是虚心问:“请问祖母和大姐,要怎么罚我呢?” 多寿默默低头笑了。 禁足之类的都罚过了,也没难倒这位四姑娘。 别说纪安蕾犯难了,就是纪老太太都很无语。 遇上这么一个不把家罚当回事的,根本就起不到什么震慑作用好吧?这里到底不是京城。打吧,也轮不上。骂吧,她又不在乎。禁足吧,已经用过一次了。 “罚你抄一百遍金刚经。” “啊!”浅夏叫苦:“不要吧?我最怕写字了!不如罚我一天不吃饭如何?”正好减减肥什么的。 纪安蕾肃容:“不许让倚樱代写。我让五妹七妹盯着你。” “不要啊!大姐,要不罚我去把厨房的水缸添满水如何?这样的体力活才叫罚呀?写字算什么罚呢?没劲透了。”浅夏宁可去做体力活,也不要写字。还是一百遍,杀了她吧! “这主意不错。”纪老太太却眼前一亮。 “呃?祖母,你是说挑水的主意?”浅夏收起呼天抢地。 纪老太太看向纪安蕾:“厨房还是分大小两处吧?” “是,祖母。咱们的厨房跟下人所用分开的很清楚。” “行,就让小满这丫头吃吃真正的苦头,挑满两处的水缸。嗯,不许帮忙。没挑满,不许吃饭。” “是。”纪安蕾看向纪浅夏:“四妹……” “行了,那我就开始了。”纪浅夏掳起袖子。 “稍等。”纪老太太示意长荣:“让人把水缸的水都清空。” “是,老太太。”长荣忍着笑应命去了。 纪浅夏咧咧嘴,过后一想,水缸能有多大呀?不就跟外头养的苏莲花一样的大缸吗?水井就在后院,又不远,难不到她。 这回可失算了。 下人所用的小厨房的水缸是不大,也就地人高,三个人合围的宽度吧。可是老太太和姑娘们的特定的厨房,那水缸快跟纪浅夏一样高了。得五人伸臂合抱的宽度。 “至于吗?井口就在不远,至于放这大一水缸占地方吗、”浅夏还抱怨。 因为她这项罚令很古怪,听说还是她自己要求来的。所以很快,府里都传遍了,上下老小都凑过来看热闹。 就有那老成的能说得上话的仆妇笑着解谜:“四姑娘有所不知。天干物燥的,厨房柴火又多,不单为着做饭做菜省事,为着防走水,也得时时备着一缸水啊。” “原来这样!” 倒也是常理。厨房后墙那一排垒的高高的柴火堆,加上又是夏天,一点火星子沾上不及时扑灭就是一场灾难。真要用水里,哪里还来得及从水井里摇绳提水上来扑灭呢?可不就用着水缸里现成的。 纪安蕾,纪安蕊,纪君蔓和纪吟萼都站在廊下看着她。 尤其是纪君蔓心里的怨气出了点,等着看她累成狗。 “四妹,趁着天色还早,快点开始吧?”纪安蕾和颜悦色问。 纪浅夏举手:“我有个要求。” “你还敢提要求?”纪君蔓不乐意了。 纪浅夏不看她,径直说:“大姐,我挑水是没问题,可我也没说不让人帮着将水桶摇上来呀。” “你的意思是……” “给我找两个壮实的婆娘,守在这里摇绳,我挑水入缸就是。” “你想的美呀!”纪君蔓叫嚷:“便宜都让你占了,这还叫罚吗?” 纪浅夏冷眼看着她:“你要是觉得这是便宜,我让你来占,如何?” 一句话堵死她。 纪君蔓气哼哼扭开脸。 纪安蕾听的有理,便同意了,安排两个膀大腰圆的给她专门守在井水放桶下去,摇绳上来,再由纪浅夏挑着水倒入水缸。 开始时很顺利。 纪浅夏换了一身便装,轻松利落的提着水,真的做起了体力活来,惹的下人窃窃私语。 只是,到底是小孩子的体力,又从来没吃过苦的,很快就力气用尽一般,越来越提不动了。后来就建议换上扁担一肩挑。 双肩挑的好处是可以多挑一桶,而且力量分散在双肩。 只是没过多,腿软了。只好申请歇息。 纪君蔓开头看的幸灾乐祸津津有味的,很快就有仆妇过来递口信说:“三姑娘,怕是不妙。四姑娘邻罚了,会不会接下来就要罚三姑娘了?” 纪君蔓就心里一喀噔。 她的行为好像也失礼失态,虽然出了丑,可是有错在先,还是挑衅客人。不管客人身份几何,总是她先主动惹事的。所以纪浅夏罚了,接下来就是她了吗? 纪浅夏罚了体力活,罚她只怕不会手软。 于是,纪君蔓借口看腻了,早早就退场跟心腹们紧急商议:“这会是装病还是怎么样?” “装病怕是难以蒙混过关。”心腹下人道:“凉山此时有好些大夫,一查便知。” “难道要真病着?” “自然只能真病。不过,姑娘不要怕,奴婢这里有一味药,吃下,会发瘆子,全身难受,大夫也治不好,顶多两天后就好了。” 纪君蔓奇:“这么神奇?不是外头乱七八糟的假药吧?” “非也。奴婢是托人从山脚下猎户那里买来的。说是有一次,某人打猎无意中碰到一株树叶,就染了病。大夫束手无策,以为必死无疑,谁知捱过两天后不治而愈。什么毛病也没有了。那猎户脸上的座疮也好了。” “是吗?”纪君蔓惊讶。 心腹挑眉小声:“姑娘放心,奴婢在买主那里试过了。他们亲自供出一小姑娘做试验,奴婢亲眼所见。果真如此。” “那行,就试试吧。”为了不让纪浅夏整到她,纪君蔓先自伤。 第257章 自受 听到纪君蔓忽然病倒的消息,浅夏扔下水桶,勾起一边的嘴角:“自作自受。” 纪安蕾屏退下人,悄声:“小满,你怎么会料这么准?” “就她们那种以小心之心度腹的阴暗分子,走一这步棋太正常了。” 纪安蕾就笑了:“倒好,不用出手,自己就遭一番罪。不过,不会出人命吗?” “大姐,放心吧。就是让她消停的药,不至于要她的命。我跟她还没到不共戴天之仇。” “行。” 纪浅夏一直想整纪君蔓了,没逮到好机会。而且在别院,住的人多,处处都不方便。想要做的人不知鬼不觉那是不可能滴。 纪君蔓会收卖消息,她也可以啊。 她只要跟纪安蕾合作就好。 纪安蕾手上的资源相当丰富,又临时管着这个家,大把的仆妇想讨好恭维。所以,纪君蔓那里有风吹草动,她能快速掌握。 这一次,因为无礼待客,纪安蕾本来要好好敲打一下纪君蔓的。不过,纪浅夏却不赞同。原因是她想到一个更好的法子。 只要设个套,等着纪君蔓一干人等往里钻就行了。 没想到,纪君蔓不负所望真钻了。 那药,那人,都是纪安蕾事先安排好的,就等着纪君蔓身边的人上当。原本想让她们使坏时来个抓现形,没想到她们会用在纪君蔓身上。 这下好了,省多少手脚。 纪君蔓这一病,自然合府惊动,请大夫是必然的。 纪浅夏就可以偷懒了。她使了点银子,好些做粗活的争着帮忙,黄昏来临前,水缸的水就满了。 纪安蕊代表忙碌的大姐过来检查,没挑出错来,就这么轻轻揭过。 朴方堂,纪老太太端着羹汤,一勺一勺自己舀着:“小满这丫头,蕾儿都让她带坏了。” 多寿轻笑:“瞧老太太说的。” “唉!也好。这人呐,总有心计也好。” “老太太说的,奴婢竟听不懂。” 老太太递盅过去,抹抹嘴,笑眯眯她一眼:“你要是听不懂,我把你放到小满身边学学去。” “老太太是嫌弃奴婢笨嘴笨舌的?” “嗯,你乐意去不?” 多寿忙陪笑摇头:“奴婢要守着老太太一辈子。” 纪老太太却又无限感伤了:“多寿,你今年虚岁十五了吧?” 多寿心一紧,忙回:“正是,老太太,怎么忽然说这个?” “不小了。”纪老太太垂下眼睑。 “老太太,你真是嫌弃奴婢不成?”多寿扁扁嘴。 纪老太太叹气:“你的日子还长,不能耽误一辈子。嗯,再等些时候。我自有打算。” “老太太……”多寿惶急。 “别急,我有分寸的。”纪老太太拍拍她的手。 多寿就知道,很可能命运会发生改变。只不过,真要离开纪府,她又舍不得。 正纠结怎么说时,纪浅夏来了。 “祖母,我想起了一件要紧事。”浅夏面色郑重。 “过来坐下说。” 纪浅夏示意多寿:“多寿姐姐,劳烦你们先避避可好?” 多寿一怔。连她都要避,那真是要紧事了。 纪老太太不言语,也不多问,就看着她。 “祖母,我想请祖母快马加鞭送信回京城告之夫人和爹爹。” “告之什么?” 浅夏趴到她耳边,将听来的消息挑了一部分说给她听。 纪老太太要然脸色大变,声音都急颤了:“当真?” “只是私下里有这么一说。若是假的,自然是好。若是真的,怕就连累国公府。” 纪老太太目光精光闪动:“若伴驾,你爹怕是会同来。只是府里……” “夫人和白姨娘自然不会离家,但可以闭门不出。只要捱过最关键的一两天,事态平息就好了。” “哦?事态平息只需一两天?” “照这等情形看,上头只怕早有警觉。” 纪老太太默然点头。 “祖母,事不宜迟,得跟夫人通个气。“ “知道了。” 纪老太太把多寿叫进来,代笔口叙。 信的内容不能太直白,说的很含蓄。听的纪浅夏发急:“怕是看不懂吧?” 纪老太太瞪她:“太直接,万一被查到怎么办?” “要不,托个老成可靠的带口信回去如何?” “这种事,托谁也不可靠。” 纪浅夏心一横,正要自荐跑一趟,多寿忽笑:“老太太,四姑娘,若是信得过奴婢,不如让奴婢回一趟京城罢。” “你?” 多寿点头。 她是很可靠,只是纪老太太这屋里离不得她吧?又兼外头天黑,她连夜出门,风险也多。 “多寿姐姐,你就算了。还是递信回去吧。” 纪老太太喃喃:“哎,若是狄家那表侄辈若在就好了。” “祖母,狄家表兄还在德山县城吗?” “说是追逃犯吏,不日回镇江府。已经回程了吧?” 纪浅夏灰心:“就算在德山县城,也鞭长莫及。” 多寿笑眯眯:“是以,奴婢回去一趟,最为妥当。” 纪浅夏看向纪老太太,后者摇头:“风险大。不可。” “算了算了,夫人看不懂也无所谓了。反正紧闭门窗写清就行了。” 纪老太太沉吟:“去把你大姐叫来。” “祖母,你要做什么?” “安排人去德山城,若狄家表侄还在城中,连夜请来一趟。思来想去,他才是最稳当的传信人。” 纪浅夏琢磨了会一击掌:“没错,还可保狄家。” 日落西山。 纪府的下人快马加鞭去往德山县城,在家人着急等着回信。 纪君蔓的病请山上随同避暑的太医看过,只开了一副药,叮嘱沐浴里泡浸,并无特别。纪君蔓不但脸上,还有身上都长了小红点,痒又不敢抓,怕抓破留疤,不抓吧,又奇痒无比。 没办法,最后自让人绑了双手,开了一副安神药先哄睡着了这才安静。 纪吟萼特别跟简氏抱怨:“吵的难受!又不痛,只是痒,她至于鬼哭狼嚎的吗?” 简氏苦笑不得,小声劝:“三姑娘也没办法,你且忍忍吧。” “真的是,没事就不要瞎窜嘛。可千万别给我。不行,我要跟大姐说换一间院子。” “哪有多余的院子让你换?七姑娘,别去跟大姑娘添乱了。” “哼!棉花,让人打水来,再冲洗一遍咱们这屋里屋外,别过了病气。” “好的,七姑娘。” 第258章 敲诈 暮色渐深。 纪浅夏将后续转移给纪安蕾和纪老太太后,一身轻松了,还特意去看了一回纪君蔓。 纪君蔓的脸上反正是惨不忍睹了,睡着了,双手也绑着死结,防止她不经意的抓脸。她也就只能指望着这张脸翻身了。 知书和雁书现在是看到纪浅夏就躲的远远的,借口不适,不敢往她跟前凑。 纪浅夏也不在意,反正目的也达到了。 能让纪君蔓消停几天就行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纪安蕊撑着肘在窗边看着她走近,笑容颇为微妙。 “五妹,不出来吹吹风?” “不热。” 浅夏站在廊下看丫头掌灯。 “四姐,过来。给你看一样东西。”纪安蕊小声的招手。 浅夏走近。纪安蕊左右一张望,手腕一翻,露出一个小小蓝色的瓷瓶:“我捡到的。” 看到这个瓶子,纪浅夏心下了然。 这是她从顾令娴那里要来的一点点特别的药末,就要趁机添加在纪君蔓那里的。 “嗯,瓶子很好看。” “四姐,我在你房门前捡到的。” “哦,那就还给我吧。” “不给。”纪安蕊偷笑:“这可是好东西,我捡到就是我的。” “那就好好收起来呗。” 纪安蕊盯着她看:“四姐,你说我要是把这个交给大姐会怎么样?” “你去试试嘛。”浅夏漫不在乎。 “我若是交给祖母呢?” “去呀。”浅夏笑嘻嘻鼓动。 一狠心,纪安蕊挑眉:“我要是交到三姐手里呢?” “跟我说没用。你去试一下不就知道了。”浅夏还奇怪反问。 纪安蕊拉下脸色:“四姐,你别装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呀?你倒是大大方方说出来呀?” “我要两百银子零花。”纪安蕊趁机开价。 “没有。”浅夏一口回绝。 “哎,四姐,你不考虑一下?” 纪浅夏微笑:“没有。有也不给你花。” “哎,四姐,这瓶里装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我要是交给三姐的话?” “去呀,去交呀。”浅夏才不受敲诈呢。 她的态度是那么坚决,毫无妥协的余地,所以,纪安蕊泄气:“早知你油盐不进。” “我也没想到你趁火打劫。” “我没有打劫你。我捡到了,你要我还的话,不给点报酬吗?”纪安蕊忽然促狭眨眼。 纪浅夏脸色转冷:“真的是捡到还是屋里翻到,你心里有数。” 纪安蕊难堪笑:“嘿嘿,当然是捡到。” “哼。”纪浅夏自回屋。 屋里还是整洁的,可是倚樱和偎蕉还是看得出有些细末处微动过。 “呶,还你。”纪安蕊过来放到桌上。 纪浅夏歪到榻上:“你拿去给纪君蔓呀,别说两百零花,两千只怕都捧给你了。” “四姐,你不要激将我呀。” “我这是给你指点一条明路。” “好呀。”纪安蕊抓起就走。 倚樱和偎蕉两个面面相觑:怎么又跟五小姐杠上了? 浅夏眯眼歇息。 如果骆凛能赶回来,今晚就可以见面了。然后呢,容先生遇害案就可以跟他说清楚是怎么回事了?至于送信的事。纪浅夏倒不发愁。 只要狄家表兄还在德山县城,肯定会赶上山带了老太太口信奔赴京城。 若是不在德山县城呢,自然纪老太太会在信里再添一笔,说的直白点罢了。 这些家务事,浅夏不再纠结,先养好精神。 别院里灯陆续掌起。 晚餐时,纪安蕊格外安静,纪安蕾不在。纪吟萼话比较多,一直在问:“五姐,我搬来跟你挤一处怎么样?” “太热。” “我就在外间打地铺。” “不行。” “小气!四姐……” “免谈。”纪浅夏两字堵回去。 纪吟萼很不高兴:“偏心,非得把我跟三姐安排一个院子,凭什么呀?” 纪安蕊和纪浅夏都不搭理她。纪吟萼叨念一番,知道打动不了这两个异母姐姐后,也就闭嘴了。 纪安蕾直到夜深才回院来。 浅夏也不去打扰她,自顾自在屋里趴着让丫头帮着按摩四肢。体力劳动真是累人!先头还好不觉得,这会开始酸疼了,捏捏舒服多了。 待到深夜,纪浅夏哈欠连连,睡眼蒙蒙。 屏风外,倚樱有轻轻打呼声,庭院外,萤火虫舞动,墙角有虫啾啾。还有夜风拂树梢,哗哗如波浪滚动。 双肘撑在窗台前,浅夏莫名忧郁了。 这古时的夏月,还真是比后世的明亮澄澈啊!月华周围一丝云也不见,星星黯淡无光。 昂着头赏了会月,纪浅夏转念就想到一件切身相关的事:怎么退亲? 现在是年纪小,还不愁。一年半之后呢?一眨眼就过了。到年岁就更容不得她说不。只能早点了断。但不是现在。且等些时候。 不过,要找一个充分的理由,不是容易的事。 说服白氏容易,狄夫人呢?保国公呢?纪老太太那里呢?全是道道难关,一关比一关难过。 ‘嗖’一道黑影如落叶飘下。 纪浅夏先认真看两眼,确认是骆凛的身材,才没有大喊大叫起来。 骆凛一身夜行衣,衬的宽肩细腰长腿,身姿挺拨快步走近。 浅夏盯着他身材半晌,展颜:“你来了。” 骆凛的神情在月光下晦明难辩,不惊不喜又带点别的意味。 “等我爬出来。”浅夏习惯了,撑起身装备跳窗而出。 谁知,骆凛双手一伸,将她腋下一按,往上一抬将她轻易的从屋里抬到屋外。 “呀。”浅夏轻呼。落地后,也只看他一眼,回身掩上窗没说谢谢。 如法炮制,骆凛带她出府,不过这一次不是去魏三娘他们落脚处,而是林中一处幽静小亭。 虽说不怕鬼,浅夏还是心里毛毛的。 这黑夜,这山林,这偏亭,真是月黑风高杀人分尸理想之地。若再来几个山鬼之类的,她都不意外。 “高二小姐找过你了?”没想到,开头第一句,骆凛竟然是问这个事。 “是呀。让我赶回去了。你有意见?”浅夏没好气。 骆凛静静看着她:“还羞辱了一顿?” “没有。”浅夏否认。 这种词,她是不会认下的。 骆凛无语了。睁眼说瞎话啊!还脸不红心不惊的,不像新手所为。 第259章 坦白 林高月小,树梢风拂过。 纪浅夏是看不清骆凛的表情,只看到他的眼睛幽幽暗亮。互相对视片刻,她就若无若事的移开目光,试图转移话题:“你,一切还顺利吗?” “顺利。” “那……” 骆凛平静又快速说:“高家很震怒。” “哦。”听明白是高知县家后,纪浅夏不在意。 “高二小姐行事任事胡闹,但你这么做,后果欠妥当。” 纪浅夏垂眸,视线从睫毛下抬视他:“我这么做,相当妥当。她冒昧跑来跟我说你跟她有一腿,我呢,是相当相信你不会那么没品味,会在理智清醒的情况下跟她有这么一段。所以,戳穿她最好的办法就是验明她的正身。你看,简单的就是最有效的。” 骆凛哑然失笑:“还是我的错喽?” “追根溯源,还真是。所以,于情于理你不该怪我。” “我没有怪你。”骆凛淡然一笑:“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做。” “我笨,聪明的法子想不出来,你又不事先来个口信,我要早知高二小姐上山就为这破事,压根不会让她进门。” 骆凛垂脸:“我得到消息也太晚了。” “哦。那这事,高家很震怒,后果会是什么呢?”浅夏好奇。 骆凛忽然一笑:“竟然根源在我,我来处理。” “行。”浅夏一点不谦让。 骆凛默然小会,就慢慢说明:“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下作。其实当时的处境是这样的……”他觉得吧,别人可以隐瞒,但纪浅夏有权知道真相。 纪浅夏也没打断,静静听他说,眼珠子快掉下来了。 “这,这,这是小小年纪的高二小姐干出来的事?”比纪君蔓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是。” “会不会是高家默认的?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机城府?” “别人不好说,高夫人是知情的。” “懂了。” 骆凛又缓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纪浅夏受宠若惊,吃惊:“你,你这说话方式真诡异。歉意不是要早提出来吗?” “……你得适应。”骆凛面色微赧。 “哦。我尽量。”浅夏抿嘴:“行了,不用道歉,你又不是高二小姐什么人?她做这下作事麻烦到我,轮不到你说对不起。” “……哦。”骆凛一想也是。他并不是高二小姐什么人?也没收她为徒。不过,他是根源呀。嗯,有点复杂,算了。她不在意就行了。 她不在意?好像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骆凛脸色又不好看了。 好在,夜色掩护,背光而立,浅夏没看到他的脸色变幻,还兴致勃勃催问:“骆凛,你这也算是跟高大人结仇了吧?” “嗯。” “你的县尉官职,是不是保不住了?”浅夏还有点幸灾乐祸。 骆凛又笑了:“你说错了吧?是他的乌纱帽怕是保不住了。” 浅夏睁圆眼睛:“你打算公私不分?” “胡说。” “高二小姐手法下作,也不至于累及高大人的乌纱帽吧?” “哼。”骆凛不屑一顾:“教女无方。” 浅夏眨巴眼一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高二小姐算得上坑爹不?不过,骆凛也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吧? “高大人政绩本来就不行吧?” 骆凛不置可否。 看他不太想明说,浅夏就揭过:“这事咱们别说了。反正做事有分寸。高二小姐羞恼也好,忍气吞声也好,反正我不怕她。” “嗯,咱们心里有数就行了。”骆凛认同。 咱们?浅夏轻微撇下嘴,脸色转正:“蒋氏人呢?” 说到正事了,骆凛耳目先调整,四下侦查了,确保暗处无人,还是放低声音:“带上山了。” “啊?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太尉府的马车没人敢严查。” “在魏掌柜那里?” 骆凛迟疑了下:“不是。隔壁。” “哦。她招供没有?” “没有。” 浅夏低呼:“怎么会?你们不用刑吗?” “用了。” “一定是怜香惜玉了吧?唉,对付女人,你们不好下重手,让我来呀。”浅夏也理解。 骆凛搔搔头:“这也正是我今晚来找你的原因。” “为这个事?”浅夏皱眉:“我还以为你看到我的记呈了?” “也看到了。” 浅夏稍微适应了下他的说话方式,只好道:“那就带路吧。” “你要去会蒋氏?”骆凛略惊。 浅夏更惊:“不会她,怎么让她招供呢?” “呃?你跟她会面,时候未到吧?” 浅夏看着她:“怎么呢?“难道还要放她回去?如果要放过她,我确实不适合出面。” 骆凛摇头:“她是一颗棋子。但我们不确定她的重要性。如果是颗无用棋,你们会面,无右厚非。” “那我去见她一面,但她看不到我,总行吧?”浅夏是很讲道理的。骆凛把原因一摊,她听明白了就降低标准。 骆凛略加思索:“行。” 他带头往一边去,月还明,不过树荫浓浓,月光晦明不暗映在石阶上。 “对了,骆凛,我好像知道容先生遇害真相了。”浅夏步步跟从,生怕一脚踏空。 骆凛徒然停步,浅夏的鼻尖就生生撞在他后背,揉着抬眼:“怎么啦?” “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差不多吧?” 骆凛沉吟:“胡老大也提过,不过,并没有证据。” “证据是没有,可是证据链可以接起来,而且,我似乎知道容先生这个吧,可能身份不止两个,还有一个隐秘的……” “嘘。”骆凛忽然捂住她的嘴,小声:“有动静。” “唔?”浅夏疑问。 骆凛放下手,改揽到她的腰,轻轻一勾闪到一颗树后。 乌云散去,月华皎亮。 几道精瘦黑影掠过树梢,在月下如飞鸟一闪而逝,整齐划一,寂静无声。 纪浅夏下巴微掉。 这是真正的高手啊!怎么做到轻身如燕,还悄然无声的?而骆凛的眼力也相当不错嘛。是怎么听到远处的轻微异常动响的? 轻慢的扭头,浅夏瞥一眼目光如电,专注凝视黑影们的骆凛。 下巴线条简洁坚毅,嘴角轻抿,侧颜在月下这么一看,还挺好看的。浅夏心里感慨一句。 第260章 损招 骆凛似有所悟,眼视下凝,正好跟纪浅夏打量的视线相撞。 浅夏指指嘴,示意:可以说话了吗? 骆凛轻轻失笑:“想说什么?” “看清他们是什么人了吗?” “看清了。” “什么人?” 骆凛轻声:“大内高手。” “哎呀。”纪浅夏讶异:“他们为何深夜出动?” 骆凛神情一松,笑了:“正常现象。” “哦。大内高手就像夜猫子一样,擅长深夜行动。不过,他们的方向不像是驸马府呀?” 骆凛抬眼看看方向,不言语。 “骆凛,你有什么想说的?” “暂时没有。我们走吧。”骆凛当然知道的比她多多了,可不想什么都说给她听。她是娇弱闺中小姐,朝堂的事尽量不要让她太掺和了。不合适。 “好。”纪浅夏并不任性。 眼前是蒋姨娘的事更急迫。 她急迫的想知道蒋氏为什么一直针对她?到底在小满那天,她听到或看到什么了? 夜路走的磕巴,骆凛牵着她的手,不声不响带路。浅夏也不矫情,这黑灯瞎火的,为了不摔到,只能如此。没几步路,总不能还让他背吧? 魏三娘落脚的院落近在咫尺。旁边也有一座更小的院子,漆黑中有一抹昏弱的灯光。 一路畅通,没有遇到人,这令浅夏诧异,小声问:“没人守着?” “有,在暗处。” “哦。” 推门,厅堂一角有幽光。骆凛带着她入里屋,屏后风,又是一道暗门,再推,又是一书架。动了一本书后,地板轻微响动,向两旁移开,露出一个黑口子。 纪浅夏探头看了看,有楼梯下行。里头有很弱的光。 “敢下去吗?”骆凛轻声问。 “小意思。”浅夏不但敢,还很兴奋呢。 可算是见到机关了! 她束整衣裙,动作麻利的踩梯而下,完全不用骆凛护着。 骆凛居高看着,嘴角慢慢轻扬:这算是奇女子了吧?他还真没看走眼。 下到梯底,浅夏先闻到泥土味,还有尘飞腐味,并有血腥,不算太浓。 骆凛将梯口盖好,下到她身边又去牵她的手:“跟我来。” “……哦。”浅夏抽了抽手,这地方不用牵了吧? 骆凛没放手,若无其事的带路。 绕过一道拐角,灯光一下亮炽。 浅夏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来了。” 她从骆凛身后探出头,看到胡老大跟魏三娘都在。一坐一站,脸色都不太愉悦。 “咦,你们也在?” 魏三娘笑了一下,过来接着她:“我当然要来。你们所遇伏击案,我可是说过要查到底的?” “也是。她人呢?” “呶。” 顺着魏三娘的嘴型,纪浅夏歪头一看,面前是铁栅栏。不是一个牢,而是还有一道宽宽的泥士梯,下面有个小小的斗室。蒋氏正抱膝独坐其中。 她衣衫虽皱脏,却也整齐,头发凌乱了点,神情无波,眼睛一动不动,不知想什么。 “她,就这样坐着?” “嗯。不肯说话。” “绝食了吗?” “那倒没有。该吃吃。”胡老大抓抓大胡子,苦恼:“油盐不进啊。” 纪浅夏就出坏主意:“放蛇呀!” 骆凛和胡老大苦笑:“她,好像不怎么怕蛇。” “哦,毒蛇?又不行,咱们又不是取她命来的。要不,放蝎子之类的?” 魏三娘无语:“能想点别的损主意吗?” “有了,先打一顿。不是有血有伤口吗?放蚊子蚂蚁爬满身……”话未说完,魏三娘就搓着手:“咦?头皮发乱,肉麻死了。” “那你是密集恐惧症。这招吧,杀人于无形,管用。” 魏三娘不解:“什么叫密集恐惧症?” “就是你看一只蚂蚁没问题对吧,可是一群一堆你就会头皮发麻。看一只密蜂也正常,一堆一窝窝就受不了。不是身体受不了,是生理上视觉上,有种犯恶心的感觉对吧?” “是呀。”魏三娘惊:“别说是蚂蚁之类的,就是芝麻撒多了我就受不了。” “对,就是这种感觉。这不算病,天生的,没办法,避开就行了。” 胡老大与骆凛交换下无奈的眼神:这两个女人闲扯离题十八万去了。 “呃?有更简单有效的办法吗?”胡老大不得不插言。 “有呀。打啊,打断一条腿。”浅夏冷漠:“一条不够就两条。” 地下室内冷静了片刻。 魏三娘先拍手:“简单粗暴,我赞同。” 胡老大看向纪浅夏:“她可是令尊的宠妾?” “妾而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骆凛点头:“可以一试。” “快去,我要听到她害的我真相。”浅夏急切催。 骆凛道:“今晚,怕是来不及。” “怎么会?你们不会是怕我见不得血腥吧?”浅夏揣磨道:“我没事。” 魏三娘看向骆凛:“试试?” “对呀对呀。”浅夏跃试:“给她点好果子吃。你们好生款待着她,当然就捞不到真实的口供呀。” “我们,其实也用了刑的。”胡老大辩解。 “无关痛痒,自然威胁不到她。” 骆凛却一直眉头紧锁,托腮沉吟:“你这么坚持的话,可试。不过,你真不适合现场围观。” “我真没事。”浅夏赶紧:“我对血腥味没什么不适应。” “不行!”骆凛坚决。 纪浅夏眼珠一转:“我没那么娇弱。” “我知道。但这跟娇弱无关?” 浅夏很诚恳:“骆凛,谢谢你照顾我的感受。但我真的很好,心理素质真的很强大。” 骆凛眼睛幽黑明亮,只是看着她。 这样的眼神,浅夏有点看不懂了。 什么意思? 魏三娘视线在两人之间转悠打转,然后就轻笑了:“你就依从他吧。人家的好心还是要领的。” “……好吧?”浅夏好像听懂了一点,再看骆凛的眼神,不那么迷糊了。 骆凛看看头顶:“这里比任何地方都隐秘而安全。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吧。” 地下室,隔音当然比别的地方安全。不过,浅夏顾忌,手一指:“她呢?” 胡老大一抚大胡子,哈哈笑:“你再看看地牢。” 浅夏隔着栅栏再看。 斗室就在眼下,一条简陋的泥石梯略略弯曲直下,蒋氏安静坐着,并没有窜上来的冲动。难道是…… 第261章 揭底 不是吧?这年代有玻离罩子吗?纪浅夏不太确定了。又趴过去仔细看。 是有一层隔断,水光溜滑的,不如玻璃那般透明,不认真看,分辩不出来。 魏三娘凑过来道:“这是浣国才有的一种石头。整块都是透明的,我们打薄以后装在这里,不为别的,就是方便观察关在地牢里的人犯动静。” “那他们可以看到上头吗?” “从他们的角度看,是黑乎乎的。” “不是透明吗?” “我们涂了一面,别的料” 纪浅夏就听明白了。这就跟现代的审讯室一样。外头可以看到里头一举一动。里头只晓得那是个窗口,可看不到外头画面。 “声音也听不到吧?” “只要不大声嚷叫,她是听不到的。” 浅夏竖大拇指,由衷:“真不错。”旋即问:“有浣国?在哪方呀?” “南边。还要乘船,船还不是一般看到的那种画舫。” 浅夏‘哦’了一声。心忖:这不就是海外吗? 骆凛截下她们两人的对答:“我们还是先说说容先生遇害这事吧?” “我先说。”纪浅夏忙举手:“说完我就可以回家睡大觉了。” 仨人一时无语。 纪浅夏正正神色,退到桌边坐下,降低声音:“我先说我的看法,我认为容先生不止是雷老虎二号人物,也不单单是吴府总教习。他还有个身份,很可能是皇上的暗卫。” “什么?”都大吃一惊。 浅夏点头:“我怀疑他是皇上身边的亲信暗卫,安排他混入江湖,又借着某个理由又再混入定远府。” “为何?”骆凛神情稍变。 “收集定远吴府的信息吧。”浅夏想了想:“别的细节我就不猜测了。直接说结论吧?我的推测是这样的:容先生任总教习后,还是摸到了一定的真实信息。他来到凉山,听到了大逆不道的消息,被人从后击中后脑,拖出去扔在芦苇丛中。” 魏三娘震骇,缓缓:“对上了。一年前,事发那个时间,吴府小侯爷与七王爷心腹亲随也在凉山。他们密谋什么,被担任护卫的容先生听到了,为了灭口而杀人。” 容先生竟然是总教习,武艺肯定是高的。小侯爷出行,带上他当护卫是情理之中。 “可是,为什么会抛尸而不是毁尸呢?”骆凛不解这一点。 魏三娘也没想通:“按理说,他们敢杀人,必然也有别的手段毁尸灭迹才是。” “会不会是这样的?”浅夏托下巴:“容先生预料到了危机来临,他放出信号召唤同伴支援。定远府杀人,没来得及毁尸呢?” “信号?”胡老大一捋大胡子:“容先生真的还有同伴?” “我的假设是他是皇上特意派出去针对江湖人士的卧底。后来又转为卧底定远侯府。他总有特别的手段联络上头吧?” “有道理。”骆凛脸色阴沉,看一眼浅夏。 浅夏也挑挑眉,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想到‘尚黄’这个人。 所以,骆凛没有多话,没提出否定论。只有魏三娘却是问:“容先生如果真是雷老虎的二号人物,又是皇宫派出的卧底,为什么雷老虎还横行那么久呢?” “容先生要先融入取得信任才能一网打尽雷老虎这个组织吧?而且你们看,容先生回京城后,雷老虎不就销声匿迹了吗?难道不是他的功劳?” 这么一说,胡老大发言了:“还别说。自打容先生入京为吴府总教习后,雷老虎这个杀手团就再没露面。难道已经被官府暗中端锅了?” “如果假设容先生卧底身份成立的话,那就对上了。”魏三娘沉重:“没想到,还会牵出这么一件事来。” 胡老大叹气:“诚如纪姑娘所言,容先生多重身分,最后遇害是因为很可能听到吴府与七王府密谋之事才引来的杀身之祸?” “对,这是我的猜测。容先生已逝。而吴府与王府又不可能拿到实证。” 魏三娘一摊手:“只是假设,不能算结案。” 骆凛忽然道:“倒也不全是假设。据我所知,皇宫里有人关注过容先生遇害案。足以说明,容先生是皇宫里的人。” 一个小小的总教习之死,能引起皇宫方面的人关注,本身就不正常。 “所以这件案子,明面上会糊涂结案?” 浅夏又补一句:“也可能会成为悬案。” “实则,真相已在。只是不好抓捕归案。”魏三娘轻说。 骆凛嘴一抿紧:“但也未必。” 胡老大眼眸一亮。 他很快就想到。京城七王爷在蠢蠢欲动,吴王府那是一定响应的。如要皇宫那边早有准备,只是设下一个套的话,这两家被赶尽杀绝,不正好就验证了容先生为何而遇害吗?也不正好凶手伏法吗? “那骆三,你就这么认定容先生之死的凶手是他们两家了?”魏三娘看向骆凛。 骆凛看向浅夏,轻轻点头:“八九不离十。” 胡老大却不再纠缠这个命案,而是问:“那么我们,要不要……”要不要装做无意中得到消息,密报上去,等事态平息后好邀功? “不要。”骆凛冷静:“静观其变。” 纪浅夏也赞成:“君心难测。咱们不要趟这混水吧?搞不好还会被重点盯上。朝堂之争,无关人员明哲保身才是上策呀。” “明哲保身?”一方面很可能是泼天富贵? 魏三娘和胡老大对视一眼,虽仍在犹疑,却也动摇了决心。 将丝馆收集到的信息密报上去固然好,但纪浅夏担忧的没错,君心难测。 皇宫里可以很早就安排高手卧底江湖草根之中,也能安排卧底定远侯府,还有什么手段没用尽呢?她们丝馆得到的消息,只怕皇宫早就得到了。 并且故意设下这个圈套,好等着王爷与吴府傻傻往里跳呢? 这么城府深的圣上,还是不要故意去讨好为上。免得惹祸上身。 “那就这么解决了?”魏三娘还带些遗憾。 胡老大深思后,不无叹惜:“只能这样不了了之了。容先生之死,只能等看后续,来验证纪姑娘的假设到底对不对?” 第262章 小名 “三位,别那么灰心嘛。”纪浅夏看气氛不对,安抚笑说:“虽然弯弯绕绕这么久,得来这么一个结论是很打击士气,但是你们都很棒啊!一直没放弃在努力探明事实真相。就冲这一点令人敬佩。” “别给我们戴高帽子。”魏三娘斜骆凛一眼:“骆三的忘年交嘛。对了,纪姑娘,你那伏击事,也差不多算有个交待了吧?” 纪浅夏笑嘻嘻:“算,当然算。主使就是蒋氏嘛。而主因我猜测了,等你们严刑逼她招供。这事,反正我挺感激你们丝馆。多谢。” 她正式一礼当感谢。 魏三娘笑了,虚扶她一下:“客气了。我们丝馆也不是无偿的。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还是要多谢。没有你们的努力,别说伏袭真相难明,花神节落水,凭我查,怕是一辈子都查不出真相来。” “过奖。以纪姑娘之机敏,查出真相是早晚的事。” “不敢当。”浅夏虚心。 胡老大手一挥:“好了好了。都客气啥?好歹都算是自己人了。” “那是,骆三,恭喜。”魏三娘拍拍骆凛的肩。 骆凛不动声色躲开她,向浅夏:“竟然都真相大白了,那你这些天安份在家待着。” “嗯,我会的。” “我先送你回去吧?” “好。”纪浅夏欣然从命。 这些天困扰她的事差不多都水落石出,无事一身轻。她也暂时可以歇口气好好对付纪君蔓呢?实在太可气了! 魏三娘和胡老大也得到各自的答案,看时辰不早,也一同上梯转回隔壁院落。 月上树梢。 经过这么一折腾,纪浅夏困意不明显,还有点小小兴奋。 借着月色又跟在骆凛身后,左右四看,全是漆黑,林中偶尔不有幽幽绿光一晃。 骆凛没说话,回身牵着她的手,一直到了墙外。 “这些天装病吧?”骆凛忽然说。 “为什么?” “后宫贵人避暑,你免不得要随去拜见,我担心你失礼,言语不当惹下麻烦。” “哦。我考虑一下。”纪浅夏不顶嘴了。 骆凛脸色又好点了。 “容先生的事,我知道大概这就是真相了。” “你相信我?” “信。他的身份多重,这是不争的事实。” 浅夏点头:“其实我后来又遇到了那个尚黄一次。” “你没避他吗?” “想避来着,没成功。又多说了几句,所以我才更加确认容先生这个事怕是要不了了之了。” “都说些什么?”骆凛追问。 浅夏摊手:“都是些泛泛之词。这一次,我很小心谨慎的。” “哦。”骆凛抬眼看看夜色,不适合再多说什么,也不急在这一时。 “我后来回京。” “小心。” “嗯。” 骆凛将纪浅夏送回窗边,看着她翻入屋内,掩上窗那一刻,骆凛欠身:“以后,没人,我叫你小名吧?” 浅夏一怔:“哦,也行呀。” 骆凛开心笑了,轻声叮嘱:“歇吧,别再胡思乱想了。” “嗯。”浅夏不太习惯他的温声软语,不客气的掩上窗。 骆凛飞身出了纪府,本来转去骆府,都已经跳到自己的院子了,又想到什么,重新整顿衣襟别上一把刀,再次跳出围墙。 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在他脑中越来越强烈。 骆凛要去亲自证实一下。 通向驸马府的山道,还是幽幽暗暗的。可是骆凛却清楚知道,这条道伏有不少暗卫。 驸马府只是在准备接驾,皇上跟贵妃们还没来呢?就已经戒备森严了。 骆凛转去后山,也同样感觉到有大内高手介入的痕迹。 问题来了:驸马府现在是什么人在此? 是微服私访的皇上吗?还是擅长乔装的慧妃? 综合来看,慧妃在此的可能性最大?京城风云涌动,她却先行来此,什么意思?还有观音庵妙罗师太,跟这件事有没有关联? 骆凛静守到快天亮,忽然见到一队黑衣人又悄然无声的返回,如同他们飞鸟般掠出一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骆凛还不敢相信,避暑胜地的凉山很快就要成为多方注焦的重要场地。 天色蒙蒙亮,骆凛回了太尉府别院。 竹叶和阿青听到动静跑进来:“少爷,你起这么早?” “我一夜没睡。”骆凛直言:“我有点累,不管谁来,拦着不许打扰。” “是。” 骆凛稍事梳洗倒头就补眠。 饶是心事重重,还是入睡极快。骆家老太太派人过来看视,听说他还在昏睡,就大为不喜:“这不无所事事的败家子吗?放着好好的太平县尉不好好当,整天就游手好闲的。原以为定下亲来总归是安份些,谁知还是这般顽劣不化。” 陪同骆家老太太上凉山避暑的有两个孙媳和两个孙女。 大孙媳和二孙媳早起就来侍候老太太,闻言,陪着笑劝:“太平县清闲,也不怪三叔整日价往京城跑。如今又订了亲,偏纪四姑娘又近在凉山,少年心性也是难免。” 骆老太太喝着茶,一把就将茶盅重重一顿,厉声:“来人,去把老三给我叫来。” “老太太,三叔他……” “去。”骆老太太不容人求情,一定要把骆凛叫过来训几句。 太不像话了!整天还是那么不着调。太尉出这么一个败家子,太丢脸了。 偏生骆太尉很是护短,比骆夫人还护。 骆家大少奶奶很忧郁,欲言又止。 骆老太太的话,她是不敢驳的。可是骆凛脾气也不太好。他说了不让人打扰,若是强行打扰,也是要翻脸的。 竹叶和阿青两头为难。 自家少爷的话,不敢不听。可骆老太太的话也不敢不遵呀。别说这凉山别院,就是京城,骆老太太也是一言九鼎,骆太尉都得让着。 “各位姐姐,三少爷实在太困,再多容两个时辰如何?”面对骆老太太屋里的丫头,竹叶和阿青一个尽的打恭作揖说好话。 “你们也别为难我们呀。老太太发话,谁敢不遵。快去把三少爷唤醒才是正理。” “可不敢。三少爷的起床气,那是相当厉害啊。”竹叶摇头。 第263章 不孝 骆老太太身边的丫头就不奈烦了:“那你们闪开,我们去唤。” “更加不行。三少爷吩咐过,谁来打扰也不行。” “哟,老太太也不行?” “我们可是受老太太差遣办事。” 竹叶焦头烂额,满头大汗:“姐姐们,再宽容些时辰。” “我们作不了主。你们不通报就让开。” 门外的吵嚷声越来越大,终于成功的把骆凛给惊醒了。他很不高兴,黑沉着脸,眼望帐顶按压下暴燥的心,开口唤:“来人。” 竹叶和阿青一听吓一跳:“少爷醒了?” 骆老太太派来的丫头互视一眼,反而不敢再高声,屏声静气等着。 竹叶战兢兢的禀报了事情经过,小心瞅着骆凛的神色。 “更衣。”骆凛慢腾腾腾的开口。 竹叶松口气。 更衣漱口净面加上吃点心,骆凛做的一丝不苟,一样没误。等急的丫头忍不住开口:“三爷,你请快些,老太太怕是等急了。” 骆凛冷淡不语。 等到他吃饱喝足,时辰也过去快大半刻钟了。 顶着淡淡黑眼圈,骆凛终于出现在骆老太太面前了。 骆老太太正跟两个孙女抓牌逗乐。看到他行礼,也不做声,继续无视之。 他磨蹭这半天,是不把这个老太太放眼里,那她自然也没好脸色。 “祖母,三哥他看起来颇憔悴。”妹妹骆凌看不眼谨慎的提醒。 骆老太太只鼻哼一声,笑:“凌儿,该你出牌了。” “哦。”骆凌对骆凛抱歉一笑。 骆凛拱手:“你们慢慢玩,我还有事,告退。” 说完,一摔袖出门。 骆老太太直了眼神,瞪向他的背影,手里牌一扔,勃然大怒:“给我回来!” 偏不! 骆凛哪里是任人拿捏的主,何况他一直觉得这位祖母似乎天生对他抱有敌意。真心敬不起来。 他说走就走,哪里管她的怒气。何况这里是别院,骆太尉不在,更加没有管束他。 骆大少奶奶情急之下,快步追出去,着急唤他:“三爷。” 骆凛冷淡回眸。 “别惹急了祖母,快回去赔个不是。”骆大少奶奶好心上前劝。 骆凛眼神毫无温度的掠她一眼,掉头疾走,一点面子也不给。 “三爷!”骆家大少奶奶真是急了。 正想再追上几步,骆二少奶奶在后边闲闲道:“由他去吧。” “可是祖母……” 二少奶奶回看屋里一眼,小声:“他们祖孙之间的事,怪不到咱们头上。你着什么急嘛。” 大少奶奶咬咬唇。 屋里骆老太太已经让两个孙女一左一右的围着娇语劝说,渐平怒气。 骆凛的脾气,合府皆知。 除了骆太尉能管束他,谁的话都不放在眼里的。别说骆夫人,就是骆老夫人,他都是阴奉阳违。以前在家常常惹怒老太太。后头不在家,倒清静了。 以为年纪长了点,懂事了。原来还是那般顽劣不孝。 骆老太太恨恨又痛批了一顿,孙媳和孙女又是一通赔罪一通安抚,总算是稳定情绪。可是想了想,又问骆凌:“纪府四姑娘到底是个什么心性?” 骆凌眨巴眼:“听说极老实本分的。” 骆凇却嘻嘻笑:“姐姐听的是哪年的老黄历了。望江亭那一出戏,你忘了。” “我没忘。就是聪慧机敏嘛。还是老实本分啊。当天她都没怎么露面,一直在画舫听戏,一点不抛头露面。若不是发生那样的事,她是什么样我都记不住。” 骆凇还是很客观:“这倒是。聪慧与本分并存吧。祖母,你是不是想见见未来的三嫂?” “嗯。”骆老太太自恃身份,以往是不怎么待见庶女们的。所以保国公家这几位庶小姐,她并没有见过。也许其他公开场合碰过,但她压根不会记。 所以纪浅夏长什么样,她一点不知道。 同在凉山,就算两家互有来往,纪浅夏也不可能跑来拜会,顶多小姑娘之前私下有点联系。 骆凌就轻快笑:“这好办啊。找个由头把纪四姑娘约出来,祖母大大方方瞧个足。” 骆凇皱眉:“听说她只跟顾小姐来往,其他邀约一根不来的。” “咦,这位纪四姑娘这么看人下菜吗?”骆二少奶奶语带夸张笑问。 骆凌摊手:“不知道哇。” 骆凇掩齿:“可不是。我听说,她原来跟吕家小姐十分要好。后来相国被贬,她就跟文音小姐断了来往。” “不会吧?这么势力眼?”二少奶奶这回是真惊讶了。 “有这么回事。不过,断交在前,相国被贬在后。”骆凌还是很还原事实真相的。 但谁管真相是什么,反正这事是真的就行了。 骆老太太就先不喜了,撇撇嘴:“小家子气。” 不过,骆凛她也不是很喜欢,配这么一个有点小聪明小家子气的庶小姐,似乎也是她喜闻乐见的。于是也没多说其他的。 骆凇却兴致勃勃:“祖母,我有个办法可以约纪四姑娘出来。” 骆凌忙否:“算了算了,三妹。哪里用得着特意约出来,过几天宫里贵人过来避暑,必然会见到的。” 这么一说,大伙也就同时想到宫里贵人要来凉山避暑的事,纷纷转移了话题说起这么一件要紧的大事来。 讨论的气氛很热烈。 骆家大少奶奶陪着笑,眼底却恍惚。 她也很想亲眼看看纪四姑娘长什么模样?到底是什么样的小姐令骆凛去说动骆太尉把这门亲事订下来的? 负气出门的骆凛来到胡老大院落。 魏三娘迎出来,笑吟吟:“正要去请你。” “哦。”骆凛神情怏怏:“她招供了?” “招了。” “我去看看。” 隔壁小院子,地牢还点着油灯。 蒋氏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瘫在地上,听到脚步声,只是轻轻动了动。 胡老大跟一名面容凶恶的打手正结束严刑拷打,准备离开。 “来了?”胡老大指供词:“都在这里?” 骆凛拿起看了看,一目十行。 “十句里有真有假。”骆凛评价。 胡老大和魏三娘都不解:“你的意思,她没说实话?” 骆凛居高临下冲蒋氏:“听出我声音了吧?” 第264章 真相 蒋氏挣扎抬眼,看他一眼,不但听出,也认出来。 “是你?” 胡老大和魏三娘,她并不太熟悉。毕竟民间丝馆东家掌柜的,她从来没打过交道。就是听过线报,也对不上脸啊。 但是骆凛就太有名了。 “是我。骆凛。” 蒋氏怔怔昂头,忽然呵呵的笑了:“原来如此!” 骆凛寒着一张脸,加上黑眼圈,看着不是个良善人。 “纪浅夏的主意吧?” 骆凛才不想被她牵着鼻子问,而是反问:“为什么那么恨她?” “我说过了。”蒋氏嘴角带着嘲讽的笑。 “我不信。”骆凛抖抖那份供词。 “信不信由你。” 骆凛看向魏三娘,漠然说:“打一顿还不够。” “嗯。应该撒点散糖,再覆一层虫蚁。”魏三娘的手在蒋氏身体上方比划一下。 蒋氏打个寒颤,惊慌:“什么?” “我们想换个办法折磨你。”魏三娘噙着笑意,说的很和气。 蒋氏忍着痛,摇头:“不,不要。” 虫蚁上身,又是血又是散糖,想想那场景,蒋氏就忘了痛只觉得恶心头皮麻炸。 这种用刑,比打她更残酷。 “那就招吧。”骆凛冷峻。 蒋氏恨恨看着他:“你们私设刑堂,擅自动刑,还有王法吗?” “有。正因为有王法,所以才要用刑嘛。不然的话,早就把你乱刀砍死往老虎洞一扔,完事了。” 蒋氏牙齿不受控制的打架了。 这帮人,是真的冷血下得了狠手,可不是跟她闹着玩的。 她恨归恨,心里还在紧张盘算着出路。 “好,我招。不过,我有个条件。”蒋氏要把损失降到最低。 骆凛懒洋洋:“说。” “你,你们不能杀我!我,我是跟纪四姑娘有私怨,但罪不至死。” 魏三娘看向骆凛。 骆凛勾起一嘴角,漫不经心:“准。” 他反正说了也不算,纪浅夏也是不按牌理出牌的。先套取蒋氏真实口供再说。 蒋氏是没想到堂堂太尉三公子,说话不算数还能如此理直气壮不当回事。 蒋氏挪挪带伤的身体,魏三娘给她撒了点药粉,缓解疼痛。 “那些事,是我指使人做的。”蒋氏平静供称:“本来,我跟她无怨无仇。她也不怎么起眼,也不是我面前的绊脚石。风平浪静这么多年,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小满日那天,发生了什么事?”骆凛逼视。 蒋氏垂眼苦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外头有人进府来看我。被她看到了。偏巧被她看到了。虽然她匆匆躲了,可是我看到她看到了。”这段话说的绕,在场都听懂了。 “看到什么了?” 蒋氏默然一下:“一个男扮女装的人。” 骆凛问了一句:“什么来头?” “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蒋氏还不满。 “说。”知道和她说出来,意义不一样。 蒋氏闭下眼,小声:“王府的人。” “你跟王府的联络人?” 蒋氏没作声。 胡老大却不信:“会这么笨?直接扮女装进国公府跟你见面?” “另一个。”蒋氏闭眼,叹气。 魏三娘诧异:“奸夫?” 蒋氏不言语,面色无波。 胡老大和骆凛就小惊了下:保国公还戴了顶绿帽子? 当然,这个不是重点。 “所以,你以为纪四姑娘一定会告密,就起了灭口之心?”骆凛问。 蒋氏点头,又摇下头:“是,我是这么想的。我当晚还去探了她的口风。她口风是严紧,可眼神闪躲,必有古怪。我不下手,还等什么呢?” “你就没想过,纪四姑娘也许根本没认出对方是男人?” 蒋氏摇头:“宁可错杀。” 魏三娘却不赞同:“从小满日到花神节,也有那么几天。国公府风平浪静,还不能说明纪四姑娘其实没看出什么来吗?” “她这几天没看出什么来,难保后知后觉想起什么来?而且,她虽然闷不作声,可是也难保不跟白氏私下里交待。”蒋氏辩解:“她要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信她。” 偏生她是白氏的女儿,再怎么低调无知,难免有一天忽然开窍想起那一幕就去告密呢? “花神节那天是谁推她下水?” 蒋氏笑摇头:“我并不在场。” “不是你安排的婆娘就是纪六小姐身边的亲信吧?”魏三娘倒是一点就通。 蒋氏笑不语。 这是肯定的。下黑手的自然是她们这一派的,还得是信得过的。纪映芙的丫头还太嫩,当然是身边跟随的妈妈辈,是她特意挑的,送到纪映芙身边去服侍的。 下完手后又若无其事把她再调回身边就是。 骆凛冷笑:“毒妇!” 蒋氏却没什么羞愧之色:“我只是自保。” “杀一个无辜弱女,好意思谈自保?” “我不杀她,死的就是我。” “所以,哪怕她大难不死,也没想着告密,你一直不肯停止对她的陷害?”骆凛很愤然。 蒋氏抬抬眼皮:“不是更该死吗?这样的都不死,我才更加害怕。加上她救上来之后的所作所为,我怎么可能放过她?” 魏三娘忽然道:“所以,花氏是你唆使挑头的吧?” 蒋氏看看她,不想回答。 但骆凛却问了一句:“那个灭小丫头豆青口的主意是你出的吧?” “豆青?”蒋氏都快想不起来是谁了。 “就是小满身边的丫头,从河里捞起,其实并不是的那个粗使丫头。”骆凛补充。 蒋氏记得了,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是。跟她见面的是我安排的人。牵线的是花氏那边的人。” “你是一石二鸟之计了呀。败露了是花氏的锅,事成的嫁祸小满,闹的她在京城待不下去,或者赶出国公府,你再使手段对付她?”骆凛眼里讥讽笑。 蒋氏漫不在乎,塌着双肩:“现在说这个没意思。” “是没意思。反正你要死了,豆青那丫头还活着。” 蒋氏一怔,不敢相信:“豆青还活着?” “嗯,我亲手救下来的。”骆凛证实。 蒋氏愣愣看着他,有些细节忽然全涌入脑海,乍嚷:“你,你们,早就知道了?” “不早,也不迟。” 蒋氏静下来,盯着血迹斑斑的地面,忽然抬头:“我改主意了。” “什么?” 第265章 秘密 蒋氏直愣愣瞪着骆凛,一字一顿:“我,用一个秘密,换我女儿的命。” 魏三娘轻轻笑:“我们没打算对付纪六姑娘呀?” “你是没打算,焉知纪浅夏不会?” 这个,还真不好保证。魏三娘和胡老大看向骆凛。 骆凛也稍稍扭脸,他也不能保证啊!纪浅夏自有主见,她肯听他的才怪! 蒋氏一看这架势,心有点慌,想挪动过来,骆凛止手:“我问你,纪六姑娘知道多少?” “这……”蒋氏就没底气了。 骆凛摊手:“你女儿以后怎么样?我们不能保证。” “你,你可以的。骆三公子,你一定能说服纪浅夏,放过我女儿。我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求你,求你们放过她。” 胡老大忽然对骆凛使个眼色:“你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用来交换你女儿的命?” 蒋氏泛苦笑:“这个秘密关乎白氏,纪浅夏一定很想知道。但是,除非难保证我的女儿性命无忧,否则……” “否则如何?你还能满天下宣讲?”魏三娘嗤笑一句。 蒋氏泄气:“阶下囚自然做不到宣讲天下,可是,这个秘密对纪浅夏极其重要。” “你确定?” “我肯定,她会想知道的。” “不如先透露一点?”魏三娘挑一下眉角。 蒋氏冲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有关白氏为何自从生下她之后不再侍寝的前因后果。” 这,好像信息量蛮大?胡老大和魏三娘交换下眼神,各自读懂内容:丝馆并不知这个后宅秘闻。 骆凛瞪会眼:“这算秘密?” “当然算。你去问问她,看她有没有兴趣就知道了。”蒋氏舒口气。 沉寂半晌,骆凛迟疑:“好,我去代问。” 蒋氏闭会眼。 骆凛忽然又问:“七王爷不日将举事,你可知情?” “啊?”蒋氏快速睁眼,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胡老大也加一句:“据可靠消息,七王爷将趁着宫中圣上与贵人娘娘避暑凉山,借机起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不,我不知道。”蒋氏细细回想了下,面露恍悟。 好像早先是露出点蛛丝马迹,但她当时没在意。 “啧啧,你果然只是一枚棋子。”魏三娘下了结论:“大材小用了,竟然送给一事无成的保国公。” 蒋氏无声苦笑。 当年,谁会知道这个第二代保国公这么没用呢?一点野心也没有,整天就是无所事事,后宅还复杂。白瞎了她的好才华。 像她这种精心培练过的舞女,尤其她又是个中翘楚,送给现在的保国公真是屈材了。 当年,十多年前啊!那个时候的布局,真的要收宫了吗? 不知怎么的,蒋氏还隐隐有期待之意。 她就知道当初的七皇子殿下,才是那个最应该坐上龙椅的人!他那么深谋远虑,那么野心勃勃又雄才大略。偏偏时运差点,却不得不甘尊为一人之下,隐伏这么多的,也该破茧而出一跃龙门登顶宝座了。 仨人都是人精,读得懂她眼里的期许,各自对视,无语一笑。 她还真是糊涂一时呀!消息连他们都知道了,还以为皇宫内卫不知情?一个要出手,一个要一网打尽!暗中的走到明处来,明处的反而退缩暗处。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魏三娘处理蒋氏的伤口,胡老大和骆凛回到厅堂。 “骆三,怎么精神不佳的样子?” “没睡好。”骆凛打个哈欠。 胡老大带点暖眛笑:“昨晚送纪四姑娘回去,夜聊至多时?” 骆凛送他一记眼刀。 “对了,你要不要去问问纪四姑娘的想法?” “当然要。” 胡老大眼神示意地牢:“她,留不留活口?” “留下是隐患。”骆凛冷硬:“如果被发现,我们仨人难逃其责。” 胡老大也明白这个道理。 蒋氏若是不死被外人发现,那罪名可就大了。他们仨人估计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好,我们丝馆处理。” 骆凛却奸诈冷笑:“不用我们动手。” “哦?” “你想想,她是谁的人?” 胡老大一点就通,惊而喜:“借刀杀人!” 骆凛轻轻点头。 正好魏三娘清理回来,问一句:“借谁的刀?” “当然是殿下的刀。”骆凛勾唇冷笑。 如果举事,败,七王爷逃得一时,再把蒋氏想办法送过去,散布传言是她透露起事的消息,会不会就把刀借了了。 “懂。”魏三娘抱臂,看一眼骆凛:“你小子的主意吧?” 骆凛横她一眼,打个哈欠:“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送了。” 魏三娘目送他离开,还在若有所思。胡老大颇为不高兴,将她肩一揽:“看什么呢?” 魏三娘目光流转,懂他的小心眼发作了,便抿齿轻笑:“我在想,骆三如此狠心无情,怎么就对着乳臭未干的纪四姑娘上心了?” 胡老大哈哈笑:“还用问,旗鼓相当嘛。” “你是说纪四姑娘也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难道不是?”胡老大沉下声:“有仇必报,十倍还之。不是个良善之辈。” “这我就不同意了。”魏三娘斜飞他一眼:“若是大奸大恶之徒,怎么会招来杀身之祸。” 胡老大想了想:“嗯?非良善也非大恶。属不惹事但也不怕事的。” “这才有点意思。”魏三娘一笑,又拉下脸:“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也算是这类人吧?” 她也不主动挑衅惹事。可有人作死上门寻事,她也不怕,必会还击回去。 “算。”胡老大很肯定。 魏三娘就更纳闷了:“怎么骆三就没看上我呢?” 得,胡老大彻底黑脸了。 …… 纪浅夏这边很闲,知道最近会出点状况,所以就老实待在院里。还没到装病的时候,就只跟纪安蕊下棋玩,时不时去陪陪纪老太太。 得到骆凛的问话后,她还迷糊反问:“跟白姨娘有关?” “嗯。” “一个白氏的秘密换纪映芙的安全无忧?” “没错。”骆凛凝重问:“划算吗?” 纪浅夏松口气,喜笑:“划算,太划算了。我本来就不会对纪映芙怎么样呀?祸不及家人嘛,怎么说跟她也是同父异母姐妹对不?我哪能那么没人性呢?” 骆凛无语腹诽:就你古灵精怪的品性,谁知道呢? 第266章 交换 这一次又挑了夜黑风高寂静天,纪浅夏面对面见了一回蒋氏。 蒋氏有伤,且不会武,所以大伙都放心。 纪浅夏倒是小心谨慎一些,仔细确认蒋氏不会暴起发疯攻击她后,才心平气和的坐到她面前说:“你无非就是希望我给你一个保证对吧?他们是外人,就算下了保证,也不一定准对吧?我呢,好歹还会跟纪映芙一个屋檐下,所以我的亲口保证,你比较相信,是这样吗?” 蒋氏嘴角一扬,别看憔悴又脏脏的面容,自带一股天生的傲气。 “你果然变的聪明多了。” “再聪明,也暗箭难防呀。”说到这个,纪浅夏就来气:“你说你至于吗?不就看到一个男扮女装的人进出你的院子吗?我是真没放在心上,你为什么就上心了,非得置我于死地呢?” 蒋氏垂眼眸。 “死人的嘴才最可靠。” “咦哟,这话听着像是古龙说过?”浅夏支支下巴。 旁边魏三娘问:“古龙是谁?” “一个写字的。”浅夏摆手哂笑:“好了,不扯远了。” 蒋氏冷静看着她:“白氏的秘密换我女儿平安,怎么样?” “可以呀。”浅夏答的非常快。 “呃?”蒋氏有些没想到她就这么痛快答应了,不信:“你发誓。” “行。我发誓,听了白姨娘的秘密后,不会对纪映芙下手,让她一直当纪六小姐,绝不食言。若有违背,让我……”四下看了看,指骆凛:“嫁不成他。” “啊!”骆凛鼻子快气歪了。 这算什么意思?嫁他算毒誓?嗯?要不是场合不对,骆凛真要把纪浅夏拎起来教训了。 但在蒋氏看来,挺有诚意的。骆凛可是世家少女们心目中的金龟婿之一。纪浅夏嫁他本来就是高攀了。 “安静。”纪浅夏还轻轻摆摆手,示意骆凛情绪波动不用那么强烈。 骆凛磨牙霍霍,眼露戾光。 蒋氏眼珠在二人之间来回巡了一遍:这二人互动,好奇怪? “好,我信你。”蒋氏一咬牙,接受了。 浅夏竖掌:“等下。”她转向旁听众:“麻烦几位,回避一下好吗?” 魏三娘目光不善:“过河拆桥啊?” “有关我生母的秘密,你们也好意思旁听?” 还真好意思,尤其是丝馆,就专门打听这种各小道消息的民间机构。 骆凛狠狠看一眼纪浅夏,率先回避。 有他带头,魏三娘和胡老大自然也不好死皮赖脸了。 清场完毕,纪浅夏才转向蒋氏:“可以说了。不过我建议声音压低点,防止她们偷听。” 拐角欲偷听的魏三娘面皮一热,差点要冲出去正大光明听了。好在胡老大及时拽住了。 “呵呵。”蒋氏忽然低头自嘲笑:“我还是低估你了。” “你是指他们?”浅夏灵透人。 “是,没想到,你竟然跟他们有关系。难怪事事逢凶化吉。” 浅夏谦虚:“借你吉言,希望我以后也事事如意,逢凶化吉。” 蒋氏呆滞脸。 “行了,废话不要再扯了。说正事。”浅夏收起戏笑认真问:“到底白氏有什么秘密,值得你要挟我?” 蒋氏垂眸,半晌才:“她有个旧相好。” 浅夏眼珠子一骨碌,心忖:这算什么?谁家少女不怀春啊?谁规定妾室就得一心一意喜欢主人?就冲保国公那个没担当的德性,谁会喜欢? “你……”蒋氏起个头。 “等下。”浅夏招手:“小声说。” 蒋氏四下一瞄,凑近她:“你可能不是……” 两人凑的很近,防止谈话被偷听了去,差不多鼻尖要碰到一起了。 浅夏心生警惕,猛然退后,把蒋氏吓一跳。 “还是写下来保险。”浅夏想起一出是一出。 蒋氏对她的小心谨慎表示佩服。 纸笔很快拿到,浅夏递给她:“一句话的事对吧?写吧。我会看情况毁掉的。” “……好。”事关纪映芙,蒋氏又什么都没有了,耍不起花招来。 她提笔刷刷写下一行,就抬眼看向浅夏:“好了。” 浅夏狐疑勾过纸,低头看一眼,脸色大惊,脱口:“不可能。” 蒋氏认真看着她眼睛:“可能的。” “证据呢?” 蒋氏就微抬头回忆:“当年小满节,你出生……” “行了。”浅夏烦燥制止:“我回去自己查。” 她将纸条揉呀揉呀的,想撕吧,又认为撕的不彻底。火烧吧,场地不对。 “秘密我说了,信不信由你。” “知道。只要纪映芙乖乖的,我才懒的跟她较劲。”纪浅夏没精打采。 蒋氏大惊:“你还附带条件?” “不然呢?她要跟纪君蔓一样天天变着法找我碴,我还不许还手了?她要致我于死地,我还得保护她长命百岁了?”浅夏稀奇反问。 “不会,芙儿不会这么笨。” “那不就结了。”纪浅夏起身,不再想多待了。 这个秘密实在太让她猝不及防了。她来之前也想过好几种可能。 没想到会是这种可能!最让她仿佛被敲闷棍的秘密。如果是真的,她就要重新规划在夏朝的人生了。 由于她的严防死守,这个秘密没让人偷听去。 当然,魏三娘和胡老大也不会对纪府后宅一个妾室的秘闻感兴趣。就算魏三娘多少有点兴趣,也不至于去严刑逼供蒋氏。 一路默然无语。 纪浅夏藏着这张纸,打算回屋去烧干净。骆凛也没多问,送她回来。 “我明天回京城。”将离开时,骆凛来一句。 “哦,一路小心。” “嗯。”骆凛想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总觉得可能再见面要隔好多天似的。迟疑不去。 纪浅夏没心思管他的徘徊举动,熟门熟路翻窗而入后,掩上窗。 “小满。” “还有事?” “没……你也小心。” “谢谢。”纪浅夏客气回应。 骆凛搓搓手,半转身又回头。 轻微的‘咚’窗户关上了,纪浅夏摸索着自己去点了灯,然后开始烧那张纸条。 徒留骆凛在夜风中磨牙霍霍:这个家伙,这个家伙,改天非得吊打一顿不可!实在太可气了!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能这样视他如无物?她眼里到底还有没有他? 综合看起来,答案是:没有! 第267章 吃亏 纪浅夏掌灯烧纸的动静其实很小,到底还是惊动了隔屏的倚樱。 微弱的灯光漏出亮点,倚樱一个激灵醒了,披衣过来。就看到纪浅夏盯着那团灰堆发呆。 “姑娘?” “没事。我睡不着。”浅夏头也没抬。 倚樱小心看一眼灰堆,轻声问:“姑娘烧什么?” “写废的字纸。” “哦。”倚樱就赶紧收拾。 浅夏也没拦,就是神情怏怏的盯着,长长叹气。 “姑娘,夜深,早点歇吧。” “嗯。你去吧,别管我的。”浅夏慢腾腾倒到床上,还在出神。 蒋氏这个秘密,到底是真是假?她的依据是什么?她是怎么知道的?她为什么不早点揭发出来?为什么非得等到这一刻才告密?如果早点说出来,白氏早就在纪府站不稳脚跟了。 若是假的,她就不怕自己对纪映芙下狠手吗? 所以,半真半假喽?答案还得靠自己找喽? 纪浅夏这一夜又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她就哈欠连连的。 纪安蕾自然不跟她计较,纪君蔓却阴阳怪气的说了两句。纪浅夏完全无视她,去了小朴方堂。 纪老太太精神不太好。 病体未见起色,另外心里有装着事。 看到纪浅夏过来,问起京城的状况,多寿代答:“还没有蒋姨娘的消息。上下都查过,说她未出门,就是无故不见了。” 纪浅夏对这个不感兴趣,问:“皇宫里的贵人什么时候过来?” 纪老太太就重重叹气:“怕就是这两天。” “哦。” 得了准信,纪浅夏就开始准备装病的事了。 别的不说,如果慧妃娘娘过来,凉山世家贵女们谁都得去拜见吧?这次不分嫡庶了吧?她还是躲远点好。就算慧妃要赐点稀罕物,由纪安蕾代领就是了。 偏巧,纪君蔓也在打这个主意。 她咬牙切齿对着简氏说:“不能让纪小满再次出风头。” “三姑娘是说,接驾这件事?” “还能是别的吗?”知书一旁白简氏一眼:“上次望江亭都没明着夸,这一次正式见着,一定会借着别的事赏四姑娘许多金玉之物。可不能让她再出风头了。” 简氏就懂了,看向这主仆仨的眼神无形中多了份提防。 纪君蔓看着艳阳高照,狠声:“几次都没整到她,这一次不能失手。” 雁书便问简氏:“简姨娘,你年最长,吃过的盐比咱们吃过的饭还多,出个好主意吧。” “这……我哪有什么好主意?”简氏可不想被当枪使。 她得了好处帮忙是一回事,可拿她当枪使是另一回事。 纪君蔓低眼看着手上宝石镯,慢悠悠转着:“廖姨娘白夸一顿了。” 简氏一听,气塞了小下,转动眼珠,陪着笑:“姑娘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临来之时,那边的廖姨娘给了我一件稀罕物。” “是什么?” 知书和雁书对视一眼,同时眼底喜色一闪而过。 纪安蕊跟纪吟萼趴在后园墙根找夏虫玩。各自的丫头都在。纪浅夏若有所思的也晃过来,看到她们如此顽皮,也兴致勃勃的加入。 简氏特意送来冰镇好的瓜果,摆在树下,颜色可喜。 纪安蕊抹着汗洗了手,抓起一片绯红西瓜大啃。纪吟萼也不甘示弱,正玩的一身汗,也不讲究吃相了。唯有纪浅夏盯着切的整齐,摆着一个造型的西瓜,看看两个庶妹。 偎蕉以为她渴了,递上一片笑:“姑娘尝尝,冰沁的。” “嗯,四姐快尝,很甜。”纪安蕊招呼着。 纪浅夏却皱眉:“我昨夜受了点凉,吃不得冰的。” 早有丫头奉上香茶。纪浅夏接了,先闻了闻,并无异样,茶香还比较浓。 浅浅的呷了一小口,颊齿留香。 “这茶不错。五妹还有多的吗?分我一点。” 纪安蕊闻了闻,摇头:“这不是我屋里的茶。” 浅夏微惊:“难道是七妹屋里常饮的?” 纪吟萼擦拭嘴,瞄一眼:“对呀。我昨天才尝过,特别好闻又解渴。不过简姨娘说只带了这么一小份,省着点喝。谁又把它拿出来了?” “这是简姨娘从京城带过来的?” 纪吟萼只闻了闻就点头:“是呀。我以前也没见简姨娘喝这种茶,叫不出是什么名?” 大家都抢着闻了闻,只有三杯的样子,纪安蕊和纪吟萼才吃瓜果就放在那里不动。 纪浅夏翻翻眼,看一眼这周围侍候的婆子丫头。 她们表情各异,不过谁也没特意盯着谁,但她知道自己入了圈套。 好在,这个圈套是纪浅夏自己想入的。 果不然,午后就腹痛如绞,浑身不舒服,在榻上嚷着“疼,好疼啊。” 看样子呢,又不是像是吃坏了肚子,也不拉肚子,就是疼,浑身无力,精神厌厌。 请过大夫,开了一副药,煎熬下去,倒是减轻疼痛,仍是疼,无力,没胃口。 纪安蕾觉得奇怪:“大夫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到底是吃了什么还是碰了什么?怎么就无缘无故不舒服了?” 榻上的纪浅夏哼哼唧唧:“难道是绝症?大姐,我莫不是要死了?” “呸呸呸,非得胡说。”纪安蕾肃容道:“只是一点小病小痛,哪里就要死要活的。好好养病。如今凉山上的太医来了几拨,你大可放心。” “知道了大姐。”纪浅夏无精打采。 纪浅夏这么一病倒,真心实意为她着急的也是有,但纪君蔓却开心的在自己屋里笑出声:“太好了!痛快!真痛快!可算让她吃点苦头了。” 知书和雁书也恭维:“这是三姑娘算计的好。” “哼哼,跟我斗,迟早叫她后悔。” 纪君蔓幸灾乐祸了半天,忽然皱眉问:“你们说,简氏带来的是什么呀?真的是茶吗?” 知书小声报:“奴婢问过了,简姨娘说是茶,那边廖姨娘说要和着某种吃食用,才会有如此病状。关键是太夫还诊不出根源来。” “妙!”纪君蔓抚掌乐。 雁书小小声:“廖姨娘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宝贝?” 纪君蔓眼底羞恼一闪而过。 廖姨娘与花氏都是碧嫣楼出身,多的是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玩意。原来吧,当然要藏着掖着,不能随便乱用。这不是为了她吗?否则廖姨娘干嘛巴巴的托简氏带过来? 第268章 掌嘴 雁书自知触到纪君蔓逆鳞,吓的忙跪下:“奴婢多嘴,奴婢自掌嘴,姑娘息怒。” 她就真的自打嘴,左右开弓。 打到第十下,纪君蔓才慢慢开口:“罢了。” “谢谢姑娘。” 纪君蔓抬下巴:“去擦药吧?顺便请简姨娘过来一趟。” “是。”雁书顶着一张肿脸,脸上不敢带出委屈。 原来吧,她还觉着三姑娘是整个纪府最聪明最漂亮的小姐。近来再看,最聪明是谈不上了。说漂亮的话,还是漂亮,可是眼神明显戾气多过娇气。 先前跟纪浅夏打架打输了,这是力气不行,技巧差的原因还情有可原,愤愤不平好久。最近两天,她自伤没想到药物失灵,闹的一脸花。 好不容易请太医治好了,但脸上总不如原先那么光滑了。为这,纪君蔓已经深深把纪浅夏恨入骨子里。 如果不是纪浅夏,她就不用抢着自伤躲避责罚。如果不是躲罚,她就不会擅用山脚下的乱七八糟来历不明的药,也就不用受两天的苦了。 这一切的账,都得算在纪浅夏头上。 好不容易,靠着简氏扳回一城,雁书却敏锐的觉得自家三姑娘似乎还想着更近一步,不打算收手。 可是把四姑娘惹毛了,后果不是更严重了吗? 简氏很快就过来,大家都相视一笑。 “简姨娘,这种茶还有吗?” “没有了。用光了。”简氏笑说:“廖姨娘也只给了一两,让省着用。” 纪君蔓很遗憾:“若是给大姐五妹都来一份就好了。” “使不得三姑娘。”简氏惊:“大姑娘可惹不得。” 纪君蔓恨恨:“她如此明显的偏心,难道简姨娘没看出来?” 简氏垂头不语。 “我倒不是为我自己,就拿七妹来说,大姐出门几时提携过七妹?如今七妹也八岁近九岁了吧?可认得什么世家小姐,结成闺中姐妹了?” 这一语击中简氏的愤点。 纪吟萼小归小,可姐姐们都不爱带着她出门,导致她现在见识有限,有时说话就难免露怯出糗。然后狄夫人还怪罪她没教好。 真是冤枉啊!她可是尽心尽力教导的。还不是出门见识机会太少的缘故。 “七姑娘还小,再长几岁就好了。”简氏也不能当着众人面说纪安蕾的坏话。 “我在七妹这年岁,可是结交了不少好姐妹了。”纪君蔓掩扇窃笑。 简氏垂眼,苦笑:“七姑娘怎么能与三姑娘相比呢?” 这话纪君蔓爱听。 不过,她悄悄声:“简姨娘,现在有个好机会,你愿不愿意为七妹放手一试?” 简氏唬一跳,左右张望后,问:“什么机会?” “我得到消息,明天贵人就上山避暑了。凉山所有世家贵女不论嫡庶均须入府拜见。七妹的机会来了。” “可是真的?”简氏眼前一亮。 纪吟萼若能见到当今皇上与各位娘娘,再讨得喜欢,那是涨脸面的喜事。 纪君蔓但笑不语。她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三姑娘,这么说七姑娘也会入驸马府拜见贵人们?” “这是自然。” “哎呀,太好了!”简氏喜气盈梢。 纪君蔓眼角动了动,轻轻抬眼皮看向简氏:“不过,咱们纪府姐妹多,七妹嘛,又不出挑……” 这是大实话,纪吟萼真的不出彩。 简氏看向纪君蔓,一字一顿:“三姑娘想怎么做?” “不是我想,是你。”纪君蔓本能的撇清,免得有个万一连累她。 沉吟再三,简氏目光定下来:“怎么做?” 纪君蔓轻咬下唇,似笑非笑:“简姨娘,不用我教吧?” 简氏就明白她想干什么了。不过,得益的有纪吟萼,她还是动心了。 俗话说,母凭子贵!简氏自知想得到保国公的欢心怕是无望了。一个纪吟萼就是恩赐,想再得一个儿子傍身,难!与其做些无用功,不如将纪吟萼养出头。 当天夜里,纪老太太听到纪安蕾和纪安蕊同时也病倒了,病症与纪浅夏一样,就差点气病发了。 多寿几人好说歹劝安抚她,又让人查病源。 纪老太太吃了药,半躺半靠在枕上,抚着额头,喃喃自语:“蠢,实在太蠢!” 长荣等人不敢多问,便眼色让多寿去再劝劝。 “老太太,儿孙自有儿孙福,由得他们去。”多寿似乎知道点什么。 纪老太太长叹一声,吩咐长福,让一个管家娘子暂时先代着纪安蕾的位置,再把简氏叫过来。 简氏很意外,已经很久没被纪老太太召唤到跟前说话了。 她打扮整齐来到朴方堂。 纪老太太二话不说,厉声让她跪下,吩咐婆子掌了她十个嘴巴子,骂了一句:“蠢货!”又打发回去了。 简氏捂着脸,羞愧难当。 若不是两个丫头死命的拦着,她非得上吊不可。 夜深人静,纪君蔓让人悄悄送了涂抹药油去,还跟知书和雁书嘀咕:“莫非祖母知道内情了?” “不可能啊!奴婢保证,绝对没走漏风声。” “那么祖母是为什么把简姨娘叫过去一顿打呢?” “这……” 朴方堂这里。 多寿最后服侍纪老太太歇息,纪老太太身体是疲乏了,可脑子还是清醒的。 “怎么就出这么个蠢东西呢?当初卖出去,岂不省心了。” 多寿就摇着扇笑说:“老太太怎么就知道是简姨娘做的手脚?” “哼。”纪老太太指指脑:“我是病着,可脑筋清楚着。若说小满忽然病倒找不到原由,我是信的。可是蕾儿和蕊儿两个同样病症,你说最可疑是谁?” 多寿想了想:“三姑娘?” “她自然是可疑的。只是她一向精明,这事得益的除了她还是小七。小七自然是做不了手脚,只能是简氏这个贱婢。” 多寿不太敢接话, 简氏当年也是纪老太太这边的二等丫头。按理说,不会这么没脑子才对。偏生,她就是这么大胆又莽撞。 “别当我不知她心里的小九九。”纪老太太怒其不争道:“见驾的事,她以为轻松?以为谁见着贵人就涨了脸面?我真是……”被气的抚着心口说不出话来。 多寿陪着轻叹一声。 第269章 迎驾 纪老太太虽有慧眼,奈何病体缠身,行动不便。简单干脆处置了简氏后,纪安蕾姐妹的病情也没好转。可喜的是也没恶化。 只是纪府别院一时没有管束,无奈之下,把多寿推出去暂代着纪安蕾的位置。 多寿自然是奉命行事。一步不敢走多,一句不敢多说。 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就问纪安蕾,平时小事就交给管家娘子。 这可把纪君蔓又给气着了! 放着她好好的三姑娘不托付,偏生相信一个婢女?她对纪老太太的意见太大了。连带着请安问候都没原先那么热情洋溢了。 纪老太太没顾得上她的小心思。 因为,第二天,凉山就正式接来皇上与娘娘们避暑了。 声势当然是浩大的。人员众多,一路彩旗招展从京城一直漫延至凉山。 不但当地老百姓扶老携幼观看,就是凉山各世家避暑的夫人小姐们也都站在府门前迎着,哪怕御驾不从家门前过。 听着悠长的长鸣声,纪浅夏很是坦然的躺在榻上,倚樱正喂着她白米粥。 据太医说,疼痛消之前的的饮食以清淡为主。 嘴快淡出鸟来!纪浅夏不疼了,肚子却饿的咕咕叫。要不是因为正好撞到她的计划,非得去把简氏纪君蔓痛殴一顿不可。 “三姑娘和七姑娘早早就穿戴好了。”偎蕉报着:“多寿姐姐没露面。是原先别院里的陈妈妈管束着。” “简姨娘呢?” 偎蕉就轻轻笑:“还在养病,不肯见人。” “该。”倚樱就唾。 浅夏推开粥碗,不由敬佩起纪老太太来。 一直病着,难得出朴方堂。可是事情一发生,她就眼明手快的知道是谁在搞鬼,也大胆不讲章法就把人给当面揍了一顿。 这么推测下来,这位纪老太太当年也不是省油的灯。 嗯,没有姨奶奶,说明第一代保国公没有纳妾。是英年早逝来不及纳呢还是迫于纪老太太的威风不敢纳?八成是后者。 墙外的喧闹一直持续,也一直遥遥传进来。 粗步计算,足足有半天时辰才稍微清静。 纪吟萼先跑去跟纪老太太报喜:“祖母,我看到了。娘娘们的轿子好华美,一顶比一顶好看。好多宫女,也不知道驸马府能不能装下?还有那些衣衫,不像是街面上式样,真真好看!” 纪老太太嫌她吵,把她赶走了。 纪吟萼就跑到纪安蕾仨人住的院子来,兴奋的手舞足蹈讲叙方才所见:“……没看到皇上的御驾,不过我看到好多护军,那枪尖闪着光,看着吓人。还有,娘娘们的轿帘……” “娘娘们?有多少娘娘们来了?”纪浅夏问。 纪吟萼就扳着指头算:“我记得,至少有十顶华轿。” “你在哪看的?” “嘿嘿。”纪吟萼小声:“我跑去在后山坡看的。” 纪安蕾就摇头:“七妹,这可是御驾,你不老实在门口接着,当心冲撞了,没你好果子吃。” “后山坡又不光是我一个,还有别家呢。”纪吟萼还不服气。 纪浅夏问:“看到顾小姐吗?” “没有。” “哪,看到谁了?” 纪吟萼想了下,惊喜:“哦,我好像看到原先相国府的吕大小姐了。” 吕文音?浅夏一下对上号了。 不是说吕相国还在京城活动吗?吕文音几时来凉山了?他们家在凉山的产业还保住了吗? “别扯远了,七妹,说说还看到什么没有?比如说,随同的有没有咱们爹爹?”纪安蕊不满意她们扯开话题。 纪吟萼傻了会眼,摊手:“我忘了。实在排好长的队,满山都是人,我哪里看得过来。” 纪浅夏也不好苛责贪玩爱凑热闹的纪吟萼,却想起什么,忙问:“可看到几位王爷随同?” “哦,这个我看到了。”纪吟萼骄傲说:“我认得王爷们的轿微。嗯,只有十王爷的轿子陪同。” 纪安蕾就奇怪自语:“五王爷与七王爷都没来吗?” “好像没有。”纪吟萼又摊摊手。 纪浅夏就冷笑,心忖:还真是料中了! 不过,也好,一网打尽,天下太平!就是担心京城会不会乱太久了? 有信息,但却不能亲身参入其中,多少有点可惜。不过,纪浅夏也想得通。她又不是无所不能的穿越女。权谋不行,打仗不行,野心不大,安静当个看透剧本的老百姓也蛮好! 剧本之一就是七王爷早就不服气当今圣上登上宝座,然后很多年前就开始布局,还把府里的舞女们培养着送给各世家大族-----当然送保国公等于白送,因为第二代保国公太平庸,白瞎了蒋氏这个好棋子-----并且还串连了定远候等人。就等着最佳时机造反,逆袭登顶。 纪浅夏受身份限制,只知道串连的有定远侯,其他的世家谁牵扯在其中,一无所知。 但她知道造反成功,一定要掌握军权。 现在,她担心的是顾家。顾大将军是被拉拢过去还是忠于现在的皇上?还有太尉府,相当现代的国防部长,权势也极大。 只要这两家不生异心,这天变不了。 脑海中极快的掠过骆凛孤傲拽拽的样子,纪浅夏拼命摔摔头。 “姑娘,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吗?”倚樱大惊小怪的。 纪浅夏回过神,才发现还身处在小小的斗室里。忙:“没事,我就是有点可惜,没看到这般声势。” “那有什么可惜的。”纪安蕊安慰她:“咱们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反正娘娘们也会在这里待一些时候,还怕见不着吗?” “娘娘们易见,那般浩大声势难见。” 纪吟萼拍手喜:“就是就是,姐姐们没眼福。” “行了,你别在这里显摆了。回院好生待着,哪里也不许去。小心添乱。”纪安蕾发话了。 纪吟萼没好气翻翻眼:“知道了。” 她们就是嫉妒!妒忌她能看到这难得的盛世之景,哼! 纪吟萼撅着嘴回自己院,纪君蔓在窗前笑话她:“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被骂了?” “才没有。” “说你显摆了吧?” “哎呀,三姐,你怎么知道?”纪吟萼冲到她面前。 纪君蔓勾勾手指:“进来,我跟你细细说。” “好。” 第270章 往事 凉山清静被打破,可以改称热山了,热闹的热。 纪府按照惯例,女眷们该去拜见宫里贵人的。不过,纪老太太久病在床,人所共知,不可能按妆品戴带着孙女们去见驾。狄夫人又留在京城料理家务。 所以,拜贴是递了过去,例礼也派人送了,大伙都安静等着。 纪安蕾的身体好的比较快,已经可以坐到外厅管家了,饮食清淡,按时吃药就行了。 唯有纪浅夏一副弱质纤纤的病态,不见起色。 第二天,临时行宫那边有宫人来传话,宣纪府几位避暑的小姐去见驾。 大伙都热情高涨,纪浅夏推辞了,并且看起来病情还严重了。 等纪安蕾穿戴好,带着妹妹们一行人出门后,纪老太太就把纪浅夏给叫到小朴方堂。 浅夏装着弱弱的样子行礼毕,纪老太太冷眼看着她:“还要装多久?” “啊?祖母,浅夏愚笨,不懂祖母在说什么?”浅夏声音也放慢放低。 纪老太太使个眼角让多寿等人退出。 屋里一下静可听针。 “坐过来。” “我怕过了病气给祖母。”浅夏心里虚。 纪老太太老眼凌厉的瞪着她。 在这种意味很明的眼神逼视之下,纪浅夏扯扯嘴角,挪到她身边,嘻嘻干笑:“祖母。” ‘吧唧’脑袋上挨了一巴掌。 纪老太太收回手:“无法无天,瞒天过海,还有什么事你不敢做?” “哎哟,祖母,你打我做什么?”浅夏抱着头小声叫屈:“我没做啥呀?” “还不老实?”纪老太太挣起很大的劲,还想揍她。 “祖母,你别打了,我脑袋硬,会咯的你手疼。” “哼。”纪老太太沉声一哼。 纪浅夏也不再装疯卖傻了,老实回:“祖母,我打算一直装病下去。直到天下太平。” “什么意思?”纪老太太很不满:“这话你在我这里说就罢了,回头让外人听见,治你言语不当之罪。” “祖母,我也就敢在你面前畅所欲言。”浅夏笑嘻嘻挨着她:“外人,是不可能听到我的心里话的。” 纪老太太神色稍缓,眼眸却不放松:“继续。” “呃?因为我从小道消息听来的,最近怕是不太平。” “哦。” “祖母,你也知道我最近倒霉吧?出门在外,不惹事,事也主动来惹我。所以我现在决定,就老实待在府里,哪也不去。可是总有几家世家小姐相邀,怎么也推不掉吧?那么病着,就是最好的借口。” 纪老太太想了想:“也只有这样了。” “对了,祖母,京城有信来吗?” 纪老太太叹气:“蒋氏下落未明,怕是凶多吉少。” “别的呢?” 纪老太太没多说:“别的都好。” 纪浅夏也不方便深问下去,老太太精明着呢,多说一句她就能听出好多个意思来。 “花姨娘在怀庆府怎么样了?” 别的不能多说,纪浅夏就不知怎么就想到花氏了。就她那样的人物,在怀庆府能安份吗? “不知。”纪老太太才没闲功夫去关心一个妾室呢? 那就没什么好聊的,纪浅夏就陪着纪老太太说了说这次皇上与娘娘们来到凉山的盛况。虽然两人都没亲眼看到,但也想像得出来。 说着说着,纪老太太就感伤了:“想当年,你祖父在宫中当值,本分守职,奈何入不得皇卫侍队,其实也没见着先帝几面。谁知,那一年,先帝忽然传旨说要学先祖秋猎。唉!” “祖母,就是那一回先帝遇险,祖父以身挡刀是吧?”浅夏也耳闻过祖父的壮举。 “是呀。谁料想那刀竟是有毒的。好在谢太医医术精湛,救得你祖父一命回来。谁料,余毒未净……”这也就是保国公封国公爷三年而逝的真相。 “先帝破格封祖父为保国公,当时可有人反对吗?”浅夏忽然问。 纪老太太一愣,想了想:“似乎没有。你祖父立此奇功,破功封国公爷,人心所向。” “哦,所以祖父还跟谢太医结了儿女亲?”纪浅夏还记得二婶谢氏的父亲就是太医院的前院使。 纪老太太却笑摇头:“非也。你二叔二婶这门亲,却并非谢太医救治你祖父所为。倒是你爹爹……”她忽然打住了。这长辈的亲事,无须跟这个晚辈说细。 纪浅夏却听的津津有味,追问:“祖母,是不是夫人与爹爹的亲事是祖父与狄家从小订下的?” “也不能说从小吧。”纪老太太回想了下,带着追忆的笑:“你祖父那时只是一名小小侍卫,无权无势也无人为靠,在京城度日颇艰难。倒是不知投了狄家家主的缘,结交起来,便许下儿女亲事。” “哦?难怪夫人看着……”不太开心的样子。 是长辈作主,双方都不知道就这么订下,对于民风比较开明的夏朝来说,狄夫人的亲事仓促了点。 说到这个话题,纪老太太神色就低落下去,她好像也想到什么似的,看着纪浅夏轻微叹口气。 “对了祖母,大哥亲事订下了,二哥呢?”纪浅夏小小年纪,有种想当红娘的意思。 纪老太太懒的应她。 “还有呀,祖母,三姐她天天拉长个脸,都快变的不漂亮了。大概是埋怨怎么不给她找门亲事吧?”趁机埋汰一下纪君蔓。 “休得胡说。”纪老太太瞪一眼。 “祖母,未来的大姐夫原来还在德山县城,他虽是公差到此,是不是想多见见大姐?”纪浅夏口无遮拦的问。 纪老太太扬起手又想揍她了。 纪浅夏忙拦着,讪笑:“不劳动祖母。” 她轻轻拍下脸,当做是打了一下。 纪老太太情绪稍好一点,抬下巴:“把多寿叫过来。” “哦。”浅夏跑到门边唤:“多寿姐姐,进来。” 多寿急忙入内,奔了纪老太太去:“老太太可是累了?” 纪老太太撑撑额:“趁着清静没人,我这里有事交待。小满。” “在。” “你是个跳脱能干的。帮着多寿在京城寻一处适当的院落,价钱好说,尤其要宽敞,最好离咱们府上近。” 第271章 安排 “没问题,交给我。”浅夏拍胸,不过很快就疑:“祖母,你是不是要多寿姐姐自立门户呀?” 多寿哽咽:“老太太,奴婢……” 纪老太太笑着拍拍多寿:“不是赶你走,我也舍不得你。只是先寻门好户,当做是我送你的嫁妆。怕万一后头事多给忘了。” 浅夏欢喜轻轻击掌:“哎呀,好事啊!多寿姐姐,喜事临门啊。” 多寿红着脸啐她一口,轻轻帮着纪老太太捏腿,小声:“奴婢不嫁人,就守着老太太。” “你又不是府里的丫头,卖身契都没签,好意思长留府上?”纪老太太笑着打趣她。 浅夏就接一句:“咦,倒也留得。前阵子不是总管娘子家的侄子……” “四姑娘,你说什么呢?”多寿恼羞不已,顾不得身份就打断她。 “嘿嘿,祖母。我认识魏三娘,她在京城人脉很广,要不然,多寿姐姐的亲事,我让她帮着留意如何?” “四姑娘……”多寿真急了。 纪老太太却上心了:“这位魏娘子当真在京城交游广阔?” “那是真真的。而且呀,她就是个包打听。谁家有个什么事,什么人是什么品行,她都打听得出来,不做假,全是真材实料。” 纪老太太沉默看着她。 纪浅夏心想:坏了。顾着夸魏三娘去了,把自己也给绕进去了。 她就要找补一下:“祖母,这都是魏三娘自夸之词,我也不太信她的一面之词。不过,多寿姐姐这事,我保准能十拿九稳。” 多寿急的脸色通红,频频使眼色。 “行,就托她打听着。有那品貌双全的,家世清白的,人又能干,为人可靠的,不论贫富,给留意着。” “诶!”纪浅夏欢欢喜喜应了,挑眉向多寿挤眨眼睛。 多寿嘟嘟嘴,十分无奈。 她的年纪是差不多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只是在纪府久了,跟纪老太太相处如母女,也舍不得就这么脱离纪府。如果她心眼多,想嫁给两位老爷,也不是不行。但她自认出身也是大家小姐,做不出这自贱的事。府里的小子们吧,她也不愿将就,太掉身价了。 何况,她的父亲留下一笔财宝,已经被骆凛帮她起取,更加不愿意随便就许人家。 只是纪老太太疼爱归疼家,却不愿耽误她。 “……老太太?”多寿有千般言语不知从何说起。 纪老太太涩笑安抚她:“我也舍不得。这不,离府里近是一定要的。” “祖母,你的意思是多寿姐姐如果嫁人的话,是不是还能在你身边陪着呢?” 多寿忙:“不管怎么样,奴婢一直要守在老太太身边。” “这就有点难度了?”纪浅夏托腮自言自语:“谁会那么大度呢?” 各方面条件良好的适龄的男子还得允许嫁给自己的多寿时时待在纪府侍候老太太?怕是谁也不乐意吧?而且多寿并没有卖身给纪府呢。 纪老太太也犯愁,多寿倒是放下心。没有更好!她受恩于纪老太太这么多年,怎么也要服侍她过身才考虑嫁人的事。 原来是不知纪老太太的真实想法,现在知道老太太是一门心思为她好,她也得以行动回报才是。 “祖母,不用担心。我相信满京城一定会找出这么一个人来的。”浅夏安慰。 “嗯。”纪老太太不再多言。 实在找不出,就把这一条修改修改。 没多久,纪安蕾姐妹就回来了。 当先是来到朴方堂报告这一次去临时行宫的过程。 “没见着万岁爷,只见到各位娘娘们。哦,还有三位皇子也来了。慧妃娘娘真是极美!也极和气。” 纪吟萼抢先:“娘娘还拉着我说话来着。” “说什么了?” “哦,问我四姐姐怎么没来?”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纪浅夏身上。 “呵呵,多谢慧妃娘娘挂念。”浅夏虚虚弱弱道:“七妹代我谢过没有?” “我当然谢谢娘娘记挂了。”纪吟萼很自豪。 浅夏扯下嘴角:“还有呢?你们还见着什么人了?” “就是各位娘娘,拜见毕就领了晏。虽则是附马府充当临时行宫,却是极为凉爽宽阔,晏席也极为精致。” 纪安蕊笑:“高家两位小姐倒清减许多。” 纪君蔓没作声,眼角瞄着纪浅夏,见她是真心实意的听着,并不嫉恨她们能去见贵人们,心里很疑惑。 从晏席精致又说到各位世家小姐们,还有各诰命老夫人们。 然后,纪吟萼就想起来:“哦,我还遇到骆府大少奶奶了。” 纪安蕾轻笑:“我也碰面了。没想到那么好看。” “她还拦着我问起四姐姐来?”纪吟萼大惊小怪:“四姐,怎么这么多人掂记着你呢?” “嘿嘿,说明我名声响亮吧。”纪浅夏苦笑。 骆家大少奶奶特别打听她,这是从来没想到的。按理说,就算以后要结成妯娌,也没必要拉着纪吟萼打听吧? “她说什么了?” 纪吟萼无趣的撇嘴:“还不是问四姐姐怎么不来?” “就问这个?” “是呀,就问了这个。我随便应付了她一句就走开了。”纪吟萼跟骆大少奶奶又不认识,年长许多,没有结交的可能。 “奇怪?”纪浅夏砸巴一下嘴。 所见所闻说的差不多,纪老太太也累了,大家就散了。 纪吟萼是真的第一次见贵人,一直处在兴奋中,回到院里,又拉着简氏兴高采烈的继续讲叙。简氏老实多了,认真听着她的汇报,略为茫然:“你是说,慧妃娘娘拉着你说话了?” “对呀。” “还有谁被娘娘拉着说话的?” “哦,多了去。娘娘很亲切,跟吴家小姐,潘家小姐,顾家小姐……”纪吟萼扳着指头数了一遍,笑:“都蒙娘娘夸奖了。” 说到这里,她就停顿下来歪头:“嗯?娘娘单单只拉着我问话,没问大姐,三姐和五姐呢?” 简氏就叹气:“童言无忌。” “没错,就是这样。”纪吟萼重新开心起来:“这是娘娘相信我不会撒谎,对吧姨娘?” “是好事。但也不太好。” “什么意思?” 第272章 递话 简氏摇头:“你呀,只怕这一辈子的都不会出风头了。” 纪吟萼听不下去,拉长脸:“姨娘这是看不起我喽?” “不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你是我生的,我怎么会看不起你,疼你还不及呢。” “为什么说我这一辈子不会出风头了?我表现那么好,一点不输给其他小姐们。”纪吟萼颇为服气,想说点赌气话吧,碍于简氏是生母,一直尽心尽力照顾她,还是有感情的。 简氏就长叹:“一时半会跟你说不清。我问你,临出门,三姑娘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纪吟萼神色不太自然:“说了点见贵人的礼节。” “还有别的吗?” “没啦。” 简氏追问:“真没有?” “真没。”纪吟萼梗起脖子否认。 简氏盯看她数秒,也就没再逼问下去。 她算是看出来了,纪老太太不但向着纪安蕾嫡小姐,现在也偏向纪浅夏。跟她们做对没好果子吃。她收了廖氏的好处暗中帮着纪君蔓,不但没捞着好,有点风吹草动还是她倒霉。 简氏在府里大伙都觉得她是墙头草两边倒。这不,墙头草的特性又表现出来。 竟然纪君蔓已不得老太太喜欢,生母花氏也被贬在无处,她又何苦没眼力见跟府里主流作对呢?不但她要收敛性子找个适当的机会投靠纪安蕾嫡派,也要防着唯一的女儿纪吟萼被纪君蔓拿去当枪使了。 她深知纪吟萼见识太少,为人又小气不够机灵,在姐妹中非常不出挑。纪君蔓狡猾多端,在纪浅夏手里吃亏,对付纪吟萼却是小菜一碟。 另一处院子。 纪安蕾和纪安蕊都按时吃药,还因为带病拜见,得到娘娘们赞赏,特别赏里宫里秘制的良药。 纪浅夏一点不稀罕。她这病完全是拿来当借口的,慢点恢复正合她的意。 黄昏时,有太医登门,声称是受了慧妃娘娘的命来给纪府四姑娘诊治。 合府惊动了!也倍觉光荣。 这待遇,也只有高驸马家的小姐才有吧? 幸好纪浅夏早有防备,坦然自若的让太医把脉诊治。得出结论,的确是病了,不过还好,只须静养即可。宫里专用的太医都说要静养,那就更加没什么来打扰纪浅夏了。 除了纪君蔓。 隔天,纪安蕾和纪安蕊就好的差不多了,只有纪浅夏给纪老太太请个安就回院里安静待着。 丝馆和骆凛不跟她来往,外头的消息她就一概不知。她也懒的差遣下人去打听。反正该来的自然会来。 “四妹,好点没有?”纪君蔓笑吟吟的来看望她。 纪浅夏稍稍挣身,也带着假笑:“好多了。谢谢三姐。” 当着婆子丫头的面,两人还是客气疏离的交谈几句。看着纪浅夏这么沉得住气,纪君蔓就不淡定了:“四妹,我有些体己话跟你说。” “说吧。”纪浅夏轻轻摇着团扇。 纪君蔓拿眼色一扫左右,知书和雁书默然退下,倚樱和偎蕉两个却只听从纪浅夏吩咐。 “你们去玩吧。”浅夏并不担心。 就算纪君蔓再跟她打起来也不怕,她袖里始终藏着骆凛送的袖刀呢?她是不介意失手捅纪君蔓几刀的。 “好了,人都散了,说吧。” 纪君蔓似笑非笑:“你大概不知道,吕大小姐也进见娘娘了吧?” “当然不知道。我又没去,也没人特意跟我提。”浅夏的真心话。 “嘿嘿,她呀,以往是不跟我多说话的,这次却主动跟我说了好些话。” 纪浅夏翻她一个白眼:“原来你是来传递吕文音话的信使啊?她给你多少好处了?” “你胡说什么?”纪君蔓气闷。 “好吧,你说,我先听着。”纪浅夏也好奇,吕文音会跟纪君蔓说什么呢?说坏话?至于吗? 纪君蔓重新调整下被打乱的情绪,冷冰冰说:“她说,她前些天在京城遇到太平县高二小姐了。” “哦。”浅夏微惊,但没放在心上。 “高二小姐说你羞辱了她,要去京府衙门告状。” 浅夏愣了下,追问:“告了吗?” “当然没有。半路被吕大小姐看见,拉着一问,才知原委。” “哦。”浅夏翻翻眼望天。 纪君蔓心里急了,问:“高二小姐说的是真的吗?” “她说什么了?” “她,她说你指使府里婆婆妈妈,把她扒光肆意羞辱,羞辱她非处子,还讽刺她对骆三公子存着心思……”纪君蔓盯着她说的很慢。 “没这回事。”纪浅夏直接就否了。 纪君蔓冷笑:“哟,说谎不打草稿是吧?前几天,你不就是调用了好些妈妈辈去院里吗?” “那是另一回事,跟高二小姐无关。” “无关?我怎么听说她是哭天抹泪被送走的?” 纪浅夏才不会当她的面承认,继续:“你的小道消息不对。三姐呀,以后,有什么事,别去跟下人们打听,想知道,直接问我就好了吗?” “你?”纪君蔓为之气结。 纪浅夏却挑起话头:“那么,吕大小姐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件事?后来还有吗?” 阴郁的盯她半晌,纪君蔓才不情不愿道:“吕大小姐说她已经把高二小姐安抚好了,让我带给你平安放心的话。就这些。” “什么意思呀?我没听懂呢?”浅夏故意不解。 纪君蔓鼻哼:“你少装傻。吕文音分明是向你示好。找你麻烦的高二小姐她给你摆平了,让你放心无忧。” “原来是这个意思?”纪浅夏托着腮:“这么说,我非得找个机会好好当面感谢她不可?” 纪君蔓懒的搭腔。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可是,我有个疑问。”浅夏看着她,认真问:“为什么她不跟大姐说这个事,偏拉着你说呢?” “这我哪知道。”纪君蔓丢她一颗白眼。 纪浅夏撇嘴:“装傻是吧?这其实是你故意编出来恶心我的是吧?明知道吕大小姐已经跟我生分了,她家也快败了,你却紧巴巴的来这么一件事,居心叵测啊。” “纪浅夏,你不要血口喷人!”纪君蔓愤愤怒起。 第273章 装傻 纪浅夏漫不经心的撩头发,眼神还闲闲的指出:“别忙着骂人,给你机会自证清白。” “笑话,我又没做错什么,自证什么?”纪君蔓按捺下怒意。 “那好,我就认定吕大小姐根本就没拉着你说这个破事,都是你编排出来故意恶心我的。” 纪君蔓定定瞪着她。 “别鼓眼睛了,快想好怎么回答吧。” “我说的都是真的,信不信由你。”纪君蔓没好气。 “哦,那就回答我另一个问题,吕大小姐为什么偏拉你说话,而不是借着大姐,五妹之口转话给我?你跟我的关系她是知道的。怎么可能托你带话?” 纪君蔓继续丢她白眼:“你不会自己去问?” “居心可疑。我不得不认为,这是你跟她合谋的圈套了。”纪浅夏大胆指出。 纪君蔓气笑了:“纪浅夏,说好听点,你是过分谨慎,说难听点你是妄想症吧?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一肚子坏水,都想害你不成?就这么件破事,值得别人设圈套害你?” “值得。”纪浅夏认真道:“世风日下,奇葩太多,不得不防。” “反正你爱信不信。” “那我就不信呗。”纪浅夏脸皮也不薄,随口就接话。 纪君蔓蓦地瞪圆一双美眸:“你真不信?” “嗯,主要是不信你。所以,吕大小姐是真的拉着你说话了还是假的,对我无关紧要。” “你,你就这态度?” 浅夏打个哈欠:“如果真有这么一回事的话,反正我迟迟不回应,吕大小姐就知道所托非人了。她该记恨的是你,不是我,对吧?” 纪君蔓咽咽口水,下死眼盯着她。 纪浅夏伸个懒腰,闲闲:“这人一病呀,就犯困。对不住了,三姐,我累了,你请回吧?” 扬声高喊:“倚樱,偎蕉。” 两丫头应声而入。 “送客。” 纪君蔓恨恨不已:“纪浅夏,你这是不识好歹。妄顾吕大小姐一片心意。” “切。”纪浅夏扭身,拿后背对着她。 纪君蔓愤愤跺足,冲出院去。 如此多事之秋,想把她骗出去,门都没有!纪浅夏歪靠在榻上想着:别说这事真假未定。就是真的,那又怎样?高二小姐要去京府告状就让她告嘛,谁怕谁呀?以为她高二小姐不要脸,不管不顾的闹起来能占到便宜似的?她纪四小姐也是个脸皮厚的,上公堂对质,还真不一定会吃亏。 再说,这么件隐私事,高二小姐真的好意思上公堂?那就放马过来呗,她接招。 吕文音掺和个鬼呀?谁要她悄然无声的拦下?她以为是在帮纪浅夏‘灭火’?所以纪浅夏要格外感激她?想的美哦!纪浅夏只觉得她多管闲事。 且说纪君蔓揣着一肚子怨气回屋,知书和雁书瞅她神色不对,路上不敢多问。进了房,奉上点心茶才小心翼翼:“姑娘,四姑娘没答应?” “她不信。”纪君蔓气的拍下桌子:“怎么就忘了她是个冷血薄情的人呢?” “四姑娘不信吕小姐跟你说的事?”知书也诧异了:“奴婢却是知道,高二小姐这事,的确是真的。陈妈妈亲口说的……” “她不信吕小姐为什么不托大姐带话,偏找了我说这个事。”纪君蔓苦恼撑头:“吕文音不过是托着吴小姐的力蹭着见娘娘们,哪里有她说话的份。怎么会见着大姐呢?见着了,大姐也未必肯把这话带过来呀。” “对呀,四姑娘不会不知道这个理吧?” “她一惯装傻。” “姑娘没挑明告诉她?” 纪君蔓扭捏了下:“我干嘛跟她说这个?她笨,没想通是她的事。” 其实,她是不好意思说,吕文音如今地位今非昔比,跟她们庶女一派的混在一起,只能跟她说这事,没有机会跟纪安蕾待太久。 能被吴家小姐提携着去拜见娘娘们就是意外之喜了。不可能还当她是相国府大小姐身份对待。吕文音情知纪君蔓跟纪浅夏关系不睦,可比起纪吟萼来,纪三小姐是不得已之选。 她是没料到纪浅夏压根就不当回事,也没想感激她所做的这一切。 等到午后不见动静,吕文音只好再出下策,跟裘五小姐透露。 裘五小姐是个热心肠。 不但心热,也怕热。听明吕文音隐晦的叙说后,足足吃惊了小半刻,追问:“可是真的?太平县高大人家的二小姐真的还跑京府告状了?” “是,幸亏遇见我了,拦着没让她去敲鼓。” “可是这事吧,一出来,丢人现眼的可是她呀?”裘五小姐也不是傻子,她只是个胖子。 吕文音轻叹:“她说,反正已经这样了,就破罐破摔,索性撕破脸,大家都不好过。” “大家?她是想破坏骆家与纪府这门亲事吧?”裘五很是敏锐。 吕文音默默含首。 按高二小姐的思路是反正已经把骆凛给得罪了。她爹这个芝麻官也当不久了。她这辈子是无法肖想骆凛了。那就休想让纪浅夏得了便宜去。 打官司把事闹大,就不信骆凛还会要她纪浅夏不?损人不利己,高二小姐要来个鱼死网破。 裘五小姐转念想了太多,惊出一身热汗,果断:“我这就去跟小满说一声。” “听说她病着,怕不好惊扰她吧?”吕文音还考虑周全。 “哎呀,她是病着,小病而已,还怕惊不起这件要紧事。再说,这么大事,怎么也不能瞒着她吧?”裘五很义气为先。 吕文音没再劝,只说:“人呢,我是带到凉山来了,可不敢放她在京城,怕又起妖蛾子。” “吕姐姐,你做的对。我先替小满谢谢你。”裘五小姐严肃的道谢。 “小五,你言重了。咱们多年好友,说谢字不是见外吗?” “嘿,也是。”裘五小姐不好意思挠挠头。 裘五小姐跟纪浅夏再见面,还是在纪府后院廊下。 “哦,吕大小姐真是太好了!小五姐,替我多谢她。”纪浅夏面无表情听明来意,漫不经心回应。 裘五不满意:“小满,你不多说点什么?” “嗯,十分感谢。改天病好,再登门亲自道谢吧。” “呃?你的病……”裘五看去,似乎没什么病人样嘛。 第274章 翻脸 “宫里太医亲口说过的,静养为主。”纪浅夏扯虎皮做大旗。 万事稳妥为先。非常时期,纪浅夏可不敢掉以轻心。尤其吕文音跟吴家订亲了,难保不跟吴家一条心。吴家又跟七王爷是同一队的,七王爷跟蒋氏有关,这么细细推论起来,谁知道是不是针对她的一个圈套呢? 纪浅夏不是全知万能的穿越女。别说开金大腿,就是金手指,一个巴掌都没开全呢。还是小心为上。 裘五小姐不知她的心路历程,仍热情的撺掇着:“我知道你需要静养。那这样吧,我带吕姐姐上门跟你见一面如何?你们俩不是准备和好吗?一直没机会,这不,老天有眼,机会送到面前来了。” “呃?我,静养在家,谢绝待客了,当然,你是例外。” 裘五小姐圆圆大脸益发的笑成一团,开心:“嘿嘿,咱们要好那是肯定要与众不同的。不过,吕姐姐都主动示好了,小满,你就答应了吧?” “我的病反复无常,今日精神好点,说不定明天又加重了。”纪浅夏推三阻四如此明显,裘五显然没在意,当她在客套。 “正好,吕姐姐也甚是挂念你的病,她来探望,不更是天经地义吗?” 这么热情,纪浅夏快招架不住了。若不是知晓裘五小姐的为人品性,她真要好好怀疑是不是收了吕文音的钱才这么极力怂恿的。 “嗯?我考虑看看吧?”纪浅夏沉思。 “还考虑什么?赶紧的吧。吕姐姐说,人没放在京城,带到凉山来了。” “啊?”纪浅夏讶异:“她把人带到凉山来做什么?” 裘五乐呵呵道:“当然是任凭你发落呀。” “我真是服了她。”纪浅夏撑额,心里话却是:这不没事找事吗? “小满,吕姐姐也是因为事关你,所以最后拿主意也是依你的主见为先,你不要辜负这好意。” “这是好意吗?”浅夏真没看出来。 “难道不是?”裘五诧异。 纪浅夏看着她不做作的神态,彻底放弃跟她沟通。望天吐吐气,无奈:“小五姐,给我两天时间,我真的要好好琢磨怎么处理这个事,然后怎么跟吕小姐合好?你看成吗?” “两天太长了吧?一天吧?” “两天。”纪浅夏认为,两天后,京城该有所行动了吧?正好把这事给蒙混过去。 裘五狐疑瞅她,就这么件简单不过的事,她还要考虑两天?平时不是那么磨叽的人呀! “……行,就两天。你不能再拖了。”裘五小姐认真叮嘱。 纪浅夏诚恳保证:“我绝对不拖了。” 裘五小姐告辞,把话反馈给吕文音,后者欢喜的表示很盼望跟纪浅夏的见面,谢了裘五的从中周旋。 可是,等裘五小姐离开后,吕文音就垮下脸色。 从屋子深处走出来的高二小姐眉宇带着戾气,看着面有黑斑,年长她好几岁的吕文音,嘴角挑起讥诮:“我就说纪四狡猾多端,奸诈又阴狠,你还不信?” 吕文音回眸,冷冷盯着她。多年相国大小姐的积威之下,高二小姐目光畏缩的躲了躲。 “我,我没说错吧?”高二小姐嗫嗫道:“她真的,不老实,也极有主见。” 吕文音冷笑:“还很聪明了,望江亭一鸣惊人,岂是你这样的自动寻上门挑衅的丫头能比的?” 高二小姐年轻气盛,不悦:“我自然比不过她国公府小姐。你不也一样?骆三哥为什么独独对她青眼有加,偏对着你就逃出京城了?” 咝!这下捅了马蜂窝了。 吕文音气的脸惨绿惨绿的,身边的丫头二话不说,上前对着高小姐就给了一巴掌,怒斥:“胡言乱语,掌嘴!” ‘啪’的巴掌打蒙了高二小姐,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盯着丫头:“你敢打我?我爹娘都没打过我,你这贱婢打我?” 自古宰相门前七品官。相国大小姐身边的心腹丫头自然也是高人一等的,何况高二小姐之父也不过是九品芝麻官,当然就打得喽。 吐出‘贱婢’两字,高二小姐又捅了黄蜂窝。 不但吕小姐身边的丫头大怒,上前揪起她头发打人,就是其他婆子丫头都愤不过,一拥而上,将高二小姐围起来好好揍了一顿。 高二小姐虽勇武又性烈,但孤掌难鸣,反扑不得力,被好好修理了。 要不是端着相国府小姐的架子,吕文音都想甩口无遮拦的高二小姐几个嘴巴子。 闲闲坐着喝茶,看火候到了,才懒懒轻喝:“好了,不要打了。” 丫头们散开,高二小姐趴在地上,半天没声响。 “有气没?”吕文音面色舒缓嘲笑问。 后背动了动,高二小姐极慢的翻转侧身,鼻青脸肿,头发乱套了,眼歪嘴斜。嘴角和鼻孔下都有血迹。她狠狠看着吕文音:“你,你早就不是相国小姐了,竟敢唆使贱婢打我?等着瞧。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挣扎着起身。 ‘嗤’轻轻蔑笑,吕文音阴郁的从眼底下看着她:“有句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我们吕家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倒下的。不然的话,为什么我能去见宫里娘娘们,而你却连门都摸不着。” 高二小姐不知是犯蠢呢还是大胆无畏,鄙视:“你不过是托赖着吴小姐的面子,得见娘娘们。有什么好吹的?” “哼。”吕文音却只是微微冷笑。 看着高二小姐抹一把脸面,跌撞着向外走,闲闲问:“去哪?” “去找纪四姑娘。我要把你暗搓搓的下作心思告诉她。” “哟,说的你白莲花似的?才是谁说某人狡猾多端奸诈又阴狠的呀。”吕文音却只是笑,笑容渗人。 高二小姐顿下脚步,心里对比了一下:吕文音阴险,有些不知深浅,且是个翻脸无情的。纪浅夏同样翻脸比翻书快,可好歹做恶之前还会找个理由才下手。 这两位都是她最痛恨的仇人,巴不得她们打起来才好。是忍辱偷生帮着吕文音把纪浅夏骗过来还是去向纪浅夏告密呢? 第275章 作死 “是我说的。”高二小姐心一横,反而坦荡,道:“我说纪四奸诈又阴狠。不过,我还得补上一句:她阴狠在明处,你在暗处,半斤八两。” 吕文音不怒反笑:“能与聪慧灵泛能讨贵人喜欢的纪四姑娘相提并论,我就当是夸奖了。不过,我也得添上一句:你嘛,难怪被羞辱,实在太蠢笨,怨不得别人。” “丑八怪!你才又蠢又笨!”高二小姐实在年轻气盛,家里又宠溺过头了,口不择言。 吕家的下人又怒容掳袖,准备再揍一顿不知死活的高二小姐。 吕文音却和气不过的制止了家人的举动,向高二小姐说:“你们撕破脸皮,看来咱们之间的交易彻底无效了。” “那是当然的。”高二小姐昂着头,不屑说:“你不要再打着我的名义把纪浅夏骗过来了!我不会再跟你狼狈为奸了。你这个没人要一肚子坏水的丑女人!” 说完这些后,高二小姐就忍着身上的痛,一步一步离开吕家。 吕文音摸摸黑斑,眼里戾色一闪而过,向心腹丫头使个眼色。 吕家门口,丫头拦下高二小姐,高声大气的嚷:“你就这么走了?” “你们还想怎么着?” “你把我们大小姐的金钗还回来?” “我呸!”高二小姐气愤摸下头发,都乱套了,什么首饰都歪了,倒是有一枝金钗还牢靠着,却是:“好不要脸,这是我高家的,怎么就成你们家的?想讹人是吧?” “你拿下来给我查看便是,骂什么人吗?” “我就骂你了,贱婢!跟你主子一样,两面三刀。用着我的时候笑的一团花似的,如今却让你这个下贱东西来辱我,等着,我不会让你们猖狂多久的?” 丫头很委屈,直抹眼角:“高二小姐,你这话说的太寒人心了。是你自己要走,为何把怨气撒我头上?我不是服侍的你好好的吗?” “用得着我时一口一个姐姐叫着,用不着就动手打人,这就是你的服侍好好的?我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贱丫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古人诚不欺我。” 丫头大声的哭起来。 相国府别院,以前可是占据着蛮好的地段。 她们在门口这么一闹,倒是引起了好些人的注目。加上皇上与娘娘们在此避暑,更是巡兵不少。 看到有巡兵凑过来,丫头就一扭身,掩面泣奔回门内了。 高二小姐虽然脸面带有伤,却是得意洋洋不屑:“哼!这河拆桥的贱人们,给我等着!”她又大口唾弃,扬长而去。去往何方呢?自然高二小姐是去到纪府。 她跟纪浅夏之间的纠纷不知怎么就让吕文音知道了。特意去太平县请动她,三言两语就结成了同盟,然后就打算合伙设一个局,将纪浅夏收拾一顿好好出口恶气。 高二小姐自然不生疑,满口答应。 因为吕家早先是相中骆三的,准备将嫡大小姐许给骆凛,无奈骆凛不愿意,并且还做出离家出走的举动来抵制这门亲事,遂作罢。 为这,吕家与骆家都生分了。 没想到,最后骆凛竟然结亲纪府,偏生还是跟吕文音关系良好的纪浅夏。 吕文音没怨言那是假的。就算两人不生分,也会胸闷气塞绝不会祝福。所以,她出面跟高二小姐说要给纪浅夏一个难堪或者向她讨个说法,高二小姐是巴不得。 同盟结成了,高二小姐二度来到凉山。 只是事与愿违,纪浅夏压根不接招,就窝在府里不肯露面。吕文音还没想好对策,高二小姐却管不住的嘴说些招祸的话,二人分裂。 高二小姐思量再三,觉得还是去向纪浅夏告密是上上策。当然她不是好心,而是存着挑拨离间的心思,盼望着这两人斗起来,她坐山观望,好收渔翁之力。 有些人啊,总是能力与智慧不匹配,偏偏又盲目自信。 在作死的路上一次一次作,直到死! 快傍晚时分,纪浅夏还懒在竹榻。午觉睡的太久,她浑身酸痛,唤来倚樱和偎蕉扶起梳洗,漱口毕。正打着哈欠,却见纪安蕾身边的丫头巧儿急色匆匆小跑进来,说:“四姑娘,不好了,出事了。” “什么事?”纪浅夏不在意,还以为京城那边终于撕破脸打起来了。 “前厅来了好些官差,还有巡兵。” 纪浅夏这才惊:“怎么啦?” 巧儿轻吸口气,小声:“在咱们院墙根,发现了女尸。” “啊?” “大姑娘正在周旋,多寿姐姐正巧有事也在其中,她叫奴婢来请四姑娘过去一趟。” “好。”纪浅夏略换了下外套,也不怎么施脂粉就带着一脸看起来是病容,实则是倦容的神色急急赶往前厅。 纪府别院也是有护院的,但他们的主要作用是防盗防火之类的,并且大白天,也不允许到处窜,只在院内活动。是以,院外墙根有什么大动静,其实并不了解。 发现女尸的是离正门有段距离,且还是在一条排水沟里,是巡兵经过,看到有乱哄哄的苍蝇围着晃过来瞄了一眼,接就是看到有个穿着夏衫的女子面朝下趴着,已无生气了。 凉山此时满是权贵们,皇上与后妃在此,刑部尚书聂大人还有大理寺卿都随同侍驾。 至于官差,则是距离最近的德山县衙特意上山来出公差的。 皇上都来了德山界的凉山,县衙官差还敢在衙内吹凉风闲坐着吗? 巡兵将发现呈报上去,丁知县不敢擅做主张,请示了聂大人等。聂大人听闻是在纪府发现的女尸,好歹是儿女亲家,称要回避,推给大理寺。 大理寺主官偏生是狄夫人娘家,最后这桩命案甩给了丁知县。 前厅。 纪安蕾面色郁郁,看到纪浅夏进来,轻微松口气。 巡兵主队已离开,丁知县还在坐。 纪浅夏看到是老熟人,心里也安定不少,见礼毕就主动问及:“丁大人,可查明死者身份?” 丁知县正色:“已查明,死者是太平县高知县次女高月兰。” 第276章 嫌疑 “啊?怎么会是她?”饶是纪浅夏心理素质过硬,还是脱口惊呼。 丁知县沉痛:“如假包换。” “死因呢?” “窒息。” “可有伤?” “无。” 简单的对话后,丁知县就不肯再多透露了。怎么说呢?纪浅夏是帮了不少忙,但在纪府墙根发现,多少要避讳一点。 纪浅夏就看向丁知县:“丁大人是不是把我列为嫌疑犯了?” 丁知县苦笑,道:“职责所在,望纪四姑娘体谅。” “行,我理解。我也愿意配合,早点抓到凶手,为高二小姐洗清冤曲。” “如此,多谢纪四姑娘。”丁知县感激万分。 多么善解人意的世家小姐啊!一点都没有为难人的意思,也不慌不忙,那么从容,态度冷静,看着太老成了。完全不符合做贼心虚的惯例。 无形中,丁知县私心里就把纪浅夏给排除了。 按规定呢,官差是肯定要盘问纪府下人护院什么。之所以盘问纪浅夏,是因为前些天高二小姐跑来跟她见面的事,并不避人,很多人知晓,也有不少人看到高二小姐怒中带泪的回去,纪浅夏列为嫌疑,也是情有可原。鉴于她是贵小姐,自然是丁知县亲自过问。 “我这几天一直病着,满凉山的人都知道。就是拜见娘娘们,我也没去。真正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边也一直是有人看护着,所以我有不在场证明。” 丁知县当然也是听说了。别的世家小姐去喜滋滋去见了娘娘们,独纪四姑娘病着真没去,宫里太医也专门过来诊治过。 “那,高二小姐那次回去后,你们就没见面了?” “是的,从那以后,我就没见过她。”纪浅夏认真回复。 “她重现凉山这事,你知道吗?” 纪浅夏摇头:“不知道。如果不是她忽然死在院墙根,我都不知她又重新跑来了。” 丁知县想了想,又问:“她有没有差丫头婆子给你递信?” “没有。至少我没接过她递进来的信。我一直在后院静养。” 丁知县叹气:“我能询问四姑娘身边的婆子丫头们吗?” “没问题。” 纪浅夏吩咐把院里看护她的仆妇都叫到前堂来。 丁知县一个一个问询,都作证,纪浅夏这些天十分乖巧,压根没出二门。至于她来往的世家贵女们,除了见了裘五小姐,其他一概不见呢。 纪府其他小姐们跟高二小姐都不认识,嫌疑自然减小许多。反而都出面作证,纪浅夏别说大门不出,连二门都没出过。 这一点,纪君蔓都没找到黑点。 不过,她倒是想把高二小姐在府里受的那的委屈添油加醋说出来,可惜丁知县并不八卦,拎得清重点。 不管高月兰跟纪浅夏过节再深,总之,她遇害的时间段,纪浅夏有充分的不在现场证明,足矣! 后宅女眷没有半点实用线索价值,不过外院护卫倒是得到一条很重要的信息。 一个护院请了半天假出门有事去,回来时无意中在通向纪府的山道遇到两个面生的男子。都戴着斗笠,擦肩而过时,他扭头看了一眼,满脸戾气似的。 丁知县问及对方相貌,却又说不上来,反正长的没啥特色,五官平淡。 “高矮胖瘦呢?” “就中等身材,不胖,偏瘦,不过胳膊露半截,看着很壮实。” “他们说话没有?” “没有。从我视线所及,他们就一直沉默的走,并且步速很快。” “看到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护院想了想,很惭愧:“我只扭头看了一眼背影,当时他们沿着山路走,没看到是下山还是上了岔路口。” 丁知县无奈了。 可能是重要线索,但如今凉山,面生的中等身材精瘦男子可不少。巡兵不算,大内禁军那么多,保不齐有几个休班的四处走走逛逛呢? 不过,这件命案发生在白天,就不信没有目击者。只要耐心盘问,丁知县相信还是能破案的,就是时间要拖久点罢了。 且不说,丁知县如何破案。 纪浅夏转回后院,也暗自琢磨着:高月兰怎么会这么轻易死翘翘呢?她傻叉吗?被羞辱成那样,还会重新上凉山,这不找虐吗?并且,还莫名其妙死在纪府院墙根。 这,怎么看都像是嫁祸于她的手法嘛。 不等纪浅夏捋出头绪,朴方堂纪老太太有请。 纪老太太看着病体更残了,面色也不太好。本来就久病,最近要操心的事又多。整个人精神状态十分不好。 纪浅夏见礼后,纪老太太先叹气,让纪君蔓等人先回去,留下纪安蕾和纪浅夏。 “小满,你说说看,谁做的?” “我?”纪浅夏犹豫了下,沉沉眼,复抬起:“祖母,我一时还没理出思绪来。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这是人为故意的。” “嗯。”纪老太太并且指出:“是你招来的。” 纪浅夏沉吟:“祖母是说,有人故意针对我?” “没错。因为是高二小姐,只有你跟她有过节。她死在院墙下,最大的嫌疑非你莫属。” 纪浅夏也认同这一点。 要是死者是别人,那真不好说是针对谁,换成高月兰,那就只能是精确针对她而来。 “我是大大咧咧,无形中得罪了不少人。可是用人命陷害我,还不至于吧?” 纪安蕾这时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祖母,大姐,还有多寿姐姐,我慢慢整理思绪,你们听听我说的对吗?” “你说。” 纪浅夏托腮:“高二小姐来找我麻烦,合府皆知。也没瞒谁,怕是凉山几乎每家都听到风声了,对吧?” 多寿代答:“对。” “对我怀恨在心的不知名仇家自然也听到了,就抓到这个机会,弄死高月兰,然后嫁祸给我。” 纪安蕾疑:“两个疑点。高小姐怎么会再度回凉山?是自己来的,还是有人把她弄来的?” “大姐,你去看过她的尸首吗?”纪浅夏不答反问。 纪安蕾一怔,忙点头:“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去赶去墙根下,正好看了一眼。” “衣衫整齐否?” “是整齐的。” “那我推定一下,高月兰是自己上咱们家来的,并非被人胁迫。” 第277章 肚明 纪老太太微眯眼:“哦?” 浅夏笑:“我跟她只有一面之缘,却深知她为人刚烈,若是被人胁迫,定是挣扎不休还会骂骂咧咧。另外,如果我的仇家跟你说,只要她再上山一趟,就能能我致命一击,她也会很配合的。” 纪安蕾慢慢点头:“这么一捋,高月兰的动机其实不纯。” “我的推断是这样的。不然,她何必再跑凉山来?再自讨没趣吗?” 多寿歪头问:“那她是今日来的,还是前些天就到了?怎么一点踪迹也没露呢?” “这就关乎另一个大问题。我的仇家是谁?”浅夏特意加重:“真正恨我的人,不是平常小打小闹搞小动作的那种冤家对头。” 多寿忍不住就要笑了,生生憋下。 比起这种直接出人命的,平常府里姑娘们之间真的算小打小闹玩些幼稚手段了。 纪安蕾也轻嗔她一眼,知道她暗指的是纪君蔓那些花样。 “有人撺掇她再回凉山,并且收留了她。”纪老太太点睛之语。 纪浅夏合掌一拍:“祖母英明。” 都捋到这份上了,大家就把目光聚到她脸上,多寿问:“那么,四姑娘,你跟谁结怨最深?” 只要知道结仇最深的是谁,答案就水落石出了。 纪浅夏无奈的摊手:“老实说,我真的没想起来。是,我是口无遮拦,举动不忌,也许是得罪不少人,也很多人看不惯我。可,想要致我于死地的……”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蒋氏,脑海中闪过念头:难道是蒋氏的同伙或者纪映芙? 不可能。退一万步说,纪映芙有这个心思,也有这口才说动高月兰,但把人骗上来藏在哪里呢?如果是蒋氏同伙?好像说得过去? “小满,你想到谁了?” “我想到一个人,她恨我要死,几次三番欲致我于死地。不过,她本尊已不可怕,再想是不是她的同伙所为?” “谁?”纪安蕾吃惊。 多寿也瞪大眼看着她。 纪老太太微扭头,目光不明朗。 “嘿嘿,没有证据,我还是不要瞎猜的好。大姐,你旁观者清,觉得满凉山,谁最恨我?” 纪安蕾认真的低头沉吟一回,迟疑道:“据我所知,并没有谁特别恨你。要说埋怨的话……”世家贵女中,特别恨她的,纪安蕾不知情,抱怨的却不少。 主要还在于纪浅夏跟骆凛订亲惹的祸。 纪浅夏却忽然大大的夸张一声:“啊,我知道了。” “什么?” “怎么就把这一茬给忘了?”纪浅夏还猛拍脑袋。 多寿期待的看着她,催问:“四姑娘,是谁呀?” “吕文音。”纪浅夏挤眨一下眼,最后点出结论。 “她?”仨人都吃一惊,包括老太太。 不能吧?那可是相国府大小姐,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来? 纪浅夏轻咬唇:“她托人传话,明白提过,她把高月兰带到凉山来了。” “小满,怎么回事?”这一节,纪老太太不知情,其实纪安蕾也不知道。吕文音是托纪君蔓和裘五小姐带话,直接绕开纪安蕾的。 纪浅夏也不瞒她们,就把吕文音这些事都摊开说清楚了。 听罢,多寿抚额轻声:“倒是对得上。” 纪安蕾还有懵:“她有动机不假,但下手的总不能是她吧?”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姐,相国被贬很有蹊跷,她能跟着吴家小姐去见贵人们,自然还有老底在。府里高手,想必调遣一二不是难事。” 多寿欢喜:“这么说,只要审问吕大小姐,就能真相大白?” “不会。”纪老太太跟纪浅夏同时否定,互看一眼。 纪浅夏没想到跟祖母同步,谦虚:“祖母你请。” 纪老太太精神不佳,摆手:“你说罢。” “好。多寿姐姐,是这样的。相国小姐收留知县之女,可以承认,但却不会承认杀人。所以,真相不会马上大白?” “可是,四姑娘,方才你推定……” “对,我是推定了谁把高月兰骗上来,并且收留,还跟我有积怨,怎么看指向都是吕文音。其实我也知道凶手就是她,她没下手,但是主凶。但官衙是讲证据的。不能听信我一面之词的推定吧?” 纪老太太点头。 尤其现在高月兰已死,官府真审问吕文音,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顶多就承认高月兰在府里住着而已。 “那怎么办?”纪安蕾忧心忡忡。 纪浅夏磨牙霍霍:“当然不能指望官差办案。她不是一门心思想见我吗?我就去会会她。” “小满,不可。”纪老太太不许:“竟然已知对方不怀好意,何必冒险呢?” “胜向险中求嘛。我不冒这次险,又怎么揭穿她的真面目呢?祖母,我会小心的。”纪浅夏信心满满。 多寿忽道:“四姑娘,我陪你去。” “多谢。不过,我在考虑是不是把她约到家里来?” 纪老太太露出‘你见识太浅’的笑容:“如今这形势,怕是躲还来不及吧?” “哦。”纪浅夏眉头蹙拢。 像是要验证纪老太太的话一样。 很快,纪府外墙根沟里发现女尸的事风一般在凉山传开了。大热天的,又都那么闲,无所事事的人们还添油加醋的传出好几个版本。 其中一个最有鼻子有眼。 传言说高月兰前次来过一次,入了纪府,不知说了什么话跟纪四姑娘起了冲突,差点打起来。然后,纪四姑娘仗着自己地盘羞辱了高二小姐,令她怀恨而去。 没想到,几天后,高二小姐忿意不过,又重新返回凉山,想再次找纪四姑娘理论,没想到就不明不白死在墙根下。死时衣衫是整齐的,只脸面青紫,像是被人捂了嘴闷死,然后抛在沟水里。 然后就有传言接着编:纪府的人下黑手,不敢在府里处理,就打算抬出来扔到山沟去,所幸有巡兵,急匆匆的就抛在墙沟里,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丁知县又气又无奈。 流言蜚语制造加传播的皆出自凉山避暑的世家权贵府,个个比他官大。想辟谣只能尽量破案,嘴皮子解释没人肯听。 他办事效率不可谓不高,很快就查探到高月兰落脚处是吕相国旧府。也按惯例询问了吕文音。 第278章 局动 吕文音表现悲伤,也很镇定,她是这么说的:“高小姐找到我,求我好久。我不得已拗不过她,就带她过来了。其实她跟纪四姑娘之间有什么恩怨过节,我并没有多问。只想着我与纪四姑娘朋友一场,平日里她最明理懂事,不能让人误会了去。本想做个和事佬的。谁知,高二小姐并不领情,不顾劝阻,还是离开去找纪四姑娘了。后面发生什么事,我就不清楚了。” 丁知县无功而返。 当天,高月兰在吕府别院跟丫头大吵大嚷,好多人都看到了,作证说看到高月兰去朝纪府方向去了。 这下,纪府的嫌疑增加了。 只是嫌疑归嫌疑,没有目击证人啊!纪浅夏一直静养也属实。 那杀害高月兰的究竟是谁呢? 她为什么好端端的,就忽然死在纪府院墙水沟了? 丁大人一个头两个大!尤其是在这节骨眼上。 流言越传越凶,命案胶着。 纪浅夏回请吕文音,果然如纪老太太猜想的那样,她推辞了。 风口浪尖,她可不想抛头露面。 别人都替纪浅夏急,倒是她自个还不慌不忙的。 连幸灾乐祸看戏的纪君蔓都忍不住跟心腹嘀咕:“她怎么还笑的出来?外头都把她传为凶手了。” “谁知道呢?或许四姑娘另有谋算吧?她不是很擅长这个吗?上回在望江亭……” “行了行了,闭嘴吧。”纪君蔓最讨厌别人提望江亭。 那是纪浅夏大出风头的地方,她一个字不想听到。 事发第四天,京城布局开始发动了。 凉山气氛徒然凝重又紧张。巡兵和禁军更是戒备禁严。官道连接上山的路,快马一匹接一匹,从早到晚。所有人家都不许随便出入。 简言之就是只许进,不许出。 一时间,人心惶惶。有那消息灵通的人家,人人自危,并且开始收拾细软了。 纪府相对来说,还比较安静。 纪君蔓得了点边角料消息,惊吓不已,跑到朴方堂直嚷:“祖母,怎么办?京城七王爷造反了!” “安静。”纪老太太面无表情。 “祖母……” 纪安蕾赶来,不悦:“闭嘴!不许拿流言碎末子惊扰祖母。” “什么流言?看看外头形势,怕是……”纪君蔓掩面快哭了。 多寿淡定:“三姑娘,你怕什么?皇上与娘娘们还在凉山,不会有事的。” “就是因为皇上与娘娘们都在凉山……哎呀,不好,爹爹与夫人还在京城,你们都不着急吗?” “急有什么用?”纪安蕊年虽小,却冷静:“吉人自有天相。你瞎嚷嚷,自个吓自个就有办法了?” “哎呀,五妹,你不懂。万一七王爷造反成了,很快就会杀到凉山来……” “废话不是。”纪安蕊还笑她:“一山难容二虎。” 纪老太太出声:“都消停些,从现在起,谁都不许妄议,乖乖在院里待着。” 纪君蔓忙问:“祖母,要不要收拾细软?” 早点做打算,万一七王爷成功,赶过来杀在凉山的皇上,她们又不是皇族,跑路也方便不是。 纪安蕾狠狠道:“你收拾便罢,想出这个门也由得你。死活自便。” 见她们都老神在在的,纪君蔓也讪讪笑:“行了,我回屋待着去。” 回院的路上,雁书紧张问:“三姑娘,真的回屋待着吗?” “嗯,让一个嬷嬷盯着大姐。看她有什么举动,随时来报我。” “是。” 知书奇怪:“怎么不见四姑娘?” “不会是吓软脚了吧?”纪君蔓哈哈笑,拐个弯去看望纪浅夏了。 纪浅夏却在看完一封信后,大白天点起灯烧毁。 然后,伸个懒腰,望碧空如洗笑叹:“所料不差。” “三姑娘来了!”小丫头高声报。 “哎哟,三姐怎么来了?”浅夏转头笑的漫不经心。 纪君蔓狐疑:“你没听到外头的动静?” “听说了。京城七王爷反了。凉山戒严了。” 纪君蔓打量她:“你没吓着?” “没,惊着了。”浅夏还笑。 纪君蔓就更惊疑了:“你还笑?” 浅夏搓搓脸,恢复正色:“这是无奈的苦笑。” “啐!”纪君蔓忍不住为她的厚脸皮唾弃一口。 “爱信不信。” 反正两人也没什么姐妹情可讲,又没有外人在,说话就更加没顾忌了。 “你别以为京城发生这么件大事,你的事就会被掩过去。” “我什么事?”浅夏装傻。 纪君蔓专揭她的短,挑起坏笑:“当然是高二小姐的命案喽。” “关我什么事?人家丁大人都不急,你急什么?” 纪君蔓撇下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急了?还说不关你的事?明明就是你一时激忿错手对高小姐下手。” “没证据就胡说八道,别看你名义上的我三姐,我照样告你诽谤。” “你告去呀!看谁吃亏?”纪君蔓掩扇笑的开心。 “你就料定我吃亏了?”浅夏也乐了:“纪君蔓,这院里,不止你一个人想像力丰富。我呢,也可以说因为你总是处处针对我,所以,就设计了这么一个不太高明的局想陷害我。其实高月兰是你下的手,好故意栽给我背黑锅。” “你胡说!”纪君蔓惊悚了。 这种鬼话,她相信纪浅夏编的出来!原本以为可以镇住她,没想到对方也会还以其人之道。 浅夏呲牙:“哪句指出来?” “每个字都是胡说八道。” “是吗?要不要我们各自找证人好不好?” 纪君蔓眨巴眼:“什么找证人?” “我找出证人,证明你常常故意挑事针对我。并且好几次暗中搞鬼,一直看我不顺眼。所以结论是,你看到高月兰后,就想到一个嫁祸的法子。” “没有!你血口喷人。” 纪浅夏撇嘴,冷漠盯着她。 “你,你才是故意陷害我!” “哟,你也知道这是陷害?”浅夏冷笑:“是谁先指控我错手对高月兰下手的?纪君蔓,你老实在自己院子待着就好,非得上赶着惹我,你是不是闲得很呀?非得凑上来讨人嫌?” 纪君蔓被她点名道姓指责,很是忿忿然,指尖对着她:“你,这是心虚?因为我说中了真相,你,你就是凶手!” 第279章 谣传 “你再说一遍。”纪浅夏手痒了,神色也转为阴恻恻。 知书和雁书一看不妙,各自上前劝着纪君蔓:“三姑娘,快回去吧?七姑娘还等着姑娘回去学琴呢?” “是呀是呀,三姑娘,四姑娘病才好,不宜久留,快些回去吧。” “……走开!”纪君蔓大为恼火。 这两个丫头是怕了纪浅夏吧?怕她什么?大不了再打一架。 纪浅夏也是这么想的。她也没掳袖子,只是双手成拳,互相挤按,手骨节发出清脆的‘咔嚓’响声。眉宇间配合出杀气腾腾,纪君蔓还真有点心里发怵。 发怵归发怵,就这么走了,纪君蔓又不甘心。便昂起头故做不屑道:“看看你这模样,还有点国公府小姐的样子吗?整个乡间泼妇。” “哟,你几时围观过乡间泼妇了?我看你倒像深山老林的无知蠢妇。我被霉事缠身,你以为你会好过?你纪府三小姐就能独善其身?真,蠢!” 纪君蔓腮色转白,恶狠狠瞪她,放下狠话:“纪浅夏,你就会处处针对我。你招惹外头仇家,别连累我们其他姐妹们。有本事就自己去搞定,不要总在家里耍嘴皮子。” “我没耍嘴皮子呀,是你不识好歹凑上来给我当猴耍而已。你就像那街上被人牵着绳的猴似的,人家动一动你就跳一跳,还非得跳到我面前恶心我。简直讨骂。” 纪君蔓深深吸口气,眼里快喷出火来了。 这时,有急促又杂乱的脚步渐近。 某个仆妇快步跑过来,大声说:“不得了,不得了,京城那边传来坏消息了。” “什么坏消息?”这时,两个斗鸡一样对立的姐妹暂时放下成见,齐声问。 “说什么顾将军投靠了七王爷……” “啊?”纪浅夏失态怪叫一声:“消息可靠吗?” 这个负责在外头打听的仆妇紧张道:“奴婢不知可不可靠。但是顾家在凉山的别院忽然就被禁军包围了。听说,顾家老夫人及小姐都不许出入。” 纪君蔓眼角瞄向纪浅夏,幸灾乐祸:“霍霍,这下总是爱理不理人的顾令娴怕是好运到头了吧?” 浅夏先白眼送她,再次问仆妇:“还有别的消息吗?” “呃?听说人心浮动,有些人家悄悄买通人手从小路先逃了。” “哦。”纪浅夏垂下眼眸。 她刚收到骆凛从京城转丝馆的人手递进来的平安信。安抚她说京城局势虽动荡,但一切都在皇上掌握中。最多两天后就会平乱。叫她安心不要想多。 骆凛的话,纪浅夏是相信的。他就在京城,估计也参与了平乱。 忽然又在凉山传顾将军投靠七王爷,这明显是在妖言惑众,扰乱凉山这边的军心啊! “我去趟顾家。” “你疯了!”不但是纪君蔓诧异,纪安蕾等人也不可思议。 纪老太太倒是冷静,看向她:“理由?” “祖母,我吧,一直坚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纪浅夏平静说:“都在传顾将军投了七王爷,京城看起来大趋已去,因为顾家军实在太悍勇,拥有他们就等于坐稳一半江山了。” “没错。”纪安蕾不解:“所以,你这时跑去顾家,岂不是惹祸上身?” “如果这是假消息呢?如果这是京城那边故意传的假消息,目的是扰乱凉山伴驾的大人们心思呢?” 纪安蕊小小声:“如果是假的,谁传的?” “追究谁传的不是我们的责任。我想去顾家外面看看形势,说不定看在我跟顾小姐要好的份上,得以一见呢?” 纪老太太却先是摇摇头:“我劝你不必去。”接着又点点头:“如果消息为假,你此刻去顾家,后头好处多多。” 别人要三思才明白其中含义,纪浅夏略一思索懂了大半。 “祖母,你准了?” 纪老太太闭眼轻叹:“去吧。” “谢谢祖母。” 纪浅夏知道外头到处是暗卫明军,正当人心惶惶之际,不适合带太多了。想着只把两个丫头带上逛一圈就够了。纪安蕾和多寿不声不响陪着她出这趟门。 这令纪浅夏颇为感动。 自打京城叛乱以来,满山避暑别院基本是大门紧闭,山道只有巡兵和少量的仆役穿梭。像她们这样的年少小姐,几乎是看不到了。 顾家离纪府有段山道。 她们强自镇定走在洒满阳光的山石路上,几次遇到巡兵,还得验明身份。所幸,她们一行都是女子,没有武器,且还面熟自然是放行的。 经过相国府别院时,纪浅夏特意停了停。 门可罗雀,院子静悄悄的,看起来像是无人居住似的。 纪安蕾小声道:“吕大小姐还在山上。此时不是见面的时机。” “我知道。”纪浅夏点点头。 绕过相国府,又走了一段路,来到顾府外。 隔着一丛丛半人高的花树,可见顾家四周戒备森严。一看就是禁军的装扮。 多寿轻叹:“还真是看管起来了?” 顾将军若投七王爷,凉山别院的家属自然是要严加看管的。这是关键性的王牌。 但,纪浅夏压根不信顾将军会投七王爷这条消息。 要真早有反心,他怎么会把老母与幼女送到凉山来避暑?不会找个借口留在京城吗?这不白白充当人质了? 仔细打量四周,纪浅夏沉声:“我去碰碰运气。你们留在这里。” “小满!?”纪安蕾担心:“还是不要去碰这个霉头了吧?事实明摆着呀。” “大姐,我想试试。” “试什么?” “我的推测到底对不对?”纪浅夏肃容。 多寿低声:“四姑娘,你还是觉得那是假消息?” “嗯。”纪浅夏看向顾府以及四周的禁军,总觉得哪里不对似的。 看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纪安蕾捏捏她的手,只好:“小心点。不可硬来。” “放心吧,要是拦着我,我马上就掉头回来。” “行,去吧。” 整整衣襟,纪浅夏大步走近顾府。 还挨近大门,果然就被拦了。她不慌不忙表明身份和来意。对方怪异看她一眼,竟然放行了。纪浅夏没有多想,继续来到大门前,敲响了门环。 第280章 正面 一切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纪浅夏非常顺利进入到顾家,还是由一个体面的仆妇领着一路向着后院去。 她观察了下,顾家内部的确比往日安静许多,但并没有禁军严加看管。各处长廊,空荡荡的。甚至连婆子丫头也不见经过。 安静的很诡异! 只不过,转到后宅,绕过花架,走下游廊,眼前又是一道月亮门,忽然有欢乐的笑声传出。 纪浅夏纳闷了:顾令娴一向不怎么嬉笑,听声音也不是她呀? 仆妇却冲她:“劳烦纪四姑娘这边等着。” “哦。”纪浅夏打量她一眼。 仆妇去门内请示了,很快就看到顾令娴快步迎出来,语气轻快:“哈,我就知道你会来。” “你怎么知道?” “我能掐会算呀。快来吧。就等着你。” “啊?”纪浅夏忽然有种被带入沟里的感觉。 顾令娴挽着她胳膊,小声笑了,说:“谢谢你这节骨眼来看我。” “我是来探消息的。” “我知道。别人躲来不及,你能来,不管是什么目的,都是拿我当朋友,对不?” 纪浅夏想了想,也有这层意思在,便微笑了一下。 笑容还在脸上,却凝固了。因为她看到阶前忽然站满穿宫装的女子。 “来吧。有人想见你。”顾令娴小声:“别紧张,平常心。” “不会是她吧?”浅夏心里闪过一个预测。 “嗯。” 顾令娴扯着她上台阶,入内。 顾老夫人陪着一名明**人的宫装丽人,一起看向迈步入内的纪浅夏。 “慧妃娘娘,保国公纪四姑娘进见。” 纪浅夏愣了下眼,马上就垂眸施礼一拜:“拜见慧妃娘娘。” “免礼。”听这个声音,跟望江亭那名女子声音对上号了。 纪浅夏道谢,又向顾老夫人见礼。 顾老夫人眼神威严,上下打量她数遍。 “赐坐。”慧妃和气的笑。 宫人上前挪椅子,纪浅夏谦让不敢,慧妃娘娘摆手:“坐吧,我有话跟你说。” “是,娘娘。” 顾老夫人便自觉的带着顾令娴起身回避了。 顾令娴临出门,回头看一眼纪浅夏,挑挑眉示意她不用紧张。 纪浅夏脸色僵硬的回她一个干巴巴笑容。 这位慧妃娘娘是以本来面目示人,看着比在望江亭时艳丽许多,眉梢眼角风情又自然,眼波流转之际有淡淡的俏皮,笑容还挺亲切,很招人喜欢。 “纪姑娘,你可真难见一面呀!”慧妃笑着打趣一句。 纪浅夏是平生头一回跟后妃正面打交道,不知该怎么应付才得当。小心的起身:“娘娘恕罪。我,不是,臣女……”她在想,国公府小姐称民女合适吗? “我开玩笑了。你别怕,就当拉家常就好了。” “是,娘娘。”纪浅夏吁口气,忖:跟你不熟,怎么拉家常?再说,是拉你家的日常还是我家的?你家的,我倒是很想听听,秘闻不少吧? 慧妃看出她紧张,特意起身拉着她,和颜悦色:“上次的事,我还没有当面道谢。” “娘娘客气了。能为娘娘为忧是我的荣幸。”浅夏不习惯贱称,脱口称‘我’。 慧妃也没计较那么多,看一眼四周,有那贴身心腹就主动退出厅堂,独留下一个小宫女。向着纪浅夏正式的拜谢:“小柚子谢过纪姑娘救命之恩。” “哦,就是你呀?”纪浅夏忙扶起她,认真看了眼。 清秀的小丫头,眼神透着机灵劲。浅夏这会算是看清了。 “是,纪姑娘,要你没你快速推断,奴婢哪有今天?” “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 慧妃轻笑:“小柚子,先下去吧,以后有机会好生跟纪姑娘闲话。” “是,娘娘。”小柚子退到门外。 纪浅夏咽咽喉,不知慧妃要跟自己说什么,还把侍侯的人都屏退了。 慧妃娘娘举止洒脱从容,招手:“来,坐这里。”拍拍离她很近的位置。 “多谢娘娘赐坐。” “没外人,不必讲这些虚礼。”慧妃还亲自捧过一碟精致点心和一盆紫葡萄,笑问:“你病好了?” “好了,谢谢娘娘特意请太医诊治。” 慧妃娘娘见她拘谨,全程都在道谢,不由苦笑,抚额笑叹问:“你想什么?或者说,你还差什么?” “啊?” “我想奖赐你想要的,而非寻常的金银珠宝。”说到底,慧妃娘娘还是要感谢的,只是谢礼来的迟了许多天而已。 “呃?”纪浅夏听明白后,皱皱脸,小心问:“当真?” “当真。你好好想想。”慧妃娘娘看起来对她的疑问一点不反感。 纪浅夏翻翻眼皮,她目前什么也不缺呀?差不多的烦心事都搞定的。只有一件,跟骆凛的亲事不晓得能不能通过后妃之手取消掉。 “嗯?”纪浅夏就犹疑着怎么开口提出这个非分要求。 “你尽管说。” “我,我的亲事……”她一咬牙还是说出口了。 慧妃笑了,道:“我听说了,骆太尉与保国公也算门当户对。” “我……” “你不乐意?”慧妃看出她的纠结,好心问:“不满骆三公子的人品?” 纪浅夏苦笑:“也不是。是……”她不想嫁。 慧妃娘娘却歪头,还俏皮一笑:“据我所知,骆凛此人,却是世家子中难得的能力出众,文武双全者。” 纪浅夏不知怎么跟她说。能力这回事是次要的,而是没感觉呀!没有爱意呀!这让她怎么嫁呢? “你想取消婚事?”慧妃也不绕弯子了。 “嗯。”纪浅夏小小声应。 慧妃就不经意拧眉头:“要求不算高,只是暂时办不到。” “为什么?”纪浅夏还以为宠妃办事,那是畅通无阻呢。 慧妃轻轻笑:“如今局势,你身在闺中想必也知道一二了。京城全仗骆太尉与顾将军平乱……”过多的,她打住了。反正纪浅夏灵透人,一点就通。 骆太尉正在平乱,宠妃却要取消骆三公子亲事,这不拖后腿吗?还是极不明智的拖后腿。反正短时间内是无法做到,只能等这事过了,再慢慢提出来。 “那,就算了。”纪浅夏不想借助后妃之力了。 第281章 奖励 慧妃挑挑眉,笑吟吟:“你不相信我还是等不及?” “等不及。”纪浅夏脱口,又满是笑容:“其实我是个俗不可耐的人。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选择寻常的金银珠宝好了。” 慧妃小怔,看着她忽就乐了,掩齿格格娇笑。 纪浅夏不知她笑什么,呵呵陪着傻笑,希望不是自己说错话。 “好,这个也答应你。”慧妃笑声未收,爽快的答应了。 “谢谢娘娘。”纪浅夏没想到她这么大方大度。一点不怪自己的无知无畏。想到会得到许多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她就双眼发光。 有什么比钱财傍身更安全可靠的吗?有了大笔财富,她才能自己作主自己的命运吧? “还有吗?” “没有了。”浅夏可不敢贪心,适可而止就好。 慧妃娘娘慢慢收了笑:“那么,我再来问你,为什么会挑这个时候来顾家?” “不相信京城传过来的坏消息。” “哦,也不相信禁军包围了顾家?” “这个是相信的。所以,才想过来安慰一下顾小姐。她是我难得的闺友之一。” “只是这个原因?”慧妃似乎不太相信。 纪浅夏重重点头:“只是这样。” “噢,那你凭什么不信京城流言呢?” “顾将军是凭实力坐上大将军位置的,他分得清好歹。何况身处京城,看得明白好歹。又怎么会投靠叛乱者呢?” 慧妃娘娘低眉看看手上珠宝镯,浅笑:“你是个聪明人。皇上说的对。” 纪浅夏眉头暴跳一下,起身又道谢:“谢皇上,谢娘娘。” 慧妃娘娘并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而是饶有兴趣的跳到另一个话题:“你见过观音庵的妙罗师太了?” “回娘娘,见过了。” “有人跟你说了她的来历吗?” 果断坚决的摇头:“回娘娘,没有。” 慧妃就盯着她看,眼里是浓浓的不赞成。 纪浅夏心一惊,暗暗忖:难道顾令娴跟她提到了?那完蛋了,自己竟然当面扯谎了。 反正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纪浅夏不改了,免得印象分更低,索性就低头装傻。 “真不知妙罗师太的来历?”慧妃娘娘追问一句,明显是想她改口。 可是纪浅夏不想改口了,特别认真回:“真不知。” 半晌,慧妃娘娘低叹,却又笑了:“果然大胆出奇。” “娘娘过奖。” “好吧,那些糟心事,你不爱听,我也不说了。难得说上话,你来起个头吧?”慧妃娘娘拈起一块点心送到口里。 这真是要拉家常吗? 可是,纪浅夏不想啊! 她苦笑一声:“是,娘娘。嗯?前些天臣女去了趟德山城,竟然比京城不差什么。” “是吗?” “嗯。”起头了,纪浅夏做到了。 慧妃忽然皱眉:“德山县?是丁知县吧?隐约闻得政绩突出,皇上有意提拨他……” 浅夏不语。 “咦?小柚子。”慧妃忽然扬高声音。 小柚子应声而入:“奴婢在。” “前两天,刑部聂大人报上一件什么案子……” “回娘娘,是凉山发生一桩命案,聂大人没有接手,交给一位丁大人。皇上准了的。” “对,是这回事。”慧妃娘娘好奇看着纪浅夏:“你可知情?” “知道。”浅夏苦笑。 慧妃娘娘笑说:“你有断案之才,可有兴趣再试身手?” “啊?娘娘,人命关天,岂可儿戏。”浅夏大吃一惊,素来听说这位慧妃娘娘不怎么按牌理,没想到真是个琢磨不透的主。 她紧急补充:“何况这件命案,涉及到女臣,需回避。“ “说来听听。”慧妃娘娘忽然来了兴趣。 纪浅夏就只好把高月兰跟她的纠纷简要的提了一下,顺便把这件命案跟她的嫌疑洗刷也说完整了。总之就是,她是无辜的。但涉及了,就不好插手了。 慧妃娘娘单身托腮,听的津津有味,建议了一句:“何不自证清白?” “清者自清。” “谣言可畏。” “我相信丁大人会还我清白,早日捕获凶手还死者公道。” “我却不信。”慧妃娘娘缓缓笑:“你不及早介入,这件命案终会成为悬案,而你的名声很可能受连累。知你者自然知晓你是清白的,那无知者,就难说了。” 是这个理,纪浅夏也明白。 她不在场证明很充分,但高月兰死是事实,跟她结怨也是真的,有一定的动机。只要丁大人一日不破案,流言蜚语就不会停。她结怨的人就会不停拿这件事作文章。无知的老百姓是不关心的真相如何,只要事件精彩过耳瘾就行。 纪浅夏很无奈,摊手:“可惜我不是官差,无权参与断案。” “你若有心,我自然帮你达成。”慧妃娘娘看起来很乐意她掺和。 “谢娘娘。” 纪浅夏喜忧参半。 如果有皇命护身,她掺和名正言顺,早点破案,她也得到解脱。只是,这么轻易就让她掺和,会引起更多人反对吧?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向慧妃要求的呢?这个后门就走的让人无法不侧目。 “等着,等皇上一回来……”她及时煞口。 纪浅夏也不在意,京城生变,皇上当然不会继续在凉山避暑吧?怎么着也得坐镇京城外指挥反扑? 慧妃娘娘看她神情不亮,越发认定她是个可塑可信之材。 “娘娘,臣女叨扰已久,先告退了。”纪浅夏觑眼看窗外,日头很烈,担心纪安蕾等人还在苦等。 “我也过来许久了,该回驸马府了。”慧妃娘娘亲昵的挽起她的手,吓的纪浅夏条件反射往回抽。 慧妃又笑了,还向她挤眨眼:“有空我再请你游湖吧。” “啊?哦,多谢娘娘。”纪浅夏吃惊。更加明白顾令娴肯定事先跟她打了自己很多小报告。 入门静悄悄的,出门却排场极大。 顾家上下老少一致隆重把慧妃娘娘送出门,这下许多人才明白,禁军不是围顾府,而是慧妃娘娘突然跑到顾府作客了。 这是个信号,无形中传递出宫里是不信顾将军投靠叛军的。慧妃的态度就是皇上的态度,及时稳定的许多惶惶的人心,也相当于给欲做两手准备的官员吃了定心丸似的。 第282章 激将 宫中第一宠妃悄无声息的进入顾家无人知晓,离开却搞的阵仗浩大,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满山都喧哗了,各府各院都惊动了。 咦?旁边那是谁?就是除了顾老夫人,顾小姐之外,那个堆着僵硬笑容的少女是谁呀? “啊哎,没想到是慧妃娘娘在此?”多寿掩嘴惊呼。 纪安蕾也同样吃惊:“小满她,她这算走运了吧?” “难说。”多寿小声:“四姑娘看起来,不是特别高兴。” 她们被拦在外围,不得靠近。但总算放下心头大石了。 慧妃娘娘坐上辇车转回驸马府,顾家老小一家目送,唯有纪浅夏塌下双肩,被顾令娴拉着,小声:“再进去坐会?” “不了,我得回去歇会了。” “你很累吗?” “心累。我这是平生头一回跟宫里贵人打交道。” “哦,难怪。” 纪安蕾看着辇车在层层严官护送下渐远,忍不住就要走过去。 多寿正要随行,身后却有人唤:“多寿姑娘。” “嗯?”多寿回头,正好对上商九惊喜的眼。 “商捕头?”多寿微一含头施一礼。 商九抹一把汗,带点做作又讨好的笑脸说:“我,我公干。” “哦。”多寿扭头一看,纪安蕾已经走向纪浅夏去了,她正要跟去,商九还跨前一步,没话找话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多寿茫然:“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那个,你不是跟在纪老太太身边吗?” “嗯,我有时跟着姑娘们出门。” 商九轻轻应了一声,忽然又问:“四姑娘最近有见着聂小公子吗?” 多寿愣了下,摇头:“没有,四姑娘最近一直没出家门。” “这样啊。”商九抓抓头。 多寿细琢磨了他的话,不由疑:“聂公子怎么啦?” “他不在凉山,也不知去了哪里?” 多寿睁大眼:“失踪了吗?”要是这样的话,她得跟纪浅夏提一下,他们关系似乎不错的样子。 “倒也不是。”商九苦恼的皱眉:“我去问过聂家,说是看望朋友去了。但是,我知道其仰在外地的朋友,其实少的可怜。我实在想不起哪位朋友值得他大热天跑去探望?” 多寿舒口气,微笑:“你都不知,四姑娘更加不知。” “多寿姑娘不知,其仰对纪四姑娘赞誉有加,或者互通消息也未可知。” 多寿就作不了主,只笑:“这我就不知了。不如,商捕头自己去问四姑娘好了。” 商九低眼又抬头的看看她,堆起满脸笑:“烦多寿姑娘替在下引见一下。” 多寿面上忽然一烧,垂眼道:“嗯。” 纪浅夏向顾令娴告辞,与纪安蕾相携着离了顾家大门,准备回家,多寿迎上,向纪浅夏道声恭喜,恭喜她终于向见慧妃娘娘。 “这不是惊喜,于我来说是惊吓。”纪浅夏虚抹了下额头,真是唬一大跳。 “四姑娘,京府衙门的商捕头求见。” “商?”纪浅夏抬眼就看到商九站在日头底下,淡定的干笑。 纪安蕾抬头挡挡日头,果断:“回家再说。” 回了纪府,浅夏让纪安蕾先去朴方堂报声平安,她就留在前厅与商九对话。 双方见礼,商九还是先提及聂其仰去向。 “哦,他自告奋勇帮别人翻案去了。这些天我足不出户,不清楚他的进度。你可以去问问顾小姐。她或许跟聂小公子有书信来往。” 商九嘴角扯了下:又牵出个顾小姐?跟她不熟啊喂。 纪浅夏问:“你几时到的凉山?” “前日。” 凉山最近是许进不许出的状态。 “京城怎么样?很乱吗?” “不乱,只是气氛紧张。”商九笑:“四姑娘放心,很快就天下太平了。” “这个我知道。你为啥又跑凉山来了?” “公干。”商九简单答。 纪浅夏不信:“京府衙门官差跑凉山公干?蒙谁呢?” “的确是公干。是为容先生的案子。” 纪浅夏一下来精神了,追问:“怎么样?查获凶手没有?” 商九脸上有难堪之色一闪而过,轻咳一声:“结案了。” “凶手呢?” “呃,这个保密。” 纪浅夏冷笑看他:“这还要保密?凶手不伏法也叫结案?” 商九扭脸:“四姑娘你不懂不要乱说。” “切。无头悬案还结案,你是来请示刑部尚书大人和大理寺大人的吧?” “没有的事。” 纪浅夏就问:“你来公干什么?” “不方便说。”商九瞪她。 “无能又怂。”纪浅夏不屑评:“我一会去见祖母,顺便跟多寿姐姐聊聊京府衙门在无凶手伏法的情形下结案的趣事。相信她一定爱听这种民间奇闻。” 商九急了:“四姑娘,不许胡说。” “哪句说胡了?” 商九拉长脸:“总之,这是衙门的事,四姑娘还是少打听为妙。另外,这也不是什么民间奇闻,少嚼舌根。” 纪浅夏笑了:“好。我记下了。” 商九不免心里紧张:“四姑娘,这真的是衙门的事,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这种事少知道为妙。” “嗯。没什么事的话,商捕头请回吧。”纪浅夏垂下眼,端茶送客。 商九瞅她半晌,磨牙一刻,妥协道:“是是,你说的对。这件案子,不归我们京府接手了。上头有令,让结案。就派我来凉山送公文交给聂大人批示。” 纪浅夏嘴角一扬,先笑了下,然后疑:“不是京府大人有令?” “当然不是。大人还要严查呢。谁知,过后却一脸凝重的把我们叫去,吩咐说这件案子可以结案了,不用再查了。至于定远侯那边,自有大人去交待。” “怎么交待?凶手还逍遥呢。” 商九摊手:“以容先生在凉山夜行,被路过歹徒偷袭为由抛尸芦苇荡了结。” “哟,这谁想出来的结案陈词呀?”纪浅夏惊讶:“人才啊!” 商九苦笑:“我们大人。” “你们大人有没想过,容先生可是总教习,一身武艺在身,岂会被宵小辈偷袭致死?” “这不后脑有伤吗?趁人不备偷袭得手,也是有的。”商九不以为然。 “也不对啊。容先生在凉山被偷袭,难道一直不归,同行没发觉?” 第283章 敲诈 商九撑额:“容先生是独自来凉山的好吧?吴府并不知他在凉山。只说他请了假,过后不归,就去衙门报了失踪。这都说的通。” 纪浅夏鄙视:“瞧你们这办案,全听一面之词啊。吴府说什么就是什么?是不是吴府说容先生心情不好,特意走到凉山来自尽的,你们也信?” 被她这么一挤兑,商九脸色很不好看了:“纪姑娘,麻烦不要信口开河好吧?” “你们没查到容先生上凉山那些天,吴府大公子也在凉山吗?” “有吗?”商九疑。 纪浅夏就感叹摇头:“就你这水平,还不如聂其仰。算了,你什么都不知道,问了白问。请回吧。” 商九不解:“说的你知道什么似的?” “我还真知道,但不想告诉你。” “切,故弄玄虚。别以为你望江亭推断及时准确就真的成什么赛神捕,远着呢。” 纪浅夏还想分辩两句,又想起他不过是名捕头,这些弯弯道道不懂是正常的。便一笑收之:“你就当我故弄玄虚好了,不过,我这里有条消息,不知你感不感兴趣。” 商九巡睃她一眼,满是疑问:“什么消息?” “有关我们家漂亮乖巧懂事体贴的多寿姐姐的消息。” 商九掩饰性干咳两声,装做在不意:“闲来无聊,说来听听。” “给钱。”纪浅夏大胆出格的举动差点把商九给吓愣了。 “什么钱?” “消息费。商捕头,你们衙门总有线人吧?打听消息不要给银子的吗?人家冒多大风险,你就一点表示也没有,心安吗?” 商九快要一口老血喷出来,呕的不行,气恨恨:“这有可比性吗?你冒多大风险了,啊?” 纪浅夏轻飘飘一笑:“我当然冒险了。要是让多寿姐姐我把她的消息传给你,她就会几天不理我,再在祖母面前挑拨几句,我会就在长辈面前失宠,我代价太大了。” 噗!商九真要吐血了! 这么荒唐的理由她是怎么胡扯说得出口的。 “一百银,允许还价一两。” 商九拱手:“告辞。” “我家多寿姐姐,已经十五了啊……”纪浅夏没头没脑来一句。 商九定住身形,咬牙:“五十两,不能再多了。” “九十九,多吉利。” “五十两,这是我现在的全部身家了。” “允许打欠条。” 商九瞪圆眼睛:“打欠条?” “是呀。免息的。” 商九阴郁瞪着她:“什么消息这么贵?” “终身大事方面的。不晓得你有没有兴趣听,要是没有,可以扭头就走。”纪浅夏笑的小狐狸般。 商九面色一红,仿佛被窥破心事似的。 “过时不候呀。快点做决定。” “……成交。” 纪浅夏让他写下欠条,还收了他的几纹现银,笑开花似的道:“据官方消息,我家祖母在托人帮多寿姐姐物色良婿。” “啊?” “听我说完。银子不能白拿。再告诉你几个明面上的条件。” 商九洗耳恭听。 无非就是人品要过得去,跟多寿配得上,再就是能置得近房产离纪府还近的。然后就是多寿继续服侍老太太这一条,至关重要。 商九听了,久久不语。 其实条件并不苛刻,但对他来说,也有难度。衙门官差,并没有那么有钱呀。哪里置得起离纪府近的房产。 纪浅夏还是比较看好商九的。家世过得去,年貌与多寿相当,有正当职业,看起来还不油滑,能跟聂其仰成为好友,品性不会太差。 反正消息是透露出去的,他能不能抓住就是他的事。 送走商九,纪浅夏转去朴方堂。 纪老太太此时神色平静了,比方才听到消息,情绪好多了。 正歪靠着闭眼沉思,纪安蕾告退去处理家务,纪浅夏就进来了。 “祖母。” 纪老太太睁眼,摆手示意纪安蕾去忙。 “见着贵人了?” “是。很意外。” “说什么了?” “哦,她说要给我赏赐。咦,怎么还没送来?”纪浅夏纳闷。 纪老太太调整个舒服的姿势,问:“都说了什么?” “我想想哈。”纪浅夏就手抵下巴默想一阵,挑了一些可以叙述的内容汇报。 屋里寂静,只有她的声音在得啵得啵不停。 纪老太太不发一语,最后索性闭眼。 “这么说,咱们院墙那件案子,她许你插手自证清白?” “是。” “吉凶未知啊。”纪老太太微眯了眼,轻轻叹气。 纪浅夏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她可是闺阁少女,还跟死者有过冲突,却冒然许她插手,这不扰乱正常的办案程序吗?如此一来,许多人会把她们纪府看起是慧妃娘娘一派的吧? “祖母,我实在推不脱。” 纪老太太没怪她,只说:“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可不,我是一点不想跟皇宫的人扯上关系,麻烦死了。”纪浅夏也懊恼。 这慧妃娘娘怎么回事嘛?偏生在顾家等着她。这下好了,一直躲着不跟皇族有牵扯的保国公在加入朝堂派系之争了。 “也无妨。”纪老太太忽然又说:“此次作乱,重新洗牌,或许朝堂风气为之改变……” 纪浅夏眼眸一亮:“对哦。七王爷倒了,跟随他的大臣们被清除,以后朝堂上全是忠心为皇上卖命的,派系之争大概可以歇了。那么,宠妃娘娘照顾保国公府,大约也不会惹人眼红嫉妒吧?” 正是这个理,纪老太太是这么想的。 原来,她是知道保国公几斤几两的,明哲保身不掺和朝堂党争是明智之举。不过,现在七王爷造反,皇上趁机端掉平时阴奉阳违的大臣们,以后朝中全是亲皇派,不存在两派竞争暗中使坏。 那么,没什么野心与能力的保国公可以站队了。 “你明白就好。” 纪浅夏欢喜击掌:“太好了!不对……”她灵光一闪:“祖母,我怎么觉得像个套呢?” 纪老太太看向她。 “就是因为顾家被围,我才会去一趟,没想到,慧妃娘娘就等在那里。祖母,你觉得像故意的不?”纪浅夏还怕是自己想多了。 第284章 介案 “嗯?听起来像这么回事。”纪老太太不惊不乍。 纪浅夏觑眼望她:“祖母,您早就猜到了是吧?” “倒没有。”纪老太太眼睛看向窗外,淡然道:“只是觉着顾将军投靠这事不靠谱。凉山这边马上就围了顾家,动作很快嘛。” 纪浅夏砸磨了下,悠悠道:“说明,慧妃娘娘真是宫中第一宠妃。消息传来,她就知道该怎么办?还调动得禁军配合这个流言。” 纪老太太轻轻点头。 京城动乱,皇上没有龟缩在凉山,而是已经去到京城外亲自上阵指挥。凉山这边的兵力也还保留着一部分。顾将军的消息传来,慧妃就立马让人围了顾府,估摸着有两层意思。 一来,八成知道顾令娴有事,纪浅夏多少会来打探一番,以她的大胆和机敏,不会在家里躲着不出。二来也看清是什么人在暗中准备细软跑路或者说看谁会趁机扰乱军心? 要知道,七王爷作乱,他原来跟许多官员都是来往密切的。这其中有些官员家属可还在凉山出不去呢。万一趁机再搞点事,腹背受敌,胜算就没那么大了。 “祖母,那我该怎么办?”浅夏请教。 别看纪老太太病着,头脑可清楚着,看问题也很有大局观。 “顺其自然吧。”纪老太太神情缓和,没有先前那么绷紧了。 “哦。” 意思是,以后可以不用躲着宫里这位贵人了?借着这层关系,把保国公府拉入皇宫亲信范围中?似乎有点难。纪浅夏到底只是一个庶小姐,作用有限。 保国公扶不上墙,庶女再怎么讨好谄媚宫里贵人,也徒劳。 都打算告退了,纪老太太忽然问了一句:“商九做什么来了?” “哦,他说公干。就是为着上次芦苇荡无名尸案来的。” 纪老太太就不言语了。 纪浅夏瞄一眼多寿,笑嘻嘻凑近问:“祖母,你认得商九?” “不认得,但多年前,听过他们捕快世家的名号。”纪老太太轻笑:“说起来,他们家跟狄家倒有些来往。” 浅夏眼珠一转,悄声:“这么说,也算是世交?” “自然的。” “祖母,这个商九年纪不大,看着还挺老练沉着的,而且长的不算多丑……” 多寿轻轻瞟她一眼。 纪老太太也奇怪盯她:“哦?” “祖母,你老别多想,我这不是……”她冲着多寿挑眉。 纪老太太目光溜过多寿,恍然大悟。但十分不认可:“小姑娘家家的,不许掺和。” “是。”浅夏懒懒应,同时还冲多寿挤眼笑。 闹的多寿满脸通红,嗔怪的瞪她。 于是,纪浅夏的心情忽然特别好!快快乐乐的告退回自己小院。 没想到,好事一件接一事。 没过多久,就有宫里内侍来传旨,因感纪府四小姐不顾流言探望顾府勇气可嘉,赐金银若干,还有许多珠宝之类。总之是抬了四五箱进来。领头的还是慧妃娘娘身边的小柚子。 合府谢恩,尤以纪浅夏最乐的合不拢嘴。 这件小插曲也传遍凉山。大伙都心知肚明,这是慧妃娘娘借着由头正大光明的奖赏纪府四小姐。但也因为慧妃娘娘如此镇定有闲心,说明京城动乱不足为惧,各各又安下心思来。 第二天,纪浅夏就得到授意,去跟丁知县会合,协理侦结高月兰案。 丁知县早就得到消息,知道她被特别推荐掺和命案。虽然不合常理,可是宫里传出的口谕不敢不从呀。 “丁大人,多多指教。”纪浅夏苦笑不得。 丁知县对她没意见,也很清楚她的能力,微词的是不合常规。 “有劳纪姑娘了。” “应该的。” 双方见礼略为寒暄就转入正题。 纪浅夏当然是第一时间去看了高月兰的尸体。也听了仵作的说明,知道没有别的伤痕,也没有侵犯,就是窒息而死,连挣扎都不剧烈。反正指甲没有皮屑。 因为京城动乱,太平县过凉山这段路最近封了,要绕很远一段,所以苦主家属还没赶到。 高月兰带着一个丫头来的,事发突然,丫头快吓傻了。 纪浅夏亲自再去询问,丫头双目茫然,意识有点不清。 花了一个时辰,纪浅夏安抚很久,再三保证绝对会保证她的安全,早日揪出凶手之类的,丫头才吞吞吐吐说明高月兰之所以来凉山及所作所为。 高月兰并不是如吕文音托人所说的那样是击鼓鸣冤,而是进京想去骆府大闹一场,让吕文音碰见了,然后就嘀咕一阵,把她带上凉山。一直就住在当初的相国府别院。 事发前,高月兰跟吕文音闹翻了,想去找纪浅夏揭穿吕文音的真面目,走到一半时,丫头不知怎么就葳了脚。高月兰嫌她拖累,扔下一句:“麻烦!”自己先行了一步。 丫头很惭愧,她努力赶上,无奈脚葳的厉害,等她赶到纪府时,却并不见自家小姐的身影,还以为进了纪府。丫头不敢叫门,就在纪府外面坐等。 直到巡兵在院墙发现尸体,她听到骚动凑过去瞧热闹才知死者是自家小姐。 “就是说,你跟高小姐分开了一段时间,这中间,她可能就遇害了?” 丫头抹泪点头。 “你的脚是怎么葳的?” 丫头摇头:“走的好好,就忽然脚脖子一痛,站不稳歪倒一旁,就这么葳了。” “忽然一痛?掳起裤脚看看。” 丫头抽抽鼻子,卷起裤管,脚脖子有青紫色,显然还没好利落。浅夏捏了捏,她还嘶嘶出声。 “还记得当时走在那条道葳的脚吗?” “记得。” 来到山路,纪浅夏和丁知县都拧起眉头。 这条石路是通向纪府。不过浓阴遮日,山路弯弯,更好处在拐弯的无人处,还是上山道。往前是小小斜坡,有两颗樟树,后头是一道拐弯,两旁的树木高耸入云,蝉鸣阵阵。 按着丫头的话,纪浅夏踩在一节石板路上,回头看了一眼。 丁知县也在四望,指拐弯那里:“到处是高树,如果有人隐身在此,谁也不会留意。” “没错。别人无缘无故葳脚就算了,丫头哪里有那么娇贵。好好的走路就葳到脚了?显然是人为的。” 第285章 锁定 丁知县默然,道:“就是将丫头与高小姐隔开,好做手脚吧?” 继续沿着路往纪府去。 上了斜坡后,视野明亮了些,隐隐可见有分散的飞檐屋角。 “那里是纪府。”丁知县指着层层林木透出来的一小截檐角。 “看到了。” 纪浅夏继续,一直走到当日发现高月兰的沟墙外,四下张望。 这里不是正门,也离侧门有点距离。又是炎夏,又因为京城动乱,世家女们不爱串门,各处都冷清。所以,她说:“丁大人,看来这里很像就是第一现场啊?” “嗯。”丁知县指着不远的茂林道:“如果是高小姐熟识的人,只要骗过那里,窒息而亡再扔到墙沟处,便万事大吉了。” “没错。这一路上,虽然人少,难保不会被人发现,且路上谋杀,把人运过来也费力目标太大。倒不如就选在这里下手。” “所以,谋害高小姐的是她的认识的人,这是关键点。”丁知县看一眼纪浅夏。 她就是高月兰认识的人。 “认识,还得力劲大,还得不防备着。丁大人,我可只符合一条哦。”纪浅夏开着玩笑认真说。 丁知县不好意思苦笑:“本官并没有怀疑纪四姑娘。” “我也只是说说,丁大人别往心里去。” 把话说开后,都开始认真研究起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是不是要去见见吕大小姐?”浅夏琢磨着她是个关键点。 丁知县叹:“本官已问过,回答的滴水不漏。她的疑点是有,但并无实证。” 浅夏问:“相国府如今的护卫有多少?” “大约不出四五人吧?” “查,查他们那天的行踪。” 丁知县点头。 “另外,我总觉得吕文音就算恨我,但也没必要非置我于死地吧?” 丁知县也听说了风言风语的,还好心劝:“其实吧,根本与你无关。骆老弟他压根就没正眼瞧过她。只是要议亲,并没有订亲。怪不得你。” 纪浅夏斜瞥他一眼:“就是说呀。为着一个根本无意她的骆三公子,她心里不舒服是真的,但真的这么恨我入骨,不惜谋害高二小姐只为给我泼脏水?” “是蹊跷。” 托着下巴转了几个圈,纪浅夏突然问:“丁大人,你能调动多少人手?” 丁知县苦恼:“德山县的官差虽然来了一拨,但如今并不归我调管。你若要调动人手,怕是要请示聂大人。” “好吧,我真的要调一些人手。劳烦丁大人帮我传个口信。” “是什么?” “烦请聂大人调动忠心可靠的身后敏捷的,盯着定远侯吴府的女眷。” 丁知县面色一凝:“定远侯?怎么会扯到他?” “吕大小姐不是许了定远侯的儿子吗?虽然不是嫡长子,好歹也是其中嫡子。她如今家道还没起来,凉山其他世家小姐未必肯跟她接近。只有吴家小姐吴惠如不嫌弃她,还提携着去见了慧妃娘娘。所以说吕大小姐所依赖的,至少在凉山只能是吴家。” “所以,吴家才是主凶?动机呢?” 纪浅夏犹疑半天才慢腾腾:“我觉得动机是不让我好过?” 丁知县就惊了:“吴家与四姑娘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说起这个,就一言难尽了。总之,丁大人,先按我说的去办吧?反正没别的线索,就死马当活马医呗。” 也是这个理,线索太少,丁知县一筹莫展。 聂大人暂代管着凉山杂七杂八的事务。兵部大人不在,所以调动人手,反正兵力是不听调的,只能是动用官差。好在,官差也有那么几个武艺高强的。比如商九,就被抓来临时充数。 反正他也一时半会回不去京城。 再次有碰面,纪浅夏还笑眯眯的,并没有因为消息费的事不安,还特意给商九说明:“你就去盯吕大小姐好了。” “为什么?不是定远侯府吗?” “真有预料中的事,那也是双方碰面。如果丢卒保帅,吕大小姐这边得更加警惕。” 商九闷闷应了。反正是差事,盯谁不是盯。 “对了,四姑娘,那个,宅子的事……” “什么宅子?” “就是离你们保国公府比较近的宅子的事……”商九期期艾艾的。 纪浅夏就骗他:“那地段不贵吧?风声放出去一点点,有好些户人家就托着求上门来,可都是手握有宅院的。” 商九呲了呲牙。 “先做好份内事吧。”纪浅夏示意:“说不定这趟差事办好,能得格外的赏赐呢。” 商九阴郁瞅她。 这趟差事又不是什么肥差,能有什么好处?完全不信。 凉山这边人心暂时不太浮动,大多数都翘首等着京城的消息。 消息时有时无,也不知真假。 不过,驸马府特别平静,一如往常。慧妃娘娘跟各位跟随而来的娘娘们都从容自信,并没有做两手准备的打算。 这夜,疏星郎月。 定远侯府后院,也还是有灯光。 吴惠如脸色惨白指挥着人悄悄的埋东西。仆从不多,都是心腹,一趟又一趟的埋东西。 埋好后,就有心腹婆子小声说:“时候到了。姑娘快下山吧。” “嗯。” 吴惠如回房换了件束身深色的单衫,做男子打扮,看着床上侧卧的丫头昏睡不醒,整整衣襟问:“人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妥当了。” 走出房门,吴惠如忽然顿停,若有所思:“吕家那边呢?” “一直本分,大门不出的。姑娘别担心。” “我不是担心她。高家这件案子,纪浅夏介入,怕是迟早坏事。” 心腹婆子冷笑:“倒也无妨,反正又不差一桩。就是吕家反咬,咱们远走高飞,并无对证。谁会信她胡说八道。” 吴惠如轻轻蹙眉:“相国府也是墙头草,爹爹说过,他们家与咱们家并非一条心。结亲只是幌子。” “那……” “伪造个畏罪自尽现场,一了百了,也正好打击下即将起复的吕相国。”吴惠如漏出丝嘲笑。 吕文音真是让仇恨蒙了双眼,完全不知父兄辈的机关计算。还真以为吴惠如会帮她向纪浅夏泄忿,不过是枚被利用的棋子而已。 吕相国一直跟皇上是一条心的,跟定远侯结亲,被贬什么的,完全是障眼法。定远侯也是近日知道中了圈套。这不,京城兵败如山倒,吴惠如也得赶紧收拾细软跑路了。再迟半天,她就跑不掉了。 第286章 灭口 商九百无聊赖在窝在相国府旁边一株参天古树之下。 从他所位置可俯瞰整个相国府,连后院都历历在目。当然只能看到院子走动情况,把房门窗户一关,他还是两眼一抹黑。 白天的相国府很安静,出入的仆妇都有其他人盯着,没有客人进入,人数维持不变。 夜晚的相国府更加冷清,几盏灯摇摇摆摆在夏风中,前院偶有看门狗汪两声。 商九随意瞄着相国府,开始想心事了。 他年纪是不算大,还有个哥哥商七还没成家呢。可是自打见着多寿后,内心就开始翻腾如浪了。眉眼举动都那么妥贴,看着真舒心。当然,最重要是漂亮,漂亮的不像个丫头作派。 后来他打听得是纪老太太从小带在身边的,一直是亦女亦婢的存在,难怪气度与其他婢女不同。 盛夏衙门多事,商九请不到假,不能时时守在凉山,心如猫抓似的。好不容易打听得凉山出公差的机会,一把就抢来,为的就是能见到多寿。 见是见了,却未解相思。倒让纪浅夏的消息给震住了。 先不提被敲去的信息费,反正他还是出得起的。单单就是纪老太太准备为多寿择人送嫁就够他兴奋与激动的。 只是,条件方面,他还都凑和,就是房子这一条…… 唉!商九望天琢磨着:要不要先跟兄长们借点?只是房子置办起来,家什这些也得跟上,再加上聘礼什么的,好大一笔支出。 他就那点月银,平时也不怎么省,总不能事事都找兄长借吧? 正这么唉声叹气,眼角瞥到相国府门外竟然来了一盏灯。提灯的人扣响了门,很快门开了。吕家门房去报了后,请进提灯人。 夜色很好,有灯,饶是商九眼神不错,还是没看清对方长相。但凭身段和走路姿势是个女人,上了年纪的女人。 果然,提灯女人被引进了后院。 穿廊过门,来到吕文音的屋子外。吕文音闻声只在窗前一闪,并没有迎出来,可见不是什么身份高贵的人。 商九凝神盯着,职业习惯,总有不详感。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提灯人出门了。沿原路返回,很快出大门,向着山腰去了。 吕文音的屋子已经熄灯。 商九摸摸下巴,正在拿不定主意时,忽然听到有短厉的哨声,好像前方出什么事了。 听音辩位,有点像是来自定远侯府。 商九还在愣神,忽见有灯再次出现。这次灯比较亮,而且人还不少。细看,竟然是丁知县和纪浅夏带着人赶过来。商九忙纵身跃下,给丁大人见一礼后,不解问:“出什么事了?” “吴家不对劲。你这里呢?” 商九忙:“别的倒好,就刚才有个女人去见了吕大小姐。” “不好!”纪浅夏脸色一变:“吕文音说不定凶多吉少。” 丁知县砸开了吕府的大门,直奔后宅。 吕家护卫家丁和仆役还不知发生什么事,纷纷出来,见是丁知县带着官差,更是莫名其妙。 顾不得多解释,纪浅夏让人带路扑奔吕文音的屋子。 “大小姐已经歇下了,不许人打扰。” “走开。”纪浅夏强横:“要紧事,赶紧叫门。” 吕家丫头翻她白眼,碍于丁大人在,又看起来是官府办事,不得不去打扰。但里头没有动静,吕文音一直没回应。 商九也预感不好了:“只能撞门强闯了。” 强闯而入,屋里漆黑一片,纪浅夏跟紧,耸耸鼻子:“快掌灯。” 很快灯亮,一室光明。 桌上有两杯茶,还没收走。吕文音躺在床上,脸色青紫,嘴角有血溢出来。 纪浅夏惊:“她中毒了!快传太医。” 商九上前查看:“是服毒吧?” “不可能。”吕家下人情绪激动:“我们大小姐不可能服毒。” 丁知县冷静,转问下人:“方才谁来见过吕大小姐?” “是,是吴家的一个嬷嬷。” “来做什么?” “说是有件新奇的东西吴家特意送给小姐。” “有没有说是什么?” “没有。她没说清,奴婢也没问。大小姐也没多说就让进屋。” “听到她们说什么了吗?” 那个吕小姐身边的丫头低头想了想,迟疑:“奴婢奉上茶后,大小姐就打发奴婢出来,还说没事不要进来。只断续听到一句败露什么的?” 纪浅夏扭头:“什么败露?” 丫头慌张摇头。 “都带回去。”丁知县心里有数了。 太医很快来了,探知是中毒,还好没有拖延太久,试着强灌解药。余下来就等吕文音醒来。 而吴家那边的却有了极大的收获。 原来,吴家小姐及心腹都不见了。这怎么可能呢?凉山是只许进不许出的。她们女流之辈这大晚上能去哪里?于是,报上去,连夜搜山。 山脚的关口当然是没有看到出去的人,一只蚊子都没有出去,何况是人。 满山遍野都是火把,各家各户也询问了,并没有看到吴家小姐等人。 守在吕文音身边的纪浅夏自言:“难道有暗道?不可能吧?” 她想到的,别人自然也想到这个可能,下令掘地三尺,但并没有看到吴家有什么暗道之类的。倒是暗室,有两处。不过都是空无一人。 商九精力充足,有点懊恼自己没盯牢相国府,所以就跟着人在外头忙乱。 他趁乱也搜查了吴府,还在一处暗室逗留了些许时候。 快到天亮时,吕文音从鬼门关被抢救回来了。 一夜未合眼的纪浅夏大喜,急忙再传太医诊治。太医也同样惊喜,患者醒转就表示解药管用了。于是再接再厉开药方,叮嘱后续服用。 吕文音睁着眼,并没有多出声,只望向账顶。 等有人扶着她起身,喂了药,又呕出不少残毒后,她看一眼眼底青黑的纪浅夏:“我输了,很彻底,差点搭上命!” “输?你在跟谁赌?” “你。” “我?为什么?单方面赌气吗?” “赌一口气。”吕文音恨恨道。 纪浅夏摊手:“没听懂。不过,我希望经由这次血的教训,你能坦承相告。” 第287章 供认 吕文音沉默半晌,面无表情:“无非就是高月兰之死,你一直就在怀疑我是吧?” “废话不是。人是你带上来的,收留在家的,然后从你家出门往我家去就死了,按常理都得怀疑你。虽然没证据,可你有动机。” “你的动机也很充分。” “错。我没有杀她的动机。她找上门来挑衅,是我被骂了耍了,哭着回去的。我一个胜方,有必要下死手对付一个败军之将?反观你……” 纪浅夏啧啧嘴角:“眼红嫉妒,很可能铤而走险利用高月兰陷害栽赃我。这不,应验了。” 吕文音又是久久不发一语,只是怔怔盯着她。 “说吧,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抚下心口,吕文音长长叹气:“人不是我杀的。” “动手的是谁?” “吴家的人。” “定远侯吴家?” “是。” 但吕文音却是脱不了干系。 当跟高月兰起争执后,吕文音就想到个一石二鸟之计。高月兰走出相国府大门,她故意让丫头去跟高月兰起争执,这样好多人看到,证明高月兰离开相国府。 然后,她就递信给吴家。 吴家很快就明了她的意思,派了人先是暗中偷袭了高月兰的丫头。这样,高月兰就落单了。然后轻易杀人,再抛尸墙沟里,整个过程干脆利落,一气呵成。是职业的手法。 “跟我推测的差不多。”纪浅夏并不意外这个结局。 吕文音冷冷:“为什么会动用吴家的人。是因为他们训练有素,做事不留痕迹。” “明白。他们家培养的不是护院,而是杀手。” 纪浅夏想了想:“你一直想利用高月兰把我约出来,是什么意思?” “不是我的意思,是吴家的意思。” “哦。他们会对我不利,对吧?” 吕文音不情不愿点头:“我不晓得你是怎么跟吴家结怨的。但惠如她的意思就是把你约出来。” “而你,也因为骆凛的事,很是对我忿忿不平,就一切听她的安排对吧?” 吕文音恼羞了下:“我能怎么办?自我父亲被贬这些天,别人都躲着我,只有她还是如从前一样关心我。我自然跟她要好,帮她做点事。” “你没想过,或许她要你做的事,会对我不利?” “那又怎样?你不是自以为聪明吗?” 浅夏无语了。 “我要不是聪明,这会我可能不止是躺床上,或许躺棺材里了。” 吕文音没什么表情的说:“那只能怪你笨。” “你,你简直是……所以说,你很笨。因为你差点被她们杀人灭口了。” 吕文音没做声了,只是眼里十分忿恨。 她哪里会想到,吴家竟然会致自己于死地?是怕说出真相吗? “你这么笨,就别肖想骆凛了。他看不上你,不是因为你丑,而是你面丑脑笨。”纪浅夏还要刺激她一句。 吕文音蓦地眼睛一瞪,凶巴巴的看向她。 “看我干什么?要没我机敏,你这会躺棺材里了。” “我不会谢你的。” “我也不用谢,免得你借着谢礼又来跟我套亲乎。你这样的人,我还是明智点避远点好。” “你……”吕文音气的脑仁疼,抚着头扭开脸。 纪浅夏揉揉眼角,打个哈欠:“你等着按手印吧。我歇去了。” 接下来就由丁知县细审。当然,他只针对高月兰遇害案,其他私人恩怨,吕文音也不愿多说。反正,主凶都推给了吴家。 而吴家……天亮后,京城传来了另一则惊悚消息。原来定远侯跟七王爷是一伙的。开始还装模作样帮着平乱,没想到事败,也公然造反了。 这次是真的,不是谣传。 只是凉山的吴家家属提早做了准备,官兵没有捉拿到。 等纪浅夏一觉睡到下午,就听到接二连三的好消息:京城七王爷造反,已经平定。皇上已经入京城。跟着造反的大多数都被当场斩首,首级挂在城头。 不过,坏消息好像是说七王爷溜了。 用餐后,又休整片刻,纪安蕾进来跟她说:“宫里来人,慧妃娘娘召你过去。” “哦。我马上去。” 整顿下衣着,纪浅夏不慌不忙跟着宫里来传话的内侍去了。 下午的凉山,日头还是毒辣。 山道比前两天热闹些了。不过,巡兵还是没减。 驸马府,富丽堂皇的,比纪府别院宽敞一倍不止。 慧妃娘娘在水晶帘内逗着一只白猫,听到宫女报:“娘娘,纪四姑娘来了。” “进来吧。” 纪浅夏这回更小心翼翼了。 正经的行了大礼,谨慎的端正神色,眼珠子悄悄四下打量。觉得怎么看怎么华丽富贵。这排场,怕是按照挽翠宫布置的吧? “好看吗?”慧妃娘娘轻轻笑问。 纪浅夏敛回心神,讨好:“回娘娘,好看。” “喜欢吗?” “喜……”不对。纪浅夏急忙改口:“还好。” “只是还好?不喜欢哪里?”慧妃娘娘奇怪。 纪浅夏左右稍看了下:“富丽堂皇,只有娘娘这般神仙人物才压得住。浅夏承受不起这般富贵繁锦。” “呵呵。”慧妃娘娘抿嘴笑了,招手:“近前来。” 纪浅夏挪步上前。 “案子结了?” “回娘娘,还没。凶手未伏法,不算结案。只是查明原委而已。” 慧妃娘娘点头,道:“事件经过我都听说了。你做的非常好。” “谢娘娘夸奖。这是民女应该的。” 慧妃娘娘抚一下猫,眼睛带着笑意:“凶手已知,但却提前逃了。你可有法子捉拿归案?” “娘娘,这个就真束手无策了。”纪浅夏老实说:“昨夜官兵搜寻满山,未见到吴家小姐等人。我何德何能,轻易就能捉拿她们归案?” “你可知她们逃往何处?” “不知。山脚有关卡,路都封堵了。除非有另外的不为人知的小径下山。” 慧妃娘娘歪头笑问:“就一定是下山吗?” “不下山难道在山上藏着?这不等死吗?” “明知京城会乱,还会将家眷送上来避暑,可见极有成算。这样的人,怎么会不留有退路呢?” 纪浅夏听这话里有话,不好直接催问。就暗暗思忖了一回,脑海中有什么闪过一样。 第288章 成竹 “退路?”纪浅夏抬眼看向慧妃娘娘:“这么说,娘娘知道她们逃在何方?” 慧妃娘娘笑而不语。 这关子卖的,纪浅夏心里痒痒的。 “你好好想想看。猜中有奖。”慧妃娘娘逗着她笑说。 纪浅夏呲了呲牙,心里吐槽:猜中才怪?完全信息不对称嘛。她纪浅夏身处闺阁,除了跟丝馆的魏三娘等人接触,其他消息一概不知。哪里像这个后宫第一宠妃,消息灵通。并且最近还掌管着凉山大小事务。连朝臣们都得听她口谕行事。资源太丰富,所以知道吴惠如逃在何处,轻而易举。 “这个地方,你去过。”慧妃放下白猫,笑吟吟的给了个提示。 “哦?”范围一下就收紧了。 纪浅夏信心大增了。竟然慧妃娘娘存心给她出考题,那就接着。反正猜中有奖,想必猜错了也不会被砍头? 趁着慧妃娘娘洗手,喝水的功夫,纪浅夏就低头沉思。 她去的地方屈指可数。德山县城,还是先排除的好。这么戒备森严,是不可以有人逃得下山的。难道还在凉山上?等禁令解除,好悄悄溜下山? 如果是凉山的话?纪浅夏仔细回忆了下。山道山亭山湖之类的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可以窝藏一部分人的地方。思来想去,猛的眼眸一亮:“啊,我知道了。” “猜到了?”慧妃娘娘捏起一片瓜果送入口中。 纪浅夏慎重点头。 “是不是……” “嘘。”慧妃娘娘突然手指一点。耳听一声猫叫,并伴随着一声‘咣啷’瓶子碎地声。 很快,小柚子就进来惶恐报:“回娘娘,小白淘气,打碎了一只窗台案上的玉瓶。” 慧妃娘娘抬手:“无妨。” 一只玉瓶而已,不值什么。 纪浅夏正在感慨她的大度,鼻子闻到一股浅浅的清香,是风送过来的。从外窗飘入。转头看,窗外疏影摇枝,并无人影。 慧妃娘娘俏皮勾手:“近前说。” 纪浅夏了然,这里不止有一个娘娘,还有其他娘娘们也在。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她对着慧妃娘娘耳边轻轻说了三字。 “嗯!还好我没看错人。”慧妃娘娘也没说猜中还是没中,却笑眯眯转向她。 “娘娘,那……” “不急。你今日暂且先别回去,咱们晚间一起抓现形去。” 轮到纪浅夏瞪圆眼:“抓现形?” “没错。” “为什么不现在去?” 慧妃娘娘目光放远:“此时去,只能逮到小老鼠。” 浅夏似懂非懂:“难道大老鼠一定会在今晚上山来?” “为什么不呢?凉山可比京城安全多了。” “可凉山禁军也不少?戒备森严的,不怕自投罗网吗?”浅夏也不知为什么会这么说,就是本能的这么脱口而出了。 “后路在此,此时不投,等到几时呢?”慧妃娘娘挑眼笑。 如果凉山有某人早就准备好的后路,怎么也要拼一把吧?毕竟,凉山有这么多官眷,总比京城三步一哨十步一岗好很多。 这么掐指算的话,慧妃娘娘所说的大老鼠难道是从乱军中逃走的七王爷吗? “娘娘,有句话不知能不能请教?” “说吧。” “呃?定远侯爷,也逃走了吗?” 慧妃看她一眼,懒懒:“嗯,逃了。” “哦。” 纪浅夏明白了。 如果定远侯爷也逃了,那就是跟七王爷一块逃了。逃出京城的话,若要跑远马匹什么装备到位,还有路费,还有其他一些零碎。凉山离京城不远不近,更好可以当做是歇息打尖补给的好去处。 “那万岁爷……”他没进京吗?浅夏疑惑。这等抓主要叛贼的大事,他老人家不出面? 慧妃娘娘无声咧下嘴角:“这等小事何劳皇上费神。” 咝~浅夏倒吸口气。这叫小事?明明是大事好不?难道就全权委托了这位慧妃娘娘?这也太信任了吧?这叫后妃干政不? 但她不敢多问多说。 伴君如伴虎。而这位是母老虎吧?看着一直笑眯眯的,谁知不会是只笑面虎呢?在没有很熟悉的情况下,还是少说多听为妙。 离天黑还差点火候。 其他离宫避暑的娘娘们也都慕名而来,纪浅夏一一见过礼,也得了赏赐。她觑着眼看去。娘娘们各有姿色,当中还有极为漂亮的。慧妃娘娘在其中并不很亮眼。不过她的气质比较自信大方,大约是宠妃的缘故,慧妃娘娘看起来就有洒脱随意多了。 纪浅夏也第一次看到了三位皇子。最大的四岁,面容跟尚黄相像,可爱中带着沉稳。其余两个还小,一个还在乳娘手里抱着。都不是慧妃所生的。据知,其中一个的生母已过世。 临近黄昏,慧妃娘娘打发走后妃皇子们,院子顿时清静多了。 “羡幕吗?”慧妃娘娘笑吟吟问。 纪浅夏本能摇头:“谁?娘娘们吗?” “嗯。” “娘娘要听实话吗?” “说实话。” “不羡慕。” 慧妃娘娘轻轻翘起嘴角:“我信。” 纪浅夏不太想跟她拉家常,便好奇问:“娘娘,今晚……” “别急。” “除了民女还有谁会一起?” 其实纪浅夏很想也让顾令娴跟着凑热闹。顾令娴别看外面高冷,说到底也是个年少小姑娘家家。平时也没什么朋友,总是跟自己的兄长或拳师们混一起,快没少女味了。 “你想邀谁?令娴小姐吗?”慧妃果然当得起这个慧称。 纪浅夏嘿嘿傻笑:“是。” “嗯,她倒也口风严实。只是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哦,明白了。” 宫女来报:“娘娘,保国公三小姐求见。” 慧妃娘娘皱眉:“她有什么事?” “说是来陪纪四姑娘。” “让她回去。”慧妃娘娘有点不悦。 宫女退出。 慧妃娘娘对浅夏:“这位纪三姑娘我有印象,长的极为漂亮。五官很精致。” “娘娘夸奖了。不过我三姐她的确是京城贵女中相貌上数一数二的。” 慧妃看她笑笑:“只怕心算上也是屈指可数的吧?” “呃?”浅夏抬眼不解:“不知娘娘何出此言?” “上回你没同来。这位纪三姑娘倒是极为引人注目。无论言谈举止,风采耀眼。可惜……”慧妃轻撇下嘴角。 第289章 后妃 纪浅夏眨巴眼,心想:可惜什么?听着这话风不对啊。 “可惜这后宫,别的不多,独美人不缺。” 纪浅夏霍然瞪大双眼:什么意思?干嘛提后宫?难道纪君蔓有攀上高枝的打算?那她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慧妃伸手在她脸上怜爱的轻拍了下:“真是个妙人儿。言尽于此吧?” “哦。” 纪浅夏悄悄转头吁口气。艾玛,累死了!跟贵人说话真是烧脑。说的那么隐晦,老是让人猜,累! 用过晚膳,慧妃娘娘带着她在驸马府游了半圈,又招来高家两姐妹抹牌玩。不亦乐乎。 起先,别人看纪浅夏这么得慧妃喜欢,眼光大多复杂,后来也就习惯了。 纪浅夏心里直叫冤:要不是想晚上一起去凑热闹,她早就找借口告退了。才不想在规矩森严的地方找别扭呢。真的很不自在。坐卧都要端正,笑容也要适当。大笑都不行。简直是牢笼。亏得一些女人挤破脑袋要进来。找罪受吗? 外头有大臣奏请要事,慧妃带着一众女官去了。 纪浅夏就闲来无聊,在后院借着月色好好逛了逛。 ‘嘭’一只布球砸过来,纪浅夏条件反射的躲开,堪堪避过。随即就有宫女跑过来,抱歉:“没砸着四姑娘吧?” “还好。怎么回事?”纪浅夏将脚边布球捡起问:“这么晚,谁还在玩球?” “给我。”花径转出小皇子。是个才两岁多点的小皇子,凶巴巴的伸手。 纪浅夏惹不起,递回去,还和气笑:“殿下,这么晚了,还是玩别的吧?天色昏暗,若是不小心砸伤别人……” “砸伤了又怎么样?”小皇子不客气反驳:“你不是躲了吗?” 浅夏奈下性子:“我是躲掉了,万一别人躲不掉呢?” “又砸不死人。扫兴,我们走。”小皇子走路还是挺稳的,就是说话的调调很欠扁。 纪浅夏眉沿压低,这若是平常人家的小破孩,她非得拎起教训一顿不可。皇家的嘛,还是躲远点吧。 有宫女小声劝说:“二皇子性格急燥,并非有意针对纪四姑娘。” “嗯,我知道。对了,二皇子生母是哪位?” “淑妃。” “就是那个尖尖下巴,眼睛大大的?” “对。” 纪浅夏还能记起来了,这位淑妃娘娘似乎在这众后妃中头是昂的最高的。对慧妃也好像不是那么服气。也是,生了皇子,多少有底气了。 回慧妃院的路上,纪浅夏就在思忖:说什么独宠后宫,可这些皇子还不是接二连三的蹦出来?蹦一个还好说,无后为大嘛。可每年都蹦,这哪里是什么独宠呀。分明就是稍宠一点罢了。 也难怪立后受阻,跟了这么多年,没有生一儿半女,谁会立一个无子女的皇后呢? 前头有灯笼明亮。 宫女是认得:“见过静妃娘娘。” 静妃是大皇子的生母,这会怕是才从皇子殿中回来。纪浅夏也赶紧见礼。 静妃和气说:“免礼。” 还亲切的执手跟纪浅夏说了几句话。 这位静妃看着眉眼都平和,并且相貌上来说,只算中等。气度却很从容。纪浅夏对她第一印象很好,也乖乖的附合了几句闲话。 回到院里,慧妃娘娘还没回来,纪浅夏看看天色,先暗暗盘算着今晚将要面对的事。 不知怎么就想起好几天没见过魏三娘了。 还有骆凛的信,也中断了。 当然,京城局势已平,也没必要安抚她担心的心,骆凛自然是懒的写信了。 骆凛懒是一回事,麻烦缠身也是另一回事。 这会,他就被叫到某处大牢,对着面前那个熟悉的女人,半天作不得声。 牢里的蓬头垢面的女人是蒋氏。 她被魏三娘和胡老大悄悄带出,原本是设法让蒋氏跟七王爷的人会合的。然后再假传一点谣言。让七王爷的人相信,之所以造反失败,都是因为蒋氏败露,被人顺藤摸瓜知道了计划。然后七王爷自然是眼里不容沙一刀杀了蒋氏。这样就叫借刀杀人。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蒋氏最后却落到顾家军手里。 她当然只会供出骆凛和丝馆绑架她的事实,其他不会多说一个字。 顾将军与骆太尉目前是一条心----平乱! 所以,就把骆凛给请来了。 骆太尉与顾将军就盯着他,看他怎么解释? 骆凛当着这两位的面,不敢花言巧语,就把部分事实供出来。自然,丝馆还是省略了的。 这下七王爷早有预谋的证据也有了。 呈报上去,皇上了解来龙去脉,顾忌到保国公一向忠心,并且没有野心,在这次事件中也一如既往的支持他,并没有生反心。为了面上好看,批了蒋氏留全尸。 尸首让保国公领回去,当然找了个完美的借口:蒋氏被歹人所劫,本想劫持到京城敲诈保国公钱财,谁料京城忽乱,蒋氏死于乱军中。 理由十分充分,失踪案也圆满结束。 唯一伤心欲绝的是纪映芙!也只有她知道蒋氏的死,不是那么简单。但那又怎样?哑巴吃黄连呗。 骆凛没有被追责,他也没有再参与后续维稳,而是匆匆就出了京城奔凉山而来。 顾将军和骆太尉都没拦他。 月黑风高。 慧妃娘娘安排妥当,穿着一身深色男装袖衣示意纪浅夏:“可以了。” 纪浅夏转转眼珠:“她们也去?” 小柚子笑:“只有奴婢随同。” “啊?你?”纪浅夏看她这副身板,不太信。 小柚子笑而不语。 出了院,便有身材结实的宫女也扮成护卫的模样,带着她们悄悄从后门离开。 说是悄悄,可这府里那么多双眼睛,哪里瞒得住。 院屋一角,灯光跳跃。一名宫女对着灯影的人小声问:“娘娘,她们果真出门了。” “机会难得。可以下手了。” “是。” 山路不平,月色蛟洁。 这是一条通往观音庵的山路。 没错,纪浅夏到过的地方,又能藏人,她思来想去,唯有观音庵最符合条件。加上,曾有消息说去年吴夫人还独自拜过观音庵。而妙罗师太这个身分诡异,行事又神秘。 纪浅夏说出这个答案时,慧妃并没有否认,那就是肯定猜中了。 第290章 瓮中 山高月小,林木茂密。 夜色下的观音庵看起来就像个寻常人家的小宅院,透着几点亮光。这么晚了,姑子们的夜课也收了吧?四下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的虫鸣。 有大内高手保驾,纪浅夏一行人鬼子进村一们,潜行无踪。 这会她们就躲在一颗树后,盯着观音庵的后门。这个后门纪浅夏有点眼熟。她上次来过,遇到魏三娘。 不知怎么想到魏三娘,纪浅夏就发散了下思维:自古官商勾结。丝馆经营那么久,魏三娘和胡老大再有才能手段,若没有硬扎的靠山,怕也不能做成现在规模吧? 那么假设丝馆另有靠山,谁呢?太尉府吗?看起来骆凛没怎么给他们撑腰的感觉呢? 思绪又转到骆凛身上,纪浅夏就在望星空琢磨:这些破事差不多快完了,是时候把亲事提上取消的日程了!他人呢,也没多大毛病,就是年纪相差大了几岁,个性上不太兼容。 为了双方都好,还是尽量友好和平的取消吧! 夜空中忽有鸟叫,咕咕咕! 慧妃娘娘小声喜:“来了!” “谁?”浅夏睁大眼睛去看。 后门没人呀! “走!”慧妃娘娘拉着纪浅夏的手兴奋:“抓现形去。” “哦?”纪浅夏完全被动。 她们到来,后门悄无声息的打开。大内高手先闪进去,确认是自己人内应后,慧妃跟纪浅夏轻轻进入。 庵内无灯,所幸月明。 这一路,还算畅通,很快就到了妙罗师太的禅院外。 这下明亮了。院外有数人举着灯等着。知一师太被制止跪在一旁,还打算狡辩几句。看到慧妃和纪浅夏过来,眼珠子快爆出来,张张嘴,忽然叫:“慧妃娘娘来了!” 有宫人大惊,上前堵她的嘴。 慧妃娘娘嘴角一撇,拉着纪浅夏笑说:“没事。跑不掉的。” 妙罗师太衣着整齐,面无表情的迎出来:“不知娘娘深夜大驾光临小庵,有失远迎,阿弥陀佛。” “心血来潮,忽然就想来看看妙罗师太。”慧妃娘娘边说边走进那间禅房。 妙罗师太不满:“此乃贫尼修行之所,闲杂人等请留步。” 慧妃娘娘使个眼色。廊角钻出一个小尼姑,指证:“就在里面。” “搜!”慧妃娘娘下令。 她当先迈步入房,黑漆漆的,一时没有适应。 纪浅夏跟在身边,也是光线原因,没有适应,不过她鼻子灵。又来这间禅房,闻到熟悉的气味中掺杂着一股不熟悉的味道。而且这股味道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她们所立的位置来。 “小心!”纪浅夏将慧妃撞开,同时起脚。 ‘嘭’脚底撞上一个肉墙。 又是一声‘咚’倒地声。 ‘刷’灯亮。大内侍卫涌入。 第一时间,纪浅夏就倒抽口气。 禅房内,原本只有两个蒲团在中央的,此时却或坐或半蹲着三四人。其中一个她认得,是定远侯,和他的夫人。另有两个,面生。 慧妃娘娘眼睛一眯,笑呵呵:“王爷,别来无恙!” 纪浅夏大吃一惊:“这是七王爷?”她指着那个神态安静的,年纪不过三十出头的。 七王爷瞄了慧妃一眼,看向纪浅夏,好像有点兴趣:“你是……纪府四丫头?” “呃,是我。”纪浅夏咧咧嘴,本想行个礼。但考虑到对方是败军之将,也就算了。 妙罗师太脸色灰白的站在一旁,瞪着慧妃:“你为什么会怀疑我这里?” “你以为就你那点手段心计,会瞒过皇上?”慧妃嗤笑一声。转向七王爷:“为什么不逃远点?” 七王爷掀下衣襟,露出伤口。 原来他受了伤,难怪只能先逃到这里。 纪浅夏奇怪问:“所以,王爷是打算借着观音庵的掩护休养调整喽?” 王爷默认了。 观音庵师太妙罗本身就神神秘秘的。并且跟宫里暗中是保持着联系的。皇上似乎对她也格外宽容。怎么也不会怀疑败将藏身在此。 没想到,还是怀疑了,并且抓个正着。 “定远侯。皇上待你不薄,为何生反心?”慧妃娘娘看着定远侯夫妇,这才是她想不通的地方。 定远侯已是富贵,跟着造反有什么格外的好处吗?大不了也是荣华富贵吗?还能顶天当天子不成? 定远侯是个清瘦的中年人。 他苦笑:“一言难尽。” 吴夫人忽然跪地恳求:“娘娘,求放过。民妇愿将吴家积家所蓄如数上交,换一家老小平安。只求饶命不求其他。” “你们的下场如何,按律法处置,我无权过问。”慧妃娘娘说的堂堂正正的。 “呸!”一直守着王爷的看起来是个侍卫,重重吐一口,不屑道:“说的好听!昏君无能,令女人当道,国之将亡。” 慧妃娘娘翻个白眼冷笑:“掌嘴。” 大内高手将对方捆绑掌嘴。 没什么好聊了,慧妃娘娘下令将主犯严加看押,打算连夜送回京城。 凉山太不安全了!搞不好残余势力会悄悄劫人。 “等下。”纪浅夏轻笑:“娘娘,能不能让我问吴侯一个问题?” “问吧。”慧妃娘娘转向了妙罗师太。 观音庵这一闹腾,早就惊动山上的守军和大人们,纷纷赶上来。 定远侯全身捆绑如粽子,也不怎么激动,就面色平静的看着纪浅夏上前。 “一年前,容先生是不是被你们的人下手杀害的?” 定远侯很意外的挑挑眉头,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事。 不过,大势已去,等着他的将是受刑和惩罚。 “是。” “你们跟王爷亲信相约在此商议谋反一事,被容先生听到了……” 吴侯爷冷哼一声:“本来就是一箭双雕的事。” “什么?” 原来容先生的身份其实已经引起定远侯的怀疑了。虎头刺青不是人人都有的。那么有名,一查就知道出自杀手雷老虎组织。 这还不要紧。江湖人士投靠官府谋个安定又清闲的生活也是常态。 可是,定远侯不放心,派人暗中盯着容先生,一举一动都要上报。容先生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是谨慎又小心,也架不住时时处在监视之下,真实身份很快就暴光。 第291章 心计 若说容总教习的身份只是江湖草莽辈,定远侯也就一笑了之。可是没想到,查出来竟然是大内暗卫中最见不得光的暗桩。 这还了得! 当即就定了个计划,貌似无意的吴侯长子来到凉山,与王爷亲信悄悄会面。容总教习果然尾随窃听,被逮个现行,击打后脑,他一时还没死,竟然逃了出去,只是体力总不支,最后倒在那片芦苇荡。 定远侯这边还要追击,却发现山道忽然冒出很可疑的猎户。 等找到容先生的藏身之地,发现他已气绝身亡,便紧急撤退了。反正只要人死了,消息没有传出去就好。尸体不处理,烂在那里等野兽咬更好,更利于掩护。 只是没想到,容先生的尸体一年后被发现,竟然还没残破腐烂彻底。 “哦~果然是这样。”三言两语,纪浅夏就听明白了。 这跟她之前设想的差不多。稍有出处,大致一样。 纪浅夏得到准确的答案后,又看向七王爷! 别的不说,蒋氏这个事,她也有几个疑问。 不过,七王爷虽身处囚车中,却气定神闲的闭了眼,对谁都爱理不理,保持着皇家的最后尊严。 “对了,侯爷,还问个事。”浅夏抓着定远侯问。 定远侯生无可恋的掀掀眼皮:“问吧。” “你们府里后来是不是养了大量的死士,个个都刺有虎头。用以迷惑?” 定远侯定定神,很奇怪她怎么会问这么隐秘的问题。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能据实回答吗?” “是。” “养在府里?” “不是。”定远侯不想多回答的样子。 “是养的王府?” 定远侯抬抬眼,没做声。 纪浅夏拍掌笑:“哈,我就当你默认喽。行了,我心里的疑问,差不多都有了解答。你们好好上路吧。” 定远侯忽然轻声:“纪姑娘,保国公一向置身事外,与我定远府交情尚可。能否求个情。” “什么事?” “小女惠如年小不懂事,且与此事无关,日后姑娘若见,请高抬贵手放过她。” “这,我怕是无能为力啊。”纪浅夏摊手:“我放过不管用呀。罪臣之女,得由国法处置吧?” 定远侯期期艾艾道:“如果,小女侥幸避过……” “那她远走高飞好喽。也没我什么事。”浅夏说的是实情。 都避过了,还在京城打圈算怎么回事呀?她要是吴惠如,能跑早就跑远了好吧?根本就不会在遇到熟人了。 定远侯似乎还有话说,总归化做一叹。 善后的聂大人爬上山来,处理造反主谋的事。 纪浅夏转头去找慧妃。想知道妙罗怎么处理的? 谁知,眼角余光一扫,好像看到柱旁有个熟悉的身影。 她定睛细看,下巴一掉:骆凛? 骆凛微笑走过来,一脸的风尘仆仆,眼睛却亮的可怕:“小满。” 大庭广众就称她的小名,纪浅夏黑了黑脸,低声:“你来多久了?” “才到。” “京城一切安好?” “都在意料之中,损失不算大。” “哦。”纪浅夏指指身后:“他们……” “我看到了。” 纪浅夏小声:“妙罗师太那间禅房有暗道,我打算去开开眼界。” 骆凛失笑:“这有什么好看的?” “想知道他们是怎么上山来的?” 骆凛却给出答案:“山脚有暗道直通。” “不会吧?”纪浅夏大吃一惊。 从山脚到观音庵,不但距离远,还是上坡呢?暗道也挖成楼梯状吗? 很快,大内高手们就在妙罗禅房找到暗道,然后一行人跳下去搜索。其实暗道是分好几个等次的。并不是山脚一条道通上底。 先是山脚隐秘处入口通向吴府别院的后柴房。再由柴房平挖向上是另一户人家的柴房。一级一级这么绕来绕去,最后才盘绕上观音庵。 十分的隐晦,一般人就算发现一处,也绝对不可能把所有的暗道全部暴光。 慧妃娘娘与妙罗面对面站着。 灯光大亮,遮不下妙罗气急败坏:“原来,你早就看我不顺眼?” “当然。”慧妃娘娘漫不经心笑:“像你这种狡猾又小动作不断的女人不得不防。” “切,你这是眼红嫉妒。” 慧妃娘娘冷笑:“你一介见不得光的姑子,我眼红什么?” 妙罗笑了:“别人不知,你难道不知道皇上微服总是会来庵里听我念念经文,讲讲先帝在世时的秘闻。” “哦,知道啊。皇上微服听经后就会回宫讲给我听。” 妙罗却鄙视:“皇上当然不光是来听我念经的。” “知道,还听你胡扯先帝时,宫里的趣闻呢。”慧妃笑的更云淡风轻了。 妙罗翻个白眼,冷笑:“你就装吧。看皇上能忍你到几时?” “这话我想送还给你。”慧妃娘娘指指暗道及王爷等人:“窝藏逆贼,抓现形,看你这回怎么死?” “哼!我就知道,你嫉妒的恨不得我早点死,可惜,偏天不从你愿,我不但没死,还出了宫。并且皇上微服还经常过来,气的眼睛都红了吧?这次,你以为抓现形?” 慧妃双手不由捏紧,也冷笑:“你那种把戏,玩一次就够了,还想唬人?” 妙罗却不看她,昂起头唤:“知九。” 那个开始报信指点的小尼怯生生冒出来,向着慧妃娘娘低头一拜:“娘娘,是我们主持师太,让我报信的。” “什么?” 妙罗得意洋洋:“知道你笨,没听懂是吧。我就好心的勉为其难的解释给你听罢。这个观音庵早有暗道,我是知情的。也早就得到定远侯吴夫人的好处暗示。所以知道他们造反事败,如果落逃后一定会选这里做为临时落脚点。当然,我是心向皇上的,可自身力量不足,自然就派人向驸马府递了消息,把这美差无偿转让给你去邀功。” 慧妃咬牙:“胡说八道,你明明是勾结败将……” “我是虚以委蛇,套取他们的信任。要不然,你以为今晚你这么顺利就逮到现形了?”妙罗大笑说:“论起来我才是功臣,不过。你想抢这功劳,我出家人六根清净,就让与你罢。可是,你想栽赃我与他们是一伙的,却万万不能。” 第292章 不甘 “巧舌如簧。这事,由不得你洗白。”慧妃额角暴了暴。 妙罗师太捏着佛珠串,淡然:“那就一起进宫,皇上面前辩个分明。” 慧妃冷冷盯着她,说:“你想得美!来人,看管起来。” 观音庵上下尼众全部看押起来等候处置,妙罗师太这样的,自然也不例外。由慧妃娘娘亲自下令,自然不会给于优待。 一角,纪浅夏目瞪口呆。 这,什么情况? 骆凛跟在她身边,压低声音:“原来这两个女人,私下里有恩怨。” “所以,今晚这事,娘娘不单单是来抓现形的?” 骆凛默然片刻:“大概你没猜错。” “妙罗师太说的是真的吗?皇上微服,经常来这里串门?” 骆凛微垂脸,看着她吐轻笑:“还记得尚黄吗?” 纪浅夏就翻翻眼,记得第一次见这个尚黄,他好像是走下山道。难道是才从观音庵出来? “你所说的那个老庵奴,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李道兴。见过他亲自送东西给观音庵。” 浅夏也记起一些零碎片段:“有一回我跟魏掌柜上来,没见着师太,小院四周好像有人盯着似的?” 骆凛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些皇家内院的闲事,咱们睁一只眼闭一眼就好了。” “……也对。”浅夏同意。 不管慧妃娘娘多么洒脱可亲,也不管妙罗是不是装神弄鬼处心积虑,反正纪浅夏不掺和她们两个女人之间的破事?就算皇上好外食,那也不管她事。 好奇心有时不要太大了!保命原则之一。 慧妃娘娘转头寻纪浅夏,看到骆凛出现。 骆凛也进宫拜见过,算是认识。 按礼拜见,慧妃娘娘就看着浅夏笑:“有人不放心了。骆公子来的及时。” 浅夏和骆凛都装傻,干巴巴笑笑。 “娘娘,现在怎么办?” “主犯归案,连夜押回京城审问。按律法办。” “娘娘回京吗?” “最快也要三天后。”慧妃娘娘看向妙罗看押的地方,眼里徒然升起一丝怒意。 骆凜和浅夏快速交换眼神,装没看到。 慧妃娘娘忽然脸色和缓,看向浅夏:“今晚一切顺利,不早了,着人送你回纪府吧?” “是,娘娘。” “娘娘,在下愿送纪四姑娘回府,请准。” 慧妃冲浅夏挤下眼,和颜悦色:“准了。” 观音庵人来人往,亮如白昼。 各项事都在井井有条的进行。慧妃娘娘虽然是扮男装夜行而来。此时已无顾忌,她身边的宫女自然闻风而来侍候着。 看样子,她只怕还会在这里逗留些时辰。 纪浅夏默不作声跟着骆凛下山往纪府去。 离的远了,夜色重新侵染,四周也渐归平静。纪浅夏忍不住小声问:“她为什么会请我看这场戏啊?” “欣赏你呗。”骆凛轻描淡写。 “没别的解释了?” “嗯。”骆凛思索:“可能想让你看清妙罗师太的真面目吧。妙罗师太不是也卖你面子吗?似乎对你也赞赏有加。娘娘不希望你跟她有什么理不清的关系吧?” 这,也说的通。 慧妃跟妙罗明显有私怨。她看起来又很喜欢纪浅夏,当然不希望纪浅夏跟妙罗关系不错。借着今晚这件事,让她看清妙罗是怎么两面三刀,不要站错了队。 “想多了。我跟妙罗师太,关系泛泛。人家压根没抬举我好吧?” “那是你明哲保身置身事外又一直待在府里。”骆凛轻轻哼了下。 纪浅夏摸摸鼻子。 她才上凉山是有点上窜下跳了点,后期就老实本份多了。也就是说,妙罗想拉拢她,也没机会啊。不过,她奇:“这位妙罗师太,怎么六根不净的样子呢?她想干嘛?” 骆凛一时也答不上来,默然片刻。 “她走到这一步,用了好几层心计,我觉得她不简单,不可能就这么甘心窝在小小一个庵内。” “嗯。没错。” “对了,先帝后妃如今在何处?” “冷宫养老。”骆凛干脆。 纪浅夏摊手说:“看,无论年轻还是年老,只要换了人,都得去冷宫打发日子。怕是永世不得翻身吧。” 骆凛并不同情:“那是肯定的。” 总不能现在的皇上把先帝的后妃也纳了吧?当然是赶到冷宫去喽。反正不愁吃穿,别的就不要想了。 “而这位妙罗师太,先帝的妃子,还是医女出身,对吧。”浅夏有了分析的兴致。 骆凛很懂她,四下打量,看着不远有歇脚的凉亭:“去那边说。” “好。”纪浅夏也左右环顾。 “安全的。”骆凛让她放心大胆。 “好吧,我接着猜。这位先帝后妃不甘心就这么被扫去冷宫,于是就自导自演了一出苦肉计。” 骆凛面色不变:“嗯,她自尽又复活的确可疑。“ “然后呢,还在新帝面前说了一些当初先帝在时的秘密。这样一来,新帝自然对她另眼相看。于是就给她安排了一个新身份,避暑胜地观音庵的主持师太。” 骆凛轻笑:“巧得很,真正的妙罗师太病逝。她就顶替了这个名头,天衣无缝。世人并不知情。” “错,有知情者,不过极少数而已。” 骆凛从善如流的纠正:“对,有知情者,不过是几个身居高位者。” “好。到了这一步,若真是安心过日子的,大概也知足了吧?可她并不是。” 骆凛赞同:“据她自己说,皇上微服私访经常来串门,此事不知真假?” “取一半信任值。有真有假。”浅夏分析:“微服这事是真的,也串过门。也许与风月无关。我看她长相并不出众嘛。” “男人花心,并不是一定看中对方长相。”骆凛可不同意了。 “也对。”浅夏汗颜,她以貌取人了。 妙罗师太长相没什么太出众的地方,也许其他的正对皇上胃口呢?比如身份差异?跟尼姑偷情,刺激哟!有些男人就爱这种调调,制服诱惑嘛。僧袍也是制服的一种。 “那就猜不下去了。”浅夏无奈:“接下来就是两个女人吃风争醋明面化了吧?” 骆凛提示:“别灰心,从今晚的事再一条一条分析。” 第293章 效仿 “今晚的事?对哦。妙罗师太如果跟皇上有什么私情的话,为何还会容留谋反主犯呢?她有必要墙头草两边通吃好处吗?” 骆凛却托着下巴:很有必要! “骆凛,你说呢?” “会不会她方才那通辩词是真的呢?她是在委以虚蛇,取得信任后,举报给宫里,帮着皇上一并端掉余孽?” 浅夏细细琢磨了下,砸舌道:“要是这样的话,那她太腹黑了吧?这得多沉得住气啊!七王爷谋反,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好些年头了吧?” “对。如果她所言非虚,实在心计可怕。” “所以,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浅夏沉思。 重重心计,取得定远侯夫人信任,忍这么些天,面对皇上串门也隐忍不说,到底她最后算盘是什么?得赏赐吗?荣华富贵吗? 她不才从富贵场中退下来吗?不知那里凶险万分吗? “会不会她想重新回到皇宫?”骆凛迟疑问。 “不会吧?她才死里逃生,何苦再回去?外面不自在多了吗?” 骆凛苦笑:“有些人,能享福,吃不得苦。” “观音庵不算多苦吧?” “吃斋念佛,娲居山林,不是她想要的日子吧?” 浅夏不得不承认,比起皇宫日子,在观音庵真的是吃苦受罪。妙罗师太本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主,所以,她这么暗中折腾也说得通。 “那她的目的,难道是学武媚娘?” “谁?”骆凛没听过。 “哦,没有。我是说,她是不是想攀着微服的皇上,然后重新入宫为妃。” 骆凛怔了怔,慢慢道:“大概这是真相了。” 浅夏轻声:“然后,如法炮制,再重新换个身份?反正,人人都以为先帝这位医妃死了。看到面貌相似的,也不过是惊讶而已。再说若是皇上庇护,更加没有敢说是非了。” “对,就是会这样演化。” “难怪慧妃讨厌她。心计太多了。” 骆凛也是后背一寒,有些女人厉害起来真心防不胜防! “拭目以待吧!”纪浅夏背负双手,望夜空轻叹一声:“自古这后宫就是不见硝烟的战场。何况后位虚空,多少人眼巴巴要着呢。” 骆凛也抬头望天,说出感慨:“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嗯,所以,后宅不宁,基本也是女人扎堆,吃饱撑的。” 骆凛侧头看她一眼,扬唇笑了:“同意。我不会纳妾,纳一堆不事生产的女人在后宅吃撑的慌闹这些破事。” 浅夏不由抬抬下巴,还拍拍他肩:“孺子可教诶!” 骆凛神情古怪:“孺子?” “呃?”浅夏无辜眨眼。 她的心理年龄可比骆凛还大了几岁了。不知不觉就表现出来了。但论起年代,又相差了几百岁吧? “这不是重点,我的意思是,骆凛,你能有这个觉悟真是挺难得的。” “多谢。” “好了,迷雾也拨开一角了,好困,回去吧。”浅夏顺便打个哈欠。 骆凛点点头。 眼看快接近纪府了。骆凛忽然极浅声音:“蒋氏死了!” “哦。” “死在大牢。” “啊?” “不死她也不会好过。” “倒也是。” “不过,你还得小心。” 浅夏凝重:“我知道。纪映芙没那么好蒙。而且,小满日我看到的那个人,死没死还未确定,说不定会查出什么来?他们奈何不了你们,就会把矛头对准我。” 骆凛担心的也是这点。 “有什么事,你找丝馆的人递信。” “好的。” 停了半晌,骆凛道:“我,大概会辞了太平县尉一职。” “为什么?那么清闲,好歹也是个官,你干嘛辞?” 骆凛笑了:“不想太闲了。回京好好待着。” “你回京混日子?还是靠着太尉游手好闲?” “当然不会。放心,我有养活自己的能力。” 纪浅夏挑挑眉,也没多问。 骆凛的能力,有目共睹。别说养活他一个人,养活一大家子都没问题。 院墙之下,骆凛再次犹疑,最后问:“蒋氏跟你交换的秘密是什么?” “不能说。”浅夏果断:“还不知真假呢。” “我帮你查真假。” “谢谢。家务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骆凛绞绞手,从睫毛底下看她,欲言又止。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有事明天再说吧。”浅夏又掩齿打个哈欠。 “……好吧。”语气有些不情不愿。 …… 第二天,整个凉山如炸窝一般,各种消息满天飞。 纪府也接收到了,纪安蕾本意是不惊动纪老太太。只是不晓得哪个多嘴的说了,纪老太太便派人出去好生打听着,听着陆续消息汇总,她是半天没言语。 多寿悄声安抚:“四姑娘安然回来了,其他事,老太太不必在意。” “我就知道沾上皇家没好事。” 合府上下都在议论反贼落网观音庵的事。还有山脚下终于可以自由走动了,没那么戒备森严了。另外一条纪府的重要消息在下午送了过来。 就是蒋氏的下落找到了,不过人没了。纪府这会正在办丧事。 只是个妾,丧事不可能轰烈,只不过告之一声凉山这边的家人而已。 别人先不说,纪君蔓可惊着了。 她正在喝水,冷不丁听到这则消息,一口水喷出来。瞪大眼大声:“真的吗?蒋姨娘死了?” 报信的家人郑重点头:“千真万确。是国公爷去领认的。” “什么原因呢?” “说是被歹徒劫持,想进京诈几个钱,谁知遇到京城动乱,就这么死了。” 纪君蔓半天没言语。 要是这么一捋呢,也是可信的。 蒋氏是保国公妾室,掳走敲诈一笔,无本生意。偏生遇上动乱,谁还会管她呢。扔下一逃,她一个弱女子死在乱军中,可不就是白白死了。 “有理有据,可总觉得哪里不对。”纪君蔓认真思索。女人嘛,说不出因果,但第六感总是发挥着巨大的潜力。 简氏很有戚戚焉,拍着心口还是同情的叹了气:“可惜了!” 兔死狐悲吧!都是做妾的,一个得宠的落到这地步,还是死在外头,也不知受了多少苦,心里总是难过一丢丢的。 第294章 荐人 三伏天最后一个伏天过去了。 由于最近轰动的大事层出不穷,所以一些往常可做谈资的小事就显得无关痛痒,无人问津了。比如,太平县高大人上凉山。 女儿横死,虽然真相大白,却总是不那么甘心。高夫人更是打算大闹纪府一场。被丁大人严厉喝止了。纪浅夏也没见她们。 比如蒋氏的死,原本是可以当流言蜚语传上了阵的,也悄无声息就此掩过。 纪浅夏安心在家继续闭门不出。 但凉山上有关的消息还是源源不断传进来。 观音庵封查了。妙罗师太一行人因为跟逆贼有勾结,被下旨押往京城受审。 听到这个消息,浅夏反而有种‘好戏将要开演’的微妙感。 慧妃娘娘最后一次召她进见,也暗示过。 当时,她苦笑说:“怕是如了她的意了。回京一直是她的目的。” 这个她是指妙罗,但浅夏假装听不懂。 “娘娘,谁呀?” “妙罗。” “哦。”浅夏拖长音。 慧妃挽着她的手,期盼问:“真的不一起回京吗?” 浅夏摇头:“祖母病体未愈,晚辈岂敢自行先回?” 用长辈健康为借口,宠妃也不好强硬。 “真可惜,若得纪四姑娘回宫长伴,我大可安心不少。” 浅夏不解:“娘娘身边不是有驸马府高小姐日夜为伴,可谓解语花。” “她们,倒也是极好的。只是……”慧妃娘娘若有所思。 浅夏压抑下强烈的好奇心,皇宫果然是非八卦多。不过,跟慧妃不太熟,不能口无遮拦的乱问。 “给你出道题。”慧妃娘娘忽然活泼笑问:“如果,你走在孤路上,前有虎,后有追狼,怎么办?” “手上有箭吗?”浅夏略一思索笑问。 “有一枝箭。只可射杀一只。” 浅夏沉思:“射虎吧?” “为何?” “把虎射杀了,前路无阻,这样狼追上来,也好跑呀。只要拉开一段距离,再另想办法吧。娘娘,臣女是这么瞎想的。” 慧妃娘娘垂眸,眼睫毛轻颤了下。 “当然,若是有奇术,让虎狼自相残杀那是再好不过了。” 慧妃默默轻点下头。 “若狠已追上,腹背受敌……” “这样呀!那也得先射虎吧?怎么着也得拉个垫背的呀。”反正这真是浅夏的真实想法。 前怕虎后怕狼,结果一事无成还白白送了性命,不值得。 “呵呵。”慧妃娘娘望她笑了,爱怜的抚她脸:“真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偏生又这么讨人喜欢。” “谢娘娘夸奖。” 慧妃娘娘帮她捋下碎发,笑:“那就等你回京,再进宫找我来玩吧。宫里可比这驸马府好玩多了。” “是娘娘。臣女还未去过宫里呢。”浅夏欣喜。 慧妃娘娘看着她天真的笑容,不由轻叹。 她是很想把纪浅夏留在身边出谋划策什么的,只是年纪太小,什么事都不懂。好像也不怎么关心朝堂时政。就是单纯的聪明而已。 这样灵气的姑娘,喜欢却又不忍她难过。 宫里水可深着呢!小姑娘涉世未深,光凭聪明劲,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心里会很愧疚的。 其实纪浅夏隐隐猜到慧妃的真实心思。 但是呢,她真的对深宫没好感。怎么可能置身危险中?慧妃号称独宠,立后的呼声最高,真实的好像并非如此?那么,她这个局外人又何必掺和了。 不过,为答谢慧妃的真心喜爱。纪浅夏觉得有必要回报一下。 “娘娘。我有个熟人,她极为老练,为人又世故。但凡京城大小事,就没有她打听不着的。娘娘如果那天心情好想听个民间趣闻喜事,不妨召她一见?” 推荐能干人,但话还是要说隐晦点。 “哦?京城有此等能干女子?”慧妃娘娘果然有了丁点兴趣。 浅夏轻笑:“咱们大夏朝的京城,自然是藏龙卧虎,人才济济。” “说来听听。” 浅夏眼珠一转,还是小心为妙。 慧妃屏退左右,浅夏还是不放心,挨近小声说:“丝馆魏三娘掌柜。” 谁知慧妃并不意外,还展眉一挑:“这个名字,我似乎在哪里听过。” 浅夏心虚:“呃?他们名声还是比较响亮的。” 慧妃琢磨一回:“这个魏三娘,认得妙罗吧?” “嗯。” “那就是了。”慧妃娘娘眯下眼。 她关注着妙罗,自然也会把对方跟什么人来往之类的摸查清楚。魏三娘大约也进入皇宫暗卫搜集的信息列表中,只是不太显眼而已。 “这个丝馆……”慧妃娘娘眨下眼,忽问:“此女可在凉山?” “呃?不知道。” 纪浅夏是真的不知胡老大跟魏三娘还在不在凉山。 慧妃也没勉强,鼓励她说:“好。你帮我传个话,若还在凉山,请她过来一趟。” “是。” 纪浅夏话说到这个份上,又开始后悔,不该把魏三娘牵扯进来。 她也没什么恶意。无非就是两点:一来想帮慧妃跟宫妃们斗,希望她赢。二来,也想帮丝馆找个最强大的后台靠山。就丝馆所施的那些手段,一旦东窗事发,不得满天下被人追杀。若有宫里贵人庇护,岂不两全其美? 这,也是纪浅夏回报丝馆的一种方式。 事不宜迟。 纪浅夏仗着骆凛还在凉山,就把信传过去了。 很快,丝馆有了回应。 当夜,魏三娘就亲自出马,请出浅夏好好的交流了一番。 胡老大已先回京城整顿丝馆了。 魏三娘还贪图这里凉快,暂时未回。计划要回,被纪浅夏这个消息耽误了。 还是在院落屋内。 浅夏抢先表明态度。魏三娘默然许久,道:“有件事,我先跟你交个底。丝馆其实一直有靠山的。” “啊?谁呀?”浅夏快蹦起来了。 魏三娘迟疑片刻:“五殿下。” “什么?”浅夏错愕不已。 “老胡早年其实投在他府,后头自立门户。五殿下便示意老胡做起这一行当来。” “这,这么说,其实最异心的是五王爷?” “不是。他没有异心。”魏三娘否定了:“一概朝堂之事并不掺与。王爷只是单纯的希望京城太平。” 第295章 转战 浅夏摇头:“也用不着暗中扶植一个以搜集情报为主的丝馆吧?” 魏三娘却笑:“不能做睁眼瞎嘛。京城一切动态都了如指掌,才能趋吉避凶不是。” “这话,好像没错。” 一个人,生活在一座城。若是能把这座城的的暗流大致掌握,定能避过不少因为人祸产生的灾难。 “这次,五王爷没受到波及吧?” “当然没有。不但没有,只怕皇上还更信任几分。” 纪浅夏丧气问:“所以,你们已找到后台,慧妃这个就算了?” 魏三娘轻轻一笑:“这个嘛,也好商量。” “还要娘娘给钱?” “要么给钱,要么给别的?” “别的是指什么?” 魏三娘纤指一划笑:“如果帮着娘娘搞定她的那些情敌,假如助登后位,丝馆除了得到一张护身符,还有其他好处吗?” “哇,你这么有信心能助登后位?这可不是靠阴谋诡计就能成功的。她没有子女,家世不显赫,目前只有帝宠。立后的阻力十分大。” “我知道。但如果我们丝馆全力以赴,应该也不太难。” 看她这副神情,浅夏就笑:“好大口气!” “你去问问看喽。” 浅夏想了下:“难不成,你们想当官?” 魏三娘迟疑摇头:“未必。” “那其他好处是指什么?” “暂时保密。” “切。” 话是这么说,不过,纪浅夏做事有始有终,第二天不等宣召就去拜见了慧妃娘娘。 驸马府正在忙乱,她们起程的日子定下来了。最快明天出发。 百忙之中,慧妃娘娘还是亲切友好的接见了她。 浅夏挑挑拣拣把丝馆的狮子大开口提了一下,并没指望慧妃娘娘答应。能否决最好了。她就不用再两次跑了。 “可以。只要能登我助上后位,什么条件都可以。”慧妃却在沉思五分钟后,认真的答应了。 浅夏呲了呲牙:那个位置就这么好?能坐稳吗? “明天回京,今晚让她来见我。” 这是在面谈的节奏吧?纪浅夏纠结的应了。 她后悔了!不该掺一脚的!这个慧妃侍妾出身,能做到现在地步,也不是省油的灯。亏她还同情来着。怕是幼稚病犯了。 后宫的女人谁又会是真正的弱者呢! 又把话传到后,纪浅夏就打定主意甩手不管了。 她窝在院里,陪纪老太太说闲话,听着小道消息,内心渐平静。 纪安蕾来请示纪老太太:“京城太平,三伏天已过,要不要回京?” “回吧。”纪老太太也住的闹心。 原本是来避暑躲清静的。可好,什么都没躲过。 丫头来报:“顾家小姐来了。” “顾小姐?那是来找我的。”纪浅夏惊喜。原来顾令娴也还在凉山没回京城? “去吧。”纪老太太病着,常拿这个当借口,免了一些晚辈的见礼。 纪浅夏欢喜的告辞去招待顾令娴了。 顾令娴还是面色淡淡的,也不寒喧,直奔主题:“聂其仰有信来了。” “哦他呀。我都快忘了。” “他那边有点麻烦。问你有兴趣去一趟吗?” “这……”放以前,浅夏没兴趣。但目前她:“有。不过,我不晓得祖母放不放人?” 顾令娴眉头一动:“我祖母放人了。你就说陪我去游玩试试。” “嗯。我试试。” 起先,纪老太太是不许的。她看着纪浅夏,还总是惹出不少事,放任出手掌心,不是要翻天吗?不过,纪安蕾是晓得妹妹活泼的心思。这家里会闷坏她。帮着求情,多寿也投赞成票。 最终纪老太太还是同意了。 骆凛很快就知道纪浅夏想离开凉山,却不是回京,而是去什么下河县凑热闹,还是帮聂其仰。 他本来要护着骆老太太一行人回京的,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改为护送纪浅夏一行人了。 骆老太太气的拍桌大骂‘忘恩负义,白眼狼’。 山脚下,顾家的马车欲行。 骆凛骑马赶上来,直接跟顾家护卫打了声招呼。 听到他的声音,纪浅夏挑帘一看,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正好闲来无事。” “你不用陪你家老太太?听说,都要随着娘娘们回京了。” “太尉府人多,不差我一个。” 看他说的轻描淡写,纪浅夏‘哦’一声不知说什么好了。骆凛能一起去,安全感十足。 转回车内,顾令娴就纳闷了:“这事做的低调,他怎么就知道了?” “到底是当了阵县尉的人,消息灵通。” 顾令娴斜瞅她:“不是你放出的消息吧?” “冤枉啊!我怎么可能放出这种消息?路途遥远,低调行事方保平安。我多想不开会放出我们将要远行的消息?” “怪事。那他知道了,是不是其他人也知道了?” “可能。” “遭了。会不会半路出事?”顾令娴担心:“府里没有加派人手。” “放心,有骆凛在,他一个顶十人。”纪浅夏安慰。 顾令娴趴车窗很直白问骆凛:“骆三公子,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回京城而是去别的地方?” 骆凛漫不经心:“凉山太小,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霍!”还吹上了。顾令娴丢一颗白眼缩回头。 骆凛的两个跟班自然也跟来了。 竹叶和阿青听罢,相视一眼,摇头。 自家公子分明是时时关注着纪府动态。纪四姑娘整装出门的事怎么能瞒过他呢?在外人看,是小事。在自家公子眼里是大事。 大到把骆老太太一行人扔下跑来这里当护花使者。 不过,后头阿青还私下里嘀咕:“咱们家老太太这么些年,总是横竖看三爷不顺眼,不护回京城,也在理。” “也是。像三爷说的,太尉府人多,不差三爷一个。” “就是话不好听。怕是又落下话柄了。” “落下就落下吧。三爷又不在意。” “嗯,三爷在意纪四姑娘。” 竹叶弹阿青脑门一下:“知道就行了。不要嚷嚷出来。” 阿青摸着脑门,小声嘟咕:“过两年就是咱们三少奶奶了。嚷嚷也没啥吧?” “不怕揍,你就试试呗。”竹叶狡猾笑。 阿青当然不敢。 骆凛嘴上不说,只表现在行动上。他一个跟班说出来,恼窘的是骆凛,估计真会揍他,搞不好还会开除他跟班一职。 第296章 途中 远离是非中心,纪浅夏心情大好。 在马车内跟顾令娴说起聂其仰也没什么顾忌。两人都不提凉山发生的或将要发生的事。 因为早先纪浅夏表明不感兴趣,聂其仰便只给顾令娴递信,一一讲叙下河县进展,间或提一下京城动乱,关心一下在凉山的家人朋友。 顾令娴指展信道:“失踪者同乡商人还在牢里等秋后斩决。聂其仰偷摸着见到了,也问起。他供称,失踪每次跟同乡出门做生意,都会提前十天半月回来。” “是回来还是去别的地方?”纪浅夏问仔细。 “借口是回乡。” “然后,其实家人从来没提前见过他?” “对。家人证言。失踪出门做生意,从来没提前回来过。” 纪浅夏就笑:“这么说,这个人搞不好在外面养了外室。” 顾令娴也笑:“我回信跟聂其仰提了一下,也是这个意思。” “他怎么回信?” “他说,在附近查个遍,并没有失踪包养外室的流言。而且失踪并不算多么富有。就是个开生肉铺的。” 纪浅夏就纳闷了:“这条件养外室也不够呀?而且真的养了,一般来说隔墙有耳,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瞒得住娘子家人,也瞒不住闲的无聊的八卦百姓呀。” 顾令娴失笑:“正是这个理。” 沉吟了下,纪浅夏又问:“此人长相如何?” “呃?这我没问。想来生肉铺卖肉的,五大三粗也不会多好看吧?” “不要职业歧视嘛。卖肉的就不能好看?读书就一定英俊?” “腹有诗书气自华。书生不会太丑吧?”顾令娴还是略有偏见。 “好吧,不说这个。” 顾令娴也转而指出:“失踪已大半年,如果真是在外面游荡,也该回来了,再不济也会送信报平安吧?所以,此人八成是死了。” “有这个可能。也有极小可能是落水呀落崖失忆呀什么的。” 顾令娴眉眼一皱:“失忆?” “对呀。假设他还活着,又不报平安信回来,那很可能就是失忆喽。” “落水落崖呢?” “嗯,一般人在异乡,难免遇到各种突发状况。夺命乱逃,很可能就会慌不择路嘛。” 顾令娴还是奇:“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这个嘛……”纪浅夏仰头望车顶:“听府里下人偶尔闲谈她们所见所闻。” “是吗?”堂堂国公府小姐多闲呀,去听下人闲谈野闻? 马车忽然停了下,顾令娴忙问:“怎么啦?” 车旁,骆凛淡然:“打尖歇脚。” 她们出车门一看,旁边有户野店。 提供食宿,看起来寒酸,也还整洁。 天气正渐热,也有一些赶路的趁机在此歇息。是以,顾令娴和纪浅夏没有反对,从善如流的下了马车舒展四肢。 倚樱偎蕉和顾家两个贴身丫头从后面马车赶上来服侍。 进了堂屋,顾家护卫早就把其他人赶到一边,腾出空给她们歇。 “三伏天已过,怎么还那么热呀?”纪浅夏抹着汗,看着面前的水。 杯子是自己从家里带的,水是店家提供。 “还没入秋。等入秋就好了。”顾令娴比较不讲究,一口气吞下水,抹把嘴:“好凉沁。怕是井水吧?” 店老板娘上前谄媚:“这不是我们后院的井水,是附近山泉。小店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 “嗯,赏。”顾令娴大方一笑。 纪浅夏也喝了一口。 确实不是寻常井水。是山泉的味道。甘甜清冽,入喉凉沁,很解渴。 “好喝。老板娘,山泉水离此远吗?” “不远。”老板娘热情指引:“往前去一里,看到有村人挑担,跟着去就是了。” “村人挑担卖水吗?” “可不,这大热天,一天最多挣半吊钱呢。” 纪浅夏就对骆凛说:“还有多远的路程?” “还有半天。赶得快,天黑前可到。” “不如我们也灌些山泉水路上解渴吧?” 骆凛微笑:“可以。” 大家都是年轻人,好动又精力旺盛的时候。于是就一起出店,往前去了一里,果然看到不少村汉挑着水桶从一条山径转出来。 纪浅夏手里拿着个水袋兴致勃勃招呼顾令娴:“快点呀。” “好热,我就不去了吧?”顾令娴缩在树荫下的马车内挥手:“你们去吧。” 骆凛悄悄点头:有眼力见! “也好。”纪浅夏不拦着,带着两个丫头转头就去了。 骆凛自然是跟随而去。 “小姐,怎么不去呀?”顾家丫头还白白准备了水袋了。 顾令娴翻个白眼:“天热,再说也卖骆凛一个人情呀。” “哦。” “怎么说,这次京城动乱,我们顾家跟骆家算是患难之交。” 一个丫头抿嘴笑说:“这么大功劳,不知皇上会怎么封赠咱们家呢?小姐不回京城,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无非是加赠国公,赐良田金银而已。”顾令娴轻轻叹了下:“接下来,才叫麻烦。” “奴婢不懂。” 顾令娴轻吐两字:“立后。” 两丫头低呼:“哎呀!” 心腹大患反贼搞定了。立后这件大事就得摆上明面了。 往小说是皇家家务事,往大说,也关系国运。母仪天下者不是谁都能随便当的。 慧妃娘娘最受宠,可是无子呀!无子是她的软肋。但她偏又以慧著称。大臣中支持她的蛮多。可是呢,太后又不喜欢。所以,很麻烦。 顾令娴别看从小舞刀弄枪长大,心思不乏细腻。 父兄此次立功是好事,可功高震主又不是好事。要是掺和进立后这事,不小心站错队又得跌下来。父兄打仗是厉害,可玩心计阴谋,比不过文臣们。 现在,唯一希望跟骆太尉关系更近一步,然后不会轻易揣错圣意就对了。 山路两旁杂草丛生。 纪浅夏还好,两丫头却战兢兢的。生怕草丛里窜出蛇来。 骆凛指:“到了。” 前面不远,清幽林间,岩石光滑,一道白亮的泉水潺潺流淌而下。村汉们用水勺舀水入桶,看到面生的他们,眼里都带着诧异。 纪浅夏欢跳着上前,泉石有水且滑,差点跌倒。骆凛眼明手快扶她一把。外人看去,少年男女动作亲密,难免‘啧啧啧’不屑。 第297章 捧水 “切。”浅夏也送几记白眼。 骆凛索性拉着她去到水源最好的泉下,帮她灌满。顺便捧水一喝,夸:“真不错。” “我也要。”纪浅夏捧水,又差点栽下。 骆凛失笑:“小心。我来。” “哦?” 骆凛个高手长,双手一捧,手缝又紧密,泉水满满,送到她嘴边:“喝吧。” “呃?”这,太亲昵的吧? 纪浅夏傻眼了。 “喝呀。”骆凛坦然自若。他从小就不怎么把世俗眼光当回事。 “哦。”浅夏也没犹疑多久,低头就着他手心吸口水,鼻腔闻到他手臂皮肤散发出来的热气,并不浊。没有一般男子的浊气。 骆凛咧嘴笑了。 有疑惑,但不做作。自然不矫情,这个性是他喜欢的。他就受不得女人矫揉做作。大方点不好吗? 又吸一口,浅夏挑眉笑:“饱了。” 骆凛将残水倒了,摸出块手帕递她拭嘴角。 浅夏却豪气的拿袖子一抹,笑说:“出门在外,不必太讲究。” “呵呵,行。”骆凛更欣喜。 难得官家小姐有江湖拓落气息。 “小姐?”倚樱和偎蕉两个眼巴巴看着他们亲昵互动,无助得很。 “回吧。”纪浅夏摆摆手,小心的挪着脚步。 又是骆凛牵着她下泉石,跳到山径。 “谢谢哈。”浅夏礼貌有余。 骆凛看她一眼,慢慢放开手。强行并排而行,低声说:“你猜的没错,容先生的确是多重身份。” 浅夏讶然回头看他:“证实了?” “是。暗卫卧底。” “那么,会不会厚葬他?” 骆凛缓缓摇头:“不会正大光明。” “那也值得了。对了,他有家人朋友吗?” 骆凛压低声音:“的确没有家人,是孤儿出身。不过,据查,他有亲近女子。赠有绘梨玉石。” 浅夏体内八卦之火烧起来:“谁?” “线索断了。” 浅夏略有失望。 “不过,听说此女很可能就在京城。” “咦?那就怪事。如果女子在京城,容先生会不知道?知道会忍不住去找?” 骆凛目光意外看着她:“如果对方是有夫之妇呢?” “呃?”那就十分不方便了!信息也堵塞,可能双方同一天天空,却并不知对方也在京城。 浅夏亲自抱着水袋,汲取凉气。思索一会,笑道:“反正这件命案,牵扯太复杂,可最后也算探知真相了。其他的,与我们无关了。” “嗯。”骆凛也没打算再追查。 事情到这个地步,算是给了遇害的容先生一个交待了。 “对了,吕相国怎么样?起复了吗?” “是,重新立起来了。比相国这个官职略低。” “他,是什么原因起复?” “周旋定远侯府,搜集确凿证据。” 跟定远侯府结亲,迷惑对方,以为吕相国对被贬怀恨在心,有反心。所以可以争取拉拢。谁知不过是皇上与吕相国的一个计策而已。 浅夏砸舌:“狠!” 骆凛眉头攒紧了些。 何止狠,深谋远虑。当今圣上不简单,惯会表里不一。 “对了,吕大小姐呢?她跟高月兰之死是有关联的,不会就这么轻易撇开吧?” “她不是撇给吴家小姐了吗?” “那她也是帮凶啊。” “那我没关注了。”骆凛说的是实话。 不过,浅夏就心思绕了绕,捅捅他,挑眉问:“哎,骆凛,你当年离家出走,是嫌弃她不好看吧?” 骆凛瞪她一眼:“免谈。” “好歹相国府大小姐,你不从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离家呢?其实,我看她身材是不错的,至少背影看,窈窕哟。” 骆凛再瞪她:“打住。” “哦。”被瞪两次,纪浅夏就乖乖闭嘴了。 人家不愿说,表明了态度,她也不好死缠烂打吧? 气氛稍微有点别扭。 竹叶想缓和下气氛,扭头打算跟倚樱套下的近乎,谁知骆凛平静无波伸手:“水袋给我吧。” “不用。我抱着凉快。” 骆凛无声勾唇笑:“你是凉快了。水袋里的水热乎了。” 浅夏红了脸,气鼓鼓白他一眼,加快脚步前行。 “呵。”骆凛摸摸鼻子轻笑。 “公子……”竹叶觉得,公子是失算了吧?这不把纪姑娘惹生气了吗?还笑的出来? 骆凛扫他一个眼角风,不想多说。 回到马车内,纪浅夏递给顾令娴,欢快:“尝尝,原生态无污染自然泉水。养颜哦。” “养颜?”顾令娴才不信了。但也喝了一口,舔舔唇:“比家里贵的要死的茶水是好喝一点点。” “只好喝一点点?” “嗯。” 浅夏就感慨:“可惜路途遥远,不然,非得让人每天来此取饮用水不可。” 这一点,顾令娴认同:“京城的井水不纯洌,也不太甘甜。只山林间清泉虽好,却又隔的远。” “你说,宫里头什么都讲究到极致,皇上与娘娘们的泡茶的水,会不会是特供呀?” “那是当然吧?”顾令娴翻翻眼。 宫里吃穿用度层级分明,皇上与后妃起居,当然是最好的。水质方面,不可能也就近是京城井水吧? 话题没有继续展开,山道不平,颠的厉害。外头太阳又辣,坐在马车内也闷。 正午时分,只能再歇下。这种天气,不利出行。 就近有一村庄,村头有茶水摊,一文钱一碗。赶路的人不多,只有纪浅夏他们这一行人把整个茶摊占据着。 树上还有蝉作死的吵。远远近近不是山就是田。空气中并不止是好闻的野花香,也有各种人为的杂味。混和在一起不好闻。 纪浅夏就是鼻子灵敏,撑着下巴先无奈在想:田园风光看看就好。真身临其境,一点不悠然。这气味,怪怪的。还有牛粪味,外加燥闷,心情能愉快才怪。 鼻子忽然一耸,怎么闻到淡淡的烟火柴味呢? 这天气,这时候,不可能还有谁家在烧火做饭吧?村人也没那么讲究,午时就得吃午餐吧?他们不是一天只吃两餐吗? “怎么啦?”骆凛小声问她。 “好像有烟火味,感觉像哪里失火一样?”浅夏如实说出自己的感觉。 第298章 失火 骆凛举目四望,忽指向村中偏西角:“真有烟雾!是烧什么吧?” 大伙都一起伸长脖子观望。 直到火势越来越大,黑烟滋滋,还隐隐有噼哩啪啦的火星子在半空中炸现,大伙才惊觉可能是谁家失火。而不是什么人烧废杆什么的。 “坏了,那是村西头王木匠家。”茶摊主一拍大腿,脸色一变,拨足就跑。 当然,他这茶摊,也没什么值得看守的家什,乡里乡样的,救火要紧。 闲来无事,又不能赶路,纪浅夏便招呼:“走,咱们也顺手做好事去。” 顾令娴都忍不住失笑了,点头:“行啊。”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开向村西。 大人们都提了水桶去扑火,小孩子和狗也兴奋的四处乱窜。看到这一行人出行,免不了不看稀奇的一路围观。 村西人声嘈杂。 火声,风声,叫声外加哭声,乱哄哄,听的脑仁疼。 顾令娴远远就站开了。不是她冷淡,目测那座草屋已经没救了。 天气这么干燥,火势又大,风还比较不识相。草屋已经快烧完了。 空地有个村妇抹眼泪大哭嚷着:“俺家的,还在屋里躺着呢!这可怎么好啊……” 众人又是一惊,纷纷七嘴八杂:“老王还在屋里?” “是呀。前些天说是给邻村财主修偏屋,摔下来,腿伤了。这些天一直在休息。” “那完蛋了!” 村长里正都来了。看一眼烧的只剩一个主架的草屋,指挥着村里大胆的青壮年进去搜寻。 没多久,真的就看到一具烧的焦黑的尸首,直挺挺的,面目已不可辩认。 村妇上前认领,确认就是自己家那口子,又是号啕大哭,伤心家里顶梁柱就这么死于火灾,以后可怎么办? 失火不要紧,但现在死了人,自然村长和里正不敢怠慢,就差人去报了官。 倚樱和偎蕉加上顾家的丫头都远远嫌弃的站定。这样的场面,她们看的反胃。 但是纪浅夏和顾令娴却不受影响。 “这村人可疑呀?”顾令娴若有所思。 “哦?你发现什么了?” 顾令娴抬抬下巴:“就算家里失火,她能跑出来,就不能捎带一把丈夫?” 这个问题,也很快得到解答。 村长和里正先问那妇人:“怎么回事?大白天的失火,怎么就你跑出来,老王呢?” 妇人称不知失火原因。她去隔壁借米。家里挣钱主力摔伤了腿了,经济来源一下断了。王木匠心里也烦燥就还把家里仅剩的一点酒喝了,早起就在堂屋摆开凉席纳凉。怕是睡着了,又有腿伤,一时没有跑出来。 骆凛听了,点头:“没破绽。睡梦中的人被火惊起,只会失措,加上烟薰又有腿伤,一时没跑出来很正常。” 顾令娴歪歪嘴角,摊手:“那我没疑问了。” “我好像有?”浅夏大胆的走上前盯着焦尸。 顾令娴嫌弃:“哟,你还敢凑上前细看?” “看仔细才明白真相。” 骆凛跟前几步,也盯着焦炭一样的尸体,忽说:“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 “赌咱们是不是想到一块去了?” 浅夏摆手:“不赌。” 骆凛低低一笑,蹲下身去检查焦尸。 “哎,你谁呀?别乱动!”里正阻止。 竹叶和阿青架着里正一边去,顺便低声亮明身份。里正一听,再也没说半句话。 骆凛检查的是死尸的嘴。还是能辩开一点的。 “怎么样?”纪浅夏递上帕子,热切问。 “你猜呢?”骆凛小小逗她。 浅夏嗔他一眼:“别卖关子,快说。” “是谋杀。” 浅夏张张嘴,看向那个一直痛心疾首的妇人。 “会不会有什么隐情呀?”浅夏轻声说。 骆凛就笑问:“有隐情,也用不着杀夫吧?” “有些女人如果长期处于家暴中,忽然忍无可忍大爆发,也情有可原。” 顾令娴凑上来问:“你们在说什么?” 骆凛不回,纪浅夏干咳一声:“没什么。第一次见到焦尸,好奇。” 结果,惹来骆凛一记似笑非笑眼光。 第一次见?上回在胜善寺呢? 顾令娴掩鼻:“一股怪味,咱们赶路吧。” “哦。”纪浅夏不想掺和。骆凛唤住她:“就这么走了?” “不是报官了吗?自有地方官过来查明原委。” 骆凛摇头:“若遇上个糊涂的,很可能就是湖涂结案了。” “那,你想怎么样?” 骆凛回看焦尸一眼,又看看那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妇人。面色也很为难。 这可是谋杀啊!他们要不要跳出来指明破绽呢? 浅夏忽然对护卫丫头们吩咐:“分散去打听一下,这家是什么情况?八卦流言是是非非都行。” “哦?”带着疑问,护卫和丫头们散开去抓着看热闹的村人打听王木匠家在村里的情形。 “你这是做什么?”顾令娴吃惊。 浅夏挤眨一下眼:“一会就明白了。” 骆凛却是当即就明白了,他若有所思看着她。 村人好嚼舌,又是这么一群打扮体面,气派非凡的贵人。自然是知无不言。 王木匠是家里主力,平时就在四村八乡的帮人做杂活。谁家有嫁娶红白喜事需要木器的都找他,饿不着,但也富不了。 娶妻却未生子,村里也流言四起,不过大多是指向村女不下蛋。王木匠心里憋屈,没别的爱好,就好喝两口。酒后有时会暴力打老婆。 两口子也常拌嘴,关系不太好。 说到作风问题的话,夫妻还可以,没什么把柄让人说嘴。 “这么说,除了醉酒打老婆,这个死者,没其他毛病?”顾令娴听罢,先发表看法。 纪浅夏却翻白眼:“只怕还有个毛病,不育。” “呃?”顾令娴俏脸一红。 骆凛却别开了脸。心忖:她还真敢说呀? “你想呀,他糊口没问题是吧?那如果真是他老婆的原因生不下孩子,他早就把老婆给休了另娶了吧?这么久不休妻,他自己心里清楚,毛病在自身。” 顾令娴恍然:“这么一说,有道理啊。” “对吧。然后只怕是老婆受不了村里人指点,想澄清事实,他又不干了。这名声传出去,他就丢面子。于是两人就常吵嘴,心里郁闷还喝酒打老婆。” 第299章 掩过 “没错。”顾令娴点头:“这比让人骂戴绿帽子还难堪。” 骆凛扭回脸,看着这两个年不过十五的官家小姐讨论生养孩子的事,面不红心不跳的,神情那是相当自然。旁边还有个他呢?就不会隐晦点? 纪浅夏冲他笑笑:“骆凛,你说呢?” 他还能说什么,只能板着脸两字:“同意。” 浅夏就丢下顾令娴,俏皮嫣笑:“那么,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何?” 骆凛垂眸。 “好不好嘛?”浅夏拽着他胳膊直摇晃。 把旁边顾令娴看的直嘬牙花子:咦,真肉麻,看不下去了。 于是,她抬脚先带着人回村口马车旁等着。 骆凛侧头低眼看,认真:“人命关天哦。” “我知道。但,动机也算可怜,就法外开恩喽。她不早下手,说不定就轮到她了。也是个可怜人。” 骆凛遥遥再看一眼那名妇人,已哭昏在别的村妇怀中,面容愁苦,是有几分可怜。 “快点决定。趁着地方官还没来。” “小满,我问你一件事?” “你问。” “如果性别对调呢?你还会同情可怜吗?” 纪浅夏认真望天想了想:“还会。可怜人不分男女嘛。其实说起来,我以前也听过不少男人软弱被妻子毒打的事例……” “听谁说过?”骆凛就奇了。 纪浅夏嘿嘿咧嘴:“就是,府里老婆子之类的嚼舌。” 谁信呀?骆凛眉头拧紧。 “好了好了,这不是重点。骆凛,反正我是同情的。你不要再犹豫了。咱们快点赶路吧。不然,天黑也到不了目的地。” 骆凛苦笑:“好吧。” 他也不青天大老爷,也无意充当路见不平的侠客。这种事,于法理不通,可人情方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父母官看出来也好,糊涂也好。不管他的事。 一行人继续赶路。 马车内,顾令娴拦着浅夏问长问短:“你们到底打什么哑谜,快点如实招来。” “为什么你会让人去打听这二人的风评?有什么意义吗?” “是不是这火烧的不对劲?是谋杀对吧?” “为什么?凶手难道是这个村妇?” “她杀夫不是自断生计来源吗?” 浅夏竖掌:“停。” 顾令娴期待:“快说。” “好吧。真相如何,还得仵作验过。”浅夏保守谨慎道:“我们只是发现一点不对劲而已。” “哪一点?” “首先,如果惊慌之中被火烧死,身体会弯曲变形。因为会挣扎求救对吧?” 顾令娴眼眸一亮:“对哦。那个焦尸看起来是焦了点,身体笔挺的嘛。” “第二,他嘴里没有烟灰。” “这,有什么讲究吗?”顾令娴不懂。 “说明,他是先死,后被火烧的。参考前一点,如果是活着被烧死,绝对是要呼救的,就算是哑巴也会张嘴。张嘴就会吸入烟灰。” 顾令娴张了嘴,想到什么,马上捂上。 浅夏哑然失笑,又补充道:“所以就判定他是先被人弄死,再放火烧死。当然,很可能是掐死之类的,这样就算有痕迹也验不太出来。” “也是,烧成那样了,哪里还有痕迹呢。”顾令娴狠狠击掌:“这妇人好狡猾呀!” “是,蛮聪明的。而且她的说词也无懈可击。” “对哦,她说去邻家借米,那怎么烧毁屋子呢?” 浅夏指指车外:“天干物燥,时时防火。如果出门之前,先在屋里布置一番。也不用明火点燃,就是借着日头引起火灾,再加上风势。完美制造不在现场证据。” 顾令娴听明白了:“就是说,火起时,她还在邻居家呢。” “对呀。先把人弄死,布置毁灭现场,再出门,然后没多久,火起,借着风势加上屋子草顶木板之类的,很快就是一场大火,想救也救不下来了。” “难怪说最毒妇人心呐。”顾令娴不由摇头叹息。 纪浅夏听到车窗外有马蹄声,知道骆凛就在旁边,估计听了她的推定去。 也不在意,她想到的,骆凛也想到了。 “竟然如此,为什么不揭穿她?”顾令娴想起这茬来。 浅夏微笑:“所以,我才让人去打听他们平常生活常态呀。” “你是说,这妇人情有可原,或是被打怕了。才狠心如此?” “嗯。我是这么想的。反正喝醉酒打老婆的男人没出息!死就死了吧?我才不同情呢。” 顾令娴沉默半晌:“我懂了。不过,总归是条人命啊!” “唉!”浅夏摊手:“反正我能做的就是这些。其他的嘛,自有官府定案。” “所以说是看运气喽。碰上青官自然水落石出。碰上糊涂昏官,就这么唬弄过去了吧?” 浅夏正色:“对,看他们造化吧。” “好吧!看他们二人造化。”顾令娴也接受了不告发的原因。 村妇造反好,遇昏官就解脱了。造化不好,遇清官一眼看出问题,也是要偿命的。 马车内沉闷下来。 黄昏,一座县城遥遥出现在视野里。天边的一抹残阳如血。 赶这一天的路,人累马也累了。加上天气热,大伙都没心思说话。马车内,顾令娴还打瞌睡歇了会。 只有纪浅夏好奇。 她比不得顾令娴,从小跟着父兄走了不少地方。她是只困守在保国公府和京城那点地方。别的,大概除了凉山是最远的,就没再见识过了。 所以,她很有兴致的悄悄掀帘看这一路山景。 山景也还好,不如她想像中那么壮丽,远山绵延不绝。近处田间阡陌纵横。不时在山林间有贫层掠过,间或有水牛在沟里甩尾巴,小孩子们光着身在水里嬉戏。 挑担赶路的行脚商人不太多,渐近县城,行人才增多一点。 野花倒是一直一直没间断过。看来看去,纪浅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当然她没什么艺术细胞,所以也吟不诗来夸颂这种夏行野趣。 “累吗?”骆凛压低下斗笠策马在窗边问她。 “还行。”马车内宽敞,纪浅夏可以伸腿,可以歪靠。 “从来没出个远门吧?” 纪浅夏露讪笑:“是呀。我就是靠着这个理由打动祖母的。” “纪老太太很疼你。” “嗯。祖母是真心疼我们小辈。” 纪老太太虽然也偏心,总体上对孙辈都过得去。 第300章 陈年 指着渐映眼前的下河县城,骆凛道:“我让竹叶去城里找歇宿的干净客栈了。先歇一晚,明儿再与聂其仰会合。” “行。”这么安排,浅夏没意见。 下河县,比德山县和太平县都破败一些。到底不是京府治下。城墙不够高大,城门也看起来旧旧的。守城的士兵也一副痞样,兵服穿戴的歪扭。 夏日天长,但还得按规定的时辰关城门。 纪浅夏一行人的马车,堪堪就擦着最后关城门的时辰入了城,将西边落日抛在身后。 丁河县,城内不太繁华,只有一条主街。可供两辆马车并行的宽度。两旁的店铺却也还齐全,却不够高大上。已是黄昏,店前的灯开始点亮。 街道的路坑洼不平,排水沟散发着怪味。行人不多也不太少,穿着打扮方面不如京城时尚。沿街叫卖的货郎嗓子宏亮。 他们一行人驶过主街,拐到另一条仅只有一辆马车可行的巷街,纪浅夏吸吸鼻子,向顾令娴说:“感觉到了乡下似的。” “跟京城比,可不就是乡下。”顾令娴还是大大咧咧的。挑帘看了看,摇头:“比德山县不如。” “德山县到底离京城不远,有样学样,还是像模像样的。” 听她说的像绕口令,顾令娴无声抿唇笑。 很快马车就停下。 下河县最大好好的客栈到了。 “福临?”浅夏昂头,借着客栈的灯光看清客栈名字,竟然微笑:“这名字不错啊。” 顾令娴却撇下嘴角:“不像客栈名。” “总不能清一色叫悦来吧?”浅夏笑趣。 “悦来?不如叫云来呢?客似云来,怎么样?”顾令娴挑眉。 浅夏点头:“这个不错。不如你开一家云来栈好了。” “我倒是想,家里不许呀。其实开客栈也蛮好玩的,开在路口,每天客人那么多,来来往往,千人百面也怪有意思的。” 纪浅夏托腮琢磨:“也是哦。” 闲的无聊,开家客栈,观世人百态,打发日子不错。 竹叶和客栈老板迎出来,热情的让进最好的上房。 上房在二楼,地板清扫过,铺盖提簇新的,屋里还燃着香,勉强可以住人。尤其是千金小姐们。 各自丫头整理行装,顾令娴和纪浅夏就先梳洗一番。这么热天赶路,一身汗味,怪难受的。 等她们梳洗好,骆凛就亲自过来敲门报:“饿了吗?晚餐准备好了。” “还真是饿了。” “干净吗?” “阿青盯着掌勺做的饭菜,放心吧。” 楼下用屏风隔出个单间,她们这一行人分两桌。 菜多,且新鲜热腾,看着有食欲。 顾令娴和纪浅夏跟骆凛谦让一番后,慢慢吃着,席间说起明天跟聂其仰的会合。 顾令娴问:“要不要先找人打听一个这个失踪案?” “也行。”浅夏也赞同,并且看一眼不远处等着传唤的伙计。 骆凛却笑:“你们也太心急了。今日赶一天路,还有精神打听案子?” “还行呀。你以为我们女生家家的,赶一天路就得怏怏的?”浅夏微呛他。 骆凛看她一眼,眼角扫下顾令娴。 纪浅夏就明白他的意思:“我虽然不如顾小姐那般骑马射箭样样精通,却也不骄弱好吧?” “哦。”骆凛笑的漫不经心的。 “切。”纪浅夏抛他一个小小白眼,招手把伙计唤过来:“伙计,过来一下。” 伙计屁颠颠上前,堆满笑容:“小姐有什么吩咐?” 骆凛截断了去:“听说贵县前些日子判决了一桩失踪案?” “哦。有的。”伙计转念之际就想到了:“客人是指东街肉铺的王大壮失踪的事吧?” “对。找到他下落了吗?” “没有呀。不过,都判定下来,是同乡栗家大郎做的手脚。”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为何就判决是同乡杀人呢?”顾令娴放下筷子问。 伙计搔下头,这个问题他也是听人说的:“自然是见财起意吧?要没事,这么久为何王大壮还没回家呢?定然是遭了不幸。” “也不能说是同乡所为吧?” “不是同乡还有别人吗?他们可是一起出门做生意的。” 看来跟这个伙计嘴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倒是纪浅夏兴致勃勃的问起一件事:“你们这里有座南音寺吧?” 此话一出,骆凛和顾令娴都怔了怔。 那个伙计却眉飞色舞的点头:“是呀是呀。南音寺很有名的。” “是神佛灵验还是……” “嘿嘿,自然是主持师太特别漂亮有名。”伙计满眼都是艳羡道:“那个师太,听说原先还是千金小姐出身呢。难怪那面蛋那身段那举止……” 看他嘴角都要流口水了,骆凛威严的咳一声:“咳咳。” 伙计忙收了贼笑,正色道:“南音寺不远,就在东北角。香火还是旺的。不过许多人是冲着师太的名头去的。” “师太法号怎么称呼?” “法号贤庆。” “多谢。”纪浅夏没有想问的了。 顾令娴原本有话要问的,却被干扰,现在只想知道纪浅夏为何问起南音寺这件事来。 骆凛让竹叶给伙计打发走。 “你怎么知道下河县有南音寺?”顾令娴小声问:“难道来之前听谁说过不成?” “还真是。”纪浅夏笑眯眯道:“我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听家里姐妹提了一嘴,就是下河县南音寺的事。” “什么事呀?都传到京城去了?” 纪浅夏看向骆凛,眨眼笑问:“你听过吗?” “嗯。”骆凛默默低头喝茶。 “咦?你不是出门在江湖是混去了吗?怎么会知道?” 骆凛抬眼淡然道:“锦国公小国公跟我关系不错。” “啊?”顾令娴惊呼:“锦国公?” 她在京城也不掺和世家小姐之间的八卦茶话会,差不多都是独来独往的。家里就她一个姑娘家,兄长们也都不是游手好闲之辈,所以对京城发生什么大事,除非有人跟她提起,她是不知道的。 “一会我跟你细说。”纪浅夏按拍下顾令娴的手。 转向骆凛,认真问:“当年的事,最后结局就只是这样?” 骆凛摇头:“我不在京城没掺和。只是听说幕后主凶已服毒自尽。” “动机是什么?” 第301章 旧事 “嫉妒。”骆凛言简意骇。 纪浅夏嘴角扯了扯:“女人的嫉妒心?” 骆凛瞟她一眼:“不然呢?” 好吧?概率上来说,女人是比较容易小心眼走极端而不自知。并且固执容易钻牛角尖。如果两个女人争一样东西,总觉得把另一个消灭掉,东西就自然是归自己的。 而没考虑,有时人不是物品。一个消失了,也未必就轮到她得好处。 “你们在说什么?”顾令娴听的一头雾水。 骆凛看看桌面:“吃好了吗?” “我饱了。”浅夏擦拭嘴角。 顾令娴也马上点头:“我也饱了。” “那回楼上说吧。” 骆凛跟竹叶和阿青交待几句。护卫车夫继续在另一桌吃饭。 倚樱和偎蕉也马上跟上楼。 上房外还配有一间小小的过厅。丫头们知道主人有话说,就自觉去铺床,顺便把自己歇的地方整理出来。 “当年锦国公小姐与吏部小姐关系不错。时常互相传递好吃好玩的。有一次,锦国公小姐差人送了一样新鲜点心给吏部小姐,吏部七小姐尝过后中毒死了。后来才知是有人在点心里做了手脚,锦国公小姐自责,出家南音寺为尼了。”纪浅夏一知半解,这么跟顾令娴讲叙的。 “有这事?”顾令娴吃惊。 骆凛缓缓点头:“大概就是这样。” “凶手是谁?” “另外一个世家小姐。买通了锦国公小姐身边的亲信。” “事败了是吧?” “这是当然。这案并不复杂,一查即知。” 纪浅夏轻轻低下巴。 顾令娴忙追问:“动机是嫉妒心?是嫉妒什么?美貌家世还是才艺呢?” 浅夏不知,看向骆凛。 “某个空有皮相的浪荡子。”骆凛轻描淡写。 说的似懂非懂的,不过顾令娴和纪浅夏都听懂了。对视一眼,各自眼里都升起纠结。 为个空有皮相的浪荡子毒杀情敌,这女人心狠起来,智商都不要了。 “那,这浪荡子现在境况怎么样?” 骆凛冷笑下:“不错。娶妻生子还是很逍遥自在的。” “他,就那么心安理得?”有女人为他死啊,怎么还能若无其事? 骆凛漫不经心:“他完全不知情。事发后才知道原委。不但没什么羞耻,还洋洋得意来着。” 顾令娴握握拳头:“可恶!” “就算他不知情,但他总是罪魅祸首吧?如果不是他四处风流招惹,这两家妙龄小姐会为他争风吃醋?” “就是就是。”顾令娴猛点头。 骆凛摊下手,扯下嘴角:“他招惹的又不止是这两家,怎么就单这两家出事呢?说到底还是心术不正所致。” “呃?”细究起来,是这个理。 空有皮相的浪荡子四处招蜂引蝶。可别的姑娘小姐们家都只能暗自怀春而已,怎么这两家就暗自较劲升为下毒呢?如果只是爱幕浪荡子就罢了,而凶手怕是心思比别的姑娘家更多,更阴暗,才会做出这种害人害己的蠢事。 “好了,这个事,先不提了。”顾令娴听的来火,而是转话题:“锦国公小姐为何在南音寺出家?” 纪浅夏不知,又看向‘百事通’骆凛。 “吏部小姐葬在此地。” “哦~”两人拖长音,浅夏感慨:“这是真的闺蜜手帕交。就近吃斋念佛,是自责懊悔也是陪伴。” 骆凛眼光扫过来,略有意外。 “哎呀,四姑娘,你这话说的太好了。”顾令娴眼光一亮,开心夸。 “谢谢。对了,咱们也这么熟了,别那么见外,叫我小满吧。” “好呀。你叫我阿娴好了。我家人都这么叫我。”顾令娴也觉得都这么要好了,还总是客气的官方称呼,很见外。只是她不好提出来。显得没规矩似的。 骆凛嘴角微翘:别看只是一个小名,可是代表亲近之意。只有家人最要好的朋友才有资格称小名。当然,他也在列。而且还比顾令娴早一步得到这种特权。 是以,骆凛心情比较舒畅,向她们说:“早点歇着吧。” “嗯。你也是。”纪浅夏送他出门。 骆凛走出上房,回身道:“你要想知道京城那边的消息,跟我说一声。” “哎呀,你手眼通天呀?不会是入股了丝馆吧?”浅夏还调侃他。 骆凛不屑:“通天不敢当。打听消息,我自认不比丝馆差多少。” “那到底是差多少呢?”浅夏故意抬杠笑的贼兮兮。 “差在人手调配方面。”骆凛据实回。 浅夏恍悟。 丝馆的人手,那是庞大级别的。分散在京城各个角落,具体多少,说不定魏三娘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骆凛回自己屋了,就在隔壁。 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住这种古代客栈,纪浅夏心情很激动。 顾令娴不像她见识少,而是漱口梳洗后就躺回铺好的床上去了。 “哎呀,阿娴,快来看。这后窗一片万家灯光,还挺好看的。”纪浅夏推开了一扇这窗。因为是二楼,比较高,正对着一片住宅区,此时万家灯光,点点如星空缀星。再远处,就看不太清,好像有座钟楼? “万家灯火有什么好看的?”顾令娴懒洋洋的。 “上有星空繁星,下有万家灯火,忽略掉怪怪的气味,还挺有意境的。” 顾令娴才不受她描叙画面的吸引,继续不起身。 纪浅夏双肘支着窗台,轻叹一声,极低的声音:“古代夜色很美!” 来到夏朝也不少时日了。早就习惯了。偶尔不经意,纪浅夏还是流露出一丝思乡之意。 此处虽好,总没有踏实的家的感觉。 但是又再也回不去了,总要随遇而安吧!慢慢来吧! 掩下小小惆怅,纪浅夏掩了窗也漱口梳洗。 上房是双人床,她跟顾令娴挤一处,几个丫头就打地铺或者拼板凳不离左右。 “小满,你是不是要去南音寺看贤庆师太?”顾令娴往里让了让,小声问。 “是呀。你没兴趣吗?” “有。那聂其仰呢?” “先去见聂其仰,再去南音寺。” “……行。”顾令娴望帐顶,又问:“你有把握吗?” 纪浅夏无奈:“这个,真没有。” 她不是神探转世,只是略通点皮毛而已。加上一个灵敏的鼻子,一点后世的推理,半桶水罢了。反正边查边总结,尽力就好了。 第302章 汇合 第二天,起风了。天边有阴云层集,有山雨将至的架势。 客栈用早餐的功夫,自有人去衙门找捕头打听聂其仰的消息。 很快,聂其仰就兴冲冲的扎进来,看到这么些熟面孔,格外惊喜:“哎呀,你们都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顾令娴面色淡淡的。纪浅夏冲他举茶杯:“别来无恙。” “纪姑娘,你能来就太好了!我跟你说……”聂其仰凑到她身边,就要展开长篇大论,骆凛一手拎开他,指桌:“吃了吗?” “还没呢。” “一起吧?” “行呀。”聂其仰也恼他拎人举动,不过大早上闻讯赶过来,肚子正唱空城计呢。于是就挨着纪浅夏坐下,偏头冲她笑说:“真没想到,纪四姑娘你竟然来了?” “闲来无事,我陪阿娴来的。” “阿娴?”聂其仰瞄一眼顾令娴,笑嘻嘻:“顾姑娘都跟你说了吧?” “没说太细。” “好,我跟你说说这些日子我是怎么查这个失踪案的。” 骆凛黑着脸:“其仰,不急在这一时。” “哦。也行,先填肚子。”聂其仰摸摸肚皮,不客气的敞开吃。 分别这几日,他还是这般直来直去,一点没改性子。估摸着,也没什么进展吧? 纪浅夏抿着茶与顾令娴交换个眼色,都对聂其仰不太信任。 “哎,对了,京城怎么样了?”聂其仰抽空问及最近发生的大事。 “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聂其仰忙忙喝口水,感慨:“真没想到呀,七王爷会谋反?对了,人呢?逮到了吗?” “嗯。”客栈还是其他客人,不方面多说。 聂其仰又叹息:“怕是要连累不少人。” 纪浅夏小声问:“下河县没波及吧?” “还好,消息传过来是惊慌了一阵,让秋大人压下去了。” “这位秋大人是此地父母官?” “正是。” “为人如何?” 聂其仰喝完一盏汤,抹抹嘴,思索小会:“不好说。说昏官吧,也没怎么鱼肉百姓。说清官吧,断案糊涂。” “那就是庸官。无害但也无能。”浅夏点评一句。 在座都惊起。 还挺精确的呀! “对对,就是这样。纪姑娘,你说的太好了。”聂其仰差点要拍她的肩以示大力赞成了。 骆凛干咳一声。 聂其仰扬起的手又落回,他讪讪笑:“我忘乎所以了。”差点巴掌就要拍下了。 “理解。”纪浅夏反而伸手在他肩上轻轻弹弹。 骆凛脸色很不好看。 “那现在要不要我领你们去县衙?”聂其仰咧嘴笑问,主要问纪浅夏。 “你先说说,这些日子查到什么了?” “好。” 吃饱喝足,天气虽阴有风,正好可以逛逛。 一行人由聂其仰领着边走边说。 “我查过,失踪的叫王大壮,是东街开肉铺的。不是很有钱,但温饱还是没问题的。” 纪浅夏插嘴问:“什么模样?多少岁?” “三十左右。模样,据说高高壮壮的,相貌倒不是凶神恶煞,跟四邻关系处的不错。” 顾令娴问:“有别的仇家吗?” “没有。有客人赊账,久了,他也上门催过。但并没有到不共戴天的地步。” “接着说。” 聂其仰精神饱满说:“同乡是姓栗的。做点小本生意,时常要外出,家境过得去,但也算不上富户。这两家认识多年,彼此都熟悉。” “所以,没有杀人动机呀?”浅夏托腮自语。 聂其仰就引为知己:“可不是。完全没有必要嘛。大家知根知底,手头有多少钱,一清二楚。我也觉得栗家完全没必要做这种蠢事。可是,到底王大壮是跟着一同出门,这么多日未回,遭不测的可能极大了。” “就算遭不测,未必就是同行的同乡人下手呀?” “对呀。我也闹不明白,怎么就断了同乡的死罪。正在牢里待秋后处决了。”聂其仰狠狠击掌:“所以,我就说这秋大人糊涂。” 骆凛神色不变,情绪没那么容易受影响。他平静问:“你见过栗家人了?” “嘿嘿,托着关系,我去见了牢里的栗家嫌犯。他赌咒发誓,绝对没有见财起意,也保证王大壮是真的提前回来了。至于提前回家还是去别的地方,那他就真的不知道了。” 大伙静了片刻。 一个不见了,一个说早就分开各走各的。到底是有人在说谎还是另有隐情? 顾令娴沉吟良久,期艾问:“有没有查过,他们出门做生意,落脚在何处?” “官差去查过了。外地落脚的客栈店主也证实,的确是一同来投店的。别的线索并没有。” 骆凛垂眼想了下:“这两人,为人如何?” 聂其仰得意一笑:“这个,我也四处打听过。王大壮平时为人,倒没什么黑点。好喝点酒,也没有赌博的恶习。这个栗家老大,为人更是诚实,没有污点。认识的人都评价极高的。” “这么看的话,更加没有理由杀人。” “说的是呀。可是,王家不这么想。他们就认准了,人是一同出门的,偏偏没回来,同乡就有责任。” 纪浅夏摇头:“都成年了人,还真讲究同进同出呀?按我的意思,疑罪从无,栗家没责任。” “疑罪从无?”骆凛扭头看她。 “是。有疑点,可没证据,就得按无罪论。不能因为王大壮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得把一同出门的老乡也按杀人犯处理吧?” 顾令娴认同:“这个我同意。总觉得很冤!” “何止冤,六月飞雪啊。”纪浅夏还看一眼阴沉沉天气,来一句:“不会真来一出六月降雪吧?我可没带过冬的衣服啊。” “噗!”顾令娴都要忍俊不禁了。 聂其仰也忍着笑,催问:“现在我们都觉得栗家人冤曲,那现在怎么办呢?怎么翻案?” 浅夏咧咧嘴:“好办呀。你回京城求求聂大人,将这件命案发回重审,一来拖延时间,二来好慢慢查明真相。说不定,那个失踪不见的王大壮,过大半年又冒出来呢?” “我不敢。”聂其仰很诚实回:“回京我是敢的,我不敢去求我爹。他会打断我的腿。真的,我爹下得了手。” 第303章 花圃 骆凛淡定:“那就只能抢在秋决之前查明真相。最后的办法就是找到王大壮。不管是活人还是死尸。” “废话,我这不正在找吗?没线索啊。”聂其仰白他一眼。 骆凛看向纪浅夏。 “别看我。我不是万能的。”纪浅夏马上撇清。 “我知道你不是万能的。”骆凛淡淡无声勾唇笑。 聂其仰却凑过来:“纪姑娘,该查的我都查了,一点线索没有?怎么办呢?” “问他呀。”手指骆凛:“好歹是太平县县尉。” 骆凛眉眼一挑,看向聂其仰:“真的什么都查过了?” “呃?”聂其仰小心的回忆了下:“我自认为都查过了。至于有没有其他遗漏,就不得而知了。” 看他态度这么诚恳,骆凛也没再为难他,而是对纪浅夏:“我想去东街肉铺打听一下。你要一起吗?” “我去南音寺。” 顾令娴看看骆凛,最终还是选:“我陪你去南音寺。” 聂其仰有些纠结。按理说,他寄希望于纪浅夏身上,就该跟着她才是。可她偏去逛什么南音寺,八杆子打不着嘛。可是要跟着骆凛再去打听线索,又觉得多余。 “这样吧,也不急在一时,我带路去南音寺。” 三比一,就骆凛落单了。 他不以为然,淡笑一下,拱手:“你们小心。”他带着竹叶和阿青转去东街。 纪浅夏目送他背影离去,抬下巴:“咱们先去南音寺。” “这边请。”聂其仰对下河县已经很熟悉了。 南音寺就在县城东北角,占地不宽也不小,自给足矣。 墙高门宽,还没走前就梵音阵阵。因为阴云密布,南音寺看起来颇有点苍凉。 “香火一般呀。”进了南音寺,纪浅夏看着这冷清场面。 聂其仰道:“这是寻常日子。信客少是正常的。” “寺里比丘尼多吗?” “听说不多。加上贤庆主持,通共不到十人。” 正方宝殿香炉旁有小尼在添香。殿内没什么客人,做早课也不在这里。 顾令娴让人去添了香油钱,也净手拜佛一回。 转出廊下朝后院去。 后院也冷清,偶有又聋又哑的老尼在扫地,一概所问所答皆不知。 “这个贤庆师太,能不能见一面呀?”纪浅夏来的目的就是见见这个前锦国公小姐的。 丫头们好不容易拦着一个小尼,转达了意思。 小尼合掌摇头:“师太最近闭关修行,外客一律不见。” “请问主持师太闭关多久了?何时出关?” “贫尼不知。” 得,乘兴而来,扫兴而归。 “要不,改天再来吧?”聂其仰笑说:“别说你们,我来这么些日子,也一直无缘得见有名的贤庆师太呢?” 浅夏愣了下:“怎么,她这些日子一直在闭关?” “大约是吧。你瞧,因为贤庆师太闭关,这香火就冷清多了。往常是很旺的。” 顾令娴就小小声问:“听说香火旺是许多人冲着瞧贤庆师太来的。可是真的?” “外界传言是这么说的。” “这么说贤庆师太,很漂亮?” 聂其仰摊手无奈:“不好说,我没亲眼所见。” “那外界怎么传?” “传她是很漂亮。又因为是锦国公小姐这层身份,引的更多凡夫俗子好奇。” 纪浅夏望天吐口气。 美貌又出身高贵的尼姑,通常来说,安分的少吧!就不知这贤庆是不是例外。 “走这条道,能出寺吧?”纪浅夏指着一条竹林掩映的小径。 聂其仰不确定:“……能吧?” 反正还有大把时间,一行人就晃晃荡荡的从竹林小径穿过去。 且行且赏。 南音寺的风景,挺一般的。还不如凉山观音庵呢?花草树木虽多,但也杂乱。大概是人手少的缘故,没怎么修剪,任其生长。 蜜蜂和蝴蝶飞来飞去,顾令娴没兴致,但纪浅夏却慢慢停在一处挨近后门的花圃旁。 花圃的花很杂很乱,开的很盛,一片连接到墙根树下。风拂过,一层层如掀起花浪。 聂其仰以为她女生爱美,看中某株花了,问:“喜欢那朵?” “我好像闻到别的奇怪味道了?”纪浅夏耸耸鼻子。 聂其仰和顾令娴一行人闻言,也使劲嗅鼻子,除了花香草的味道,还有一点檀香,一点寺里常用的香烛味。 纪浅夏四下环顾,盯着另一条通向不远处廊下月门问:“那里通向何处?” 倚樱和偎蕉赶忙跑去打听。 回报:“姑娘,那边通后厨,另外门内还有一道廊,通向后禅院。” “就是主持师太她们的住的地方?” “是的。” “哦~”纪浅夏拨了拨近膝盖的花草。有浅浅的痕迹可通向花正中。蜜蜂蝴蝶苍蝇乱飞,不时还有低飞的蜻蜓掠过。空气中的花草味道很浓郁,掩盖着极浅的腐肉味。 在纪浅夏粗浅的印象中,尼姑和尚都是吃素的吧?难道是有人偷偷吃肉了?吃不完就扔在这茂盛花草丛中?闻了闻,没有血腥味,不见苍蝇聚拢。 “纪姑娘,你怎么啦?”聂其仰小心翼翼问。 “没,没什么。”纪浅夏再吸吸鼻子,皱下眉头:“咱们去东街跟骆凛会合吧?” “好。这里离东街不远。” 聂其仰带路,出了后门。 东北角跟东街方向一致。纪浅夏边走边沉思,惹得顾令娴捅她:“小满,想什么呢?” “我呀,在胡思乱想呢。”纪浅夏回头看看南音寺。 没走多久就拐到东街一条巷内,拐出这条巷就到了东街。 东街不宽,行人不少。 肉铺就在街尾,还没走近就有一股腥膻味。顾令娴掩鼻子:“有点反胃?” “我也是。”纪浅夏鼻子受到来自脏臭怪味的冲击。她停步不前了。 聂其仰到底是男子,自告奋勇:“你们一边歇着去,我找找骆三。” 退后几步,旁边有户成衣铺,店前有板凳。纪浅夏跟顾令娴坐了,让丫头去店里逛逛有合适的成衣不? 她们这一行人衣着光鲜,且面生,口音听着不是本地人。 于是,自然就有好奇者近旁指指点点。成衣铺老板娘热情出来招呼。 第304章 本钱? 三言两语的,就各自探明。 老板娘得知她们是京城来的,看望南音寺贤庆师太的世家小姐。而纪浅夏也得知街尾王家肉铺的最新消息。 王大壮为人在四邻中是还算可以。也没太多恶习,就是有时喝两口。家里有妻子儿女。原本日子过的平淡。也不知他哪根神经错乱了,忽然提出要出门做生意赚大钱。 正好有认识的栗家大郎热心肯提携就加入一起。 往常出门,都是按时回家。虽然钱没赚到,见了世面,王大壮就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常唾沫横飞的瞎吹牛。 只这一次,不知为何,栗家大郎都回来了,偏他不见踪影。所以王家就去衙门告了栗家谋财害命。 “等一下。”纪浅夏听到一处不对功了。 “不是说王家也只是温饱吗?哪来的本钱做生意?” 成衣铺老板娘噎了一下,皱眉想了一回:“也是哦。王家什么家底,别人不清楚,我们老邻居还不清楚吗?吃饱喝足就差不多了,哪有本钱?” “王妻娘家帮衬了吧?”顾令娴提出解决办法。 老板娘就歪歪嘴:“她娘家就不要指望了。一大家子,人口多,每天嚼食都不够。哪里还帮衬王家?” “那么,当日王大壮说要做生意,可有像四邻借钱?” “没有。他没借,再说谁也没余钱借他呀。” 那么,关键问题浮出水面。 王大壮做生意的本钱从何而来?亲戚没有能力,四邻也不会借他。他是如何有余钱去做生意的?找到这个借钱人,可能真相就不远了。 顾令娴惊喜对纪浅夏竖大拇指。 一刻钟后,聂其仰和骆凛过来会合了。 看天色,越发阴沉。大伙不及讨论,就先转回福临客栈。 还没到客栈,离着百米,狂风大作,黄豆大的雨点噼哩啪啦的落下来。 纪浅夏一行人是奔跑着冲回客栈,顾不得别的,先让店家送热门梳洗。 外头狂风挟裹着暴雨,黑暮沉沉。 三伏天已过,可夏雨还是来的又急又猛。 纪浅夏跟顾令娴换洗一新,出门在栏边张望一楼。原本就有的住客加上避雨的,一楼店面热闹又喧杂。 骆凛张罗着让店家准备午餐。 他们就在外间闲坐,说起各自的意外发现。 “没错。本钱是关键。”聂其仰大喜,又拍下脑门:“我怎么没想到这茬呢?” “骆凛你呢?打听到什么了?” 骆凛沉声:“本钱这个的确是关键。我问了王家的人,说这个王大壮,有一阵子不知为何,早早就收摊了。然后也不知去了哪里?” “赌馆青楼?” “并不。王妻也疑惑过,赌馆青楼都需要不菲的钱财才能进门,王家每天所得都在王妻手里,账面清楚明白。他不可能还有余钱去赌嫖。” “私藏的呢?” “就他们肉铺流水账,私藏也有限。” 顾令娴撑着下巴:“难道发横财了?” “发横财,瞒得过别人,还能瞒过王妻?” 聂其仰摸着下巴:“这么说,他原来就行为反常。只是没引起注意罢了。” “没错。”骆凛难得赞同他一回。 纪浅夏就想起一出:“这也好办。附近总有乞儿之类的吧,找他们打听一下往常王大壮早早收摊去了哪里?不一定有收效,可到底是条路。” “没错,这个交我。”聂其仰抬头笑嘻嘻:“我衙门有人,他们出面更妥当。” “随你。” 顾令娴无精打采:“然后呢?就只能坐等喽?” 骆凛迟疑了下说:“我想见见栗家嫌犯。” “怎么?你想到什么了?”浅夏惊喜。 “我想问问,以往每次王大壮是不是都与栗家老大出门?每次是不是都提前回来?只这一次没见人?” 聂其仰豪气拍****给我。” 他热心又急切,当即就要去衙门找相熟的捕头走后门关系。 ‘轰隆隆’一阵夏雷滚动。 风雨未歇,聂其仰无奈,只好暂时留下。 快到午时的,客栈后厨不时有肉香飘溢。四处的门窗掩紧,食物的香味就顺着空气流通来到大堂,顺势也上了二楼。 纪浅夏吸下鼻子,自言:“这是炒什么呢?” 倚樱欣喜:“是红烧肉。” “红烧肉?”纪浅夏歪头:“这味道,在哪里闻过?” 聂其仰直挥手:“咦,太腻了。我去叫老板多炒几个清淡的菜。” “我也去。”顾令娴跟着起身。 纪浅夏看向骆凛,骆凛看着她。 互相对看半晌,骆凛温和扬扬唇角:“想说什么?” “南音寺的那片花草。” “那里不对吗?” 浅夏点着桌面:“人手再少,难道就放任花圃不打理一下下吗?这位贤庆师太这么不讲究吗?” 骆凛答不上来:“也许,不是每个女人都爱侍弄花花草草。” 理是这个理,比如浅夏就是这样。观赏是一回事,要她打理就难受了。 “我听过一些有关尼庵的风月传闻。”浅夏犹豫道:“并不是我暗搓搓怀疑什么,而是我在那花圃边闻到了不属于花草的清香味。” “是什么?” 浅夏嗅下鼻子:“肉味?有点熟。” 骆凛一展眉,想了下:“会不会寺里比丘尼年小嘴馋,偷吃来着,然后怕被发现,随手一扔?” “也有这个可能。但老鼠什么的不会叨走吗?” 骆凛压低声音:“要不要晚上去探看究竟?” “啊?怕是不行,看这雨天,极易留下脚印。”浅夏回看一眼窗外。 窗外,风止,大雨改为细雨,凉爽清透。 骆凛没再多说什么。 午后,雨彻底停了,天边还有一轮彩虹悬空。 聂其仰迫不及待就去衙门了。 倒是纪浅夏和顾令娴因看街面积水坑洼,便在客栈歇着。 骆凛带着两个跟班晃出门,没说去哪里。 一直到黄昏。 聂其仰满面喜色带来好消息:“牢里的栗大郎说,每次出门都是一起。但每回王大壮都找借口提前回乡。他压根就不是冲着赚钱去的。” “每回提前?” “是的。他很肯定。所以,这一次他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就这一回王大壮竟然迟迟不归。” 第305章 两路 “他都找的什么借口?”纪浅夏感兴趣。 “无非是肉铺生意交给兄长不放心啦,还是自己打理好。” “问过他的本钱来源吗?” 聂其仰欣喜:“问了。栗大郎第一回就问了。王大壮说是别人借他的。却怎么也不肯透露是谁?” “古怪!”顾令娴都听出来了。 纪浅夏交握双手:“亲戚邻居全排除了。他的朋友,想必也查过了吧?” “他没有那么大方借钱的朋友。” “那么这个借钱,是见不得光?” 聂其仰锁眉:“会是谁呢?老相好?没听说他养外室呀?” “偷偷养呢?”顾令娴追问。 “可他的财力,养得起吗?” 纪浅夏忽发灵感:“如果,是别人养他呢?” “啊?”两道惊呼,旋即都笑:“怎么可能?” 聂其仰直摇头:“就算有人养,也是养小白脸吧?谁养一个生肉铺的卖肉的?” 浅夏笑眯眯:“就不兴有人重口味?” “这……”想到那画面,聂其仰还是摇头不信。 顾令娴也附合:“这不可能!就他一个卖肉的……啧啧,谁会包养?这女人得多傻?” 纪浅夏也没争论,问聂其仰:“找到东街附近的乞儿混混了吗?” “已经安排了。” “哦,那就等消息。” 这一等就是第三天后。 天气终于又恢复成夏末的炎热了。 这天,早餐后。骆凛对纪浅夏:“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你想见而未能见到的。” 纪浅夏隐隐猜到了:贤庆师太? 她指顾令娴和聂其仰:“不带他们吗?” “不方便。”骆凛淡定:“两位见谅。” 聂其仰翻个大白眼给他:“不稀罕。”可是就这么放任骆凛带纪浅夏去,又不甘心,便道:“纪姑娘,衙门那边有最新消息了。要不要一起去听听?” “你们去吧。”纪浅夏知道是利用乞儿小混混查探王大壮行踪的事。 都过去三天了,才有消息反馈,估计价值不大吧? 顾令娴也给骆凛一个白眼,但她没有拆散的打算,向聂其仰:“我跟你去。说不定有重大发现,然后就一举揭开真相呢。” “就是就是。”聂其仰冲骆凛哼一声:“不要,咱们比比看?” “比什么?” “看谁先查明真相?” “行了。”骆凛胸有成竹似的。 聂其仰语塞了下,向顾令娴:“咱们走。” “哦。”顾令娴莫名其妙,这就分组了?她一点不想掺和他们的比试? 纪浅夏不理解:“为什么不能带他们一块去?” “她只同意见你呀。” “这样呀。”纪浅夏明了,不过疑:“不是说在闭关吗?已经出关了吗?” “去了就知道了。” 纪浅夏又抛出问题:“你这几天就忙这个?” “没错。” “为什么你会重点转移到南音寺?王大壮的失踪,跟寺里有关?” 骆凛偏头视线移到她面上,忍不住敲下她的头:“冰雪聪明之极。” “真的呀?”纪浅夏没计较他的举动,错愕反问。 骆凛凝重表情:“嗯。” 这一路,纪浅夏心如猫挠似的,想多问吧,骆凛又不肯多说。闭嘴吧,她又实在忍不住。 这复杂情绪中还带有一丝兴奋。 她总感觉真相就在眼前了,呼之欲出。 南音寺后禅房。 贤庆师太,也就是当年的锦国公小姐,素颜光头淄衣,眉眼仍精致,神态温顺。在纪浅夏看来这才像出家人。不沾红尘的出家人。 双方各见礼,也表明了身份。 贤庆师太认真看了纪浅夏两眼,忽然温和笑了:“纪四姑娘比往年大变样了。” “我往年,不是这模样?”纪浅夏好奇问:“往年,咱们见过?” “自然是见过,却并没有说话。你不记得了?” “完全不记得。” 贤庆师太合掌笑笑:“往事不提也罢。贫僧还中恭喜纪四姑娘脱胎换骨,焕然一新。” 浅夏心里一紧:看出来了?胎骨没动,魂灵换了。 骆凛旁边轻咳一声。 女人就是这点毛病。总是能离题十八万。 “你们是为失踪案而来?”贤庆师太先转入主题。 “没错。师太,你久居下河县城,可听闻到什么风声没有?” 贤庆师太敛正神色,平静:“跟我徒儿有关。” “啊?”浅夏怪叫一声。 …… 于此同时。 聂其仰和顾令娴来到衙门,捕头揪着一个瘦不拉叽的乞儿道:“这小子有发现。” “说。”聂其仰一心想赢过骆凛,也不废话了。 瘦乞儿拉长脸不情不愿:“我也不过是跟着王大壮几回,没犯法吧?” “没犯。说你跟王大壮,他去了哪里?” 瘦乞儿吸吸鼻子,狡猾的左右一看,摸摸肚子:“我饿好几天了,脑袋里空空的,想不起来了。” 顾令娴都看出来这小子故意要讨点好处。 饿肚子不该是肚子空空吗? 让人去买了肉饼给他。等乞儿狼吞虎咽吃完,舔着手指,慢腾腾说:“我跟着王大壮去了南音寺。” “南音寺?”顾令娴先惊:“他,去上香吗?” 瘦乞儿一摊手:“不知道。” 聂其仰还没出手,他的朋友,下河县捕头一巴掌敲在乞儿头上:“好好说话。” “我真不知道。我就以为他身上总得有几个闲钱吧?想着趁他不备捞走。谁知,他就沿着墙根去了南音寺,也没去人多的大街,压根没机会下手。” “你跟了他几回?” “嗯?怎么也得三四回吧?” “他回回都去南音寺?” “反正我跟的那几回,他就直奔南音寺。” 顾令娴细心:“他手上可有什么香烛之类?” “没有。空着手呢。” 那就不是去烧香拜佛的。 聂其仰托着腮望天,憋了好久问:“他去南音寺可有固定时辰?” 瘦乞儿摸摸头:“基本是天快黑的时候。” “天快黑?那他什么时候回家?” 瘦乞儿就直摇头:“这我可真不知道。见他去了南音寺,我就打转身回来了。谁管他去多久?” 聂其仰搭拉一下头,复抬起盯着他问:“你最近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就大概三个月前吧。” “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是多久?”捕头也激动了。 第306章 大白 瘦乞儿吓一跳,认真的想了想:“哦。想起来了。没到三个月,差几天。那天下雨,雨停后,我从拐角岔过去,跟人撞一个满怀。就是王大壮。” “记得日子吗?” “是,北街迎客庄开业的日子。那天,我还抢到一个红包,里头果真有几个铜板呢。”日子说不上,但是记得那天印象深刻的事。 聂其仰与捕头朋友对视一眼。各自看到惊喜。 放走瘦乞儿,他们转去南音寺。 顾令娴没太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你没留意到,案发时间吗?” “这个,还真没记住。”顾令娴汗颜。 聂其仰挑明:“乞儿最后一次见到王大壮的时间他还活着。也就是说,栗家口供是真的。他先回家了。” “哦,就是说他回来的这个日子,同乡那里就已经辞行了?” “对。” “那现在去南音寺问谁呢?” 贤庆师太不是在闭关吗? “每个人。”本地捕头眼里闪过兴奋之色。 等他们来到南音寺,小尼告之:“主持师太在会客。” “不是闭关修行了吗?” 小尼无言以对。 顾令娴和聂其仰却知道会的客人就是骆凛和纪浅夏,便让小尼把话传进去,自有分晓。 果不其然,很快就被请了进去。 贤庆师太面色有些惨然,看到顾令娴和聂其仰,有一刹那的恍惚。 这两人,她早先也是认得,并无过多接触。 纵然她平静修行这么些年,内心还是涌起见到故人的亲切感。凡心未泯啊! 大伙意外会合,聂其仰不免有些沮丧:“你们这是又抢先了一步吧?” “没错。”骆凛淡然:“真相已水落石出。” “哦。那人呢?是生是死?”本地陪同过来的捕头急切问。 贤庆师太唤来她南音寺两个看起来二十七八的尼姑。 顾令娴转动眼珠:“这?” 纪浅夏叹气:“王大壮不是失踪,是意外出事。” 鉴于不是什么好事,有点难以启齿。 纪浅夏就留下顾令娴,骆凛自然就跟本地捕头商议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顾令娴小声拉着纪浅夏:“怎么这么快就知道真相了?” “且听我慢慢道来。” 事情起因是这样的:南音寺佛门净地,可架不住地理位置在红尘中,寺里并不是个个都乐意苦修身心的。两个尼姑年纪二十七八了,每天看到香客来来往往,高矮胖瘦不等,不知怎么就一天天思起凡来。 只是她们无亲无挂的,纵使还俗也没地方投奔啊。 就这么煎熬着,一个尼姑掌握着后厨。出门采购时,虽然跟肉铺没接触,却一来二往跟王大壮看对眼了,勾搭成奸。为了长期相好下去,一个尼姑就把另一个关系不错的也拉下水。 于是,就在后院后厨这里专门有处他们的春宵窝。 但是,王大壮是有妻室的,也不可能天天跑来鬼混。这两尼就拿出积攒多外的银子倒贴他让王大壮跟人搭伙去做生意。其实呢,每次出门之后装装样子,很快就找借口回乡藏到南音寺快活。基本会住大半个月才回家。 得亏南音寺尼姑少,这两尼又掩护的巧妙,加上贤庆不怎么管这些俗事。还真让她们蒙混过关,一直没传出什么风声。 但是时间久了,王大壮熬不住,最后一次从外地找借口回乡,大概也染了风寒。跟这两尼厮混的功夫就死在床上了。 两尼吓坏了。也没法公然把尸体弄出去,又不可以主动嚷将起来。怎么办呢? 就把尸体趁黑肢解,还放在大窝里煮熟塞入瓮中埋在后庵那片花草丛中。 原以为这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而且还有个栗家替死鬼抵命。谁知京城来了一拨人,专程跑来凑这种热闹。惊动了贤庆师太。一查,她们就招了。 “呃?”顾令娴呲牙,按下胃,不解问:“肢解很容易吗?” “不容易。但两个人对付一个死人,费上大半夜功夫,还是可行的。” “这,这算谋杀吗?” “算过失吧?隐瞒不报,也是罪。” 贤庆师太面无表情,庵里出了这档子事,够丢脸。 当然,她希望不要祸及南音寺就好了! 另一头,聂其仰也不明白:“骆三,你怎么会想到凶手在南音寺?” 骆凛平淡:“听说南音寺那片花草有问题,我亲身去查了。起取了一瓮骨肉。” “你怎么就是人骨肉?” “人骨肉与畜生肉是有区别的。”骆凛看一眼稚气的聂其仰道:“后庵有人骨肉,贤庆师太自然清修闭关不了。于是,我三言两语说明原委,道明利厉。她才提供,前些日子是觉得后庵那一片花草地不正常。问了两个徒儿,支支吾吾的比较可疑。” “然后,你就跟那个姑子套话?” “她们心虚,一问就承认了。” 能不心虚吗?死在春宵窝,就埋在后庵。致使后庵那片花草地格外疯长,丝毫不许人打理。加上有无辜者连累进来,她们也是整天惶惶的。 聂其仰若的所思:“所以,那个乞儿看到王大壮每回来南音寺都是天快黑了。还有,王大壮做生意的本钱来源,也清楚了。” “好了,栗家大郎可算洗刷冤曲了。” 两尼被押走。 骆凛与纪浅夏也没闲着。他们请了本地最好的讼师打官司辩护。 因为这是跟贤庆师太早就说好的条件。 是有过失罪,希望不要极刑。另外不能牵连南音寺。 得知真相是这样,聂其仰惊喜不已。惊的是自己先来不少日子,却无头苍蝇似的没个头绪。喜的是到底翻案了。至于凶手是什么下场,他不是很关心。 顾令娴不齿两尼的做为,却也觉得极刑会不会太残忍了。到底是无心之举。所以,很支持纪浅夏和骆凛的后续动作。 真相大白,重新审案的那天,满城哗然。 谁也没想到,王大壮失踪还有这么一段弯弯绕绕。也没想到竟然跟南音寺牵连在一起。有关风月,还是两尼,碎死埋瓮,案情曲折,堪比说书先生精心编排的虚构故事,于是下河县那几天,围绕着这件案子闹的沸沸扬扬。 第307章 有匪 这天又是个乌云天。 纪浅夏一行人将返回京城。 下河县城远远被抛在后面,纪浅夏回看一眼那座矮城墙,坐回马车内,向顾令娴叹气:“也只能如此了!” 顾令娴默然道:“烙印充妓,已经极限。无罪不可能的。咱们尽力了。” “我知道,判无罪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充妓,跟死罪也没区别呀!” 顾令娴摊手:“得看贤庆师太会不会保她们到底。” “怎么说?” 顾令娴眉毛一扬,小声:“只要师太肯保她们,京城的锦国公自然有办法让这二人半路暴毙。当然,这个毙也可以做点手脚。” 浅夏却忧:“师太是有善心,不过,她能说动京城锦国公府做手脚?” “锦国公一直觉得亏欠这位出家的小姐。如果师太提出来,想必会答应吧?” “这样啊!”浅夏摸摸下巴:“难怪贤庆师太听到判决,似乎不慌不忙。” 顾令娴眨巴眼:“一条命也是命,可两条命更是人命。” 色字头上一把刀!双方都有责任,只是一方付出生命代价。那另一方呢? 贤庆师太在南音寺,慢慢封口一书信,沉吟许久,最后下定决心似的交给亲信,低声叮嘱:“务必亲手交至锦国公陈夫人手中。” 逝者已逝,亡魂超度的法事在南音寺展开。 贤庆师太整整僧袍,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流言与指点,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 马车拐了一个弯,驶上一道斜坎。 颠了一下的顾令娴挑帘看看,忽然道:“这不是我们来的路吧?” 纪浅夏也赶紧探脸一瞧,不是。 聂其仰骑马笑嘻嘻凑过来:“按原路返回太没趣了。我知道另有捷径也可通京城。” “不会绕很远吧?” “绝对不会绕太远。呶,就翻过前边这道山,就可以看到一条大河。沿河堤走,进入庆宁县。” 纪浅夏纳闷:“你不是一直在京城打转吗?怎么这么熟悉?” 聂其仰笑嘻嘻的从怀里摸出张地形图,得意的晃了晃:“我有这个。” “给我看看。” 他疑:“你看得懂吗?” “切,小看人。” “好吧,给。”聂其仰递上地形图。 纪浅夏和顾令娴一起观看。 标明了下河县附近的地形图。山林和道路是简笔画,不过还是一目了然。城池也有标六。就是没怎么看得懂距离。从山林到县城,到底还是多远啊? “啊,这个我看过。”顾令娴先惊讶:“我爹爹书房常备有。比这个大又精细多了。” “那是自然。军事地形图,自然要准确得多。” “咦,你懂这个?” “马马虎虎啦。”纪浅夏纵览一遍,并无出奇。 她指着山背后一条河问:“这条河通哪里?” “通海吧?反正这条白水河,再下往去,有好几个码头。” “哦。”纪浅夏没兴致,还给聂其仰。 谁知,却听到骆凛冷厉对聂其仰:“谁许你擅改回京路线的?” “怎么啦?一定要走老路啊。古板!”聂其仰还不服气。 骆凛鼻出冷气:“这条路,翻过去,有河匪出没,你不知道吗?” “啊?”聂其仰惊了一下:“不会吧?光天化日之下,他,他们敢?” 骆凛看白痴一样看他,掉头对趴窗口的纪浅夏:“的确有匪。不过,他们行踪不定。也说不准咱们就顺利过去了。” “官府没剿匪吗?” “官府水军比较弱。”骆凛一针见血。 浅夏回看来路,紧张:“不能掉头吗?” 聂其仰哈哈大笑:“哎呀,纪姑娘,你几时这么胆小来着?别怕,我保护你。” “就你?” “当然。我可是练过的。拜了好几个师父呢?” “那就更糟了。”浅夏叹气指出:“学得杂,而不精。一定是三脚猫功夫。” 骆凛没绷住,噗哈哈也笑出声。 聂其仰很难堪,脸红脖子粗的辩:“瞎说。我一个对付俩,没问题。不信,咱走着瞧。” “才俩?”纪浅夏更惊怕了:“你不知道土匪都是成群结队的吗?” “呃?”聂其仰彻底蔫了。 顾令娴还是大发善心一回,对纪浅夏:“不必过度担心。咱们吉人天相,河匪也未必天天守在道上吧?” “我这不是先假设最坏的情况发生,好早做打算吗?” “没事。我们顾家的护卫,个顶个厉害着呢。” 纪浅夏却不乐观:“不要忘了。咱们妇孺辈多呀。护得过来吗?” “这……”顾令娴将她肩头一揽,豪气:“你的安全交给我了。” “丫头们呢?” “她们,就交给其他人。” 纪浅夏垂头:“好吧。那就见识一下喽。” “我的拳脚功夫不是白练的。你等着瞧。” “不是。我忽然有点期待看到河匪是些什么样的乌合之众了。” 顾令娴重重垂头。 马车轻快,山道弯弯。 一株树梢低垂路中,马车顶擦枝而过,发出嚓嚓的声音。 翻过这道山,眼界为之一开,是一片小小的平原。 一条白晃晃的大河从左流淌。 这里没有人家,接近荒山野岭。所以也没有渡口。 但因为前面就是庆宁县,所以河旁道路还是不少行路商贩。 他们的马车很搭眼,加上护卫精良,惹得行人纷纷闪避一旁。 纪浅夏趴在窗口看着,一边是荒原,一边是河道。景色很不错。 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土匪来了!”行人急忙掉头回避。 马车就停下,骆凛向聂其仰:“你守在这里。” 他带着两跟班过去。 拐弯的路口,一群赤胳膊的大汉提着刀,拦在路当中。还拦下几个走的比较急的商贩。正在收检行李里值钱的东西。 骆凛数了数,十五人! 对方也看到他了,看到他骑着一匹神峻的好马。扔下那几个倒霉蛋,便有几个狞笑着走过来:“哟霍,小子,长眼啊。送上门来了。” 骆凛扯扯嘴角:“乌合之众,报上名来?” “哟,小子,胆肥呀!”为首那个一惊向手下:“去,看看后头有官兵没有?” 别是官府的圈套吧?他就站在不远,也不动了。 第308章 蹍压 骆凛看看左边。有一条路通向好几只快船。这帮人,埋伏在这里,抢劫得手后就会鸟兽散,窜回快船。这片水域他们熟悉,就算官府也有快船追,架不住他们水性好,大不了往水里一跳,泥鳅似的溜了。 手下很快打探回来,快嘴禀报:“老大,没有官兵。不过有护丁。还有两辆马车,看着像是有女人。” “哦!”一听只是护丁,还有女人坐在马车里,那一定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哈哈哈,发达了!”为首那个眼里散发着淫光,舔下嘴招呼:“兄弟们,抢!” 喽罗们丢下几个倒霉的商贩,嘴里发出怪叫,兴奋的提着刀奔了来。 骆凛刷的从腰间抽出软剑,当先也不管别的,呼的一声缠向为首者。对方闪身避过,灵活的跳到一边。竹叶和阿青也不甘示弱,纷纷亮出武器。 听到异样的动静,聂其仰等人策马而来,正好与喽罗们照个正面。 双方一言不合顿时就厮杀在一起。 马车内,纪浅夏还饶有趣味的挑着帘伸长脖子观看。顾令娴却整整衣襟,从座位下抽出一把利剑,叮嘱一句:“你待着别出来。” “哎,你去哪?” “练手去。” 顾令娴的两个丫头也跟着跳出来,却被她制止:“留在这里保护小满。” “是。姑娘小心。” 顾令娴兴致勃勃的冲过去。她好久没实战了。 倚樱和偎蕉两个瑟瑟发抖相扶过来陪着纪浅夏,担心问:“不会有事吧?” “放心,不会有事的。”纪浅夏是苦无手无缚鸡之力,不然她铁定会掺和一脚。 打劫的河匪没想到,这次碰上硬角色了。不但个个身手矫健,就连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眼看着手下喽罗伤亡惨重,一片哀叫。为头者大呼:“风紧,扯呼。” 纪浅夏兴奋嚷:“哟哟,黑话出来了。” 两丫头一脸懵逼,看把她乐的? 撤的命令一出,河匪无心恋战,纷纷向河边跑。 骆凛不是善茬,冷声:“追!” 除了为首那个跑的贼快,一个猛子跃进河里不见外,其他的喽罗大部分被擒住了。 聂其仰还招呼远远避在道旁的商贩们:“过来搭把手。一个一个捆结实些。” 哄!商贩一看,拦路的河匪就这么覆灭,纷纷上前解恨的先踹了几脚,然后帮着捆起来押往庆宁县。当然,这功劳是属于骆凛他们这一行人的。 顾令娴意犹未竟的提着剑回来,头脸还溅着血。 纪浅夏跳下马车迎着笑:“侠女回来了!” “姑娘,你没事吧?”她的丫头很急切。 “没事。这不是我的血。”顾令娴抹一把脸,轻松笑笑:“还好手没生。” “快洗洗去。” 骆凛跟聂其仰还是顾家的护卫凑在一起商议什么。而后,趁着围观行路商们恭维,似乎不经意就把他们的身份亮明。 大伙一听,哎呀。原来是京城骆太尉府上三公子,刑部聂小公子还有顾大将军府丁。乖乖,难怪河匪战斗力瞬间被秒为渣渣呀。 于是,称颂和恭维声此起彼伏。 在马车内收拾头面的顾令娴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们这是干嘛呢?” 纪浅夏却看得透彻:“这是向残余的河匪传递一个信息。冤有头债有主。他们想报复,看清仇家,尽管来,咱们奉陪到底的意思。” “哦。就是让河匪明白,杀得他们落水狗似的是咱们,有本事上京城报仇。” “对呀。就大方的把来路讲清楚,免得这帮乌合之众报仇还找不准目标。” 顾令娴犹疑:“会不会太自大了?” “放心啦。虽然在明处,实力不相等。这帮河匪不成气候。” “那就好。” 一行人重新上路。其他过路的也跟着,很快就看到了庆宁县城的墙垛。 庆宁县的捕快很快就得到消息,知县带着手下巴巴的迎出城。一来是因为河匪,二来这一行人来头太大,个个都能左右九品芝麻官。 骆凛去跟县衙的人打交道了。聂其仰不惯这些俗事,便着力安排歇息下处。 庆宁县很快就把这件事传开了,街上到处在议论河匪被活捉的喜事。从十来人数上升为百把人,传到最后有点邪乎。 酒楼,纪浅夏跟顾令娴慢悠悠等着骆凛从县衙回来。耳听着老百姓传颂,心里很受用。 “小满,没想到出京城这么好玩吧?” “想到了。”纪浅夏一点不谦虚。 顾令娴嗔她一眼,挑下眼小声问:“要不,咱们再绕点路?” “为啥?” “晚点回京城呀。”顾令娴玩心大起了。 浅夏讶然:“你不想回家?” “一点点想,但家里无趣。” “可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我还是想回家舒服来着。”纪浅夏是实用享乐主义。 顾令娴呼口气,有些意外:“我以为也是个活泼的性子呢。” “我是呀。” “那怎么就急着回家呢?回了京城闷在家里不会烦吗?” “还好啦。家里现在清静多了。没那些妖蛾子辣眼,我不会觉得闷。” 顾令娴就无语了:“好吧,道不同。” “对了,阿娴,你冲过去时,真不害怕呀?” “我只怕手生。” “你一剑戳过去,对方冒血,难道不觉得恶心?” 顾令娴镇定:“不,觉得我手法准。没白练。” 纪浅夏无言竖个大拇指:“佩服!千金侠女。” “多谢。”这称呼顾令娴喜欢。 聂其仰回来了,报告说:“衙门设晏,请咱们。” “请你们吧?我们就不用掺和了吧?” “也请你们。设在后堂。” “不去。”顾令娴和纪浅夏异口同声拒绝。 聂其仰放心:“我就说你们不会去。不过,骆三说,天色不早,要不明日再上路吧?” 看看外头的天色,加上这一天赶路加跟劫匪斗,歇一宿再走没什么不对。 起身离开时,顾令娴特意扭头看了一眼斜对面另一桌客人。 “有什么不对吗?”纪浅夏小声问。 顾令娴眯下眼压低声音:“那一行人,从进城开始就跟着咱们。” 第309章 远商 哦? 纪浅夏斜起眼角悄悄打量。 数略一算坐着的人三四人,站着的长随跟班大约四五人。正对着她们这边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左右的男子。脸刑有点国字,皮肤黑糙,眉毛很浓黑,眼睛格外有神。气度沉稳。 他还举起酒杯冲着纪浅夏一行人举了举杯。 纪浅夏迅速收回视线。 “这人,我不认识。不过……”她斟酌一回:“说不出什么感觉。有点亲切。” “啊?亲切?”顾令娴可不赞同了:“我看着黑不溜丢的,身板又高大结实,很像是河匪的同类呢。” “是吗?”浅夏也愣了:“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不是坏人。” 顾令娴不同意:“我也有第六感。” 双方争执不下,就拉聂其仰当中裁。 聂其爷没办法。他都没留意,怎么中裁呀? 于是,他又悄悄窜上酒楼,窥伺了一回,煞有介事的发表看法:“我,这一回同意顾小姐。” “怎么样?二比一。”顾令娴很得瑟。 纪浅夏也不跟她计较,转向聂其仰:“竟然如此,你还不去安排人查查他们?” “也是哦。” 客栈也是庆宁县最大最好的上房。因为她们来头大,又新鲜出炉的名人,所以待遇上十分高规格。 黄昏后,顾令娴跟纪浅夏靠窗吹着风闲话家常。 骆凛难得肯应付衙门的人,聂其仰打听消息去了。 “小满,你说那几个人,如果真是河匪同类,会不会在县城就对我们不利?” “难说。如果你的第六感正确。他们的确是劫匪的同伙。那么,今晚,得格外小心了。” 顾令娴却眼眸一亮:“他们真会动手?” “会吧?一来,咱们女流之辈,动手只会吃亏。二来,抓着咱们可以交换出被擒的劫匪呀。三来,不正好有仇当天就报了?” 听她这么一分析,顾令娴慌了:“糟了。骆凛和聂其仰这会都不在呢?” “这不有你的护卫吗?” “暗箭难防。” “没事,现在天还没黑透呢。街上到处是人,还有巡差。他们是劫匪,可不是笨蛋。哪里会挑这个时候下手。” 顾令娴又松口气:“也对。” 纪浅夏却摸着下巴:“我总觉得他们不是坏人。” “说说看?” “说不上是为什么?看他们的造型打扮还是神色气度,的确不是普通人。但是吧……”浅夏真的没有实证,就是直觉。 顾令娴道:“你没留意。我是注意到的。从河道那会开始,他们就一直在。然后一直跟着我们进城。连酒楼都选一样的。说是巧合,也太巧了吧?” “如果他们是商贩。正好当时也在场,在外围看着。见咱们这边神威,自然心生向往。然后一路跟从进城。多有安全感呀。” 顾令娴撑着下巴:“就他们那身板,哪里像商贩呀?” “这就是你的偏见了。”浅夏笑她:“走南闯北的商贩,如果弱鸡一样,早就死翘翘了。根本就赚不到什么钱好吧?” 道理是这样没错。可顾令娴也不是闺房弱女子。 她就觉得对方不是善类。 没多久,聂其仰一头是汗的跑上楼,大笑的嚷着:“误会误会。” 两女都看向他,以眼神示问。 “那一行人,不是劫匪同类。”聂其仰抓起茶壶,豪气喝干,抹一把嘴笑嘻嘻:“他们是商人。从浣国远路而来。听口音还是京城人。” “不会吧?”顾令娴泄气:“真的是商贩?” “查实了。是商人。正好今天从那里经过,说是原先也担心有河匪,没想到咱们一出手,就把劫匪收拾了。正好顺路,就一路跟进城。哦对了,他们也要去京城。” “他们,贩什么货?” “哦。我看过了。好些精美的布匹还是一些咱们大夏朝没有的新鲜玩意。也不多,差不多四五挑。” 纪浅夏不解:“大老远,就挑这么些进京?” “他们说了,不很久没回夏国了。不清楚行情,先挑一些进京试试水。大宗卖买也有,不过都在港口。” “这个浣国,在哪里呀?” 顾令娴抢先:“很远。听说坐船要好些天才能到达。他们那里有咱们夏国没有的东西。每年京城也派人去采购一些新奇的玩意,可惜路途远,海上风浪大。运回京的数量有限。只供皇宫特供。” 纪浅夏明白了。 商人嘛,只要有利可图,别说海外,刀山火海都要闯一闯。夏朝缺浣国的东西。若有人历经艰险运回稀奇物,那可就发达了。 “难怪看着黑糙。”这也很好解释他们为什么皮肤基本不怎么好的原因。 这一波危机解除。 一夜好梦到天明。 第二天,纪浅夏梳洗好,下楼才看到骆凛已经在桌边坐着,旁边正好坐着那个才从浣国回来的商人领头的。 站定在楼梯上,纪浅夏迟疑。 骆凛本来正跟对方低声交谈,忽然抬眼看到她穿着一件嫩黄的夏衫,亭亭俏玉楼梯间,嘴角上扬,笑说:“小满。过来见见屈先生。” 对方站起来,眼眸里有一抹复杂的神色闪过。 纪浅夏大大方方下楼,对着他略施一礼:“屈先生。” “不敢当。纪姑娘客气了。” 听到他称呼,纪浅夏回眼看看骆凛。 骆凛笑说:“这位屈先生,才从浣国贩货回来,有许多咱们夏朝未曾见过的稀罕宝贝。” “哦。难得。”纪浅夏客套。 屈先生从袖中翻出一叠清单,笑说:“这里是小姑娘们喜爱的首饰玩意,纪姑娘请过目。” 纪浅夏瞪大眼又瞄瞄骆凛。 “看中什么,你跟我说。”骆凛笑的云淡风轻。 “你买单呀?”浅夏就直率问。 “嗯。” 纪浅夏不好辜负,也没客气先睹为快。 我的天啊!什么珊瑚,翡翠,玛瑙,水晶列了不少,还是象牙雕件。龙脑香,沉檀之类的也有,竟然还是南海明珠。 有几样,看着像是传说。 却尘褥和水浣布只听过,没见过。还有一件轻绡衣,独独只有一件。 数量稀少的还有一株赤玉莲花,这恐怕是要进供给皇宫去的。 还有几瓶药膏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第310章 同行 把清单看完,纪浅夏不可控制的嘴角抽了抽,不淡定了。 这,真的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呀!而且好多,在夏朝市面不可见。就是权贵人家也没这么齐全。 看来真是海外回来的商人。还是富商。 “看中什么了?”骆凛歪身过来小声问。 纪浅夏递回清单,表示:“都是千金难买的宝贝,不过,我暂没看中。” 屈先生看一眼骆凛。 “霍,替我省钱呀?”骆凛笑嘻嘻反问。 当然不是,是不想有过多金钱来往!纪浅夏也笑:“不是。” “没关系,挑呀。”骆凛指着那件轻绡衣:“这个怎么样?听说炎夏穿着,极为清爽。只得一件,独一无二。” “呃?我不怕热。”浅夏吓一跳,只一件孤品,天价吧? 正在这里,顾令娴也下楼,凑过来看一眼,就低呼:“哇,全是稀罕宝贝呢。” 聂其仰打个哈欠也出房,看到骆凛还问了一句:“你昨晚没回客栈吧?起这么早?” 骆凛丢他眼刀:“我回客栈没惊醒你而已。” “哦。这是什么?”聂其仰也探头看了一眼就惊着:“这些是……” 屈先生很客气的回:“在下从浣国贩回的奇珍之物。” “这么多?一件就够你发财了。”聂其仰好歹也是尚书公子。没再大惊小怪,而是让店家赶紧上菜。 好在顾令娴对这些奢侈品兴趣不是那么浓厚。惊诧着看完,也没想过先下手为强。 骆凛也没多说什么,而是跟屈先生又低声交谈几句。对方看一眼纪浅夏,默默点头。 席间说起来,才知骆凛已经答应屈先生一行人,一起结伴回京。 大伙都没意见。 屈先生是个世故的商人。他清单上的东西不能随便送人,还是另外向他们补送了见面礼。两位小姐是珍珠全套。两位贵公子是象牙镶玉佩饰。 再三推辞不过,也就接了。席间一团和乐融融。 独有纪浅夏每当视线扫过去,屈先生都冲她浅浅含笑。说不出的怪异。 天气已过炎夏,早上还是清凉。 新加入了这群远路的商人,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庆宁城。 纪浅夏想到一个问题:“河匪离的也不太远,会不会来劫牢救同伙呀?” 还是骆凛回她:“有这个可能。不过,劫匪已连夜被送入京城。他们若真敢聚集残余劫牢,却是自投罗网。” “想的还挺周到的嘛。” “当然。防范于未然。” 纪浅夏大胆猜:“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骆凛冲她笑笑:“要不然,我能在衙门待那么久?” 这回答是间接坐实猜测了。 纪浅夏夸:“不错!很妥当。” “多谢。” 看把他得意的!纪浅夏就要缩回头进马车了。 “哎,你真的一样没看中?”骆凛小声问。 浅夏好生想了想:“真的没有。都是摆设件,不能吃不能穿也不太好玩,还得防着碰碎什么,又那么贵。还是算了吧?” “哦?”原来是担心这些。 骆凛就笑:“那件轻绡衣呢?” “多少钱呀?” “也不多,五千银。” 咽下口水,纪浅夏扯出个笑:“是呀。你可真大富之家的公子哥啊!对了,你可以买下,送给多寿吧。” “送谁?”骆凛都愣了下。 纪浅夏忽然就兴奋了,压低嗓门:“多寿不是有笔遗产吗?就算是对半分,也不少吧。我祖母最近打算让多寿自立门户,再挑门好亲,风光把她嫁出去。我看给她挑一样当贺礼极好。” “这样呀。”骆凛想了想:“也好。” “你动用她的银子,得跟她说一声哈。” “我知道了。” 纪浅夏就对对手指道:“嗯,我也得挑一件名贵的给她当贺礼。什么好呢?” 都贵,但稀少啊!物以稀为贵嘛。 这个得好好考虑看看。 骆凛也在仔细琢磨。 难得遇到一回从浣国回来的商贩。他是真心想送一样稀罕品给纪浅夏的。她不肯,那他也提前买下。目标是那件轻绡衣。好歹有实用价值不是摆件。 至于多寿的贺礼,他也记在心上。 聂其仰在旁边勒着马,听了一知半解。 他听到什么‘多寿’‘贺礼’‘出嫁’的字眼也留心了,思忖着:是那个漂亮的丫头吗?商九看起来挺上心的。这么说,会放她出府嫁人?那可真是好机会来了! 马车后,屈先生一行人不远不近的跟着。 屈先生身边有个机灵的跟班,见他盯着纪浅夏,以为有什么别的想法,讨好:“听说这位是保国公府的庶四小姐。瞧着是个顺眼的。先生这么多年……” “闭嘴!”屈先生拉长脸色。 跟班吓一跳马上不敢往下说了。 聂其仰找人打听他们的底细时,屈先生又何尝没有打听他们这一行人的来历呢?骆凛和聂其仰不用说,明摆着的。倒是纪浅夏一直窝在马车内,名气没有那么大。 打听之下,听到她是保国公府庶四小姐时,屈先生着实震惊了。 他还问手下:“京城保国公,姓纪的?” “是,就这一家。” “她生母是谁?” “听说是白氏。狄夫人从娘家陪嫁过来的贴身丫头。” 屈先生半日没言语。次日一早就带着别样的心思面对面接触骆凛。三言两语就达成同路的意向。同时,也近距离看到了纪浅夏。 原本只觉得神似。这么一看,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呀! 屈先生百感交集!然后一路上就心事重重的。、 按速度算,大概京城关城门之前是可以到达的。 于是,中途就歇息一回。 纪浅夏在马车旁活动四肢,无意中瞥到屈先生又在看她。那眼神吧,还是意味不明。说不出是什么意思。纪浅夏还在沉吟。 倚樱就小声嘀咕:“那位屈先生什么意思?那么大年纪,总盯着咱们姑娘,真是老不修。” 偎蕉也附合:“就是。眼神还怪怪的。” “可不。要不要跟骆姑爷说一声?” “嗯,提醒一下也好。” 两个丫头自顾自商量好了。 浅夏失笑:“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马上就回京了。以后也不会再见面。没必要半路闹僵。” 第311章 锁女 倚樱不高兴:“可是姑娘,他就这么盯着……” “没事。我这就回马车。” 不远有村庄。最打眼的一户高墙大院的,像是土财主家。 聂其仰要去叩门歇脚。外加讨点喂马的草料。 停在树荫之下也挡不住夏末的太阳火辣呀。 顾令娴却是无所谓。 “我也去。”纪浅夏为了避开屈先生的视线,愿意陪着聂其仰去叩富家门。 “那好,咱们走。”聂其仰一乐就亮出白晃晃的牙齿。 骆凛沉下脸色,也想跟去,却被屈先生拉着询问最近几年京城变化。他好随机应变。骆凛看一眼走远的纪聂二人,不想让人看出他的真实心思,只好奈下性子跟屈先生说点京城见闻。 大院的门是半掩的,里头传来看门狗叫声。 听到有动静,走出一个老奴,见是一对打扮整洁,长相养眼的小年轻,便让进门,随后去通报家里主人。 很快,便有个管家先出来,寒喧几句,得知是京城刑部聂大人之子路过,唬的脸色都变了,急急让时里厅。没多久,出来个乡绅模样的老头,拱着手赔笑,十分谄媚。 接着还让人去路边将其他人等都接进来歇脚,好茶好吃的供着。 纪浅夏和顾令娴不习惯在乡绅家拘束,而是喝了茶后,就晃出院在四周看花赏景。这里离着京城不太远,四周不是山就是农田。 田垛上散落着不少旧旧的农屋,鸡犬声不绝于耳。 有小孩子嘻嘻哈哈的声音渐近,他们一人手里捧着一把野果吃的满嘴乌里带红。纪浅夏玩心起,问他们在何处采摘的野果。 小孩子随手一指不远:“就那里,林家的果园,有狼狗看着。你们可以从另一边烂了的围栏钻进去。” “可是快点哦。他们的狼狗可是真咬人的。” “咬死了人,就埋在果园里,每天夜里就有鬼哭呢。” 越说越离谱了。 纪浅夏和顾令娴没放在心上,谢过小孩子慢腾腾拐上一道小径。 离大院墙不过百米,就是一处果园。 围着高高的栅栏,果树密密,果实累累。 “是杮树吧?”顾令娴问。 “好像还有枣树?”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一声嚎叫,听着碜人。而且像是女人声带发出的。 对视一眼,把目光投进果园。 果园正门是有人守着的,带着狼狗懒洋洋的守着。虽是乡绅家的果园,可架不住村里人眼红,偷偷摸摸来采摘啊。白天还好,夜里最明显。 好在有小孩子指引。果园另一处真有围栏缺了一小角,被人用茅草掩盖着。仅可容一个人钻过。 好在纪浅夏和顾令娴都苗条。 她们两个钻进去了,让倚樱等人就在外面放哨。 “不叫了?”顾令娴站在果园干燥的土地上,小声说:“怎么辩方向呢?” “看我的。”纪浅夏猛吸下鼻子。 除了果香树味,空气中还有其他混合怪味。她呛了下鼻子,指:“那边。” “闻的?” “嗯。” 两人悄悄循着不一样的味道转了几个土垅。 果园的一角,有浓浓的臭味。 “咦哟,这是在浇大粪吗?好臭!”顾令娴受不了。 “不可能呀?这天气,不可能浇粪吧?”纪浅夏对农作物的养植也不清楚。 ‘哗啦啦’有异响,像是铁锁。 这下两人都听清了,就来自前方不到二十米。 小心又躲闪的走过去,没什么出奇的。是片空地,被果树包围着。 凑近看,空地横着一张铁丝网,里头黑幽幽的,像是个地窖什么的。 “就是这里,好臭。”顾令娴掩着鼻子想躲了。 纪浅夏自语:“奇怪,地窖里放了什么,怎么味道这么怪呢?” “怕是结的果子烂在里头了吧?” 也有可能!果树这么多,结了又好。乡绅家吃不完,断然是不可能送人的。拿出去卖吧,又掉价不是。说不定就宁可烂在地里了。 两人在铁丝网说话,感觉没意思,打算掉头离开。 哗啦啦,网下传来锁链拉动声,一道影子扑到网下,枯瘦的手抓着铁丝网。 顾令娴惊呼:“鬼啊!” 呜呜呜~传来渗人的鬼哭。 纪浅夏也唬了一小跳,却第一时间看清了。铁丝网下面是个枯瘦的人影,那手就跟骨头似的没点肉,紧紧抓着铁丝,张着嘴,呜呜哭,眼睛里全是哀求和绝望。 “是,是个女人?” “什么?”顾令娴也是练家子,大白天怎么可能有鬼呢? 铁丝网底下的已经看不出是人是鬼了,不过凭着这双眼睛,大致判断是个女人。非常非常枯瘦的女人。脸上已经不知多久没洗了,头上乱又油又脏,总之比野人不如。 野人好歹脸色不错,她没有一处是好的。 “你,能说话吗?”纪浅夏蹲下小声问。 “啊啊!”那个鬼样的女人摇头,能听懂,但说不了话。还张大嘴,舌头短了一截。 “我的天啊!”顾令娴眼泪都快下来了。 纪浅夏吸吸鼻子。 怪道气味难闻了,这个女人也不知被关在这里多久了,吃喝拉撒全在这里。并且,还不定有吃的。估计还受到了虐待。 “等着,我们把你放出来。” 怎么撬开这个铁丝网是个问题。 “小满,小满……”顾令娴忽然小声的叫唤,还拉拉她的手臂。 纪浅夏应一声,眼角看到她神态不正常,顺着她视线一看。 更大的问题来了:守果园的人牵着两条狼狗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们。 完了!惊动了对方了! 当务之急不是救别人,先得自救。 “我们是林乡绅家的客人,无意路过这里。”纪浅夏先把身份亮出来。 牵大狗的是个中年男仆,衣着比较光鲜,是个小头头的样子。 他冷笑:“两位小姐打哪路过呀?” “你管我们怎么路过?”顾令娴气愤不过,指着铁丝网底下这个鬼样的女人问:“这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女人是疯子。发起疯来别说人,狗都咬。没办法,他们家里管不了。就送到这里关起来。” “疯子?是被折磨成疯子的吧?” “两位小姐,此地脏乱,不宜久留,为免沾了贵客的鞋,请这边来。”那个中年男仆倒也很快就镇定下来。 第312章 解救 纪浅夏知道这会救这个女人怕是没戏了。想着一会跟骆凛和聂其仰会合后,再想办法,也就打算先离开。谁知顾令娴却不管不顾:“把这里打开。” “小姐这是为何?这个女疯子不但疯,还全身染病,不小心就被传染上。儿戏不得。” 顾令娴不信,但也看一眼那个铁丝网下的女人。脸上和破烂衣衫的手上,真的长有什么疙瘩。 “病,那是肯定有的。”纪浅夏却轻轻笑了:“住在这个鬼地方,不得病才怪。” 这就脏乱差的环境,谁能不沾上一身皮肤病? 顾令娴抬头威严:“听到没有,快点把她放出来。” 这个真不是中年男仆能做了了主的。 场面一度很紧张。 狼狗低咽,露出尖利的牙齿。顾令娴和纪浅夏也很紧张,这家伙要是横起心来,她们两个弱女子还真是逃无可逃。 “阿娴,我看,咱们先回去吧。”纪浅夏给顾令娴使眼色。 顾令娴此时冷静了。 先自保再救人吧! 铁丝网底下那个鬼样的女人,忽然呜呜咆的疯狂摇着铁丝网,神情无比狰狞,看着着实吓人。 中年男仆得意道:“对呀,小的就说这是个女疯子。” 顾令娴和纪浅夏对视一眼:她肯定以为这次又没有人救她出去,绝望了吧?可是,她们也很为难呀!强行撬网吗?对方手里有狼狗盯着呢? 不能硬来,只能智取。 顾令娴不忍心,悄悄对那个女人说:“放心,我们不会就这么一走了之的。” ‘啊啊啊~呜呜呜~’那个鬼样的女人将枯瘦的手拼命的抓挠,想从缝里伸出来,急切又惶恐。 “我,我们不会走太远……”顾令娴又心酸了。 “两位贵人小姐,请吧。”中年男仆不咸不淡的做个手势。 “前边带路。” 正举步欲行,忽然听到倚樱叫唤:“姑娘,姑娘,你在哪里?” 这是说明,围栏边还来人别人吗? 纪浅夏挤个笑,扬声回应:“我们在果园里,马上就出来。” 倚樱一下没声了。 大狼狗却忽然冲着她们来时的路汪汪汪的狂叫。 “看看去。”中年男仆使个眼色,立刻有手下牵着狼狗过去打探。 没过多久,却听见狼狗惨叫一声,接着便是聂其仰轻快的笑声:“恶犬可恶。我说,好好的果园养什么狼狗呀?防着谁呢这是?” 顾令娴大喜:“聂其仰,这边来。” 原来是聂其仰也不惯跟乡绅周旋,看到纪顾二人不见了,他也就跑出大院上后山转悠来了。却无意中撞见放哨的丫头,也才那个缺口围栏钻进来。 遇到看门狗,被他给踢喘一旁去了。 “你们果真在这里?”聂其仰笑呵呵的。 “快来。”纪浅夏一看多个帮手,急忙招手:“这里这里。” “什么呀?咦,什么味,臭死了!”聂其仰掩着鼻子嫌弃的上前,看到铁丝网下那个枯瘦如鬼的女人,愣了下惊:“这,这怎么回事?” 中年男仆一看不妙,赶紧先溜去报信了。 “说是女疯子才关在这里。我看着不像,不管了,先把她放出来吧。” 聂其仰为难道:“万一真是女疯子呢?” 疯子可是行为失常的,一般人难以控制。 铁丝网底下那个女人急忙又啊啊啊比划怪叫一阵。 “不管了。太惨了。就算是个女疯子,这样关着,人不人鬼不鬼的,也很可怜。”顾令娴跟纪浅夏达成一致。 聂其仰只好点头:“也对。再怎么着,这么关着,也不是个事。” 铁丝网怎么撬开是个问题。 不过,聂其仰很快就在网边杂草中找到锁口,指着说:“这里有锁的,只要打开这把锁,就能把网给掀开。” “撬呀。”纪浅夏鼓励。 聂其仰搓着手,四下张望:“若是有斧头就好了。” “我去找。”顾令娴自告奋勇。 “找什么?”有个声音随即而来。 正是骆凛。 不过,他不是从缺口钻进来的,而是正门大摇大摆进来。后头还跟着屈先生和林乡绅。 动静这么大,自然是惊动大院的主人和客人。 看到铁网下的那个鬼样女人,大伙先是沉默一会。 林乡绅的解释自然也是:“是个女疯子。没人管得了,只好锁在这里,好歹是条命不是。” “切!”顾令娴和纪浅夏鄙视不已。 过的生不如死,还不如一死来的痛快呢! 林乡绅自然又说明:“还有麻疯,看她可怜,不忍烧死。” “我呸!”纪浅夏就怒了:“当我们不懂常识是吧?真是麻疯,你们会好心的锁在果园?早就扔到山沟去让她自生自灭了吧?” “小姐误会了……” “少说废话。快点把她放出来。” “这,怕是不妥?” “没什么不妥?你再狡辩,我们就报官,告你非法拘禁良农女子。” “这可使不得。” 骆凛蹲下仔细看了看那个鬼样的女人,对一旁的屈先生说:“屈先生,你看像是麻疯吗?” “不是。”屈先生直接摇头。 “嗯。活在这鬼地方,有病是正常的,但绝不是麻疯。” “没错。” 大家的意见一致,由不得乡绅一家再怎么推三阻四,很快铁丝网就被打开了。 那个女人忽然眼里就滚下泪来,连绵不绝。只是,她太枯瘦,又被铁链锁着,四肢无力了。 当被屈先生的人和竹叶阿青小心的抬出来时,她呜呜呜的哭的更厉害。 四周一片静默。 铁锁被打开,她挣扎着向纪浅夏一行人嗑头,眼泪如泉涌,只是说不出话来。然后,突然不知那来的力气,她竟然矮身扑向乡绅旁边儿子去。 乡绅儿子本来是躲在一群后头,脸色煞白的看着,见事已成定局,想溜走,没想到被这个鬼样的脏臭女人一把抱住大腿,狠狠的对着小腿死死咬一口。 ‘嗷~’痛叫直达天际。 “快,快拉开她,这个女人真疯了,快来人啊!”林乡绅大惊,急忙后退,并指挥人去扯开。 枯瘦女人的眼里全是愤怒之光,燃烧猛烈,嘴巴死死咬定,任凭对方怎么摆脱怎么捶打她,就是不松口。看来不咬下一块肉来,她是难泄心头之恨吧? 第313章 消息 有内情的样子? 纪浅夏和顾令娴对视一眼,同时冒出这个念头。 这个女人谁都不攻击,偏偏去攻击一个离她比较远的人,这本身就说明问题。 那么,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且先安顿好这个女人,再把林乡绅一家连唬带吓,总算捋清了事情原委。 林乡绅之子去外地拜名师念书,想考个功名光宗耀祖。别的没学会,却学会了寻花问柳。这不,就跟外地一个女人勾搭上了。时间久了有点玩腻想甩掉,加上家里本来就有原配。没想到甩不成,这个女人就认准他了。没办法傻傻的就带回来,结果一到这里就不闻不问了。 家里的原配虽然跟丈夫疏远,却恨她抢了丈夫,周围人等也把对外地人的轻视和戏弄发泄在她的身上,各种虐待。有好心人看不过去想助她逃跑。却被抓回来爱到更加严酷的折磨,针刺**之类应有尽有,还因为她的惨叫太难听就用铁链锁在果园铁丝地窖里。 村里有知情者,也碍于林乡绅的威势不敢出头仗义。加上,果园有人看守,谁也不能进一步,就这么一直关着。若不是纪浅夏一行人误打误撞,很可能活不过今冬。 弄清事情原委,顾令娴拍桌而起怒:“这帮混蛋,太没人性了。不送官法办难消心头之火。” 聂其仰点头:“没错没错。” “对了,小满,你说呢?” 纪浅夏神情沉痛道:“送官的同时,我觉得更要好好想想,怎么安置她才是正道?” “对哦。” 骆凛冷静:“送回本家?” 问及那个女人,她口不能言,但头脑还没糊涂,比划着半天,又拿过笔写了几个字。 她跟在乡绅之子身边,竟然学会了简单的认字。笔画虽歪扭,能辩认。 “你说没脸回家?家里至亲也不在,叔父示必会收留?”看到她写的,纪浅夏理解了:“实情如此。若不是回至亲父母家中,以你现在的情况寄人篱人,无异于才入狼坑又入火坑。” 大伙纷纷附合:是这个理。 “那,你有什么打算呢?” 这个女人眼眶又红了。低头看自己一眼,虽然梳洗一新,可是长期被折磨,这副样子怎么见人? “要不,先跟我们回京城吧?”顾令娴迟疑说。 这个女人泪眼看她,很感激。可是表示不敢跟在贵人身边。觉得自己很倒霉,想找个清净的道观庙宇独活就好了。 “这好办。”聂其仰笑:“京城寺庙的主持师太,我祖母和母亲都熟。” 纪浅夏也赞许:“真要这么看得开,也蛮好。我觉得福灵寺就不蛮不错的。” “福灵寺?我也觉得不错。妙慧师太,很通情达理。”顾令娴也对福灵寺印象不错。 关于她的安置就这么初步决定了,大伙都没意见。 至于,林乡绅之子虐待侍婢,始乱终弃,手段残忍令人发指,不但被剥夺了生员学籍还领了两顿板子。一顿是学官那里的‘有辱斯文’的板子,另一顿是官衙的惩戒。 没死,不过,伤势颇重,这是后话。 一行人继续赶路回京。 渐近京城,视野里的景色便有了很大的不同。 更开阔,更大气,路人也渐多。路也好走多了。并且还时不时听到京城传来的小道消息。 第一条很劲爆:据说,皇上按功行赏。原来的吕相国起复了,官职倒不是相国,可也不低。又重新威风起来。家里那个长着黑斑的嫡长女却一剪子下去,绞了头发出家了。 “啊啊~”纪浅夏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喝水,当即就喷溅的满嘴。 顾令娴,聂其仰和骆凛都不约而同闪避了下,不解:“有这么夸张吗?” 抹一把嘴,纪浅夏道:“你们不吃惊吗?” “她都这样了,以后怕是没人上门提亲了,还不如出家一了百了呢。”聂其仰说的可是实情。 吕文音被骆凛拒亲是人所周知的,后头又跟吴家订亲也是满京城都传遍的。这会,吴家变乱党分子,家族差不多全灭。逃脱在外的,也被官府追捕。反正几辈子都没戏了。 是以,吕文音还能怎么办?在家等有缘人不计前嫌向她提亲?还是一直由父母养着?统统不现实嘛。 那么,留给她的活路就只有一条:出家! “可是,她也太年轻了。”纪浅夏跟她有恩怨,可心里那点人道主义同情还是有的。 顾令娴就纳闷了“难道年轻不能出家吗?庙观只收年纪大的出家人?” “呃?就算是别人,年纪轻轻出家,我都会不忍心。”她看看那个救出来的女人,又苦笑:“当然,有不得已原因的除外。” “那不就得了。吕大小姐难道原因还不够不得已吗?”顾令娴跟京城世家小姐关系泛泛,没有太多可惜。 “……好吧。”纪浅夏只能接受吕文音这样的人生。 认真说起来,高二小姐的死,她还得负一半责任呢? 第二条小道消息:观音庵妙罗师太竟然被接进宫去了。 “什么?”这回,连骆凛都动容了。 聂其仰没什么反应,他对这位不熟。 顾令娴沉吟:“姑子进宫?娘娘们怎么想的?” “据消息说,是皇子染病,急病。太医束手无策的时候,妙罗师太出手相救,皇子才转危为安。于是,连太后都惊讶于她的修为高超,请她进宫长谈。就这么留下来了。” “她不是有罪在身吗?”纪浅夏不解。 慧妃怎么不趁机弄死她?还留着她进宫争宠? 京城那边的消息是:“妙罗师太在生擒乱党七王爷立有大功劳。” “啊?这就反转了?”纪浅夏苦笑不得。 看来,慧妃还是没斗过妙罗,让她从可能的阶下囚变成大功臣。咦?魏三娘难道不是跟慧妃娘娘达成互利的交易了吗? 道道是一步棋?还是疏漏了? 不过,神仙斗法,平民还是远观即可,小心祸端上身。 眼看京城就在眼前。 屈先生有些掩盖不住激动的神情。他定定望着高大巍峨的城墙,喃喃:“将近十四年,我,屈默终于又回来了!” 第314章 回京 京城正沐浴在落日黄昏的霞光中。 先把那个被救出的哑巴女人送到福灵寺去。有这几家少爷小姐担保,主持妙慧很爽快就同意了。 到了目地的,屈先生自然也要分开,他原想找家酒楼设一席,除了骆凛和聂其仰外,顾令娴和纪浅夏都没有捧场,直接就告辞回了家。 保国公纪府,还是老样子。 听说纪浅夏回来,府里都起了骚动。 狄夫人不至于迎出来,可是白氏却很欢喜,得了允许,赶到二门亲自接着。 母女分开这些日子,又发生了许多变故,甚是想念。 姐妹们都从凉山回来了,也聚在存安阁欢迎她回来。 保国公也在存安阁。 看起来清瘦了一圈,神情上更从容淡定了。看到纪浅夏,无所谓喜,没什么特别表示,泛泛说了几句。 倒是狄夫人也很高兴的样子,拉着她问了好些出门在外的事。 纪浅夏留意了下,纪映芙并没有在其中。 问及,才听说:“六姑娘病了,才吃了药躺下。” “哦。”纪映芙还没从生母之死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吧? 纪安蕾又陪着一起去见了纪老太太。 纪老太太从凉山回来后,病情有反复,也一直卧床不起。这会精神也不太好,才服了药,正昏昏入睡。听到纪浅夏回来,打起精神让进来。 看到纪老太太好像更体弱了,纪浅夏很心酸,上前见礼。 “祖母,小满回来了。” “过来。”纪老太太眼神眯起。 纪浅夏上前挨着她坐下,笑吟吟:“祖母,我回家了。一切顺利。” “看看,瘦了不少。” “嗯,特别吃不惯外头的伙食。” “让厨房多做些你爱吃的。” “谢谢祖母。” 纪老太太便问了路途一些杂事,纪浅夏能说的都如实说了。 说到庆宁县河匪一事,纪老太太苦笑:“所幸平安,以后啊,任你再巧舌如簧也不能再出远门了。” “是,祖母。”纪浅夏很乖巧。知道这种时候,没必要跟老人家顶嘴唱反调。 纪老太太很欣慰,又泛泛说了几句,瞌睡来了,让她们都退了。 退出朴方堂。 多寿追出来轻唤:“四姑娘。” 纪浅夏也有礼物带给她的,正好停步让纪安蕾一行人先走一步。 “多寿姐姐,怎么啦?” 多寿四下看看,小声问:“骆公子也回来了?” “是呀。” 多寿点点头。 “怎么啦?你找他有事?” “嗯。”多寿低头扭捏了下。 纪浅夏更奇了:“多寿姐姐,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一样的。” “那个……”多寿先红了下脸,嗫嗫小声:“老太太跟太太提了,于是,你不在家的这些天,外头大脚媒婆就……” “哦,就络绎不绝登门是吧?”纪浅夏了然笑了,不过很快又纳闷:“这跟骆凛有什么关系?” 多寿清清嗓子,叹气:“老太太已经相中几家,正在差人打听。我想着,与其差外头人打听,不如……” “哦,我懂了。你想着,能不能借着骆凛消息灵通打听更靠谱?” 多寿低眼不好意思默认了。 “好呀。不过,是哪几家呀?” 多寿不方便,便让身边信得过的玉妈妈一会去襟霞阁说仔细。 从朴方堂回来。 存安阁已经摆上晚餐。 一家老小,连同着在家的纪安诤等人都聚在一堂吃了顿团圆饭。 只是看着侍候的少了花氏与蒋氏,别的不好说,纪安诩和纪君蔓面上淡淡的。 饭罢,一家人凑一起说了点闲话,又听纪浅夏说了京城之外的见闻,气氛不太活跃,于是狄夫人作主,让小辈告退了。 看着这济济一堂却莫名有清冷感。 保国公心情不是太好。加上蒋氏的死有点郁闷,他就趁着因为纪浅夏回来,狄夫人和白氏都高兴的当口。跟狄夫人商量:“花氏在怀庆府也这么些日子,消停了许多。加上诩儿年小,又近初秋,是不是把她接回来?” 狄夫人闻言,好生想了想,迟疑道:“这事,母亲作主,怕是要跟母亲商量着办。” 保国公见她松口,没有极力反对,松口气,笑说:“母亲年事已高。后宅一切你拿主意。若你肯了,母亲必是答应的。” 狄夫人微微扬唇笑了:“多谢母亲信赖。正因为母亲如此信我,这后宅事,我断不能任性行事。” “这……”保国公笑容凝固。 狄夫人看他一眼,叹气:“不过,老爷也不必急,待我想个理由跟母亲提一提。想必,不出深秋,花氏很快回京。” 保国公呆了呆,讪讪:“难为夫人了。” “老爷客气了。”狄夫人轻叹气,看着烛光,仔细斟酌。 花氏被撵这事,还跟四丫头有关。如今保国公想把花氏弄回来,也不是不可能。必毕,蒋氏新死,他难免寂莫。陈氏和简氏那里又不怎么肯去。再新纳妾吧?好像也不像话。 思来想去,只能把花氏重新召回来。 更有一重的意思,免得花氏像蒋氏那样死在外头就难堪了。 已经因为蒋氏的死,保国公在京城被人暗中非议,绝对不可能再出什么丑闻了。 灯光跳跃,狄夫人考虑的入神了。 保国公呆呆看着她清郎的侧面,不知为何,心里徒然酸涩。 人老了,就爱怀旧。 又在这即将初秋的夜晚,许多年前的往事就时不时的清晰如在眼前。 那一年,纪之珣还不到十八岁,父亲也还没为先帝挡刀,没封保国公。不过,却跟大理寺少卿狄大人关系不错。有一回,两人喝了点酒,说起家常闲话,不知怎么就说到儿女亲事这桩来。 狄家也正有长女将订亲,偏又岁数很合,于是长辈就作主亲下这门亲事。 当纪之珣听到家里已经给订下狄家长女后,心里也略有点不爽。他都没见过这位狄家小姐,怎么就订了亲?到底好不好看呀? 那会,他看女人的标准是漂亮。尤其是将在娶进门的,可不能太丑。 于是,有一回,他借着机会,也跑去狄家,目的就是为了偷偷看一面未婚妻。 第315章 休整 在书房,他听到一个清脆又自信的声音跟狄大人说话,说的内容却是一桩悬了很久的案子。那个清脆自信的声音说的井井有条,丝丝入扣。 得到狄大人的夸许,还夸:“可惜我儿,若为男儿身,天下无冤案啊。” “爹爹,朝廷也没规定女儿身不能断案呀?” “唉!”狄夫人挽惜的叹。 没多久,书房就走出一个长身削瘦的少女,一身浅黄色单衫,英气勃勃的眉宇,明亮有神的眼睛,端正的五官,纪之珣看的目不转睛。 只是这么名少女并没有发现他,而是快步朝后廊去了,留下一个自信从容的背影给他。 后来打听的,这名少女就是狄家长女,也就是他的未婚妻。 说实话,纪之珣私心里还是挺满意的。 她的自信明快的神采更是他不具备的。他是个内心偏软懦的人,安于现状的人,只讲究吃喝玩乐的人。并且因为文不成,武不就,一事无所,还有点自卑。 兴许是保国公太过出神的盯注,狄夫人察觉,回头跟他视线对上,小小吃了一惊,问:“老爷?” 保国公回神,哂笑:“哦,我想别的事去了。” 狄夫人没有追问,而是商量:“三姑娘的婚事,也该订下来了。老爷可有人选?” “目前来看,顾家风头更劲。” “顾家?”狄夫人倒抽口气:“门户倒相当,只是顾家……” 这个顾将军府上,家风有点不太一样。习武风气很浓,长媳听说也订的武将之女。还有两个儿子没订亲的。 “阿罗有些娇气,许适顾家,正好磨磨她的性子。” 狄夫人忧的可不是这个,而是:“顾家眼光太挑。” “阿罗又不差。”保国公还是护着女儿的。 狄夫人按按眉心,无奈:“好吧。赶明儿让人先打听一番去。若是他们也有意呢,当然皆大欢喜。” “必是答应。阿罗之貌,京城世家女中最出挑的。” 狄夫人苦笑一声,暗暗腹诽:以为谁都像你似的,只看长相? 襟霞阁。 一别凉山归来,纪浅夏看去有点陌生了。 没多久,多寿身边的玉妈妈就送来老太太挑中的几家。这几家的子弟配大户小姐是不行,可配多寿是绰绰有余。只是老太太真心疼多寿,还得差人暗中打听去,方才拿主意。 纪浅夏一扫,竟然没有商九。 这就奇了,这家伙的表现,明明对多寿有意思啊。 怎么不差媒人上门呢?难道是,因为那些附加条件,中途放弃了? 当浅夏问起,玉妈妈答:“商捕头倒是差了媒人上门,只是让老太太第一轮就刷下去了。” “为什么呀?” “说是捕快这行当,日夜悬心。” “这……”浅夏语塞。 捕快这一行,钱没多少钱,干的事风险却高。一不留神就有公伤。一般来说,但凡有好点的高枝,谁会选他们呀? “不过,这商家也算京城有名世家。” “正因为有名,老太太知道商家老捕头的事,所以一口就否了。” 纪浅夏咧了咧嘴。 商九的父亲,因公亡故的吧?要是这个理由,还真怨的不得人。 虽然很可惜商九的出局,纪浅夏也没再多说什么,答应让骆凛派人去调查纪老太太看中的这几家子弟。 送走玉妈妈,纪浅夏就得到魏三娘差人递的信。 魏三娘请她这两天抽空见一次面。 “这两天?”纪浅夏盘算了下。 明天肯定是不行,怎么也在要家里乖巧一天,后天,可以借着探望裘五的名义出门一趟。 正这么想着,白氏来了。 趁着院门还没落锁的时辰,白氏抓紧时间过来一趟,好好跟浅夏说会体己话。 “姨娘怎么来了?”浅夏意外的迎进里屋。 白氏微笑着挽起她:“让我好生看看。” 浅夏笑嘻嘻的转个圈,歪头:“姨娘,好看吗?” “好看,小满又长高了。” “还长胖了吧?” “瘦了。” 浅夏捏起自己的脸,凑上去:“全是肉嘟嘟的。” 白氏抚摸着她的脸,慈爱道:“出门千里难。你呀,瘦了,明儿起,我让厨房每餐做些你爱吃的菜。好好补回来。” “好吧。”浅夏不能违抗这片好心。 白氏其实还是想多问问骆凛:“他,为人实际如何?” “还行。脾气是有,不过也还讲理。很能干,三教九流都懂一点。哦,对了,他在辞去太平县尉一职。” “哦?那以后做什么呢?”白氏担心了。 游手好闲的男人,不可靠啊! “我猜会做点生意吧。”纪浅夏大致猜奇石斋可能就是骆凛的产业之一。要不然,会将那里订做联络点。 白氏轻轻皱下眉头:“做生意,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如县尉身份来的体面。” “姨娘,商人也是体面人。家里的二哥不是学着打理铺子吗?” 纪安诺是正在朝这条路走,不管保国公怎么反对,至少狄夫人很支持。家里总得出个精明能干的子弟吧?像纪安诤就好好念书争取走功名仕途这条路,其他庶少爷,那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唉!我知道。二少爷一来是自己想学,二来家里总得有个在可靠的人在外头打量。” “就是嘛。”纪浅夏想起什么,让倚樱将屈先生送的珍珠全套摆过来,笑说:“姨娘你看。” 珍珠耳环项琏手串都有,颗颗晶莹饱满,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芒。 白氏也是见过世面的,都不由惊呼:“这哪来的?难得颗颗圆润。” “哦,是在路上认识一位从浣国贩货回来的商人,他送的。我们每人都送了礼物。” 白氏奇了:“为何如此大方?” “是这样的,我们在庆宁县城附近遇到了河匪,恰发了他们也将经过。正好,让咱们这一行人扫清障碍,相当感激,还说,这些只是一部分,还有更多的留在船上。” “浣国来的?”白氏低眸回想了下。 “是呀。开头不认识,以为是河匪帮凶呢?看起来不像好人似的。后来一打听,船上风吹雨淋的过来的,难怪看着粗糙似匪。” 第316章 暗涌 白氏默默点头。 “姨娘,我看呀,骆凛八成想把这屈先生这批货全部吃下,然后转手倒卖出去。” 纪浅夏早就奇怪,骆凛这家伙一向不怎么跟半生不熟的套近乎,怎么就跟屈先生聊得来呢?也许,他是对这批贩来的浣国奇珍感兴趣。 “屈先生?”白氏眉头一跳。 “是呀,姓屈。” 白氏掩掩嘴,略带紧张问:“名字是……” “我想想。”纪浅夏抿嘴轻快:“屈默。” “什么?”白氏猛的站起,高声惊呼。 纪浅夏茫然眨眼:“屈,默。默默无闻的默。” 白氏身形一晃,扶着桌角稳住,脸色很不好,表情复杂多变。看的纪浅夏纳闷,伸手扶着她,关心:“姨娘,你怎么啦?” “没,没什么。”白氏有点轻微发抖,盯着她看两眼,轻轻推开,小声:“天不早了,你早点歇吧。” “好。” 纪浅夏送出白氏,站在院门外看灯笼远去,眉头不由拧起。 怎么就失态了?明明说的好好的呀? 白氏一向沉稳,能有一惊一乍的时候。纪浅夏琢磨了一回,不得要领。 这一夜,纪浅夏好眠。 藕花屋的纪映芙却是憋屈。借着昏昏暗暗的灯光,小静室内,陈设简单。当**着蒋氏的牌位,清水果疏摆着,格外清冷。 “姨娘,你在天之灵保佑我吧!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纪映芙脸色苍白的跪在牌位前低声。 蒋氏原来做事,对她还有所遮掩。等她长大后,便渐渐向她输灌了一些不正确的道理。母女同心,纪映芙自然是向着蒋氏的。 打从蒋氏被挪出去后,京城这块的一切事宜就由纪映芙接手。 原以为七王爷造反十拿九稳的。 纪映芙也想着等七王爷事成,正好把蒋氏摘出保国公府,自己这个庶小姐也借机换换身份,没想到精心准备许多年的事竟然败了。 败就败了,纪映芙遗憾过后,也就安心继续当保国公府的庶六小姐。 谁知,蒋氏竟然惨死! 这个打击对她太大了。 蒋氏失踪,她是惊慌的,却还抱着希望。毕竟京城那帮暗卫的能力她有所目睹,以为很快就能找回来,或者还当是蒋氏的一个计谋。 谁知,机关算尽,真要了蒋氏的命。 对于官方理由,纪映芙一个字都不信。 蒋氏怎么可能会让乡里歹徒劫持呢?她的本事手段还有口才,怎么也不会让自己落到这种境界?更不要说什么歹徒劫持她上京城来讨赎金。 纪映芙动用了说城暗势力,彻查蒋氏的死因。 七王爷倒台,培养的那些暗影子,大多死的死,伤的伤,再有那窜向江湖的。但跟纪府有关联的却被纪映芙悄悄保护下来。 这帮人不能见光,可是手段很多。 蒋氏从失踪到死之间发生什么具体查不出来,但大概还是能摸清的。 最后的线索指向骆凛。 纪映芙就呆了:“这关骆凛什么事?” 她的心腹丫头小沫分析说:“骆三少那些日子一直在凉山,跟四姑娘走的近。会不会是因为四姑娘的原因……” “会是她吗?”纪映芙思量一回。 有蒋氏院里留下的婆子提醒:“六姑娘难道忘了花神节那天发生的事?四姑娘一直憋着,悄悄要查是谁推她落水的呢?” 纪映芙大震,低声:“她都知道了不成?” 小沫又报:“奴婢还听说,四姑娘跟说城有家丝馆的风骚掌柜很亲近。那家丝馆名声不太好,可是当初姨娘在时,就提过一嘴,说那家丝馆不简单。” “嗯。我记得。” 丝馆在盯着别人一举一动,蔫知它们的举动也被别人盯着呢。 只不过,它们低调,未入七王爷一派的眼,是以不算暴露。 存着这种疑思,纪映芙又让仅剩的残余分子有针对性的调查。渐渐更多的线索指向骆凛跟纪浅夏,有很大的可能跟蒋氏之死有关系。 并且,还得到消息,蒋氏根本就没有被什么歹徒劫持,也压根不存在是被乱党误杀。她就是死在官府大牢,而且临死前还被用了刑。 听到这个消息,纪映芙有些慌乱了。 这不是个好消息!查证蒋氏与乱党有关的话,那就真是白死了!只怕还会累及保国公府。 旧人心腹婆子疑惑:“难道有人知道什么了?” “不管他。”纪映芙冷静下来分析:“不管别人知道什么,我只知道姨娘的死骆凛跟纪浅夏脱不了关系?” 这倒是,不管蒋氏动机如何,她什么身份,死因是什么,她就这么死了,纪映芙不甘心。 “六小姐,那怎么办?” “骆凛那边是什么消息?” “据传,他将辞了太平县尉一职。” 纪映芙却一喜:“这么说,他以后就长住京城?” “应该是吧?” “那就好。派人专门盯着他。不要惊动他。”纪映芙咬牙安排:“他在外头,又轻易近不得身。咱们先解决了身旁的人,他自然关心则乱。” 小沫拍手喜:“四姑娘还在外地,六姑娘,这是个好机会,不如……” 如果能在外地解决他们,再好不过。 不过,当时在外地的不止纪浅夏,还有骆凛和顾家的护卫,一直没逮到机会下手。 可如今,纪浅夏回府了。 纪映芙自觉机会来了!她连夜在蒋氏牌位下许心愿,祈求蒋氏保佑自己复仇成功。 步出暗室,纪映芙洗把脸,按按眼角问小沫:“怀庆府那边有消息吗?” “有。花姨娘传信回来,言辞恳切,又拿了蒋姨娘举例。奴婢觉着,国公爷再怎么心狠,也该派人去把花氏接回来了。” “好,接回来就好。” 这样纪浅夏又多了恨她的人。 “陈氏那边呢?” 小槐上前,摇头:“陈氏还是如先前那样,诸事不管不顾。” “真没出息!”纪映芙唾弃一口。 小沫却阴笑说:“不过,廖姨娘那边却给了肯定的答复。” “那是自然的。廖姨娘跟花氏出身同门,不向着她向着谁?”纪映芙想起什么说:“二姐姐那边,最近一直送补品吗?” 小槐忙回:“一直送的,没间断过。” “好,别断。另外,将昨儿祖母送来的珍茸分一半送去。” 第317章 探望 两个贴身丫头中小沫机灵,照办了。 小槐反应稍慢半拍,不解:“六姑娘,老太太送的珍茸多稀罕呀。听说太太屋里也只得一只呢。怎么就分二姑娘一半去?” “瞧你这小家子气。”小沫指头戳她一下。 纪映芙冷笑不语。 纪似蓉体弱,又因为一些不可对外说的原因病倒了。一直在调养,不见起色。正好两人都没去凉山,走动的勤快,关系较其他姐妹亲密多了。 别看纪似蓉什么都不出色,可她一根筋呀! 她心里暗暗惦记骆凛,纪映芙再清楚不过了。现在结交她,以后万一派上用场呢?一半珍茸算什么?只要能扳倒骆凛和纪浅夏,纪映芙散尽私蓄再所不惜。 第二天. 纪浅夏休整好,就开始在府里走动。 她先请安长辈后,就带着礼物各处串门。先去了陈氏屋子,说了几句闲话。陈氏还是那么听天由命,一心只想着唯一的儿子读书出人头地。 纪浅夏跟着夸了五哥几句,捎带上礼物转去二婶谢氏那里。 谢氏很热络的接着纪浅夏,拉着问长问短,显然对于自己不能去成凉山很可惜。纪二老爷也没伴驾,京城动乱那几天,着实受到惊吓了。 谢氏还要顾及娘家,那阵是操碎了心,看着人都瘦了。 纪浅夏挑几段有趣的事分享了,随后去看望纪似蓉。 略园的池上荷花枯了,却无人理会,瞧着还没进深秋呢,竟然萧瑟败落之意。 纪似蓉原本就弱态纤纤,眉眼古典,病了这一场再看,简直衣不胜弱,风吹吹就会倒的病西施模样。 “哎哟,我的二姐,你怎么瘦成这样呀?”纪浅夏脱口惊呼。 纪似蓉苦涩笑了,由丫头抚起身迎着她,脸色没什么血色招呼:“四妹妹回来了。” “快坐下。”浅夏抢前一步扶她。 才一入手,惊觉她骨胳也太细了吧,不由叹气:“二姐,你要把身子养好。看你这手……”真是纤细的可以呀。 纪似蓉勉强笑笑,让丫头奉茶。 “大夫怎么说?” “也没查出什么病,只让静养。” “光静养怎么成?二姐,我看呀,还是多走动多晒晒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再跟姐妹们玩闹几回,这病自然就好了大半。” “我知道。”这个理,纪似蓉懂,就是懒懒的,什么也提不起劲来。 “这样吧,我陪你去园子里走走?” 纪似蓉摇头:“咱们好些日子没见面,安心坐着说说话就好了。” “也成。”纪浅夏就跟她说些在凉山发生的趣事。当然一个字没提骆凛。后来又将接触到的几件案子当好玩说给她听。 纪似蓉倒也听愣了。好些日子没出门了,戏班也没去,也没听说书,今日听纪浅夏连笔划带说,觉得比外头说书的还吸引人。 “四妹妹,你真是伶俐。我好羡慕啊。”纪似蓉感慨。 “二姐,你快点好起来,以后有好玩的,我带着你一起。如何?” “那敢情好。” “就这么说定了。”纪浅夏安慰她:“其实也不难。我也不懂,只不过多看多想,很多事忽然灵光一闪,就解决了。” “这么容易?” “是呀。这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有心,总有办成的事。” 纪似蓉心微微一动。 她倒是有心人,只是那件难事,比登天还难。 “二姐,坐累了吧?出门走走吧?” “也好。” 扶着纪似蓉出房门,在廊下看看花,看日头渐升。 纪似蓉欲言又止。 “二姐,你有话直说。” “那个……”纪似蓉不好意思笑说:“听说你后来又去了下河县?” “是呀。” 纪似蓉轻声叹息:“我记得,锦国公家三小姐出家的地方就在下河县南音寺。” 浅夏眉头一暴,干笑:“没错,我听说了。” “你没去南音寺?” “去了。” “见着她了吗?” “没有。”浅夏就有这种睁着眼说瞎话还理直气壮的本事。 纪似蓉默然一阵,也没追问其他的,只问:“顾小姐,她跟四妹妹怎么就这么好了?她原先是不太理人的。” “我也不知为什么,就投了她的眼缘,慢慢就这么关系好上了。” 纪似蓉有些着急,只好问:“一路还顺利吧?” “还行呀。” “听说外头不太平,这路上强盗土匪特多。” 纪浅夏不在意:“不成气候。有骆凛嘛,他身手不错。还有顾家的护卫,不是吃素的。” 提到骆凛的时候,纪似蓉眼里有流光一闪,眼睛生动起来。 纪浅夏眨巴一下眼,转转眼珠,恍然:原来,纪似蓉是想听到骆凛的消息呀?难怪拐弯抹角问了那么多,难为她了。 于是,她就主动提到骆凛。 说什么,都捎带一把骆凛。纪似蓉果然越听越来神,眼睛一直亮亮的。 浅夏就叹息:完了完了,怀春少女这是相思病,难怪大夫只说静养为主。还是单相思,难怪瘦了。 相思使人瘦啊! 骆凛真是作孽哟!咦,不对。骆凛压根就不知情好吧? 纪浅夏也很矛盾,把骆凛的举动透露给纪似蓉正确吗?会不会让她越陷越深?骆凛又不会娶她,她一个人陷在那里好吗? 可是她那么渴望听到骆凛的消息,一丁点不透露,又真的会将她从单相思里拉出来? 好难!目前无解。 最后一站是去藕花屋探望纪映芙。 这是最关键的一站,要留到最后。 纪映芙也是病,不是相思病,是因为蒋氏之死打击带来一连串其他毛病,所以就躺在床上。看到纪浅夏进门,先露出苦笑:“四姐,请恕我不能远迎。” “六妹快别说这种见外话。”纪浅夏疾步上前按住她。 纪映芙脸色也不好,眼睛红红的,确定是真伤心了。 “六妹,虽然是晚了点,我还是要说句节哀顺便。” “四姐,劳你费心了。” 两姐妹一团和气的说些闲话,屋里气氛相当友爱和平。 纪映芙很聪明,一点也没有拿话试探纪浅夏,就真的当做蒋氏之死是个意外一样。纪浅夏也顺其自然,一丁点不提蒋氏,挑些趣事逗着纪映芙开心。 末了,还说:“赶明儿,我请夫人准了,上福灵寺给二姐六妹许下早日康复的心愿。” “多谢四姐。” 第318章 密谋 回府第二天的行程,纪浅夏安排的满满当当。 结束最后一站后,她筋疲力尽回到襟霞阁。 正趴在床上梳理过程,回想纪映芙的细微表情,希望看出点什么来。 “小姐,细纹姐姐来了。” 细纹是白氏的贴身大丫头。她来,必定是有要紧事。 纪浅夏挣起身整衣迎着让到里屋。 细纹施礼后,道:“四姑娘,白姨娘让奴婢过来传一句话。” “你说。” “老爷和夫人商量,说是要把花氏接回来。” 浅夏怔了怔,问:“祖母同意了吗?” 细纹点头:“老太太只让夫人作主就行了。” “夫人已经同意了?” 细纹就叹息,压低声音:“夫人本来是犹豫的。你说这才去几月呀,就把人接回,这不是儿戏吗?可是,老爷给夫人看了一封信,夫人看后,沉默好久,同意了。” “写了什么?” 细纹左右张望,小声:“奴婢听说,信是花氏寄来的。别的倒罢了,只提一句说怕重蹈了蒋氏的覆辙。” “我擦!”浅夏错愕了。 这一招毒啊!正中要害。 蒋氏之死前车可鉴,花氏害怕也是常理。怀庆府城倒还好,可怀庆府庄子还是偏僻些。花氏又美艳,真有歹人看中抢了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虽说妾室算不得什么重要人,但接二连三同样的事发生在保国公府,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难怪狄夫人无话可辩。 “几时接回来?” “正在挑日子。说是月底了,就定在下月初二。” 纪浅夏查了查黄历,下月初二也就不过四五天的日子。 “嗯,我知道了。” 细纹又道:“白姨娘说,花氏回来,必不怀好意,姑娘要当心,早做打算。” “我知道。姨娘也当心。” 打发送走细纹,纪浅夏又趴到床上去了。 倚樱绞着手,小声:“花姨娘又要回来起妖蛾子了。三姑娘怕是又胆气壮了。” 偎蕉撇撇嘴:“别的不好说,三姑娘又得趾高气扬了。” 纪君蔓也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她是真心开心。有花氏在身边,她就不再处处落纪浅夏下风了。 晚间的时候,她跟纪安诩碰了回头,眉飞色舞的说起这个事。 纪安诩自然是拍手称好,并且还恶狠狠说:“这回,让纪浅夏一定没好果子吃。” “六弟且莫慌。姨娘回来,自然不会放过她。”想起被纪浅夏揪打,纪君蔓还觉得头皮一痛。 “三姐,我倒有个好主意趁着这个时候好好整整她。” “你说什么好主意?” 纪安诩不愧是容先生极力夸赞的聪明学生。心眼多头脑灵活。 他低声:“姨娘不是要回来了吗?咱们演一回栽赃陷害。” “怎么做?”纪君蔓很兴奋,要是能栽到纪浅夏永世不得翻身就更好了。 纪安诩神神秘秘:“山道,劫匪,受惊吓,留下证物……” “不行不行。”纪君蔓听明白了,反对:“这样容易吓着姨娘。” “三姐,我还没说完了。”纪安诩小声:“咱们先跟姨娘通气。再说,安排的是自己人,只要最后现场捡到她的随身之物便可。” “听起来是不错,只是得换换。” “换什么?” “你想呀。她也不过是庶四小姐,能有多大的能耐调动草寇呀。不如换上那位……”纪君蔓挑挑下巴。 纪安诩秒懂:“白……”白姨娘? “嘘。”纪君蔓掩下他的嘴,狞笑:“换上她是不是更合常理?” “是更妥当些,只是她的随身之物不好得呀?” “你别管,这事交我。” 纪君蔓在凉山这些日子,一直处于下风,倒也学了点机变能力。因为花氏不在身边,处处是自己拿主意,还成熟稳重了不少。 听到亲弟弟出了那么一个阴损主意陷害纪浅夏后,她就敏锐的觉得可以深化一下。 她去找了廖氏。 廖氏听了这个主意,又帮着修改了下:“未必用到什么随身之物。用上了,才显得假。” “那怎么栽赃呢?” “这好办呀。故意逮一两个草寇招供主谋。” “啊?招供主谋?”纪君蔓心慌慌,主谋不就是她们吗? 廖氏啧啧摇头:“三姑娘,你呀还太嫩。得,这事,我有办法。” “你打算怎么办?” 廖氏对她俯耳低语几句,隐约有那么些关键词飘出‘改装易容’‘故意落下把柄’‘多许好处’等等之类的。 纪君蔓听的心花怒放,忍不住击掌:“这个好,这个好。” 随之新问题来了:“怎么去寻会改装易容又嘴巴严紧的人呢?” “这事,你别管了。我来办。”廖氏成竹在胸。 “行。”纪君蔓也明智的不多问。 多问,廖氏也不会说。 因为,她的办法是借纪映芙之手达成。 纪映芙得到这个消息,只思索了三秒就拍板:“可行。” 纪君蔓出主意,她出人力。中间桥梁是廖氏,只要不出内贼,这件事,无论如何是查不到她们头上。能算计一把白氏,给纪浅夏添堵,举手之劳何乐不为呢? 她们这里紧锣密鼓的开始阴谋计划。 纪浅夏也马不停蹄的拜访了早先回京城的裘五小姐。 初步了解到,吕文音确实是出家了。 “那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裘五小姐沮丧:“没有。她都没见我。谁都没见。” “哦。” 裘五小姐望她叹气:“小满,你才回京,近些日子还是少串门。” “为什么?” “京城里暗中传些流言,说你的坏话呢。尤其是因为文音姐姐出家,都说是你不厚道。” 浅夏抚额:“由得去。” “这以讹传讹,当心成真。别的不说,骆府那边……”裘五又重重叹气,语重心长:“小满,我帮你打听了。骆家老太太呀,很难缠。” “是吗?” “是呀。听说,这个骆家老太太很是古怪。不怎么待见骆凛。如今流言传你坏话,她就更加不满了。我是听长辈们透露的,说是骆老太太很不满这门亲事呢。” 浅夏若无其事:“哦。知道了。” 原来骆老太太也不满这门亲事,那就由得她去。至于流言什么,浅夏不在乎。 第319章 宫事 再次来到福灵寺。 拜佛上香捐了笔香油钱,纪浅夏问起妙慧师太那个送过来的哑女适应的怎么样?妙慧仁心,暂时不安排剃度出家,先让她带发养伤。等她适应了身体好了,再做决定。 纪浅夏特别满意,这才是真正出家人的慈悲。 转到游廊之下,迎面就看到魏三娘悠哉的歪靠栏夏末的繁花呢。闻听脚步声,她才懒洋洋的掉头瞄纪浅夏一眼,又扭回头。 “魏掌柜,好久不见了。”浅夏笑吟吟坐到她身边。 魏三娘挑眉打量,笑:“似乎长高了些?” “目光如炬呀。我也这么觉得。” 魏三娘哈哈大笑,叹说:“这么一个伶俐人,可惜不是小郎君。”说罢,伸手摸一把她的脸。 躲开她的魔爪,浅夏问:“生意如何?” “好得不得了。”魏三娘心情大好:“京城动乱,对我们丝馆没造成多大损失。” “恭喜。” 寒喧差不多了,魏三娘才低声:“听到消息了吗?” “你指哪条?” “妙罗进宫的事。” “哦,听说了。” 魏三娘笑道:“你怎么看?” “我,我睁眼看。”浅夏没看法,只是稍微好奇了点。 “你这就没劲了。” “我对皇宫里的人事一窍不通,说不出看法来。” “这,倒也是。”魏三娘想了想,纪浅夏是不怎么关心这档子事。 “我跟宫里那位贵人说好了。” 浅夏眼眸这才一亮,压低声音:“你们丝馆一事二主?” “啐。”魏三娘笑唾她道:“什么二主,五王爷又不真正管事。” “那,你开的什么价?” 魏三娘挑眉:“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你。” “哦,我也就随口问问。你接着说。” 魏三娘小声:“你知道吗?大皇子差点没命了。” “啊,怎么回事呢?” “被人暗中做了手脚,不知怎么宫里就在谣传是这位贵人所为,加上太后又不喜,形势一度危急。不得已,妙罗出面,救回皇子一命,又讨得了太后喜欢,就这么名正言顺的留在宫里当太后专用的女医。” “然后呢?” 魏三娘笑笑:“然后嘛,这位贵人就按兵不动喽。” 浅夏拧眉:“这是为什么?强敌都到跟前了,还按兵不动?” “这个是我出的主意。” “这算什么主意?” 魏三娘拉过她,挨近小声:“你以为贵人独宠不招人恨?皇子的病真的是天灾?那些个娘娘们哪个是省油的灯。对手这么多,总得分个轻重缓急吧?” “哦,你们是想拉拢一个,打击另一个?不过,这样的招数很容易引狼入室呀?” “强狼已在室。” “那会不会引虎入室?虎灭了狼,也会反过来咬引路人哦。”浅夏这时就想起武则天的先例来。 魏三娘得意笑:“这你就放心。妙罗的把柄在我手里拿捏着呢?” “娘娘知道把柄吗?” “当然。贵人也赞同我这一招,先扫前虎,再收拾后狼。” 浅夏凝神想了想:“皇上是什么态度?” “这个……”魏三娘还没见过皇上,只跟慧妃娘娘保持联络呢。 “其实这几派女人斗来斗去,最关键的还是皇上的态度。如果有他暗中支持,事半功倍。”浅夏提出这一条。 魏三娘默然点头:“是这个理。只目前看,太后横加干涉立后一事,皇上暂缓立后。其他时候嘛,还是偏重贵人的。” “那就差不多了。只要能保持这种趋势,最后赢家肯定是这位贵人。”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浅夏就认真提议:“魏掌柜,以后这件事,我不掺和,你也不要再跟我说了。” “只是这事吧,怕是由不得你不掺和。”魏三娘幽幽笑:“贵人,可是很想让你也掺和一脚呢?” “敬谢不敏。我自己家里一摊烂事,真的不再管别人家闲事了。以后,咱们见面可以,不过,不许再谈到这事,可行吗?” 魏三娘思索了下:“我是没问题。” “那就行了。”浅夏拍板决定。 宫斗戏码,她要回避的远远的。反正谁输谁赢,对她的影响并不大。就算慧妃娘娘欣赏她,浅夏也不觉得她当上皇后,真的就可以抱大腿。 在魏三娘的角度,她也是觉得年轻轻的姑娘家,少掺和皇宫朝堂大事是明智的。不过,满京城里她找不到一个可以跟她畅谈的人,私心里她是希望纪浅夏能多知道一点,这样她也有个可以谈心的对象。 胡老大这人太熟悉了,且是大男人,不如浅夏细腻,骆凛到底只是朋友,不能这么近距离谈心。 “唉!那我以后就少跟你说这个事。免给你添烦恼。” “多谢。” 浅夏真心感谢魏三娘理解。 二人静默片刻,纪浅夏就无意中提起路上解救那个哑女的事,魏三娘夸叹:“这是大功德一件。你们做的很好很对。” “拜托掌柜的。以后我要是出不了家门,你费心多过来照应着。” “行,这个包在我身上。” 魏三娘豪气打包票后,又兴致勃勃:“这么说有人从浣国贩来奇珍异宝准备在京城出售?” “你不知情?” “霍,你真当我神通广大?我这两天忙着呢。” “当真,而且很多夏国没有的。这会,我猜着奇石斋一定抢了先机。” 魏三娘高兴邀:“走,去挑几件。” “很贵的哟。”浅夏先提醒她。 魏三娘就忍不住笑:“贵不是问题,东西一定要好。” 奇石斋非常热闹。 原来屈默租借了奇石斋展出带回来的宝物,只一天时间就迅速扩散消息。 好东西大家都有眼睛,分辩得出来。 浣国离夏国又路途遥远,有限的一点货物还只供应皇宫。如今有人面向京城所有人开放出售,听到信的权贵富商们顿时蜂拥而入。 不过,屈默做生意很有一套,不是谁先谁得,而是价高者得。 “什么意思?”魏三娘后觉后到,看这热闹场面,问伙计。 伙计介绍说:“先展出三天,五天后竞拍。价高者得。” “每一件都竞拍?” “是,只要是展出的每件都竞拍,只要出得起银子,无论地位门户身份,都可以购得。” 第320章 竞拍 “这个好。”浅夏击掌赞同。 这不说是后世的拍卖会吗? 样样都是珍宝,自然不想低价抛出,也不愿让权贵们以身份压迫入手,就这么公开展出,看中了没关系,出银子就是了。 如果大伙同时看中了怎么办?价高者得呀。够公平吧?够心服口服吧? “五天后也在奇石斋竞拍?”魏三娘关心场地。 得到伙计肯家的回答。 魏三娘满意了:“这就好,没来晚一步。” “可是,每件都好贵?” 魏三娘也挤过去看了一回展品,标了个大概数,起价全是五千银,不设上限。 “便宜没好货嘛。”魏三娘去柜台那里报了个名,到时好得一个座位。 奇石斋里间。 骆凛正跟屈默商议五天后的安排。 这是双赢的结果,骆凛自然乐见其成。 奇石斋名气更响亮了,屈默的珍宝也得到好价钱,他的名字也在京城权富者中流传,已经有不少人拉关系走后门,想先得几样珍宝收藏着。 这两天,他们忙的脚不沾地。 掌柜的来报:“丝馆的魏掌柜和纪四姑娘来了。” “快请。”骆凛丢下屈默,惊喜不已。 很快,纪浅夏和魏三娘就被迎进后厅,与屈默见礼。 魏三娘头一见屈默,略一打量算是认识。 纪浅夏并没有想到骆凛还真的待在这里,大伙见面后,魏三娘不客气,就直接问:“屈先生,除了前堂展出的宝贝,还有别的吗?” “有是有,不过还在船上没带过来。等这一批售出后,会再添补。”屈先生客气。 这叫营销手段。一次不能摆出太多,多了就不金贵了。 等这一次拍出好价钱,名气也嫌足了,再放出第二批,自然更加水涨船高。 纪浅夏默默喝茶,她一样都买不起。 五千起价呀!把她买了还差不多。 “小满,你有看中的吗?”骆凛低声问。 “没有。”纪浅夏很干脆。 骆凛笑:“你存在银庄的银子也足够了。” “那是我棺材本,你不要撺掇我乱用。” 骆凛黑线,棺材本都出来了?这也太会长远打算了吧? “好吧,你帮我挑几件,我要送家里长辈。” “行呀。”过眼瘾这事,浅夏不反对。 骆凛他们准备了一些名录,写上每件珍宝的名字,还有画像,配上说词标上起价,看起来很超前。 浅夏啧啧称奇一番,古人的智慧不比今人差。 看来,生意人,是古今一脉的。 “这个好,这个也好。”浅夏对每样都夸一番。不过鉴于他是送家里长辈,太花俏的肯定不行。稳重为主。 只是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一朵花,五瓣形,晶莹剔透。这不出奇,奇的是花瓣上有一只小巧的蜜蜂。极小只,但雕刻齐全。 纪浅夏一眼就相中了。 太栩栩如生了,也太独特了。 真的好喜欢啊!就算不戴,收了藏品当做传家宝也好呀。 纪浅夏盯着的时间超过一分钟,骆凛就知道这件是她真正很心水的,也不做声,暗暗记下来。 魏三娘跟屈默交谈几句,又转向骆凛笑说:“五天后,给我留个好位置。我肯定是要买几件回去收着的。” “这是自然。”骆凛满口答应,还问纪浅夏:“你也来吗?” 浅夏想来,来凑热闹,可是又拿不定到时有没有时间,只能这么回:“到时再看,能来一定来。” 魏三娘就笑了:“怎么,贵府不放人?” “那倒不是。只是……”浅夏总觉得花氏回来,必有妖蛾子,迟疑道:“只是我出门在外多日,刚回来,想多陪陪祖母,夫人和姨娘。” 提到姨娘,屈默看她一眼。 魏三娘却出主意:“这等盛会,岂能少了世家大户们。四姑娘,你到时把狄夫人邀上一起过来不就行了。” “这?好吗?”浅夏拿不定主意。 狄夫人对这样的盛事,怕是不感兴趣。不过,说不定可以把白姨娘请出来凑热闹。 骆凛也说:“不错。我们可以专门安排招待贵夫人的位置。” “哎,这个想法不错。”浅夏还高兴:“女人的钱最好赚。古今相同。” “对。”屈默也赞成:“本来这些珍宝就不限男女。其实认真说起来,更适合夫人小姐们收着。” “那就这么定了。”魏三娘更乐了。 到时拍卖会有更多的贵妇人参入,也显得她不那么另类了。 浅夏抿嘴笑:“行,我答应了。” 奇石斋事多忙乱,掌柜的和大伙计频频来找骆凛拿主意,魏三娘和纪浅夏就有眼力见的告辞。 送回她们,骆凛直接向屈默:“这个我要了。” 他指的那朵有蜜蜂的花簪。 屈默微微一笑,心下了然:“可以。送纪四姑娘的话,折半价。” “哦?”骆凛意外。 屈默低头看着这只花簪,弯唇思忖:不愧是她的女儿,品味都一样! 回到纪府。 纪浅夏先去见了纪老太太,又上存安阁见狄夫人,正好白氏和简氏都在。 浅夏也不瞒着,就把奇石斋要搞拍卖会这事提了一提,还兴致勃勃请夫人也去。 狄夫人开始还是很感兴趣的。这女人,不管几岁,爱美之心不会减。 纪浅夏就将来龙去脉全说了,狄夫人正开心了,连声:“哦,就是近日京城的传言的有商人从浣国贩来大量奇表异宝?” “夫人,就是这事。正在展览了。许多权官世家都报名了。说是到时一定要抢得几件当传家宝收起来。” “果真精美?” “绝对不骗人。我亲眼所见。” 简氏却泼冷水:“可是,五千银起价,这也太黑心了吧?” 一直不作声的白氏忍不住:“一分钱一分货。贵,也有贵的道理。” “白姨娘说的对。要真是黑心价,那些世家权贵们难道眼瞎看不出来?货有所值,别说五千,几万白银都应该的。”浅夏也帮腔。 简氏讪讪:“也是。”反正她一件都买不起。 狄夫人也动心了。件件精美,听说还没有重样的,独一无二啊。谁不心动!价钱是贵了点,但拍下一件的钱还是有的。 她向白氏:“查查五天后,有什么出行的事?” 第321章 心事 白氏垂眸轻声:“奴婢查过了,那天清闲。只宁国公家小公子满月,已备好贺礼。” “行,把礼送到就是了。”狄夫人安心了,笑:“正好无事,就定在那天,咱们都去开开眼界。” 纪浅夏喜:“我让人去订好位置。” 狄夫人轻嗔她一眼:“咦,小满本事见长啊。” “嘿嘿,那个,因为我看到骆凛跟他们东家熟,所以,托他的关系就行了。” 简氏一听,有关系,还能有好位置,也喜:“夫人,可否让妾身也开开眼界?” “乐意去的都去。” 这下好了,府里一下就传开了。 其他小丫头自然没份的,可大丫头们都间接听说了这么件趣事,都想去看热闹。就是陈氏这样清静无为的,也让大丫头怂恿着报名要去。 纪安蕾等人就不必说了,各各欢天喜地。 就连病中的纪似蓉和纪映芙也动心了,这是多么难得的时候。 浣国珍宝公开竞拍呀!价高者得。得不到,开开眼界也是好的。听说京城都传疯了,各家小姐们都踊跃着参加,还有是奔着精美宝贝去的。 也连带着银庄钱柜这几天生意盈门,大多是来兑现的。 这还了得,个个都来兑现,银柜要关门了,于是纷纷找上屈默代理人,奇石斋打商量。 商量的结果是,可以凭信誉良好的向家银庄钱柜的本票兑拍,只要真实有效,不必用现银支付。当然,有暴发户喜欢用现银也可以。 这样一来,支付渠道也圆满解决了,更加赢的一片好评。 总之,这几天满京城八卦绯闻几乎绝迹,上上下下都在谈论浣国奇珍异宝将在奇石斋竞拍的大事件。 奇石斋的关注度一跃成为榜首,大小分号也沾不少光,生意火爆,有买断货的趋势。 而最大的本号,却关门暂时歇业,忙着布置竞拍大会。 自然的,皇宫里闲的慌的娘娘们都得到了消息,亲自出门那是不可能的。都暗暗打好主意,让亲信宫女去拍几件可心的回来。 要说屈默是生意人不假,可要在京城闹的这么哄动,却不是他能做起来的。 骆凛代他送了一顶赤玉莲花进供,皇上喜欢,知道是孤品。 于是,五城兵马司外加衙门官差,更是一丁点也不敢找麻烦。强龙摆平了地头蛇,这场竞拍会,可以说是一路绿灯,一帆风顺。 晚风下,白氏绞拧着手帕,看着稀疏几颗星子发呆。 “姨娘,四姑娘来了。”细纹报。 白氏精神不佳,只说:“让她这里来。” 廊下,独立白氏,灯光映在她脸上,透出复杂的情绪。 纪浅夏手里拿着一只纸,兴高采烈走过来,步伐顿了顿,默然瞅了几眼白氏。直到白氏回头,才重新堆起笑:“姨娘,怎么不回屋呢?如今初秋,夜里起露了。” 白氏和气笑:“夜好风好,无事。” “姨娘,看这个。”纪浅夏举起纸笑说:“这是我看中的宝贝,虽然画的不太好,可形神兼具。” 白氏一看花簪模样,大惊失色:“这是……竞拍会上的珍宝?” “是呀。别的也极好,我独独喜欢这件。姨娘,你喜欢不?” “好看,喜欢。” “嗯,我回来后就想呀,难得看中一件,怎么也要试试?看能不能拍下来。当然,我是的心理底价的。超过了,就放弃。” 白氏无声笑了,抚着她头:“小满,你极喜欢是吗?” “嗯。” “好,姨娘送你。”白氏这么多年,也有点积蓄的。 浅夏笑嘻嘻:“多谢姨娘,不过姨娘,我有银子。是横财哦。不用白不用。” 白氏疑:“你哪来的横财?” “嘿嘿,反正姨娘放心,这笔横财有来路。” 白氏无语看着她:“你这丫头,古灵精怪的。连姨娘都瞒着。” “嘿嘿,还不到交底的时候。不然,会连累姨娘的。” 白氏有心事,没有进一步追问,只是盯着这张纸发呆,愣了很久,怏怏还给浅夏:“钱的事放心,不够我垫着,喜欢就要先下手为强。” “明白了,谢谢姨娘。” 白氏迟疑了下问:“浣国的商人可靠吗?” “嗯,原本就是咱们夏朝人,骆凛不疑他,想必是可靠的。” “随行人多吗?” “不多,就几个。不过,看样子都是练家子。也是,路这么远,弱质书呆子不适合走长路。” “那个,随行,没有女眷?”白氏无意问。 浅夏纳闷:“没有。这么远的路,带女眷多不方便呀。” “哦,只是不方便?” 纪浅夏撇下嘴:“这就不得而知了。也许女眷们还在船上呢。屈先生说,还有第二批宝贝没带上京城。这一批是试水之作。反响好,就推出第二批。” “这样啊。”白氏脸色又灰败几分,同时深深叹口气。 浅夏眼珠一骨碌,不对劲啊?白氏平时不是那么多嘴爱打听的人啊。 “姨娘?” “嗯?”白氏茫然:“还有事吗?” 有,有件大事,只是纪浅夏不知该怎么出口? 蒋氏交换的那个秘密是不是真的?但不能直白问,不然很伤自尊,也失脸面。 挠挠头,纪浅夏只好压下心里这件大事,深吸口气,小声道:“姨娘,你有没有觉得,老三和老六,最近乖的不像话?” 是指纪君蔓和纪映芙。 她们这两人是很乖巧,很本分,完全就是标准的大家闺秀风采,一点错都挑不出来。 白氏打起精神:“六姑娘那里,我让盯着,没什么异常。三姑娘那里,除了因为花氏将回来,格外喜庆外,也没的什么大动静。” 纪映芙在养病,足不出户,安静是应该的。纪君蔓因为花氏将回来,活泼了些也正常。 可偏偏这么正常,纪浅夏心里更没底。 这两位要是还跟以前那么闹她,明面上给她添堵,她还不至于疑神疑鬼的。 “我心里总不踏实。” “没事,盯着呢。她们翻腾不出浪花。”白氏就比较乐观自信了。 两个黄毛丫头,失了最大的靠山,还能出什么妖蛾子? 尽管花氏将回归,可白氏胆量也不可同日而语,完全不放在眼里。她眼下有更忧心的事烦着呢。 第322章 多疑 纪浅夏多疑又相信直觉。 她见白氏不放在心上,也不好打击她的乐观自信。 回到襟霞阁,她就歪在榻上想办法。 离竞拍会还有几天,而离花氏回归可就剩一两天了。得先去探探她们的虚实,万一她们憋着大招呢?总不能当做睁眼瞎吧? 骆凛估计是没空的,那就只能求助丝馆的魏三娘。 所幸丝馆的暗线,纪浅夏熟悉,托她们把口信送出去,不到半天,丝馆那边就有回应。 纪浅夏想好腹稿,去了朴方堂。 纪老太太这会精神还可以,正跟多寿她们说话,说的主题无非就是给多寿挑亲事。还对着长福,长荣和长华说:“你们也别忙,等多寿这事订下来,就轮到你们。我不偏心。” 长福笑:“奴婢还想着多在老太太身边几年,老太太倒想着赶奴婢走不成?” “你想留,你娘老子怕是要着急了。”纪老太太笑眯眯叹气:“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我虽病着,也不至于成个老糊涂。” “老太太是明白人,只要那混账人才说混账话。” 多寿反而话少,抿着嘴只笑不语。 纪浅夏凑着这个时机过来,也陪着老太太说话一回,然后冲多寿使眼色。 多寿看的明白,找个借口先出门,没多久,纪浅夏也溜出来找着她:“多寿姐姐,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说句实话,这些定下来的人里有你看中的没?” “没有。”多寿摇头:“我听老太太的。” “别介呀。祖母虽然明理,可这终身大事还得你自己拿主意。” 多寿叹:“我没主意。老太太说哪家好就是哪家。” 浅夏沉思一会,小声:“我觉得商九不错。” “哦。”多寿也没特别表示。 “不过,听说一轮就被涮下来了。” 多寿奇怪:“为什么?” “身份原因。捕头这职业吧,风险高。” 多寿失笑,但旋即道:“我听老太太的。” “那好。”纪浅夏知道她的立场,返身再回了屋里,跟老太太小声:“祖母,是这样的……”俯耳对着纪老太太嘀嘀咕咕一阵。 纪老太太眼里有惊诧,慢慢也就接受了,缓缓点头:“双管齐下,倒也多重保险。挺好。只是小满,你个小姑娘家家的插手这事……” “祖母,我有分寸的。况且我这不是为了多寿姐姐好嘛。我是真心实意希望多寿姐幸福快乐。这一辈子的事,可不能马虎。” “瞧你这话说的,老气横秋。”纪老太太手指点点她,过后轻叹:“行,你竟然托了人暗中查,那就听听看吧。” “好,祖母,那我可出门去了。” “去吧。”纪老太太闭目想了下:“这个魏三娘,我前会在凉山还听着她一个传闻,说是得了宫里贵人青眼?有这回事吗?” “大概有吧。”浅夏含糊。 “哦。”纪老太太就指示:“以后少跟她来往。” “知道了。” 纪浅夏顺理成章又出门了,惹得纪安蕊很是羡幕,跑去跟狄夫人请示,也想出门逛去。 因为过几天去拍卖会,狄夫人破例带着纪安蕾,纪安蕊,纪君蔓还有简氏母女一起出门置办新衫。 这一次,纪浅夏跟魏三娘见面则是来到丝馆。 这是纪浅夏第一次来到丝馆。 外表看去,平淡无奇,没什么引人注目的招牌,内堂也跟一般丝馆差不多。有客人,也有伙计招待着。只比别家更整洁一些。 后堂就天差地别,装饰的跟富家花园似的。 看到那座半倚水的阁楼,纪浅夏暗叹魏三娘会享受。 “我这里,不比尊府差吧?” “那是。不差钱的条件下,风格差不多。” 魏三娘就噗笑了:“你这嘴越来越会说话了。” “多谢,过奖了。” 稍事寒喧后,转入主题:“尊府三姑娘倒是真安分了。不过是跟同胞兄弟多见了几次。” 魏三娘连这种家门消息都探出来了。 “他们说些什么?” “无非就是说些花氏回府的事。” “真的没有在密谋?” 魏三娘摊手:“我的人暂时还没办法查到他们姐弟私下会面说了什么?听说,就连贴身丫头小厮都让屏退了。” 浅夏就指出:“看吧,有名堂。不然何必让下人回避。” “是有古怪,可是目前查不出来。” 浅夏想了想,纪君蔓和纪安诩的事放一边,问:“纪映芙呢?” “霍,她呀。可不简单。”魏三娘就笑了:“不愧是蒋氏的女儿呀。” “怎么样了?” 魏三娘道:“据我查知,蒋氏安插的人手都被她接手了,不过人数上比先少了一半。但个顶个也是厉害角色。” “最近有动作吗?” “有。就这几天,她身边有人出城,跟乡里混混接触。” 纪浅夏不解:“这算什么意思?” 魏三娘琢磨着:“不太像是对付你的?” “是呀。乡里混混?听说,像是有别的阴谋。” 魏三娘安抚:“别急。我这里都派人盯着,一有消息就传给你。” “多谢,另外有个事得劳驾你。” “你说。” 纪浅夏就将多寿的事跟她提了一提。原本想让骆凛帮忙,可眼下骆凛抽不开身,哪里会照顾到多寿呢? “这事呀,我不好插手。”魏三娘直接拒绝了。 “为什么?” 魏三娘笑:“骆三儿已经接手,我怎么好去抢他的活。” “他接手了吗?怎么没信?”浅夏皱眉。 魏三娘笑笑:“他这不正在忙吗?你过几天听回信就是了。” 纪浅夏只能这么办了。然后就思量着,蒋氏说的那个秘密,要不要旁敲侧击跟魏三娘提一下。 “来吧,我领你好好瞧瞧我们丝馆。” “多谢。”纪浅夏也不客气。 人家不把她当外人,她也就从善如流好好参观一回丝馆。 丝馆前堂没特色,中规中矩的。 后院却很有风格。除开那座阁楼外,往里去的小楼小榭湖水,游廊应有尽有,比得上大富之家的园子。 魏三娘很自豪:“这可都是我一砖一瓦砌好的。别处还有几座宅子,就这里我最满意。” “这宅子名下是你吗?” “嗯,是老胡。” 纪浅夏一听是胡老大产业,就好心提醒:“还是归于自己名下产业更安心。” 魏三娘轻笑:“一样的。” 小丫来报:“东家回来了,骆公子也一块来了。” 第323章 截获 骆凛竟然能来? 魏三娘和纪浅夏都感到纳闷。 骆凛是来找纪浅夏的,他知道她出门来魏三娘这里了,丢下奇石斋一堆杂事急忙过来。 四人见礼毕,稍稍说些礼节性的话,骆凛就把纪浅夏拉到一边,低声:“我收到个不利你们的消息。” “是什么?”浅夏紧张问。 “有人打算劫花氏的马车。” 浅夏松口气:“哦。”巴不得呢。 骆凛看着她:“然后栽赃给白姨娘。” “呃?”浅夏苦笑:“这挨得着吗?” 骆凛却道:“一层层算下来,当然挨得着。你们未必会吃亏,可是真传扬出去,对你不利。” “也是,平白无故的泼脏水,凭什么呀?”纪浅夏拧着手指想了想:“能假戏真做吗?” “怎么做?” 浅夏挑眉笑:“我猜呀。他们一定打定主意派人劫花氏的车,恰好呢有好心人路人解危,然后还会逮到一个劫匪送官查办。这个逮到的就会一口咬定是白姨娘身边的心腹丫头指使的。” “嗯,差不多。” “花氏呢,只是虚惊一场。回来后,必定少不了大家的嘘寒问暖。所以,她是从进门就扳回气势上的一个回合。对不对?” 骆凛不作声,这女人们吃饱撑的慌动起小心思来,真是防不胜防。 “那就让人真的劫去就好了。也不用多久,只一天一夜,就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浅夏恶恨恨。 骆凛无语看着她。 “怎么样?我这法子好吧?” “不错。” “你能凑齐可靠人数吗?”这才是关键。 骆凛迟疑下:“倒认识一些讲义气的江湖朋友,可是……” “怕他们见色起意?也是,花氏那媚劲可没几个男人杠得住。”浅夏就托腮沉思:“那怎么破解呢?” 骆凛看她一眼。什么叫没几个男人杠得住?当谁没见过女人是吧? 魏三娘听明白了,笑:“这事,我来办。” “掌柜的,这事不难,难就难在人手上。”浅夏把话说的更明白。 “我懂。”魏三娘却笑:“我是女人,自然懂这其中的难处。要办的妥当,人数不是主要的,主要是可靠对吧。不能真有什么事,但又得制造出一种发生某事的假象。是这样吧?” 浅夏讪笑。 按她的想法,纪君蔓她们故意设套陷害白氏和她,那好办呀,就来真的。让人真的把花氏劫持一个晚上。当然什么也不做,可是在外人看来,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被山匪劫持一晚,没发生点香艳的事,谁信呀? 就要这种若隐若无的效果。这样的话,就算花氏回来,有这种污点,也趾高不起来。 问题在于,派出的人手是男人,他们真的能抵挡花氏的容貌诱惑不动真格的?动真格的那性质可就变了。 “放心,我找的人,绝对可靠。”魏三娘打包票。 老胡看一眼魏三娘,心知肚明了。也附合:“四姑娘你放心,我盯着,不会真出事。” 纪浅夏呲下牙,看向骆凛。 骆凛其实也知道魏三娘的用意了,他犹疑着劝:“你自己拿主意。” 思来想去,纪浅夏为难:“那,算了吧。这条道不是什么正道。我再想想别的办法。比如说,他们不是设想有个落网之鱼吗?咱们就从这落网之鱼开刀。” 魏三娘有失望,苦笑:“这倒也是个办法。” “行,这个交给我。”骆凛大方揽过去。 “你,不是很忙吗?”浅夏小心问。 骆凛挑唇笑:“我有空。” “那就有劳你了。对了,多寿姐姐的事,你让人查去了吗?” 拐到这件事,骆凛就拧眉头:“我让竹叶查了遍,似乎都不错,没有多好,也不算很坏。” “品性如何?” “不好说。”骆凛真不好说。 都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可也不算是什么圣人。 “你上点心呀。她可是故人之女。”浅夏不满横他。 骆凛苦笑:“不是故人之女好吧?受故人所托。我可不认识她爹。” “差不多。” “行行,我再让人好生打听一遍。实在不行,不如这样,让魏掌柜做个媒嘛。她那里信息齐全,挑一家适合多寿的,绰绰有余。” 魏三娘掳袖:“做媒是吧?太好了。这事交我。我还从来没给人做媒呢?多寿?那个漂亮的丫头,啧啧,多标致的小姑娘。配一般凡夫俗子太委屈了。看我给她挑一门好亲事。” 女人的天性是做媒和做母亲。 魏三娘一听有这好事,立马就大包大揽了。 “哟,掌柜的,这事我就真托付你了。多寿姐姐我可是当亲姐姐看待的。你不能办差喽。”浅夏也笑说。 “办差了你砸我场子,这总行了吧?”魏三娘还不乐意了:“我的眼光你还信不过?” 浅夏瞟一眼胡老大,还真是有点不放心。 得,这眼光让魏三娘捕捉到了,立马板脸:“怎么着,瞧不起我们老胡?” “没有。胡老板可是难得的好男人。”浅夏否认。 “哼。”魏三娘鼻哼给她。 老胡无所谓这些鸡毛蒜皮的杂事,只跟骆凛低声:“屈默的底细都查清了。放心吧。” “嗯,我知道。他没瞒过。” “这个拍卖会,谁想出来的,够绝?” “我提了个议。他同意了。” “哈哈,这下你们奇石斋可赚翻倍了。” 骆凛无声笑:“是呀,就这几天功夫,比上年翻一倍不止。” “宫里贵人也听说了,你们准备充分些。” “我收到消息了。现在烦的是座位的事。每家都托关系,想找个好位置。正头大呢。” 老胡看一眼魏三娘低声:“三娘也想弄个好位置,你看着办。” “没问题。”骆凛爽快应了。 京城没有透风的墙。也不知谁打听得骆凛在掺和奇石斋拍卖会,故交世家纷纷托人来走关系,希望到时能安排个好座次。这些天,骆府热闹,骆凛家都懒的回,就怕被人情债给压垮。 回府路上,纪浅夏才想起问他:“太平县真不去了?” “辞了。” “高知县呢?” “挂官回乡了。现是丁县丞担着知县一职。” 纪浅夏小小唏嘘了一场。 第324章 劫匪 花氏终于从怀庆府偏远的田庄解脱,坐上回京城的马车了。 想想这两三月来的憋屈,花氏就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京城的消息,也让她又大大松口气。 先是蒋氏被送走,继尔失踪,又加上京城动乱,蒋氏死。然后是纪浅夏步步得胜,风头盖过纪君蔓。现如今差不多是纪府的大红人了。 想到这点,她就不服气。那个低眉顺眼的四丫头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她凭什么夺了纪君蔓的风头?她凭什么跟骆凛订亲呢? 天高皇帝远,花氏有心无力,只能看着纪君蔓的信一封接着一封的送来,全是抱怨哭诉的。 终于,蒋氏死了,她抓着机会了。 保国公还是念旧,说服了狄夫人让她回京。 马车内,花氏抿着头发对两个丫头:“别的我不敢保证,蒋氏这事,定是白氏和四丫头的手笔。” 丫头朵儿和采平有同感:“就是。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踪?蒋氏多精明谨慎的人。” “这回,我非得把白氏的皮扒落不可。”花氏气恨恨不已。 朵儿与采平对视一眼。 小心问:“姨娘,你说的那事,当真吗?” 花氏端茶抿口水,笑的意味不明:“七八成把握是有的。白氏以为别人都是瞎子不成?” “可是,这么些年……”朵儿半信半疑。 白氏虽然是花氏的对头,可人品没挑剔的。为人其实还算公道。要不然,怎么能得狄夫人信任这么多年?花氏一直想取代她都未成功呢。 “我原来也是不信的。”花氏阴冷道:“直到蒋氏死。我才知,可能是灭口。” “啊?”采平大吃一惊。 花氏冷笑:“怕什么,我有分寸。不能挑明说。挑明,对谁都没好处。总之,这次回府,我要让白氏吃不了兜着走。” 朵儿有顾虑:“上次豆青的事都不了了之了。说明,白氏跟四姑娘耳目众多,怕是更要小心些了。” “对,还有豆青这事,必须翻出来。”花氏成竹成胸:“不能让她们一手遮天瞒过去。” “姨娘,三姑娘说的这事,可靠吗?” 花氏摆手:“有六丫头掺和,暂且信她一回。” 纪君蔓自然把计划提前通知了花氏。开头花氏是不太赞成的。让她受到惊吓,这不是自伤八百吗?未必能杀敌一千呢。 可是,随后纪映芙那边又派人送来书信,详细说明过程,花氏一看布置这么机巧,也知道现在纪映芙心里恨着白氏和纪浅夏,就乐意一试。 不过,纪映芙递来的书信,她没烧,留着。留一手是必要的。 载着花氏一行人的马车轻快的向着京城出发。 与此同时。 纪府存安阁。 狄夫人也得了信,沉默的看完就烧了。 身边只留着白氏侍候,向她说:“又一个搅家精要回来了。瞧着是冲着你来的,其实是对着我。” “夫人放心。他们安排了人手,我这里也让人去安排。” “不用。”狄夫人微微笑:“自有人应付。” 白氏不解:“还有谁?” 狄夫人看窗外道:“自己人。” 想了想:“我去趟朴方堂。你着人安排打扫花氏的院子。” “是。” “另外,竞拍会,你说不去?” 白氏苦笑:“奴婢就不去了凑这个热闹了。夫人也知道,打小奴婢对首饰什么,也就泛泛。” 夫人笑叹:“这等盛会不去可惜了。” “不可惜,我回头听大伙讲讲就行了。” 狄夫人也不勉强:“那也由得你。正好府里也得留人看家。我就交给你了。” “是,夫人。” 白氏心事重重低头应了。 已是初秋,山水一改酷夏的灿烂,渐趋清冷温和。 近乡情怯啊。 花氏挑帘看着窗外倒走的景色,不由感慨:“这是要到京城地界了。” 朵儿和采平心提起来,小声道:“就是前面那道山了吧?” “嗯,打起精神来。” 按原计划,这里该遇到流民山匪了。 本来京城附近山匪是不可能坐大,但日子难苦,还兴村人扮成山匪敲诈勒索几个钱财?是以,只要不报官,官差也懒的打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过去了。 花氏对着镜子看看了妆容,不能太过精致,得表现出惊慌失措感来。不过,她本来五官极好,化不化妆区别不大。 正这么盼着,果然忽喇喇道旁冲出不少破衣褴衫的人,举着残刀断斧叫嚷:“停车停车,打劫!” 车夫急忙勒马。 这群人看着面黄肌瘦,老中青都有,个个手里有武器。 看到马车停了,一哄而上,还有几个挑帘看到有女人,大声兴奋的嚷:“老大,有漂亮女人!” “全部赶下来。” “是。” 于是,从抢劫改成抢女人了。 花氏更在车内稳坐着,打算由着闹一场,破点财,然后就把矛头指出白氏,反正剧本是这么推演的。 谁知,这群乌合之众竟然要把所有人都赶下马车,她就不干了。 随行的马夫跟几名家丁护卫不知实情,跟劫匪动起真刀真枪来,更有其他婆子丫头大呼小叫,死活不肯下马车,生怕被抢去。 这里顿时哭闹成一团,打打杀杀的,很是热闹。 到底那边人多,花氏和两个大丫头很快就被人生拉活拽出马车,然后就有人看着很猥琐的头目盯着花氏,眼睛都亮了,兴奋搓手:“这个好,这个漂亮。哎呀,老子赚到了。” “你们敢!知道我是什么人吗?”花氏正气凛然。 “管你是谁?天王老子也得乖乖跟我走。” 车夫和护卫急红眼报:“大胆狂徒,这是京城保国公女眷,还不把人放了。” “哟,保国公呀!哈哈哈,早听说保国公有个爱妾十分美丽,就是这位吧?小的们,走!” 财物也不要了,头目乐的大手一挥,卷着花氏就跑。 花氏大惊失色:不是,这剧本啥时改了?说好只劫财不劫色的呢? “放开我!你们这帮混账东西,快把我放了,不然的话……” “不然怎么样?花夫人是吧?老子劫的就是你。” “你,你想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花氏花容失色。 头目哈哈一笑,杠着她就朝深山岭去。 身后,家丁车夫追上去,几个粗婆子哭天抢地,惹的林中飞鸟扑扑。 第325章 假戏 自然这条道也是行人必经之路,很快就有别的马车经过,听说之后,建议报官。那腿脚快的,骑了马去报官,这里就在清点人数和财物损失。 人数上,除了花氏和她的两个心腹大丫头,都在。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可不危及性命。 财物上,被抢了些包裹什么的,别的还好。 官差得信过来,查看之后,心里就有疑惑:不太像随机的游匪,倒像专门针对花氏这一行人来的。 不过,也没怠慢,派了人紧追劫匪。 很快,消息也传回了纪府。 各人反应是这样的: 保国公愣了,马上又怒了:“怎么会这样?怎么着,当我保国公好欺负是吧?这帮混蛋!太猖狂!来人,把所有护院给我召集起来。” 他估摸着要去亲自救人。 狄夫人和白氏正在说家事,听闻之后,只挑挑眉:“京师附近竟然还有劫匪?报官没有?希望花氏平平安安回来。” 纪君蔓也是怔了:“劫走了?怎么会把人劫走了?不是说的好好……”余下的话让人捂着嘴,防止隔墙有耳。 纪映芙正坐在廊下晒太阳,静默许久,不解开口:“难道哪里出岔了?怎么会把人劫走呢?” “姑娘,奴婢打听明白了,官差倒是及时出现,可是人都跑了,没有逮到劫匪。” “这么说,全乱套了?”纪映芙心事重重。 “是。” “去问问,怎么回事?” 而纪浅夏正歪靠着桌吃点心,听到传闻后,笑:“自作自受。” 倚樱和偎蕉还是叹气:“花姨娘可别向蒋姨娘似的就好了。” “不会的,官差都出动找去了,很快会找到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这回官差出动很及时,也有目标,可是山林纵深,山匪又狡猾,一时半会怕是找不到吧? 这事没让纪老太太知晓。 这一天一夜,纪府气氛很别扭古怪。 保国公亲自带着家丁护卫去救人了,这没什么好说的。到底是自己的妾,被徒人掳去,想想那后果,就难堪。只要尽快解救回来才能挽回点颜面。纪君蔓和纪映芙也同时在等消息。 纪映芙的心情最复杂。她对心腹说:“明明安排的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可不是。乡里那帮鳖三混球都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只劫财,不许动人。”心腹也纳闷。 他们派人扮成白氏身边的大丫头细纹模样去收卖乡里混混,要他们劫花氏的马车,然后装成不敌,留下一个故意被逮到招供出细纹来。然后就可以泼脏水给白氏了。 没成想,乡里混混收钱了,可事办砸了。 现如今,花氏不见了,劫匪全跑了,这污水还怎么泼呀? 纪君蔓已经暗中派了知书过来讨要说法。纪映芙正一个头两个大。 一夜之后。 花氏被找到了,不过,劫匪却如泥牛入海,踪影全无。 保国公带着神情憔悴,精神不佳的花氏悄没声的回了京城。 按纪君蔓和纪安诩的意思,花氏回来就算不大张旗鼓,怎么也得轰轰烈烈,鞭炮都派人准备好了。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好意思鸣炮欢迎。 是以,花氏回归,低调极了。 狄夫人身为正室原配,带着白氏,陈氏和简氏去关怀受磨难的花氏去了。 花氏一声不吭,眼睛哭的红肿,愤愤不平的瞪着狄夫人,委屈又勉强的见了礼,就一直掩面小声哭。 “花姨娘也别太伤心了,保重身体要紧。总之人回来就好。先养息着,不要胡思乱想。”白氏上前安抚。 花氏怒视她:“你,你少说风凉话。” 白氏叹惜退后,不愿多说。 简氏和陈氏轮流上前劝慰,话里话外都是:“人没大碍就好。其他的,不要放在心上。” “就是,说到底,活着回来就很好了。老爷夫人不会计较别的。你就安心养身体吧。” 花氏气的肝痛:“多谢夫人,各位姐姐关心。妾身没事。劫匪听闻妾身是保国公爷的人,一直以礼相待,只求财而已。” 陈氏听闻,真心实意:“那就太好了。” 简氏撇嘴:“以礼相待可真是太好了。咱们也放心了。到底是京城界内的劫匪,只劫财不劫色的。” 这是补刀吧?花氏听的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她们是巴不得她被劫色是吧?就知道这帮女人不安好心。 花氏掩面不听,只向狄夫人:“妾身给夫人和老爷添麻烦了。都是妾身之过,好好在怀庆府待着,偏生挂念府里老太太,老爷太太。心急如焚往家赶,没成想会路偶劫匪,好在老爷英武救出妾身,不然妾身只怕是再也见着老太太,太太了。” “回来就好,过去的事就算了。”狄夫人也泛泛安慰道:“你好生歇着。” 姑娘们也邀伴来看望花氏,都让推了。 纪君蔓和纪安诩来探望,却是准了。 纪安诩更关心的是:“姨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仔细说来。” “唉!这事,怕是中计了。”花氏唉声叹气,就将昨日发生的事一一讲叙:“我跟两丫头被掳后,很快就被蒙上黑罩,上了一辆马车,驶出很远,停下来。再一看天色已黑。一行人就暂歇在一座破庙内。” “然后呢?”纪君蔓紧张。 “然后,一夜无事。他们并不管我们死活,只给少量的稀粥充饥。余下并无别的举动。” “可听到他们说什么了?”纪安诩认真挑细节。 花氏摇头:“他们看起来像是劫匪,其实并不狂燥。只派了两个蒙面人守着,其他人就离的远远的,说话声也极小。” “是什么口音?” “就是京城口音。” 纪君蔓推敲了下:“姨娘,就是这帮人把你们掳去,什么也没做,就饿着你们,看守着不让逃走。就没做别的?” “是这样的。” 纪安诩小小年纪,少年老成:“怎么听着像是有预谋的?” “嗯,而且天亮后,扔给我们仨个馒头,四周很安静。我出门一看,人都没了。”花氏回想:“看四周无人,我们就相扶着逃出破庙,没多久就遇到国公爷带着人过来了。” “就,就这么得救了?”纪君蔓惊诧。 花氏捋把头发,脸色不好看:“就这么简单。可是国公爷,不信。” 第326章 再谋 当然不信了! 任谁都不信,花氏之貌会逃过劫匪的魔掌?别说她,就是两个丫头朵儿和采平,都没有幸免一难。她们可是实实在在被玷污了。 两丫头正哭的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呢。 再说,花氏的脖子还有可疑的伤痕,保国公那是一万个不信任。 “姨娘,朵儿和采平,跟你分开了?” 花氏叹气:“大约是深夜吧,我困的实在受不了,刚打个盹,就被吵醒了。借着月光看到有人拉拽着朵儿和采平出去,我自身难保,便没作声。” 纪君蔓和纪安诩对视一眼:两丫头难逃毒手,更标致的花氏会幸运逃过? 怪不得保国公把人带回来就丢在后宅,什么话也不说就走了。 “阿罗,阿诩,你们到底是怎么安排的人?”花氏先厉色追问事情起因。 纪君蔓就把她们姐弟出主意,纪映芙去安排人手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花氏。末了,认真道:“她可是打下保证,绝对不会伤及人。” 花氏听罢,良久无语了。 纪映芙跟她没什么怨仇,共同的目标是白氏和纪浅夏。 按常理来说,剧本不会任意乱改。可是架不住:“消息没有走漏吧?” 纪安诩小声:“我跟三姐商量时,心腹都屏退了,并无他人知晓。” “那就是六丫头那这有人走漏消息了?” “看起来不像。”纪君蔓小声道:“她呀,如今比咱们更小心谨慎。要是让人知道她还能调动府外的人手做事,那几位能轻饶?” 花氏思量半天:“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凝翠坞和履园都让她们派人盯紧着。一举一动都有人报上去。” 纪安诩心一紧:“不会吧?” “姨娘说的对。”纪君蔓托腮:“只能这么解释,不然,如此无衣无缝的计划怎么就全变样了?” 娘仨沉默半晌。 还是花氏回过神来:“好了,我竟然回来了,自然就容不得她们再骑到咱们脖子上撒野了。” “可是……”纪君蔓迟疑。 花氏回归的不太光彩,她以后怎么做人呀? “我先蛰伏几天。等这事消停了再论手段。”花氏恶狠狠的说。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花氏呢,是被接回来了,可是被劫匪掳去一夜,她自己说没发生什么事,可两个丫头失身了呀。越描会越黑,索性就自请闭门思过。 保国公二话不说就批准了。 至于她的两个丫头,两条路。要么随便府里配个小厮,要么还了身契归娘家。 出了这种事,有点血性的都要死要活的,两个丫头哭求花氏留下她们。正好,府里也有那娶不起媳妇的,看到朵儿和采平也还标致,自愿求娶。 两丫头配了府里下人,仍然是在花氏身边,不过却被狄夫人降了一级,调为二等丫头。 花氏有苦说不出,新来的一等丫头是从狄夫人那屋过来的,各种不适应。 这么一闹,花氏短时间内还是得夹着尾巴做人,暂时构不成威胁。 “该死!”纪映芙重重敲击桌面。 以为多个帮手,没想到,又是困局。 花氏名声有污,保国公不怎么待见,不得宠,还怎么吹耳边风呢?眼看着,狄夫人和白氏真的把持着纪府,纪映芙又急又气。 心腹婆子献策:“花姨娘这步棋走岔了,看来一时难以利用。不如,别谋出路。” “说来听听?” “花氏再标致,可被劫匪掳了一夜,怕是再难现当日的恩宠了。不过,如果此时再冒出一个跟花氏差不多的美人儿,国公爷难保不动心纳进家门。” 纪映芙击掌:“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 她眼眸大亮,喜道:“要是后宅多几个别有用心的女人,狄夫人还有心思盯着咱们吗?” “可不。” “只是,这绝色美人……”上哪弄来献给保国公呢? 这是个问题。美人常有,绝色不常有。 而且真的绝色,哪里轮到献给保国公,早不知被人献给王公贵族去了。 “六姑娘不要急,容奴婢好生打听着。” “好,就这么办。”纪映芙同意了。 蒋氏死了,花氏怕是要失宠了。陈氏和简氏一直不得保国公喜欢。那么,此时要献上几名美女,再纳进府里,后宅不鸡飞狗跳才怪。 想想那个画面,纪映芙就得意笑了。 狄夫人和白氏家务缠身,再多几个小妾闹心,她跟纪君蔓联手,别的不说,纪浅夏肯定就要倒大霉了。 离京城浣国珍宝竞拍会还剩下一天。 襟霞阁。 纪浅夏这几天日子很悠闲。 花氏是归来,可更安静低调了,简直不成气候。后宅一派风平浪静,没有妖蛾子。 丝馆不是有消息传递进来,魏三娘没说找的什么人,只说当时老胡就混在劫匪中间,没人动花氏。只动了花氏身边的丫头,这样更有理说不清。 纪浅夏默然。丝馆找的人,无外乎也是市井混混吧?嘴严吗? 骆凛的消息传进来,让她小小吃一惊:“魏三娘托的贵人娘娘。派出的是皇宫禁军暗卫。” 这就对上了。 纪浅夏呲牙:难怪官差一点踪迹都没摸到,这事办的老练。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人干的,不是什么闲杂人等能做下的。 正好,午后,接到顾令娴的口信,请她上门做客。 好些天没有顾令娴的消息了,纪浅夏去请示狄夫人。正好谢氏也在,听她要出门就热络推荐:“带上你二姐姐一块出门散散心吧。整天不出门,病也不见好。不如逛逛,当散心了。” 纪浅夏为难:“顾家小姐脾气古怪……” 狄夫人也笑劝:“顾家小姐虽古怪,却知礼。你能跟她玩到一起,想必物以类聚。带上你二姐姐,我瞧着也怪可怜的,总是闷在园子里,生生憋出病来。” 实在拗不过,纪浅夏答应了。 纪似蓉也是够可怜够一根筋,骆凛压根就没正眼看过她,偏她还相思入骨。何苦来哉呢? 纪似蓉因为也想参加竞拍会,这些天努力调养身体,很有起色了。听说与纪浅夏一道出门,格外兴奋,让丫头好生装扮一番。 廖氏派了个丫头过略园来找珍珠说话。 第327章 访友 京城街面十分热闹喧哗。 明天便是由奇石斋主导的一场别开生面的珍宝竞拍大会,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盛事。茶馆酒肆的更是生意比往日兴隆。 听说,因为竞拍风声放出去,京城附近得了消息的大商贾什么的都赶来,希望拍得一件为镇店之宝。客栈也水涨船高,入住率那是相当高。 纪浅夏和纪似蓉坐在马车内,挑着帘子瞅街上行人店铺,心情格外雀喜。 “二姐,好点没有?” “好多了。” “那明儿,你能出门吗?” 纪似蓉羞涩一笑:“能。这等久违的盛事,岂能错过。” “那是。”纪浅夏放下帘子,为她开心:“二姐,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纪似蓉目光闪躲了下,小声:“听说奇石斋是骆府产业?” “不知道。”纪浅夏否认。 纪似蓉绞也绞手,欲言又止。 “二姐,你要想开点,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及时行乐,莫负好时光。”纪浅夏语重心长的劝。 “四妹,你说什么呢?” “二姐,你的病呀,就是心病。凡事想开点,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纪似蓉脸色一红,别扭的转开脸生闷气。 “二姐,我是这么觉得,人生在世,别的都是虚的,健康最重要。没有好的身体,其他的从何谈起呢?” “四妹,你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吧?” 纪浅夏轻叹:“二姐,我知道你不会对我说实话。那我也隐晦的提一句。你以为你掩饰的很好,其实大伙都心知肚明。” “啊?”纪似蓉这一刻,脸涨的通红,愣愣盯着她。 纪浅夏认真的点点头:“二姐,你知道的,府里谁也不是傻子。个个人精似的,咱们出行都有人跟着,哪有真的隐秘可言。” 纪似蓉羞恼的冲着窗口外:“我就说你怎么今天这么好心,肯邀我出门,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看看,你又想左不是。好吧,当我什么也没说。” “停车,我要下去。”纪似蓉赌起气来。 纪浅夏挑帘看了看,劝:“就快到了。” “我不去顾家了。我跟她又不熟。何必呢?” “多个朋友也好嘛。阿娴其实是面冷心热。” 纪似蓉固执,一定要提前下马车,纪浅夏拗不过她,就由着她。反正大街上这么多人,又不是她一个小姐在闲逛。 “那二姐,你去哪里呢?” 纪似蓉斜眼看她:“放心,我丢不了自己。我是病了,脑子没糊涂。” 被噎的纪浅夏无语,只好:“那行,我一会来接你一块回府。” “不用了,我好像看见熟人了。” 顺着她的目光,纪浅夏看过去,不远聂其倩笑盈盈的正跟另外一个世家小姐从马车下来,向着绣庄去。 要说别人纪浅夏不放心,聂其倩还是可靠的。未来大嫂嘛,而且人很热情开朗。 中途把纪似蓉放下后,纪浅夏依照原计划来到顾家。 顾令娴迎着回了自己院子,令人好生招待,寒喧:“回来这么些天,家里忙,腾不出空来。好不容易今儿有闲,原想去拜访你,可是最近出了档事,恐不方便。” “什么事?” 顾令娴压低声音:“你不知道吗?我哥议亲,贵府也拖了官媒上门。” 纪浅夏大吃一惊:“谁?” “纪三姑娘。” “她?”浅夏失笑:“纪君蔓?你们家什么意见?” 顾令娴磨磨牙:“自然是不答应喽。可是我小哥,猪油蒙了心,说她好看,倒有些动心了。” 浅夏叹笑:“老实说,确实好看,长的那叫一个我见犹怜。只是她的品性……算了,怎么也是我三姐,我就不多说什么了。阿娴,你多少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跟长辈们提了,长辈不允。” 浅夏好奇:“那令兄,还是要死要活的非她不可?” 顾令娴垂搭眼:“还没那么严重,可还念叨着。” “呵呵。”浅夏翻个白眼。 顾家的事,她不能多说,尤其还牵扯着纪君蔓,她真不知该说什么好。说差吧,外人面前埋汰异母姐,似乎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说好吧,真成了,顾家要不太平了吧? “唉!这事我反正是极力反对了。”顾令娴叹息:“最后怎么样,我也由得他们去。” “对,你反正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最后是成还是黄了,不管你的事。反正你也总归是要嫁人的。” 说到这个话题,顾令娴就精神不好了:“这不,我的亲事也该议一议了。” “有人选吗?” “有是有,我都不喜欢。”顾令娴眉宇就添了愁闷。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顾令娴生无可恋:“我也说不好。其实我一点不想成亲?想想就烦。都没见过几面说几次话,就要同床共枕还得生儿肩女,我还不如当姑子去。” 这是典型的恐婚族,放在现代没什么异样。可是古代,那就是离经叛道。哪有年纪轻轻不想成亲的?还宁愿出家,这是异端啊。 “我理解。”浅夏拍拍她的手同情:“我跟你想法不谋而合。” “可是你……” “我是身不由己。”浅夏苦恼:“我但凡能自己作主,我肯定不会这么早早订亲。” 顾令娴反过来劝:“骆凛还是比较靠谱的。” “要不,我让你?”浅夏开玩笑。 顾令娴生气的打了她一下:“你疯了吧?” “好好,说些开心的。”浅夏笑嘻嘻转移话题:“明天那个竞拍会,你去不去?” “去呀。好歹是同路来的,就当是捧场了。” 纪浅夏期待:“我也去。我还看中了一款首饰,一定要把它拿下。” “可是听说都很贵,五千银起价呢。” 浅夏笑:“左右不过充一回阔佬,我会量力而为的……” 说到这里,外头匆匆疾步进来一个仆妇,施礼毕对着纪浅夏:“纪四姑娘,外头有个叫珍珠的丫头寻过来,说是纪二姑娘不见了。” “啊?”浅夏腾身而起。 珍珠是纪似蓉的贴身大丫头,神色惊慌,见着纪浅夏哭哭啼啼的报说:“一个眼错,姑娘就不见了。奴婢着人四下寻找,愣是不见人影。四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可别是遇着花拐子吧?” 第328章 走失 纪浅夏镇定:“几时的事?” “约莫半刻钟前。奴婢不敢作主,只好寻四姑娘拿主意。”珍珠抹着泪,抽抽噎噎的。 纪浅夏深叹气:“着人先去报官,大白天的,官差巡查严紧。早点报官,早点有着落。另外,再派人去府里跟夫人说一声。瞒不得的事就别瞒着,人多力量大。多份主意,二姐姐早点寻回来是正道。” “是。” 顾令娴关切:“要我帮忙吗?” 浅夏谢过她:“心意我领了,暂时不必大张旗鼓。阿娴,我得告辞了。” “好,有消息,你送个信来,好让我宽心。” “谢谢,一定。” 辞出顾府,纪浅夏清点下纪似蓉的人数问:“琥珀是跟二姐姐在一块不?” 珍珠忙点头:“是的。” “那就别慌,二姐姐会没事的。对了,怎么没跟其倩小姐一块呢?” 珍珠回话:“二姑娘没跟聂小姐她们会合,而是看中摊边卖糖人的。卖了个糖人后,说好久没出门,街面都变样认不出来,要好好逛逛。就这么逛着,奴婢一个眼错,就没见着二姑娘了。” “领我去二姐姐不见的街面。”浅夏心烦意乱。 纪似蓉是个大人没错,可到底是跟她一块出门的。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有照管不力的责任。再说,明明是一起出门,怎么能中途扔下不管呢? 大白天的,人很多,街面拥挤。 纪浅夏看了看地形,是很热闹的十字路口,小商小摊挤占了不少街面,加上不时有马车经过。这段街道,一个眼错,人就得被挤走了。 纪似蓉弱不禁风,若身边就一个琥珀,还真容易让人给挤不见或者有那不怀好意的,瞧着她主仆二人,起歹心故意挨挤推搡也是有的。 巡差来的很快,纪浅夏一眼就认出商九。 这小子,无精打采的,腰上挎着刀,漫不经心的晃过来,一看是她,眼眸还亮了亮,随即又暗了几分。问明情况后,就吩咐手下分散四周搜寻。 “你呢?”纪浅夏问:“有什么高招能快速找到我二姐吗?” 商九不打包票,只说:“放心吧。这几天京城查得严紧,坑蒙拐骗,偷奸耍滑的老油子都有人盯着呢。若是一时走失,二小姐自然很快自己亮相。若是让人给拐骗,也没什么要紧。” “商捕头,有你这句话,我就真踏实了。” “别,该搜的还得搜。”商九摆手。 “那,你忙着。”浅夏不耽误他做事。 商九斜眼瞅她:“你不出份力?” “我,我当然也就在附近找找看。” 商九扯下嘴角:“拿出你断案的聪明才智出来,好歹是令姐,我可不保证,天黑之前找得到。” “商捕头过奖了。” “或者拿出你敲诈手段十分之一来也行呀。”商九揭旧账了。 纪浅夏白他一眼:“商捕头,不许公报私仇。” “切!”商九唾弃,然后四下一瞅,小声:“我说四姑娘,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好歹拿人手短,你怎么就不帮我说句好话。” “我怎么不够意思了?”浅夏装傻。 商九恨恨:“你可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是真糊涂。” 瞪了她一会,商九摆手:“行了,先办公事要紧。” 紧要关头,纪浅夏不方便讽刺他,不然真想送他一个大大的哼:还知道公事要紧? 商九转身去了一条暗巷,很快就有个瘦不拉叽的混小子被揪到他面前,也不废话了,似笑非笑问:“老七,皮痒是吧?国公府二小姐也敢起歹心?” “九爷,冤枉呀。小的这些天听了你老的吩咐,乖乖做人,一丝不敢马虎。哪里还敢起歹心。我都快成佛心了。” “就刚刚,有谁不规矩?” “真没有。九爷,小的敢保证,绝对没有敢大白天起妖蛾子。” 商九皱了眉头,盘问几句,混小子一再摇头:“不可能。要下手也不会冲着国公府小姐。不过,人若是在这片失踪,九爷,容小的的打听问问看。” “去吧。” 商九闲闲的靠着墙,等着。 京城各坊都有那混不吝,别看他们人模狗样,偷鸡摸狗的。可论起小道消息来,那叫一个快捷。是以,许多混小子一面小偷小摸,一面跟官差勾勾搭搭的,用小道消息换取一点好处费。 商九是捕快世家,对这些下九流门儿清。 别的他不敢说,自己巡逻区总是收拢着几个眼线,这不关键时刻就派上了用场。 望天想着心事,商九烦燥起来。 他家世也过得去,人物也不太差,凭什么纪府就把他那么干脆的给拒了?就他这条件,配一个多寿,那是很相衬好不? 真是越想越不甘心。可惜一直没门路,好在纪浅夏回来了,也正好遇上了,非得跟她要个说法不可。 “九爷,打听好了。”混小子屁颠颠回报:“方才确实有那么一位贵小姐领着个丫头在街上走。” “然后呢?”商九脸色阴沉着。 “然后,就自己一拐身,穿过对面药堂,听说从后门出去转到另一条街去了。” “没人逼着?” “绝对没有人逼着。听说她们自个说说笑笑去的。” 商九又问了几个细节,心满意足,扔给混小子二两银子:“省着点花。有事再叫你。” “好嘞,九爷慢走。” 纪浅夏也没闲着,她可不是无头苍蝇似的瞎转悠,而是带着倚樱和偎蕉沿街询问小商小贩们。开头小商小贩还嫌她妨碍了做生意,不肯配合。 直到纪浅夏买了东西,出手又大方不讨价还价后,就如实交待:“不好意思,真没瞧见。你瞧我这生意红火,尽跟客人打交道去了,谁去留意街上闲人?” “哦,倒是瞧见有这么一位小姐路过,可没瞧仔细。” “没有,我这正忙着呢,也没长三头六臂呀。” “我看到了,身边跟着个青秀的丫头,穿着牙白套衫是吧?好像挤到对面去了……” 对面?总终听到一点有价值的线索了。 纪浅夏看向对面,正好商九也晃过来,懒洋洋:“我这里有消息,说是她们自己走掉的,没人逼着。” “那,你们官差也得把人找回来。” 第329章 故意 商九白她一眼:“这么大个人自己走散,官差哪里顾得过来。” “商捕头,我二姐啊,跟多寿姐姐关系可好了。”纪浅夏存心气他似的。 商九静静瞪着她,吁口气:“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意思。”浅夏若无其事扭开脸。 商九咬咬牙:“走吧。” 送佛送到西。 对面药堂的伙计对纪似蓉主仆有印象,指着侧门:“从哪出去了。” 穿过药堂侧门,是条稍微安静的巷道,再过去又就到另一条平行的街道。 “会去哪里呢?”浅夏嘀咕。 商九漫不经心:“还能去哪?找个地方歇呗。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大家小姐们的毛病。” “哟,商捕头,你这么了解大家小姐们,是特意留意过呢还是暗中观察过?” 商九脸色一白,急忙澄清:“我,我身为京府官差,自然是,在大街看多了。” 浅夏撇下嘴,递他一个不信的眼神。 “我说纪四姑娘,你能把人往好处想吗?” “能呀,这不,我就把你往好处想。若是往坏处想,我就会这么想,京府官差这么了解世家小姐们,会不会见色起意,偷偷的摸摸窥探了不少。” “哪有?”商九急了。 浅夏摊手:“所以呀,我就按下往处想的可能。商捕头,我知道你正人君子一枚哈。” 商九鼻子快呕歪了。 他本来就是正人君子好吧?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圣人。巡逻街面上遇到年轻漂亮的小姐们自然会多看两眼而已,久而久之可不就多少了解一点。 斗嘴的功夫,另有官差兴冲冲跑过来禀报:“九哥,找到了。” “在哪?” 茶楼,纪似蓉悠哉的喝着茶,由琥珀给她打着扇,眉宇间有一抹得瑟。 甩开一众人等,自由活动真好!这种玩失踪的游戏真有意思。尤其是跟纪浅夏出门,她把自己玩失踪了,看她回去怎么交差? 不急,她也就准备待到黄昏再慢腾腾自行回府。 “姑娘,四姑娘会不会报官?” “不会。”纪似蓉捏块点送入口中,转转眼珠:“她们会先找上一阵再报官。” “哦。”琥珀又问:“那官差找过来怎么办?” 纪似蓉笑她:“官差哪有这么快?他们办事最拖拉了。” 躲在附近的商九忍不住就要冒出头呛她一顿,被纪浅夏死命拉住,小声道:“别,别。小不忍则乱大谋。” “四姑娘,你还想干嘛。” 商九就纳闷了。找着纪二小姐了,为什么纪浅夏反而这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做贼呀?他可是官差! “让她知道年轻漂亮少女单独出门的危害。”纪浅夏恶恨恨的。 “不懂。” 纪浅夏就对着他轻声说了几个字,商九的眼睛瞬间睁大:“这也行?她可是你堂姐?” “堂姐怎么啦?她故意玩失踪,你以为她安着好心?”浅夏不服气:“快安排人手。” 商九指着她:“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 “咱们盯着,能出什么事呀?” “……也是。” 没多久,茶楼就晃荡着出现两三个街上的无赖混混。这类混混茶楼一般都是好茶好吃的供着,不敢得罪,不然会被阴了去做不成生意。 无赖混混嘻皮笑脸的就直奔了纪似蓉主仆去。 “哟哟哟,好标致的美人儿,独自喝茶,这是等情郎吧?” “等的可不就是我。”其中一个涎着脸自认。 “是俺。”另一个抢着认。 纪似蓉小脸煞白,惊慌:“你,你们是什么人?” “嘿嘿,你的情哥哥喽。” “滚滚滚!”琥珀忙护着怒斥:“这是保国公府的二小姐,岂容你们这些混蛋放肆。” “我们不是放肆,这是调戏。调戏懂吗?” “哎呀,这小丫头也挺标致的嘛。我摸摸这脸蛋……” 琥珀尖叫一声:“啊?救命。”她本能的躲闪开。 纪似蓉顿时无助的快哭了,颤声:“你,你们别乱来,我我喊人了。” “喊呀喊呀!看谁敢管我们哥仨的好事。” 纪似蓉一扫茶楼上下,义愤者有,看热闹者有,也有冷漠事不关己的,反正是没人挺身而出打报不平。 “刚才你说是谁家小姐?保国公……” “是,是这名。没怎么听过呀?这京城呀,就他妈官多。屁大点官也敢摆架子。” “就是就是。我说美人儿,来来,独乐不如众乐乐。” 说着话,有人去扯纪似蓉的衣服。 纪似蓉躲麻疯似的闪开,抱着手臂想冲到过道去,谁知去路被人堵了。她急的要哭了,只叫:“你们不要过来!再过来我跳下去了。” 她们在茶楼二楼,街面上阳光正好,行人如织。 “跳呀跳呀,有胆子你倒是跳呀!” “跳下去,半边脑袋摔破,一地脑汁,啧啧……” “面目全非,死状太惨了!怕是投不了好胎。” “我说美人儿,咱哥仨这人物,这体型,陪着喝茶,不委屈你吧?” “哈哈哈……就是说喽,姐儿爱俏,怎么着,美人儿原来不爱俏,爱银子是吧?来来,给你瞧瞧我这兜里的现银。” 纪似蓉主仆两人靠在一起瑟瑟发抖。 太恶心太气愤了!光天化日明日张胆调戏良女呀,怎么没人出声管管? “呜呜呜……”纪似蓉哭了,吓哭了。 琥珀也跟着哭了,指着无赖:“你,你们别太过分,我,我要报官告你们……” “告去呀!有种现在你去告。” “你,你们等着瞧!” “我坐着等,来,咱一起瞧。” 纪似蓉后悔了,不该任性的擅离大队人马,这不,意外就发生了。 天子脚下,也不是净土一片呀。 角落,看戏的纪浅夏带意犹未竞的指点:“还是太客气了!动作上太保守,语言上还不够露骨。无赖们没把真实面目摆出来。” 商九很是无语:“他们敢吗?知道我盯着,他们要真敢无赖,那叫勇士了。” “也对。”纪浅夏讪讪笑。 这无赖是得了他们的授意去调戏纪似蓉,当然要收着点。哪里敢真的说太下作恶心话调戏。能这样入戏算可以了,很敬业了。 “我说,差不多得了吧?”商九都看不下去了。 纪浅夏挑挑眉,笑眯眯:“可以了。商捕头,你快些现身,英雄救美吧?” “我?”商九指自己,而后诧异:“你不去?” 第330章 路遇 纪浅夏很有自知之明摇头:“我暂时不去吧?免得抢了官府的功劳。” 商九瞪着她:“官差寻人是本分,怎么叫功劳呢?走走,一起去。” “别呀,我这二姐此时正脆弱着,商捕头,你从天而降,吓退无赖,说不定得我二姐高看一眼呢。” 那就更得避嫌了。商九二话不说,伸手:“去不去?不去我可押着你去了。” “不识好歹。”纪浅夏翻他一眼。 摄于他的威严,纪浅夏只好整整衣襟,跟商九一起从楼梯下转上,看到纪似蓉,大叫一声:“二姐?” 纪似蓉看到她,整个人放松下来。 商九就板着脸对着无赖斥:“二宝,你们在干什么?皮痒了是吧?” “嘿嘿,九爷,小的路过,路过……”无赖任务完成,嘻皮笑脸躲开。 琥珀嚷:“不能放跑他们!这几个混账东西……” “算了算了。”纪似蓉大事化小挥手。 这么丢脸的事还是不要扩大化了。 “二姐,你没事吧?你们怎么就到这里来了?” “我?”纪似蓉憋屈。 商九冲着纪浅夏:“四姑娘,你们姐妹团聚,在下告辞了。” “多谢商捕头。” 纪似蓉愣愣问:“四妹,这是怎么回事?” “哦,你的丫头珍珠说你一个眼错不见我,为免发生意外,我报官了。正好商捕头在巡街,他人脉广,问到你们朝这边过来了。所以我们这就找过来了。” 纪似蓉轻轻哦了声。复抬眼对商九行个礼:“多谢商捕头来的及时。” “咳咳。”商捕干咳两声,斜一眼纪浅夏,貌似正经摆手:“不值一提。” 琥珀嘴快,打小报告:“商捕头是吧?那方才无赖,你可认得?他们对我们二姑娘无礼,请商捕头把他们抓起来打顿板子。” “是吗?他们无礼了吗?”商捕还茫然。 “可不是。若不是你们来的及时,这几个无赖混账也不知还会怎么样?”琥珀气愤嚷。 商九威严的抿紧唇:“好的,我回去查明,一定为纪二姑娘出这个恶气。” “如此,多谢商捕头。”琥珀眼里绽喜色,盈盈一拜,看向商九的眼神都不同了。 商九清咳一声,拱拱手,麻溜的退出。 纪浅夏察言观色,八卦属性发作,向着对纪似蓉说:“说起来,真是多亏了商捕头。捕快世家,体健貌端,还担着公职,还跟聂其仰是死党。又在这街面上混的熟,人脉挺广的。这不,他一出面,顶俩。” 纪似蓉柔柔笑:“真是多谢他了。” 琥珀喜滋滋凑过来:“四姑娘,这位商捕头,还是世家子?” “可不。哦,对了,还未成亲呢。” 琥珀心里就活动开了。 纪浅夏笑眯眯看着她脸上神情,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浑忘了质问纪似蓉单独离群的事。 人找着了,也没什么损失,等珍珠她们都赶过来,略说了几句就备车回府。 马车上,纪似蓉弱弱:“四妹,我真不是故意的。” “行了,二姐,你玩的开心就好。” “小满,我真的,也不知怎么啦,就想走走看,好久没上街了吗?”纪似蓉对着手指,生怕她责怪似的。 纪浅夏似笑非笑:“二姐,我明白的,放心,我会跟家里人好好说明你是久病贪玩,并不是想故意吓唬谁。” 纪似蓉听她找人这个理由,还有最后一句,没来由心虚的脸色一红,讪讪低头不语。 忽然马车一顿,纪浅夏挑帘问:“怎么啦?” 却正好撞上骆凛骑着马悠悠转过来,笑吟吟问:“你怎么出门了?” “不行呀?”纪浅夏反问,继尔接扒着车窗口小声问:“哎,准备的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能容得下那么多人吗?我们纪府女眷就不少了。” 骆凛笑了笑:“不会差你们的。” “那就好。”浅夏还舒心的拍拍心口。忽然想到纪似蓉就在旁边,于是冲骆凛挤个眼:“我得回去了,二姐有点不舒服……” “哪有?”纪似蓉早就听到骆凛的声音了,急忙否认,也含羞的凑过来,点头示意:“骆公子。” 骆凛收了笑,端正的微一见礼。 哎哟,还真那么回事?纪浅夏掩嘴偷笑。 “骆公子,你,你明天也会去奇石斋?”纪似蓉消息比较闭塞。 骆凛正经脸:“会。” “骆四小姐也会来吗?” “会。” “那……”纪似蓉抓紧时间。 纪浅夏悄悄让开,腾出空间让她们对话,骆凛发现她的意图,眼角暴一下寒光,瞪了她一眼。 “你们聊,我歇会。”纪浅夏陪个笑容,缩到马车内。 骆凛徒然暗怒,磨牙霍霍。 纪似蓉好像被吓一跳,不明白为什么他脸色忽然阴沉可怕了。 “两位慢走。”骆凛退开一步,不想多说什么了。 纪府马车继续驶向国公府。 竹叶和阿青对视一眼,同时看到自家公子黑沉沉的脸,莫名其妙。明明聊的很开心,怎么又这副模样了? “公子,还回太尉府吗?” “不去了。”骆凛本来就不爱在家待着。这几天更有借口就在奇石斋盯着搭建展台。 心情不好,更加不想回府里去生闷气,转回奇石斋。 屈默也在紧张又期待的准备明天的珍宝展,跟自己的同伴商量着怎么借这个机会好好推销从浣国带来的奇珍异宝?又计划着,如果这次成功,或许可以洗手不干,索性就在夏国安顿下来,免得出海辛苦。 “三公子,怎么又回来了?”看到骆凛脸色不好的转回,屈默迎上去。 骆凛摆手:“没事,我突然改主意了。” 屈默以眼神示问竹叶,后者避开骆凛,小声说:“不知为何?本来路遇纪四姑娘,说的好好的,忽然就拉长了脸。” “纪四姑娘,她,一个人逛街吗?” “不是,随同的还是纪二姑娘。” “哦。”屈默忽然问:“明儿,国公府夫人小姐都会来吧?” 竹叶笑:“那是肯定的。” 屈默暗自一喜,思忖:她也会来吧?不知这么多年,她过的好不好?变样没有?反正他是变了些样,不知她能不能认出来? 第331章 竞拍 第二天,京城热闹加倍。 通向奇石斋的道路车如流水马如龙,如果不是有官差维持着秩序,绝对的交通堵塞。 狄夫人带着纪安蕾,纪安蕊,纪浅夏一辆马车,简氏和陈氏带着纪君蔓,纪映芙和纪吟萼一辆马车,谢氏和两个妾带着纪似蓉,浩浩荡荡像出行似的,挤在街道上。 马车的行驶速度很慢,纪浅夏偷看外面,啧啧砸舌:“好多人啊!” 纪安蕊也探头看一眼,同样惊讶:“真的好多人,看热闹的吧?” “可不。”纪浅夏说:“挤在道旁的都是看热闹的。” 纪安蕾稳重些,也悄悄看了一下笑:“难怪这么堵?整个京城,今日就数这里最热闹了吧?” “那是。” 狄夫人闭目安心的坐着,她不容易得歇一天,哪里去管外面的闲事。 一点一点的挪,终于纪府的大队人马到了奇石斋,一看,好家伙。全是马车,各式各样。 全是人,女人为主,花枝招展的,头上也是琳琅满目的。 也不知奇石斋哪里找的伙计,个个灵机又嘴甜,井井有条的把来的贵客迎进门,按亲疏程度安排座次。 纪浅夏来过前堂,却不知后堂还有如此规模。 后堂有片楼,两层,都重新改装过了。 一楼和二楼全设了座位,不设帘子,座位还挨着近又挨了点。当中类似天井的地方摆着一个临时高半米的圆台,布了红毯。 所有盆栽花木都移开,视野开阔。无论是一楼还是二楼,都无遮拦。 各家贵妇小姐所带的丫头婆子都请去后廊闲坐,除了最贴身的大丫头。 纪浅夏一行人被迎上二楼,安排了正中的位置。与二楼早就先到的各位同品级贵夫人们一阵寒喧。其实有人对她们占据着这么好的位置心有不满的,奈何店家任性,抗议也来不及了。 一楼也陆续有夫人小姐们就座。虽然对座次有微词,可交涉之后,店家态度强硬:爱坐不坐,不满请离场。 于是,斤斤计较的也就忍下这口气。 纪浅夏回头寻找,看到了顾令娴,招手示意。又扭头找呀找的,怎么没见魏三娘呢? 魏三娘本来是被安排在纪府女眷旁边。可是等她进来一看这架势,很有自知之明的对骆凛说:“得,我就在一楼吧?就不去二楼凑趣了。” 骆凛笑:“座次排好的。你不去岂不乱套。再说,让你跟小满一处,看中什么也好有个商量不是。” “算了。”魏三娘看一眼二楼,纪浅夏正跟顾令娴说的起劲呢。 骆凛也不强求了:“那行,你要不习惯,就在后楼那里。” “行呀。” 差不多辰时过后,贵客才到齐。一楼二楼已经挤坐了人,脂香乱溢,基本都是女人。有那么仅有的几个男人,一看这排场,都悄悄的自己退到角落不出声了。 “怎么还不开始呀?”纪浅夏有点闷了。 她别的不期待,就等着那个别致的。 ‘咣’一声锣响,全场瞬静了下。 奇石斋掌柜的敲着一面小锣笑眯眯宣布:“承蒙各位贵客久等了。浣国奇珍异宝竞拍,马上开始。规则的话,各位都清楚了吧?” “不清楚。”大伙纷纷否认。 “请看每张桌台上摆着的名册,第一页便是这次竞拍会定下的规则,请各位严格遵守。否则取消竞拍资格。” 大伙这才重视桌台上的那纷名册,开头还以为就是些珍宝画呢?没想到把规则写在这里了。 赶紧翻看。 很简单:每展出一项珍宝,起价五千,每次加价以五百起,价高者得。第二条,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行。如钱数众多,无法携带,可出示京城各大银庄钱柜票据,验证属实,交易成功。三日之内交清,如若拖延,视放弃。 就没然后了。 纪浅夏笑:“简单易行。谁想出来的?” 纪君蔓挨着她坐,巧笑:“自然是奇石斋东家喽。你知道东家是谁吗?” “不知。” “哼,谅你想不到?” “我压根就不想。” 纪君蔓撇一下嘴角:“那我就不告诉你。” “切,谁稀罕似的。”浅夏翻她个白眼。 纪君蔓也回她一个白眼,猛然看到斜对面,顾夫人定定盯着她,急忙敛容坐正。 她可是听说,府里正在跟顾家商谈她的亲事呢?顾家可是门好亲。虽然不太知道顾家公子是什么脾性,可光听听将军府这名号,就够得瑟了。 再说,顾家子弟都是嫡出,正经的迎娶。纪君蔓也是动了心思的。 抛开骆凛不说,若是匹配上顾家嫡子,那也压过纪浅夏一头了。 顾夫人收回目光,与旁边的顾令娴低语几句。顾令娴冲着这边挤了下眼,阴恻恻的对着纪君蔓扯下嘴角。 纪君蔓莫名就心慌:不会在说她的坏话吧? 仔细想想,她跟顾令娴可没结仇啊!也从来没得罪过她。但是呢,顾令娴跟纪浅夏要好……这真是要了命! ‘咣’又是一阵锣响。 掌柜的站在一楼空地大声:“肃静,第一件珍宝上场。” 第一件就是轻绡衣,由一个示留头的清秀小童捧着,缓缓从一楼廊前出来,走到当中那个高出半米的台上,踏上红毯,那个圆台忽然开动,转的极慢。 小童将轻绡衣举高,神情平淡的转了两圈,接着慢慢展开,让大家看的更仔细,并念出:“轻绡衣,一袭无二两,入著,夏凉。起价五千两银。” “起拍!”掌柜的拖长音调。 大伙被他们这样的展出模式给震惊了,全场寂静,而后开始叽叽喳喳讨论,嗡嗡嗡的喧哗。 纪安蕊满心喜欢:“母亲,这个我喜欢。” 狄夫人笑:“喜欢就拍下喽。” “好呀。”纪安蕊以为狄夫人答应送她,马上就举着一桌台上小牌牌娇声:“五千五百两。” 掌柜的慧眼识人,笑眯眯道:“保国公纪府五千五百两。” 他不太认得所有小姐们,但夫人们却记了个八九不离十。只能用名号或者府名代替。 “六千两。”一楼有个对手也报出价位。 掌柜的也念出:“京府府丞夫人出价六千。” 第332章 高价 纪安蕊愤愤:“一个府丞竟然这么有钱?” 一楼又有看中,出价六千五百,接着就是七千。最后成交价是九千,由一位不太知名的妇人购得。 狄夫人冷眼看去,这个面生的妇人打扮很是不寻常,不太像富商门户,气度上特别从容沉静。她用的是银票,当场就要取走这件轻绡衣。 廊下屈默闪出半边脸,跟同伴低语几声,同伴点头去了。 狄夫人看的分明,眼睛一下就瞪圆了。 屈默?他怎么会在这里? ‘咣’锣鼓响,掌柜的又报出:“第二件珍宝汉玉翡翠观音一尊。” 还是清秀小童手里捧着一尊高不过半尺汉玉观音站上圆台,转了两圈,举高念出亮点。 大伙不用他说,都看的清楚。 很通透,没有杂质,观音像大气端庄慈眉善目栩栩如生,是上好的白玉翡翠。尤其是家里有长辈信佛的,送这么一尊,极有面子。 这一轮竞价十分激烈。 谢氏也参与进去,最终银子不够,惨败给都督府夫人。 第三件展品是一套祖母绿首饰。从耳环到手镯项链戒指全套,色泽润亮,望之养眼。这一轮也是人气爆棚。京中贵妇基本都喜欢玉,而这么一全套玉饰格外难求。 一直叫价,谁也不肯服输,最后是十万两才终止。 又是一个不太像贵夫人的女子拍走。这下,大伙心里就嘀咕了:京城几时冒出这么号人物了? 只有纪浅夏心里打个鼓,暗暗思索:这个女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思来想去,她猛的恍悟:这不是慧妃娘娘身边的女官吗?敢情,拍卖会名声传进宫里,娘娘们不能出宫,就派出身边女官出马。 这么一想,浅夏就知道那件轻绡衣是被谁买走了。 ‘咣’又是锣响。 掌柜的上场和气笑道:“这一会,同时展出两样。分别竞拍。” 两个小童上台,捧着是一对玛瑙杯和琉璃盏,色彩好看,实用性比较强。 这一轮竞拍还好,被十王府派出的长史拍下。 接下来的五色账,波斯褥都十分走俏,由王公贵族拍下。 一角辟寒犀的价格也公道。 没想到还有件雀裘,织着金线,白玉为扣,只此一件,各大小姐抢破头。实在好看,不挑身材的。 这一件最后却是被魏三娘给抢下了。 她实在喜欢这件雀裘。比貂裘什么看着轻盈,保暖性却一点不差,女人家谁不喜欢? 保国公府小姐们集体沉默,太贵了! 五千两还能承受,炒高到一万,就只能自动出局。实在只能过瘾啊。 狄夫人一直撑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对这些珍宝似乎失去兴致。直到纪安蕊扯着她小声:“母亲,你看,那根莲花钗,真好看。” “买吧。”狄夫人也觉得占着这么好的位置,空手而归,说不过去。 纪安蕊高高兴兴的竞拍。好在,只是好看的钗子,不算多稀奇。最后还是让她拍下来了。 不过,纪安蕊拍得一件,其他人也就眼红了。 纪君蔓和纪映芙交换个眼神,也笑说:“那双穿花镯真不错,不老气还特别。” “买买。”狄夫人不能偏心太过。 看到保国公府屡屡出手,廊间的屈默抬眼看看,低声跟同伴商量了下。 纪浅夏撑着下巴等着她看中的簪出现呢。 “小满,你看中什么没有?”纪安蕾捅她低声问。 “暂时没有。”她反问:“大姐,你呢?” 纪安蕾小声笑说:“我喜欢那个七宝砚。” “那就拍下呀。” “太贵了。”纪安蕾懂事,妹妹们都争相买,狄夫人不能偏心,可家里财政,她多少心里有数。 “没事,大姐,你只管买,我出钱。” 纪安蕾不信:“你?” “对呀。我有银子。” 纪安蕾捏把她的脸:“我谢谢你啦小满。算了,喜欢也不一定非得拥有吧?我过过眼瘾就行了。” 纪浅夏笑嘻嘻看看她,出牌喊:“六千两。” 另一个喊头价的一愣,也加价:“六千五百两。” “那谁呀?”浅夏不太认得。 纪君蔓幸灾乐祸:“那是骆府大少奶奶。”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斗起来了。 “七千两。”浅夏没把自己代入骆府未来三少奶奶身份,肆无顾忌喊价。 骆家大少奶奶撇她一眼,也加价:“八千两。” 哎呀,还跳级? 浅夏眼角瞄她:“九千两。” 骆家大少奶奶咬咬牙,眼光扫过来,顿了顿。 一楼的骆凛苦笑不得。不就是一方宝砚吗?至于抢成这样。他还在纳闷,纪浅夏几时喜好上文房四宝了? “一万两。”骆大少奶奶狠狠心,喊出高价。 纪浅夏拍拍手,对纪安蕾:“大姐,我们放弃吧?已经超出宝物的本身价值了。” “好好好。”纪安蕾还真怕她冲动的攀比下去。 一万多两得一方宝砚,实在不划算。 “恭喜你,这方宝砚是你的了。”纪浅夏还挺有风度的对骆大少奶奶笑笑。 骆家大少奶奶脸色一白,怨念的瞄她。 屈默遥遥笑对骆凛:“纪四姑娘很懂事!” “不像。”骆凛盯着纪浅夏,明显看出她是心不在蔫的。 屈默就笑了:“那根簪子,要不要展出?” 骆凛摇头:“不需要。免得她急破头。” “也好。”屈默叹笑:“也只有她堪配。” 骆凛不懂这话,斜睨他一眼。 浣国珍宝竞拍还在继续。 接下来出场的是却是香料。 龙脑香有二十两,沉檀一匣,麝香五十两。 这一轮掀起新的竞拍热点。 女人爱穿金戴银,更爱涂脂抹粉啊。谁不想香喷喷的呀。尤其是这种难得的香料,京城有是有,供量还是少。 “小满。”狄夫人重重一叹,趁着喧哗,拉过纪浅夏,眼神示意问:“楼下就是你们同路而回的浣国贩货商人?” “对,就是他。” “叫什么名?” “屈默。” 狄夫人垂下眼眸,从睫毛底下瞅着她问:“这事,跟白姨娘提过吗?” 纪浅夏好生奇怪,点头:“提过啊。” “哦。”狄夫人转开脸,又是一叹。 “夫人,怎么啦?这个屈默,有问题?” 第333章 有请 狄夫人神色复杂的看着她,默默摇头:“没有。” 纪浅夏不太信,狄夫人不是个八卦多嘴的女人,她若是多问几句,那一定有问题。 竞拍会热闹进行,看起来家家都有收获。也是,这么贵,再富有的人家也不可能承包下来。前头竞拍的人都收了手,就看着后面的珍宝过下眼瘾。 好在,奇石斋真是业界良心,并不是越到后头越差,而是每样都好,都值得高价。 最开心的莫过于屈默。 几乎每件都有人竞拍,每样都超出所值。 最后一件,‘咣’的锣响后,两个小童各捧着锦盒上台,展出的是两颗夜明珠。 据说是夜明珠,夜里发亮。大白天的,只能看出又大又亮,表面无瑕玼,日光下泛着淡淡珠光宝气。 在座的都是懂行的夫人小姐们,哪个看不出这是宝物? 裘府率先叫:“六千两。”直接加价一千。 这一回,聂家不甘人后,竞价:“八千两。” 驸马高小姐出手:“一万两。” 百两都省了,直接以千两计价了。还是有人追价。 夜明珠,太稀罕了。压轴的果然是好宝贝。 只有纪浅夏心里按捺不住愤愤:那根相中的簪子呢?花瓣上的蜜蜂簪,多精巧的设计呀。说是巧夺天工都不为过。怎么就不拿出来竞拍呢? 纪浅夏还翻了桌台上的画册,没有,真的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只花簪,是非卖品? 苦恼的纪浅夏托腮,无精打采了。 有小丫头送点心水果上到各桌台,偷偷对纪浅夏说:“骆公子有请。” “什么事?”浅夏还不太乐意。 小丫头摇头一无所知。她只是来送口信的。 纪浅夏知道竞拍会就算结束,一时半会也不会散,就对狄夫人笑说:“夫人,我前些日子结交的一位友人今日恰好也来了,就在楼下,这会得闲,我去打个招呼吧?” “去吧。”狄夫人应允了。 纪浅夏掸掸衣起身,百无聊赖的纪吟萼也想跟去:“四姐,去哪?” “出恭。”纪浅夏不想对她说实话。 “我啐。”纪吟萼嫌恶的唾弃。 嘟着嘴看她下楼,拉着简氏:“姨娘,我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简氏今日可是过足眼瘾了。 不用说,这些宝物她一件都买不起,可实实见着了,着实惊艳。 “这里,这里。”纪吟萼就是坐累了。 简氏请示了狄夫人,得到同意带着她下楼了。 纪君蔓跟纪映芙头凑头的说笑:“六妹,你看这件压轴夜明珠,到底花落谁家?” “我押高家。” “嗯,我觉得裘府。” 就这么笑谈中,声音压低:“今日人多,挺好下手的。” “不好,人太多,近不得身。” “人多,才好混水摸鱼啊。” “也是这个理。那,准备好了吗?” “嗯。” 陈氏被当透明人一般无视,可是她却耳目极灵了一回,在这喧杂的氛围中,忽然接收到几句异于常人的对话,她诧异的睁了睁眼,而后不动声色,装做什么也没听到。 且说,纪浅夏下楼,魏三娘是真的接应着,笑:“怎么样?你一样没看上?” “看上了,没钱。” “别在我面前装穷。我还不知道你。”魏三娘鄙视她一把。 浅夏嘿嘿笑:“相对你来说,我是真穷。对了,掌柜的,恭喜你购得雀金裘。那是好宝贝。你真有慧眼。” “谢谢。”魏三娘也很高兴:“的确是宝贝。贵点我也乐意了。” “对了,你怎么座位在一楼?” “没事,我不惯二楼那一堆官太太。” 浅夏笑她:“官太太怎么啦?你还发怵?” 魏三娘做个捧心动作:“我怕犯恶心。” “去你的。”浅夏可不答应了。 笑闹着,骆凛出现,脸上带着温柔笑意。 魏三娘笑趣:“骆三,你必是藏着好东西想想讨好小媳妇了吧?” 浅夏拧她一把,白她一眼:“魏掌柜的,不许胡说啊。” “啧啧,他那点小心思,能瞒过我?不是我说,骆三,你呀……” “魏掌柜,屈老板有请。”竹叶最机灵了,果断截下魏三娘的话。 骆凛赏他一个赞许眼神,看向纪浅夏:“真没看中一样?” “看中了,买不起。” “狄夫人不是出手了几件首饰?” “没我份。”浅夏可不想给夫人添麻烦。 骆凛摸鼻一笑:“这么乖巧,难得。” “切。”浅夏递她一个冷眼;“叫我下楼有什么事?” “好事。跟我来。”骆凛引她往旁边一条窄廊去。 浅夏纳闷:“到底什么事?” “一会就知道了。”骆凛笑吟吟的,眉宇很生动。 楼柱转出简氏跟纪吟萼,母女二人脸色都带着兴奋之意。 纪吟萼坏心眼笑:“让我抓住把柄了吧?哼哼。” 简氏自言自语:“这是私会呀。” 一般的丫头婆子们都在后廊下,因为人太多,位置不够,站位也不够,所以夫人们的大丫头可以随行,其他的都进不来。 “姨娘,私会是什么罪?” “嗯?”简氏想了想:“起码是跪祠堂,杖责,亲事泡汤。” 纪吟萼快乐的小小拍手:“太好了!让她得瑟!” 她马上就要去告狄夫人,却被简氏拉住,犹豫:“暂时别惊动夫人。” “为什么?哦,姨娘是说,夫人会包庇她对吧?那就,去抓现形,然后闹起来,让今日来的人都看看?”纪吟萼小小年纪,一点不学好。 简氏沉吟着,悄悄俯耳对她低语一番。 纪吟萼皱眉想了想:“告三姐姐?她呀,一向不是四姐对手。” “你只管去就是了。”简氏轻推她一把。 纪吟萼撅嘴不情不愿上楼去了。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纪浅夏随着骆凛来到一处小小书房。第一印象是整洁。 这么小,还有架小小屏风,屏风隐约是架拨步床。 骆凛眼里全是笑:“给你看样东西。” 浅夏戒备:“是什么?” “猜猜看。” “嗯,银子。” 骆凛轻敲一下她的头:“俗。” “我就是个大俗人。”浅夏大方承认了。 “闭上眼。” 浅夏呲牙:“你还来这一套?” “什么这套那套的?” 浅夏嘿然:“想给我惊喜呀?先说好,我只接收喜,不接收吓。” 骆凛就无语了,捏下她的脸:“就你话多。” 第334章 偷听 “别动手动脚的。”纪浅夏抗议歪过头。 骆凛收回手,掏出一只简朴的方盒,默然无语递给她。 “是什么?”浅夏睁大眼。 “自己打开。”骆凛也不玩虚的了。这家伙太现实了,没有浪漫细胞,完全不像个小姑娘家家的。 纪浅夏也没在意他的语气,高高兴兴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她肖想很久的那支花簪。那只精巧的蜜蜂跟活的一样,翅膀还震颤两下。 “咦?怎么在你这里?”纪浅夏捧到眼前,欢喜问。 “惊喜吗?” “有。” “我买下了,送给你。”骆凛轻描淡写。 纪浅夏脑袋后仰:“惊大于喜!为什么?” 骆凛淡然一笑:“你喜欢。” “所以你就把它买下了?” “是。”骆凛也不扭捏,就承认了。 纪浅夏咽咽喉,看一眼喜欢的花簪又看看他,为难:“五千两吗?没给你打个折?” 骆凛手抵唇,失笑:“区区五千两,我还能应付得来。” “这么说,没打点折扣?奸商!”纪浅夏不满了。 好歹是同路回京,怎么也算熟人了,再说还借着奇石斋的场地呢,还买这么死贵?不是奸商是什么? “屈老板,是半买半送。”骆凛澄清。 “这还差不多。”纪浅夏喜滋滋就接受了:“骆凛,谢谢哈。” 他敢送,她就敢收。大不了,那天一拍两散再还给他就是。 打定好主意,纪浅夏就爱不释手的捧着瞧,还问:“屈先生还有别的宝贝打折不?” “没有了。” “对了,屈先生不说头炮打响后,陆续还会有其他稀奇物运上京城吗?提前告诉我一声哈,我先去选几样。” 骆凛笑:“这个自然。” “对了,说好帮多寿姐姐挑几样当嫁妆的呢?” 骆凛也没含糊,说:“我留意着,且等竞拍会结束,让人送进府里给你们瞧瞧去。” 纪浅夏夸赞拍拍他:“不错,真能干。” 她这是一副大人夸小朋友的赞许之情,骆凛蹙着眉头,静静瞅她。 “干嘛这种眼神?我这是夸你。”浅夏哂笑。 “小满,你才不过十四,我十八了。”骆凛强调。 纪浅夏虚心:“我知道。我是人小心态老成,不知不觉就把自己当成跟你一般年纪了。骆凛,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怪怪的?” 骆凛有这种感觉,可他不说。 “是就对了。我有时在想呀,咱们有点不太……”般配这词,似乎不合适,纪浅夏就闭眼斟酌。 骆凛不高兴了,斜起眼:“怎么着?还惦记着聂其仰?” “你扯他干嘛?八杆子挨不着好吧?” “挨不着?那就好。”骆凛鼻出冷气。 纪浅夏苦笑不得,挥手:“好啦好啦,不提这茬,说点高兴的事……” “嘘!”骆凛徒然神色一肃,竖指示意她小声。 浅夏睁圆眼睛,用嘴型问:“怎么啦?” 骆凛使眼色,指指窗。又点点嘴。 浅夏似懂非懂,忽然哈哈就大声笑:“哎呀,这只花瓶怕是有些年头了吧?摆在这里太委屈了……哎,我说骆凛,这盆栽,别出心裁,谁侍候的呀?” 骆凛冲她挤下眼,夸赞她领悟力强。自己却悄悄摸到窗边,手里抓起一只小盅,猛的推开窗‘嗖’的砸去。 “哎哟!”果然有人抱头痛叫。 纪浅夏飞快的跑出门,当场就逮到听墙脚者。 却是诧异叫嚷:“简姨娘?” 简氏捂着头,呲牙咧嘴呼呼生痛。 骆凛可没想到听窗根的是简氏,出手力道没控制好,砸的又准又狠。 “四,四姑娘?”简氏羞恼的冲她苦笑,又对着黑沉脸的骆凛,不好意思咧咧嘴:“四姑爷。” “你,你跑这里做什么来了?”浅夏不解。 “我……”简氏揉着头才开口说一个字,就被人半途截了去。 “哟,好热闹呀。”这调调一听就是纪君蔓。 纪浅夏张望过去,除了纪君蔓,还有纪吟萼和陈氏,以及另两家的贵夫人。 她们用看好戏的眼神掩扇盯着这边。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浅夏就知道没好事。 纪君蔓上前扶着简氏,啧啧心疼:“简姨娘,你的头没事吧?”转头又对浅夏:“四妹,你也太心狠了吧?就算事情败露,也用不着对简姨娘下这样的狠手呀?” “什么败露?”浅夏莫名其妙,看向骆凛。 骆凛闲闲道:“这伙人吃饱撑着,估计是被别有用心者撺掇着来抓咱们的私情的吧?” “哦~”浅夏恍然大捂,拖长音调,笑吟吟转向纪君蔓:“三姐,又是你挑头呀?真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跟骆凛呀,正大光明说话。没你假想的那样不堪。请回吧。” 纪君蔓咬唇:“四妹,你别反咬一口,我只是看你不在,就找过来,什么挑头呀,失望呀,你真是想太多了。” “想多了吗?那你们这几位是怎么凑到一起的?”浅夏扬声问跟过来的其他闲杂人等。 “我们,我们就是无意中,看到纪三姑娘往这边来,就跟过来看看热闹喽。” 浅夏掉头:“看吧,三姐,你这领头人是跑不掉了。” 纪君蔓脸色一变,不悦:“四妹,别忙着给我扣帽子,你倒是说说,好好的,怎么就走到这偏静的地方来了?” 骆凛冷声:“你聋还是瞎呀?小满不是说了,我找她有话说吗?有什么事冲我来!” 咝咝!众人抽冷气。 这,护未婚妻也太明显了吧? 纪君蔓更是脸色一僵,没想到骆凛这么不给自己好脸色,实在她模样可人呢。 纪浅夏心感安慰。 有个替自己挡枪出头的未婚夫真不错!至少人品不错,会疼人! 场面一时很难堪,骆凛发话的,这事还真不好搅浑。 纪吟萼眼珠转转,扶着简氏大惊小怪:“简姨娘,你的头谁打伤的?” “我。”骆凛一张冷脸。 “你,你竟然打伤我们简姨娘,你太不像话了?”纪吟萼插起腰。 骆凛只淡说四字:“为老不尊!” 简氏瞳仁一紧,这是暗指她偷听墙脚?老?她哪里老了呢。三十都不到呢! “你胡说!”纪吟萼还在忿忿搅知。 第335章 添堵 “蛮横无知。”骆凛又送她四字评语。 纪吟萼一噎。 “哈哈哈……”纪浅夏抚掌大乐:“骆凛,慧眼如炬,评的到位,精准。” “谢谢。”骆凛跟她一唱一和的,足以把其他人气死。 陈氏此时发话了,对着纪吟萼:“胡闹,还不快去简姨娘送回府,请大夫诊治。” 纪君蔓马上附合:“就是就是,别落下头疼的后遗症。有人不敬长辈,咱们可不能失了礼数。” 处处带着刺。 “哎,有种指名道姓,含沙射影算什么东西?”纪浅夏不乐意了。 纪君蔓斜挑一眼骆凛。意思不言而喻。 “别送秋波了,他不好你这口。”浅夏笑的贼:“知道你一直暗藏春心,倒贴不成现在变成恼羞成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眼红我呢?” 这不差不多吗? 纪君蔓白了脸色,忿然:“纪浅夏,你再胡说八道,休怪我不客气。” “我还没追究你包藏祸心,带着这些人跑来的下作目的呢?”浅夏也恼了:“怎么着?现在看到了,听到了,还打算怎么编排我呀?” “你?你们……”纪君蔓看一眼其他人。 陈氏暗咳一声:“算了算了,误会一场。都散了吧,散了吧,奇石斋听说还设有竞拍流水晏席,都去吧。” 纪君蔓冷哼:“休想就这么算了?” “那你怎么样?”陈氏其实是奉了狄夫人指示,跟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浅夏,还有你……”纪君蔓没好脸色给骆凛:“你们不说清楚,这事没完?” “什么事非得跟你说清楚?”浅夏就好笑了。 骆凛满脸都是不奈烦,说:“不想第二遍。小满,咱们走。” “哦。”纪浅夏依言。 骆凛还低声对她道:“竞拍会这会想来结束,奇石斋还请了京城有名的大厨做了不少爽口点心,答谢各位的捧场。” “哦,这么贴心?” “嗯。快来,别到时被一哄而光,可就什么也尝不到了。”骆凛跟纪浅夏旁若无人说话着而去。 纪君蔓气的绞拧着帕子,五官扭曲:“纪浅夏,骆凛!” 人都散了,简氏也让纪吟萼扶着回去看大夫了。陈氏按拭下嘴角:“三姑娘,本是同根生,何苦如此?” “陈姨娘,你一向事不关己置身事外。你来评评理,明明他们就在私会嘛?这不是有私情是什么?” “是呀,然后呢?” 纪君蔓一愣:“然后?她们这是有伤风化……” “哦。可是他们是过明路的未婚夫妻,私下里避开人说说话,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罪过吧?”陈氏苦笑劝。 “私下里又避开人?谁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纪君蔓强词夺理。 陈氏摊手:“别说他们没做什么,就真做了什么,你一个大姑娘家家,兴冲冲带上外人凑过来,不丢人?” “我?”纪君蔓能怎么办? 纪吟萼报上去时,狄夫人不在意,纪映芙也兴趣缺缺的样子,她却认为时机来了,赶忙就下楼,还顺带约了其他在楼下的几家世家妇,一起来捉回奸。 没想到,迎接她的是简氏这个一直跟从的暴露了,她又不肯放过任何羞辱纪浅夏的机会,强行硬拗到底。 “好了,回去吧。”陈氏劝着:“四姑娘不在意,骆姑爷也坦荡,无可指摘。” “呵呵,他坦荡?”不提还好,提起骆凛,纪君蔓就气的吐血。 堂堂一个太尉嫡公子,怎么能那么不给她留点脸面呢?就那么当众反驳她,明讽她,一点规矩礼貌没有,最气人的早早就跳出来护着纪浅夏。 可真是恩爱呀!这两人,就看他们这股力劲,说没有暗通曲款,谁信呀? 反正,爱信不信! 骆凛洒脱自我惯了。一点没把闹曲放在心上,还安慰浅夏:“你也别往心里去。” “我明白。她就是想给人添堵,我倒活的畅快,气死她。” “嗯,这样想就对了。” 浅夏偏头:“我就奇怪一点,纪映芙怎么就没掺和呢?” 纪映芙陪着狄夫人正跟其他世家贵妇们寒喧呢。 竞拍会圆满结束了! 由于用时比较久,已经至午时了,奇石斋又别开生面的摆开许多流水席,容今天在场的各位贵客任意享用。这会,后堂正热闹着。 忙着银票验证交接,忙着寒喧,忙着填肚子。 倚樱和偎蕉两个寻过来,欢喜:“姑娘。”又一礼:“姑爷。” 骆凛很受用,含笑叮嘱:“好生陪着小满,别让人挤了。” “是,姑爷。” 骆凛不能再陪着她,屈默那里有人找过来请他去一趟。 纪浅夏赶去跟狄夫人会合。 狄夫人身边的纪映芙回头看到她,微有诧色,很快就掩下去。 “纪四姑娘。”斜刺里飘出个漂亮的少妇,向纪浅夏打招呼。 纪浅夏认得:“骆少奶奶。” 骆家大少奶奶眼神幽怨,笑:“那方宝砚,姑娘如此喜欢……” “没,我一般般喜欢。” 大少奶奶吐口气,四下看看:“三少爷他,虽擅武,却也喜墨。” “哦。” “其实,这一方宝砚,三少爷……哎呀,算了。”大少奶奶掩下齿,掩下惊慌。 纪浅夏仍是波澜不惊的‘哦’。 大少奶奶一时没摸准她的脾性,迟疑:“四姑娘,你没生气吧?” “没有呀,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大少奶奶放心笑:“那我就放心了。” “哦。”纪浅夏不追问不关心,憋死她!大少奶奶没词了,无语的看着她。 “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告辞了。”浅夏笑问。 大少奶奶眨巴幽怨的眼,摇头。 纪浅夏微施一礼,走向狄夫人。 骆家大少奶奶无限哀怨的看着她走远,暗暗思忖:到底是心大呢还是没听懂? 她都这么明显的捎带着提及骆凛了,纪四姑娘怎么一点异样也没有?也不多嘴追问几句,也没刻意讨好。真是个怪人! “夫人。”纪浅夏跟狄夫人笑嘻嘻的报道。 狄夫人看看她:“坐吧。” 纪安蕊问:“咦,三姐不是说找四姐去吗?没一起回来?” “没,三姐遇到几个亲昵的闺友,正在闲话家常呢?”浅夏兴口扯一段。 纪映芙不由多看她两眼。 第336章 花簪 奇石斋的安排还是很妥当的。 比如说,有席面,还很周到的安排客人退场的秩序。 这样一来就不会造成一窝蜂离开的拥挤,也不致于造成道路堵塞的场面。 纪府安排的中间,各项银数交派清楚后,拍品是当场交货的。只有那格外珍贵的,才会由人护送着送货上门。 狄夫人显然精神不佳,歪靠着车枕上,听着纪安蕾,纪安蕊和纪浅夏小声说话。 她们是小物件首饰,当场拿到手了。正在互看,同时评比着。 “四姐,你这回没有买到什么好宝贝,我的借你戴几天。”纪安蕊大方道。 “多谢。”纪浅夏笑说:“谁说我没有。给你看看我得到的稀罕货。” “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纪浅夏将那只花簪亮出来,抿嘴笑:“比你们的都漂亮吧?” 纪安蕾赞叹:“别的倒罢了,只这花瓣上刻只蜜蜂,难为心思巧。” 纪安蕊也笑:“果然稀奇。只是,四姐,你怎么得到的?” “骆凛送的。” “咦?”纪安蕾怪了:“几时的事?” “就是方才。好看吧?” 纪安蕊点头:“好看。四姐,你戴上试试。走动时,这只蜜蜂会动呢。” 纪浅夏得意:“我坐着它也动。你们看。” 她戴到发上,马车动,花瓣上的蜜蜂也颤动着,活像在采蜜一样。 “有趣有趣!”纪安蕊拍掌喜。 狄夫人懒懒看过来,一眼就看到花美簪,大吃一惊:“小满,你从何得来?” “骆凛送的。” “他,他又何得来?” “哦,屈先生半买半送他,顺手转赠我。”浅夏如实告之。 狄夫人手一抖,将花簪取下,拿在手里细细看视,嘴唇白了白,叹:“冤孽啊。” 纪安蕾仨姐妹交换眼神,俱不清内情。 “夫人。”浅夏伸手去要回花簪。 狄夫人神色复杂瞅她,问:“很喜欢这花簪?” “嗯。” 长叹一下,狄夫人将花簪给她,道:“收着吧,别戴了。” “哦。”浅夏也没打算戴,就收着自个欣赏。 “母亲,这只花簪,莫非您原来见过不成?”纪安蕾心细。 狄夫人垂眸,摇头:“没见过。” 可她的神情,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 只是她不想说点什么,小辈也不方便逼问。 回到府里,大多数都很高兴,难得一逢的盛事,赶上了,还参加了,最后还真得到了想要的。 纪吟萼不太开心,她报告简氏的情况时,添油加醋说了纪浅夏的好多坏话,狄夫人懒得听,只让纪安蕾瞧了。她却把白氏唤到里屋来。 开口就是:“他回来了。” 白氏低头轻应一下:“嗯。” “你早知是他?” “小满略提了提。” 狄夫人叹气:“那支花簪,送给小满了。” “什么?”白氏吃惊。 “以骆凛的名义送的。” 白氏呆呆:“不是竞拍所得?” “不是。”狄夫人看着她:“你,什么想法?” 白氏小声:“奴婢还是早些年的话,愿意一辈子陪在夫人身边。” “当年的事……”狄夫人迟疑:“只怕他起疑。” 白氏面无表情:“夫人放心,奴婢会管束着小满。” “唉!也罢。”狄夫人愁眉苦脸的:“你自己拿捏分寸。” “是。” 竞拍会结束,可奇石斋却热闹持续。 从浣国带来的珍宝竞价卖出,后续银票之类的,也得存起来,再跟奇石斋分账后,还得摆几桌酒席专门答谢。另外,还得请一拨官差感谢一番。 保国公下朝后,跟同僚们打从门前过,凑下热闹。 竞拍会上的消息自然也不可能瞒过,什么人家购得什么宝物,快在街口巷尾传开了。还没到黄昏,这件事再次就成为最新八卦话题。 正巧,屈默送了一拨客人出门,保国公看到了,一打照面。觉得眼熟。 他坐了轿子回府,一路上就要回想:“像谁呢?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进了门,脱了官服,他在外书房坐定。喝着茶,花氏的人就奉命过来请他去花氏院子,假借着花氏有话要禀。 这些天,保国公一直没正面见过花氏,主要被掳这事还在心里膈应着。 可是吧,那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近在眼前,放了几天,他内心又蠢蠢欲动了。正好今天,合府气氛喜庆,上上下下都出门见识一回。 听说陈氏和简氏都跟出门,独有花氏孤零零守着空屋,保国公就起了怜惜之心,答应着去花氏院子转转。 等他走到花氏院子时,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惊诧叫:“啊,想起来了,竟然是他?” 花氏欢喜的装扮一番,出来迎接,没想到却见保国公转身就奔了存安阁去了。气的咬牙切齿跺麻了腿。 “夫人,夫人。”保国公脸色凝重进门就唤。 此时日落,狄夫人正安排着晚膳,打算趁着空当去朴方堂见见纪老太太。 “你们都先下去。”保国公先把人屏退了。 狄夫人紧张,迎着他问:“出什么事了?” 保国公盯着她:“今日去了奇石斋?” “去了。买了几样宝贝,由她们自个收着。老爷要看吗?” 保国公定定瞅着她:“那个海外商人是屈默。” 狄夫人捋捋头发,漫不经心:“嗯,我知道了。” 定定神,保国公忽然冷笑:“他没顾念旧主,打个折扣吗?” 狄夫人扭开脸:“早已两清,再无干系了。” “真的再无干系?”保国公盯着她问。 狄夫人垂下眼眸:“一个狄府旧人,若认,也是认我娘家。” “哼。”保国公鼻哼一声。 狄夫人起身:“老爷晚膳在哪里摆?我已咐咐厨房将我那份送至朴方堂。” “我也摆在朴方堂。”保国公赌气道。 狄夫人唤丫头去安排,她则是对镜看看脸色,扑了点胭脂,整整衣要去见纪老太太了。 保国公一直绷着脸,随她来到朴方堂。 纪老太太这会正跟孙女们说话,纪君蔓抢先把今天的竞拍会讲给老太太听,正说的热闹。 只有纪浅夏没在! 她被白氏堵在院子里,凝重的叮嘱:“这只花簪,切不可戴出来,若真心喜欢,便收藏着就好。” “为什么呢?”浅夏十分不解。 “总之,你别多问了,听我这回。”白氏纠结。 “姨娘,你总得提示一点点吧?” 第337章 心事 提示?白氏静默小会,幽幽叹:“我这几天左眼直跳,怕有祸事。小满,你就别问了,听我这一回。” 纪浅夏觑近:“姨娘,左眼跳财吧?” “跳灾。” “那也挨不着吧?” “挨得着。这只簪,总归让我心不安。” 纪浅夏手里玩转着,闷闷:“哦,那好吧。我就收起来就是。” 白氏又愁眉轻叹。 “姨娘,你这些天怎么啦?总有心事似的?” “没有,就是有点累。歇会就好了。”白氏挣起身,再次叮嘱:“花簪收好了。” “知道了姨娘。” 送出白氏,纪浅夏还在把玩着这只新奇的花簪,倚樱进来说:“老爷夫人都在朴方堂陪着纪老太太用晚膳,姑娘要过去吗?” “其他人呢?” “也在。” “那就去吧。”纪浅夏拿着花簪想了想,还是先别收着,给老太太过目再说。 去到朴方堂,里头正在摆饭。 纪浅夏跟各位见礼后,也挤到纪老太太身边坐下,为讨她高兴,拿出花簪给她看。 纪老太太一见眼也亮:“这只花簪精巧,匠心独具。” “是呀,祖母,这也是今天从竞拍会上得来的。” “哼!”纪君蔓无情揭穿:“明明是有人私相授受。” 浅夏呛她:“看把你酸的。” 她俯耳对着纪老太太把原因悄悄说明,纪老太太也没说什么,只笑了笑:“看不出来,他倒是个细心人。” 浅夏抿嘴轻笑:“是呀,知道我头几天看中这个,就抢先买下。是挺细心的。” “这就好,这就好。”纪老太太不以为然。 骆凛这是未来孙女婿,肯花心思讨好孙女,有何不可?说明这门亲结对了。 只有纪君蔓十万个不服气,脸色拉的老长,使眼色给纪映芙让她跳出来添点堵。不过纪映芙装没看见,她才不傻呢?这时跳出来,平添恶名,何苦呢? “这只簪……给我看看。”保国公眼光一眯,伸手索要。 纪浅夏诧异:“爹爹也喜欢?” “嗯。”保国公拿到手里,反复看了看,视线转向狄夫人。 狄夫人扭开脸,轻声问丫头:“外间可摆好饭了?” “回夫人,摆好了,只请老太太,老爷夫人,姑娘们入席了。” 狄夫人就笑向老太太:“那就先吃饭吧。” 保国公神色复杂,动了动嘴,没说什么,也一并扶起纪老太太。 有鉴于保国公脸色不同以往,纪浅夏就留意了下。 席间,狄夫人还是很活跃的,布菜什么都很娴熟,不用他人假手。纪老太太因为今日高兴,破例多吃了半碗饭。 纪映芙也是个细心的人,注意到保国公脸色一直没好过,闷着头默默吃菜,不时的看一眼狄夫人,多次欲言又止。 饭后,纪老太太留下众孙女说笑逗趣,让他们夫妇俩先回去了。 夜色已笼,园子里早挂上灯笼了。 狄夫人急步在前走,保国公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厉声:“我有话说。” “放手。” “过来。”保国公将狄夫人拉到一处凉亭,吩咐丫头:“都一边去。” 几个大丫头面面相觑,不知这是怎么啦?好好的,就动起手来了。 狄夫人摔开他的手,沉着抿头发,脸色疏淡:“有什么事不能回存安阁再说?” “我等不及了。”保国公盯着她问:“那只花簪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保国公负气:“那只花簪,那样式,不是当年你的陪嫁物吧?” 狄夫人只好:“哦,是呀。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陪嫁簪子里是有这么一根相似的,只没有蜜蜂而已。” “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么像?现在那只花簪在何处?” 狄夫人翻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这么像?陪嫁那只花簪,我赏给白姨娘了。” “真的赏白氏了?”保国公还不信似的。 “一会我让她拿给你看,行了吧?”狄夫人无奈苦笑:“老爷,你到底想说什么?” 保国公阴冷盯着她:“这个屈默,当年可是你们家的护院。” “那又怎样?揪这些旧事有意思吗?”狄夫人不乐意了。 保国公恨恨道:“当年,他可是没少往保国公跑?” “你什么意思?”狄夫人怒了。 保国公扭开脸,鼻出冷气一会,又扭回头:“你老实说,有不有什么瞒着我?” “没有。”狄夫人爽快说完,抬腿就走。 “白氏呢?” 狄夫人煞脚,愕然回问:“什么?” 保国公逼近几步,不错眼珠瞪着狄夫人:“白氏?” “不懂你在说什么。”狄夫人甩开他,自顾自去了。 保国公阴郁的瞅着她远去,也没随后跟去,而是一扭身,想了想,去了简氏的屋子。 简氏喜出望外,这都多少日子没来了。 可是保国公气恨恨坐着喝了一杯茶,想起什么,又抬腿走了。 惹的简氏欲哭无泪,这都什么事啊! 存安阁,狄夫人正跟白氏小声说话:“那只花簪,可还在?” “还在。” “怎么就那么巧呢?” 白氏叹气:“我提醒了小满,没想到这丫头还是带去给老太太瞧了。” “瞧就瞧吧?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阿灵,你到底……”狄夫人顿下来看着她。 “夫人放心,奴婢只有一个心愿未了,就是看着小满嫁人,幸福圆满就好。” 狄夫人抬起茶碗呷一口:“他这是衣锦还乡啊。” 白氏眼睫毛颤了颤。 保国公大步冲进来,看到白氏也在,问:“当年夫人陪嫁的花簪说是赏你了?” “回老爷,是的。” “拿来给我看看。” 白氏看看狄夫人,后者示意遵从。 陪嫁花簪递上,跟纪浅夏那只十分相像,只没有蜜蜂。 保国公脸色极其不好看,冲着狄夫人:“还有什么说的?” 狄夫人莫名其妙:“老爷要我说什么?” “为什么会这么像?他屈默怎么会有一只那么像的花簪?” “老爷去问他就是了。”狄夫人也恼了。 保国公恨恨:“我明天就去见他。” “何必麻烦。”狄夫人没好气:“不如下个贴子,把这位如今名扬京城的大商人请来府中作客如何?” 保国公瞪大眼:“请他?他不过是……” “此一时彼一时。”狄夫人笑中带怒。 “好,就这么定了。” 第338章 谣传 存安阁破天荒的传出吵嚷声。 很快,就传到花氏耳中。 她听到禀报,细细琢磨一回,若有所思:“难不成,这个什么浣国回京的商人,是他们旧识?” “十有八九是的。夫人还说要摆席请他进府一叙呢?” “去问问六姑娘。” 纪映芙年纪小,不太清楚长辈的旧事。 好在,她身边有能干的婆子,还有蒋氏留下的旧人。 嘀咕半天,综合情境,得出一个惊人的事实:这个叫屈默的原来是狄夫人娘家的护卫。原先一直是为做姑娘的狄夫人外出护卫什么的。 纪映芙眼眸亮了:“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情?” 若是狄夫人爆出隐情,那就贻笑大方了。 花氏得到这个消息后,更是振奋,对着身边人喜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公案。” 边上人却摇头:“说是狄府旧人,这没问题。可若说与夫人有旧,却无实证呀?” “再去打听着。当年陪嫁过来的都还在,总有蛛丝马迹。”花氏就叹:“我就奇怪了。这女人哪有不嫉妒的,偏她就这么贤惠?原来是心里有别人的缘故。” “嘘,花姨娘,这话可不能说呀。” “行了,我知道。”花氏也就过过嘴瘾,真不敢乱说。 何况一点证据没有,捕风捉影也总得有点风言风语吧? 第二天,纪浅夏才知道,这个浣国回来的大商人屈默,竟然有个身份是狄府当年的护院。 后来也不知为什么就去了浣国。 保国公还真的下贴请他进府一叙。 屈默接了贴子,沉吟良久,欣然赴约。 席间,还是纪安诤纪安诺两兄弟陪客,说了一些浣国海外见闻,纪安诺还请教了一些经商的窍门,宾主相得,尽兴而归。 狄夫人差使着一个婆子去到外厅打听。 听得说:“很健谈,跟两位少爷也有说有笑的。” 不但如此,还赠了许多浣国小玩意给各院姑娘们。 保国公请客,却没露面,屈默也没觉得不妥,还半醉回去。 回到奇石斋,他就扑倒在床上,半响长随才来报:“骆公子与胡公子来了。” “请他们进来。” 屈默搓把脸,稍事洗漱出来见客。 骆凛也才知道他的另一个真实身份是狄家的旧仆。 “那是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屈默笑说:“当年也是年轻气盛,被一个老乡怂恿着就辞了狄家的差事,随同一起出海。” 胡老大却沉着脸:“可是,屈先生,我这里倒听说了另一个版本。” “哦,说来听听。”屈默大方道。 胡老大不紧不慢:“据说当年你时常无故前往纪府,因别的原因,被狄家抄地出门,不得已才出海经商。” “没这么回事。”屈默否认,还反问:“怎么?我这个旧身份,难道引起你们的不便了吗?” “倒没有。”骆凛直言:“只是没想到。” “没有便好。骆公子,咱们合作愉快。我第二批货也会尽快运上京城,到时还请奇石斋多多支持。” “好说,在商言商。”骆凛其实并不介意他的旧身份。 不过,跟狄家有关,出乎他的意料。 花氏跟纪映芙最近两天动作频频,还真被她们捞到不少陈年破事。 “原来如此!”花氏兴奋:“还以为那个秘密是有关白氏,没想到竟然是狄氏。” 纪映芙还是谨慎了些:“这事可大可小,姨娘先别嚷。” “我省得。这事吧,往大了说身败名裂,往小了说,那也是休妻理由。咱们要好好合计。” “不过,我总觉得不像?” 花氏笑:“哪里不像?” “他们这身份悬殊……” “一个小姐一个护卫,常年相守,日久生情,并不稀奇。” 纪映芙低头:“就算有暖昧,并不能一举搬倒她啊。” 花氏沉吟:“还是得撒点传言探探路。” “对,先探口风,看她是如何应对。” 果不其然,京城悄悄刮起一股歪风,造谣最近大出风头的屈默,原来是狄家旧丁。多年前被赶出狄府皆因为狄夫人出嫁他人,最近回归,是衣锦还乡打脸而来。 大家都是不信的。 狄夫人多贤呀!后宅这么些小妾庶子庶女都活的好好的,也没见下手段整治,个个都活蹦乱跳的,可见是真的贤惠不是装的。 另有人就反驳了,就是因为心有所属才坦荡接受这么多小妾庶女庶子呀。若真与国公爷伉俪情深,哪里容得下这么多小妾进屋。 两派争论不相上下,传言甚嚣尘上。 当事双方没出面澄清。 不过,狄夫人娘家,狄大人却也邀了屈默入府叙旧,完后还亲自送出府门,一派和乐融融。 外界就又猜测:“当年屈默不是被扫地出门,而是狄大人见他有经商头脑,为人又机灵,还有门路,便出了本钱,让他随同乡出海。” “哟,这么说,狄大人眼光独到。” “可不是。屈默这次进账多多,格外孝敬了狄大人,据说连本带利还清了。” “这么说,当年主仆相得。” “不但如此,前些天,保国公还特意邀请他入府,设席款待呢。” “哦?” 也不用多解释,狄家与纪府的态度就表明一切。 这位屈默的确是狄府家丁,当年也不是赶出府,而是慧眼识英才。这不,人家衣锦还乡,两家还以礼款待呢。 流言渐渐朝着对狄夫人有利的一面传播。 花氏就不甘心的,绞着手帕:“怎么就轻易扭转了?” 多好的机会啊!能打击到狄夫人比打击白氏还痛快! 来看望她的廖氏劝:“凡事过忌操之过急。本来这事就只是空穴来风。再说夫人她这么多年贤名积攒下来,岂能轻易扳动。”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再想扳动她就难了。” 廖氏替她想了下:“还是先拣软柿子捏。她最得力的不是白氏吗?这白氏不也是从娘家陪嫁来的吗?” 花氏冷静下来,拉过她悄声说:“我往年刚进门时,倒听说这白氏其实是个不安份的。” “怎么说?”廖氏稀奇。 “说她,还没抬为姨娘时与外头男人私会,只是做的巧妙,一时无人发觉。那四丫头,不是国公爷的骨肉。” 廖氏张大嘴:“有这事?” 第339章 生疑 这可是天大的把柄啊!若坐实了,白氏将在这个家无立足之地。 花氏皱眉叹气:“跟你说句实话,我也没拿着把柄。只是当年刚进门,隐约听着谁提了一嘴。就是那四个陪嫁丫头之中的,无意中泄了口风。” 廖氏眼里全是八卦之火,小声说:“当年四个陪嫁大丫头,除了白氏被抬姨娘之外,其他三个都嫁给府里管事,如今都健在,让人打听便是。” “她们忠心着了,哪里能撬出真话来。” 廖氏不以为然:“也未必。不说别的,看着白氏吃香喝辣,其他仨个都的都服气?她们相貌也不差,怎么就单挑了白氏呢?” 花氏心内一动:“你是说,人心隔肚皮,总有那眼红的。再施点银子,说不准就透露实情了?” “可不是。” “嗯,可以一试。” 廖氏又扯回话题:“这事呀,还得在保国公耳边吹吹风。” 花氏就无精打采:“自打出那事后,老爷都没来过。我哪里吹风去?” “你就不能想想办法?比如,装个病什么的?” 花氏垂眸沉思下:“得另外想辙。” “总之,这回可真是好机会,再不抓住,错过这店没那个村了。” “我明白。”花氏点头。 廖氏满意而归。 过了几天,秋意渐浓。 纪浅夏去朴方堂陪纪老太太,正好狄夫人也在。不知说什么,丫头们都站在廊下。 多寿迎上前,小声说:“先别进去。老太太正跟夫人说要紧事。” “什么要紧事非得避开你们?”浅夏愣了。 多寿摇头。 纪浅夏就拉着她转到一边,打听:“你的事怎么样了?” 多寿苦笑:“我哪里好意思打听。” “祖母没提?” “老太太这些日子胃口不好,不大管事。” “外头没送信来?” 多寿也纳闷:“一直没送信转回来。” 纪浅夏笑安慰她:“别急,我去帮你催催。” “四姑娘,顺其自然,少掺和吧。” “你的事,我当然要掺和。放心,我这是帮你把关。” 多寿苦笑不得。 忽然屋里纪老太太高声说了一句:“……你呀你,胆子也太大了。”然后就没下文了。 倾耳听,狄夫人说的很小声。 纪浅夏和多寿对视一眼,同时在想:到底为何事?一直不太动怒的纪老太太会说这样的话? 隔没多久,狄夫人出来了,眼圈好像还红着。 浅夏上前见礼,她勉强点下头,自去了。 多寿等丫头赶紧入内,见纪老太太倚在榻上歇息,脸色十分不好。 “祖母。”浅夏小心上前。 纪老太太看到她,并没有往日的欣喜,而是摆摆手:“我乏了。有事明儿再说。” “哦。”纪浅夏察言观色,不敢如平日那般嬉皮笑脸,乖巧的退出。 越想越不对劲,纪浅夏就去找了白氏。 谁曾想,到了白氏那院,却见细纹和虎妞两个都在廊下侯着。见了她就小声笑:“姑娘来的不巧,夫人正跟白姨娘在里间说要紧话呢。先在外间坐坐吧。” 纪浅夏越发好奇了。 这夫人才从朴方堂打转,立马又跟白氏悄声嘀咕啥呢?到底啥要紧事? 她也小声笑说:“我也没啥事,就顺路看看姨娘。姐姐们随意。” 她转出院墙,拐出廊,绕到后墙根。对倚樱和偎蕉:“你们这里看着,若有人路过,大声说话提醒了。” “姑娘要去哪里?” “我就附近转转,你们别跟着。” 她准备绕到白氏的屋子后墙偷听。太好奇了!狄夫人到底有什么要紧事? 还好白氏这边丫头婆子不多,而且很规矩。 纪浅夏只要不弄出大动静,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她趴着摸着后墙根,听到白氏呜咽哭声,伴随着狄夫人的劝解:“你别想多。且安心,一切有我。” “夫人,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说的什么话?原本就是我对不起你……好啦,这事,你先有个数,别等她们发作起来心慌。” “我懂。” 停了片刻,白氏自言自语:“他回来做什么?故意显摆吗?” “你看你,还念着?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老太太那里我今儿也透露了一点当年底细。你且放心,会相安无事的。” “别的还好,我怕小满这丫头……” 狄夫人顿了下,也忧:“也是,这丫头是个让人不省心的。” “奇石斋,说是跟骆凛有牵扯……” “这几日无拘着她。” “……嗯。也只能先把她管束好。” 纪浅夏听的一头雾水:到底什么事?为什么扯到她?跟奇石斋有关吗? 余下的对话,就是家里有关花氏的动静。间或提到纪君蔓的亲事,顾家不同意,坚决不结亲了。 说到纪君蔓的亲事,狄夫人和保国公都很头疼。 上等人家吧,倒有看中纪君蔓美貌的,可是一打听生母是妾,前些天还被山贼掳去一夜,就有点打退堂鼓了。中等人间,保国公觉得下嫁了。 就这么拖着,直到有一天锦国公家提亲。也是庶子,不过还挺出息的,学问不错。生母已亡,一直由嫡母抚养大,人材也齐整。 狄夫人觉得不错,跟保国公商量。 保国公跟锦国公是有来往的,他们家情形比较了解。 锦国公庶子一向不太出头,学问真不错,举止也有礼,就是内向腼腆了点,身边也只有一个通房丫头,其余没毛病。 花氏听闻后,顾不得清静无为了,借着做了点心汤水送去书房给保国公,见着面了,也不提自己回来空闺寂寞的事,而是说起纪君蔓的亲事。 保国公直接跟她说:“这门亲事,是订下了。人我也打听过,配阿罗绰绰有余。” “先头不是顾家提亲吗?”花氏沉默小会问。 保国公摊手:“顾家是提了一嘴,后头就没下文了。” 花氏默坐着,不由伤心起来,眼泪就流出来,楚楚可怜:“老爷,阿罗还年小,不如再等一年再议如何?” “也不算小了。只是订亲,不是过门,这事你别管了。” 花氏继续哀哀哭:“虽说姻缘天注定。可是,四姑娘得配良缘,怎么轮到我家阿罗,就随便许人了?” 第340章 搅黄 这话保国公就不爱听了。 他虎起脸不耐烦:“胡说,锦国公府公子,怎么是随便许人?” 花氏却抹着泪:“锦国公怎能与太尉府相比?同样是庶女,为何一个天一个地?” 保国公昂头吐气:“行了,姻缘天注定。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妾身恳求老爷,暂缓缓阿罗的亲事,求老爷答应了吧?”花氏扯着保国公,泪眼婆娑求。 保国公叹气:“再缓,耽误了三丫头的终身大事,你担得起吗?”言下之意就是,再晚了,只怕这样的人家都寻不到了? 花氏重重点头:“妾身愿担起责任。若将来阿罗恼了,怨了,只怪妾身,与老爷太太无关。” 保国公语重心长点明:“来提亲的这几家,还就是锦国公府条件最好了。” “妾身代阿罗作主了,亲事暂缓一年。老爷,再挑好的吧。” 保国公叹气:“我也未尝不愿阿罗挑门好亲事……” 花氏拉着他:“老爷,就依了妾身吧?妾身侍候老爷这么多年,别无所求,如今只愿阿罗寻得门好亲,求老爷依了吧?” 沉思再三,保国公最终说:“缓一年,就一年?一年后阿罗可就快十五岁了。” 再不订亲,就没适合的年貌相当男子订亲了?一般来说,十几岁的未必会成亲,可大多到了十四五岁,都订亲了。像骆凛这种十八九还单着的,属于极少数派。 “多谢老爷。”花氏破涕为笑,说:“老爷放心,阿罗如此出色,必会觅得良缘。” 保国公也是好久没跟花氏亲昵了。乍见她又是哭又是笑,还是那么风情又带着几分楚楚讨好神态,不由就直了眼。 当晚,保国公就歇在花氏屋里。 花氏使出浑身招数把他服侍的神魂颠倒,对她被掳一夜的阴影也就一扫而空了。 而后,花氏就吹耳边风:“前些天,妾身见着管外院田庄的管事娘子了。是夫人当年的陪嫁丫头吧,老爷?” 保国公迷迷糊糊应道:“嗯。” “她们两口子一直在京城外,前些天进京,听说了奇石斋竞拍的事,嘀咕了几句不怎么好听的话。” “什么话?” 花氏瞄瞄他的神色,道:“说这屈豪商,忘恩负义,最是小人一个,当年狄府对他可不薄,却原来……” 保国公睁开眼睛,盯着她:“还说了什么?” “妾身只是路过听了几句风言风语,一听提及夫人娘家,哪里哪多听,快快就走开了。余下的,听不真切了。” 保国公面色淡淡问:“是原来叫画眉的丫头?” “好像是的。如今外头都是赖家娘子。” 当年狄夫人陪嫁四丫头分别叫柳莺,画眉,黄鹂,百灵。以鸟取名。个个都机灵又清秀。后来白灵就成了白姨娘。其他仨个都嫁了府里管事,成了如今独挡一面的管事娘子。 而这些好听的名字,狄夫人换了丫头后也保留了下来。以至于她现在身边的四个一等丫头都叫这名。只是替代白灵的被改名唤做善善。 保国公心里就有了数,这个原先叫画眉的,其实长的不比白氏差,性格又要强,而且有私心。当年,格外的服侍勤快,甚至有好几次趁着夫人不在屋,对保国公那叫一个亲热。 可惜,保国公不太看得上她那号的,一直没搭理。 后来,狄夫人抬举身边人为姨娘,独挑了白灵,没挑画眉。后头只配了一个管外院庄子的总管事。这些年,只年节会进京报账请安什么的,其他时间进京很少。 第二天,狄夫人听到保国公说要黄了锦国公这门亲事时,很意外。 这桩亲事,对纪君蔓来说,真的不能再好了。打着灯笼也难寻呀! 保国公只淡淡道:“阿罗年小,再挑挑,不急。” “可是老爷……”狄夫人还想劝劝。 保国公摆手,换了官服上朝去了。 狄夫人稍微打听了下,得知是花氏的主意,还不太信。特意把花氏叫过来,开门见山问:“三丫头这门亲事,本是极好的,偏老爷说还得再缓缓。你可知情?” 花氏笑说:“妾身哪有什么可说的,凡事以老爷夫人为准。” “她不小了,小满都订亲了,也该轮到她了?” 花氏低头说:“妾身舍不得阿罗,迟一年,总归有迟一年的好。” 狄夫人就没什么可说的,交待:“竟然如此,那就依你们的主张。” 人家生母都这副主意了,狄夫人也不能勉强。 只是,她很可惜锦国公这门亲事,忽然想起纪似蓉来,处理好家事后,就去谢氏那边商议去了。 而花氏这头,也很快就有简氏跑来热络的打听。 “我说花姐姐,怎么锦国公这么好的亲事也往外推呀?妹妹也是操心,帮你打听了一回,这家是真不错。人品相貌听说都极优。虽是庶子可从小养的嫡母膝下,跟嫡子没差别。” 花氏笑笑说:“多谢简家姐姐。阿罗年小,我舍不得她,想多留在身边一年。” “只是订亲,离出嫁还有两年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简氏很可惜。 她女儿纪吟萼可惜实在太小,不然都想抢过来先订下了。 花氏维持着皮笑肉不笑:“我家阿罗,不愁。” 都这么说的,简氏消停了。 跟着廖氏又过来,着急道:“怎么就推了这样的人家?夫人正跟谢夫人商量,是不是由二姑娘顶上呢?” “哦?”花氏心里不舒服。 可是,她都不要人家了,还不兴人家另外结亲啊?可是再结纪府姑娘,这,不太好吧? 花氏心里埋怨着狄夫人,嘴里却说:“由得去。二姑娘整日价病怏怏的,上门提亲的廖廖无几,抓着锦国公倒是称心了。” 廖氏不解:“你为何非得不要呢?” “我就不服气了。”花氏对着廖氏还是说了句真心话:“凭什么我的女儿要什么有什么,许订的人家就得比白氏的低一等?” “这,骆太尉府虽家世好,我却听说,后宅也是一堆破事呢。”廖氏小声道:“那骆老太太也不知为何,独不喜这位骆三公子。” 第341章 风声 花氏不以为然:“再怎么说,太尉府嫡子说出去也好听不是。我哪点不如白氏?哎呀,我女儿也非得不如她女儿?这口气我咽不下。” “只是……”廖氏深忧:“三姑娘虽相貌极好,到底……”也不是不如纪浅夏,就是运气差了点点。以后能不能再挑到比骆凛身份更高的门户,难说。 “放心吧。”花氏却把握十足笑:“我女儿,要挑人家,那是依照着嫡女的标准。” 廖氏听出点意思来,狐疑:“你是说……” 花氏但笑不语。 她原先是不敢想,现在嘛,她很想把狄夫人给拉下马来。按照这纪府后宅,满打满算,最有资格扶正的就是她了吧?简氏没儿子,头一个就淘汰。陈氏倒是有一个儿子,可是她个性软弱,一直当小透明。就算要争也争不过她一女一儿的。 花氏的野心,别人可能不太清楚,纪映芙却门儿清了。 她就冷笑:“也是个太自信的。屈默这事我这里还没把握,她倒算盘都打好了。” 身边心腹婆子也笑:“怪道几次三番不是白姨娘的对手,心眼子太小了。” 纪映芙老神在在笑:“让她斗去。我们先坐看。” “那是。” “对了,找到绝色了吗?” “回姑娘,还真不好找。况且,最近盯的严,奴婢不好跟外头联系。” 纪映芙沉吟:“且放着吧。这个姓屈的,早年到底是什么光景?” 心腹摇头:“早年光景,还真没打听出来。只是他跟夫人之间,怕真有些说不清楚。” 纪映芙打拧眉:“有证据吗?” 最在紧的是证据,光空口无凭,顶多是往狄夫人身上泼脏水罢了,她的地位还是动摇不得。 心腹婆子是跟着蒋氏的,冥思想了想道:“早些年,蒋姨娘有天隐约跟老奴提了句,说若她想动白氏,轻而易举。当时老奴还多嘴问了一句,蒋姨娘笑说,有关风月。还说,别看她假儿八经的,其实心眼真不少。” 纪映芙感兴趣:“什么意思?有关风月?难道白氏……等下。” 她转转眼珠:“会不会,咱们弄混了。” “六姑娘,你是指什么?” 纪映芙若有所思:“护卫与小姐有故事,若护卫与小姐侍女呢?不是见面机会更多吗?” 心腹们都吃一惊,说:“这?” “对了,白氏听说生下纪浅夏就一直病着?大夫还出具诊断不能侍候人?”纪映芙红着脸详问。 身边老婆子都笑的暖昧不明:“可不是。有这么回事。说是生四姑娘伤了身子,此后,就再也没侍候过国公爷。” 另一个却道:“说起来,白氏得了夫人喜欢,却不讨国公爷喜欢。也只开脸那一回圆了房,后头,国公爷就一直不待见她。” 纪映芙瞪大眼:“这么说,岂非就是……”就是保国公跟白氏,除了升姨娘开脸圆房外,就再也没一起过?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是这样。国公爷原本是不纳夫人身边陪嫁丫头的,是夫人作的主。” 纪映芙思绪有点乱,不过却好像抓到什么线头一样。 保国公下朝后,心事重重。跟锦国公打了照片,邀着去听了回戏文,又请去吃酒,席间委婉的透露出这门亲事结不成的意思。 锦国公没说什么。只是在议亲阶段,成与不成都正常。他们家也没到非上赶着结这门亲的地步。 保国公彻底放心,没撕破脸就好。 凭良心说,他是真觉得锦国公庶子不错!配三女儿绰绰有余,奈何花氏不肯,又哭又求又卖力侍候,只好给个面子。 出酒楼后,与锦国公道别,恰好遇到外庄管事。 这个管事就是画眉的夫君。 保国公是不管大小事务的,外头卖买也是二儿子纪安诺接手。所以,管事两口遇到保国公,格外欣喜,又恭敬的邀着请吃酒。 席间,说起最近哄动的屈默。 保国公正想问当年的陪嫁丫头画眉详情。画眉好像也有话说。 …… 存安阁,狄夫人对比着账目,愁眉搭眼。 竞拍会花了好些银子,这笔支出,她用的是私房。不过,几个儿子都年岁大了,该订亲了,总得花费。眼见入秋,很快就过冬,添冬衣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偏生,纪安诺才接手生意,不太熟。而光靠着那些田产铺子,国公府再不节省,迟早一天不如一天。 “老爷回来了!”外头丫头报。 “咚”一声响,狄夫人抬眼,看到保国公红了眼大步踏进来了。 进来就闻到一股酒味。 “老爷回来了?”狄夫人掩下账本,起身唤:“善善画眉。” “滚”保国公不肯换衣,凶巴巴的推开丫头怒斥。 丫头们吓坏了。 狄夫人一挥手平静:“先下去。” 等屋里只他们两个,狄夫人淡定问:“说吧,老爷又在外头听了什么,一回来就发脾气?” “你瞒的好事?”保国公瞪着她语气不善。 “老爷,先坐下,好好说。” “你倒没事人啊!” 狄夫人就笑了笑:“我这边风平浪静的,自然无事。不知老爷那边发生什么事?” 保国公头晕了下,晃坐到榻上,指着她:“我问你,屈默当年离京,谁送的行?” 静滞小片刻,狄夫人脸色微有变色:“干嘛问这个?” “心虚了是吧?”保国公冷笑。 狄夫人卷头发入耳后,看看四周,坦率:“没错,是我送的行。给了五百两银子作路费。” 保国公抓起一只茶杯就扔过去。 狄夫人偏头躲过,面无表情望着他:“我只想说,好歹主仆一场,正大光明送行,你爱信不信。” “正大光明?为什么我不知道?”保国公发火了,气咻咻的。 “你们是主仆吗?”狄夫人还好笑反问。 “你们又真是主仆一场?” “我问心无愧。”狄夫人一点羞愧都没有。 保国公揪住她的衣襟,冷声问:“你说,你到底还瞒着我什么事?” “没有了。”狄夫人特别从容。 保国公脸上肌肉抽搐了下,眼里有许多复杂情绪,最后松开手,泄气坐椅上:“你当年,其实并不愿意嫁给我,对吧?” 第342章 争吵 好好的怎么说个? 狄夫人纳闷了下,神情还是没什么大的波动,只说:“你喝多了。” “我是喝了点酒,但没醉。”保国公抬眼,认真看向她:“我只问你,当年,你是不是心有所属?” “没有。”狄夫人干脆。 “却并不乐意嫁我?” 这,狄夫人迟疑片刻。 “今天,咱们把话挑明了说吧,不然,我这口气堵在心里,迟早会出事。”保国公搓把脸。 狄夫人眨了下眼,慢慢自斟一杯茶,抿了一口。又给他也倒了一杯,说:“喝点茶解渴。” 保国公阴沉的接过,一口气饮尽。 狄夫人叹气:“没错。当年这门亲事,我是反对了。” 保国公脸色更沉沉了。 “不过,父母之言,我又抗争无效,最后还是嫁过来了。自我嫁过来后,安分守己,上敬长辈,下束妾室,生儿育女,摸着良心说,没有哪件事对不起你。” 狄夫人说的很平静,平铺直叙,语气也平淡。 “好,别的不说,单说屈默这事……” “我跟他清清白白。你不要随便听了外人的话就疑神疑鬼的。” “外人?”保国公撇嘴:“画眉算外人?” “画眉?”狄夫人回头,猛想起什么,诧异:“前头那个画眉?” 保国公默认。 狄夫人抚额,不屑一笑:“她就是外人。老爷信她不信我?” “她可是从小在服侍你,又陪嫁过来这么些年,我不信她会造谣生事平白诬陷你。” 狄夫人特别坦率:“哦,她说我当年送行屈默是吧?这事我承认了是有这么回事,主仆一场嘛。怎么,还有别的话?老爷也一并说出来,省的猜来猜去。” 保国公见她如此坦率,不见半点惭愧,心里又是放心又是疑惑。 按理说,真有见不得人地方,至少也得心虚吧? “她还说,早年,在狄府,这屈默就爱随着你出门。” “哦。”狄夫人垂眸不耐烦:“他一介护院,跟着出门,哪里不对?” “你?”保国公狠下心说:“出嫁后,他还来找过。” 狄夫人扬眉:“是奉了父母之命过来送东西,堂堂正正的,没瞒着谁。” “瞒我了。”保国公气愤了。 狄夫人吐口气:“你不在家,我总不能把人撇在哪里,撇一整天吧?” “这?那,事后为何不说?” “有什么可说道的?些须小事而已。” 保国公又想发脾气了。 狄夫人句句在理,而且又直爽,他真是好像没抓到什么把柄啊?这简直是,太可气了!明明是她的错,为何他惹一肚子气? 帘外,白氏声音温和:“老爷夫人,厨房管事问,几时摆饭?” “不吃了。”保国公怒。 狄夫人却镇定:“摆在西厢吧。” “是。” “白氏,你进来。”保国公想起什么,又大声唤。 很快,白氏眉眼清淡的进来,施一礼。抬眼看向狄夫人。 狄夫人冲她使个眼色。 “白氏,我问你。”保国公今天有点借酒吐真心了:“你,认得屈默吧?” 白氏点头:“是,认得。”这不废话吗? “好。那我再问你……”保国公缓了口气:“我这么些年对你不薄吧?” “老爷夫人对妾身很好。” “呵呵。只是好,你说有隐疾,我也就认了。你光侍候好夫人就行了。”保国公忽然笑了。 狄夫人和白氏脸色俱一变。 “我原先还以为,你……”他停下来,摇摇头:“看来是我想多了。” “老爷,你以为什么?”白氏小心问。 保国公看看她们,欲言又止。 狄夫人冷眼看去,忽然升起一个念头,不由啼笑皆非:“老爷莫非……”她猛然停下来,冲白氏使个眼色:“你先出去,我跟国公爷有话说。” “是。”白氏不明所以。 “站住。”保国公还要抓着白氏打听屈默这个人呢。 不过,白氏只看一眼夫人,就依命退下,守在门口。 “老爷,实不相瞒,这么多年,不让白氏服侍你,是我的主意。”狄夫人正色:“说生产有损身体,也是我的主意。” 保国公沉默看着她。 “是的,就是你猜的那样。”狄夫人豁出去了。 “我猜怎样了?” “老爷不是说以为我们关系不寻常吗?”狄夫人苦涩一笑:“我跟小灵子从小就在一起,名为主仆,实则比亲姐妹还要好。我嫁过来,她陪嫁,却非必会一辈子在一起,于是,我就索性出主意,让她也姨娘,这样名为妻妾,正好长久厮守。” 保国公咽咽喉,眼里无限愤愤:“当真如此?” 狄夫人扭开脸,叹气:“十多年过来了,老爷不信我,总信自己的眼光吧?” 保国公就蔫下去了。 这么多年,他老早就觉得狄夫人跟白氏的关系怪诡。 妻妾之间再和睦,她们也和过头了吧?有些时候,狄夫人想什么,他不清楚,白氏却了如指掌心有灵犀似的。明明白氏是他的妾,可他就圆过一次房,他到现在都怀疑圆成功没有?那天,他还喝的大醉,事后,什么都没想起来。 不过,自从纪浅夏出生,他才往那方面想。 后来,狄夫人又借着白氏生女儿,身体受损,不能侍候,他也没说什么。反正妾室这么多,不差白氏一个。可是,时间越久,他就心里直打鼓。 这一妻一妾,看着不对劲呀!狄夫人对白氏也太信任了吧?无条件的呀! 白氏呢,对他的话可以不听,却却狄夫人是言听计从。 保国公一直存着这个心思,不敢说破,也不方便对外人道也。就这么闷在心里,直到现在,狄夫人间接就承认了。 “你,你们……无耻!当我是什么了!”保国公又想摔东西了。 狄夫人站开一点,无奈:“老爷,家丑不可外扬呀。” “我?”保国公差点吐出老血。 这下好了,屈默是不是跟狄夫人有奸情,他是没心思追究了。也懒的追究了!堂堂国公夫人都坦承跟打小的侍女情谊不一般,保国公还听不出深意吗? 这一夜,保国公是跑到陈氏屋里去的。 狄夫人望天翻眼,心里可算是放下大半的心了。 第343章 蹊跷 纪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保国公与狄夫人关起门来,摔了家什,很快就在府里传遍了。 襟霞阁,纪浅夏百无聊赖在写日记了。写到一半,又涂抹一回。多寿竟然有空过来串下门了。 “多寿姐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请。” 多寿浅笑:“老太太又把我们打发出来,这回是跟老爷不知在说什么。” “哦?祖母单独跟爹爹说话?是不是因为昨儿的事?” “只怕是。”多寿笑:“老爷怕是要挨骂了。” 纪浅夏小声:“该!”马上又问:“夫人不在?” “夫人出门拜客去了。” “哦。” 奉上茶后,多寿向她报喜:“宅院找着了。离咱们府不过两个巷口。” “多大?盘下来没有?贵吗?” “不贵,也就六百两。二进院。稍旧些。” “你去看了?” “没有,托了玉妈妈出去看了。说是地段好,院子也八成新,风水也好。” 纪浅夏搓搓手:“太好了。咱们这就跟祖母说一声出门瞧瞧去。” “可别。”多寿拦下她:“不急在这一时。” 纪浅夏小声:“其实,我正要出门,去找骆凛有别的事。正愁没借口。多寿姐姐,咱们好久没一块出门了。” 多寿显然为难。 “这事你别管,我去跟祖母说。” 估摸着纪老太太骂完保国公了,纪浅夏与多寿往朴方堂去。中途遇到了纪映芙。 纪映芙表面功夫还是做的很好,跟她们见礼。 “六妹这是去哪里?”纪浅夏也牢记着蒋氏交换条件,只要纪映芙乖乖不惹她,她也就以礼相待。 “我去见祖母。” “正好,一起吧?”纪浅夏邀着。 纪映芙答应了。 两人并排走,各怀心事。 纪映芙呢,已经从花氏那里知道,狄夫人前陪嫁画眉嘴里问出了不少有关狄夫人跟白氏的往事。不过,有用的不多。 而且,保国公好像也没上当,跟狄夫人闹了一场后,屁事也没有,只是冷战,一点没想过休妻。 花氏挺着急的。 保国公难道就甘心戴绿帽子?难道是狄夫人狡辩了,保国公又相信了? 这不,就让纪映芙去纪老太太那里扇点风,花氏又准备了第二轮。 来到朴方堂,出乎意料之外,保国公还在挨训。 里头只有保国公的声音还能传出一点,纪老太太的声音半点听不到。也许她本来就是病人,说话太多,自然是有气无力,嗓门高不起来。 纪浅夏与纪映芙对视一眼,都感到奇怪。 到底什么事,竟然花费这么长时间? 保国公也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呀?不就是跟狄夫人吵架,摔了东西吗? 多寿很担心:“老太太该吃药了!又生着气,不知身子能不能熬住?” “要不,请婶婶过来候着?”浅夏出主意。 谢氏会点医术,并不是十分精通,平常小病可解。 纪映芙反对:“不妥。爹爹正挨骂呢,二婶子过来侯着,算怎么回事?” “那就先去把太医请过来?” 多寿想了想:“不如,我去打探一下?” 她是最受宠的丫头,纪老太太平日里还是听能她几句劝的。 大家没有异议。 多寿深吸口气,悄声入堂,向内室去。 门上掩的,她轻轻叩响了下,里头静了静。 “老太太,药快煎好了。”多寿尽量把声音放温柔。 “放着。”纪老太太冷喝一声。 “是。”多寿吓一跳,急忙退出。 听到她的回报,大伙都诧异了。 于是,又等了一刻钟,才听到保国公闷声:“来人!” 丫头们赶紧屏息凝神进入,纪浅夏和纪映芙不敢进,先在外堂等着。 看到保国公出来,迎上前:“爹爹。” “嗯。”保国公心不在蔫应一声,多看了纪浅夏一眼,出去了。 听着内屋动静,纪老太太好像精神不太好,多寿出来抱歉说:“老太太这会精神不好,两位姑娘先回吧。” “祖母不要紧吧?” “方才喝了药,说是要歇着。” “那我们就不打扰祖母了。” 两姐妹又同路而返。 走到半途,纪映芙忽说:“三姐姐与顾家的亲事,四姐姐可知?” “听说了。” “哦,难怪。”纪映芙掩齿笑:“四姐姐,你怕是不知道。这桩亲事,三姐极为满意的,谁知转眼就没有消息。还是三姐姐那天拜会顾小姐之后。” 纪浅夏怔了:“你什么意思?这事黄了,我可不背这个罪。” “三姐姐可不这么想。” “是吗?”纪浅夏歪头想了想:“我说六妹,这些消息,你打哪听来的?” “这你就别管了。” 纪浅夏只好:“好,我不管。不过,六妹,我劝你呀,安分守己吧?府里前车之鉴你就没借鉴借鉴?” 纪映芙白了脸色。 “你说清楚?” “花氏被贬下乡,蒋氏死在外头,都是不安份引起的祸头,六妹,你是机灵人,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纪映芙嘴唇气哆嗦了:“你,你还有脸提蒋姨娘?” “为什么不能提?”纪浅夏无辜反问。 “蒋姨娘,死的蹊跷,你,只怕脱不了干系?” 纪浅夏拉下脸:“什么叫只怕?没凭没据不要乱说?” 纪映芙眼里有不加掩盖的恨意,直勾勾盯着她:“我会查清楚的。” “好啊,我拭目以待。”纪浅夏坦然真诚。 “哼!”纪映芙摔袖而去。 纪浅夏深深吐口气思忖:虽然答应过蒋氏不动纪映芙。可她明显充满敌意。若只是内宅斗呢,倒不怕她。也自信能斗得过她。若是她扩大到外头,就像蒋氏一样勾结外人,那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蒋氏当初跟七王爷那边有联络,多少聚起一些人脉。那么她死了,那些人脉是死还是逃呢? 若是死或逃,不足为患。若是投了纪映芙,假以时日必是心腹大患。 最好的做法,就是掐灭她的各种作恶途径。 纪浅夏回到襟霞阁,就下了决心,托丝馆的暗线传信给骆凛。 纪映芙藕花屋的一干人等可以让狄夫人借着整治的名义清扫一顿,可是外头的呢?外头的就要借助骆凛给她斩断。这样,失了膀臂,纪映芙知道她的厉害,总会安分守己了吧? 第344章 退路 丝馆的魏三娘前些天忙,这天闲下来,亲自来到纪府外。 纪浅夏得了信,悄悄溜出来,爬上她的马车,笑眯眯问:“掌柜,近来可好?” “还不错。”魏三娘气色稍微憔悴了点,眼里却很斗志昂扬。 “骆凛好像不在京城,我跟你说个事。” 魏三娘点头:“骆三是不在,我家老胡也出京城了。” “一起?去哪了?” “跟屈先生去运第二批货了。”魏三娘大方告之:“听说这第二批货,比第一批更金贵。屈先生出了极大有价钱,请我家老胡。” 浅夏疑:“骆凛也缺钱?”不然何至于当大富商的保镖? 魏三娘奇了:“他没跟你说?” “没有。”浅夏坚定摇头:“我好些天没见着他了。” “奇石斋跟屈先生合作,稳赚不赔,你说他要不要一起去?” 浅夏悟:“哦,原来是这样。” 转念琢磨一回:“他真的经商了?” “可不。听说,为这事,太尉府快闹翻天了。”魏三娘掩下齿,轻笑:“你不用理那些,总之骆三这人做事有章法。” “知道了。”纪浅夏就不再提这事,而是忧心:“魏掌柜的,我再请你查个事。” 魏三娘挑眉先说:“可是你们府里六姑娘的事?” “就是她。我原先不是答应过蒋氏不跟她女儿计较吗?只要她安分守己,我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不让她好过。可是现在看,她不是个省油的灯。” 魏三娘笑了笑:“这我相信。这位纪六姑娘,我虽见的少,也是有她消息的。看着低调守谨,却是心计深沉的主。原先在府里就比你这个纪四姑娘圆滑。” “快别夸她了。说正事。”浅夏打断她的话,愁眉:“我怀疑,原先跟蒋氏的人马,多半是投了她。” “那是肯定的。”魏三娘认真:“我得到的消息,也是如此。” “她这是……”纪浅夏迟疑:“既然坐实了,那么,外头这些人……” 魏三娘摊手:“让我提供详实的消息没问题,具体执行解决,略有难度。” 纪浅夏也明白这个理。魏三娘的丝馆可以提供你想知道的任何消息,只要出得起大价钱,可是执行力就不如搜集信息的能力那么强。一般人物,她们能拿得下来。 像那种,原来是王爷暗中培养的死士们,又一直在暗处,又警惕,解决起来难度太大。 这批人,如今有外逃的也有战死的,更有聚拢起来投在纪映芙手下的,都极小心。一般不会让人抓到把柄。丝馆只知有这些人存在,具体藏在哪里,怕只有纪映芙和她心腹知道。 “那就等骆凛回来,再跟他商量。”纪浅夏也是个只会动脑,不擅长动手的。 魏三娘点头:“只能这样。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留意外头的。” “谢谢掌柜的。” 魏三娘笑了笑,道:“跟你说个我高兴的事,宫里贵人的事,快要成了。” 浅夏压低声音:“立后的事?” “没错。” “不是说太后坚决反对吗?” 魏三娘嘴角一扬:“是因为无子对吗?” “可不。”皇后无子,立来干嘛? 魏三娘淡笑:“最小的皇子抱养膝上就行了。” “可是我记得小皇子有生母呀?”浅夏回想了下。 “死了。”魏三娘轻描淡写。 “啊?”浅夏清楚记得,在凉山时,那名妃子还活着呢? “急病。” 浅夏又倒咽口气:“宫斗造成的吧?” “算是吧?原本她们想把祸引到慧妃娘娘身上,娘娘反击成功。” 浅夏轻轻哦一声。 魏三娘得意:“说起来,我们丝馆也算是出了份力。” “娘娘很感激吧?” “那是一定的。” “魏掌柜……”浅夏欲言又止,她忽然想起一句话:知道越多,下场越惨。 魏三娘介入皇宫立后之争,若有一天慧妃娘娘真为皇后了,是按功封赏呢还是灭口?谁也不想自己的后位是怎么得来的吧? “放心,我有分寸。”魏三娘抚额笑叹:“做完这件大事,我跟老胡就远避京城,归隐山林安享晚年。” “你才多大,就晚年?”浅夏失笑。 魏三娘神色暗下去:“心老了。京城这么多年,又做着这么件事,心累啊!” “那王爷那头……” “我略提了提,答应了。王爷还说,丝馆会另寻人接手。” “哦?这也行。”浅夏了然。 丝馆毕竟也间接养了不少人,胡老大跟魏三娘归隐,底下人不容易遣散,还不如另找人重新拉起大旗。只是接手的,只怕不能比前任差。 “对了,京城最近暗中流传着一则消息,有关你们纪府的。” “是什么?” 魏三娘严正:“狄夫人的早年事。” “我似乎也听说了,不是都辟谣了吗?” 魏三娘笑了笑:“哪有这么容易。传言是漏洞百出,可架不住有人添油加醋啊。” “添加什么了?” 魏三娘思虑再三,还是挑着一些能说的告诉她了:“传言说屈先生,十多年前,出入保国公府多次。” “然后呢?” “那个,纪五姑娘……”魏三娘苦笑:“反正就是有关风月。” 纪浅夏张大嘴:“五妹?不可能啊。我听说,纪先生离京时间与小五出生时候对不上啦?再者说,屈先生离京,狄府是知道的,还赠送了盘缠了。” 魏三娘歪头看着她:“四姑娘,你呢是关心则乱。俗话说,无风不起浪。” “我才不信外头的风言风语了。” “那行,你们府里家务事,我也不方便过度掺和。又没人给银子,我就不去翻旧账了。” “多谢,魏掌柜。” 自家的旧账,真翻出来了,也许有不少见不得光了。纪浅夏还真不希望陈年旧事被翻个底朝天。 魏三娘摆摆手:“对了,福灵寺那里,你好久没去了吧?” “是呀,她怎么样?”浅夏还记挂着那个受苦的哑巴女呢? “我才瞧了一回,恢复的不错。至少外伤是好全了。也坚决的要出家。妙慧说,挑个好日子给她剃度。” “行,挑好了日子跟我说一声。” 闲话罢,两人散了。 第345章 再起 纪浅夏才回襟霞阁,没歇片刻,便听到外头骚动起来,倚樱慌慌张张来报:“姑娘,不好了。” “怎么啦?” “三姑娘得急病,凝翠坞正哭声一片。” 浅夏懒洋洋:“请太医去呀。” “怕是来不及了。”倚樱着急道:“听说,面色金紫,口吐白洒,昏迷不醒,出气多,进气少……” “啊?”浅夏这才吃惊:“怎么会这样?” “不晓得。谢夫人已经先赶过去了。” “那行,更衣,我也看看去。” 纪浅夏并不是多关心这位三妹,而是狄夫人不在家,如今是白氏暂管着后宅。若谁有个三长两短,白氏不好交差。 府里上下基本都得了信,全往凝翠坞赶去。 等到了那里,闲杂人等一概不许入内。 纪安蕾等人也神情不安的等在外间,里头一直传来细细呜咽的哭声。 没过多久,保国公和太医一道来了。 太医进去后,谢氏就出来了。 姐妹们围上去关切问:“婶娘,怎么样了?” 谢氏凝重摇头:“凶险。” 纪吟萼嘴快,抢先问:“三姐是因何病发呢?” “怕是入口了什么东西。”谢氏眉心攒着。 纪吟萼摇头:“不可能呀!早先我一直跟三姐在一起呢。” “七妹,你一直跟三妹在一起?”纪安蕾拉着她问。 纪吟萼点头算:“早起,倒是各玩各的,午后,我醒了,就去找三姐玩。在她屋里练了会针线,看会书,跟丫头们玩会捉迷藏。后头,白姨娘使人过来,说是绣娘赶制秋衣,各院姐妹都要重新量尺寸。我因忽然闹肚子,就先回了履园,三姐姐先去了。” 纪浅夏听到这里,心头一震。 纪安蕾点头:“是有这么回事。母亲早就说过,我们还在长身子的时候,一天一个样。新做秋衣,必须重新量尺寸。午后,我跟五妹一起去到存安阁外间的小议事阁量过了。” 纪映芙也点头:“我也是。我去时,还跟大姐五姐遇上了。因为答应了要陪二姐,我先走了一步。” 众人看向纪浅夏。 她摊手:“我午后睡太沉了,起晚了,等着晚间再过去补量。” 她是偷着出门了,不方便道出实情。 谢氏眼里一闪,自语:“三姑娘是从白姨娘那里回来就成这样了?” 大伙一听,都神色各异起来。 一刻钟后,保国公阴沉脸色,一迭声让人去把狄夫人请回来。 白氏安静的等在廊下,迎上前想问问纪君蔓的状况。花氏抢先抹泪上前:“老爷,阿罗她到底怎么样了?” “太医还在诊治。”保国公不悦的看一眼白氏。 白氏心头一跳,预感不妙。 “我的儿啊!”花氏就哭起来:“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姨娘也不活了……” “闭嘴!”保国公正心里烦呢,不耐烦:“什么死呀活的?三丫头没事也让你哭有事了。” 花氏煞住哭声,改嘤嘤小哭。 很快,太医就诊治完了,锁着眉头开了药方,保国公让人赶紧抓药去。 然后拉着太医问怎么回事? 太医小心道:“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说清楚。”保国公喝道。 太医只好:“是中毒症状。具体什么毒,恕老夫不才,没诊断出来。不是常见的。” 保国公倒抽口冷气:“剧毒?” “倒也不是。若是剧毒,三姑娘只怕早就……咳咳。这种毒,原本无色无味,呕吐物并无异常?”太医还在犹疑。 确认是中毒,但没法排查出中什么毒。可是诊出,这种毒没色无味,没闻到什么不同寻常的气味啊。 保国公表示懂了,点点头。 送走太医,保国公让花氏进屋照料纪君蔓。其他姐妹也小心的进屋看视一回。 果然是脸色十分不好!扎了金针,气息安稳下来,却闭着眼,没什么反应。 花氏捂着帕子守着床边小声哭。 纪浅夏特别留意了下,屋里气味很杂。她努力辩认,还是没法辩出不同一般的味道。再看纪君蔓,是真的不好,不是装的。 又仔细看花氏,也不像是假哭。 如此看来,就是纪映芙嫌疑最大喽。 张眼看去,纪映芙全程神色悲伤,没有一丝幸灾乐祸的嘴脸和得意忘形的样子。 这下糟了! 狄夫人回府,主持大局。 第一件事,看望过纪君蔓后,自然就安排人手查事情原委。 保国公冷着脸,并不说话,只冷眼旁观。 但凡狄夫人有点不公正,他再跳出来不迟。 查来查去,纪君蔓整天的行踪都有数了。 早起是在自己院子吃过早餐,然后去请安,又去了朴方堂看望纪老太太,在院子里赏花,顺便去了花氏的屋子。还去纪似蓉那里坐了坐,午餐也是在略园。 回来后,午觉,醒来与纪吟萼玩耍,直到白氏有请。 去了小议事阁量体裁衣,直接回了凝翠坞,正在做女红,就嚷着不舒服,接着就四肢抽搐,两眼翻白人事不醒了。 很快,所有食谱也报上来。 早饭和午饭,看去都没多大问题。纪似蓉也作证说,午饭是一块用的,没有分开。反正她现在没事,足以证明在略园的那一餐没问题。 午后,纪君蔓倒是有吃过院子的点心水果。查验过也看不出异样。 再就是去量衣时,坐在议事阁也喝了茶,尝了点心水时。 狄夫人都让人呈上来验证。 验来验去,谁成想,在议事厅那盘点心,新出炉的栗子糕不是厨房现做的,是白氏的丫头从外头买来的。嫌疑一下就加重了。 白氏自问无愧,她没理由做手脚。 保国公让人作实验,扔给看门狗,谁知稍等片刻,看门狗却出现跟纪君蔓一模一样的症状。 这下,真相就大白了。 晚间,纪君蔓稍为清醒了点,强灌了解药下去,命是抢回来了。 花氏是使人打听着狄夫人这边进度,听到问题出在白氏那一环节,立马就火起,冲到存安阁揪着白氏撒泼打滚的直嚷着赔命。 狄夫人让人把她架走了。 白氏神色坦然的整顿衣襟,向狄夫人道:“不是我。这是栽赃陷害。” “我懂。”狄夫人冷静:“现在的关键是栗子糕。” 第346章 风云 出府去买新鲜出炉糕点的是白氏的人,一个二等丫头,也是平时极得信任的。 丫头是有些慌张害怕,不过还是条理清楚的表明:“是奴婢买回来的。只因白姨娘这些天胃口不好,正好奴婢今日得了假出门,刚好路过西街,栗子糕又新鲜出炉,想着姨娘爱吃就买了回来。姨娘果然很欢喜,还赏了奴婢。然后就放在议事阁。奴婢还记得,当时,姨娘还尝了一小块。” 白氏点头,点心什么,趁热有趁热吃的味道。 她也不藏私就摆在议事阁,纪君蔓过来时,看她神色怏怏,白氏还好心劝着她尝了一块。 狄夫人就奇怪了:“如此说来,栗子糕本身并无事。” 保国公冷言提醒:“夫人可不要忘了,看门狗尝了,可是不好了。” “没错,老爷。怪就怪在这里。白姨娘早先尝了,无事。怎么后头反而有事了?” “哼!有些人,怕是早就服下解药了吧?”保国公瞄一眼白氏。 白氏想辩解。 狄夫人抬手制止,反问:“老爷,那么,我再求问一句,白氏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好处……”保国公语塞了下。 白氏现如今一切安好,干嘛还做这样的傻事让人诟病?她又不傻! “不但没好处,反而有坏处,老爷,你说她是这么傻的人吗?这么多年过去了,还用得着对三丫头动手脚?好,退一万步说,要动手脚,为何偏这么明显?还在议事阁留下痕迹?” 保国公扭开脸。 白氏感激看着狄夫人。 “老爷,你不会真信了吧?”狄夫人轻笑了一下:“这么低级的栽赃的陷害,我相信老爷不信。” 保国公扭回头:“谁没事陷害她?陷害她又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呀。这不,损人名声嘛。这不,白姨娘就在府里抬不起头吗?好处多着呢。”狄夫人不以为然。 保国公抬眼看看白氏,忽想起纪老太太那番训话,心里堵得慌,拂袖道:“别的我不管。总之,三天后,我要知道真凶是谁?” 狄夫人淡淡冷笑:“三天?老爷自己查去吧。” 保国公霍然回身:“夫人不管了?” “老爷定的限期,比官府可严苛多了。我哪有这么大本事?还是老爷亲自查证去好了。” 保国公就笑了:“行,我查。不过,到时,夫人可不要包庇了呀。” 狄夫人也笑:“这话我也送老爷,到时可不要包庇啊!” 保国公看了她一阵,扭头走了。 “夫人,你看这事……”白氏叹气。 “善善,去把小满叫来。” 狄夫人安抚她:“别急,这事做的不高明。会还你清白的。” “嗯。” 白氏也使人去暗中查询。 得到,花氏跟纪君蔓这些日子一直安分,平平常常的。纪映芙那院,也安静着。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可白氏不信。 若真是下毒,也该是平常毒药呀。听太医所说,纪君蔓所中这种毒,不常见。至少,府里是一向没有的。那就是从外头得来的。 她们都跟外头没什么接触,怎么得到的呢? 纪浅夏也同样的思考这样的问题。 她赶到存安阁,跟狄夫人碰头后,直接就问出来:“这种毒,若不是常见,又从何处得来?” 狄夫人却说:“府里虽顿治多次,也难得人心不齐。家贼难防,更难防暗中搞鬼的下作人。” “好,这一节暂略。那,是怎么下在糕点中的?如果白姨娘先尝了无事,到纪君蔓过来,这段时间有多久?什么人接近点心?” 白氏苦笑:“我记得。大姑娘过来量衣时,丫头还没买回来。大姑娘前脚走,点心才送到。我当时就夸了丫头赏了银子,跟着就拈了一块。随后就装在盘里放在几上。过了约莫一刻钟左右,三姑娘才来。先说了会话,绣娘量了尺寸。三姑娘闻着点心香,我让她随意吃喝。她也不过是尝了一块,便走了。” “才一刻钟?这好办。这一刻钟内,议事阁,有多少人进出?” 白氏回想了下:“进出的管事婆子有好几拨,到底谁挨近点心,我却没留意。” 狄夫人问纪浅夏:“你怀疑,这中间有人投毒在点心?” “正是。” “可,三姑娘在之前尝了……”却出现症状了。 纪浅夏就微微一笑:“夫人问到点子上了。我假设一下,如果当时三姐尝这块点心时,根本没中毒呢?她不是回了院子才发作吗?” 白氏跟着一惊,提出来:“小满,你是说,点心本来就是无辜的。我尝了无事,三姑娘尝了也无事,然后趁着三姑娘出门后,有人故意投毒在点心,造成一种三姑娘是尝了点心中的毒。其实,她是后头回了院子,不知吃了什么发作的?” “没错。” 狄夫人眉头拧紧:“有道理。可是至于吗?拿三姑娘性命就为陷害白姨娘?” “夫人,难道你没觉得,三姐的这毒,看着凶险,实则不会伤及性命吗?顶多是受了场苦。” “你还看出什么了?” “有内鬼。”浅夏郑重。 狄夫人和白氏对看一眼,拉着她:“她们这两院,都有人盯着,最近很安静,与外头没有接触。” 纪浅夏摇头:“百密一疏。夫人,白姨娘,你们只盯着她们不跟外头来往,有没有盯着她们在府里串门呢?” 白氏大吃一惊:“小满,你是说,光盯着她们还不算,还得提防府里其他人暗通消息?” “对呀。” “比如说?”狄夫人暗下脸色。 纪浅夏平静:“廖氏。” “廖氏?二房那边的……”狄夫人动容:“她?” 二院那边的一个妾室,谁会在意啊!谁会专门盯着她的动静呀? “她跟花氏同出身碧嫣楼,在府里关系一向极为不错。花氏被贬到怀庆府时,三姐有什么事可都是找她拿主意的。” 白氏沉声:“小满,你怎么不早说?” “我以为她们安分下来了。谁想到,一出接着一出的。” 狄夫人摇头:“若是那边院里的人,还真不好办?关键是没证据呀。” “放心吧,夫人,白姨娘,这事,我来想办法。”纪浅夏岂能坐视不管。 第347章 关联 纪君蔓这事在府里还是闹出不小的动静。 矛头毫不避讳直指白氏,不明真相者私下里对白氏颇多微词。 狄夫人没受影响,照样让白氏协理管家。 这下,花氏就更有理由到保国公面前哭闹了,就是简氏和陈氏也觉得风口浪尖的关口,白氏也太不自觉了,总要回避几天吧? 保国公不得不出面跟狄夫人商议,让白氏暂时休息几天,等真相水落石出再重新协管也不迟。 狄夫人沉吟过后,谈条件:“这么多年,白氏帮着我管着后宅,已经习惯了。忽然她撒手不管了,这一大家子事,我怕忙不过来。老爷说怎么办?” “简氏,陈氏不都闲着吗?”保国公也不敢提名花氏。 “行,就陈氏。”狄夫人拍板:“她从小服侍老爷,是府里旧人,又这么多年安分守己的,我也放心。” 保国公没想到她会挑陈氏,意外:“她嘴笨脑子也不灵活,要不……” “就她了。”狄夫人微笑。 原来陈氏在保国公眼里是这样,那更好了了。就这些评价传到陈氏耳里,陈氏只会更感激她而不是国公爷给机会。 保国公就追问:“阿罗这事,有眉目没有?” “倒是有。只怕老爷不信。” “说来听听。”保国公也知道这事牵扯着后宅琐事,他不太好插手。 狄夫人也不想瞒他,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清楚了,末了道:“现如今,凶手是谁不急,先把这毒来源查清是关键。不然的话,这回是三丫头,下回不定又轮到谁倒霉了。” 保国公傻了会眼。 但狄夫人说的坦率,做的也到位。 如果急匆匆就把白氏定罪,证据不足啊。白氏又不傻,她干嘛做这么明显的傻事呢?当务之急不是凶手,而是毒源。试想一下,连太医都说这种毒市面上不常见,可想而知,真凶如何取得?又是怎样的大白天眼皮子底下做手脚的? “你说的对。还阿罗公道重要,找出毒源更要紧。” 狄夫人稍感安慰,保国公还没太糊涂。 “对了,老爷,我出门那会,听说老太太找你过去,说了什么?” 保国公抬眼,讪笑:“一些家常闲话。” 狄夫人不信。 家常闲话会避着所有人?蒙谁呢? “是不是外头流言,老太太也听到了?”狄夫人一猜就着。 保国公嘿嘿干笑:“不是什么要紧话……” “老爷,不是要紧话,怎么就不能说给妾身听听?” 保国公无奈:“是,外头有关屈默的传言,老太太是风闻了一点,把我叫过去问清楚了。然后指责我一通。” 狄夫人愣愣看他一回,半晌才小声:“老太太指责老爷你了?” “没错。夫人放心,我以后再不会疑神疑鬼了。” 狄夫人眨巴下眼睛,想了一会,干巴巴笑:“那感情好。” 她神色明显有异,保国公看出来了,问:“夫人怎么啦?脸色似乎不好?” “没事。哦,我想起来,最近诺儿经商有道,还没跟老太太报声喜。我这就去一趟朴方堂。” 可疑,太可疑了! 保国公被强烈好奇心驱使,悄悄尾随去了朴方堂。 且说,纪浅夏跟魏三娘碰头,问到廖氏的信息。 魏三娘如实告之:“碧嫣楼出身,是纪二老爷在一次官晏中,由同行的某大人赠送为妾。没什么太恶劣的事迹。看着挺本分的。” “她跟花氏是怎么个情况?” “说起来,当年花氏是花魁,廖氏并不出众。二人当年交情也一般般。只是同为纪府妾,这才慢慢走近。” “有她最新的消息吗?” 魏三娘翻了翻各式传来的信息,说:“跟花氏很密切,别的也没有。对谢氏也没动什么歪脑筋。” 浅夏为难:“这么看,她还真是个合格的小妾。” “看起来是的。” “有没有跟外头什么人来往?” “她本人倒没有,天天就守在后宅。不过,她的丫头春杏和春红,出府的次数比较多。” “这两丫头,有什么异常举动吗?” 魏三娘道:“出府跟什么人接触,没记录。” “那就可疑了。” 纪浅夏回府后,去谢氏那里坐了坐。 谢氏以为她是来找纪似蓉玩的,笑说:“来的巧。正好六姑娘也在。” 就要把她送到略园去。 纪浅夏婉转笑:“我今儿来是专程陪婶子说话。二姐姐那里有六妹陪着,我明儿再去吧。” “你有心了。”谢氏只有一子纪安谋,其实特别喜欢女儿。 她还是把纪似蓉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的,可惜纪似蓉比较淡薄,跟谁都不格外的亲。就是生母舒氏,她也泛泛的。 今日纪浅夏特意过来作陪,又嘴甜乖巧,懂的还不少。越说越投缘,索性留了晚饭。 纪二老爷回来有外客,陪在前厅用饭。 后堂就是两个妾室廖氏和舒氏侍候着谢氏,纪似蓉,还有纪浅夏。 席间,纪似蓉神色很疏离,纪浅夏也不在意,她是留意廖氏来的。 廖氏和舒氏都很恭谨,态度很端正,是合格的小妾。 饭后漱口时,谢氏就半真半假笑问浅夏:“婶子这里的菜不合口味吗?怎么就盯着廖氏瞧去了?” “不是呀。婶子家的膳食最合我口味了,我还多吃了半碗饭了。盯着廖姨娘是看她那双手特别修长,以往都没发现呢?” 纪浅夏正要把话题带到廖氏身上去。 谢氏就展眉笑:“你还别说,她的手是格外好看。一看就是握笔的手。” “怎么?廖姨娘的字写的很好吗?” “字倒是平常。画不错。”谢氏想起来,正因为廖氏的画不错,纪二老爷才纳了她为妾的。 浅夏惊讶:“原来廖姨娘还会画画?这么多年我竟不知?” 谢氏瞅她一眼:“你怕是忘了。前些年,她还送老太太一副寿图呢。” “呃?我年纪小,记性不好。真的忘了。”浅夏汗颜。 谢氏苦笑不得:“年小,记性才好呀。” “是是,婶子说的对。不知这廖姨娘还有什么才艺?” 谢氏想了想:“其他的就平常了。不值一提。” 第348章 挨训 浅夏试探问:“廖姨娘会岐黄之术吗?” “她不会吧?”谢氏不太确定。 丫头芸香笑嘻嘻捧出一卷画轴道:“四姑娘看这里。廖姨娘今年春做的赏春图。” “我看看。”纪浅夏是出于好奇。 画卷展开,是谢氏带着她们游春图。 谢氏,廖氏,舒氏纪似蓉还有几个丫头都画在上头了,看起来人物特征很显明,景色描白有点多,着重在人物上。只有一株梨花格外开的好。 “这梨花真好看。”纪浅夏不得不赞叹一声。 谢氏看了眼笑说:“嗯,廖姨娘梨花是一绝。本来河畔那一株没开这么灿烂的。经她妙手丹青,倒比真花更好看了。” “原来廖姨娘擅梨花。”纪浅夏大开眼界了。 掌灯后,纪浅夏告辞离开。 她先去存安阁,夫人不在。白氏在自己的小院子。再去了趟凝翠坞看望纪君蔓。 正好,花氏守着纪君蔓说话,闻听她来了,就脸不是脸的:“哟,哪阵风把四姑娘吹来了?” “西北风。”纪浅夏也皮笑肉不笑的。 纪君蔓神色相当憔悴,半躺着没跟纪浅夏打招呼,横眉冷对:“怎么?怕我不死,来探消息的?” “你能想的阳光一点吗?谁怕你不死了?” “白氏。” “切,不要空口白牙乱说,没有证据的胡说八道叫诽谤。” 纪君蔓冷笑:“诽谤?她做的,我还说不得?” “她做什么了?” “害我。” “干嘛独害你呀?你是格外讨人嫌还是怎么滴?”浅夏就不服气了。 花氏阴恻恻:“四姑娘,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 “不爱听你一边去。”浅夏果断呛回去:“就她,现如今什么都不如我,干嘛要独害她?说个理由先?” 花氏冷笑:“大人的世界你不懂我不怪你。你到处瞎打听想洗白,可就由不得我们唾弃你。” “花姨娘,我可不是瞎打听想洗白。而是白姨娘就是无辜的。” 纪君蔓怒了:“她无辜?那我这叫什么?” “你这叫自导自演呗。”浅夏撇下嘴:“自己买通人手自己装受伤,然后嫁祸给白姨娘。” 花氏一愣,眼里恨色满溢。 纪君蔓敲着床:“滚,滚,我不想看你这个黑白颠倒的女人!给我马上滚。” “心虚。”纪浅夏扭头就走。 等她走远,纪君蔓看着花氏:“姨娘……” “别怕。她这是吓唬我呢。”花氏安抚她:“她要是真有实证,就不会说说而已,早就捅到老爷面前去了。再说,这两天她们母女四下活动的还少了。还不是什么没捞着。” 纪君蔓抚着心口:“我,我还是有点后怕。” “怕什么,万事有我。”花氏冷哼一声:“咱还有后招呢。阿罗,你只管安心将养着。姨娘保管让你以嫡女的身份挑门比太尉府更好的亲事。” 纪君蔓期待又紧张:“姨娘,能行吗?” “行,一定行。” 朴方堂,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 多寿等人又一次集体在廊外,因天黑下来,也不方便去串门,大家都忐忑的等着消息。 因为这一次事情好像比较严重。 本来狄夫人过来跟纪老太太说话,悄悄屏退了诸人,正在里屋不知说些什么,谁知保国公就怒气冲冲的钻出来,不等通报就闯了进去,然后吵嚷起来。 纪老太太也嗓门提高了,听起来是训斥保国公。 后头天黑掌灯,掌厨的来问,晚膳摆在何处?狄夫人让厨房把她跟保国公的送到这里来。 多寿等人入内侍侯,纪老太太黑沉着脸,只喝了一点粥,吃不下去。狄夫人和保国公也无心吃饭,都神色不好看。晚膳端出来时,差不多没动。 然后,漱口后,纪老太太又让多寿等人先退出去,还有话说。 多寿都担心了。纪老太太从来没这么操心过,会不会加重病情呀? 屋里,纪老太太看着狄夫人说:“别瞒着他了。越瞒越出事。” “可是我答应……” “家里出了这么大件事,你们还互相瞒来瞒去的,等着别人把矛头对准你吗?” 狄夫人低下眼:“不至于吧?外头流言已经减弱了。” “哼!你也是真贤。”纪老太太干脆挑明:“我知道这门亲事,你从头就不乐意。放任着这些小妾们各种耍心眼。现如今,你若不招惹她,她孤掷一注,难免不会狗急跳墙。” 保国公皱眉:“老太太,这个她是花氏吗?” “不是她还有谁?别打量我病着,就万事糊涂。”纪老太太看向狄夫人:“这次是白氏,下次就是你了。” “她?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一个青楼出身的妾室,就算我名声毁了,她也扶不正呀?”狄夫人疑惑的是这点。 纪老太太就一指保国公:“这不有个糊涂蛋吗?被人花言巧语两句就找不着北。” “老太太?”保国公羞愧:“儿子也没那么不堪吧?” “哼!我还不知道你?就你这心性,是个吃女人亏的。原以为订了狄家,让你也灵泛些,谁曾想……”纪老太太埋汰起儿子来,一点情面不留。 保国公深深垂头。 狄夫人愁眉低眼,沉思良久。 纪老太太无奈的看着狄夫人:“都这么多年了,也该让他知道真相了。” “老太太,你……” “夫妻齐心才能其利断金。家和万事兴。” 狄夫人看一眼保国公,后者也正看着她。 “那好吧。”狄夫人长吸口气。 纪老太太又问:“三丫头的事,小满在查?” “是。虽然跟白氏有关,但老太太放心,我看着呢?她若有偏颇,我自不会答应。”狄夫人也怕这事牵扯白氏,纪浅夏就有失公允,还是把握着底线了。 “行,那我就不管了。”纪老太太歪靠在拐枕上叹气:“这丫头办事,我也还放心。有私心,却也公正。” 这也是对纪浅夏的客观评价了。 狄夫人和保国公出了朴方堂,一路沉默。 回到存安阁,狄夫人把白氏叫了过来,跟她提及:“方才老太太说,这事瞒了十多年,如今瞒得了别人,怕是不能瞒国公爷。你说呢?” 白氏大吃一惊:“夫人,不可。” 第349章 故人 “你且安心。如果他要闹起来,大不了我也跟他和离。”狄夫人眉心一紧:“反正,她们就瞅准我这个位置很久了。” 白氏小声:“她,还会冲着夫人来?” “难说。”狄夫人也没把握。 “小满她……” “她永远不会知道的。我保证。”狄夫人诚恳道。 白氏思虑再三,最后叹气:“那就夫人看着办吧。” 狄夫人其实心里也没底。 一件事能瞒这么久,着实不容易。并且继续瞒下去也挺好的,不明白纪老太太为何非得让她把话挑明了?反正保国公也没什么损失。 这夜,保国公歇在存安阁。 狄夫人挣扎犹疑很久,剔了几次灯花,她才慢慢开口:“其实吧,屈默这个人,我是有事瞒着你。” “说。”保国公心里也一紧。 他怕戴绿帽呀!虽然有嫡出子女,可戴一次也是耻辱不是。 一夜,存安阁内室的灯烛一直到三更都未熄。后头还传出狄夫人极浅的呜咽哭声。 第二天,初秋有雨。 纪浅夏在襟霞阁听到两条消息。一是保国公跟狄夫人一大早又去了朴方堂陪着纪老太太用早膳。二是廖氏那边有丝馆没查到的消息。 “她竟然曾经差人给书馆的容先生送寒衣?”这条小道消息来自廖氏院里的多嘴八卦婆子。自然,纪浅夏是出了大价钱的。 不过,多嘴婆子也证实,容先生跟廖氏很清白,私下里未曾来往过。那容先生是一身清正不阿,完全没搭理廖氏的示好。后来廖氏也就罢手了。 纪浅夏就发呆。这条消息是够劲爆,却没有实用价值呀!这都是陈年旧事的,而且听起来像捕风捉影,根本威胁不到廖氏。 至于保国公跟狄夫人这对夫妻唱哪出,浅夏才不关心呢。 花氏格外关心。 她打听得保国公跟狄夫人密切深谈了一个晚上,然后就起早去见了纪老太太,听下人说,二人脸上一直笑容不断,似乎解了多年的心结似的开心。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花氏就跟纪映芙那边悄悄商量:“得出大招了。” “随便你。”纪映芙当然是惟恐天下不乱。 花氏想扶正都快想疯了,正好去针对狄夫人。纪映芙就专心瞅准纪浅夏好了。只是纪浅夏一直很小心,近来出门较少,整不到她。 机会也来了! 丝馆递了消息进来,骆凛一行人回京了。据说这次,奇珍异宝更好更稀有。 纪浅夏本来不想出门,专心为白氏洗清莫须有的指责的。无奈,最后骆凛也送信进来邀她去看好东西。不得已,她去请示。 狄夫人还很高兴,专门指派:“白姨娘好久没出门了,让她陪着去吧。” “哦?”不但浅夏诧异,白氏都错愕了。 备好马车出门,纪映芙那边就得了信。她在外头养有人手,听闻后,得知是母女一起出门,觉得时机来了。 纪府马车是直奔奇石斋的。 白氏心事重重,一直眉头不展,还得浅夏安抚:“姨娘别急,我这就快有眉目了。” “我知道。小满,辛苦你了。” “听说又有新货到,咱们先挑吧。” “嗯。”白氏苦笑。 到了奇石斋,白氏深吸口气。 骆凛迎出门,见白氏也来了,虽意外还是表示了欢迎,请进后堂。 “快点把这次的新货拿来开开眼界。”浅夏催。 骆凛命人上茶,笑:“这回比上次多了一半,多是咱们这里没有的日常用品。你想看,得移步库房。” “那就走起呀。”日常用品,浅夏觉得更实用。 骆凛笑了:“急什么?先歇会。” 有伙计过来请骆凛前头说话,骆凛叮嘱:“我去去就来。” “快去快回。” 纪浅夏喝着茶,跟白氏说:“若是浣国日常用品,只怕寻常老百姓也买得起。” “就是。” “要是实在好,咱们先下手为强吧。” “这样好吗?”白氏忧。 “好,反正总是要卖出去的,卖谁不是卖呀。” 正说到这里,窗边有人走过,忽然停下来。 纪浅夏侧头看见,起身招呼:“屈先生。” 屈默眼里满是震惊,看着她们,僵硬着面色点头:“纪四姑娘。” 白氏垂眸轻点头,静退一旁不作声。 “屈先生,听说这次你们运到京城来的不止是稀罕货,还有日常用品?” “呃,是,是没错。”屈默看着白氏,应付着纪浅夏。 “这是我姨娘。”浅夏想起还没为他们做介绍了。 屈默忽然就笑了:“在下认得。” 白氏抬眼看看他,道:“嗯。原先在狄家见过。” “哦,对,我忘了。”纪浅夏就兴奋了:“屈先生原先是在狄府当差,我姨娘也是夫人身边的人。你们认识很久了吧?” 屈默苦笑一声:“是很多年了。” “咦,那你们……”浅夏惊觉这二人,旧识相见,并没有格外的喜悦,反正有说不清的气氛呢。 白氏低头不语。 屈默收回目光,看向纪浅夏:“纪姑娘是来瞧新鲜的吧?一会让骆公子带你过去好好挑挑。” “挑中,能打折不?” “能。你喜欢什么只管跟我说。” “太好了!”浅夏欢呼。 片刻,骆凛就转回,带着兴高采烈的纪浅夏去瞧新鲜,白氏推说头晕,就留在后堂厢房歇息。 奇石斋的库房,此刻专门腾出一间放屈默的货物。 琳琅满目,纪浅夏看花了眼。 以她后世的目光看去,这次货物更多像东南亚那边的热带特产。花花绿绿的,看着很眼熟。 “怎么样?没见过吧?”骆凛还向她推销了几件。 “没见过。这都是屈先生的货?” “是。” “都是浣国出品?” “并不是。听屈先说,他出门在外多年,这是积攒下来的,装了半船运回来,卖个好价钱,以后就安居在夏国,不再出海了。” 纪浅夏感慨:“这么多新奇货物,可谓奇货可居。他要发大财了。以后光坐吃山空都不愁了。” 骆凛笑:“坐吃山空怕是不能。富贵一生可以。” “对了,你呢?能分一杯羹不?”浅夏斜眼笑趣。 第350章 语焉 骆凛拧下她的鼻尖:“能。你想吗?” 浅夏打开他的手,嘟嘴道:“我想又怎样?” 骆凛挤眼笑:“莫忘了,你的家底在我手里呢。” “你是说……”浅夏脑子灵光一闪惊喜:“你不会动用我的那笔银子了吧?” “你猜呢?”骆凛吊她胃口。 纪浅夏磨牙掐他:“是不是?从实招来。” 骆凛笑出声,抓着她的手,含笑:“是。” “哇,我这算是一份子了吧?年底有分红不?”浅夏财迷一样欢喜。 能钱生钱当然是最好了。 “不少。”骆凛特别喜欢看她真情流露。哪怕是财迷样,也真实。 纪浅夏笑的合不拢嘴,拍掌:“太好了太好了。” 想到什么,小声问:“这奇石斋是你东家还是有别人?” “还有别人。” “那算我一份吧?” 骆凛小声笑:“怎么?做老板娘不好吗?” “不好。当老板才算好。”纪浅夏就兴冲冲问:“那这次你们打算怎么把这些新货卖个好价钱?” “嗯?还没想好。” “我觉得不能再来一次竞拍会。”浅夏出主意。 骆凛微笑:“那你说怎么办?” “先捂着,然后放出风声,等把大伙的胃口吊足了,再一天展出一到两样?这样,价钱一定会推高。” 骆凛眼睛一亮:“可行。” “怎么样?我这点子不错吧?” “嗯,相当不错。” “值多少银子?” 骆凛刮下她鼻子,笑:“你财迷心窍呀?” 浅夏又嫌弃的拍开他的手,不悦:“金点子金点子,点子值金的意思。” “好好,价值千金行了吧?” 浅夏摊手:“拿来。” 骆凛被她打败了,轻拍下她的手心:“给你算在奇石斋里,行了吧?” 计算了下,浅夏不情不愿:“好吧。” 骆凛问起她在京城的事。纪浅夏倒也不瞒他,提到纪君蔓的中毒。骆凛追问了症状,迟疑道:“我好像见过这种中毒症状。” “哦?快好生想想。” “你还记得,我以前不是让你帮我闻一种药水吗?” “记得。” 骆凛摸摸下巴:“那件事暂时不提了,只是下药的那人,她是个用药高手。当年在江湖上,用此方法令武林中某高手名声扫地。” “当年江湖事,你以后慢慢说。先说眼前的。”纪浅夏催。 骆凛迟疑:“老实说,太具体的我不清楚。只是见过一个也是如令姐那般症状。下药的是一女子,来历不明。” “多大了?” “算起来此女如今怕是近三十开外了吧?” 纪浅夏盘算了下:“三十开外?难道当年这个江湖中女子投了七王爷,然后跟蒋氏有联络,最后就归在纪映芙手里?” 骆凛不同意:“不太像。如果她真投了七王爷,又曾效力蒋氏,那么,总有迹可循吧?据我所知,这么些年,在京城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例的症状。” “就是说,这名擅用此药的女子不可能投靠官府卖命?因为她的拿手绝活一次都没在京城现形。” “就是这个理。” “那会是谁呢?难道是府里某个下人?潜伏下来了?不可能呀。这么有手段,怎么甘心为奴?” 骆凛帮她想了想:“也说不好。如果身有残疾,投靠高门大户庇身,隐而不露,也不失为上策。” 纪浅夏好生想了想,府里好像没这号人物。不过,她年小,接触的下人有限。按年岁看,至少是婆子级别的。只能去问白氏了。 走在抄手游廊上,纪浅夏还没觉察,骆凛眼尖心细,看到白氏的贴身丫头在院子廊下跟一个伙计说话。 “怎么啦?”纪浅夏还小声问。 “有点不妥。”骆凛只能这么说。 纪浅夏转念之际就想到什么,绕过游廊去到厢房。 果然就听到里头传来白氏愤愤的声音:“……你走!走的远远的,干嘛还回来?” 接着是个听起来有些耳熟的声音:“……我这不是因为……”什么没听清。 浅夏大惊失色:白氏不是在厢房歇着吗?丫头支在外头,却有个男人的声音在说话? 这叫什么事?偷情吗?会不会太快了!一点铺垫也没有?她没那么随便吧? “咳咳。”骆凛干咳。 厢房安静了。 浅夏拽过骆凛闪到一边。 没多扩,就看到屈默一脸愤色走出来,快步朝前厅去了。 “不会吧?”纪浅夏自言自语。 骆凛掩面,纠结道:“那个,你,你去吧?我,我去前厅了。” “嗯。” 纪浅夏站在厢房外喊了一声:“姨娘。” “进来吧。”白氏气息有点弱。 纪浅夏赶紧跑进房,看到白氏衣衫整齐,形容却怏怏的忙问:“姨娘,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歇好。” “怎么啦?谁打扰你了吗?” 白氏摇头,抿嘴挤个干笑:“没有。你呢?瞧好了吗?” “好了。不过,姨娘,我问你一件事。府里……”纪浅夏装做不知屈默从这里出去的样子,直接就问起别的事来。 听她问完,白氏撑着额头想了好久,摇头:“府里婆子丫头我都知道。从来没有这么样一个人。” “粗使婆子呢?” “也没有。” 纪浅夏一下就灰心了。 白氏忽说:“不过,二老爷那边院子,就不得而知了。” “二叔那边?”纪浅夏恍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心里又重新燃起希望,纪浅夏立刻斗志昂扬。不过,此地不宜久留,她得赶紧把白姨娘送回府里,免得再闹出丑闻来。 骆凛当然知道不方便挽留,他送出来,忽然想到什么,对纪浅夏说:“哦对了,容先生遗物你还记得吗?” “你提了一嘴,我不太记得了。” “是枚绘梨玉石。我让人赶制了几块放在奇石斋出售。兴许能把他的红颜知己引出来。” “引出来做什么?” “好歹是圆容先生一个遗愿吧。” 纪浅夏觉得有道理,伸手:“给我一枚,我在世家高门中帮你传播。” “也行。”骆凛当真取了一块复制品给她。 这其间,屈默就站在奇石斋窗外,怔怔的看着纪府的马车。 那眼神那神情,纪浅夏真以为在他在扮演深情款款的单恋男呢?这叫什么事呀?她不由斜眼看一眼垂头沉默的白氏。 第351章 旧物 马车缓缓前行。 听着车外热闹的街市喧哗,车内的白氏和浅夏都沉默不语。 “咳咳,姨娘。”浅夏开口了:“有句话我很想问了,不知你方便回吗?” 白氏有气无力:“你问吧。” “这个屈先生,原先在狄府为人怎么样?” 白氏一怔,哑然失笑:“挺好的。” “他?”浅夏问不出口。 “他,今天跟我叙了下旧,大概提及了当年的一些旧事,脾气急了点,没事。”白氏主动提及,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浅夏搔搔头:“哦。” 故人叙旧,不用支开心腹丫头吧?还共在内室,怎么也不太合适吧?到底是什么旧事,令到脾气急了?这些疑问,纪浅夏没胆子多嘴问。 回到纪府,先去见狄夫人。 存安阁,狄夫人正满面笑容的跟丫头说起做秋衫的事,还很有兴致的决定挑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大伙出府秋游。 忽有外院的婆子匆匆来报信:“前边来了两个面生的婆子,不知怎么就见着老爷了,正在书房嘀咕。奴婢听了片刻,好像是……” “是什么?”白氏代问。 那婆子小声:“是当年为大小姐接生的杨婆子。” 狄夫人不解:“她来干什么?” “白氏又问:“另一个呢?” 那报信的婆子眼睛瞄一眼狄夫人,小声:“是狄府旧奴。说是原先服侍夫人的。” 狄夫人与白氏对视一眼,都不太明白。 不过,还是马上派了心腹去打听原委。 纪浅夏心里有事,回到襟霞阁,歪躺着把玩骆凛送她的梨石。思忖着怎么帮白氏解围?纪君蔓这个事,明眼人自然知道白氏是冤枉的,可架不住这世人蠢货比较多。若是花氏那一派的人再推波助澜一下,以后白氏就要背上这个污名一辈子了。 虽然不耽误吃喝拉撒,可名誉也同样重要呀! 手指转动着梨石,倚樱来请示:“姑娘,多寿姐姐那边递信,请你过去一趟。” “就来。”纪浅夏腾身坐起,略梳洗了下就去了朴方堂。 老太太才歇着,长荣当值,所以多寿有了点空闲。 拉着纪浅夏到廊角说话:“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姐姐的好事将近?”浅夏玩笑反问。 多寿敲她一下,笑眯眯:“今早,老爷跟夫人过来陪老太太用早膳,我旁听了一阵,觉着老爷和夫人像是解了什么心结似的相敬如宾。” “不是一直相敬如宾吗?”在纪浅夏眼里,保国公跟狄夫人相处的很客气。 “不是,完全不一样。”多寿还思量着措词道:“就是感觉,老爷和夫人像久别新婚似的。” “不会吧?”浅夏震惊她的用词。 就这老两口,还久别,还新婚?晕哦。 “真的,老爷看夫人那眼神,嗯,反正吧……”多寿又望天斟酌用词。 “好了,我知道了。这是个好消息。不过对花氏来说是坏消息。先别说他们大人的事了。多寿姐姐,你那个事怎么样了?” 多寿扭捏了下,低头:“得问老太太去。” “怎么?还没选出一家?” 多寿苦笑一声。 纪浅夏摸摸下巴:这真是挑女婿的节奏啊?老太太得多看重多寿啊! 不过,也好,谨慎些有必要。尤其是多寿这种又漂亮又有财产的侍女,遇到渣男就毁了。 多寿也问及奇石斋,纪浅夏稍微跟她说了一点他们的下一步。 说话的功夫,她还掏出绘梨玉石给多寿看。 “咦?这个,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多寿惊咦一声。 “真的?你好好想想。” 多寿使劲想了想:“有些年头了。好像是在二老爷那边见过吧?” “二叔?”多寿双拳一击:“嗯?我有新方向了。” 纪浅夏怀里揣着这块玉石又去了二叔那边院子。 谢氏正跟廖氏和舒氏说起秋日的各项安排。添置新衣,安排出游,拜会世家夫人等等。闻听纪浅夏又来了,让迎进来。 廖氏和舒氏起身千告退出门。 纪浅夏盯了廖氏几眼,跟谢氏寒喧凑趣一回,就奔了主题,问:“二婶可认得这块玉石?” 谢氏接过认真看了看,笑:“你从可得来?” “街上小摊买来的。” “难怪看着粗糙。”谢氏还给她笑笑:“廖姨娘有一块,比这个精致。” “廖姨娘有一块?”浅夏重复一句。 谢氏点头:“早年见她戴着,最近倒没见着了。怕是收起来了吧。” “哦。”纪浅夏慢慢就敛正神色。 过后,有管事的娘子找谢氏,纪浅夏很有眼力见的告辞出门,想了想转去找廖氏。 廖氏在自己屋子喝茶看书,听报她来了。很客气的迎出来。 “四姑娘来了!稀客啊。请进。” “廖姨娘,我不是随便串门,有事来的。”浅夏不废话。 廖氏笑着,亲自奉茶,一脸和气:“什么事?” “这个,听说姨娘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浅夏摊开手掌上小小的玉石。 廖氏乍见,猛然捂住嘴,眼里全是惊愕,半晌才抬眼:“这,这何得来?”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廖氏抿抿嘴,深吐口气,道:“我,是有一块差不多的。” “姨娘,能让我看看吗?” 廖氏望她一阵,从首饰盒里拿出一块,上面绘有小小梨,玉石是真材实料的。 “这枝梨是姨娘亲手绘的吧?” “没错。” “明白了。”纪浅夏回头看了看,丫头们都在四周。 廖氏会意,挥手屏退了丫头问:“四姑娘,现在可以说了吧?” “可以。”纪浅夏突然咧嘴:“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在前些年给家里容先生送寒衣了。” 咝~廖氏倒抽冷气。 纪浅夏又瞄一眼她的屋子:“嗯,书还不少!碧嫣楼出身的姨娘,学问不错嘛。” “四姑娘,你说话放尊重点。”廖氏愠恼。 纪浅夏气定神闲只笑:“这是事实,我只不过是揭旧事而已。姨娘,我倒是知道一个姓容的先生的下落。哦,对了,他身上有一块跟这个一模一样的玉石。” 廖氏死死瞪着她,不说话。 “哦,可以跟你透露一下,他死了!非正常死亡。”浅夏也紧紧盯着她,如愿以偿的在她脸上看到震惊,错愕悲伤灰心失落的神情。 嗯,成功一半! 第352章 超然 还没窃喜多久,府里就忽然刮起一股大爆料的风浪。 也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小道消息。这次的目标人物直指狄夫人。 还是跟屈默有关。不过事态升级了。 小道消息爆料说狄夫人早年在家当小姐时,因为也爱往外跑,总是屈默护卫,日久生情。后来跟纪府订亲,迫于无奈嫁过来,彼此之间还是有牵扯。 因为做的太隐密,狄夫人亲信多,所以瞒的水泄不通,直到纪大姑娘出生,才有一丝风声透出。这纪大小姐不是国公爷亲生的。 许多人就掐指算时间。 屈默离京也有十三四年了吧?加上纪安蕾的年纪,似乎说得过去? 如果不是事发,屈默为何要离京呢?为何狄夫人还去送行呢? 重重细节连起来,给纪府带来新一轮的是是非非。 别的不说,纪安蕾听到风声,气个半死,跑去存安阁,请狄夫人施家法,务必要将这新谣言压下去,太不像话了。 只是狄夫人却不同往日那样暴怒,而是不紧不慢的安排陈氏:“先去召集内宅管事娘子到内厅来。” “是,夫人。”陈氏兢兢业业认真执行着她的安排。 “母亲?” 狄夫人示意她:“稍安勿燥。别中人家的圈套。” “哎?”纪安蕾直眼:“母亲,你是说……” “自然是有心人泼脏水。我有分寸。”狄夫人笑:“你呀,该吃吃,该喝喝。越不当回事,那些人越狗急跳墙。” 纪安蕾得了她的安抚,静下心来:“我懂了。” 一般来说,谣言止于智。 而对于泼脏水,最理智的是镇静,不要自乱阵脚,然后慢慢的洗刷脏水。越急越乱,别人就越看笑话。 找接生婆去搬弄是非? 狄夫人冷笑。 可是没等她把接生婆找过来,接生婆忽然暴毙了。另外那个婆子的确她原先在狄家当姑娘时的旧奴,因为做错事被提出去发卖了。 谣言基本是她造出来的,不过,她也下落不明了。 好吧,这条路不通,狄夫人也不急。 夜里,她跟保国公商量:“这种事呢,造谣只要动动嘴,辟谣却要跑断腿。何况这两个忽然冒出来的婆子又一死一下落不明,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保国公笑:“急什么?” “脏水是泼我身上,当然急喽。” “放心啦,那个狄府的旧仆,是我让诤儿藏起来的。” 狄夫人惊喜:“原来你早就料到会这样?” 保国公叹:“我是料到了。不过不想承认她们真会施这种手段。没想到那个接生婆果然被灭口,恰好说明,我做对了。” 狄夫人放松了,笑问:“那几时放出人来打脸?” “且再等等。”保国公沉吟说:“白氏这事还没定论呢。” “我今日听小满说,事情有转机了。” “噢?”保国公也高兴:“这丫头,还真有两下子。” 狄夫人挑眉乐了,过后又问:“花氏没来敲边鼓?” “她没出面,不过简氏倒是探了回。” “简氏?”狄夫人失笑,摇头:“她呀?让我说什么好?”说罢,眼角瞄瞄保国公。 保国公老脸一红,干咳两声:“她,她是个意外!真的是意外!我当初可真是酒后犯糊涂……” 当初真是简氏有野心,趁着保国公酒后去见纪老太太,爬床成功的。纪老太太十分震怒,还起把她提出去发卖,好在狄夫人心软,求情留下来。果然生了最小的女儿,这才抬为姨娘。 两人说起以前的事,都当笑话讲。 保国公的态度很令人费解。若是早先,一定是震怒加暴跳如雷。 这一回,却是把外院的管家都叫过去,训斥一通,责令不许管好下人,不许乱嚼舌根,否则一律打死。看他这架势来真的。管家们都是极有眼色的人,看出保国公这是大事化小,一点也不想把事态闹大的意思。 花氏就纳闷了,纪映芙也奇怪。 两人借着看望纪君蔓碰面了,还讨论了下:“怎么会是这样呢?按理来说,就算只是传言,也得表个态吧?何况,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多少心里也膈应吧?” 纪映芙沉思问:“会不会夫人先跟爹爹说了什么?” “那是肯定否认。可是,这事,我还真有点把握。”花氏眉头紧皱:“原先吧,我还以为是白氏红杏出墙……” “什么?”纪映芙头一回听说这个传闻。 花氏就轻笑说:“你们年小不知道。我早先进门时,有阵子风闻得白氏行为不端,说有人婆子模糊中看到她在后园子私会男人。后头也没音信了。直到,她生四丫头,借着身子损坏……” 呃?少女不宜,花氏就讪笑下。 但大概意思,都听懂了。 纪君蔓小声:“白氏出墙的话,那纪浅夏就是野种喽?” “我也只是风言风语听了几句,没实证。”花氏承认。早些年,她听过,后头白氏当半家,就从此没有这些流言蜚语了。 纪映芙若有所思:“这么说,当年府里有乱过,但不知是夫人还是白氏?” “没错。”花氏拍拍纪映芙。 “不管是夫人也好,白氏也好。爹爹也该大发脾气才是?为何一点动静没有?这不明显偏护人吗?”纪君蔓不满在此。 花氏也是这么想的。 纪映芙托腮:“是不是只在府里传,影响不够呢?若是传遍京城……” “不妥。咱们府里名声要紧。你们都未订亲,三思。”花氏虑的是这层。 纪映芙冷笑:“我没娘疼,只怕是找不到好亲事了。名声毁了,于我无碍。” 纪君蔓白她一眼:“我可不赞同呀!府里施压就够了。外人指指点点,那咱们以后怎么出门?” “阿罗这话说的对。”花氏也不赞同把有关狄夫人私生女的流言闹的满京城都是。狄夫人是名声毁了,可纪府,也受牵连不是。 她可是有女儿有儿子的,目光还瞄着正室的宝座呢。若是将来交给她一烂摊子,才不乐意收拾呢。 纪映芙面色淡淡:“那行,反正接生婆呢是弄死了,接下来就看你们发挥了。” “对了,狄家旧奴呢?” 第353章 绘石 纪映芙迟疑下:“还在找,只要在京城,会找到的。” “可别再出岔子了。虽然我们没亲自出面买通,到底她是让人刻意找出授意,循起蛛丝马迹来,咱们谁都跑不掉。”花氏叮嘱。 纪映芙不耐烦:“还用你说。” 她往存安阁去。到底不放心!为什么狄夫人这么镇静淡定?这则流言可杀人啊!她怎么就安之若素不当回事呢?还有心情主持家务? 半途中,小沫得到消息:“廖姨娘破天荒去了襟霞阁。” “哎?”又是想不到。 廖氏跟这边一向不怎么来往,无非也就是串串花氏的门。基本上在当安静的小透明。 而且吧,她跟纪浅夏,八杆子打不着的感觉。 纪映芙就转了身,往襟霞阁来了。 襟霞阁。 气氛怪怪的。 廖氏可是二老爷的妾,平时都很少往这边府里走动的,今日怎么来跟纪四姑娘拉家常呢? 倚樱和偎蕉面面相觑,奉上茶后,就被廖氏有礼貌的请出去了。 大小丫头都感到稀奇,悄悄躲在外面偷听。 纪浅夏坦然自若:“廖姨娘,你有什么事吗?” 廖姨娘眼圈是黑的,眼眶是红的,神色有不安,咬咬下唇:“四姑娘,你是聪明人,那就明人不说暗话。你,那块绘梨的玉石从哪得来的?” “容先生嘴里呀。怎么啦?”纪浅夏还笑眯眯反问。 “这位容先生,真的去世了?” “哦。这个呀自然是真的,我没事咒别人干什么……”浅夏翻翻眼,故做不解:“廖姨娘为什么问起这个人来?” 廖姨娘叹气:“说来话来。” “那就长话短说。” 廖姨娘抹下眼角:“我原本不姓廖,姓容。家境贫寒,从小被送入青楼,几经转折与家人失去联系。后来得遇二老爷才脱离苦海,以后但凡是姓容的,都会去打听家世籍贯一番。” 纪浅夏就皮笑肉不笑了,挑出一处来:“那块绘梨玉石是怎么回事?” “那是,因为后来熬出来,就让人特意订制的。” “哦,订制了几块?” 廖姨娘不情愿:“两块。” “一块给了容先生,一块你留着对吧?” “没错。” 纪浅夏哈哈哈笑起来:“那这么说,姨娘是见过容先生的呀?怎么以后但凡是姓容的都要打听一番呢?” 廖姨娘怔了片刻,马上补救:“其实,我当初跟家兄见面还年小,不太记事。事过境迁,容貌多少会有变化……” “呵呵,是吗?”纪浅夏就咧嘴笑:“还年小?多小?” “呃?” “廖姨娘,你可要好好回想一下,你到底多久熬出头的,然后亲笔绘梨在玉石送你口中的家兄容先生的。”浅夏不冷不热提醒。 廖姨娘编不下去了,直勾勾瞪着她。 纪浅夏漫不经心回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廖姨娘,你呢,要么老实交待,要么就等着被扫地出门,然后被江湖朋友弄死。” “你这是威胁我?” “不,这是好心提醒。毕竟,留给你坦白的时间不多了。” 廖姨娘狠狠咬牙:“你想要什么?” “真相。”纪浅夏懒懒送她两字。 “什么真相?” “所有事的真相。”浅夏狮子大张口。 廖姨娘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 哈~纪浅夏张口就对着她哈气,得意:“我口气是不小,你得受着。” “纪四姑娘,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廖姨娘木着脸。 纪浅夏无辜:“那是,我一向把自己看的很高很重要。倒是廖姨娘,把我看低了。” 廖氏抬手抚面。 纪浅夏就专注盯着她的袖角。再把目光瞄到茶杯上。茶杯里的水还是老样子。 “你看什么?” “哦,常听说有些人下药悄无声息,我想看看廖姨娘是怎么下手的?”纪浅夏口无遮拦。 廖氏脸色一变,不悦:“四姑娘,有些话你可不要乱说。” “没有呀。廖姨娘的身份我已经知道了。我这不担心你装可怜编身世不成功,就对我来一招纪君蔓的先例吗?” 咝~廖氏牙疼似的抽气,霍然而起。 纪浅夏挠挠头,若无其事道:“不过,我也早就跟某人打招呼了。我若真的跟纪君蔓一样,就帮我报仇。凶手我也透露给他了。” 廖氏掉头欲走。 外头偎蕉大声:“六姑娘来了。” 纪浅夏一挑眉,笑说:“哟,来的可真快。”扬声高喊:“快请六妹进来。” 她整整衣,扶桌起身。 纪映芙嘴角含着浅笑进来,看到廖氏在,乍惊:“廖姨娘也在呀?” “是呀。也不知今天吹的什么风,把你们二位都吹来了。快,请坐。”浅夏客气的迎着纪映芙。 廖氏跟纪映芙见礼了,还是准备告辞。 纪浅夏忙拦着:“廖姨娘且慢。难得姨娘踏足我这小院子,怎么说走就走呢?这是怪我招呼不周吗?” 又冲纪映芙:“六妹也帮我劝留着姨娘。” 纪映芙干笑:“是是,四姐说的对。姨娘多坐会。” 廖氏无奈,只好重新坐下。 纪浅夏将自己的杯推给纪映芙,笑说:“我用的茶杯,六妹别嫌弃。” “谢谢四姐。” 两姐妹十分客气,面上都带着笑。 看着纪映芙捧茶而饮,纪浅夏又加一句:“刚才廖姨娘袖子拂过茶沿,六妹别介意哈。” ‘噗’纪映芙一口茶水喷出来,纪浅夏早有准备的跳开,一迭声喊人过来帮着收拾。 “你,你什么意思?”纪映芙指着她,脸色难看。 “没有什么意思呀。就是随口说一句方才的现象而已。六妹,你紧张什么?”浅夏还特别无辜。 纪映芙一时语塞。 她看一眼廖姨娘,后者脸色也相当难看。 纪浅夏整下衣袖,安抚纪映芙:“六妹也莫要紧张。廖姨娘也只是袖口无意拂过而已,你不要想多了。” “我没想多。”纪映芙硬梆梆否认。 “哦,那就太好了。我怕六妹想多了什么下毒下药之类的妄想,没有就好。来,咱们继续。” 纪映芙吞吞喉,惊恐的看着她。 浅夏托着腮特别天真眨眼继续闲聊:“六妹才从三姐院里过来吧?三姐现在怎么样了?” “挺好的。”纪映芙如坐针毡。 第354章 了然 “没什么后遗症吧?要知道,她这病来的太快,实在可怕。太医都说不是市面上的常见的毒呢。”浅夏仍是无辜担心脸。 纪映芙磨牙:“一切都还在好转。三姐也是倒了霉,竟然让人暗算了。实在没人性的东西,怎么会对着三姐下手。” “就是就是,何止没人性,简直丧尽天良,猪狗不如,全家死光光,下辈子投胎为畜生都是对畜生的侮辱。”说这话时,纪浅夏定定的瞅着廖姨娘。 廖姨娘不自然的干笑:“这,这太可怕了!姑娘们还是别说这事了。” 纪映芙发现被纪浅夏带沟里,干咳笑说:“也对。咱们还是说些针线女红吧?四姐呀,你好久没拿针线了吧?” “你还真的手眼通天呀。我好久没摸针线你都知道?” “这,这不是府里都知道吗?” “怎么会都知道了?明明我在凉山可是绣了花的。”浅夏睁眼说瞎话。 纪映芙十分个不相信:“你在凉山绣花了?” “是呀。” 纪映芙轻笑一下。 “对了,六妹,不如我们来聊聊刺青的事。” “什么刺青?” 纪浅夏嘻嘻一笑:“就是在身上刺一个图案。比如有人就刺一个老虎头……” 纪映芙脸色一白,眼底惊慌一闪而过。 廖姨娘吃惊:“老虎头刺青?” “嗯。怎么,姨娘见过?”浅夏还是笑模笑样的。 “没,没有。”廖姨娘神志有点恍惚,强撑着告辞而去。纪映芙随后也告辞。 纪浅夏目送二人离去,不着急。 府里的流言热度低下去了,不过私底下还在窃窃私语。一派认为狄夫人是清白的,当家主母这么多年,为人品性很清楚了,不可能做出红杏出墙的丑事来。 另一派却也肯定狄夫人之贤,可是跟娘家护卫有私情并不矛盾呀。先有私情后奉父母命嫁过来,忘不了旧情不也是常事吗? 不过,下人不敢明传。府里已经明令禁止,违者不单单是罚挨板子,而是直接提到牙行发卖。 再加上保国公最近几天都在存安阁,与狄夫人夫妻恩家更近一步,人家正主都不急,底下人操那门子心呐。 花氏很急,看来狄夫人太强大,不容易扳倒,那还是全力攻击白氏吧? 怎么说白氏是夫人的亲信,又是从娘家带过来的。说不定,当年在娘家还是个内外送信从中牵线的跑腿丫头呢?何况,纪君蔓这个事,一直拖延着不给说法,花氏便瞅准时机又去跟保国公哭诉一场。 保国公镇定许多,听她哭诉完,还安抚:“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不会让阿罗受委屈的。” “老爷!”花氏心里着急,含着泪就嗲声喊一声:“妾身不急,妾身相信老爷夫人一定会还阿罗一个公道的。” “嗯。回去吧。”保国公挥手。 花氏暗惊,这样都不能打动他?于是又添补一句:“今日妾身去瞧阿罗。这丫头还愧疚,说生病这么些天,不能好好孝敬老爷夫人,自责的直哭呢。” 保国公看她一眼,慢慢说:“哦,难为她了。” “老爷,不如妾身陪老爷过凝翠坞看看,也好让阿罗安心养病。” “也行。”保国公是有几天没看到纪君蔓了。 纪君蔓本来就嘴甜会讨好人,看到保国公又是高兴又是难过,还自责一顿,让花氏劝开了。末了,看天黑,花氏怕保国公过了病气,主动提出告辞,顺便委婉的请保国公去自己院子歇息。 保国公有点累,摆手:“不用了,我去存安阁,跟夫人有事商量。” 花氏嘴角直抽抽。 几时,保国公跟狄夫人这么起腻了?这都几天了还是歇在存安阁? 这夜黄昏,襟霞阁。 纪浅夏看着一脸誓死如归的廖姨娘,意料之中的笑:“廖姨娘,这么晚了,有事不能明天说吗?” “必须今晚说清。”廖姨娘斩钉截铁。 “那行。”纪浅夏无所谓。 廖姨娘直接摊牌:“四姑娘,咱们做笔交易。” “具体是指什么?” “你如实告之我容先生因何去世?我就告诉你想知道的。” “可是我想知道的,都差不多知道啊。这笔交易不划算。” 廖姨娘狠下心:“我知道怎么洗刷白姨娘的冤曲?” “我也知道。” 廖姨娘深沉盯她一眼:“那你怎么还没动静呢?” “这不就等着你自投罗网吗?”浅夏还笑了。 廖氏惊:“你就这么拿定主意是我?” “原本没拿定,现在准了。” 廖氏半晌无语,最后不得不说:“那你想要什么?” “嗯?我想想哈。”纪浅夏支着下巴:“我想要的是你当面揭穿花氏与你的共谋。” “不可能。”廖氏拒绝。 “丢不起面子是吧?” “不,我不能害了让儿。”纪安让是廖氏生的庶子。低调又听话,很有乃父之文采。 纪浅夏就望天叹气:“我就更不能让你泼白氏污水了。” 廖氏降低要求:“明面上我不能出头,但私底下我可以向国公爷和狄夫人供认。” “不行。必须当面澄清,影响如此恶劣,私下澄清不了。” 廖氏思虑再三,愤然离去,第二次沟通无效。 纪浅夏觉得该把真相公之于从了。不然花氏还一直蹦达个没完。 于是,在第二天,她就主动来看望纪君蔓,顺便就等到了花氏。 花氏是怕她对纪君蔓不利。因为在凉山时,纪君蔓就吃过不少纪浅夏的亏。她是赶来支援壮胆的。 来的正好。 纪浅夏正好要跟她摊牌,就直接点题:“花姨娘。三姐中毒这事,夫人全权委托我在查。如今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查清了。” “哦?凶手是谁?” “是你。”纪浅夏和气笑说:“你,找人演的苦肉计。” “我呸!”花氏怒气冲冲,对着她:“你这是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故意诬赖我们母女。来来,我跟你老爷夫人跟前说理去。” “去就去。你可不要后悔哦。” “哼!走着瞧。”花氏胸有成竹。 纪浅夏抬手:“不如这样吧?把爹爹夫人请到这里来,正好苦主也在,一起对质如何?” 第355章 揭穿 花氏迟疑了。 纪君蔓却是不怕,昂头:“姨娘,就依她这一回。我倒要看看,她们是怎么信口雌黄指鹿为马的。” “看,苦主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决定吧。”纪浅夏吩咐自己的丫头婆子分头行动。 看她这么自信满满,花氏心里打个顿。 可是转念一想,这事做的机密,怎么可能会让她查到?再说,这几天,她也没怎么查呀?八成是吓唬的。 保国公和狄夫人都请过来了。陈氏,简氏和白氏也随同而来。 “小满,你真的查明了?”狄夫人将信将疑。 “夫人且听。”纪浅夏陈述了一遍事情来龙去脉。然后就说:“这事吧,最关键的是二叔家的廖姨娘。” “廖氏?”陈氏和简氏都很惊讶。 廖氏却是不承认。 “廖姨娘跟花姨娘同是碧嫣楼出身,不说情同姐妹吧,也算是同病相怜。于是呢,花姨娘做不到的事,自然由廖姨娘代办喽。” “你有证据吗?”花氏怒问。 “廖姨娘身边有个丫头**红吧?”纪浅夏阴笑了下:“我们把春红叫上来,问几句。” 春红莫名其妙被推上前,不安问:“四姑娘想问什么?” “就问下你,廖姨娘跟花姨娘来往之间的事。” “这……”春红拿不准什么该说。看向廖氏。 廖氏先承认了:“妾身跟花姨娘是有来往,平时也串门来着。这能说明什么?” “春红,你娘跟花姨娘这边的某个婆子很要好吧?” 春红挑挑眼,低头:“是,是人认干亲。” “那就对了。”纪浅夏让人请上认干亲的婆子。冷冷道:“当天在议事厅,是你把毒下到点心上的,对吧?” “老奴冤枉!没有这回事。” “那就动刑。”纪浅夏老神在在。 花氏不服气:“凭什么动刑?你想屈打成招吗?” “不打,不说实话。有些人就是这么贱,好言好语百般抵赖,非得人动真格的。给我打。”纪浅夏毫不留情面。 花氏看向保国公。 狄夫人轻轻揭起茶盖,淡淡:“四姑娘说的有道理。” 那就免不了打一顿。 廖氏神色不定的盯着纪浅夏。 纪浅夏冲她皮笑肉不笑:“一会还得麻烦廖姨娘身边的婆子也说句实话吧?” “四姑娘,你这是何必了?” 纪浅夏冷冷:“我有我的道理,不过告诉你一声,容先生的真相,你永远都别想知道了。” “什么容先生?”边上的简氏耳尖听到了。 纪浅夏坏笑:“哦,就是廖姨娘闹的一出乌龙而已。” “什么乌龙?”简氏竖起耳朵听八卦。 廖氏警告的瞪她一眼。浅夏对简氏:“就是廖姨娘前些年把咱们这里教书的容先生错认成另一个容先生,偷偷送了寒衣去关怀。” “哎呀!”简氏掩齿窃笑:“有这种事?” “我也想求证呢?”纪浅夏眨着无辜眼:“我也是听府里流言这么传,廖姨娘来澄清一下吧?” “胡说八道。”廖氏腾身火起。 狄夫人只抿抿嘴,不作声。 这则八卦,她早些年也听说的。 角落传来挨打婆子的惨叫,一声声,叫的花氏心惊胆战的。 纪浅夏使人去问:“还不招吗?” “她肯招了。” 婆子有气无力被抬上前,趴在地上,可怜巴巴:“老奴冤枉。老奴只是接了廖姨娘那边婆子递的一个小方包。” “给了谁?” 婆子手指颤颤指向纪君蔓身边的雁书:“她娘。” “里头是什么?” 婆子摇头,再也不说话了。 “带下去请个大夫吧。”纪浅夏也不想弄出人命来。 雁书的娘倒是审时度势,不想受刑,很快就招了。趁着纪君蔓去议事厅量尺寸,她就在廊角递给了雁书。至于里头是什么?她闻了闻,没闻出来。 转到雁书头上了。花氏紧紧盯着她。 纪浅夏也含笑看着她:“别怕,说出实情,不但不会罚,还会奖你。” 雁书眼珠转转,接触到纪君蔓杀人的目光和花氏警告的目光,她垂眸:“是,是奴婢趁着白姨娘,三姑娘不注意泼洒了一些在点心上。” 众皆哗然。 纪浅夏却追问:“什么时候洒的?洒了多少?” “在三姑娘将出门时。洒了一半,剩的奴婢留下小半,另一小半交给三姑娘了。” “等等。”保国公疑:“我没听懂。为什么是三丫头出门时洒的?她那时不是尝了一块吗?” “雁书!”纪君蔓发出一声尖叫:“我待你不薄吧?” 雁书冷淡看她一眼:“奴婢不想再重蹈豆青的老路。三姑娘,人在做,天在看。” “你?”纪君蔓指着她咬牙切齿。 狄夫人浅笑了下:“说吧,雁书。” 雁书一五一十的招供了。 如纪浅夏推测的那样。点心是无辜的。白氏还尝了一块呢。是纪君蔓去了议事厅量尺寸后临出门,比较混乱时,雁书悄悄洒在点心上。剩的,纪君蔓回到院子兑了一点在水里含了服之,接着病发请大夫。虚惊一场。 然后再拿狗作实验,当然就会出现一样的症状。 “所以,这些药其实不会致人死亡,看着凶险而已。对吗廖姨娘?”纪浅夏转向廖氏。 廖氏冷笑:“你这是欲加之罪?” “那就传唤你身边的婆子喽?”浅夏笑:“让她认一下,雁书特意剩下的药,是不是在你屋见过?” 廖氏哑然半晌。 陈氏小心翼翼:“廖姨娘怎么会有这些?” “哦,这就牵扯了一段陈年往事。”浅夏逼视着廖氏。 廖氏被她这样盯着,沉吟片刻,狠狠咬牙:“算你狠!竟然连雁书这丫头都能收卖。” 雁书垂头。 “廖姨娘没听雁书说嘛,不想重蹈豆青的下场。这叫识时务。”纪浅夏转向狄夫人:“雁书立功,请夫人嘉奖。” 狄夫人顺势:“这是自然。” 弃暗投明就该表场,不然以后谁肯倒戈。 “多谢夫人,多谢四姑娘。”雁书得了这样的保证,感激万分。 花氏跳出来:“一派胡言。雁书这丫头平时里因为阿罗管教甚严,历来有怨言,她这是反咬主人,不但不能奖,还得赶出家门。” “哟,花姨娘。这话说的诛心。雁书是反咬,那豆青是什么呢?为什么要致她于死地?” 第356章 大招 “更是血口喷人。豆青这丫头不是你院里手脚不干净自个投河自尽吗?关我什么事?”反正死无对证,花氏才不承认呢。 纪浅夏冲廖氏阴恻恻笑说:“廖姨娘且等一会。等我跟花姨娘算完账,咱们接着算。” “哼!”廖氏扭一下头。 “爹爹,夫人,各位姨娘,各位姐姐妹妹,还有看热闹的大家。花氏历来针对白姨娘跟我,是由来以久的。只不过这次最狠,不惜动用亲生女儿来栽赃陷害。是可忍孰不可忍。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吧。” 保国公愣了:“怎么算?” “当然是死人还魂喽。”纪浅夏看向台阶下。 多寿那边的白妈妈冲她点头,表示人带到了。 “少装神吓唬人。”花氏不屑。 浅夏没理她,而是抬抬手:“下面有请豆青。” 这步棋,纪浅夏早就想用了。可算找到机会了。 ‘唰’围观的人一致掉头。 豆青款款而来,还是老样子,皮肤倒养白了,脸颊也有肉了,眉眼坚定的跟含屈而碰到青天大老爷的苦主似的。 “豆青?”花氏张大嘴,下巴一掉。 豆青给国公和夫人见礼,转一圈给各位略施一礼,向纪浅夏:“四姑娘,奴婢回来了。” 浅夏含笑:“休养的不错。去给夫人和各房姑娘细看看。” 大伙还在惊愕中。 开始说是死了,后来证实另有其人。就猜是失踪了。可一个姑娘家多日无音信,后查可想而知。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了。 狄夫人招手,细看一回:“比先胖了。” 纪安蕾姐妹都上前捏了捏手,惊喜:“是活的。” 唯有花氏汗岺岺而下。 “花姨娘,你方才坚信豆青已经投河自尽是吧?” “她,她是假的豆青。” 小豆子得了信,冲过来,认真看看豆青,大声:“是我姐姐,老爷夫人,奴婢可以作证。” 豆青摸摸小豆子的头,怜爱说:“小豆子,对不起,姐姐瞒了你这么久。” “姐,只要你没事就好。”亲姐妹之间,有种天然的血缘,无论豆青是胖是瘦,总能认出来。 “这,跟花姨娘有什么关系呢?”陈氏帮着管了几天家,胆子大了一些。 浅夏笑眯眯:“豆青,你来说吧。” 豆青当着众多人的面,将花氏身边的心腹婆子怎么威逼利诱她,甚至拿她妹妹为威胁,逼着盯牢纪浅夏一举一动的事都说了。 最近这件事,她也摊开说的很仔细,她去偷窥纪浅夏被发现,伤了后背。虽然纪浅夏开始是严查,后来又当没事人一样,但她们都清楚,这是想钓出豆青背后的人。所以第二天,还有一天休假的豆青得到消息,出府商谈下一步。没想到差点被灭口。 好在纪浅夏英明神武,半路将她救下,送到秘密地方安顿下来。打算等她们在府里闹的不像话时,再由她出面打脸。 没想到,不等她出面,花氏就被送到乡庄去了。 当然,其中骆凛的出场完全不用提。纪安诤后来的介入,也是一字不提,都归功纪浅夏。简直是把她塑造成一个智勇双全,能预知未来的能人四小姐了。 纪浅夏坦然接受了大伙的祟拜目光,转向花氏。 花氏强自撑着,扑向保国公:“老爷,妾身冤枉啊!这是诬陷,这是栽赃陷害,是四姑娘刻意抹黑打压妾身而为。” 保国公神色很复杂。 “爹,不能听信她们一家之言。”纪君蔓也尖利说:“豆青本来就是她院里的丫头,帮着编造谎言人之常情。” 纪浅夏抠抠鼻子:“我可记得,当时刚传出河里死人,府里就开始谣传是豆青,并且矛头直指我虐待下人。谣言起头好像是花姨娘院里先传出来的吧?对了,你们怎么那么肯定就一定是豆青遭了不测呢?” 花氏恶狠狠瞪着她:“因为你有丫头才失踪,自然就怀疑是她。” “哦,怀疑她跳河自尽?然后就一窝蜂编排有流言针对我?这动作也太快了吧?说事先没安排过,我是不信的。”浅夏冷冷笑说:“蠢而不自知。” 纪君蔓也挣扎着扑过来抱保国公大腿:“爹,你要相信我们,这绝对是她们做好的局……” 纪浅夏也不急,而是冲着旁听的人等问:“各位听众,怎么看?” 纪安蕾,纪安蕊当然是目露鄙视之光。纪吟萼眼珠乱转,跟简氏交换个眼神后,悄悄站到狄夫人身后去了。 只有纪映芙默然无语,内心却是惊涛骇浪的:豆青竟然没死?下手的可不是花氏的人,而是当初蒋氏的安排,把花氏当棋子,箭指纪浅夏的。 听众里婆子丫头们其实都不傻,早就听明白了。 这又不是什么绝顶秘密。各房在各处安插人手,这不是常事吗?豆青的话当然可信。而且失踪的又那么巧,河里捞出女尸这边针对纪浅夏的流言就展开了。她们可还记得呢。 纪浅夏倒没想到花氏母女怎么样?她要的是还白氏公道。然后,花氏一辈子别想抬起头,也再也搞不出妖蛾子。她心知肚明,想弄死豆青的其实是蒋氏,花氏是被悄无痕迹利用了。 纪君蔓还在哭的可怜,浅夏就干咳一声:“这件事,先暂停一下。反正该说的都说了,谁是谁非,大伙也不是傻子,看的分明,听得明白。接下来,重新转回投毒这件事。” “我不听不听!”纪君蔓耍赖了。 浅夏笑:“你捂上耳朵不听也行。反正也不是说给你听的。来,接着,开始廖姨娘身边的婆子这块……” 廖氏全程都听愣了。 豆青这事,她知道,花氏是什么心思也知道。不过,她没死,藏了这么久,真的出乎意料之外。这么推测下来,纪浅夏在京城有厉害的帮手。 会是骆凛吗?还是别的人物。不然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跟容先生往事的? 所谓墙倒众人推。 廖氏怔怔的想了很多,马上就采取明智之举,她站起来,态度恭敬:“不用传我身边婆子。那种不常见的药是我提供的。” 第357章 反水 此言一出,大伙有震惊也有迷惑的。 廖氏一向小透明存在,怎么会掺和这边府里的破事呢? “我跟花姨娘关系不错,早年同出一门,同入纪府,一直都有来往的。这大伙都知道。”廖氏神色自若:“不过,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会一点医术。对,跟谢夫人一样,多少懂一点药理。 狄夫人打断她:“说重点。” 于是廖氏交待了,花氏跟她商量的事。知道她擅药理,当年在碧嫣楼就结交了不少江湖朋友,自配有不少官面上没有的药,效查很神奇。所以这次花氏请她再度出手,配一些不致命的,但效果很惊人的。用在自己女儿身上,用来栽到白氏身上。 也只能用在白氏在的场合,其他人都不合适。 纪君蔓不会有生命危险,顶多吃点苦头,用了解药后,其实十天半月也就好了。 “你,你胡说!”花氏万万没想到廖氏反水,气急败坏否认:“根本没有这回事。” 廖氏随手就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道:“这里还有,可以证明就是我自个配制的。我身边婆子传给你院里的婆子,这事也清楚了。雁书这丫头的口供也在,花姨娘,不用再狡辩了。” “你,你这恶毒的女人,到底收了纪四丫头多少钱?你们这是陷害,这是无中生有。” 狄夫人要过小瓶,闻了闻,递给保国公。问她:“句句属实?” “不敢欺瞒。” “为何一直隐忍不说,此时却全盘托出来?” 廖姨娘叹气:“良心不安。花姨娘跟我有私交,我却不过情面帮她。可白姨娘跟我无怨无仇,实在见不得她受这种陷害。我这几天内心挣扎许久,良心过不去,决定如实说出来。” 纪浅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鬼才信她的良心不安呢?她就是想知道容先生的事。 “好。你竟然迷途知返,做为帮凶的罪,可以暂抵。”狄夫人也先安抚她。转向花氏:“还有什么可说的?” “假的,她说的都是假的?”花氏抵死不承认,深吸口气负气道:“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娘俩。” “这话说的有证据吗?为什么要合起伙来欺负你们娘俩?” “你们心里自然清楚。” 简氏此时见机行事,跳出来笑说:“这话就可笑了。你一个被贬到外地,新近才允许回来的姨娘,一个是未曾婚配的庶三小姐,谁会联合起来欺负你们呀?” “简姨娘,你少出头偏帮,她们整到我们娘俩,下一个就是你们娘俩了。”花氏还在挑拨。 简氏撇下嘴,也没出声了。 狄夫人干咳一声站起来,对花氏说:“闹了这么一场,虽不致命,却影响极恶劣。花姨娘,你该挪个窝好好反省了。” “你想干什么?”花氏怒喝. 保国公沉下脸,对狄夫人说:“后宅一应事,由夫人全权处理。” “是,老爷。” 保国公拂袖不管不顾去了。 花氏和纪君蔓还想追上去,让狄夫人的人拦下。 “西北角清静,花姨娘暂先挪到那里去面壁反省些日子吧。”狄夫人笑吟吟的命令。接着又转向纪君蔓:“你呢,别再瞎逛了。就好好在院子里养伤。” 这不就是禁足吗?纪君蔓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垂头不语。 禁足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最近是不能好好露面。 花氏却冷笑:“凭什么?” “凭你做的这些下作事,本该扭送官府的。不过,你是国公府妾室,就不出去丢人现眼了。就在府里好好反省吧。不满意吗?”狄夫人意外温和笑。 “有本事,你送我去官府,我们公堂上见。”花氏豁出去了。 “这府里还轮不到你作主。”狄夫人眼神犀利冷笑:“不自量力。” 花氏长出一口恶气,指着她:“你少得意猖狂。你个不贞的女人,给咱们国公爷……” “来人,堵上她的嘴。”狄夫人大喝一声。 花氏呜呜继续对她冷眼横眉。 狄夫人走到她身边,低声说:“你编排的那些流言,不好意思,国公爷一个字都不信。还有,你们安排来爆料的人,一死一失踪对吧?失踪的人在我这里。” 花氏徒然睁大眼睛。 “别以为做的机密,就凭你的手段,在后府兴风作浪这么多年,都没蹦达出名堂,还不死心?” 花氏摇头。 狄夫人笑叹:“我当然知道你不止廖氏这么一个同伙。” “呜呜呜……”花氏眼睛看向纪映芙。 纪映芙神色自若,垂眸如入定。 “带走。”狄夫人一摆头。 花氏被带去西弱北角,那里有间好久没动用的旧屋。 接下来就是清算她的婆子丫头的事。狄夫人吩咐纪安蕾跟陈氏处理。无非就是卖掉或者家生自领去。更有那机灵的开始爆料花氏的种种,这类人纪安蕾都没罚,还特别优待。 于是关于这十多年,花氏的各种暗黑事,下作手段之类的层出不穷,在纪府流传。 廖氏怎么处理呢?狄夫人不管,交由谢氏。 谢氏自然是恼羞交加。 好好的一个妾,插手别人家的后宅私事,这还了得。更加惊怕的是,廖氏竟然还懂医理。不比她差。还偷摸着配制市面上没有的药。 幸好她平时为人仁厚。稍微苛刻一点,是不是廖氏会把手段用在自己身上呢? 想到这里,谢氏也淡定不了。 直接将廖氏赶到城外某个庵里去了。 纪二老爷没有阻拦。 他对廖氏的底细也不是很清楚。知道她识文断字,也做画,偶尔也看点医书什么的。没想到还真有两把刷子。同时,有关廖氏的那些传闻也风生水起。 有关暗中送寒衣给府里西宾送寒衣的传闻,也传到纪二老爷耳中。 为了不重蹈花氏的旧辙,纪二老爷默许了谢氏的作法。 经过这么公开摊牌,花氏的势力彻底根除。纪君蔓身边的丫头婆子重新换了一拨。知书被配了小厮,迁到外庄去了。雁书有功,留在内宅。 而纪映芙就更加小心谨慎了。 豆青的回归,也让更多下人看明白,纪浅夏真不是省油的灯。 第358章 探望 “六姑娘,现在怎么办?”一个纪映芙身边的心腹婆子面色着急。 纪映芙稳坐榻上,手里捻着一枚棋子,头也不抬:“急什么。” “花氏都这副下场了……” “那是该。”纪映芙冷笑:“做的太明显了。谁都会起疑。” “可是……” “幸好,咱们没牵涉进去。”纪映芙放下棋子,若有所思:“不过,好像起疑了。” “是呀。豆青那丫头没死,这真是怪了。听说当初给她下药的,也是个高手。怎么会失手?” “没错。”纪映芙沉思:“豆青如果没死,那她如实招供,然后……” 她这么一捋,就得出结论:“蒋姨娘,怕是早就被人盯上了。” “可不,先是福雅继尔是福浓,再接着被送出京城……”心腹婆子这么一分析,惊出一身汗:“这么说,蒋姨娘后来一连串的事……” 纪映芙恨恨道:“我没猜错,真跟她们有关。” “是纪四姑娘为主?” 纪映芙托腮,将所知事从头到尾细捋了一遍:“是她。” “可是四姑娘身在闺阁……” “骆凛,还有一个什么魏三娘的,你们再好好查探一下。” “是。六姑娘。” 纪映芙跟花氏有利益时就结成同盟,没利益就是个不相干的路人。现在,花氏没价值了。不过,她提供的线索说不定可以接手。 比如说,狄夫人与屈默有私情的传言。 花氏没来得及再次兴风作浪,纪映芙可以继续啊。 纪映芙是庶女,不盯正室夫人的位置,她在意的是狄夫人,白氏和纪浅夏这仨名声。 该从哪里毁起呢? 小沫偷摸进来小声报:“襟霞阁那位出门了。” “去了哪里?” “说是城外。奴婢打听得十有八九去见廖姨娘。” 纪映芙双手交握,疑:“廖姨娘突然反水,实在可疑。她到底有什么把柄被纪四给抓着?” 小沫叹气:“奴婢使人去二老爷府打听来着,她们先前,根本就是没有任何来往的。就这几天,见了几次面。实在想不出廖姨娘怎么就被说动了。” 纪映芙又问:“那则给容先生送寒衣,怎么回事?” “哦。其实也是几年前的事。廖姨娘的确差丫头送一份寒衣给容先生,不过容先生推了。余后,也就不了了之。” “这两人后来没来往?” “据二老爷府上的人作证,其实一直没见面。” “那就怪了。这也不是什么致命把柄呀。值得廖氏反水?” 小沫也百思不得其解:“可不。明明花姨娘跟廖姨娘关系更好,怎么最后一刻,反而站到四姑娘那一头去了。” 纪映芙琢磨着:“我觉得,该好好查查纪小满的行踪了。” 纪浅夏的行踪看起来都光明正大。 比如今天,她就直接跟狄夫人请假去城外见廖氏。理由是:“好歹关键时刻站对了队。怎么也得去感谢一声。夫人和白姨娘不方便,就由我去安抚吧?” 狄夫人准了。 对于背叛者要严惩,可是弃暗投明的要奖励。 廖氏以前跟花氏亲厚,私交不错。那是以前,现在立场不同,要表扬。 当然,谢氏的决定,狄夫人无权过问,可是看望一下,人之常情。这样的话,府里以后再有投过来的下人,就心安多了。 骆凛等在半路上。 纪浅夏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出门?” 骆凛笑而不语。 “你不会收卖了我身边的人吧?谁?倚樱还是偎蕉?” 骆凛失笑:“你的行踪又没保密,用不着收卖你身边的人吧。” “话是没错。可你提前等在这里,就很说明问题。” “说明,贵府马车太慢。” 纪浅夏白他一眼:“切。” 骆凛骑着马,笑笑,问:“家里事都处理好了?” “差不多了。” “廖氏,真的是容先生红颜?” 浅夏搭下眉:“不信呀?去问问就知道了。” “怎么会是她呢?”骆凛自言自语。 “为什么不能是她?” 骆凛叹气:“我真没想到,她选择入贵府为妾。其实吧,以她的本事,完全可以衣食无忧。不用低人一等。” “她的本事是厉害。可是找一个真心的良人,怕是难吧?再说,我二叔那条件,纳了她,算她高攀。” “可惜!”骆凛知道她说的是实情,可还是叹惜廖氏。 当年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不过也得罪不少人。没想到她会选择在青楼隐姓埋名。继尔嫁进世家为妾。 不要把江湖儿女想的太纯洁了。 当年,很多江湖卖艺为生的人也兼着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廖氏入青楼,求个安定,并不奇怪。 宏河边上的一座灵隐庵。 规模比较小,也不够高大上。香客也不过是四方八乡的老百姓。 廖氏被挪到这里,这是变相的驱逐。等于,她这一辈子,若无意外,只怕要老死在这里了。 这天,廖氏情绪不佳。 纪安让是她唯一的儿子,来看望过她,也问起相关话题,哭着回去了。纪安让哭了,廖氏心里也不好过。怎么也是唯一的骨肉。不管她对纪二老爷是什么心态,儿子总是她生的。 听报纪浅夏跟骆凛同时来了,她很惊讶。 迎进后堂。纪浅夏看看四处,叹说:“破旧了些。姨娘且忍些日子。过几天就好了。” “这样挺好的。”廖姨娘苦涩笑:“不过是打回原形而已。我又不是没吃过苦。” “廖姨娘,你认得他吗?”纪浅夏没多寒喧,指骆凛。 “骆太尉府上三公子嘛。” “再认认。”浅夏笑。 廖姨娘入纪府后,已经很少很少出门了。能认得太尉三公子,很不容易了。 “你是……”廖姨娘果真仔细看看骆凛,迟疑:“有些面熟。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 浅夏坏心眼笑:“是不是碧嫣楼?” 骆凛没好气拧下她的耳朵。 “哎,你,你不就是……”廖姨娘一时想不起来,拍着额头:“记性越来越不好了。你,你好像是……” 骆凛自揭迷底:“在下跟容先生,是忘年交。” “你,跟他认识?” “不但认识,当初还一起喝酒。他醉后倒是吐了不少真言。” 廖姨娘眼眸一下亮了。 第359章 往昔 闲话忆当年。 纪浅夏是没资格插嘴,她只是安静又乖巧的听廖氏跟骆凛说起当年的事。有淡淡的忧伤也有快意恩仇,更有往事不堪一提的窘急。 三人这么一对质,有关容先生的的更多细节一一浮现。 首先,廖氏知道他是当年杀手组织雷老虎中成员。自己当年在江湖上行走,靠的并不是画画,而是会下药。在江湖上小有名声。 于是有一天,容先生刺杀,受伤,正好得遇廖氏。 廖氏也不是善人,本来不欲插手,容先生开出高价。她就揽了。冶伤中,二人渐生情愫,不过谁都没挑明。 后来容先生伤好归去。廖氏也没纠缠。 过了大半年,容先生手下受伤,请她再次出手相救。廖氏也应了。 这一次后,二人关系更密切。容先生一直拿她当红颜知己。廖氏也对容先生动了真情。 不过,二人谁都没谈及婚嫁大事,就这么不咸不淡的交往着。 其间,廖氏赠他一枚绘有梨的玉石,容先生虽然收了,却没承诺什么东西,这不免让廖氏失望。 偏巧,下半年,雷老虎被仇家联手追杀,容先生也下落不明了。 廖氏寻找了不少日子,有些厌烦了江湖上不得安生的日子,只身上京城。投在碧嫣楼谋生。一次机缘巧合,陪官大人饮酒。因她会认字,又会画几笔。纪二老爷随口称赞了两句。在座的某位官老爷便将廖氏赠送给了纪二老爷。 没有容先生的下落不知他死活,二来年纪渐长,谋生不易。廖氏没有推脱。就这么安心进了纪府当妾。别的不说,至少吃穿不愁,生活也太平了。 只是心里深处还时不时的记挂着容先生。 当她听说纪府西席先生姓容时,以为是当年的容先生,借口送寒衣试探。此容先生非彼容先生,所以就没了下文。 一口气说完这大半生的经历,廖氏抿口茶,苦笑:“我这辈子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骆凛没有提及她当年在江湖中的手段。而是问:“你只知容先生是雷老虎的人不知其他?” “他从未提及还有其他身份。”廖氏好奇问:“他,到底是谁?” “这个,由我来说。”纪浅夏清清嗓子,笑眯眯道:“首先呢,我的好奇心立了一大功……” “我来说吧。”骆凛平静的抢过话头:“容先生其实还有一个身份,是朝廷暗卫。” 廖氏咽咽口水,失态:“什么?” “他是朝中派往江湖的卧底暗卫。成功潜入雷老虎这个杀手组织,取得信任,升为二号人物,并不是偶然也不是好运。而是故意为之。” 廖氏眼神木然:“原来如此。” “雷老虎这个杀手集团消失不见,十之八九跟他运作有关。容先生最新的任务是回京,潜入侯府。” 这就牵涉到朝廷的布局。 不过,现在说无事,不算机密了。 骆凛条理清楚,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廖氏。以及容先生因何而死的原因。 廖氏有种透不过气来的窒息感。好半晌,她才长长透气:“他瞒的好苦啊!” “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当然要瞒紧一点喽。”纪浅夏很想得通,还安抚她:“这也是为什么容先生迟迟不给你任何承诺的原因。” “我懂了。”廖氏缓缓点头。 以容先生的身份处境,的确不适合成家。 “你放心,他没有白死!”骆凛宽慰她说:“皇上其实知道他。” 廖氏苦笑不已:“原来,我跟他一直相隔并不远,却咫尺天涯,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这个才是令她最悲伤的。 明明两人都在京城,却从未曾谋面。 主要是她的身份变成了纪家妾,轻易不出面,也跟外界消息完全隔绝,自然一丁点消息也传不进来。 “廖姨娘,你也别难过了。至少,容先生心里是有你的。他临死,将你赠送的玉石是含在嘴里的。”浅夏递上手帕。 不说还好,一说,廖氏就捂脸开始哭泣了。 骆凛跟纪浅夏对视一眼。都没劝,由她哭一场。 世事就是这么难料。 廖氏心结打开了,说不上是为什么。她从此就一直在庵堂度日。就算纪府接她回去过年什么的,都推辞了。只有儿子纪安让来时,会见一面,其他时候吃斋念佛,很用心。 回城的途中,纪浅夏还在感慨:“如果当时廖姨娘一直待在碧嫣楼,说不定容先生还能跟她见几面?” “也只能是如果。”骆凛叹气。 “所以,是个悲剧。”浅夏总结。 骆凛望她一眼,问:“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你问吧。” “当初在凉山,你跟蒋氏做了笔交易。你答应不会迁怒纪六小姐。蒋氏说了什么?” 纪浅夏干笑:“这个,恕我保密。” “可以,依现在这情形,你跟纪六小姐之间……” 骆凛还是分了点心思关注她们纪府变化。知道纪映芙不是个省油的灯。 纪浅夏耸下肩:“我跟她反正亲厚不起来。她不来招惹我,我自然不会对她怎么样?但如果她不怀好意,我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啦。” “她,接手了不少残部?” “我知道。”纪浅夏展颜笑:“你要能抽得空来,不如斩斩她的臂膀。省得她有恃无恐。” 骆凛眼光放远一下,慢慢点头:“其实用不着我动手。” “哦?”浅夏眼光放亮:“残余势力,自有官差辑拿?” 骆凛笑了下:“这是当然。乱党同伙,当然是朝廷操心。你还记得吴小姐吗?” “定远侯吴小姐?她不是成功逃遁了吗?” 骆凛拉回眼神:“天罗地网,又有赏金,能逃到哪里去?” “这么说,她……” “吴小姐还没信,不过她身边的心腹婆子丫头都没逃过追捕。”骆凛只能透露这么多了。 纪浅夏微张嘴,点下头:“也是,养尊乱优的千金大小姐,从此过上东躲西藏的日子,捱不了多久。可怜!” “你可怜她?” “从旁观者角度来说。也有可怜之处。千金小姐们的一生都拴在父兄辈的仕途上。父兄辈作官平稳,那么她们也就平平安安过一辈子。若父兄辈稍有差池。她们就会一夜之间从贵小姐沦为贱民。这种落差,没几个能承受。反正,于私方面,我是同情的。” 第360章 志向 纪浅夏此时得感谢保国公没什么野心,就这么一事无成也挺好。 不用担心站错队,一朝从云端跌下凡尘。 骆凛没吭声,只用意味不明的眼光打量她。 “看什么?我也没说她们家造反有理呀?”浅夏不乐意了。 骆凛一怔,失笑:“胡说!造反怎么有理了?要杀头的。” “知道啊。所以,我感激我爹整天无事是是,不求有功但求平稳的心态,其实最为明智。” 骆凛苦笑不得:“这点出息。” 浅夏不以为耻:“我一介小女子,就这么点出息。” “好啦,别扯远了。言归正传。”骆凛不跟她多扯。 浅夏问:“正题是啥?” “蒋氏跟你说什么了?”骆凛可记着呢。 “她?”浅夏迟疑了下。 蒋氏跟她说的,十分震骇。内容不宜对外透露。 但是,纪浅夏现在闲来无事,通过最近的一些事件细节回放,她脑海中,窜起了一种不切实际的猜想。 那就是蒋氏说的可能是真的!很可能是真的!这才是要命的! “怎么啦?什么天大的秘密这么纠结?”骆凛还真不信,蒋氏能有可以交换的条件让纪浅夏迟疑。 纪浅夏看他一眼:“我?我现在脑子有点乱。你等我捋清楚。” “要帮忙吗?” 停顿了一下神色,纪浅夏摇头:“暂时不需要。其实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是府里的家务事。” “哦。”骆凛就不好过多关切人家的后宅家事了。 “对了,骆凛,你喜欢文房四宝?”浅夏神来一句。 骆凛莫名其妙:“没有啊!” “可是,上回在竞拍会上,你家大少奶奶拦着我说,那方七宝砚是为你拍下来的,因为你喜欢。”浅夏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 骆凛面上果然有一丝难堪,眸光中愠恼一闪而过,他淡哼一声:“没这回事。” “那为什么骆大少奶奶会这么说呢?”浅夏眼里升起玩味光芒。 “我怎么知道?”骆凛淡然:“我跟她一年说不过三句话,哪里知道她怎么想?” “呵呵。”浅夏就坏笑:“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骆凛脸色不好看反问。 浅夏摇头晃脑:“不告诉你。” “切。”骆凛白她一眼。 纪浅夏挑挑眉,促狭笑笑,钻回马车内。 进城没多久,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开朗大笑由远渐近:“哈哈哈,终于被我逮个正着了吧?” “聂其仰?”纪浅夏惊喜的一挑帘。 聂其仰笑的灿烂,随便跟骆凛打个招呼,就转向纪浅夏:“四姑娘,好久不见。” “是呀,回京后真的就没见面了。你还好吗?” “就那样吧。”聂其仰神色暗下几分。 浅夏笑着打听:“那你还缠着京府断案吗?” “别提了。京府衙门那帮家伙现在见了我就躲。哪里去断什么案?” “商九也不理你吗?” 聂其仰奇怪道:“他?你不知道呀。他现在忙着呢?忙着讨媳妇。” “是吗?”浅夏讶异。 “哦,就是你们府上那个漂亮的丫头。” “啊?我没听说呀。”浅夏更奇怪了:“多寿姐姐的婚事没定下吧?” “是没定,所以商九才急的上窜下跳的,无心公务嘛。”聂其仰鄙视的笑话他。 纪浅夏了然嘿笑。 多寿的宅子已经差不多搞定,接下来肯定是挑选合适的人家。别的好说,只要过了老太太的法眼,这事就成了。商九只要能让纪老太太首肯,就好办了。 能让纪老太太首肯却又很艰难。他非得利用商家捕快世家的名头四处找人打点,在老太太面前说上几句好话不可。 聂其仰挠挠头,看一眼全程黑面的骆凛,小声问:“你去城外了?” “是呀。城外秋景蛮好的。” 聂其仰兴奋:“有空吗?明日还去,怎么样?” 咳咳~骆凛看不下去了,直接干扰。 纪浅夏瞄一下骆凛,笑着对聂其仰说:“明日的事我说不好。可能有空,也未必出得来。” “不要紧。只要你有空,我明日找了顾小姐一起去约你怎么样?” “阿娴?好呀。”浅夏猛点头,笑说:“说起来,我好几天没跟她见面了。就这么定了。” “一言不定啊。” 聂其仰得到满意的答案,笑嘻嘻对骆凛:“骆公子,你不是一直在奇石斋忙吗?” “我不能闲会?”骆凛没好气呛他。 “能能。不过,我说真的,我才知道原来京城赫赫有名的奇石斋是你的名下呀?” “你没想到的事多着呢。” 得,话不投机半句多。聂其仰也就不跟他闲聊了,转向纪浅夏:“那你这是回府吧?” “是呀。出来太久了,该回去了。”浅夏很同情他,摊上骆凛这么一个不会聊天的人。笑着道:“对了,上次竞拍会,你怎么没来?” “我被押着在家念书呢。说是明年考试。得了,我就不是那块料。”聂其仰叹气。 “那你今天怎么有空出来?” 聂其仰小声说:“我祖母求情,关了我这么些天,放出来会会友透透气。” 惹得纪浅夏哈哈大笑。 聂其仰幽怨看着她:“别笑话我了。四姑娘,能帮我想个办法不?” “对不起,你们家事务,我不好干涉。” “咱们不是亲戚吗?” 浅夏无奈:“其仰呀,你就不能直接跟你爹说想去做捕快吗?这也不丢人。总比吃喝玩乐逛青楼强吧?你要对症下药嘛。先找个京城败家子们的反面典型时时在令尊面前提一提,然后你再适当的说出自己的想法。或许这么两相一对比,令尊就松口了呢?” 聂其仰眼光一亮:“这也行吗?” “总要试试吧。你文不成武不就的,也快订亲的人,总是这么晃荡,你爹娘急也是应该的。所以,你要真的想入公门混饭吃,正当营生,说不定令尊就松口答应让你试一试呢。” 这么一说,聂其仰就有点动心了。 他的情况还真是这样。 文不成,武不就,就爱断案,可是光凭着一腔热血兴趣,半吊子实在难以做出成绩。若是真正入了公门,好好跟着学,说不定还能出人头地。而且他真的快要订亲了。虽然他不关心跟谁订亲,可他在京城世家长辈中的名声并不太好。 第361章 夜潜 “行,就按你说的办。”聂其仰燃起希望。 “明天约上阿娴,再讨论细节。”浅夏好心的建议。 聂其仰大喜:“好呀好呀。我们明天一早就去找你。” “行。” 骆凛磨磨牙:“两位,要不要找个地方好好坐下来聊?” “可以呀。我没问题。”聂其仰看向纪浅夏。 浅夏咧下嘴,干笑:“不用了。其仰,我得回去了。你跟阿娴去说一声好了。” “那行。” 马车继续回纪府。 骆凛脸拉长着,十分不爽的样子。 纪浅夏本来要视而不见的,实在瞄不下去了,挑帘问:“哎,你不高兴啊?” “没有呀。”口是心非的答。 “聂其仰这人挺不错的哦。没什么弯弯绕绕的,也没公子哥的习气,值得结交,对吧?” 骆凛不置可否的轻哼一声。 这是默认吧。纪浅夏轻笑一下,又说:“我还是真的挺欣赏他的。” “是吗?欣赏他什么?” “磊落正直喽。” 骆凛不屑一顾:“切,明明无所事事罢了。” “得了,你就别埋汰他了。已经是很难得的公子哥,还想怎么着?” “那我呢?你怎么评价?”骆凛好奇。 “你呀?”浅夏眼角暴一下,嘴角小小轻扯,为难:“一言难尽。” “什么?”骆凛真不满意了。 浅夏忙安抚他:“就是说你优点太多了,一时总结不出来。等我慢慢想。” 骆凛才不信她,斜眼睃她:“是吗?”音调还拖长。 “嘿嘿,真的,你要相信我。”浅夏心虚干巴巴笑。 “好,我信。给你一天的时间总结。明天我来听准信。” “明天?准信?哎,这个,明天我……”浅夏略急。 骆凛木着脸追问:“怎么?明天你不是有空哪他们出门吗?别说你不得闲呀?” “呃?那么说,你明天……” 骆凛淡淡:“我明天,说不准。可能有空闲,也可能忙得很。” 浅夏翻他个白眼,回马车内。 瞎琢磨着,纪府后宅,除了纪映芙外,就没什么烦恼事了。而且纪映芙玩宅斗,自有狄夫人镇着。怕的是她跟外头联手。可是现在得到明确的消息,官府还在围剿残余乱党。所以说纪映芙其实也翻不起太大的浪花。 那么眼下最要紧的是什么呢? 当然是跟骆凛的婚事了。 是顺其自然看情况呢还是先解除了另觅良缘?放眼整个京城,骆凛已经算不错了吧?感情这回事,也许慢慢培养就有了。 夜深人静的纪府,空荡荡的。 一条黑影掩映的墙根下,张望片刻,然后熟练的攀上墙,一跃而入。他跃入墙内,警惕的四下张望,熟门熟路的一直摸索到了后宅。 小偏院内。 白氏放下账目,以手撑额,听着窗外秋风瑟瑟,无端叹口气。 冤曲是洗清了,可狄夫人好像并没有马上让她重新协管家务,还是由陈夫人帮忙。白氏无所谓,就是闲不下来,还是喜欢翻看账薄。 “姨娘,夜深,歇了吧?”细纹小声来劝。 “嗯。”白氏口里应着,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她睡不着呀。 屈默的重新出现,还有那根花簪,怎么就会落到浅夏手里了?是故意的吧?实在可恶! 想到府里那些针对狄夫人的流言,她十分不安内疚。 狄夫人对她而言,亦主亦友亦师。如果没有狄夫人庇护,她难以想像,这些年她该怎么办? ‘咣’有器物落地。 丫头出去查看,回报:“是猫碰翻了墙根的花盆。” 好像为了应景,窗外真的传来几声猫叫‘喵呜~’ 白氏眉宇含愁,不甚在意。 外头的猫却不知为何,又接二连三的‘喵呜喵呜’的吵。细纹几个丫头先恼了:“哪来的野猫叫唤。快让人赶走。” 白氏猛然睁眼,满目不可思议。 “姨娘?” “没事。由它叫唤去。”白氏颤声制止。 “哦。” 野猫的叫唤不时响起,有一下没一下的。 等丫头移灯出门后,白氏悄悄立在窗前,盯着窗闩看了半天,思量许久,最后还是回了床榻上。 没多会,窗前映出一个黑影,听到窗台轻轻响了两个,没打开。纹丝不动。 “阿灵,开开。”竟然是个男人的声音。 白氏抓紧被子,紧张的大声不敢出,死死盯着窗前那抹人影。 僵持了一阵,黑影放弃,离开了。 白氏长出一口气,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白氏顶着黑眼圈去服侍狄夫人。后者还好心问:“怎么啦这是?” “没事,年纪大了,睡不好。” 狄夫人小声:“要请大夫配副安神的药吗?” “不用了,过些天就好了。” 狄夫人叹:“你且别想多。等风头再过去些,我再把你调回来协同管家。” “多谢夫人。妾身并不为管家的事失眠。且陈姨娘做的顺手,就由她协管夫人好了。”白氏真不是为权力。 狄夫人一想就明白了:“还是为……那根簪子的事?” 白氏苦笑:“一半是吧。” “别想多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是,我懂了。” 等到姑娘们来存安阁请客,纪浅夏也留意到了白氏的神情很憔悴。 她就默默将脑海中的猜疑过滤一遍,越想越感到有古怪。她盯着狄夫人与白氏的时间有点久,纪安蕊捅她:“四姐,你看什么呢?” “没事。我在想,怎么人好像少了?” “三姐抱病不出。六妹也染风寒了。” “哦,又染风寒了?” “对了,四姐,你知道吗?二姐订亲了。”纪安蕊兴奋交头接耳。 “谁家?” 纪安蕊回忆了下:“听说是原先三姐不乐意的那家。” “这也行?”纪浅夏下巴一掉。 “怎么不行呀?我听说呀,当然我也只是听说,原本这门亲事说给三姐,是花姨娘死活不肯,还求到爹爹跟前,这才黄了。二婶听说后,觉得不错,就张罗给了二姐。” 纪浅夏低声:“二姐乐意?” 纪安蕊压低声音传播小道消息:“二姐先头是不乐意,说捡了三姐不要剩下的。她可是打着另外的主意呢。听说好像看上个小捕快了,然后婶婶就顾不得她乐不乐意,直接就下订了。” “啊哎?什么小捕快?”浅夏心虚了下下。 第362章 顺路 纪安蕊嘟嘴摇头:“我没听真,反正她身边丫头送信被婶婶的人给碰见了,然后就这么传开了。” 纪浅夏呲了会牙,心忖:不会吧?就那么一面,纪似蓉就真的看上商九了?她是有多缺爱呀!不过也是,商九长的也不赖,还是官差,那一身差服看着挺精神的。再加上正气凛然的模样,难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家家动心。咦?不对呀,纪似蓉动心的不是骆凛吗?这么快移情啦? 这种没有希望的单相思,说深不深,说浅不浅,纪似蓉自己造的一种假象。忽然看到个真实的更凛然,出现时机又恰当的商九,心思动摇也是常理吧? 就比如,后世的追星少女们,开头一门心思的追某个锅盖刘海男明星。遥远又满足她们的所有想像。忽然真实生活中出现一个颜值不错的,气度不错又充满正义感的,那少女的花痴心多少会转移到更真实具体的这一个来。 “四姐,四姐。”纪安蕊扯醒纪浅夏的杂想,挑眉好奇:“听说这个小捕快,四姐是认识的?” “五妹呀,你的小道消息怎么这么多?” 纪安蕊嘴角一翘:“到底是不是嘛?” “我认识一个京府公差,但不知是不是你小道消息的这一个。” “切。”纪安蕊不满:“你口风真紧。我都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却瞒的紧。” “因为我实在不确定你说的这个捕快跟我认识的是不是同一个嘛。这很难理解吗?” 纪安蕊愈发认为她故弄玄虚了,拂袖离她远远的。 白听了这么些货真价实的小道消息,纪浅夏不吃亏。 正好,顾家派人进府来约她。 顾家呀,目前正当红的顾大将军府上,虽然拒绝了联姻,但天子跟前的红人,谁也不好得罪。何况大家都知道顾令娴就看得起一个纪浅夏。 狄夫人批准了。 马车都不用备,纪浅夏坐上顾家的马车直奔出城。 “真的出城呀?我以为就是一个借口了?”浅夏吃惊问。 马车内的顾令娴语气凉凉:“当然是出城喽。城里又没什么好看的。” “难道城外秋景甚美?” 顾令娴瞟她一眼:“可不。我原来经常跟着哥哥们在城外骑马,沿宏河下游去,秋景怡人。” “你都这么说了,想必真的不错。”浅夏知道顾令娴不说瞎话。她这个位置也没必要说。 “对了,聂其仰呢?” “在城门那里等。” “你们昨儿见面了吗?” 顾令娴点头:“见了。” “他,有没有提我说的那个事?” “提了。很有兴趣的样子。”顾令娴无声的咧嘴笑:“难得这么些年,他赤诚之心不变呀。” “所以喽,我还真想成全他的这份苦心。” 顾令娴认同:“嗯。对。要是聂其仰在京府谋得个差事,想必冤假错案,会少一点吧?” “可不是。” 两人达成一致的意见,觉得聂其仰这么热爱这份断案的事业,就该助他一臂之力。反正每年上京告状诉苦的那么多,以聂其仰的热情好心,说不定真的能帮到穷人呢? 阻挡聂其仰成为官差的绊脚石不是别人,正是聂大人! 怎么搬开这块强大的绊脚石,很费神! 城门处,聂其仰兴高采烈的等着,忽然看到骆凛了。 “你怎么在这里?”他真的不太欢迎骆凛加入他自认为的小团队。 骆凛轻淡:“路过。” “哦,那你慢慢过。”聂其仰昂头一边去了。 骆凛张望一眼城内,忽然说:“哎,你真的很想当差断案?” “那还有假?” “我有个快捷的办法。” “真的?”聂其仰惊喜,过后疑:“你会这么好心?” “前提是你离小满远点。”骆凛真不是无缘无故好心。 “我没离她多近呀?”聂其仰白他一眼。 骆凛指出:“你也这么大人了,马上订亲,小满又是已经名花有主的人,我说你就不能避点嫌吗?” “我不避了吗?这都避多少天了。你还想怎么着?非得老死不相往来?”聂其仰气哼哼的反驳。 驳的骆凛一时语塞。 聂其仰最近是很少出现在纪浅夏面前了。但他始终是颗定时炸弹。纪浅夏还跟他臭味相投,难保在此后的两年成长期三心二意。 “你想太多了。我的意思是,你也快订亲的人,总是这么不着调不省心,当心小满看不下去,亲手帮你挑一户人家。” “胡说。”聂其仰吓一跳,这个可能还真有。 骆凛得意挑眉:“所以呢,你还是少在她面前晃转。” 聂其仰抿嘴角愤愤瞪他,最后来一句:“小心眼。” 很快,顾家的马车就过来了,看到骆凛也夹杂其中,顾令娴相当意外,悄声问纪浅夏:“怎么还有有他?” “我不知道啊。”浅夏无辜摊手。 “他不是最近风头正劲,忙着跟那个从浣国回来的大商人做生意吗?” “是呀。” “怎么还这么清闲?” “谁知道呢。”浅夏附合不知。 顾令娴就直接问骆凛了:“骆三公子,你也出城?” “嗯。” “我们不顺路吧?” “顺路。” 顾令娴没话问了,摆明就是跟过来的嘛。 四人一块出城,直奔宏河。 入秋没几天,风景的确是城外比较好。 草木还没完全枯萎,花树也没凋谢。有几种甚至开的正旺,比如说秋菊。一种小秋菊开在河堤,加上红叶渐霜,引动城里闲人们纷纷远足。 纪浅夏是真的抱着赏秋景的目地而来。 她从初夏到入秋,生活这么久,多少适应了夏朝的节奏,已经安心等着日子这么一天天过下去。 河道越往下游去越宽。不时有小商船从河面划过。 今日秋风不冽寒,加上阳光也正好,游人不少。 “再往下游去,有一片荒寺,那里有株百岁银杏,据说往年被被天火轰过,却还活的好好的。附近村人说是古树成精,还去拜来着。” “灵验吗?” “嗯?一般般吧。” “后来呢?” “哦,听说今年有善人打算将荒寺修整一新。派人好生照顾那棵银杏护它周全了。” 顾令娴问纪浅夏:“有兴趣看看吗?” “去吧。闲着也是闲着。” 聂其仰却心里猫抓痒似的,很想拉着纪浅夏问怎么才能避过老爹的严加看管加入公门当个理直气壮的捕快断案。 第363章 突发 沿河有不少村民依水而居,来往船只就从门前经过。 更有会做生意的,还在门前道上摆开茶水,供应来来往往的行人。从城里出来的远足的马车渐到这里有些少了。顾家的马车刚经过一户人家时,忽然听到惊到动地的哭喊。 是个妇人的声音叫嚷,带着哭腔含混不清。 聂其仰一听,兴奋道:“一定是出事了。我去看看。”他拨转马头打听去了。 顾令娴摇头无语:“他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可能。”浅夏也只能这么附合。 没过多久,聂其仰就带着掩不住的欣喜之情跑过来说:“真的出事了!大事。” “怎么啦?” “这家的女儿失踪了。大清早还一起吃早饭的。现在却不见了。” 纪浅夏失笑:“这有什么呀?说不定是跟同村的好姐妹一块玩去了。” “不可能!这家人去问了,好姐妹都没看到她。” 顾令娴看一眼河面,疑:“难道是失足掉水里了?” “这?想来也不是吧?”聂其仰不确定道:“生长水边,会水吧?” 浅夏道:“只有去报官了。” “可不,已经差人去报官了。” “那没咱们的事,继续去看银杏吧?” 聂其仰嘿嘿笑:“四姑娘,不急嘛。好歹也是个失踪案。让我练练手怎么样?” “可以呀。”浅夏笑眯眯:“我们就在旁边等你好消息。” 聂其仰吞吞吐吐:“你,你不一起去看看?” “我就不去了。阿娴,你呢?有兴趣吗?” 顾令娴点头:“有一点。” “那你们两一起去吧。其仰,看你的喽。” “这,四姑娘,你要不要一起……”聂其仰好像没什么信心。 “去吧去吧,这么一件小小的失踪案,你一定能马到成功的。而且也让令尊看看,你不止有一腔热血,还真有两把刷子呢。” 这么一说,聂其仰就腰杆挺直了。 他跟顾令娴去凑热闹了。 纪浅夏就跳下马车,伸展四肢,顺便欣赏一下附近风光。 说实在的,并不怎么好看。 附近三三两两有村屋,也有依河而建的河屋,河面上有来往商船,大小都有。不过附近没码头,大点的商船都只是路过。树下倒是停泊有不少的小船。 再看山色,局部看,并不出奇。 骆凛问:“你真要帮聂其仰进公门?” “这是他的心愿吧。我其实帮不了忙。” “那是。聂大人的脾气,一般人难以憾动。” 纪浅夏好心求问:“你有办法吗?” “有现成的。”骆凛笑的含蓄。 “那你还不快说。”浅夏兴奋的催。 骆凛看着她:“你就这么关心他?” “朋友嘛。举手之劳呀。” “真的?” 浅夏白他一眼:“这还有假?我说,你怎么这么磨叽呀?” 骆凛不太爱听这话:“小满,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少跟他来往?” 无语看着他,浅夏闲闲:“不能。” “你这话什么意思?” 浅夏没好气:“意思浅显易懂。” “你?这家伙有什么好呀?”骆凛更恼了。 “他呀,胸无城府,待人真诚,笑容纯净,为人坦荡。还有正直的梦想,嗯,暂时就这么多了。” 全是好话,骆凛却听的脸色更黑。 浅夏斜眼瞅他,忽问:“骆凛,你是不是吃醋呀?” “不是,没有。”骆凛坚决否认。 浅夏不信,似笑非笑打量他,半晌才拖长一个音调:“噢~”明白了。难怪他这一路上脸色就没好看过。而且,明明没邀他,还巴巴的跟过来,没鬼才怪。 “哎,对了,那根花簪,你怎么没戴?”骆凛转移话题。 浅夏沮丧:“白姨娘不让。” “为什么?” “我哪知道呀。”浅夏叹气,忽然想起什么,勾勾手指:“骆凛,过来。” “什么?”骆凛挨近过去。 浅夏小声道:“我怀疑这个屈默……”顿了顿:“他?对了,他的那些谣言,你听到了吧?” “听到了。” “你觉得完全是假的吗?” 骆凛微讶:“难道不是吗?狄夫人多贤良的人,怎么可能?” 浅夏迟疑片刻:“无风不起浪,我是说,这个屈默可能当年是个有故事的人吧?不然,怎么会被编排这么一出呢?” 骆凛不太赞同的看着她。 “算了,这事跟你也说不清。”浅夏烦恼的摆下手。 “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也没什么,这不闲的无聊吗?你们现在不是合作伙伴关系吗?所以就好奇问问,这下屈默为人如何?” 骆凛想了下:“可靠,并不奸滑。” “值得信赖吗?” “生意方面,可以。” 浅夏转动眼珠:“他,在浣国这么多年,娶妻了吗?” 骆凛苦笑一下:“这个,他的私生活方面,没怎么打听?” “总听他提过吧?他身边的人也多少会透露一些吧?” “听过。好像至今未娶亲。”骆凛琢磨着:“倒听过他身边人劝他如今生意做大了,就安家在京城,好好找个人过日子什么的。” 浅夏心念微动。 这时,顾令娴过来,垂头叹:“一点线索都没有。” “你们怎么查的?” “就是问了下家人邻居,都说早起还见着一面的。后来姑娘回房就一直没出门。等她母亲去叫门,一直不应,闯门而入发现人不见了。” “可少了什么?” “其他没少,少了几样衣裳。” 浅夏就笑:“这是离家出走吧?” “可是,她一个人吗?怎么待在屋里就不见了。楼下可是河面。” 骆凛问一句:“附近邻居没有同时失踪的人吗?” 顾令娴想了想,道:“好像没有。我再去问问看。” 她飞奔而去。 浅夏看向骆凛:“你想到什么了?” 骆凛但笑:“想到了私奔。” “切!”浅夏轻唾一口,却又失笑:“极有可能。光天化日之下,在家无故不见,很可能就是早就约好一起出走的。只不是这姑娘怎么做到不惊动任何人的?” 骆凛远眺河面及依河而居的村民,唇角微勾,说:“你注意看他们的屋子。” 第364章 出走 纪浅夏经他一点拨,凝神望了一阵,恍然:“哦,看出来了。不过,这也太大胆了吧?” “这家女子年纪跟你差不多吧?你胆子也不小啊。”骆凛调侃她。 “去,我胆子很小的。”她可从来没想到离家出走之类的。她就愿意窝在国公府舒服一辈子。 骆凛意有所指:“那就好。” 浅夏听明白他的意思,白他一眼。 这回,聂其仰和顾令娴都打转回来,说:“问过了,同村的伙伴都在,没有谁跟她一起失踪。” “其仰,你看出什么没有?”浅夏问他。 聂其仰托腮道:“不像是拐走,也不像是被绑架,倒像是自个走失。” “接着说。” “可是吧,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自个走失,没有伴,胆子也太大了吧?而且吧,家人对她还挺好的,没打没骂,怎么就赌气出走了?” 浅夏喜:“对对,按这个思路再推定下去。” 聂其仰受到鼓励,便信心百倍道:“我怀疑,这姑娘跟人跑了。” “谁呢?不是说伙伴们都在吗?” “私奔呀!”聂其仰也想到了这一点:“可能是外地人。也可能是城里来的浪荡子勾引的人家姑娘跟着走了。” 顾令娴反问:“那,为什么附近没有人看到呢?她是怎么躲过这么些眼睛的?” 骆凛也笑:“就是。这大白天离家私奔,听着不靠谱呀?” 聂其仰急赤白脸:“怎么不靠谱?明明这种可能最靠谱。四姑娘,你说呢?” “很有道理呀。其仰,你分析的很对。”浅夏不打击他。 聂其仰瞪骆凛。 “不过,你再好好想想,私奔的话,姑娘是怎么做到在家人眼皮子底下不见的。” “她的房间……”聂其仰苦恼摇头:“也不对。她的房间临河呢。推窗可见船只来往……嗯?会不会是……”他忽然激动起来。 浅夏抬手:“继续继续啊。” “水遁。”聂其仰一击掌,狠狠笑:“我早该想到的。” 顾令娴瞪大眼:“水遁?跳河里吗?” “哈哈,这你就不懂了吧?”聂其仰很拽的大笑:“当然是有船只在楼下接应喽……咦,事不宜迟,我这就去跟官差说一声。” 浅夏忙道:“其仰呀,这是你推定出来的,干嘛跟官差说一声呢。你应该跟这家长保证,然后亲自带人去把姑娘带回,这样,也让令尊刮目相看呀。” 聂其仰一拍大腿:“没错。你们等等我呀。” “去吧去吧。我们在银杏树下等你凯旋归来。” “瞧好吧。” 顾令娴还眨巴眼在回想:“私奔?水遁?怎么遁呀?” “来,阿娴,上车。” 继续去往荒寺路上。 纪浅夏说:“阿娴,你看,大白天,没有血迹也没有任何争吵,无故人就不见了。还是个年少女子,很像自己离家出走对吧?” “对。” “可是少女离家出走,十有八九跟私奔有关。这家姑娘也符合。” “是呀。她相熟的伙伴都在呢,不像是相约着一起出门。” “那么,早起还在家,怎么一个眼错就不见了?” 顾令娴点头:“那就只能从闺房找线索了。” “闺房临河,河下有船只对不对?” “对呀。如查有船只在楼下接应,她顺着绳子就下去了……”顾令娴眼前一亮:“难道她……” “我猜呀。”浅夏不打包票:“我猜,河上有船只在她家附近停泊,且只怕还是个少年郎,所以两人都情愫初开,然后就悄悄相约一起出走。” 顾令娴呲了下牙:“这?置长辈不顾吗?” “少女情怀嘛,大过天。”浅夏很过来的语气道:“小姑娘家家的更容易被花言巧语蒙混。所以就答应了。然后就从楼上滑到河面船只内。这回,怕是已在下游百里之外了。” 顾令娴担心:“那聂其仰能把人追回来吗?” “能呀!这大白天,顺风顺水的,还是能的。”浅夏捂嘴笑说:“他们自以为躲过耳目,做的天衣无缝,警惕心会在百里之外放松。” 顾令娴就叹:“不过,这样会不会拆散一对情投意合的人?” “真的情投意合,怎么能这么不顾后果呢?而且这种私奔事,女子是吃亏的。且不说男方家里到底有无原配妻子,就是男方长辈怕是也不耻这种随便跟人跑的女子吧?就这么跟去,真的会有好日子?” “也有道理。这样太掉价且不自尊自爱的女子,就算一时情浓意浓的,时间久了,只怕还会遭来嫌弃。” “嫌弃算好的。多少话本小说提及,好些私奔女子最后落的下场很惨。更有甚者被卖到青楼去了,还有一些跟当初想像的不符,羞愤自杀的都有。” 顾令娴点头。 “所以,把小姑娘追回,是及时止损,不是拆散有情人。如果情真意切,大可以光明正大的上门提亲嘛。”浅夏总结道。 “这话没错。” 她们两人说话没有刻意压低嗓门,骑马的骆凛耳又尖,自然是听到了。 他就在寻思:这些人生的道理,没个几十年功夫是参悟不透的。小满她侃侃而谈信手拈来,怎么做到的? 他不信纪府长辈会教有关私奔的大道理。 大多数时候,他还真的看不透小小年纪却又老成懂事的纪浅夏。 荒寺到了,的确够荒废。 残壁断瓦之间有一株参天的古银杏,已经满满浅黄,远持黄灿灿。近看,一地黄叶耀眼。 “可惜……”纪浅夏围着转一圈,可惜没有照像机呀! 顾令娴捡拾起一片枯叶:“拿去做书签。” “你还有这雅好?” 顾令娴不自然咧下嘴:“嗯,与众不同吧?” 纪浅夏笑了:“的确。” 荒寺除了他们,还有其他幕名而来的游客。本来看到两个小姑娘想过来搭个讪的,不过看到骆凛,都却步了。 铺开地毡席地而坐,顾令娴跟她说起:“我怎么听说令姐的亲事,又没定下?” “你是说纪君蔓吧?她们自己作死,想攀更好的。” 顾令娴默然:“其实,是我娘不同意的。我小哥倒是肯的。” 浅夏安抚:“跟你们家没关系。我跟你说个最近发生在我家的事。你听了一定大开眼界。” “哦,快说来听听。” 第365章 插曲 聂其仰面带得意的骑马往荒寺赶过来。忽然岔路另一头有人吵嚷。他匆匆瞄一眼,就见到一个客商打扮的男子惊慌失措的跑过来,边跑边喊:“救命啊!” 聂其仰一勒马,横拦着,抬下巴:“怎么回事?” 客商见他年轻,又不是官差,啥话也没说,绕过他就打算继续跑。 “站住,统统给我站住!”聂其仰假模假样的掏出一块牌子,反正字迹不清楚,晃了两晃:“京府官差在此,谁敢妄动。” 客商一听,大大松口气。追击的人大约有十来个,有的手里还持着扁担之类的武器。 聂其仰骑着高头大马,穿戴不俗,又一脸严肃正气,一时也唬住了不少人。 “你是官差?那好,这家伙偷盗我们朱家神像意图不轨,快快锁了去见官。” “冤枉啊!官差大哥,不对,官差老爷,小民是冤枉的呀!”客商扯着聂其仰苦着脸喊冤。 聂其仰甩开他,问:“怎么回事?” “这,这个……”客商又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 追逃的人冷笑:“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我没有偷你们的神像,我是送还,我也是被骗了。”客商抬袖子抹泪。 “一个一个说。”聂其仰感到这里头还是有猫腻的。 客商抽噎一下,低声:“官差老爷,能不能让小民单独跟你说。” “不能!”对方吵嚷:“公堂还得当着大伙面呢,你凭什么单独去说?想干什么?” 聂其仰看看四周,问:“这里离荒寺有多远?就是有一株银杏树的那座荒寺?” “回官差大人,就是在前边转过弯就到了。” “好,你们都跟我来。” 荒寺银杏下,纪浅夏低声跟顾令娴笑说最近府里发生的事,花氏母女的把戏在她看来就是一场闹剧。不过,顾令娴却听得津津有味。 “她们这是为什么呀?” “你没听明白了吗?针对白姨娘呀!” “可是白姨娘就算不管家务,也没轮到她呀?”顾令娴可是听明白的。是由国公爷另一个妾陈氏取代的白氏协管。 浅夏就冷笑:“先斗倒白姨娘,要是顺利的话,接下来就是狄夫人了。” “狄夫人?她也太痴心妄想了吧?” “原来倒只是妄想而已,这不就开始前期造谣吗?先泼脏水。” 顾令娴就想起前一阵京城流传了不久的有关屈默的传言,恍然:“哦。可是,流言不是破了吗?” “又有新的谣言了。只不过没来得及在京城传播,就让府里头给镇下去了。” 顾令娴张大嘴:“我的天啊!这也太费心机了吧?” “为了那个位置,有些人就是这样不择手段。” “难怪我娘死活不许我爹纳妾,这女人吃饱撑的就是事多。” 浅夏附合:“可不是,吃饱撑的破事特别多。要不,你看京城里有几家后宅是安宁的。” 想了好久,顾令娴摇头:“那小妾多的后宅,还真没几家是安宁的。想来想去,好像尊府还行。没想到破事也多。” “可不。纪府还算好的,那其他家,啧啧。” 顾令娴看一眼旁边的骆凛,压低声音:“太尉府也不是省油的灯。” “我知道。所以,我烦呀。”浅夏也不瞒她。 顾令娴拍拍她肩:“同情!” “得,你也别说我。你呢?你们家没给你议亲?” 顾令娴脸色就怏怏的:“倒是要挑呢?都是些百无一用的读书人?我娘还说我个性冷淡又会点武,就得找书香世家互补呢。” “也对呀。以后你相公要是不听话,你就亮出拳头镇压。” “我也是这么想的。”顾令娴赞同的点头。 骆凛耳朵尖,听着这两人的对话,一头黑线。 正说着,聂其仰把人都带过来了。一大群吵吵嚷嚷的,银杏树下顿时热闹了。 骆凛问明原委,就苦笑不得。 纪浅夏和顾令娴却无所谓,正好闲着呢。就当看戏好了,还不用花钱的。 先问追击的那伙人。自称是附近朱家村的。有座家庙,供着神像,每天都有人打理。没想到,前两天发现神像不见了。也没报官,而是暗暗寻访。没想到今天就正好抓到这个把神像送回来的客商。 这还用说,肯定是这家伙偷了神像,路上遭遇不顺,又悄悄送回来,于是就要他赔钱,并且还要绑去见官。这是一方证词。 客商一方的证词就复杂多了。 原来这外地客商前些日子放出话,请同行留意想买一妾。于是就有卖家来跟他联系,说有少妇得罪了婆婆,将要被卖掉。只要十五两银子。但少妇本人不知情,会哄她暂回娘家躲婆家怒火。骗上船先别惊扰她,免得少妇哭闹,船开远了再动手。 客商远远见了一面,看到长得美又这么便宜就痛快付了钱。夜里,卖家将少妇送上船,单独留在舱里。客商又偷偷看,安静又美丽,十分开心。 等船过百里后,进舱一看,却是个木雕神像,才惊觉上当了。 回船去找卖家退钱,卖家早就人影子都不见了。知道神像是朱家庙里的,还恭敬送回。没想到朱家村民不放过他。这才落荒而逃。 原委一出,大伙都明白了。 聂其仰道:“这事得怪那个卖家不地道。” “可不就是,只是人早就不见了。”客商顿足。 聂其仰磨牙:“这有何难,等官府发下签文捉拿归案。” “那小民……”客商不太愿意在此干等呀。 浅夏就笑指朱家村民道:“这事也不难。能偷盗神像的,必是附近村民。不然谁知道朱家庙有木雕神像呢。找他们问问,附近有那些泼皮无赖对得上卖家的长相就行了。” “对哦。” 卖家的长相还有当时带着客商去偷瞧少妇的地点一出,就有村民笑嘻嘻:“这不是人贩子陈某吗?那妇人只怕就是他家的娘子假扮的。” “陈某现居何处?” “早两天就搬走了。” 客商买妾,陈某就见财起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不过,也就骗了十五两银子。 得知真相的客商自认晦气,花钱消灾认倒霉罢了。 至于朱家村人,也该是去找陈某赔钱。是陈某偷偷将神像运到船上假冒美人,与客商无关。 第366章 颜色 秋日从树梢洒下,荒寺重归平静。 聂其仰兴致勃勃的报告说:“还真的在下游百里外树下找到失踪的女子。船主是个少年,就是他引诱的少女私奔。” “那后续怎么办?”顾令娴问。 “少女交家人看管。船主将官府带走,打一顿是不可避免的。” 浅夏笑:“若是两情相悦,倒不如成全算了。” 骆凛却摇头:“不可如此草率。相悦归相悦,风气不可助长。” “我明白。”浅夏很快就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官府主流是不能赞同这种私奔风气的。警戒是必要的。不然,以后少年男女对上眼,什么也不顾就私奔出走,岂不乱套了?若真相悦,又都未娶未嫁,大可上门正式提亲嘛。 当然,有些家人肯定会是阻扰的。但少女私逃外地,未必个个都幸福。 聂其仰击掌道:“我算摸出点门道了。看来断案,其实并不复杂。细心加熟练也能办好案子。” “孺子可教!”浅夏欣慰。 骆凛看她一眼。 “其仰,今天发生的事,令尊想必很快就会知晓。一定会破例同意你入京府当差。” “但愿吧。”聂其仰斗志昂扬笑:“四姑娘,说起来得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我并没有插手呀。” “可是你……” “别可是了。其仰,你有热情加上大胆心细,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夏朝神捕第一人。” 高帽子这么一戴,聂其仰心潮起伏,看着纪浅夏就想着握手呢还是来个激动的拥抱? 骆凛抢先拦在面前,皮笑肉不笑的说:“其仰,我听到一个小道消息。跟你入公门有关。” “真的?”聂其爷放弃跟纪浅夏肢体接触,拉着骆凛打听:“什么消息?” 纪浅夏也歪头听着。 “刑部最近在招人。小范围的招人。” “什么方面的?”顾令娴也好奇打听。 “捕头。”骆凛笑说:“从各地官衙捕快中选拨,胜者自动成为刑部捕头。办法只有一个,每个抽中一件悬案积案,谁能破获,便合格。” 聂其仰眉心一积:“我不够资格吧?我就一白身,也不是官差呀。” “也允许天下有志之士报名,不过名额有限。而且条件破苛刻。”骆凛打量聂其仰:“你除了年纪稍轻,够资格了。” 顾令娴感兴趣问:“要女的吗?” “不收。” “切。” 纪浅夏正正脑袋:“听了半天,还得走后门。” “没关系,这事归吏部管。”骆凛挑眉:“先瞒着聂大人。” “能瞒过吗?”聂其仰怀疑。 浅夏掩齿笑:“这有什么难的?只要打点到位,绝对能瞒过。” 聂其仰稍加思索,吏部大人跟他爹好像关系一般般,不太可能去告密。于是眼里有喜色:“就这么定了。哎,对了,骆三公子,你怎么知道的呀?” 骆凛自负抬抬下巴:“我的消息来源,你就不要多打听了。” 得到聂其仰一记鼻哼:“哼!”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仗着太尉府关系才手眼通天吗?他也能。等他当成捕头,这京城大大小小的事就没有能瞒过他去的。 秋风动声,杏叶翩飞而落。 聂其仰烦心事解决,兴致很高昂,很想纵马快意一番。可惜纪浅夏不会骑马,骆凛不奉陪。只好拉上顾令娴一起。 浅夏撑着下巴看着他们二人纵马肆意,忽生感念:这两人,为什么不凑在一堆呢?挺般配的呀!虽然现在各自不来电,但好像也不反感。 “看什么出神?”骆凛坐到她旁边问。 “羡幕呗。”浅夏拉回视线,忽问:“骆凛,我想问个比较前卫的问题。” “你问。” “你们太尉后宅是不是也很麻烦,破事一堆?” 骆凛凝滞了下,不得不承认:“是有一些无关紧要的破事。” “那,你,你做为第三子,有没有想过自立门户?” 骆凛眼眉一扬,惊讶:“自立门户?” “对呀。不要跟长辈住一个院嘛。鸡毛小事都能闹的家宅不宁的。而且我凭直觉,你那个大嫂,也就是骆大少奶奶,不像个安分低调的。” 骆凛摸摸鼻子:“大嫂她,还比较本分吧?不跟长辈住一个院,倒不是难事。我现在就不怎么回家。” “那你在京城另有住处?” “这是当然的。”骆凛苦笑:“不瞒你说,太尉府,我其实并不愿待。” “为什么?你不是嫡三公子吗?说的好像家里不待见似的。” 骆凛扭开脸,放远目光,缓缓说:“一言难尽。” 纪浅夏托着腮,盯着他侧颜看。 不知是因为光线的原因呢还是她的错觉,骆凛的眼珠颜色不完全是黑色的。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纪浅夏侧过头,凑近细看。 骆凛回转眼眸,不解看着她。 “别动。”纪浅夏示意他不要乱动。 以往也近距离跟他面对面,不过,她都没留意。现在认真细看。骆凛的眼珠不是纯黑色。 “骆凛,你的眼睛是深棕色呢。”纪浅夏发现新大陆似的喜嚷。 骆凛急忙闭眼扭开脸。 “别害羞嘛。很难得呢!”浅夏还歪过身笑吟吟说:“我再看看。” “别看了。”骆凛语气冷下来。 “怎么啦?” 骆凛深吸口气,转回头:“你,不害怕?” 莫名其妙的浅夏一摊手:“这有什么可怕的?这世人的眼珠又不是单一的黑色。还有蓝色,绿色的呢。” 骆凛松口气,抹一把脸。 “不过,很奇怪,你们太尉府是不是血统上……”浅夏就事论事。 “不是。”骆凛猛的站起来,硬梆梆:“天色不早了,该回城了。” “其仰和阿娴……” 骆凛别开脸:“让人去催回。” 浅夏小心问:“你怎么啦?好好,突然这么急着回城?” “突然想起来,店铺还有事。” 纪浅夏不错眼珠盯着她,问:“你生气了?” “没有。”骆凛走开了。 纪浅夏盯着他不自然的举动,判断他还是有事,只是不愿说出来。 但她并没有追问,而是让倚樱偎蕉收拾席毡,准备回城。 第367章 家世 还没玩的尽兴就催着回城,聂其仰和顾令娴都感到诧异。 回城马车内,顾令娴小声问原因。 纪浅夏解释:“出来得久了,该回去了。而且骆凛又很忙,不好耽误他太久。” “他忙,他自己先回去就好了嘛。”顾令娴不高兴了。 “一起来,一起回嘛。” “哟,你现在很维护他呀?” 浅夏忙否认:“没有的事。” 顾令娴嘴角歪歪:“霍霍,那就有喽。对了,你们两个待一起,聊些什么?” “随便说了点京城八卦之类的。” “切,我才不信。”顾令娴翻她一眼。 浅夏拉着她,压低声音:“阿娴,问你一个正经事。” “问呀。” “太尉府,你熟悉吗?” “你指什么?” “就是后宅那堆女人们。” 顾令娴苦笑:“不太熟。我其实很少跟京城这帮女人打交道的。偶尔有几次也是家母带着去应酬,那是实在推脱不了。太尉府嘛,去过几回,不太记得了。” “那,你知道太尉夫人的来历吗?” 顾令娴就笑:“这个呀。我知道,太尉夫人也是勋贵世家出身,姓单。哦,对了,她娘家侄女就嫁给太尉府大公子了。” “啊?那个大少奶奶是太尉夫人的侄女?” “对呀。堂侄女吧?我有点忘了。” 浅夏细想了下,问:“那,单夫人娘家一直都在京城?” “这是当然的。单府往上追八辈大概才是贫家呢。”顾令娴掩齿轻笑了下:“倒是骆太尉,行伍出身,早先家贫。后来军功赫赫,一步一步做到太尉的。” “骆太尉是贫寒出身?还曾行伍?” “对呀。听闻很小就从军,在军中表现很好,一路提拨。” “后来呢?” “先帝时就回了京城,然后就留为京官了。” 浅夏转动眼珠:“太尉大人,老家在何处?边塞吗?” 顾令娴稀奇:“你不知道吗?你们两家都作亲了,怎么这些都不晓得?” “嘿嘿,我,懒得打听。这不,就跟你打听来着。” 顾令娴咧咧嘴,只好告诉她:“骆太尉原籍在太平府,南边。” “哦。南方?”浅夏就纳闷了:那就说明,没有外族血族混杂喽。 “对啊,南方人。”顾令娴还笑了下:“没想到打起仗来,一点不逊色北方将领呢。” “这么说,单夫人世世代代都是京城人,而骆大人是南方人?” “对呀。” 浅夏就撑额:如果是这样,那骆凛的眼珠为什么会是棕色呢?如果不细看,其实看不出来。 进了城门,自然是先送纪浅夏回去。 忽然街道一阵喧哗,原来是一队权贵子弟们呼朋邀伴也从城外回来,马蹄阵阵,惊的街上鸡飞狗跳的。 她们这行人,本来可避可不避的,论起身份来,都不逊色。 纪浅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马车靠边。 她还挑着车帘瞅,果然一队锦衣鲜服的少年子弟各骑高头大马招遥路过。 其中有人看到骆凛和聂其仰了,笑着上前打招呼。 顾令娴眯了眼睛,小声指:“呶,那个是骆二公子。” “那个那个?”浅夏不认得骆凛的二哥,挤着看。 “那个穿深色箭袖的。个头比骆三公子矮的。” “看到了。”浅夏凝神细看。 骆二公子长相也算清秀,就是身材不如骆凛高大修长,矮一个头。气度上倒也从容。 然后,细看他的眼珠,是正常黑色。 “他们看过来了。”顾令娴急忙拉着她躲回马车内。 这样可以避免跟人打交道。 骆二公子冲骆凛暖昧笑笑,拱手先告辞了。 “说起来,我好像不记得骆太尉长什么样?” 顾令娴向她描述:“身材跟骆凛有点像,比较高个,面目很威严的。” “眼睛呢?” “啊,眼睛?没注意。”顾令娴是晚辈,不可能盯着一个威严的长辈细看吧? “哦,我没问题了。” 纪府到了。 纪浅夏下马车,向顾令娴道谢,又跟聂其仰和骆凛示意。 聂其仰兴高采烈:“四姑娘,你等我好消息。” “好呀。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其仰,你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借你吉言。” 转向骆凛,浅夏笑了笑,不知说什么好。 倒是骆凛大大方方:“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嗯。” 看他脸色已经没那么拉长了,浅夏也不方便多问,转身进了大门。 顾令娴和聂其仰一路回转,骆凛却心情怏怏的,放任着座骑在街上游荡。 竹叶和阿青又面面相觑:这又是怎么啦?公子好像有心事似的? 黄昏来临,回到奇石斋。 骆凛跟掌柜的说了几句,转去后堂。 灯还没有掌起,暮色下,屈默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坐在廊下台阶出神。 骆凛走到他背后,探头看一眼,脱口‘咦?’ 很奇怪,屈默手里竟然是那只他送给纪浅夏的花簪。 屈默回头仰看他一眼:“是你呀?” “这只花簪?”骆凛问出来:“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是一对。”屈默并不瞒他:“这一只,送你吧。” 骆凛接过屈默递来的这只花簪,不解:“原来是一对?难道这花蕊上的蜜蜂也分雌雄?” 屈默苦笑了一下:“你细看,这只个头比较大点。” 细看后,好像是个头稍壮一点。 骆凛四下张望,并无外人,索性也坐下与他并肩,直视着屈默:“屈先生,外头那些谣言,其实并非空穴来风是吧?” 屈默意外没有生气暴怒,只是看着前方发愣。 “难道……”骆凛回想了一下,感到很吃惊。 “往事不想多提。”屈默摆手,制止他继续瞎猜。 “我只想确认一件事。”骆凛肃容压低声音问:“跟小满有关吗?” 屈默侧头望望他,无声笑了笑:“我想先想确认一事。骆公子,你对纪四姑娘,是真心的吗?” “当然。”骆凛回答很痛快。 “绝不变心?” “不变。” “一生只护着她一人?” 骆凛挑眉笑了:“这还用说。” “好,很好。”屈默望天轻叹:“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能得你相伴一生,她该心满意足了。” “什么意思?” 第368章 夜访 掌灯时分。 骆凛还没从震惊中回神。 屈默跟他说的事太过惊奇。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一直到竹叶将各分号今天的账薄传给他,才打起精神,看了一下,又推开了。 “我出去走走。”骆凛这么一说。 他就走到丝馆来了。 魏掌柜和老胡都在。 看到他来串门,意外还惊喜:“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怎么,打扰到你们了吗?” “没。正好。找你有事商量。” 让到楼上,魏掌柜亲自捧茶而出笑说:“这几天太忙,都好久没见到纪四姑娘了。她还好吗?” “她很好,有劳掌柜的惦记。” “我才收到消息,国公府花姨娘又自己作死被罚了?” “嗯。这回,怕是难以翻身了。” “纪六姑娘呢?还本分吗?” 骆凛笑了笑:“目前还好。有野心但能力不足。” “那就好。”魏掌柜松口气:“宫里贵人还问起她来?” 骆凛眼一眯:“不是好事吧?” “哎呀,你多心了。她不肯掺和进来,娘娘心里有数。不会牵涉到她。再说她一个闺阁弱女,的确不适合。” “明白就好。” 魏掌柜叹气:“只是没想到,妙罗这人,心计不是一般的深沉。” “怎么?你们合起伙来都没斗过她?” “她可不是一个人。拉拢到太后了。” “不是说太后不喜吗?” “原本是不喜的,后来也不知她施了什么手段,又亲自带在后宫。” 骆凛就冷笑:“难不成,她还想故计重施?” “她还真想。不过是想换个身份。好在,最后被揭穿了。自感丢脸,如今在太后宫里深隐不出。” 胡老大却说:“其实这事根子在皇上。” 魏掌柜叹气:“皇上还是偏帮慧妃娘娘的。只是慧妃娘娘根底太浅,又没个得力的娘家支撑。大面上难以服众啊。” 光有皇上宠爱不行,还得有过硬的娘家为靠山。不然,怎么跟后宫那帮女人争呢?争赢了一时,难保一世! 骆凛直接:“这事,你们自己想办法,千万别去麻烦小满。她还小,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 “四姑娘是年小,可弯弯绕绕懂的比谁都多。骆三,我知道你是心疼她。但也不要这么贬低她嘛。”魏掌柜调侃笑。 骆凛寒下脸:“我没贬她。” “是是,你只是单纯心疼她,行了吧?” 胡老大岔开话题问:“怎么今晚有空过来?” “我过来是有点事拜托。你们现在有空吗?” “你先说,若不是什么难事,当场就给你先办了。” 骆凛沉吟:“屈默这个,你们知道多少?” 胡老大和魏三娘对视一眼。 “屈默的信息那可就难查了。他离咱们大夏也有十来年了吧?”老胡很为难。 魏三娘也苦笑:“咱们丝馆兴起来也是七八年的事。最久远的查过十一年前的事。像他离京得有十三四年吧?实在不好下手。” “不用查他在浣国的所作所为。就单查他在狄家的往事。” “狄家?”魏三娘眉头一拧:“最近不是有不少流言传开吗?说的就是他在狄家的当年事。” 骆凛默然道:“我听说了。我其实……”纠结的撑额,又苦笑:“算了。” 老胡试问:“骆三,你为什么查他当年事?” “我?”骆凛收住话头,编了个借口:“我最近跟他合作,他的为人虽然可靠,但底细不知,总是不放心。” “哦,这样呀。”魏三娘就笑了,拍他一下:“你一个太尉府三少爷,他一个商人,还敢欺你?尤其是在这天子脚下,他吃豹子胆了吧?” 骆凛躲闪她揩油的手,随意扯下嘴角:“说的也是。我糊涂了。” 仨人也好久没聚了,就备齐酒菜,尽兴一场。 出得丝馆大门,让秋寒之风一吹,骆凛清醒几分。 看看到色,月亮正圆,秋夜正好。 这种心境之下不免就想到了纪浅夏。若是能跟她在这秋夜中畅谈一番,不负这好月色。 心动不如行动! 骆凛听到更夫梆子响了两声,跃步而掠,直奔纪府。 纪府已经是安静下来,只有门前的灯笼还在风中摇摇摆摆。各处各房都漆黑一片。 襟霞阁,骆凛来过。 他蹲在墙头,甩甩头去去酒劲。 纪浅夏的正房忽然闪亮了一下灯,跟着有丫头轻手轻脚的声音。 “倚樱,水怎么是冷的?”浅夏声音不够透亮,好像才睡起来。 丫头小声说:“奴婢错了,奴婢这就给姑娘重新温热去。” “算了。”浅夏打个哈欠,抿口水,看看窗外。 “姑娘,歇了吧?” “嗯,我再发会呆。”纪浅夏撑着下巴,人还在床上窝着。 蒋氏说的那个秘密,她该怎么去求证呢?是装糊涂算了,还是弄个清楚呢? 弄清楚的话,会不会伤了和气? 纪浅夏摸着下巴,好好思量。 窗户格忽然‘咚’的被树梢刮到一样。 倚樱吓一跳,披衣出去看了看,除了黑就没别的。她又吓回来了,重新检查一遍。关的严紧着呢。 ‘咚’又是一声轻响。 倚樱白着脸:“姑娘,快歇了吧?” “怕什么。风吹的嘛。” “可是,外头没什么风呀。” “是吗?”浅夏眼珠一转,心忖:不会是骆凛这家伙吧? 她笑嘻嘻:“我去瞧瞧。” “姑娘,千万别出去。”倚樱很怕,拉着她不放。 “没事。我不信鬼。” “哎呀,姑娘,大晚上的可别说那个字。”倚樱更怕了。 浅夏闷笑:“好,不说。我倒要会会它们。” “姑娘……”倚樱快哭了。 浅夏整整外套,探头出门一看。 夜晚虽沁,但风真没多劲。天色,月正圆了。 想想看,中秋节快到了! ‘嘘!’有人冲她吹声口哨。 浅夏咝口冷气:真的是骆凛这家伙?这都几点了,他还跑来,找骂是吧? 回头就对倚樱说:“没事。不要怕。” 倚樱闪在她身后,左右乱晃。 骆凛刷的出现,倚樱刚要脱口惊呼,浅夏就眼明手快的捂住她的嘴,小声:“别嚷。是骆凛。” “唔唔。”倚樱胡乱点头。 第369章 杂谈 骆凛对纪浅夏:“我有话跟你说。” “明天不行吗?” “行是行。就是我憋不住很想今晚说。” “但是,天很晚了。” “不会太久。” 浅夏迟疑着。 倚樱小心翼翼:“姑娘去吧,奴婢守在这里。” “呃?你,你不拉我进屋?”浅夏万分惊讶。 倚樱看一眼骆凛,小声道:“是姑爷,又不是旁人。” “不会吧?”浅夏一头黑线。 骆凛拽着她绕过一丛花树,停在不远的凉亭内。 “我说骆凛,你是不是暗中收卖了我的丫头呀?” “没有。” “真的没有?倚婴这丫头也太不像话了吧?” 骆凛笑:“我又不是外人。” “咳咳,难说。”纪浅夏还想着怎么解除婚约呢?一直没逮到好机会。 骆凛面沉沉的,一言不发看向夜空。 “有什么要紧事,你倒是说呀。”浅夏拢拢外套。 秋夜无风也冻人啊。 “屈默他……”骆凛回过头,欲言又止。 “他怎么啦?背信弃义了?” “不是。他,他早年的事,你知道了吧?” “早年呀?早年不是狄家的护卫吗?他现在身手怎么样?”浅夏好奇问。 骆凛无奈笑了:“还行,没落下。” “嗯,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骆凛沉吟着:“他十多年前,离京出海,似乎并不是因为要赚大钱?” “那是为什么?” 骆凛摸一下鼻子:“小满,我知道你一向讲道理,又很聪明……” “先别戴高帽子。”浅夏感到不妙:“先说正事。” 沉默片刻,骆凛低声:“好吧。我实说了吧。我今天看到了另一只花簪。” “什么簪?” “就是我送你的那只花簪,其实是一对,另一只在屈默手里。嗯,他送我了。”骆凛从怀中取出另外一只来。纪浅夏一把夺过,细细看了一眼:“真的一模一样?” “这只花蕊上的蜜蜂个头比较大。” 不提醒,根本看不出来好吗? 纪浅夏拿在手里转了转,抬眼:“什么意思吗?” “你没猜到?” “我……”纪浅夏凝神想了很久,答案越来越清楚。 可是,她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好含混:“没猜到。我也不想猜。这大晚上的,谁耐烦猜谜呀。” “他说,当年的确是出入过国公府几次。”骆凛慢慢看着她说。 “哦。”浅夏无下意识应一下。 “他,还说,其实是被迫离京。” “谁迫他?” 骆凛压低吐字:“白姨娘。” “啊?”浅夏讶然,随后陷入沉思。 “小满,你说,蒋氏给你透露的秘密,是不是与屈默有关?”骆凛盯着她眼睛问。 浅夏眨巴眼,茫然:“什么呀?不是。” “小满,你瞒别人可以。千万不要瞒我。” “那是当然。咱们谁跟谁呀?”浅夏还扯扯嘴角,绽开一个笑容。 骆凛无语了。 “这只花簪,你要不要一并送我算了?”浅夏笑眯眯讨要。 “你喜欢就拿去吧。” “谢谢哈。” 纪浅夏小心收好。抬眼对上骆凛复杂的眼神,还冲他傻乐:“总白拿你的东西怪不好意思的。这样吧,过几天,我会还你一礼的。” “哦,你打算还什么礼物?” “嗯?你好像什么也不缺是吧?”浅夏认真琢磨着:“新奇的东西我又得不到,亲手做的吧,又送不出手……” “不会,我不嫌弃。”骆凛听了忙表态。 “啊?你不嫌弃什么?我绣活很差的。” 骆凛低脸笑了,想起那条汗巾上的绣功来,闷闷道:“没事,只要你亲手做的,我都不嫌弃。” “要求这么低,我都不好意思了。这样吧,你等着,我定会还给一个很大的惊喜。”浅夏保证。 骆凛很担心,她口里的惊喜可能跟他期望的并不是一回事。 但不能太打击她的信心了。这妮子好不容易想起送他礼物,还是看看再说。 “没其他事了吧?”浅夏夸张的打个哈欠。 “哦,对了,我听魏掌柜说,她们遇到强劲的对手了。” “那个妙罗师太?” “是她。心计之深,魏掌柜都感到难以对付。” 浅夏眉头纠结:“不会吧?宫里娘娘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就因为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所以更难嘛。” 浅夏搭下眼:“那就各凭本事呗。” 骆凛深感欣慰:“没错,后宫的破事多,咱们少掺和。” “不过,魏掌柜还有胡老大跟你可都是老交情了。他们发达了,也少了你的好处吧?你不帮忙?” 骆凛白她一眼:“对我没什么好处。” “你们太尉可是至关重要的朝臣呀。” “切。”骆凛不为所动。 也是个没什么家族荣誉感的人。也是,在江湖中混了多年,跟家人的关系又淡薄,骆凛是这态度,浅夏并不意外。 “你还有事吗?”浅夏又打个哈欠,这回是真实的。 骆凛张张嘴,摇头:“没了。” “天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嗯。” “晚安啦。” 骆凛笑笑:“你先回。我马上就走。” “哦。”浅夏掉头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到骆凛在搓脸,,望天吐口气。又侧头看向她这边。 四目一时相对,浅夏心变柔软了。 “你不困呀?”浅夏小声问。 骆凛据实回:“好久没喝酒了。才喝了一点上头,这会倒清醒过来了。” “对哦。我记得你不喝酒的。怎么今晚开戒了?”浅夏往回走几步。 骆凛先唉叹一声:“这得从当年在江湖瞎混说起。” “你尽量长话短说呗。” “这事跟容先生也有一定的关系。总之,我当年喝酒误了一回事,然后就发誓再也不沾酒了。这不,容先生的冤案真相大白。我沽了酒带到他坟前告祭,然后就破戒了。” 浅夏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呢。错愕:“原来如此。不过,酒呢,能少沾就少沾。吸取教训,还是少喝为妙。” 骆凛抿嘴笑笑:“好。我答应你。” “那,这样吧。看在你送我这只花簪的份上,我就再陪你唠一点时间的磕。怎么样?” 骆凛很感动,却担忧:“你不是困了吗?” “舍命陪君子。其实,我也蛮好奇的。你当年在江湖到底是怎么行走无事的?” “想听?” “可以吗?” “没问题呀。”骆凛也是有倾吐欲望的人。 对着别人当然顾虑重重,可是面对纪浅夏,他就很放心。 第270章 求证 第二天,纪浅夏翻转身,趴在枕上闭眼继续睡。 突然一个激灵弹起。先四下看看,在自己房里床上。再看身上,是便衣。可是,她隐约记得,自己昨晚是跟骆凛在一起听他讲当年旧事。怎么就回到床上来了? “倚樱。”纪浅夏小声唤。 倚樱欢快过来,也跟着压低声音:“姑娘放心,没人看见。” “什么没人看见?到底怎么回事?” 倚樱捂着嘴偷笑:“昨晚是姑爷送姑娘回屋的。姑娘困的很厉害。一直没醒呢。” “啊?他,他……”浅夏红了脸,不好意思:“你也没去叫我回屋?” 倚樱嘟了嘴:“奴婢倒是去唤了一次,可姑娘当时清醒着,还让我送点心果子去了。” “什么?我,我还……”浅夏眨眼回想了下,自己当时听的高兴,还真的让倚樱送了点心茶水去。然后呢就开始眼皮打架,熬困不起了。 哎呀,实在太糗了! 浅夏扑进被窝里。 倚樱笑眯眯:“姑娘,该起了。” “行了,我再眯会。” “对了,姑娘,这只花簪……” “别动。”浅夏一个虎跃扑过来,一把抢过倚樱手里的花簪,严肃说:“这只花簪我有大用处的。” 倚樱被她敏捷的动作吓愣了。过后才拍拍心口:“姑娘,你慌什么呀。奴婢是想说,这只花簪不是姑娘让收起来的吗?几时姑娘又自个拿出来了?是今儿要戴吗?” “呃?是,是我自己又拿出来。不过今儿不戴,我就瞧瞧。” 倚樱也没看出两只花簪有什么不同来。 “好了,天早亮了吧?我起来了。”浅夏彻底清醒了。 她今天还有极重要的事等着去验证了。 存安阁,气氛相当融洽。 花氏不在,纪君蔓一直托病不出,纪映芙也很安静,简氏屏声禁气,陈氏又恭敬。狄夫人身心前所未有的舒畅。 只有白氏神情恍惚,黑眼圈比较明显,显然睡眠不好。 纪浅夏几个给狄夫人请安陪着说会闲话,便相约着去陪纪老太太。 狄夫人也正有话跟白氏说,还让陈氏也先去料理家务了。 等存安阁只剩主仆二人时,狄夫人就明着问:“阿灵,你到底怎么啦?看起来精神十分不好?要不要请个大夫看看?” “夫人,奴婢不碍事。”白氏有气无为回。 “你瞒不过我。跟我说说。” 白氏深深叹气:“我这几天思前想后,总觉得不妥……夫人,奴婢担心他……” “担心他胡搅蛮缠?”狄夫人安抚:“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再闹咱们国公府。” “他还真敢?”白氏低声。 “怎么?他来找你了?”狄夫人拉着她关切问。 白氏点点头,小声:“又翻墙进来了。我没理。只是担心这样下去,迟早生事。” 狄夫人怒的一拍桌子:“太不像话了!” 想了又想:“看来是个隐患。得想个办法一劳永逸的解决。” 白氏惊恐:“夫人?” “放心,伤不了人。就是叫他再滚蛋。” 白氏迟疑下,咬牙:“得赶快。小满这丫头这些天四处忙活,我总觉得她知道了什么?” “什么?小满她……”狄夫人揪下心,神色都变了:“这丫头掺和进来准没好事。” “可不。”白氏忧心忡忡。 狄夫人敲击桌面,沉思过后道:“如今他的身份不比往日,简单的赶走怕是不行。那就从他的生意入手。” “可是……”白氏担心:“会不会误伤奇石铺?” “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别急,我先跟老爷商量一下。” 白氏无奈:“好,奴婢听夫人的。” 狄夫人看着她,欲言又止。 纪浅夏没跟姐妹们去朴方堂。 而是等在存安阁外面,眼睛张望着,一面就在腹内打草稿,该怎么开口跟白氏起头呢?这事,真不好开口,尤其是她这么小的姑娘家。 半晌,白氏低着头出来,往自己屋子去。 “姨娘。”浅夏堆满笑容迎上。 “小满,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姨娘。”浅夏笑吟吟亲昵的挽着白氏,道:“我有要紧话跟姨娘说。” “哦。那来吧。”白氏并不拒绝,拉着她回了自己小院子。 细纹奉上茶,浅夏就摆手:“你们先下去,我跟姨娘有体己话。” 丫头们都退下去了。 白氏心一下提起,小心问:“小满,你有什么要紧话跟我说?” “姨娘,你别担心,真的不是家常闲话而已。”浅夏四下看看,从怀里摸出那只花簪递上:“姨娘帮我看看。哪里不一样了?” 白氏大吃一惊,接过细看,诧异问:“你从哪里得来的?” “这个姨娘别管了。瞧着有什么不同吗?” 白氏咽下口水,指蜜蜂:“个头大了点。” “姨娘好眼光。”浅夏又从怀里摸出另一只:“所以说,这是一对雌雄花簪?” 白氏讶然,接过来,忽抬眼:“怎么两只都在你手里?” “屈默送给骆凛,骆凛都送给我了。他还跟骆凛说了一些当年的旧事。”浅夏盯着白氏的眼睛,很坦率的把话说明。 “什么?他,他跟骆凛说了?” “是呀。说完后,就把这花簪给骆凛了,转交给我。” 白氏低垂眉眼,半天不吭声。 “姨娘,屈默他……他跟姨娘是不是……”浅夏斟酌下台词。 “不是。”白氏将花簪塞给她:“骆凛给你的,你就好好收着。”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乏了,你先回去吧。”白氏要送客了。 浅夏不可思议:“姨娘,你赶我走?” “不是不是。我是上了年纪,秋乏,得歇歇了。”白氏面色很纠结。 浅夏不肯,稳稳坐着,看着白氏又说:“姨娘,我还有件事得跟你透底。有关蒋姨娘的。” “啊?蒋,蒋姨娘?”白氏愣了。 浅夏凑近,小声将当日跟蒋氏做的交易一字不漏的讲给她听,末后道:“那张纸条我是烧了。不过,那句话我可记得很清楚。” 白氏绞着手帕,惊慌的瞪着她。 “是真的吗?姨娘?蒋氏并不是无中生有,对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说的是真的吧?” “她胡说的。你别信她。”白氏低声自语。 第271章 顾虑 “竟然是真的?”纪浅夏反其道而信之。 白氏急忙:“小满,她胡说八道,她是故意这么说,你千万别信。” “可是我种种迹象表现,她说的十之八九是真的呀。”浅夏镇定自若:“早前,我是不信的。可最近这些事,姨娘,我不得不信了。” “小满,你是听我的,还是听她的?”白氏急了。 纪浅夏认真:“姨娘,我不是小孩子了,你能跟我说实话吗?” 白氏语塞。 “我们是母女,府里最亲最亲的人,姨娘,你看,我什么事都不瞒你。就是因为你是我生母。我谁都可以不信,就是百分百信姨娘。因为知道你绝不会害我。” “小满?” “姨娘,这个秘密,一直闷在心里十多年吧?是不是除了夫人,谁都不知真相?而现在,你很害怕真相会露出来,所以吃不好,睡不好?” 白氏倒吸口气,直勾勾盯着她。 “姨娘,我不是从前的纪浅夏了。很多看似无关的事,我会联系起来,然后就慢慢倒推,然后就会得出自己的结论。” 白氏撑着额,长长叹气。 纪浅夏没有进一步逼她,而是静静等着。 没等多久,白氏猛然抬头:“小满,我不管你猜出多少,总之这件事,你别掺和。” “姨娘,我不是掺和,我本来就是这件事中的重要一环。” “小满,你听话。不要再多说了。” “姨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没错,这府里,也就我是真心为你好。所以,你信姨娘一句,别管了。” 纪浅夏叹气:“姨娘,你是怕事件暴出来,我那门好亲事泡汤是不是?” 白氏扭开脸。 “姨娘也会身败名裂,对不对?然后国公府也会被千夫所指,是不是?” “对,没错。你都猜对了。”白氏忽然激动起来:“你都明白,还问那么多?还打破砂窝问到底?还嫌不够乱?” 纪浅夏静静看着白氏,淡然:“我明白了。那我就更没资格待在纪府了。” “小满,你想干什么?”白氏慌神了。 纪浅夏嘴角渐渐溢出笑容:“我觉得我终于可以自由了。” “什么,意思?”白氏听不懂。 纪浅夏压低喜悦的嗓门,小声道:“如果我不是纪府庶小姐,那我的事,岂不是可以自己作主?” 白氏瞠目结舌。 这,这什么思路呀?整个风马牛不相及呀!这哪跟哪呀? “小满,你想做什么?你别干傻事啊?” “姨娘放心,我会分寸。”纪浅夏信心满满。 白氏不信,盯她好久:“别的事依你。独这件事,你得听我的。” “姨娘?你放心吧,我一定把事办的圆满妥当。” “哦,那你说说看,第一步怎么做?” 纪浅夏笑了笑:“先跟夫人通个气。我算是知道这么多年夫人为什么最护着姨娘了。” 白氏摇头:“这,哪跟哪?” 纪浅夏抬脚往外走,笑眯眯:“姨娘,你好好歇着,后面的事交给我来。” “站住!”白氏怒了,头一回发火了。 浅夏怯然退到一边:“姨娘,你,你别生气呀。” “你哪也不能去。给我好好在家待着,一步不许多走。”白氏眼神犀利,面色很愠恼。 浅夏跟白氏对视,最终叹气:“姨娘,其实吧,我也是为你着想。” “别说这些废话。”白氏还在生气。 “来,姨娘。我还有个点子,你听听。”浅夏招手。 白氏不为所动。 “姨娘,听听嘛又不要钱不费力。”浅夏索性趴到她耳边,嘀嘀咕咕几句。 果然,白氏眼睛睁的更大,惊愕的望着她。 “姨娘,你不想跳出国公府吗?你真想一辈子就这么过?” 白氏惆怅坐下,茫然道:“我一辈子不就这么过了算了?” “一直到老,都以国公府姨娘的身份?”浅夏冷静反问。 白氏内心在纠结斗争。 “姨娘,你一直跟在夫人身边,忠心耿耿大半辈子。现在有机会,为自己活着,愿不愿意?” “为自己活?” “对啊,一个自己的家。想做什么都不用看人脸色,也不用以婢妾自居。我可以堂堂正正喊你一声娘,而不是守着礼制喊姨娘。” 这一刻白氏心动了。她抬眼惊喜:“真的可以?” “只要姨娘肯。就凭咱们一定能做到。”纪浅夏还是信心满满的。 “你等我再好好想想。”白氏谨慎小心惯了。 浅夏也不催她,就坐到她身边,陪她好好想。 想了很久,白氏才幽幽道:“若想事成,还得拉上夫人。” “这是当然的。夫人会体谅的。她都体谅你这么多年了。” 白氏感慨:“是,夫人是好人。” 事不宜迟,两人同时去跟狄夫人碰头。 狄夫人正跟陈氏在前厅处理家事,浅夏就等。白氏坐不住,绞着手帕团团转。 如果,事成,那她后半生,将是完全不同的。 纪府是待的很习惯了,可是谁愿意以婢妾的身份一直待到死呢?尤其是这一切都是假的。 狄夫人赶过来,关切:“出什么事了?” “夫人,小满都知道了。”白氏开口第一句是这么说的。 狄夫人不明白:“知道什么了?” 旁边都是人,浅夏也不好明说,而笑眯眯:“夫人,找个清静的地方说吧。” 清静的地方?存安阁吗? “不行。以我看,后园那片水榭刚好。” “水榭?”这大秋天的,跑水榭去说话,没毛病吧? 拗不过纪浅夏蛮缠,狄夫人只好依从。 屏掉众侍。水榭三面临水,一面临岸,侍从都退开,只有秋风缓缓刮过。 纪浅夏很满意这地理位置,不怕被偷听。 开门见山就一句:“蒋姨娘曾跟我说过一个关于我的秘密。” “是什么?”狄夫人预感不妙了。 “我的父亲很可能不是国公爷。” 狄夫人往后倒仰了一下,错愕:“胡说!这种话,你怎么能信?” “我并没有相信呀。可是最近的发生的事,我慢慢串连起来,不得不怀疑,她说的可能是真的?” 狄夫人看向白氏。 白氏无奈苦笑:“我没跟她说什么,这丫头自己瞎琢磨的。” 狄夫人厉色:“无凭无据,不许瞎说。” 浅夏轻叹:“夫人,我已经信了。所以要凭据是吧?我马上可以找来。” 第272章 摊说 “小满,你还小,我就不怪你胡说八道了……” “夫人,听我说。”纪浅夏恳求道:“如果你真为了白姨娘好,就放过她吧?别让她再顶着国公府婢妾的名号,这么过下半辈子了。” 狄夫人受到了震动,她倒退两步,眼神很惊讶。看看白氏,又转头望天。 片刻,她才平抚情绪,直问:“阿灵,我知道委屈你了。那你是不是真的,真的不愿再这样了?” 白氏犹疑:“夫人,奴婢……”她也说不好。 国公府吃穿不愁,夫人对她极好。可总是低人一等,看人脸色啊!自己的女儿还不能管她叫娘。什么事都做不了主,这日子真的是她想要的? “好,我明白了。小满,你来。” 纪浅夏近前一步。 狄夫人凝视片刻:“你已经想好怎么办了是吗?” “只是一个初步设想。具体细节,打算跟夫人商讨着办。” “好,你说说看。若是可行,我全力支持。” 浅夏绽开笑颜,冲白氏乐一下:“姨娘,我就说夫人最是通情达理的吧?”她转而认真:“不过,夫人,我还想证实一下,我真的不是国公爷的女儿?” 狄夫人捂住她嘴:“小声点。” “嗯,我特意选在这里,不会让人偷听了去的。”浅夏吐吐舌头。 狄夫人看一眼白氏,轻声:“你的确不是国公府四小姐。” 得到亲口证实后,纪浅夏竟然心头一松,并没有什么羞恼,反而解脱了。 白氏面无表情接口:“你的生父是屈默。” “我猜也是他。所以前些天那些谣言其实有一半是真的?”浅夏也没太大震惊。 狄夫人很惊讶她的表现,怎么就这么淡然自若呢? “那些谣言……”白氏又苦笑了。 浅夏反而轻笑一下:“谣言冲着夫人去的,其实当事人是白姨娘?” 狄夫人和白氏对视一眼,沉默以对。 “那,屈默不知道真相吧?”浅夏想到什么了。 “他不知道。”狄夫人轻淡:“说起来,当年的事,是我不对。” “啊?”浅夏只猜个大概,并不知细节。 当年,屈默是狄府的护卫,经常护着还在做狄小姐的狄夫人马车出门。白氏那时唤做白灵,一直是狄小姐的贴身心腹丫头。 一来二去的,屈默跟白灵打交道多了,彼此心里都有点意思。不过都瞒着外人。 后来,狄小姐嫁进纪府,白灵当然是陪嫁过来了。 屈默仗着身手不错,悄悄的翻墙跟白灵见面。两人都做的很巧妙,以为无人不知。不过,纪府这么大,暗处总有眼睛的。不过是没扩散开而已。 她们偷偷来往,商量着等屈默攒够银子就上纪府提亲。以狄夫人对白灵的信任程度,成功率很高。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狄夫人因为花氏进门,感到威胁了,一时忿不过,就提了白灵为通房丫头。 白灵是不从的,可又碍于夫人的情份不好拒绝,找屈默想办法。屈默以为她贪图富贵,不但不好言安抚,还跟她大吵一架,指责她水性扬花不欢而散。 白灵也是年轻气盛,见屈默不体谅自己的矛盾心情,索性就答应了狄夫人。 可是等到圆房那天,白灵反悔了。 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当国公爷的小妾呀!她就鼓足勇气跟狄夫人摊牌了。 狄夫人如五雷轰顶,大吃好几惊。 可是事以至此,合府都知道要纳白灵为妾,已经无可挽回了。怎么办呢? 圆房那天,狄夫人还摆了酒席给纪国公和白灵。二人合伙将国公爷灌醉了。共同制造了圆房成功的假象。 狄夫人是真心拿白灵当姐妹的。知道她心有所属后,就想着怎么帮她达成心愿。可是屈默当时在跟狄府闹身契的事,完全没跟这边联系。 这边国公爷对白灵好像也没多大兴趣,圆房那夜醉醒后,就由着夫人安排。于是,夫人就很少安排白灵服侍他。就是实在捱不过,安排了日子,也由白灵各种身体不舒服推掉了。 这之后,纪国公实际是就没沾过白氏。 屈默那边跟狄府闹身契的事,一面也后悔不该那么出口伤人。他又悄悄找过来。 白灵也表明自己的态度,然后提议私奔。并且跟屈默说了,夫人是护着自己的。但屈默却退却了。一方面是自己什么都没有,白灵跟着自己只有吃苦的份,一方面白灵都已经名正言顺是国公爷的妾侍了。他这么拐走人家,那是要吃官司的。 那怕有狄夫人担保,以后日子也是艰难。 他这么一犹豫,彻底寒了白灵的心。这一夜后,白灵就再也没见他了。 后来,屈默从狄府得了自由身,将要离京,是狄夫人心生愧疚,亲自送去几百银子为盘缠。当然,白灵跟国公爷之间的事没提。 屈默以为是白灵送的银子,没要,放出狠话,一定会再回来,让她好好后悔的。 “那我……”浅夏听懂了大半。 狄夫人看一眼白氏,轻声道:“屈默离京后,阿灵就发现怀了身孕。这还用说嘛。后来,生下你,我便以白姨娘生子伤身为由彻底断了陪侍。” “国公爷从来没怀疑?” 狄夫人不由失笑出声:“他倒是怀疑过。你们猜怎么他疑惑什么?” 浅夏到底不是古人,很大胆的就提出:“难道是怀疑你们两个有隐情,或者是……”百合? 狄夫人微笑:“没错。国公爷真以为我跟阿灵感情深厚不是一般关系。所以,他一直也对阿灵也泛泛的。加上,我那么信任阿灵,又托付管家,他就更加不疑有他了。” “哦。”浅夏算是明白了。 难怪白氏这么多年从不服侍国公爷,他一直也挺无所谓的。感情他以为自己夫人跟她的侍女有不正常的感情关系呢。 加上他对白氏也没什么太大兴趣。府里有花氏这大美人,又添加了蒋氏,简氏等等,不缺女人。索性就由着狄夫人和白氏暗中操作去。 “那么,国公爷知道我不是他女儿吗?”这个问题,浅夏迫切想知道。 第273章 设想 狄夫人抿嘴笑:“原本一直不知道。最近知道了。我跟他交底了。就是前段时间谣言满天飞的日子。” “啊?”浅夏摸摸头,没感觉国公爷看她的眼神跟以往有什么不同呀? 白氏轻轻笑说:“国公爷,其实也是个好人。” 能力有限,也没什么野心,但为人方面,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 总结就是:是个无用的好人。 在夏朝已经算是极为难得了。 浅夏砸巴嘴:“那现在真相大白了。夫人,我说说我的想法。” “你说。” 浅夏小心的又四处观望,凑到夫人耳边又是一阵嘀嘀咕咕。越嘀咕,夫人脸色越阴晴不定。 末后,浅夏低声:“我就是这么想的。夫人,你看……” 狄夫人怔忡了好久,看看白氏,又看看纪浅夏,很纠结,很拿不定主意:“想法很好。不过,难度很高。” 浅夏喜:“只要夫人首肯,再大的困难也能克服。白姨娘,你说呢?” “我……”白氏犹疑瞄瞄夫人:“好是好,就是怕万一……” “对,就怕万一这事没办成,反而给国公府带来灾祸。”狄夫人也虑的是这一层。 这么些年,她其实内心还是愧疚的。早知道白氏心有所属,她就不会提她当姨娘了。这不活活折散一对情投意合的有情人吗?不但没把国公爷的心思拉回来,还让这二人结了怨。 所以,她一直对白氏不同与妾室,不同与陪嫁丫头,也不同与姐妹。 “嗯?这事吧,只是一个初步设想。细节方面,还可以商量。”浅夏其实也没做好周全的准备。 狄夫人沉着思吟,最后道:“这事瞒不过老太太,得跟她交一声底。” “祖母?”浅夏吓一跳:“祖母也知情?” 狄夫人就笑叹:“府里的事,哪件瞒得过老太太?别看她卧病多年,心里明镜似的。” 白氏低头不语。 狄夫人就道:“要是老太太肯了,这事就能成。” “那……”浅夏挽着白氏,低声:“姨娘,你说呢?” 白氏垂眼,思索再三:“事以至此,那就试试吧?”又拉着浅夏的手:“不过,你这身份不能变,太尉府可是难得的好亲事。” “哎哟,姨娘。”浅夏苦笑不得。 狄夫人也同意:“阿灵可以摘出去,小满,你别画蛇添足。骆太尉这门亲事,打着灯笼也难找。” “好吧。我听长辈的。”浅夏自然心里另有小九九,不过现在不想说。 反正也无其他事,仨人就转去朴方堂。 纪老太太才清醒了,喝了药,正跟纪映芙和纪安蕊说闲话。 看到她们来了,还挺诧异的。 狄夫人威严的赶人:“你们都先出去,我跟老太太有事商量。” 纪安蕊和纪映芙乖乖退出。 廊下,白氏也在,面色憔悴又着急。纪映芙上前见礼,说了几句闲话,就让纪浅夏给笑眯眯拉开。并且道:“六妹且去吧。我跟白姨娘还有别的事呢。” “有什么事非得闹到祖母这里?”纪映芙也笑:“我记得,白姨娘如今不管家了吧?” “是没有。怎么啦?”浅夏奇了:“就不能来朴方堂了?” “能呀。当然能。”纪映芙巧笑:“我就是惊讶,白姨娘最近很少露面,更不用提到朴方堂来见祖母了。” “那是你少见多怪。” 白氏扯一下浅夏,对纪映芙淡淡:“多谢六姑娘还挂念着我。最近清闲了,四处逛逛,这不走到老太太这里,怎么也得过来请个安吧?没什么好惊讶的。” 纪映芙咽咽了,干笑:“哦,原来这样啊。” 浅夏也挤个假笑:“对呀,就是这样。”还赶她:“你还不回去?” “我跟长荣姐姐还有句话说。”纪映芙笑吟吟的去找大丫头长荣了。 这次,四个大丫头也都没在跟前,单只纪老太太跟狄夫人在说事。 浅夏跟白氏咬了会耳朵,也笑:“我好久没跟多寿姐姐拉家常了。姨娘,我去了。” “去吧。”白氏轻点头。 多寿笑看她走近,手指点点:“又是什么事呀?今儿来的这么齐?” “小事一桩。” “最近府里的小事可真多啊。奴婢呀,都被老太太赶出来好几回了。”多寿调笑说。 浅夏娇憨的依着她:“说明老太太精神好多了。这是喜事。” “倒也是。”多寿也认同她这番胡瓣。 “对了,多寿姐姐,你院子收拾好了吗?” “都交给玉妈妈去收拾了。玉妈妈先搬了过去。” 浅夏惊喜:“哎,祖母舍了玉妈妈的身契?” 多寿笑的开心:“我跟玉妈妈就没有卖身契。这都是托老太太的福。” “哦,难怪啊。那你啥时候进新居?” 多寿笑睃她一眼:“我进什么新居?我就在这里服侍老太太。” 浅夏小声:“怎么?不是说好了……” 多寿带着羞怯:“暂时就这么着吧。” “什么着呀?”浅夏不懂了。 多寿扭捏的转过身,含差:“反正,我是一切听老太太的。” “啊?”浅夏摸头。 纪老太太怎么安排的呀?不是说选一门亲事,把多寿当女儿一样嫁出去吗?嫁后,还是可以继续在纪府服侍老太太的。 那,亲事到底挑好没有?好像都没怎么提了? 浅夏还要追问。 那边狄夫人的丫头就在门前:“四姑娘,老太太,太太让你进来。” “哦,就来。”浅夏四下一扫,纪映芙竟然还在呢。 于是,就拉着多寿,压低声音:“帮我盯着她。” “盯什么?” “别让她搞什么小动作。” “行呀。”多寿爽快的答应了。 白氏仍然不得入内。除非纪老太太召见。 她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了。跟浅夏交换一个匆匆眼神,彼此心意相通。 内室,纪老太太眼神尤其锐利,直勾勾盯着见礼的纪浅夏:“这个主意是你提出来的?” “回祖母,是我。”浅夏陪着笑凑上前。 “你倒是一片孝心。” “嘿嘿,白姨娘为着我,受委屈又苦熬这么些年,我这做晚辈的心里过意不去。无以为报,那就……思来想去,觉得这样对她才是最好的报答。” 纪老太太面色不怒自威,只是看着她,把浅夏看的心里毛毛的。 第274章 人才 咋回事涅?狄夫人到底跟纪老太太是怎么说的呀? 纪浅夏视线找了狄夫人去。 “然后呢?”纪老太太冷哼一声问。 浅夏一怔:“然后?当然就是远走他乡啊。反正京城是不能待了。” “去哪?有地方吗?” “这个……南边吧?”浅夏转念笑说:“南边好呀。熟人少,改头换面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除了改头换面呢?” “嗯,暂时就想到这么多。至于银子什么的,我有私房,不少呢。可以先派可靠人过去置产业宅子。” 纪老太太就笑了:“哟,四丫头私房不少呀。” “这么多年,多少有点积蓄。”浅夏陪着笑。 纪老太太虎起脸:“以为有银子就好办事了?” “当然还得要可靠的人打点。所以,还请夫人斟酌。” 狄夫人冲她和气笑笑,示意别慌。 纪老太太半天没言语。闭上眼睛好半天才叹息:“孝心可嘉,就是风险极大。一个不慎,鸡飞蛋打。” “还请祖母把关。” “容我再想想。”纪老太太睁开眼睛,瞅一眼浅夏,又叹口气。 纪浅夏也不急,稍瞄一眼狄夫人,后者冲她眨眼点头,便笑:“那行,祖母你慢慢想。小满不打扰了,先出去了。” “去吧。把白氏叫进来。” “哦。”浅夏施一礼,出门跟白氏低声:“老太太有请。这事有门。” 白氏欣慰笑了。 等白氏入内后,浅夏才发现纪映芙还在呢。眼神奇怪的看着她。 “六妹,你怎么还没回去?” 纪映芙挤个笑脸:“我这不是等四姐姐一块回吗?” “别等我呀。我还有阵功夫才回。” “我不急。我就跟四姐姐一块回。” “那行,那就现在回吧。”浅夏拽着她出朴方堂。 两人拉拉扯扯出来,互相别扭着。 一路上各怀心事。 半道上,纪浅夏先开口:“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呀?那么多前车之鉴还不够你引以为鉴的呀?” 纪映芙垮下脸色:“不懂你说什么。” “你那些小九九,我真的看腻了。别玩了,小心玩死自己。” 纪映芙面露不屑:“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你怎么就说不听呢?你的靠山都倒台了,就乖乖的安份些吧。非得上赶着作死,不累啊?” 纪映芙就勾起冷笑:“我的靠山谁呀?” “蒋氏喽。还有她当初串通的那些外人喽。不成气候,跟过街老鼠似的。你还当做是宝?” 纪映芙倒抽冷气。忽然就怒道:“你还好意思提蒋姨娘?” “我真的很好意思。她是死有余辜。” “我呸!”纪映芙唾她一口,怒容不减:“纪浅夏,你别得意过头。” “我没得意呀。我说的是事实啊。花氏是什么下场,你没看到吗?你就不吸取点教训,还打算跟我作对?” 纪映芙露出个古怪笑容:“是呀,花氏下场我是看到了。所谓打蛇要打七寸。她总是打不要害,活该关小黑屋。” 纪浅夏心里一揪:“听你这意思,你找到七寸了?” “哼!”纪映芙头高高昂起,扭头回藕花屋了。 纪浅夏摸着下巴,自言自语:“莫非她听到什么风声了?” 她的七寸还真不好拿捏。就算知道她不是纪国公的亲生女儿,可对纪浅夏来说,算不什么。可对狄夫人和白氏来说,是灭顶之灾啊。 难道纪映芙听到狄夫人跟纪老太太的话了? 朴方堂吧,是不大容易混进外人,可是内室四通八达的,后门后墙什么的,随便藏个丫头,耳朵尖点的,倒真能听到片言只语。 若是听了重点,片言只语也有杀伤力滴。 看来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纪浅夏就只好假设纪映芙得到最新消息,那就是:跟屈默的私情的是白氏,而白氏所生的国公府四小姐,并不是纪国公亲生女儿。 不怪她心里阴暗总把人往坏处想,实在纪映芙的态度很可疑。 回到襟霞阁,魏三娘有口信带给她了。 反正纪老太太还在考虑中,狄夫人与白氏倒是达成一致意见了。纪浅夏就决定抽空跟魏三娘会一会。 纪府内巷。 魏三娘的马车停在拐角。 纪浅夏只带着倚樱和偎蕉跑出来,笑吟吟的跟魏三娘寒喧:“魏掌柜,好久不见了。看起来气色不错。” “好久不见。四姑娘最近很忙吧?” “可不。这两天闲下来了。” 魏三娘笑着请她入了马车,示意马夫就绕着纪府四周慢慢转。 “哎呀,这主意好。不用怕被人偷听了去。”浅夏还挺满意的,又挤眼:“是不是有什么皇室八卦绯闻要跟我分享呢?” 魏三娘无语。在马车内斟杯茶递给她:“皇室绯闻倒是有,不过我不敢说。” “哦,理解。”掉脑袋的事,还是守口如瓶的好。 魏三娘轻轻叹气:“四姑娘,我知道你不掺和宫里的事。不过……” “怎么啦?还有魏掌柜解决不了的麻烦事?”浅夏也稀奇呢。 “有。”魏三娘就言明了后宫里头的利害关系。慧妃还是得宠,不过一直无子是硬伤。皇上倒是想封她为后,可太后一直反对。也没别的理由,就是她无子,且这么多年都未见一儿半女,怕是生不出来。所以,无法有后代的女人怎么能当皇后呢? 慧妃别的都要强,也做的很得体。可无子,无法有儿女的确是事实。 她又跟在皇上身边多年,都没个儿女实在说不过去。说破天去,当宠妃可以,皇后不行! “就不能抱养一个?”浅夏奇问。 魏三娘摇头:“皇子又新死了一个,剩下两个小的,生母都是妃子。谁乐意呀?都想着母凭子贵呢?凭什么便宜慧妃娘娘去?” “那就造一个假的去呀?” “娘娘倒是想过,可宫里多少人盯着,怕一个不慎,全盘皆输。” 浅夏摸摸头:“倒也是。若让人抓到把柄假生子,后位就别想了。” “所以愁呀!”魏三娘叹:“饶是皇上也没办法,正跟太后胶着呢。” 纪浅夏翻眼望天,问:“妙罗师太怎么样了?” “她呀,有太后撑腰,野心见天长。” “凭什么呀?” “她不是医女出身吗?又在观音庵清修,佛理也精通。把太后哄的团团转。差点就让充后宫了。” “了不起!”浅夏感慨万千。 是个人才啊!有当年武才人的野心与决心。 第275章 完善 魏三娘也相当赞同:“的确很了不起。她的人生充满起起落落。现在又起来了。” “精彩的一生。哦不对,半生。”妙罗师太现在还不太老,顶多不过三十左右吧?前半生的人生惊险又精彩。 “呃?为什么不把她拉拢过来呢?”浅夏反问。 魏三娘小声:“她不屑与跟娘娘联手呢。她自有目标。” “哦。” “四姑娘,我是技穷了。你看,你能不能……”魏三娘满怀期待的看着她。 浅夏苦笑:“我也没辙呀。你们吃过的盐的比我吃过的米还多,加起来的阅历比我两世还足,都没办法,我实在……唉!” 魏三娘也没多说,而是又叹气:“别的娘娘上位倒也没什么。就怕是妙罗她借了势成功上位。” “不会吧?” “世事难料啊!要真那样,我肯定会跑路。她呀,心胸可不宽广,听说当年得罪她的宫人,借着这次回宫,都给弄残弄死不少。” 纪浅夏咽咽喉,眨巴眼:“这么凶残?” “可不。前些天皇子早夭,就是她做的手脚。不过是证据不足,又哄住了太后。宫里人都畏她三分呢。” 要真是妙罗上位成功。甭管怎么成功的,反正她这样豁得出去的女人是容易成功。那纪浅夏怕是要倒霉了。 “嗯?让我想想。”浅夏托腮沉思。 马车缓慢又平稳的行驶。 纪浅夏想到了一个点子,先问:“我还不知道,贵人姓什么呢?” “本姓金。听说少时家贫,被买入一户人家为舒。后来入了王府为侍,被当时的王爷看上为侍妾。”慧妃的履历并不怎么拿得出手。 “姓金?对了,京城达官中有谁为金姓?” “金阁老呀。”魏三娘对京城达官世家了如指掌。 “这就对了。”浅夏招手:“魏掌柜,我想到一个办法了。” “哦。”魏三娘感兴趣。 “是这样的……”浅夏小声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 魏三娘怔怔看着她,好久才:“好办法。亏得你怎么想出来的。” “这得益于……”浅夏沾沾自喜中还是及时煞口。 后世的经验,那么多勾心斗角的古戏可不是白听的。 “认金阁老为娘家,这是步好棋。只是前期得造造势。”魏三娘琢磨着。 浅夏笑了:“这是自然的。谎话说十遍就成真的了。放心吧,百姓大多是心盲眼瞎的。只要编的有鼻子有眼就会相信。说不定还会博的同情呢?再说,这是双赢的好事,金家想必也很乐意配合。” 魏三娘微笑:“据我所知,金家在立后这件事上,态度模糊。若是有此等好处,他们岂会坐视不管。” “反正点子我出了。具体细节,那就魏掌柜的去操劳了。” “多谢,四姑娘,多谢了。”魏三娘十分感激。 “先别忙。我这里还有一事拜托魏掌柜的。” “你只管说。能办到的,我魏三娘绝不含糊。” 纪浅夏笑嘻嘻:“并不难。就是在南边,魏三娘可有信得过的人家帮着置几处产业。” “什么?”魏三娘听不懂一样。 “就是我有个想法,在南边置产业。想请神通广大,消息极其灵通的魏掌柜帮忙留意。别人我信不过,就信你这一家。” “这有何难?”魏三娘就笑了:“我就是南边人。一直就在南边有置产。你若信得过我,就全盘交托我好了。过几天,你听我的准信。” “那就这么说定了。”浅夏大喜。 而后又笑笑道:“至于银子的事,咱们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以咱们的交情,提钱见外了。总之,你等我好消息。”魏三娘豪爽的拍胸脯保证。 “那行,我就在家安心等魏掌柜好消息。” 马车行驶到纪府后门,停下来。 纪浅夏快乐的跳下马车跟魏三娘道别。 目送着马车驶远,纪浅夏停在原地,忽然就提裙迈步朝街上去。 “姑娘,还去哪里呀?”倚樱赶忙追上。 “去看看廖姨娘。” “啊?”倚樱和偎蕉都大吃一惊,拦着她:“姑娘,不急在这一时吧?要不,明儿再去。” “这个……”浅夏思索了几秒。也就同意了。 反正构想出来了,细节在一步一步完善。不管纪老太太是不是答应,她都得这么干。 竟然跟纪府无关,那就得别谋出路。 首先是把白氏给摘清出府。 白氏跟纪国公之间没什么关系,担着一个妾的名头守活寡,这算是什么意思嘛?不知道便罢,知道了,纪浅夏是不允许这种残忍的事发生。 而且还是自己的生母,更加不能容忍这种悲苦的事件在自己亲人身上发生。 当晚,平平静静,朴方堂那边也没消息。 第二天,纪浅夏就再去跟白氏会合商讨细节。 白氏一直担忧着,说:“于我而言是好事。可我这心里总不踏实。一步错,就再难翻身了。” “我知道。所以姨娘,我一定设想周全了咱们再行动。” “老太太那里……”白氏沉吟道:“她还没点头呢?” “放心。祖母通情达理,只是怕有个闪失。若是咱们把一切安排的妥当,她会答应的。对了,祖母没骂姨娘吧?” 白氏轻轻摇头:“倒也没多说什么。” 那就是骂了的!不过,也难免了。到底是长辈,能睁一只眼闭一睁就极为难得,不能强求一个老太太太多了。 “来,姨娘,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浅夏又挨着她的头巴拉巴拉一大串。 白氏惊奇:“廖氏?她?她的药?” “对呀。自己人,也放心。” 白氏绞握双手,好久才点头:“可以一试。” “好,那我出门了。哦,还有,纪映芙好像知道什么了?姨娘提防着点。” “知道了。你去吧。”白氏精神一下振奋了。 纪浅夏的设想初一看属于白日做梦,异想天开。而且看起来很美好。不由不动心。没想到,她还真一步一步在完善这个前所未有的设想。 白氏也觉得有盼头了。 藕花屋,小沫向纪映芙报:“四姑娘又出门了。” “去哪?” “说是去福灵寺。” “福灵寺?位置有点偏,嗯?”纪映芙摸着下巴,觉得可以搞点事。 第276章 关注 奇石斋。 骆凛亲自将一些精致又少见的浣国珍品摆出来让胡老大选。 “最好的都在这里了。咱们老熟人,价格好商量。” 胡老大扫瞄一圈,都是好的,眼都花了。可是宫里贵人们品味不一样,到底选什么好呢? “怎么不让魏掌柜的来选呢? 胡老大笑笑:“她忙着呢。” 骆凛还半信半疑的笑说:“这话我存疑啊。有这好事,女人们一向不会放过的吧?瞧这珍珠,瞧这珊瑚。见了不得恨不得都搂进自己家去?” “她真的忙,昨天从纪府回来……咳。那个,这几样都给我包上。”胡老大及时转移话题。 骆凛听的真:“什么?纪府?魏掌柜的去跟小满见面了?” “是见了一面。” “说些什么?” 胡老大摆手:“我也不知道。她们女人家的事,我也不好意思多打听啊。” “老胡,你这一听就是胡扯。”骆凛斜瞄道:“她们还能说什么?还不是为宫里贵人的事?” “我真不知道。”胡老大坚决不肯透露。 骆凛也不多说,直接手一指:“这些,这些,原价。” “哎,不是说好老熟人价格好商量吗?”胡老大不满了。 “是好商量啊!我这就跟屈老板商量去。”骆凛坏笑。 胡老大就很无语的瞪着他,瞪了几眼,见骆凛神色不动。翻他一个白眼说:“行,行,我说。不过,我也只是听三娘提了一嘴,是不是真的,还不确定。” “你说,我来断真假就好。” 胡老大就直说了:“纪四姑娘托三娘在南边置产业。” “啥?”骆凛听愣了。 胡老大重复一遍。 骆凛沉思:“她,她这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显了。人家就是不满这桩婚事,准备跑路去南边躲起来。”胡老大坏心眼的挑拨。 骆凛狠狠白他一眼。 心里却打起鼓来:不会吧?难道她还惦记着嫁给聂其仰? 送走胡老大,骆凛差竹叶去纪府打听。 很快,竹叶就回报:“四姑娘出门了。” “去哪?” “说是去福灵寺。” 福灵寺有当日解救回来的那名女子,纪浅夏时不时去看望,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骆凛就坐不住,也出了门。 福灵寺就在城里。 骆凛才近寺,就觉得四周有人盯着似的。四下张望,行人却又没什么异样。 等他入内,跟妙慧师太打个照面,才知纪浅夏压根没来,只是派了丫头偎蕉过来送香油钱而已。 偎蕉还没走,被骆凛堵个正着。 追问之下才知她是去看望廖姨娘了。 廖姨娘?骆凛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偎蕉也不知纪浅夏在忙什么?只知道昨天跟魏三娘在马车内嘀咕好长一段路,然后就准备去找廖姨娘,被丫头们劝回来。 骆凛辞出福灵寺。 他左右一望,那种被偷窥的感觉还在。 凭着他本能的感觉,骆凛迈步朝寺外不远摆着地摊买香烛的小贩去了。 那小贩个子中等,五官平常,眼神很亮,肤色黑黄。 看到他过来,镇定的堆着笑:“客官,你买点什么?” 骆凛低眼打量他的手。 虎口有厚茧,骨节相当结实突出。 “来一打香纸。” “好嘞。”小贩手脚麻利的挑出一打,递上笑:“一共十文钱。” 阿青掏出十文钱给付。 小贩伸手接。 骆凛出其不意的伸手一抓。对方条件反射的一躲。 “身手不错嘛。”骆凛似笑非笑。 小贩神色慌张看他一眼,忽然拨腿就跑。 骆凛一摆头,竹叶和阿青迅速跑上,边追还边喊:“抓住他!抓小偷啊!拦下他……” 光天化日之下,小贩跑是很快,可架不住路人们也多呀,一听抓小偷,再看他的穿着打扮,还有竹叶和小青的表情。都信了。 骆凛不急,就在原地看着,同时打量周围其他小贩的神色。 只有一两家表现关切,其他的都一副蒙圈的样子。他心里就有数了。 果然,那个小贩一见后有追兵,前有拦路的热心人,纵身刚要跳上墙头,就有一枝箭朝他掠过来。有官差冒出来,举着刀就朝他来了。 另有两家小贩见势不妙,想悄悄溜走。 骆凛出手如电的,疾点定对方。摸着下巴问:“谁派你们来的?” 小贩当然不答应了,只是眼里有恨意瞪他。 京府衙门的捕快也得了信,赶过来。看到骆凛和被点定的小贩,吃惊:“骆公子,这是何意?” “他们很可能是乱党余孽。”骆凛不紧不慢:“潜在此处,以贩物为掩护。” 乱党?捕快还没反应过来。便有身着便服的官差过来举起腰牌:“这里没你们什么事。我们刑部接手了。” 骆凛扫一眼腰牌,是真家伙。 还着便装混迹在普通人中,怕是早就盯着这伙人了吧? 他没多说什么,自动退让,也没追问细节。反正打听口供只是时间问题。 他只是想知道这几个人扮成小贩在这里守着,到底是不是冲着纪浅夏来的?如果不是,那他撒手不管。如果是,他不能袖手旁观。 骆凛并没有出城,而是就等在回纪府的必经之路。 想想又觉得可笑。他好歹身份是骆太尉府三公子,还求着别人嫁他不成?不等了! 回转奇石斋,屈默在廊下出神。 骆凛刚想上前跟他说几句铺子里的事,他却下定决心似的,冲他拱拱手:“骆公子,我有点急事。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屈老板,你去哪里?” 屈默不言语,急匆匆出门了。 骆凛使个眼色,让竹叶悄悄跟上。 他回屋闷坐,想了半天,让阿青再去打听纪浅夏什么时候回城? 坐卧不宁近中午。 阿青抹着汗跑回来报:“四姑娘回城了。” “哦。”骆凛翻着账本,懒懒应一句。 “没回纪府,碰上纪六姑娘。上了酒楼去了。” 骆凛停手,纳闷:“这两姐妹搞什么名堂?有什么话不能在家里说,非得上酒楼?” “可不是。小的也不明白。老远看纪六姑娘脸色还不怎么好呢?” 稍加沉吟,骆凛道:“看看去。” 第277章 威胁 雅座内。 纪浅夏从容的跟纪映芙对视着。 桌上只摆了清香的茶,没有上菜。丫头们都退在外面守着,里头就她们两人。 “直说吧,我听不惯拐弯抹角的话。”浅夏先开口了。 纪映芙笑容很微妙:“好。明人不说暗话。我希望你主动退了骆府的亲事。” “啊?”浅夏莫名其妙。 “还有,希望你能主动剃度为尼。地方我都给你找好了,就福灵寺吧。” “什么?”浅夏见鬼一样看着她。 纪映芙继续保持微笑:“最后,去到蒋姨娘坟前磕三个头。” “你疯了?” 纪映芙凑过身:“如果不照做,我会让你跟白姨娘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咦?为什么你这么有底气?”浅夏嗤之以笑。 “我当然有底气。”纪映芙皮笑肉不笑:“我去见了花姨娘。你猜说了什么?” 浅夏手指抵下巴:“我猜她说了她上次从乡庄回来路上遇土匪的事,是你们设好的圈套,然后把她自己套了进去,对不对?” 纪映芙被噎了一下,脸色十分不好看了。 “还有呀,她这么处心积虑的针对白姨娘,其实箭指狄夫人,她一直肖想着国公夫人这个位置,对不对?” “你少胡说八道。”纪映芙清清嗓子:“别扯远了。总之,我说的,你要是不马上做到,后果自负。” “什么后果?你少吓唬人。”浅夏不信。 纪映芙勾唇笑的不怀好意:“别装傻了。你们母女俩打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 “你们谋划什么,我都知道了。” 浅夏轻松:“哦,都知道了。为什么跑来跟我说?” “因为我一旦散布出去,你们就等死吧。” “是吧?我却不信呀。到底你拿到我什么把柄,这么自信?” 纪映芙笑了:“不信的话,你试试看喽。” “好呀,我就试试看呗。你说的三个条件,我一个不答应。” “这可是你说的,你千万别后悔。” “纪映芙,这话我送给你。想威胁我,你还不够格。你可千万别后悔。”浅夏也敛正神色。 纪映芙冷笑一下:“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见掉泪呀。” “那倒不是,如果你死了,抬进棺材里,我见着了,也不会掉泪。”浅夏还扯嘴角笑了一下。 纪映芙咬咬下唇:“你要这么说,那行。等着瞧。” 说罢,她就要起身。 纪浅夏也不拦她,就看着她整衣襟。 纪映芙没想到她这么镇定,反而不忙着走了,而是又坐下:“好吧,我就透露一点。”她压低声音:“你不是我四姐,只是白氏跟外头男人生的野种。”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拍在纪映芙粉嫩的脸上。 她呆怔了,下意识捂着脸,不可思议瞅着纪浅夏。 “这一个耳光是让你记住,有些话能说,有些不能说。”浅夏吹吹手心,比她淡定多了。 “纪浅夏,你敢打人?你竟然打我?”纪映芙愤怒不已:“从小到大,就没人打过我。你竟然打我?” “对呀,我打你了。以四姐的名义。不服呀?” “我呸!你也配?”纪映芙后知后觉,也扬起手还击。 可是机会是稍纵即逝的,她错失了还手的最佳时机,再扬起手,纪浅夏却已经离她远一点了。还指责:“想打架,我无所谓啊。不过,这地方不适合。不如我们回家好好单挑一场?” 纪映芙胸口如堵,恶狠狠吐气:“纪浅夏,我只问你最后一句。你当真不答应?” “答应什么?” “我说的那三件事。” “除了第一件可以商量外,其他的你想都别想。”浅夏还是说了实话的。 纪映芙一滞:第一件,跟骆府的亲事她竟然不在乎? “好,这是你说的。” “我说的呀。要不要找见证人呀?”浅夏还好心问。 纪映芙就带着冷笑:“好好,你等着。” “放马过来。”浅夏也抬抬下巴,不客气回敬。 纪映芙面带愤恼,拂袖而去。 “切!”纪浅夏也起身整整衣,摸着肚子:“还以为管饭呢!” 都近中午了,把她约上酒楼却不点菜,说几句废话就这么走了?真的不可理喻。 当然,纪浅夏也得赶回去,府里只怕还留着热菜热饭呢。 出了雅间,迎面却见骆凛走近。 “你怎么在这?”浅夏先发制人问。 “你呢?” “我,我就过来坐坐。” “一个人?” “跟我们家六妹。” 骆凛回头张望一眼:“六姑娘不是才出门吗?” “嗯,她跟我话不投机,甩脸子走了。” “两姐妹有什么话怎么还挑酒楼说?” 浅夏扭脸吐口气,又扭回来:“这是我们姐妹的事。你有什么事吗?” 骆凛扯嘴角笑了下:“没事。正好碰上,我请客,赏脸吗?” “好呀。”浅夏大方应下。 有人请客,她正好肚子饿了,何乐而不为呢? 重回雅间,骆凛唤上伙计,点了一堆好吃的。 纪浅夏为他亲斟一杯茶,关心问:“聂其仰的事顺利吗?” “顺利。” “有几分把握?” 骆凛脸色稍沉:“不知。看他自己的造化。” “哦。”浅夏就思忖:聂其仰一直没找她,那就说明考题不难。他自己有把握。 骆凛等了半天,不见她提起出去的事,也没见她提到跟魏三娘说的事,心里就愤愤了。 “你今天出门了?” “对呀。不然,我干嘛在这里?” “去哪了?” 浅夏嘿嘿,笑说:“就附近逛了下。” “昨天见魏三娘了?” “是呀。”浅夏还在心里想:消息也太灵通了吧?这家伙是不是找人盯着自己呀? “说什么呢?” 浅夏含糊:“还不是宫里那些破事。” 骆凛就更不高兴了。这明显是瞒着他的意思。 菜上齐了。 纪浅夏埋头专注的吃饭,不再多说什么。 骆凛没什么胃口,就看着她吃。 “你怎么不吃?味道不错啊。” 骆凛无声扯嘴角。 纪浅夏在外面还讲点形象,慢腾腾的吃着,不时抬眼看看骆凛,接触到他审视的目光又急忙低头。 漱口的时候,骆凛又开口了:“怎么想到在南边置业的?” 第278章 发动 噗~纪浅夏漱口水喷出,抬眼愣了。 骆凛抬袖若无其事给她拭去嘴角的水渍,眼光瞅着她变幻的脸色。 “你听谁说的?” 没否认,那就有这回事喽。 骆凛收回手,定定看着她。 “这是我们纪府家务事。”纪浅夏很快恢复神色。 “真的只是家务事?” “真的。”纪浅夏特别认真。的确是家务事。为白姨娘准备的。 骆凛沉吟会,又问:“去见廖姨娘了?” “呃?是呀。”浅夏苦笑:“这都入秋了,给她送点东西。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骆凛咧下嘴:“京城就这么点大,你马车出行,总会有熟人撞见。” “熟人正好就多嘴给你说了?”浅夏歪头斜眼问。 骆凛被问住了,就把脸偏到一边。 “好了,我吃饱了,该回去了。谢谢你的午餐。”浅夏不跟他计较那么多。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呢。 骆凛起身,欲言又止的。 “还有问题吗?” “小满,你,那个……”骆凛迟疑着:“那在晚上我跟你说的事……” “哦,我都快忘了,你都说什么了。”浅夏装傻。 “哦,那就算了。你别放在心里就好。” “没有,无关紧要的事我不会放在心里。”浅夏急于赶回去,摆手:“下次我请你吧。我回去了。” 她急匆匆的出门。 骆凛赶出来:“我送你。” “也行。”浅夏看看天色,这中午,他也没什么要紧事吧,就让他送一程好了。 慢慢回转纪府,骆凛还有心事似的。 纪浅夏已经把自己的设想从头到尾的捋一遍,觉得细节上差不多了。再跟白氏商量一下,就更完美了。 不过,现在有个麻烦事。 纪映芙知道了!不管她是怎么知道的。总之,她拿这个事来威胁了。 得先把她给封口。 但封她口容易。如果她把这个消息传递了,怎么堵其他人的口呢? 到了门口,骆凛认真叮嘱她:“小满,希望你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 “好。我记住了。”浅夏满口答应。 目送着她进门,骆凛心里还是不踏实。纪浅夏这态度就跟平时不一样。一定有什么事瞒着他。 纪浅夏直奔存安阁。 狄夫人正跟保国公说话,看到她来了,招手:“怎么才回来?吃饭了没有?” “回夫人,吃过了。爹爹,你也在呀?” 保国公看着她,笑了笑:“过来坐。” “哦。”纪浅夏挨着狄夫人坐了,以眼神示意之。 保国公叹气:“小满,你说的事,我知道了。” “啊?”纪浅夏紧张看向狄夫人。后者拍着她手:“无妨,老爷是明理的人。前因后果都知道了。” 纪浅夏嘿嘿讪笑,冲着国公爷深深拜一礼,低声:“谢谢爹爹。” 国公爷很有感触,扶起她:“无论如何,我一直都是你爹爹。” “是。爹爹。”纪浅夏也知道,这十多年,保国公对自己并不薄。虽然不见得多疼爱,从来也没虐待过。他跟白氏关系一直不冷不热的,还疑心白氏跟狄夫人有不寻常的关系,可也从来没为难过纪浅夏。 当然,原来的纪浅夏个性不讨人喜欢,保国公也没过多疼爱,也是人之常情。 狄夫人相当欣慰,又拉到在身边坐下,小声说:“老太太那边还没松口。不过,老爷也同意了。” “太好了,谢谢爹爹。”浅夏四下看看,小声:“我有个新的主意,爹爹夫人再听听,也许就能说动祖母。” “你说说看。”狄夫人知道她古灵精怪的鬼点子多。 纪浅夏压着兴奋的声音低声:“我从廖姨娘那里要来了致人假死的药,然后计划就可以展开了。” “假死的药?死遁?”狄夫人吃一惊。 “不然呢?休书?好像不行吧?”纪浅夏不太赞成这种方法。 保国公却觉得休书比较好。不过,白氏是妾,谈不上给休书?就这么逐出去,不太好听。怎么也得找个合理的借口才好。 在纪浅夏的设想里,白氏跟保国公竟然没有什么关系。那如今这样吊着简直是在浪费她的人生。倒不如出去单过。还得甩掉国公府妾室的名义。 只是,怎么出府是件头疼的大事。 把白氏送出府,然后在南边安度晚年,纪浅夏再找机会投奔过去,圆满了。 狄夫人却叹:“假死的话,还是挂着国公府妾室的名义呀?” “我是这么想的。假死,然后隐姓埋名。在南边生活。只要足不出户,不用被现。纵然现了,也可以说相貌相似而已。” 狄夫人不能作主,说:“还是得阿灵拿主意。” “行。” 狄夫人亲自去跟白氏说。 白氏一口同意了。只要能出国公府,不再顶着国公府妾室的名义,她怎么都可以。 明明没关系,还混赖在这里,白氏也不好意思了。何况纪浅夏也大了,又找了门好亲事,她没什么心愿了。 只要做通纪老太太的工作,这事就成功了一半。 纪浅夏先回了襟霞阁。 换上家常服,歪在榻上歇午觉。 外头有人叽咕说话,浅夏被吵醒,起床气很足的叫进倚樱:“谁在外面吵嚷?” 倚樱小心凑过来说:“是夫人那边的一个老妈妈。” “说什么?” 倚樱脸色不定,吞吞吐吐道:“府里不知谁又起头,说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话。” “什么话?”浅夏清醒追问。 倚樱偷瞧她的脸色,很不自然道:“说是花姨娘那里传了来的,还是跟城里那个屈老板有关。” “说些什么?” “说,说当年,其实跟屈老板要好的……”倚樱不敢往下说了。 浅夏逼问:“大胆说。” “传言说跟屈老板要好的,并不是当年的狄小姐,而是……白姨娘。”倚樱说完就等着她火。 “胡说八道。” 倚樱松口气。 “还有没有?” “暂时就这么多了。” 纪浅夏托着下巴寻思:八成是纪映芙放出来探口风的。还借着花氏的名义?反正花氏已无用,怎么追究,也就那样了。 若是纪浅夏妥协了,纪映芙就捏着秘密继续威胁她。若是纪浅夏不当回事,纪映芙就会最后上压轴大爆料。 看来,这事纪浅夏一个人办不了,得跟狄夫人商量。 第279章 病逝 狄夫人动作也很快,府里才有传言的苗头,就把几个多嘴多舌的婆子丫头给捆起来,打的打,买的买,雷厉风行,手段强硬。 而白氏呢,竟然气恼交回,病倒了! 这一来,传言还没茁壮成长就被掐灭了。 藕花屋的纪映芙却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了,冷笑着跟身边心腹道:“可以确定,这是事实了。”原本她还是七分相信,三分怀疑的。 “接下来怎么办?继续吗?” 纪映芙沉思过后,摇头:“不能急。一口吃不成大胖子。等一天,或者两天。若是她还不固执己见,那就谁也不好过。” 有老成的婆子问:“四姑娘一定知道是姑娘放出的风声。会不会……”她做个捂嘴的动作。 纪映芙却不慌不忙:“她能堵上我的嘴,还能把你们所有人的嘴都堵上?我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记住喽。别犹豫,就把这条消息放出城,让满京城的都听听。” “这……”这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啊! 是打击到了白氏和纪浅夏,可国公府也面子里子全丢光了。 “这是他们逼的,要怪也只能怪她们。”纪映芙自打蒋氏出事后,就对纪国公很是不满。国公府的面子,管她什么事?她就豁出去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眼见她有如此决心,心腹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纪浅夏健步如飞的去看望白氏。 这节骨眼上生病,也不知是忧还是喜? 白氏屋里还有药味,细纹端碗出来正好跟纪浅夏撞上,小声:“夫人在屋里。” “不要紧吧?” “不碍事。姑娘要进去吗?” “嗯。” 细纹就小声唤:“夫人,姨娘,四姑娘来了。” “进来。”是狄夫人的声音。 纪浅夏挑帘入内,看到白氏斜卧床榻上,狄夫人坐榻边正说着话,回头看到她,却笑了:“小满,你来得好。” 纪浅夏见礼,走近,关怀:“姨娘,你还好吧?” 白氏轻轻笑了:“我没事。” “夫人,这事怨我。我没及时跟你们通气……”浅夏就把纪映芙跟她在酒楼的话提了。特别点出:“她这是试探。若我不从,估计最后就得爆料了。” “原来是她!”狄夫人还以为是花氏和纪君蔓散播的呢? 白氏拉着浅夏手:“正好,咱们将计就计。” 浅夏小声:“祖母同意了?” 狄夫人抿紧嘴,点下头:“是呀。都到了这一步,只好走这一步了。” “那……”浅夏心跳如鼓,欣喜:“怎么开始?” 狄夫人问:“小满,你后续准备好了吗?” “我,我正托人在南边置业,还没传来消息。” 狄夫人摆手:“来不及了。先给大姑爷去个信,暂时在镇江府隐着吧。府里得开始了。” 浅夏一听,镇江府的主薄是狄夫人娘家侄子,又是跟纪安蕾订了亲事的,算是可靠人吧? 于是也点头:“好。” “接下来,就交给我来办。”狄夫人胸有成竹。 浅夏看向白氏。 白氏道:“小满,你先退场。” “好吧。”纪浅夏知道以她的身份,实在不好再过度插手。 这几天,秋风秋雨煞愁人。 骆凛正在奇石斋跟屈默商量怎么利益最大化。从浣国带来的奇珍异宝销出去大半。利润十分丰厚。合作双方赚的盆满钵满,就当初的协议正在进一步讨论。 竹叶神色惊慌的冒雨冲进来,着急:“公子,不好了。” “何事惊慌?”骆凛不悦。 “保国公,国公府……”竹叶扫一眼屈默。 “说。”骆凛正色令。 竹叶苦着脸:“纪四姑娘生母,白姨娘病逝了!” ‘哗啦!’笔墨掉桌,屈默惊骇而起:“当真?” 竹叶快哭了:“国公府都换上挽联了。” 骆凛还是不信,抓着竹叶:“怎么可能?没听说白姨娘病重呀?请的哪家大夫?怎么就去了?” “小的打听来着。说是被气病的,就是请的谢夫人看病抓药。原来病情好转,后来不知怎么样,说是纪六姑娘去探看后,白姨娘就不行了……” “什么?”骆凛一头雾水:“到底怎么回事?” 竹叶呲牙不好说的样子,瞄瞄失魂落魄的屈默。 “快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磨蹭。”骆凛想打人了。 竹叶只好期期艾艾道:“小的也不知真假。打听得府里早先传言,说白姨娘跟屈老板早年间是旧相好,然后白姨娘就被气病了。为表清白,白姨娘怕不是病逝,可能是别的原因。” 屈默猛抬头,下巴紧绷,半天才抖索一句:“是我害了她!我不该回来。” 骆凛也无心安慰他了,指示竹叶:“快,寻出素衣来。” “公子?”竹叶还想劝来着。 虽然是姑爷,可还没过门呢?又是一个妾室,没必要特意素衣素服吧? “快去。” 屈默撑额头默然半天,也强打精神吩咐人送去一份礼表示吊唁。 保国公病逝了一个妾室,并不是什么新鲜大事。也不值得惊动京城说书先生。当然,世家里关系特别好的,还是派人过来吊唁了。 纪府气氛沉重。 就冲着白氏的地位和狄夫人重用的程度,白氏的葬礼还是很上规模的。 灵堂布置的很素净。 纪浅夏作为亲生女儿,举孝守灵一直哀哀切切的待在灵前。 按礼制,一个妾室,摆下两三天就顶天了。然后悄悄抬出去就完事了。还不一定能入得了祖坟。 奴仆中倒有许多念及白氏行事公道,待人和气的情份上也来拜祭一番。一时,后宅还是哀声恸容。 朴方堂隔的远,听哭声不明显。 纪老太太靠着多寿,懒懒问了句:“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老太太,一切顺利。” “六丫头呢?” 多寿悄声:“一直避门不出呢。如今府里都把白姨娘之死算在她头上,过多指责,六姑娘不敢再出门。” “好。”纪老太太痛心道:“我活这把年纪,都没看明白,这些孙辈怎么一个比一个心眼多呢?” 多寿劝:“六姑娘也是魔怔了。打从蒋姨娘死后,她就古怪着。” “这样吧。就说是我说的,让去白氏灵前磕几个头,然后送她出城去避避。” 第280章 百密 多寿疑:“老太太,这样好吗?岂不是坐实了六姑娘逼死白姨娘的传闻?” “不坐实,就堵不住她的嘴。”纪老太太眼神清明:“不能让她的私心,害了整个国公府。” 多寿听明白了。点头:“奴婢这就去传话。” 府里除了几个嘴巴严的长辈知情人,就是纪映芙知道了纪浅夏的真正身份。如果她不管不顾的嚷出来,保国公府就成笑话了。 把她嘴堵住容易,堵住她身边人不散播可就难了。 只好用这招将错就错,来一个釜底抽薪,彻底堵住她们胡说八道的嘴才是正道。 现在府里人人都知道并且相信是白氏是因为那则流言气病的。又是纪映芙去看望过后,传出争吵,接着纪映芙离开,白氏跟着就死了,据说临死之前还说什么:婢妾无以自证,唯有一死。 这么一对比,纪映芙就是间接的害死白氏的凶手。她如果再胆敢爆出纪浅夏不是国公爷的亲生女儿,不要说别人相信,只怕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她。 “太狠毒了!”纪映芙身上穿着白衣,正气的捶桌。 身边心腹也蔫菜了,苦恼道:“可不。老奴去厨房传膳,哎哟,姑娘,你是没见那帮婆娘的嘴脸哟。好像白氏是老奴弄死似的。简直气死人!” 小丫头也苦着脸:“奴婢也不敢出门了。别说夫人屋里姐姐们,就是襟霞阁的人见着奴婢就上前打人。还说了好多混话。” 纪映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白氏这死的也太是时候了吧?偏巧就挑在她去看望的时候呢?这么看来,当时在屋里是故意起的争执,那让这些下人以为她们在争吵,然后就把白氏的死怪罪在她头上。 这下好了,她平白多个害死白氏的罪名。想说出纪浅夏是野种的事,也没人信了。不但不信,还会当场打死她吧? “好狠!好毒!我是真没想到,她,她竟然会这么刚烈?”不就一则传闻吗?更劲爆的还在后头呢,却偏偏就这么死了!为什么不等最后的压轴戏传开再自证清白呢? 本来白氏的人缘就不错,加上纪浅夏最近的活跃度,纪映芙反正是不敢冒然出门了。 偏好,纪老太太又发话了。 “什么?去灵前磕头?”纪映芙惊了:这不是坐实白氏之死跟她有关的流言吗? 纪老太太到底怎么想的?不扑灭流言就算了,还添油加醋。什么意思?难道她心目中孙女比不上一个妾婢? 但这事没商量余地,纪映芙更像是被押着去灵前拜祭。 果然,一见她出现,纪浅夏就红了眼睛要扑上来抓挠她。还是纪安蕾等人拦着劝着。饶是这样,纪浅夏还朝她吐了口水泄恨。这一下惹的更多人看纪映芙就跟看罪人似的。 纪映芙假哭了几声,就在复杂难堪的眼神中逃回来,等着她的就是即时被送出府,去城外另一处宅子里暂住着。打着为她着想的名义。 也是,再待下去,等纪浅夏有空了,估计会杀到藕花屋来跟她拼命。 纪映芙被送出府,一众人等松口气。 摆灵三天,够仁至义尽了。接着就是出殡。 出殡这一天,是个阴沉天,风特别大。街上行人不如往日多。 屈默在城门设路祭,披麻戴孝,神情哀苦。看着棺木过来,洒酒又洒泪,招人人议论纷纷。他也顾不得许多了。人都死了,还在乎个鬼呀! 骆凛也设了路祭,好歹是纪浅夏的生母。 纪府在京城有家坟。不过,白氏可以入坟,只不过还得挑下葬的黄道吉日,所以暂时将棺木安置在一处庵堂内。是夜,纪浅夏并未回城,而是守着。 狄夫人跟白氏情同姐妹,不比寻常妾婢,所以也就宿住一夜。 把其他无关人等打发回城后,狄夫人和纪浅夏就静等着夜晚的来临。 夜,下了点毛毛秋雨。 烛光昏暗,停棺的灵堂白幡飘飘,十分渗人。 狄夫人,浅夏,外加白氏的两个心腹丫头齐心合力将服药后假死的白氏抬出来,安置在事先准备好的一间静室内。守到下半夜,白氏果然悠悠醒转。 大伙都悄悄雀喜。 浅夏看着白氏喝下米粥,脸色好转后还不放心,小声:“明天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狄夫人点头:“是。先捱过今晚。” “夫人请歇息吧。这里交给我们了。”浅夏看狄夫人也累的够呛。 狄夫人叮嘱几句,又跟浅夏:“空棺可别忘了添加砖头。” “夫人放心,我这就去完成最后一道程序。” 白氏装了这几天死,精神还很差。就交由两个心腹丫头服侍着,浅夏再次悄悄潜入停棺的地方。 却不曾想,才踏入,就乍见两道黑影立在棺木前,她失口就惊呼:“鬼啊!” 不会是黑白无常吧?妈呀,世上真有鬼啊! 烛光一闪,映出骆凛和屈默晦暗不明的脸色。 “你,你们怎么在这里?”纪浅夏心不但没放下,又提起来。 屈默抚着棺木,阴森森问:“为什么是空棺?” “是吗?我看看。”浅夏故意不解。 骆凛冷哼一声,还指指角落堆了几块新鲜的砖头,问:“这是什么?” “砖头吧?” “用途呢?” “修墙之用吧。”浅夏低头对手指。 骆凛还代替她问:“是不是还可以装空棺里用来增重用?” “啊,有这个作用吗?我不知道啊。”浅夏继续装傻。 骆凛忍无可忍,轻揪着她的耳朵,咬牙问:“还装是不是?信不信我嚷出去?” “别别,千万别。” “老实交待。”骆凛目光不善的逼问。 为了不功亏一匮,纪浅夏只好拉长脸:“我说,我交待。不过,你们等我把事情做完。” 后续事当然是骆凛动手了。 他不但将砖头放进去,还把棺木给钉死了。这样,就算有人再手贱,也打不开棺木,就无法发现这个秘密了。 “找个地方说吧。这里我也怕隔墙有耳。” 屈默跟骆凛是骑马而来,一时都想不出什么可靠安全的地方。 “那就后山吧?虽然风大,也只是一句话的意思。”浅夏对这一带不熟。 第281章 同去 乌漆抹黑的后山,重林茂密,秋夜秋风寒。 骆凛将披风给她裹上,道:“怎么回事?” “就是你们看到的,白姨娘没死!”浅夏搓搓手,轻描淡写。 屈默沉声:“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嗯?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白姨娘在国公府这么多年熬的辛苦,反正我也这么大了,国公爷和夫人就同意白姨娘出府另过好日子。不再以婢妾身份这么熬下半生。” “是不是受流言所困?”骆凛问。 “有一点。” 屈默抹把脸,深吸一口气问:“她人呢?” “还在这里,只不过身体虚弱,不宜见客。” “打算去哪里?” “还没想好。大概就在这庵堂里先调养身体吧。”浅夏没说实话。 骆凛斜眼看她。 可算知道她为什么要托魏三娘在南边置产业了,原来是为这一出做准备啊!这妮子鬼名堂真多!一个不防就闹出大事。 屈默眼神放空,看着沉沉夜色,半晌才出声:“我知道了。” 他又看向纪浅夏,说了一句:“这是你出的主意吧?” 纪浅夏傻笑:“没,是大伙一起想的办法。国公爷和夫人都是特别特别好的人。他们待白姨娘真的很好。不是一般的好。” “嗯,看见了。”屈默轻声叹气。 “那,你们先回去吧。谢谢你们这大晚上还跑来祭拜白姨娘。” 骆凛拉过她,低声:“你要待到什么时候?” “我,我大概明天就回城了。” 骆凛似信不信。 “好了,你们先回吧,这么晚了,我也累的够呛,耗不起精神了。”浅夏打个哈欠。 屈默静静看她一眼,掉头先行了。 骆凛捏着她的脸,磨牙:“从实招来。” “我不招了吗?”浅夏愠恼拍开他的手。 “南边置业是怎么回事?去找廖姨娘是怎么回事?” 浅夏摸摸冻红的鼻子,吸吸鼻嘿然笑:“这个呀,有点关系。” “只是有点关系?”骆凛可不好蒙。 “行了,行了。你都猜对了。反正就这样了。有事明天说吧。对了,你进城去帮我催催魏掌柜的。” 骆凛拿她没办法,暗暗磨牙一会,只好:“好吧。我改天再细细拷问你。” “好好,改天再说。” 悄悄把纪浅夏送回去,骆凛趁夜遁了。 纪浅夏倒在床上,真的很累。主要是提心吊胆,生怕有个闪失。 最怕就是廖姨娘的药不奏效。奏效了又掐不到时间,掐到时间了又怕白氏的身体吃不消,一病真不起就惨了。好在,已经成功大半了,就离一步。 只要白氏离了京城,远走南边,才算大功告成。 翌日,天气仍是阴沉沉的。 请了阴阳师点穴下葬掩坟哭祭等告一个段落后,又到了下午。 纪浅夏借口忧累交加染病了,狄夫人特许她静养的庵堂内。她自己带着人转回京城纪府交差去了。 庵堂内一下清静许多。可是浅夏身边的婆子丫头到底还是不知情的人,难免撞见休养的白氏。怎么办呢?纪浅夏就先把婆子打发回去取被褥什么,次则让倚樱和偎蕉两个也回城去买平时爱吃的零嘴,顺便抓副药回来。 身边人都打发干净后,纪浅夏才去偏室内看望白氏。 “怎么样?” 细纹悄声:“没大碍,今早起还吃了一碗饭,精神差不多恢复了。” 白氏紧紧身上的夹袄招手对浅夏:“为防夜长梦多,就今儿走吧?” “你的身体能吃得消吗?” “事不宜迟。能避多远是多远。总之,先离了京城附近。”白氏去心如箭。 离京城这么近,万一碰见熟人怎么办?都到这一步了,前功不能尽弃。 “好。我这就去跟大哥哥说一声。” 府里长辈说好了,由纪安诤护送白氏南下。纪安诤是长子,绝对可靠! 他未必赞成长辈的举动,可不敢质疑反驳,只能遵从。放一个有女儿的妾室出府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反正这事纪安诤怎么都没想明白意义何在? 马车内,纪浅夏拉着白氏,纠结苦恼:“白姨娘,哦不对。娘,你好好调养身体,有空我去看你。” 白氏很欣慰,听着她喊娘,眼泪一下就要出来了,强自忍着,搂着浅夏轻声:“小满,你要乖,听夫人的话。只要你好,我怎么都行。别记挂我,以后也不可太要强了。性子收着点。我不在身边,你自己凡事小心。” “知道了娘。” “哎。”白氏哽咽的应一声。 边上白氏惯常使唤的两个丫头也抬袖子抹泪。她们的身契已经赏还了,跟纪府没什么关系了。可是悄悄的跟着白氏一路继续服侍。 白氏跟纪浅夏两个又絮叨好一阵,互相叮嘱注意事项,这是真正的分别。这一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 行出不少时辰,马车渐渐放缓速度。 纪浅夏跟白氏还没察觉,仍沉浸在将要分别的气氛中。 忽然听到叩窗声,纪安诤略显着急的声音响起:“姨娘,四妹,有人拦路。” “谁?” 来者是屈默跟骆凛,座骑鼻出咻咻热气,看样子是快马加鞭而来。 “怎么是他们?”浅夏嘴角抽两抽。 白氏悄悄掀起帘角看了下,放下,对浅夏:“他们怎么会来?” “是这样的……”浅夏无法,只好将昨晚的事摊牌。 白氏静默很久,事到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他们想怎么样?” 纪浅夏让纪安诤去问来意。 屈默驱马缓缓过来,盯着马车内,只说了一句:“我也正要下南边,顺路一起吧。” “是吗?这么巧?”纪浅夏小心的挑起帘角反问。 “信不信由你。”屈默面目严肃的回答。 信吗?反正纪浅夏不信。 “怎么办?”浅夏只好询问当事人白氏。 白氏沉吟良久,抬眼小声:“想来,他是打定主意了。” 的确是这样的。屈默知道白氏只是假死,目的是从纪府脱身,想以一种全新的身份开始新的人生后,回去也彻夜未眠。最后做出决定,一起南下。 并且,义无反顾,谁劝也不好使。 纪浅夏无不可,反正只要白氏同意,她就支持。纪安诤很无语,这叫什么事?难道前些日子的谣言其实是真相?这个屈默当年在狄府是跟白姨娘有过旧情?如今还念旧,并且想重续前缘? 恭喜纪安诤,全猜中了! 他唯一没敢往深层次猜的是庶四妹纪浅夏的血缘关系。 第282章 隐患 一直目送着马车在视线是消失,纪浅夏还怔忡了半天,秋风肆虐,扑的面生冷。 “别担心,有屈默亲自同行,不会有事。”骆凛安慰她。 浅夏怏怏点下头:“我知道。” 骆凛牵着马领着浅夏往回走,低声道:“魏掌柜那边的事,我接过来了。” “你熟悉南边?” “还行,不过又让屈老板接手过去了。他说,会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哦。”浅夏倒是相信的。 屈默还在念旧,这是个好现象,只是他知道自己是他女儿吗?从迹象看,他不知道。饶是这样,他还愿意照顾白氏南下及后续一切事宜,说明这人还挺重情重义的嘛。 “他,他其实,没必要包揽一切。”浅夏试探:“到底是往事,过去就过去了。” “他念旧,听他自己说,这么多年在海外游历并未娶亲……”骆凛也不好意思多说长辈的绯闻。 “你说,他还记挂着我娘?”浅夏倒是直白。 骆凛嘴角抽抽,无声笑笑:“这不明摆着吗?” “可是就算他衣锦回乡,还是改变不了什么呀?” “唉!”骆凛感叹:“有些人重情,什么都得不到,看到和听到对方的消息也是好的。” “有这么痴情吗?”浅夏想了下问:“他回来也这么些日子了,就没花天酒地过?” “这,应酬倒是难免。媒婆也一茬接一茬的,他都拒了。” 浅夏磨磨牙,笑笑:“真是难得啊!” “真的是很难得。”骆凛也赞。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浅夏斜眼戏问。 骆凛指指自己,笑看她一眼:“没有如果。这种的事绝对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这么肯定?” 骆凛挑眉:“我绝对不会让自己喜欢的女子嫁给别人,还是作妾,岂能忍?” “假设一下嘛。有不得已苦衷什么的?” “那也不可能等这么久。” “得。当我没问。”纪浅夏这下算是性格改变命运了。 同样的事,骆凛的处理方式跟屈默就是不一样,结果自然就不一样,这还用问。 纪浅夏低头无言失笑,感到有点冷,搓搓手臂。 骆凛安抚她:“要不先找个避风的地方等等。我让竹叶去雇马车了。” “也行。” 大清早的送行,又是秋日,纪浅夏出来的也匆忙,只披着一件风衣,怕是走不回去了。 路边有送别亭,并没有人。 纪浅夏扯紧披风,看着天空阴沉沉的天色,叹气:“好像没什么烦心事了。只有一件,骆凛,你说该拿纪映芙怎么办?” “她怎么啦?”骆凛还不太了解纪府的家务事。 “哦,是这样的……”浅夏将设想好的计划对他和盘托出。 白氏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府改头换面,得找个正儿八经的理由。 假死是大前提。可是怎么引爆假死这个关键点呢?重任就自然落到纪映芙头上。 骆凛忍不住笑了:“你们也太毒了吧?干嘛平白无故的安这个罪名在纪六姑娘头上?她最近不是一直很安份吗?” 浅夏撇撇嘴角:“当然不是平白无故,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浅夏自然不肯告诉他,纪映芙知道自己的身世秘密了。并且还威胁她,很可能还会威胁整个国公府呢。 “反正原因很复杂。” 骆凛不知真相,说了句公道话:“她都这样了,白姨娘也安好,就得饶人处且饶人。” 浅夏认真考虑了下好久,指着他:“你是唯一知道真相的外人,不许透露半个字。” “我懂。这事可大可小,我分得清轻重。” 浅夏对他的口风还是信得过。目前,在京城知道白氏未死的人就是纪老太太,狄夫人,保国公,她和骆凛。只要这几个口风把得紧,万事大吉。 纪映芙因为顶着‘气死白氏’的帽子,所以调不起皮。 “但愿一切顺利。”浅夏暂时把心放宽一点。 不过,她还得做好两手准备。 纪映芙始终是块定时炸弹,必要时得先拨除引线。 竹叶雇了马车来接,先回了庵堂,跟倚樱偎蕉会合。这两丫头不见了小姐,正急的六神无主。看到是骆凛送回来又把心放下了。 稍加休整,骆凛就护着回京一路送到纪府。 纪浅夏跟狄夫人碰头了,悄悄说了后面发生的事。 狄夫人抽冷气:“他也跟去了?” “是。说也要南下,顺路,索性一块。” “这……”狄夫人担忧:“这很招摇呀?路上,难免遇到相熟的人,万一……” “夫人放心。我都提前说好了。若是打尖住店,就改改妆容什么的,大哥哥也都明白,不会让人看出破绽。” 狄夫人叹气:“也只好等消息了。” 这一等消息就是深秋之后了。 纪安诤是跟狄家堂表哥一块回来的。 狄家打算今冬就把纪安蕾迎娶进门,先把婚事办了。等开春天气好转,纪安蕾可以随同夫君去镇江府。 入秋后,天气萧条,京城八卦时事圈也沉寂了好久。 忽然在入冬那天爆出大冷门。 当今皇上宠妃慧妃娘娘竟然跟金阁老是一家人。据可靠消息,是金家遗散在外的嫡次女。说是当年出外探亲走失的,说的有鼻子有眼,满京城都在疯传。 接着,就是认祖归宗,很是热闹了一番、 慧妃娘娘有了金家为娘家,腰杆越发挺直了,为人也更和气有礼了。 于是,没几个月,立后的事又掀起新一波的热议。 有了硬扎的娘家为靠山,慧妃娘娘唯一被人垢病的就是无子,不能生这个毛病了。 可是腊八那天,宫里又传出喜信,慧妃娘娘有喜了! 这下好了,反对慧妃为后的大臣再也找不到理由了。 襟霞阁的纪浅夏拢坐在暖阁内,听着魏三娘的人传进宫里的是是非非,很感兴趣问了一句:“妙罗呢?” “她呀,也不知怎么就得罪了太后,失宠了。” “怎么就去得罪了太后?她又不是傻子。” “说是太后很信任她,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宣太医,就让她看诊。有一回诊错了,闹的太后整整一宿没合眼,本来是小病,硬是熬成卧床休养。皇上怒了,直接就让掌刑司的责罚。还是慧妃娘娘求情,才打发出宫而已。” “她现在何处?” “福灵寺。” “啊?” 第283章 凑堆 天气渐转冷,更加无所事事。 纪浅夏在家闲的无聊,特意跟狄夫人说了一声,要去福灵寺上香,顺便看望故人。 福灵寺的香火随着季节的交幻,信客们也少多了。 漫步在黄叶满地的寺院小路上,浅夏的心情很不平静。 很快就看见妙罗了。 她的头发长起来,盘在后脑,人也消瘦了些,眼神也暗淡了一些,整个人好像被打击的不浅。 一面是窗的小禅房,妙罗阴沉脸色接待了纪浅夏,第一句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算是吧。”浅夏也很诚实。 妙罗翻着白眼:“那个鬼主意不会是你出的吧?” “什么鬼主意呀?麻烦你说清楚。”浅夏不明白。 “就是认金家为娘家的阴损绝招。” “哦,不是。”浅夏一口就否了:“我哪有那么聪明啊?再说,你也太低估对手了吧?就不兴人家有高手指点?” “就是你还有那个丝馆的风骚老板娘,对不对?”妙罗不客气指出。 浅夏摇头:“错。我可没掺和。你可是尽量避免掺和。你不会不知道吧?” “哼!”妙罗冷笑:“我的人可是说,你跟那个风骚老板娘来往密切呢。” “是有来往,不过不密切。” 妙罗勾起阴笑:“承认了是吧?” “我是跟丝馆老权娘认识,也有来往。这很正常呀?这点我承认呀。其他的,你就别安我头上啊?我可受不起。” 妙罗张张嘴,忍下气:“别得意太早,看谁笑到最后。” “哟,你还没死心呐?” 妙罗扭开脸:“泼天富贵近在眼前,就差一步,要换成你,你会甘心?” “会呀。富贵再泼天也不是我的呀。我才不干这种强求的傻事呢?” “我就不信了……”妙罗气恨恨:“敢背后跟我玩阴的,等着瞧。” “谁跟你玩阴的呀?” 妙罗只白她一眼,冷冷道:“四姑娘,你真不掺和?” “真的不掺和。我也没资格啊。” “那行,你真的不掺的,那请回吧。” “别,我再坐坐。咱们好久没见面了……” “我一会还要见客,恕不相陪了。”妙罗这是直接赶人。 “你还有客人?”浅夏就奇了。 失势的妙罗还有客人?还以为满京城就她纪浅夏会来看望当初的妙罗师太呢? 主人都这么说了,浅夏只好告辞。 她去见故人了,就是那个回城解救的哑女,如今出家为尼,在福灵寺过的很安稳,也一直很感谢纪浅夏和顾令娴等人。 等纪浅夏准备回府时,倚樱悄悄带来消息:“姑娘,你猜妙罗师太见的客人是谁?” “谁?不会是魏掌柜的吧?” “奴婢偷看瞧见,是咱们家六姑娘。” “纪映芙?”浅夏直呼其名。 偷偷摸摸的躲在一丛树后,纪浅夏看清了,是纪映芙。还是妙罗亲自送出门来。两人脸上都带着心照不宣的笑容。 怎么回事?纪映芙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还跟妙罗搭上线了? 一直到现在,纪老太太没发话,纪映芙也没有被接回来。大伙都猜,可能要等过年这个喜庆团圆的日子,老太太才会松口。 浅夏就想不通了,她怎么还在蹦达呢?依稀听说,当初蒋氏留给她的人都被暗卫们剪除的差不多了。她现在除了安分守己之外,还有什么资本到处活动? “出来!”妙罗忽然冲着浅夏藏身处喊。 纪浅夏还纳闷:她喊什么? 偎蕉看不下去了,轻轻捅捅她:“姑娘,好像是冲着咱们这边喊的?” “啊?”低低惊呼,浅夏偷眼瞄,果然妙罗袖着手脸色阴沉沉的盯着她们这边。 没奈何,纪浅夏只好讪笑着掸着衣角站出来,若无其事打招呼:“嗨。” 妙罗的嘴角剧烈的抽了抽,板起脸色:“你做贼呀?” “路过。看到你有客人,就回避一下喽。” “回避什么?那是你家的六姑娘。” “嘿嘿,看到了。对了,你们怎么就接上头的?” 妙罗阴险一笑:“想知道?” “嗯。想。” “来,进屋我告诉你。”妙罗忽然好心了。 浅夏似信非信,不过好奇心大过胆子,就跟她重回禅房。 “纪六姑娘怎么跟我搭上的,你不用知道。”妙罗很赶时间似的不拐弯:“她跟我说了一个四姑娘的秘密。” “是吗?我有什么秘密?”浅夏表现的很茫然又好奇。 妙罗笑的很不怀好意:“其实也是白氏的秘密?” “哦。那可不巧,白姨娘不在了,再多的秘密也随风而逝,深埋地下了。” “关系到四姑娘。” 浅夏瞪大眼:“是什么呀?重要吗?” “相当重要。还关系到国公府的名声。”妙罗直视着她。 浅夏抽口冷气:“这么严重,到底是什么?妙罗师太,你成功勾起我的好奇心,请你痛快一点,快点公布吧?” “四姑娘,何必呢?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妙罗观察着她细微的表情。 浅夏摇头:“我要知道就不问你了。” “行,装傻是吧?”妙罗把人都赶走,直接:“你是白氏跟屈默的私生女,不是国公府的庶四小姐。” “什么?”浅夏捂着嘴,满目不信。 妙罗端起面前茶盅:“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六姑娘已经把什么都跟我说了。你是知道,一直在装傻而已。要不是因为白氏突然死了,这会流言早就传开了。” 浅夏低眉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六妹为什么要编这样的谣言中伤我跟白姨娘。白姨娘人都不在了,你说她这是何必呢?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默然片刻,妙罗半信半疑:“你是说,这是纪六姑娘编造的?” “嗯。”浅夏改捂胸:“我一直知道家里姐妹们嫉妒我跟骆家的亲事,一直想净办法抹黑我,可惜一直未能如愿。没想到,越是忍让,越是让人得寸进尺。原来是三姐和花氏兴风作浪,没想到乖巧又安静的六妹也……” 纪浅夏这番说词一出,妙罗就犹疑不定了。 花氏跟纪君蔓的行为,是在纪府进行的,可妙罗也多少听说过。的确是针对白氏和纪浅夏。这一点没错。 那纪映芙卖她这个信息,到底是真是假呢? 要是假的,可就起不到什么实际作用了。 “少来这套,你的奸滑我是知道的。”妙罗也不全信她的说词。 “信不信由你。”纪浅夏还比她理直气壮:“告辞了。” “纪四姑娘,我会求证的。等到证实后……”妙罗阴笑:“你会乖乖来求我的。” “我等着那一天。”浅夏起身,抬起下巴:“希望不要让我等太久。毕竟,我早就想撕下纪映芙讨厌的嘴脸了。拜托妙罗师太了。” 说完,纪浅夏挺直腰杆出了福灵寺。 第284章 同病 出了福灵寺,纪浅夏就顺路去找骆凛。 骆凛不在铺子里,却是回太尉府去了,好像太尉府出事了,他已经两天没在铺子里转悠了。 纪浅夏只好回国公府。 狄夫人在歇息,国公爷还没回来。浅夏略一思索便去了朴方堂。 纪老太太精神正好,纪安蕾和纪安蕊跟长荣长福抓牌玩,多寿轻轻帮捶着腿,屋内很暖和,气氛很融洽。 “四妹来了?”纪安蕾看到她进来,笑招手:“来的好,替我一把。” “姐姐你玩吧,我跟祖母说几句话。” 纪浅夏跟纪老太太见礼,抓到暖榻上,对多寿:“多寿姐姐,我来吧。” 多寿看一眼纪老太太,笑:“行,奴婢这就给四姑娘取二夫人昨儿送来的新茶。” “小满,你又出门了?”纪老太太指指肩,示意她别捶腿了。 榻上只祖孙二人,浅夏就轻靠在纪老太太肩旁,手轻捶着,小声:“回祖母,我去了趟福灵寺。” “哦。” “见着从宫里贬出的妙罗师太了?” 纪老太太侧头:“你这不闲的没事吗?好好的见她做什么?” “祖母。幸好我去见她了,不然呀……”她俯耳凑跟前小声嘀咕了几句。 纪老太太一下就眼光大亮:“果真是她?” “看的千真万确。” 纪老太太叹气,搭拉下眼角:“真不是个省心的。” “祖母,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总不能弄哑纪映芙吧?好歹她是正经的国公爷庶女。比不得纪浅夏,名义上是,却并不真是。 “容我想想。”纪老太太很气恼。 府里互斗就行了,好歹是家丑不可外扬。纪映芙倒好,非得嚷嚷给外人听。这个外人还不是别人,是妙罗。若妙罗真是好好清修的师太也罢了,偏是个极有野心的女人。 “她要挟你了?” “还没正式开条件。” 纪老太太眼里有阴狠之色闪过,看着这满屋孙辈肆意玩闹的笑脸,对上浅夏期待的眼神,她沉声:“别慌。这个事得尽快解决,但也不必慌张。” “我听祖母的。” 一直到暮色降临,纪老太太拿不定主意。纪映芙还好办,妙罗怎么处理?别看她被贬出宫,人脉估计还是有的。 襟霞阁。 纪浅夏咬着笔头,想了好几个办法过关。把纪映芙毒哑容易,妙罗怎么办?要不要请魏三娘帮忙弄死她算了?反正是宫斗败将,别人也只会怀疑是慧妃的人赶净杀绝。 嗯,想法是好的,就是怎么跟魏三娘说呢? 夜深,纪浅夏准备休息了。 外头有丝馆的人送信过来,说魏三娘有急事找她。 “都这个点了,姑娘还要出门?”倚樱和偎蕉张罗着帮她穿戴严实,小声抱怨。 “我去去就来。你们待在这里。”纪浅夏轻描淡写。 倚樱吓坏了:“这大晚上了,姑娘一个人?” “一个人怎么啦?就在园子外头,你们跟着,我还嫌烦呢?”浅夏不奈烦。 “可是姑娘……” “行了。这冷天的,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回来。我做事有分寸的。”后一句可不敢恭维。纪浅夏做事常出乎两个贴身丫头意料之外,常出其不意给她们惊吓。 幸好纪浅夏强势惯了,丫头不敢不听她的。 纪浅夏只当魏三娘又在府里某个角落等着见她呢,就跟着来人去了。 偏静避风的角落,依稀寒光之中倒是有一个人影站在暗处,可是看身高怎么也不像是魏三娘呢?浅夏迟疑着紧紧裘衣,四下张望。 到处寂静无声,寒风刮的鼻头通红。 “是我。”人影听到动静,走过来。 “骆凛?” 骆凛神情复杂,不似原来看到她喜悦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浅夏小声问。 骆凛搓把脸,然后就坐下了。 “这里冷,别坐。” “小满?”骆凛叹气:“我……”迟疑着,被浅夏拽起:“找个地方说。” 看出来了,骆凛心事重重,是遇上什么难言的大事了吧? 思来想去,府里是不可能有两人单独相处的温暖屋子。这大晚上,外面酒楼店铺也大多关门了。 “我知道一个地方。”浅夏想到了。 那就是附近的给多寿的宅院,只有一个玉妈妈打理着。 叫开门,看到是他们,玉妈妈一句多余的话也没问,让进厢房,还贴心的烧暖火盆,奉上一壶热茶自觉的避开。 火盆内的炭火慢慢燃旺。 纪浅夏催问:“到底怎么啦?” 骆凛低垂头,一言不发。听了很久的西北风吹窗纸,他才慢慢:“小满,如果我是个贫民子弟,国公府会解除婚约吗?” 这比喻来的莫名其妙。纪浅夏苦笑:“我不知道。得问长辈意思。” “你呢?” “我?我无所谓呀。”浅夏又不看重家世。 骆凛好像松口气。 “说吧,你遇到什么事了?” 骆凛又沉默片刻,才喃喃:“也没啥。” 浅夏好言好语:“你还是趁早说出来吧。免得有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我?”骆凛搓把脸,又叹口气:“你见过我父母亲吗?” “呃?令堂骆夫人还是见过的。令尊的话……”浅夏回想了一下,好像真没有见过。也许原主见过,不过她不记得了。 “他们的眼睛都是黑色的。两个兄长也是黑色,妹妹们也是。只有我不同。”骆凛抬眼认真看着她。 浅夏‘哦’了一声,然后醒悟:“咦?这个概率好像很低啊。” 全家只有一人基因突变,好像不太可能,科学也无法解释吧?浅夏还在沉思。 骆凛又深深吸口气,说了句:“我不是骆凛。” “什么?”浅夏大吃一惊。 骆凛定定看着她。 “哦,我明白了,你是骆太尉抱养的?” 骆凛忽然展颜笑了笑:“好像可以这么说。” “养在骆夫人名下,不跟嫡子一样吗?你苦恼什么呢?” 静默良久,骆凛才缓缓:“小满,我也不瞒你说。其实我原来也因眼珠颜色疑过我是不是抱养的。求证父亲,他一口否认了。就没再提过。大前天,我回太尉府无意中听到老太太跟父亲的争吵,才明白,我不单是抱养的那么简单?” “那是怎么回事?” “我其实,并不是夏国人。是当年骆太尉征战中,深入敌方境风,捡来的婴儿。” “啊?”这信息量就有点大了。 第285章 绝配 当年骆太尉打了胜仗,回军途中见到嗷嗷待哺的一个小婴儿在已经死去的母亲旁哭着吸母乳,也是动了恻隐之心。饶是敌人的后代,还是抱回来。后来就假托是在边境找的一个侍妾难产生的儿子交给骆夫人抚养。 谁知养到三岁时,无意中发现他的眼珠颜色跟夏国人不一样。这样,骆太尉的谎言才被揭穿。骆夫人倒是松口气,不是什么狐媚子生的就好。 可是骆老太太却不喜,言明是别国的小野种,不让养。骆太尉也跟这孩子有感情了,坚持不肯。这事又不能嚷出来,政敌正等着抓骆太尉把柄呢?这要是抚养一个敌国的后代,不定捅多大篓子。 于是,骆凛在骆太尉关照下得以嫡三子的名义长大。只是骆老太太一直不喜,骆夫人是平平淡淡的,说不上喜欢也不太讨厌,有点放任不管的意思。 骆府没有知道这段旧情,兄弟姐妹们都当骆凛是嫡三子,从来没人怀疑过。若不是骆凛大前天无意中偷听到骆老太太跟骆太尉的争论,他还蒙在鼓里。 “哦!真相大白,也是好事啊。”纪浅夏听明白了,没什么太大惊讶。 骆凛眼里绽开喜色:“你不在意?” “我为什么在意?你该高兴呀。终于知道真相了,干嘛垂头丧气的?” “可是,我就……” “放心啦。骆府长辈还会一直保守这个秘密继续的。你知道就行了,没必要像是天塌下来一样。哦,对了,你也没必要认亲生父母了吧?” 骆凛摇头,沉声:“父亲捡到我时,已是孤儿。” “就是嘛。那你就继续以骆府嫡三公子名义过日子呗。”浅夏还拍拍他,示意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满,你真的不介意我的身份?”骆凛不放心又追问一句。 纪浅夏摇头:“不介意。” “我不是正儿八经骆府的人?” “知道。我可能随时会离开太尉府?” 纪浅夏眨巴眼睛想了下:“更好啊,我支持。对了,你不想在骆府待下去,准备去哪里?不会是去边境吧?” 骆凛摇头不语。 “骆凛,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是真正骆府嫡子,所以配不上国公府的我了?” 骆凛苦笑一声,算是默认。 浅夏用铁箸拨了下盆里的炭,让火烧的更旺。 “你这么坦诚,那好吧。我也跟你说一个秘密。我的身世的秘密。这样,咱们算扯平了。” 骆凛一怔:“你的身世秘密?” “嗯,听我说,别打岔。”浅夏本想瞒着他,不过人家什么都跟自己坦诚,那就互相信任喽。 纪浅夏简要骇要的提及当年长辈的绯闻,说到自己是屈默的私生女时,骆凛的眼珠快突出来了。 “……嗯,就是这样。知道的人本来不多,现在变多了。你可要保密啊。我还得靠着这个名头继续在京城国公府待下去呢?” 骆凛咽咽口水:“你,你真的……” “是。夫人和我娘都证实了。” “屈老板知道吗?” “看起来好像并不知情。” 骆凛敲敲头,有所感悟:“原来如此!那一切都说得通了。怪不得你们要弄这么一出假死的戏码?对了,国公爷也知情?” “是呀。不但知情还很支持呢。我娘跟他又没什么关系,就这么不明不白以妾侍的名义待在国公府,实在太委屈人了。所以,国公爷很大方的放手呗。” “还真是难得的大方。”骆凛不由感慨。 “可不是。现在国公爷跟夫人的感情很不错。也是哦。要是他们感情打一开始不好,为什么夫人会生四个子女呢?”浅夏摸着下巴,想到了这一层。 这么看,国公爷对狄夫人并不是那么无情呀?他花心归花心,其实并没有特别宠花氏吧? 细想下来,纪浅夏好像也明白纪国公最近态度转变的原因了。 “小满,谢谢你。”骆凛是真的感动。 这样的秘密愿意跟他分享,代表着绝对的信任。 “扯平了。”浅夏挥手笑:“你看。我知道后,还不是跟往常一样过日子。你也别生无可恋式的叹气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骆凛沉默片刻,才又绽颜笑:“你说的没错。我该感恩才是。若没有父亲,我早就饿死了。夫人也对我很好,没打没骂已是仁至义尽了。就是老太太,除了不喜欢我之外,也没对我动手脚。我在骆府其实得到太多。我很幸运了。” “哎对了。你能这么想就对了。”浅夏拍拍他,很欣尉。 骆凛握着她的手,微笑:“最幸运的是遇到你。小满,谢谢。” “不客气。”浅夏笑眯眯:“你先感伤感恩一会,我还有事求你帮忙呢?” “你说。” “先等你平息下情绪吧。”浅夏很是体贴周到。 骆凛一头黑线:“我已经想通了,不会再自怨自怜了。就算知道真相,该怎么着自有分寸。” “那行。我就说了哈。”浅夏也不跟他拐弯了。毕竟天色渐深,耽误不得了。 她说的是福灵寺妙罗跟纪映芙的事。 听罢,骆凛早就把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恢复到平常水平:“你是说,妙罗还想以此威胁你?” “八成是。” “简单,做掉她就是。” “我也是这么想的……”浅夏又把自己的想法跟骆凛大致说了一遍,得到骆凛赞赏大笑:“好办法,就这么办。” “可是人手上……”这是浅夏最担心的。 骆凛挤眨一下眼挑眉:“交给我了。” “一定要做的干脆不留痕迹哦。” “放心,绝对不会留下一丝破绽。” “你保证?” “我起誓。”骆凛信心十足的举掌。 浅夏郑重:“好,我信你。” 骆凛又小声:“那么纪六姑娘那里?” “杀鸡给猴看。若猴子还不悔改,那就只有彻底封她的口。”浅夏恶狠狠的咬牙。 骆凛听懂了。纪映芙若还是做妖,就让她发不出声来。 “嘿嘿,骆凛,我是不是太毒辣了点?” “不,一点不毒。自保而已。你已经够宽容了。”骆凛一向是跟她站队的。 浅夏拍拍心,吐吐舌头调皮:“我也觉得我只是自卫,不算防卫过当。” 这么不谦虚令骆凛无声笑了。 第286章 完结 大雪纷飞的一天,妙罗师太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怎么消失的,没有知道?消失在何处,没人知道?福灵寺有没有看管责任?没有。有人目击到她自己偷摸出门,然后就再也没回来了!从此音信全无。 她经营的人脉全被斩断了,很快,她的名字就再也不曾出现在京城出现过。 纪映芙被吓坏了!她也病了。 这一病,就真的缠绵不起,一直到开春,病情才稍转。但也怕过了病气就一直没回京城纪府,一直就在城外住着。并且身边的人从老到小全被换了一遍。 她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为了能活长久一点,她明智的选择了闭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朝堂之上,立后确定下来了。 慧妃终于在三月春光明媚中成为皇后,还是挺着个大肚子。至于是不是真的大肚子就无人知晓了。 丝馆的魏三娘和老胡暗中得了无数的赏赐,并不贪心,反而挑了一个好日子双双离京南下,就此隐姓埋名了。 至于丝馆,转交五王爷打理。 这位腿有残疾的五王爷重新物色可靠人选,首先看中骆凛。无奈骆凛不感兴趣。几经周折目光瞄准了纪五公子纪安诫。 南边常有书信飞到狄夫人手里。 白氏安顿的很好,已经改名换姓,身体无恙,就是惦记纪浅夏和夫人。 于是,在小满第二天,纪浅夏就获准离京代表狄夫人去看望随嫁到镇江府的纪安蕾。 骆凛同行相护。 京城里,聂其仰已入职刑部,从小捕快做起。他也订亲了,是顾令娴!两家都不太满意,不过两位当事人觉得还不错。 第二天小满日,纪浅夏十五岁。 在花神节那天嫁给骆凛,完成人生最重要的大事。 不过,他们并没有在骆府住多久,就自立门户分出来单过了。京城人这才知晓骆凛只是抱养的,生母是骆太尉早年在边关时的一个侍妾所生,难产而亡,养在骆夫人膝下。 是以,他分出来单过,天经地义。 同年下半年,骆凛就变卖在京城的资产带着纪浅夏南下。 他们每年都会上京看望纪府长辈和骆府长辈,带的礼物丰富的不像话。据知情人称,骆凛经营有方,家财富可敌国。就是邻居也是当年大名鼎鼎的屈默。 三年后的某个黄昏余晖,纪浅夏越发高挑漂亮了。她抚着渐隆的肚皮,对着一脸安详温和的白氏说:“娘,我觉得我这一生圆满了!” 白氏温柔笑:“若是再添个丫头,跟阿恒凑一个‘好’字,就真的圆满了。” 浅夏回眸看向一旁逗弄小儿子的骆凛,骆凛感受到她的目光,也回头笑说:“没事小满,不管这一胎是丫头还是小子,我都喜欢。” “废话不是。”浅夏笑白他一眼,低头看肚皮:“酸男辣女,我觉得是个丫头呢。” “那就太好了!”白氏喜:“我正好赶制了几件小丫头的衣服。” “谢谢娘。”浅夏说到刺绣就汗颜。 她的作品实在拿不出手。也就骆凛不嫌弃,反正儿子的小衣物什么,都是白氏一手包办。有个样样精通的娘亲真是省心省力啊! 这辈子才过一半,纪浅夏就生出人生圆满的感慨了! 不管是养父母还是生父母都健在,且对她很好,丈夫对她很好,儿子还小可也乖巧聪明,衣食无忧。离京城又远。有自己作主的家,事事都顺意。 “嗯,看起来可以好好享受生活了。再也不用勾心斗角担惊受怕了。”纪浅夏嘀咕。 骆凛旁边笑:“你担惊受怕了?我一直没看出来。” “原来有。现在没有了。” 骆凛笑:“我的功劳吧?” “那是……当然的。”浅夏赞:“谢谢夫君。” “我也要谢谢娘子。”骆凛握着她的手笑叹:“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你都理解支持。小满,谢谢。” “嗯,我接受这份谢意。”浅夏暗暗腹诽:你那些举动算什么?也没多惊世骇俗,小儿科而已啦。 骆凛哑而失笑,刮下她鼻尖:“你还是这么的……” “不谦虚是吧?我不打算改了。” “别改,我喜欢。” 为着他这一句‘我喜欢’纪浅夏回赠他一个额吻。 骆凛捧下她的脸,对上她的唇,改额吻为唇吻了。 暮色渐浓,有飞鸟归巢,而晚霞正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