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伊始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小姐，侯府真的来人了！” 大丫鬟锁春一溜小跑的进了怡心院，满脸的喜气像是开春后满枝绽放的迎春花，拦也拦不住。 林九娘正坐在桌前习字，任凭锁春大呼小叫，她却如泥雕木塑般，一动不动。 锁春有些意外，又重复了一句道：“小姐，侯府真的来人了，听说是来交换庚帖的，恭喜小姐，婚事成了！” 林九娘缓缓站起身，淡淡道：“有什么好恭喜的，又不是什么喜事！” “小姐......” 锁春懵了。 小姐这是怎么了，能嫁给忠勇侯府世子，当上世子夫人，不是小姐一直以来的梦想吗？ 林九娘似是看穿了锁春的心思，轻声道：“锁春，此番侯府来人，家里少不了闲言碎语。你吩咐下去，把院子门关紧，没事的话不要外出，也切莫因此事张扬，碍了别人的眼。” 锁春迟疑了片刻，这才连声应允，刚想躬身退出，林九娘又伸手让她站住。 “天热了，你们整日忙碌也辛苦了，这些钱，拿去给大家买碗绿豆汤喝吧。” 说着，林九娘从桌上的织锦木匣子里拿出一把银锞子，递给了锁春。 锁春接着，手轻轻一捏，笑盈盈道：“小姐真是大方，够大家喝到秋后的了。” 说罢，小心翼翼的出了屋子。 林九娘倚在窗前，看着满院郁郁葱葱的草木，心中怅然。 为什么重生不能挑个时间点，刚回来三天，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忠勇侯府就来人了，这可叫自己如何是好...... 忆起前尘往事，林九娘的心里如刀扎般的痛。 当初自己年幼无知，只知道介意自己卑微的出身，所以憋了一股不服输的气，一心就想攀上高枝给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看看，却忘了擦亮双眼，看看这高枝自己到底攀不攀得起，到底值不值得自己攀。 所以，才会软磨硬泡的求大哥林之澜想办法让自己嫁入伏州最尊贵的人家——忠勇侯府。 疼爱她的大哥不惜花了十五万两银子，才给她换来了一个世子夫人的虚名。 当知道自己可以嫁给白秀杨当世子夫人时，林九娘开心极了，她觉得，自己终于就要飞上枝头当凤凰，终于就要摆脱卑微的出身，将会有尊贵的世子夫人的头衔。 她会让昔日瞧不起她的人，都红着眼羡慕她。 一想到这里，林九娘心里别提有多舒爽。 可是真嫁进去了她才知道，高攀，带来的不是风光无限，而是吞不完的苦楚，流不完的眼泪。 林九娘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嫁入忠勇侯府之后，世子白秀杨看自己的眼神。 有愤恨，有不屑，有嫌弃，唯独没有作为一个丈夫对妻子应该有的怜爱和敬重。 大婚之后，白秀杨一直对林九娘非常冷淡，几乎不去她房里，直到三年之后，林九娘才终于有了身孕。 世子夫人有喜，原本应是侯府的大喜事。可是让林九娘万万没想到的是，消息一传开，侯府上下全无一丝喜气，上到侯爷和侯爷夫人，下到扫地的婆子丫鬟，见了她全都板着脸，全无笑意。 林九娘这才知道，他们这是嫌弃自己，嫌弃自己的存在丢了侯府的脸面。 但她当时还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生下了嫡子，侯爷和侯夫人看在长孙的面子上，总归会对自己改观一些的。 但这都是一厢情愿而已。 得知她有孕的消息，大哥林之澜特地送来了经验丰富的嬷嬷和稳婆，可是都被忠勇侯府给一口回绝了。 当时自己还因为怕白秀杨生气，向前来探望自己的林之澜埋怨了一大通。 “大哥，忠勇侯府又不是没有嬷嬷和稳婆，你送人过来，不是打人家的脸吗？” 那时的她还理解不了大哥的苦心，一心只想巴结忠勇侯府，想着自己伏低做小，温顺听话总是不会错的。 可是，她千忍万忍，忍到了怀胎七月，意外还是发生了。 因为怕不好生产，她每天都会扶着肚子在府中的小花园来回走动。那一天，她一如往常的慢慢走动，白秀杨却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伸手一掌就将她推倒在地。 她猝不及防，一头就栽到了冰冷的青砖路上。 惊惧之中，她动了胎气，躺在床上流了半天的血，疼痛之中，她哀怨的问白秀杨：“夫君为何要推我？” 白秀杨却是一脸冷峻：“是你自己不小心跌倒的，还想反赖在我头上？” 她百口莫辩。 为了讨白秀杨的欢心，她早已将身边丫鬟尽数换成忠勇侯府的人，事到如今，竟没有一个人能为她作证。 她强忍疼痛，忧心如焚的等了大半日，大夫才姗姗来迟。 简单切了脉，大夫便断言她腹中胎儿不保，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白秀杨便命嬷嬷给她灌下了催产的汤药。 刻骨的痛楚和血污过后，大夫甩过来一句冷冰冰的话。 “世子夫人这辈子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那时，林九娘才明白了什么叫晴天霹雳。 没有孩子，没有恩宠，甚至没有一丝尊重，她在侯府还有什么未来？还有什么指望？ 林之澜心急如焚的赶来，看着容颜枯槁的林九娘，坐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九妹，若是侯府住不惯，莫不如，就回家吧。” 可是那时的林九娘却还是不想离开侯府。 在侯府，她处处被人看不起。 回了林家，境况不还是一样吗？ 她的生母是让人看不起的清倌人，她在林家，是不被父亲承认的私生女，整个林家，除了大哥林之澜，还有谁对她有一丝的真情实意？ 更何况，她风光大嫁还没几年，家中无论是嫡出还是庶出的姐姐们早就看她看得眼睛要滴出血来了。自己若是这样灰头土脸的回去，只怕是要被她们笑话死！ 还有大哥，为了自己的婚事，几乎和大太太彻底撕破了脸皮，若是自己就这么回去了，大太太不知有几大筐的埋怨嘲讽要倒给大哥。 还有大嫂...... 林九娘没办法，哪怕是装，她也要装出一副和世子夫妻恩爱，倍受公公婆婆疼爱的样子来。 可是一出小月子，侯夫人便当着她和白秀杨的面旁敲侧击，说是要替白秀杨再续一门妾室。 毕竟，忠勇侯府三代单传，白家不能断了香火...... 白秀杨当时并未表态，可是没过几天，林九娘就听身边的丫鬟议论，说是林家的七小姐到侯府来了。 七小姐林七娘是林家大房嫡出的女儿。 她嫡出的出身，像一把利刃，狠狠的击穿了林九娘脆弱敏感的内心。 林九娘再也忍不住了，她破天荒头一回和白秀杨争吵了起来。 白秀杨抛下一句“不可理喻！”扭头便走，只剩她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嚎啕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藕荷将她扶起来，喂她喝了一碗汤药，她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之中，她感到有人抱起了自己，整个人都悬浮在了空中。 那时，林九娘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是，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被一根白绫吊在了房梁上！ 她想喊，可是喊不出声，她想挣扎，可是脚下一空，她整个人兀的向下一沉，大脑登时一片空白！ 在最后的时刻，她看清了，踢翻凳子的，正是她的夫君，白秀杨！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白秀杨的眼神，阴冷，毒辣，充满了深深的恨意和厌恶！ 以及看到她痛苦挣扎，而不由自主的流露出的一丝令人胆寒的笑意。 ...... 林九娘慢慢平复了心情，擦了擦湿润的眼眶。 天可怜见，给了自己一次重来的机会。 好在自己距离十五岁及笄还有六年的时间，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自己有的是机会改变命运。 不光是要退婚，那十五万两银子，自己也要一两不少的拿回来！ 第二章 往事如烟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之澜送走了忠勇侯府派来的媒人，终于松了口气。 两家交换了白秀杨和林九娘的庚贴，婚约便已订下，但距离九娘及笄还有六年时间，怕就怕这六年时间会生出什么变数。 若是真的生了变数，那十五万两银子说不定就会打了水漂...... 虽说林家是伏州首富，但白花花的银子也不是大水冲来的，是林家历经百年才慢慢积累下来的。 林之澜是林家第四代的当家人。 林家虽然富庶，可是在望朝，士农工商的阶层意识浓厚，林家就算再有钱，却算不上有名望。 原本林家也想走科举的路子，可惜林家子弟富贵日子过得久了，多半吃不了头悬梁锥刺股的辛苦，偶而出个可造之材，也得先紧着自家生意，往经商方面培养。 因此林家便存了用联姻来提升自身名望的想法。 可是真正的贵族世家，素来以与商户联姻为耻，即使联姻，也是庶子庶女的婚事，断没有让嫡子娶商户女，嫡女嫁商户子的。 谁知天上突然就掉了个大馅饼下来。 两个月前，忠勇侯府的侯爷白文斌突然差了亲信前来林家递帖子，言辞恳切的邀请林家当家人林之澜前往侯府一叙。 林之澜又是惊讶又是惶恐。 伏州地方不大，忠勇侯府是伏州唯一的勋贵之家，地位崇高。 林家虽然有钱，但毕竟只是商户，跟忠勇侯府根本不在一个圈子，平时也素无来往。 怀着满腹疑虑，林之澜去了一趟侯府。 忠勇侯白文斌表现得十分客气，打了几圈太极之后，白文斌终于吐露了邀林之澜前来的目的。 他想找林家借二十万两银子。 二十万两，林家不是拿不出，但绝不是一笔小数目。 林之澜扪心自问，林家赚的每一分银子都是辛苦钱，清清白白，犯不着为了怕得罪忠勇侯府而冒让二十万两银子打水漂的风险，于是便婉言拒绝。 白文斌并没有生气，而是直接提出，愿用忠勇侯世子夫人的头衔来换二十万两银子。 林之澜先是一惊，而后又有些心动。 但是他生性谨慎，只推辞家中祖母和父亲健在，自己不敢擅自决定妹妹婚事，需要回家与长辈再行商议。白文斌也不强求，给了他十天时间考虑。 在这十天里，林之澜派人查清了事情的来由。 原来，忠勇侯白文斌在外欠了十万两的赌债。 数十年前，忠勇侯府的老侯爷白西洵跟随先皇征战沙场，舍了半条命才换来先皇御赐的爵位。 白老侯爷为人忠厚低调，被封爵后不久便向先皇请辞，说是自己年迈体弱，无力再向先皇效忠，还望先皇体恤，准其告老还乡。 先皇感念白老侯爷的忠勇，不仅恩准白老侯爷告老还乡，忠勇侯三代不降爵，还特地赐婚，将端敬长公主的三女淑荣郡主嫁给了白老侯爷的独子白文斌。 白老侯爷自此退出漩涡中心，回到伏州老家，颐养天年。 白老侯爷仙逝之后，便由世子白文斌承袭了爵位。 白文斌虽是白老侯爷独子，脾气秉性却不肖其父。他嫌伏州地界小，不够繁华，便时常带着亲信上京城流连，往往一待就是数月。 半年前，白文斌百无聊赖之中，沾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在赌场一待就是两个月，两个月之后，他居然欠下了十万两的赌债。 这十万两，除了一千两是付的现银，其余的九万九千两都是打的欠条。 一开始，白文斌还没当回事，他以为只要自己亮出忠勇侯的名号，赌场老板一定会知难而退，将其余的赌债一笔勾消。 可是，白文斌忘了，但凡是开赌场的，背后一定有势力撑腰。 这家赌场的幕后老板，就是当今皇上的小舅子，龚贵妃的弟弟龚连达。 龚贵妃如今正得圣宠，先后诞下四皇子和七皇子，龚家此时正如烈火烹油，繁花似锦，根本不是区区忠勇侯府能得罪得起的。 白文斌这下傻了眼，忠勇侯府虽然有个侯府的名号，但是其实并无多少实权，家底也是有限，全部家当加起来也就十几万两银子，若是真的硬着头皮还清赌债，那整个忠勇侯府的人就得蹲家里喝西北风了。 思前想后，主意便打到了林家头上。 纵观整个伏州，能够一下子拿出十万两银子的，只有林家了。 可林家也不是傻瓜，自己贸然开口来借，这么大的数额，只怕林家也不会答应。 几番犹豫，白文斌终于下定决心，要用儿子的婚事来换银子。 回到伏州之后，他便向侯夫人淑荣郡主说了此事。 忠勇侯府子嗣单薄，白文斌是老侯爷独子，而今的世子白秀杨又是白文斌和淑荣郡主的独子。 淑荣郡主一向视独子白秀杨为掌上明珠，一听白文斌要拿白秀杨的婚事来换银子，气得晕厥过去好几次，但是也是无力回天。 淑荣郡主的母亲端敬长公主早已仙逝，父亲靖平侯几年前因私底下妄议朝政被皇帝降罪削了爵位，从一等侯降为三等伯，地位一落千丈。 娘家没落，淑荣郡主也没了指望，只得由着白文斌胡来。 得知了事情的原委，林之澜终于松了一口气。 很明显，白文斌被龚家算计了。 白文斌还有苦说不出，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但是白文斌的胃口还不小，他欠了龚家十万两，却想借此机会搜刮二十万两。 林之澜和白文斌又密会了几次，将二十万两砍到了十五万两，便点头答应了。 唯一的附加条件是，世子要娶的，必须是林家最小的女儿，林九娘。 白文斌此时只要银子，就怕林家不同意，自己拿不到银子，龚家断然不肯轻易放过自己。 一听林之澜点头同意，他顿时喜出望外，立刻满口答应。 管她是林家的几小姐，只要能给自己带来银子就行！ 消息一出，林家炸开了锅。 忠勇侯府也炸开了锅。 无它，只因为林九娘是林家的庶女。 或者说，林九娘连庶女也算不上，因为她的母亲是伏州曾经名噪一时的清倌人梅娘。 梅娘没进林家的门，她是在林家外面生的林九娘。 换言之，林九娘是个私生女。 她，连庶女都不如。 第三章 卑微出身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家两房共有九个女儿。 大女林元娘，是大房已故的太太乌氏所出，今年三十岁，早已嫁人生子。夫君是衍州富商郑家的嫡长子郑多安。林元娘进郑家门十三年，生了两女一子，地位稳固，与郑多安感情甚笃。 二女林二娘和三女林三娘，是二房太太袁氏所出，今年一个二十五，一个二十二，也都已成婚。 与林元娘相同，林二娘和林三娘嫁的也是商户。一个是伏州本地经营油坊生意的吴家，一个是霓州经营布匹生意的王家。林二娘生了一子一女，林三娘还未生育。 四女林四娘和五女林五娘，均是大房继室小乌氏所出，今年一个十四，一个十三，正是议亲的年纪。 六女林六娘是二房蓝姨娘所出，今年十三岁。 七女林七娘也是大房太太小乌氏所出，今年十岁。 八女林八娘是二房崔姨娘所出，今年也是十岁。 唯有今年九岁的九女林九娘的身世与旁人都不同。 林九娘的生母叫做梅娘，是伏州曾经名噪一时的清倌人。 梅娘人如其名，清冷，孤傲，凭着清丽的容貌、过人的琴艺和高雅的谈吐倾倒了半个伏州的文人雅士。 其中就包括林九娘的生父，林家长房老爷林东涯。 林家行商，以酿酒为主业，林东涯虽身为林老太爷的嫡长子，但他对做生意并不热衷，林家的生意基本都是由林家大少爷林之澜打理。久而久之，林之澜便成为实际上的林家当家人。 梅娘虽在风花雪月里穿梭，却一直洁身自好，一心想要寻到自己的有缘人。 而林东涯整日里吟风弄月，早已是欢场老手，他凭着一副好皮囊和一张抹了蜜的嘴，三言两语的就俘获了梅娘的芳心，半年之后，梅娘便珠胎暗结。 面对气急败坏的泯月楼伍妈妈，林东涯当即拍胸脯表示，他会拿五千两银子来给梅娘赎身，纳梅娘为自己的第三房姨太。 梅娘登时便信了，虽说五千两银子对于普通人来讲，是想也不敢想的巨额财富，可是对于林家来说，五千两银子着实不算什么。 于是梅娘便安安心心的养起胎来，等着林东涯把她接进林家。 这一等，就是五六个月。 伍妈妈终于沉不住气了，逼着肚大如鼓的梅娘到林家门口去讨要赎身银子。 可梅娘跪在林家门口哭求了半天，林家的大门却依旧是纹丝不动。 虽说时值初秋，气候宜人，但梅娘毕竟身怀六甲，跪得时间一久便动了胎气，疼得瘫倒在了林家大门口。 伍妈妈大呼小叫，正好惊动了路过的巡抚大人魏宝荃。 魏宝荃怜惜梅娘遭遇悲惨，便差人将梅娘送到了医馆，几经挣扎，梅娘早产下了一个女婴，产后不过半日便力竭而亡。 迫于魏宝荃的压力，林家认下了这个女婴，依照排行将她取名为九娘。 虽说林九娘一日比一日长得像林东涯，但林家上上下下都看不起她的出身，并不把她当正经的主子看待。林东涯因梅娘一事失了颜面，早已将当初与梅娘的那点情意抛诸脑后，见了林九娘便像是见了仇人，早就在家里放出话来说大房里没林九娘这个女儿。 林东涯既然不认林九娘，大房太太小乌氏自然也犯不着为了个庶女和丈夫撕破脸，她便也将林九娘当作空气，每日不用林九娘晨昏定省，林九娘的大小事宜她也一概不予过问。 简而言之一句话，林九娘在大房就是个隐形人，虽然她的确存在，但所有人都当看不见她。 如果......没有大少爷林之澜的话，林九娘的日子简直无法想象。 林之澜，是整个林家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对林九娘好的人。 也是整个林家唯一一个认为是林家对不住梅娘，而不是梅娘对不住林家的人。 “九娘，出身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放心，将来大哥一定给你找个好婆家，可能不是那么大富大贵，但是妹婿一定得是知冷知热，懂得疼惜你的。” 林之澜知道九娘在大房中位置尴尬，便特地为她辟了一所院子，取名怡心院。 他怕家中的下人对九娘有偏见，特地从外面买了八个丫鬟四个婆子，一个个都亲自过问，细细考量，过了关之后才放到林九娘身边。 可谓无微不至。 林之澜忙于打理林家的生意，一年有大半时间都在外奔波，时常顾不上林九娘，因此便将林九娘托付给了妻子蒋萱。 蒋萱本不想趟这趟浑水，但拗不过丈夫的软磨硬泡，只好硬着头皮接下这桩差事。 管吧，怕公公婆婆对自己不满意，不管吧，又怕丈夫对自己有意见，蒋萱采取的策略就是只管林九娘的生活起居，保证她吃饱穿暖，别的一概不问。 林之澜理解妻子的难处，也不对她做过多苛责，但心中始终对林九娘有所愧疚。因着这份愧疚，每每林之澜回家的时候，都会带各种精致灵巧的小玩意给林九娘，虽不是件件贵重，但可贵的是这份心意。 渐渐的，蒋萱就有些看不过眼了。 但她又不敢当着林之澜的面表现出来，只能将对林九娘的不满和嫉妒深深的埋在心里。 林九娘倒也乐得自在。 大房和二房全当她是空气，大嫂只管给她院子里送东西，除了林之澜，没人管她。 懵懵懂懂，稀里糊涂的长到了七岁，直到有一天林九娘抓蛐蛐抓到了小花园里，无意中听见了大太太小乌氏和贴身丫鬟琥珀的对话。 小乌氏唉声叹气道：“家里有那么个丧门星，我都抬不起头出去见人，生怕别人问起我的四娘和五娘有这么个妹妹，简直丢死人了。” 琥珀温言劝道：“大太太多虑了，那野丫头也就是多费林家一口饭，四小姐和五小姐与她从无来往，哪儿就有这么个妹妹了？到年龄随便找个人家将她偷偷嫁出去就是了，眼不见，心不烦。” 小乌氏却依旧愁眉不展道：“那丫头可有大少爷撑腰呢！也不知之澜是怎么了，偏偏对那丫头多加维护，简直是......我又是继母，不好对他多说什么，老爷也是个不管事的，真是愁死我了。” 琥珀笑道：“大少爷不过是同情她，权当做好事积德罢了。大少爷为人正派，怎么可能看得起一个清倌人生的私生女？” 林九娘听了，顿时浑身冰凉，手中的蛐蛐儿跑了也浑然不觉。 她自小便生活在小小的怡心院中，早已习惯了来自大哥的呵护和温暖，从未直面过外界的歧视和恶意。 她一时实在是接受不了。 于是，林九娘大哭着找到了林之澜。 “大哥，所有人都瞧不起我，就因为我的出身，我比不上嫡出的姐姐，就连庶出的也比不上，我还不如丫鬟婆子呢！” 林之澜很耐心的劝说道：“出身是老天给你的，你并没有错，何况都是林家的女儿，又何谈什么比上比不上呢？” 林九娘却钻了牛角尖，哭道：“若都是林家的女儿，为何老爷只认她们却不认我？为何太太从不让我踏足她的院子一步？为何姐姐们都不理我？大哥骗人！” 林之澜无奈，只得取了帕子，细细的给她揩泪。 林九娘抽抽噎噎道：“大哥，我不想一辈子被人看不起。” 林之澜叹了一口气，若是当初林东涯履行承诺将梅娘赎出，再正儿八经的将她抬做姨娘，林九娘的身份也不至于如此不堪。 想到这，他便安慰道：“待哥哥为你说个比旁人都好的婆家，他们便不敢再看不起你了！” 林九娘一听，便擦了眼泪，认真的说道：“大哥，我想嫁人！” 林之澜啼笑皆非。 “你才七岁，嫁什么人哪！” “我要嫁，我要嫁忠勇侯府的世子白秀杨！” 林之澜愣住了。 伏州虽说常年风调雨顺，物产丰富，算是富庶之地，但因远离京城，真正的勋贵之家只有忠勇侯府一家。 身份之尊贵，远非林家可比。 忠勇侯只有一个嫡子，就是侯夫人淑荣郡主所生的世子白秀杨。 林之澜虽说从未亲眼见过白秀杨，但忠勇侯世子幼而敏慧，少而老成的名声，在伏州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样的人家，哪是林家能高攀得起的！ 这样的世子，哪是九娘能嫁的了的！ 林之澜知道，卑微的出身是林九娘自出生时便套在身上的枷锁。 他原本想将来替林九娘寻一户老实本份的殷实人家，多给些陪嫁，让林九娘舒舒服服的嫁过去当正房太太。 可是，林九娘现在既已存了这样的想法，将来，她还能安心嫁去中产之家，甘心自己嫁的比嫡出的姐姐们都差吗？ 看着满眼泪光的九娘，当时的林之澜也只能暂且将她哄一哄，低声道：“大哥会想办法，会想办法的，好吗？” 林之澜万万没有想到，两年后，原本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居然真的发生了。 白秀杨和林九娘交换了庚帖，将来他们会成为夫妻，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几年后就要嫁进侯府。 林之澜突然有些惘然，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呢？ 第四章 积怨难平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兰芷院里，大太太小乌氏摔烂了整套的京瓷茶具。 林四娘、林五娘和林七娘眼泪汪汪的站在一旁，一条又一条的换着擦泪的帕子。 “娘！您不是说忠勇侯府不会答应的吗？可是他们今天来送庚帖了，大哥也回了，上面写的是那个野丫头的生辰八字！” 小乌氏的眉头早已拧成了麻花，一听林四娘这么说，不禁一拍桌子道：“我怎么能想到忠勇侯府为了十五万两银子，居然连脸都不要了！你大哥也是猪油蒙了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居然给了那个野丫头！” 林四娘呜呜哭道：“娘，我想当世子夫人......” 小乌氏不耐烦道：“哭什么哭！只不过是订了婚约而已，能订婚，就能毁婚，我就不信这个野丫头真能嫁进忠勇侯府当世子夫人！” 林四娘止住了啼哭，半信半疑道：“娘，真的吗？” 林五娘却幽幽道：“可是娘，您和大哥大吵了一架，可以说是彻底闹翻了，就算将来野丫头进不了侯府，说不定大哥也不会让我们进的。” 小乌氏一听林五娘这么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来厉声斥责道：“我辛辛苦苦养了你们姐仨十几年，临了，却养出一头白眼狼来了！难不成大少爷擅自做了决定，我这个当继母的，都不能说上两句了？你们若是觉得跟着大少爷更有前途，我兰芷院也不留你们，你们通通去听雨轩吧！” 林四娘忙揩干了眼泪，扶住小乌氏的手，低声劝道：“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呢，五妹不是这个意思。好在还有六年的时间，咱们还有的是机会！” 小乌氏看着身边的三个女儿，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凄凉。 嫁进林家也十几年了，怎么就生不下来一个儿子呢？ 当初她刚进林家门便怀了身孕，到处烧香拜佛，祈求菩萨赐她一个儿子，结果忐忑了十个月，生下来一看，却是个女孩。 从娘家跟过来的马嬷嬷劝她，好事多磨，不用着急，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可是小乌氏有些不甘，凭什么大乌氏一进门就生下了林家的嫡长孙，自己却要好事多磨？ 于是她刚出了月子就求着林东涯留宿兰芷院，林四娘刚三个月的时候，小乌氏就又怀上了。 又是一番烧香拜佛，磕头捣蒜，十个月之后生下来一看，又是个女孩！ 就是林五娘。 最气人的是，林五娘出生刚半个月，大房的祁姨娘也生了，生的是个男孩。 就是三少爷林之瀚。 小乌氏差点没气得呕出血来。 第三胎要得就有些艰难了，小乌氏不知喝了多少补身的汤药，两年后才怀上。这一胎怀得不稳，小乌氏足足在床上躺了半年。 但是，天不遂人愿，生下来又是个女孩。 就是林七娘。 一看到又是个女孩，小乌氏哭红了眼睛。 连续的生育和积虑大大的伤了小乌氏的身子，生下林七娘后，无论再怎么求神拜佛，求医问药，小乌氏再也没有怀上过。 小乌氏最顾忌的，就是姐姐大乌氏留下的嫡长子林之澜。 小乌氏在家是庶女，大乌氏是嫡女，虽然大乌氏对于嫡庶并不在意，对待姐妹都是一样的亲厚，但小乌氏却对嫡庶耿耿于怀。 所以，当大乌氏意外去世，林家又有意想在乌家姐妹中为林东涯选个继室时，小乌氏便使了心计，如愿以偿嫁入林家。 虽是继室，但，好歹是正室啊。 小乌氏嫁进林家的时候，林家大房嫡长子林之澜已经十三岁了，小乌氏最大的心愿就是把林之澜养废，然后自己赶紧生个嫡子，好好培养，彻底压过林之澜的风头，将来成为林家真正的当家人。 那样的话，自己才算是真正赢了姐姐大乌氏。 谁知天不遂人愿，小乌氏没有生下儿子，林之澜也没有被养废，反而早早的成了林家的当家人。 林之澜今年二十八岁，岁数虽不大，可是掌管林家的生意已经有四五年了。 他十年前迎娶了伏州蒋家的嫡三女蒋萱，如今膝下已有两子一女，均是由蒋萱所生。长子林世珏今年已经八岁了，继承了林之澜的聪明头脑，对经商颇有天份，林家上下都已将林世珏视为未来林家的当家人。 林之澜自幼丧母，不仅早慧，而且早熟，不似父亲林东涯般只爱风月，也不似二叔林东海般懦弱无能。林老太爷因着自己两个儿子都不成器，上了好些年的火，突然发现长孙有慧根，当然喜不自胜，无论是在家打理生意，还是出门访亲会友，都将林之澜带在身边。 林之澜耳濡目染，很快便上了手，十五六岁时便成了林老太爷的得力助手。 年岁不饶人，上了六十之后，林老太爷便逐渐老眼昏花，思维迟钝，一日赛过一日的力不从心。林老太爷清楚长子林东涯的为人，知道他向来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因此，林老太爷便横下一条心，越过两个儿子，直接将林家的生意交到了长孙林之澜的手上。 林东涯虽然心有不甘，但他多少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掌管不了家族生意，也只能听从林老太爷安排。 林东海身为庶子，自然更不敢吱声，只管守着自己的院子过小日子。 林之澜的地位和威望便一天天的起来了。 三年前，林老太爷病逝，林老太太整日在佛堂颂经念佛，家中之事一概不管，林之澜便成了林家真正的当家人。 丈夫撑不起门面，只能让继子顶上，小乌氏这正房太太，顿时也就没了底气。 这些年来，林之澜将林家的酒庄生意打理得红红火火，每年的收益进项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林之澜每年都会按比例给大房二房一定的分红。去年，大房一年就分得了一万二千多两银子，二房也分得了六千两银子。 林东涯是个爱玩闹爱享受的，手头上自然少不了银子，于是那一万两千两中，他就拿走了六千两。 剩余的六千两，便由小乌氏掌管。 小乌氏娘家乌家以诗书传家，虽也称得上是小富之家，但资产比起林家还是差得远了。六千两对于她来说，已是一笔不小的巨款。 可是小乌氏手中握着六千两，心里想的却是林之澜手中的六万两，六十万两。 这次单单为了和忠勇侯府结亲，林之澜就能够一下子拿出十五万两，可见他手里至少有百万两白银！ 林之澜之所以会想让林九娘嫁进忠勇侯府，不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和忠勇侯府搭上关系，从而影响到他在林家的地位吗？ 小乌氏看着像花骨朵般即将绽放的林四娘，不禁想入非非了起来。 如果四娘嫁入了忠勇侯府，那自己也会母凭女贵，在林家的地位也会扶摇直上。 若是四娘生下了嫡子......那可就是将来的侯爷！ 自己虽没有生下儿子，可是自己可以把庶子养在膝下，养得时间长了，不也和亲生的一样吗？ 小乌氏仔细想了想，林家大房如今有三位少爷，嫡出的大少爷林之澜，庶出的三少爷林之瀚和六少爷林之渝。 林之瀚和林五娘同岁，今年十三了，太迟了，已经养不熟了。 林之渝今年三岁，还来得及。 小乌氏缓缓的坐了下来，突然开口道：“人呢，都上哪儿去了？” 守在门口的碧玉赶忙走了进来：“太太有事吩咐？” 小乌氏面沉似水，压低嗓音道：“还不赶紧把地上收拾了。还有，这几天都老实点，嘴巴都给我闭紧，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碧玉忙指挥着小丫鬟把地上的碎瓷片收拾了。 五娘和七娘见状，便小心翼翼的告退出去，只剩四娘一个人还留在小乌氏的身边。 第五章 恶毒心思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此时忠勇侯府也是一片愁云惨雾。 忠勇侯白文斌今年已是四十三岁，膝下一子一女，都是侯夫人淑荣郡主所生。 倒不是因为白文斌和淑荣郡主鹣鲽情深，而是因为当初淑荣郡主乃是下嫁，老侯爷勒令白文斌不准纳妾，亦不许在外面拈花惹草。老侯爷前几年仙去后，白文斌也曾动过纳妾的念头，但淑荣郡主又哭又闹，白文斌为免麻烦，便也断了抬人进府的念头，一门心思只在外面快活风流。 淑荣郡主今年三十八岁，十六岁嫁进忠勇侯府后头一年便生下了嫡长女白霏，原本也想趁热打铁再生个儿子，谁知肚子迟迟没有动静，过了整整七年才再度有孕，生下了嫡子白秀杨。 自那之后，淑荣郡主没能再有身孕，自然将唯一的嫡子看得如同眼珠子一般。好在白秀杨也争气，自小便聪慧过人，言行举止也是进退有度，虽然自小生长在伏州，但在淑荣郡主看来，白秀杨身上的贵气，并不比在京城长大的贵胄子弟要差。 淑荣郡主出身不俗，眼界自然也高，白秀杨今年十四了，再过两年也要到娶亲的年纪了，淑荣郡主也早早的开始相看。 只是伏州毕竟地界小，并无勋贵人家，淑荣郡主平时也只与些官家太太来往。只是淑荣郡主自幼在京城长大，虽然已在伏州生活二十余年，可还是看不惯地方官的小家子气。伏州的官家女儿，虽说一个个模样也算周正，可是一举手一抬足，总是有着小地方的土气，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 在淑荣郡主看来，自己的宝贝疙瘩白秀杨，就算尚了公主也不算高攀！ 谁知到头来，自己的宝贝儿子居然要娶一个商户的私生女！ 淑荣郡主气得差点没厥过去。 白秀杨却要冷静许多。 他刚满十四，容貌骨架都略显稚嫩，说话办事却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成熟。 “母亲，事已至此，再吵再闹，都是无用的了！” 淑荣郡主抹着眼泪道：“那就任由那林家这么糟践你么？若是嫁个嫡女过来，也就罢了。那乌家虽说名声不显，但听说家教甚严，林大太太又是乌氏嫡女，想必教出的嫡女也不会太差。谁知那林之澜居然拿个私生女来搪塞，实在是欺人太甚。” 白秀杨却有些不以为然。 “母亲此言差矣！”白秀杨背起手，缓缓的在屋内踱着步，“林家与我忠勇侯府无冤无仇，又想巴着侯府来给自己脸上贴金，怎么会偏要拿个私生女来故意惹怒我们呢？” 淑荣郡主恨恨道：“所以才说商户人家行事没有规矩，简直匪夷所思！” 白秀杨摇摇头道：“林之澜行商多年，早已混得比猴还精，他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 淑荣郡主疑道：“什么原因？” 白秀杨笑道：“那就是他特别疼爱这个妹妹，疼爱到可以为了她对抗全家。我听说林之澜的生母早逝，只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姐姐林元娘。那林元娘早已出嫁，剩下的妹妹中，他最偏疼的就是这个最小的妹妹林九娘。” 淑荣郡主见白秀杨笑容似有深意，忙追问道：“那又如何？” 白秀杨轻声道：“现在的林大太太是续弦，嫁进来的时候林之澜已经十四岁，两人之间并无什么母子之情，林大太太生的那几个嫡出小姐，和林之澜的关系也只是一般。如若我娶了林大太太所生的嫡女，虽然面子上好看些，可除了那说好的十五万两银子，我还能得到多少好处？这林九娘既是林之澜心尖上的妹妹，林之澜必然不肯委屈了她。将来只要将她拿捏好了，还怕引不来林家的银子？母亲您也知道，现如今办事，光凭忠勇侯府的名号已经不够了，没有黄白之物，事情是办不成的。” 淑荣郡主这才明白白秀杨的想法，不止嗔怪道：“我的儿，话虽这样说，却还是委屈你了！” 白秀杨淡淡道：“不过是块跳板罢了，左右是让我踩脚的玩意儿，脏点干净点都无所谓，反正早晚是要丢掉的！总之不让她污了咱们忠勇侯府的血脉便是了！” 听了白秀杨一席话，淑荣郡主心里登时敞亮了许多。 是了，不过是个早晚要丢掉的跳板而已，干净点还是脏点都无所谓！ 凭秀杨的才华和风度，早晚有出头之日。 到时，将这林家的野丫头一脚踢出去，再为他择个佳媳就是了。 ...... 怡心院里一片寂静。 林之澜来了。 四个大丫鬟锁春、知夏、敛秋、落冬齐齐给林之澜行礼：“大少爷！” 林之澜笑笑道：“九小姐呢？” 锁春笑道：“屋子里绣花呢，大少爷先进去，我这就给您沏茶去。” 林之澜有些意外。 这个妹妹，自己多少还是了解的。 她向来是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她心心念念想要嫁入忠勇侯府已经有两年时间了，今日终于心想事成，自己原本想着她就算不爬树上墙，也肯定乐得像欢快的小鸟一样满院子乱窜。 怎么竟会如此安静？ 林之澜有些不安，赶忙快步的走进屋里。 林九娘正低头绣花，看见林之澜，露齿一笑道：“大哥，你来了。” 林之澜一怔。 几天不见，怎么竟觉得眼前的九娘有种陌生之感？ “九妹，忠勇侯府的人已经回去了，庚贴已交换，这门亲事已经订下了，你也可以放心了。”林之澜坐下，锁春已端着沏好的茶走了进来，见两个主子的脸色都不大对，放下茶盏就退了出去。 林九娘放下绣花绷子，脸上全无喜色，只是静静的问道：“那银子......也让他们带走了么？” 林之澜摇摇头道：“没有，忠勇侯府也不至于这么急赤白脸的要银子，再说，也不是小数目，过几日，我便会派人先把十万两银票送过去。” 林九娘沉吟片刻，低声道：“大哥，值得吗？” 林之澜又是一怔。 这孩子是怎么了， “值得，九妹，只要你高兴，大哥做什么都值得。”林之澜温和的说道，“是林家对不起你和你娘，误了你娘的一生。为你找个好归宿，是大哥唯一能做的了。” 林九娘喉咙一紧，眼圈登时红了。 前世她浑浑噩噩，得知能够嫁入忠勇侯府，心里只有开心和快意，却从未想过，大哥为了这件事，顶了多大的压力。 现在这桩婚事已然订下，自己如若贸然提出要解除婚约，只怕又要掀起一轮不必要的风波，只能慢慢图谋了。 第六章 兄妹情深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大哥，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你可千万不要再惯着我了。” 林九娘眼圈微红，声如蚊蚋。 林之澜微笑道：“九妹这么懂事，大哥也就放心了。对了，天大的喜事，你也该和你娘说一声。过几天，我让林管家派辆马车送你过去，你好好和你娘说说，让她也高兴高兴。” 林九娘重重的点了点头。 梅娘死后，魏宝荃替她在伏州西郊择了处墓地。林之澜得知之后，每年的清明冬至都会悄悄的送林九娘过去拜祭。 说罢，林之澜站起身来道：“好了，也不多说了，过几天我要去朔州一趟，估计要有大半个月才能回来，你在家好好儿的。对了，大约再过两天，我为你请的教养嬷嬷就要到了，你大嫂会为你安排的。你记得，要听嬷嬷的话，好吗？” 林九娘点头道：“大哥放心吧，我晓得的。” 林之澜笑着摸了一下林九娘的鬓发，带着小厮匆匆的走了。 锁春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道：“九小姐，今儿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小厨房来做。” 林九娘的饮食不走林家的大厨房，而是由怡心院的小厨房单做的，每天大少奶奶蒋萱都会差人将新鲜的肉鱼蔬果送来。 因为吃的东西是小厨房单做，无论是菜式还是口味都是迎合林九娘口味，久而久之，林九娘的嘴便越来越刁。蒋萱知道林之澜在意林九娘，不愿落他埋怨，每日都会送一大车的上好食材过来，反正林家也不差这点银子。怡心院拢共就十几个人，根本就吃不完。一开始下人们还将多余的食材做成腌腊货，后来也渐渐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白菜，只吃最嫩的白菜心，鸡鸭，只吃翅膀和腿，鱼，只吃最嫩的肚腹，其余的便统统全扔掉。 林九娘在林家时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然而现在历经世事，回头再一看，便觉得是自己太不懂事了。 “锁春，你算算咱们院里一天需要多少肉鱼蔬果，然后你去和大嫂说一说，别每天再送那么多过来，吃不了全倒了，太浪费。”林九娘沉吟片刻又道，“每日三餐，荤素搭配，家常菜即可，不用那么讲究，你让小厨房看着办吧。” 锁春又是一怔，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每日送来的食材，除了吃掉的，剩下的全都倒了。 然而，也不是随便倒的。 每天都有饭馆的人专门过来收，平均下来每天也有好几两的进项，一个月也有好几十两。 锁春是林九娘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她知道林九娘向来不在意这些，便壮了胆子，做主让大家平分这些钱，每个人一个月也能捞个五六两。 需知林家虽然有钱，但一等丫鬟一个月的月例只有八百文钱，五六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真的不算小数。 若是真照九小姐这样说的吩咐下去，这每月的好几十两银子，不是都打了水漂么？ 锁春的眉头便紧蹙了起来。 怡心院里的丫鬟婆子，全是林之澜从外面买来的，并非林家家生的奴才。因林之澜要求每个人都要知根知底，因此这些丫鬟婆子全是本地人，全都有一大家子靠自己救济。 以锁春为例，她本姓杨，是家中老大，底下还有三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娘老子全是种地的农民，一年也挣不了几个大子，若不是锁春进了林家当了丫鬟，每个月都将月例和赏赐省下来贴补家里，只怕三个妹妹都不够卖的。 这下，财路要断了...... 林九娘见锁春脸色不对，又迟迟不应声，便问道：“怎么了？你觉得不妥？” 锁春忙笑道：“不是，只是觉得有些意外。小姐将来可是世子夫人，按说再怎么讲究也是应该的，再说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向来在小姐身上也是舍得的......小姐不用这么委屈自己啊。” 林九娘笑道：“再怎么讲究，不过是三餐罢了，只要干净可口，哪里又委屈了呢。想想多少人家连饭都吃不饱，我却是吃一半扔一半，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你就这么吩咐下去吧。” 锁春有苦说不出，只得硬撑着一脸假笑，怏怏的退下了。 ...... 兰芷院中，小乌氏正和林四娘在咬耳朵。 小乌氏虽生了三个女儿，但最偏宠的还是第一个女儿林四娘。 毕竟林四娘是她生养的第一个孩子，她投入的精力和期待最多，对林四娘的感情也最深。 因此，她最希望林四娘能嫁入侯府。 这一点，林四娘也非常清楚。 林四娘低声道：“娘，听说大哥给那野丫头找了教养嬷嬷，听说那教养嬷嬷很有来头，是从皇上的四弟，御华真王的府里出来的。” 小乌氏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你大哥这心都偏到胳肢窝了，请多少教养嬷嬷，那野丫头也是狗肉上不了正席。” 林四娘笑道：“那野丫头的脾气，咱们虽没见识过，听也听说过。她自小便被大哥惯坏了，哪受得了教养嬷嬷的管教。大哥常年不在家，大嫂又是个不管事的，我看早晚教养嬷嬷会忍不了她。” 小乌氏明白林四娘的意思，但又有些为难道：“我和你大哥已闹得这么僵，万一到时他不给我这个面子，怎么办？” 林四娘握着小乌氏的手道：“所以，我觉得，您应该去向大哥道个歉，缓和一下关系。” 小乌氏万万没有想到林四娘居然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登时甩开林四娘的手，大怒道：“原本我只以为你七妹是白眼狼，没想到你也是！你若是真觉得为娘的不中用，你便去投奔你大哥，认他做爹好了！” 林四娘又急又气道：“娘，你只会逞这一时之气么？女儿就算再愚笨也知道，这世上真心盼我好的，只有娘一个呀！” 小乌氏怒气稍平，厉声道：“那你为什么要我去给他道歉？怎么说我也是他的长辈！就算他不把我当母亲，那我至少也是他的姨母，哪有长辈向晚辈道歉的道理！再说了，你也不看看他干的叫什么事儿！” 林四娘温言劝道：“有道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如今大哥是林家的当家人，别说我们，就是爹爹，也拿他无可奈何。咱们若是和大哥对着干，那必然是没有胜算，没办法，只能想想别的辙了。” 第七章 虚情假意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四娘今年十四岁，再过一年便要及笄。 但在小乌氏看来，女儿再大还只是个孩子，骤然听见林四娘这么说话，她很是意外。 林四娘见小乌氏没说话，便又道：“娘，既然咱们明的拗不过大哥，咱们可以来暗的啊。” 小乌氏苦笑道：“暗的？你想和你大哥玩心眼，只怕你还太嫩了点。你大哥掌管林家生意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手段招式没见过？别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林四娘不以为然道：“我听古人书上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大哥做生意是行家里手，可这宅院之事，他不一定就能摸得透里面的弯弯绕。” 小乌氏沉吟不语。 林家虽然富贵，但是宅院里的情况并不复杂。 二房老爷林东海是个性子软绵的，早已被二太太袁氏治得服服贴贴。袁氏也不小气，生了二少爷林之灏后，便给林东海纳了几房姿色水灵，性情老实的姨娘。林东海也十分知足，每月总有半月是歇在袁氏房里的，其余半月几位姨娘雨露均沾，相处得倒也和睦。 大房老爷林东涯虽然风流，但自打十年前出了梅娘那桩子事，他也收敛了不少，虽然后来又抬了几房姨娘，但林东涯早已被掏空了身子，纵然美女如云，也只能说多半是有心无力了。 况且林东涯在林家是个尴尬的存在，只能算是个富贵闲人，林家的事他根本插不上嘴，事事都要听大少爷林之澜的，因此林东涯在林家是半点威望也无。姨娘们也无心争宠，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太平日子，平日里少有作妖的。就算是生了三少爷的祁姨娘，平日里也是安安稳稳的，没有恃子而骄。 因为谁都知道，就算是生了儿子，左右也大不过大少爷去。 大少爷，就是林家的天。 正因为如此，小乌氏并不精通宅斗之术，反正她是大房的正房太太，银子握在她手里，姨娘再怎么样也反不了天，她也懒得在这上头花心思，现在一听林四娘这么说，小乌氏还真有些踟蹰不定。 “那你说，该怎么办？” 林四娘笑道：“娘若是肯听我的，就赶紧去给大哥认个错。您和大哥的母子之情本来就淡，若是一直这么僵下去，只怕......听说过几天大哥又要出远门了，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知道呢。” 小乌氏叹道：“若是能换来你嫁入侯府，别说是让我去给他道歉，让我去给他磕头认错，我也去得。” 林四娘眼中含泪道：“为了女儿，让娘受委屈了......若是有朝一日女儿真能嫁入侯府，一定为娘挣个诰命！” 小乌氏站起身道：“为了你这一句话，我就跑这一趟吧！” 林四娘见小乌氏松了口，忙殷勤的跟上道：“那我陪娘一起去吧。” 母女二人便亲热的出了兰芷院。 此时的林之澜正在听雨轩和蒋萱说话。 蒋萱虽对林之澜要将林九娘嫁入侯府一事很是不满，但她嫁给林之澜多年，早已深知他的秉性，不想夫妻间起龃龉，便闭口不提此事，只是轻言细语的关怀林之澜的身体情况。 林之澜知道自己忙于生意，家里一大摊子事都丢给了妻子，心里很是愧疚，于是便拉过了蒋萱的手，温柔的说道：“我没事，有竹笙和竹笛照顾呢，倒是你，又要顾孩子，又要顾九妹，实在是难为你了。” 竹笙和竹笛是林之澜身边的两个贴身小厮。 林之澜身边没有丫鬟，也没有姨娘和通房，他只有蒋萱这一个妻子，平素在外也从不惹花事。 光是这一点，蒋萱就够让人羡慕的了。 蒋萱温言道：“之澜，你这话就见外了，我既是你的妻子，照顾孩子，照顾九妹，那都是我的份内之事。” 林之澜刚想再和妻子温存一番，谁知门被敲响了，传来了竹笙的声音：“大少爷，大太太来了。” 林之澜有些意外。 自打上次小乌氏到听雨轩大闹一场之后，他还没和小乌氏见过面，平日里也只是让蒋萱晨昏定省，替自己尽尽孝。 虽然小乌氏已和自己撕破脸，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长辈，林之澜赶紧迎了出去。 一见小乌氏，林之澜赶紧躬身行礼道：“母亲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您让人吩咐一声，我去兰芷院便是了。” 若是在平时，小乌氏定会嘲讽林之澜几句，但她刚听了林四娘的话，便将已到口头的嘲讽之语咽回去了，淡淡道：“这几天我也好好的思虑了几番，之前是我不对，之澜，你也别放在心上。九娘那丫头怎么说也是老爷的血脉，她能进侯府，也是我林家的喜事。” 林之澜万万没有想到小乌氏居然是来找他认错的，一时怔住了。 蒋萱忙将小乌氏扶到椅子旁坐下，温言道：“母亲这么说，真是折煞之澜了。也是之澜太鲁莽行事，这么大的事，没有和父亲和母亲商量好就自作主张，这才惹得母亲动怒。之澜——” 林之澜看见蒋萱的眼神，忙走到小乌氏跟前跪下，低头道：“是之澜鲁莽，之前顶撞了母亲，还望母亲不要生之澜的气。” 小乌氏见状，忙俯身将林之澜扶起来，叹气道：“也怪我这当母亲的自私，只顾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却忘了老爷的其他血脉。现在九娘的事定下来了，也是好事，我听说，你还为她请了教养嬷嬷？” 林之澜忙道：“是，毕竟侯府不是寻常人家，九娘多学学规矩总是好的。” 小乌氏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这姑娘的教养，将来就是娘家的面子。这件事本该由我来操持，却要劳烦你这个当哥哥的，实在是我这个母亲当得失职啊。” 林之澜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今天的小乌氏有些奇怪，便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呵呵”了两声。 小乌氏也没再纠缠，客气了两句便告辞了。 林之澜有些莫名其妙，送走小乌氏，悄悄对蒋萱说道：“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母亲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 蒋萱笑道：“估计是怕你报复她，会给四娘的婚事使绊子吧。毕竟在咱们林家，你是老大呀。” 林之澜拧了一下蒋萱的鼻子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再说了，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九娘是我妹妹，四娘也是我妹妹，若是母亲真为四娘择门好亲，我只有添砖加瓦的份，怎么可能添乱呢？” 蒋萱心里酸酸的，突然问道：“既然九娘和四娘都是你的妹妹，你为何执意要将九娘嫁进侯府？” 林之澜长叹一声道：“毕竟，是我们林家欠她的......” 第八章 心结难解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蒋萱最不爱听的话就是这一句，一听林之澜这么说，她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 林之澜知道蒋萱的心结，便没再说话，起身道：“行，我先去书房看会儿书，等会儿我再陪你和孩子们吃饭。” 蒋萱眉头一挑，笑道：“好。” 送走了林之澜，蒋萱有些疲乏，便在炕上歪着，半闭着眼睛，让贴身丫鬟春分捶腿。 春分刚捶了不到一会儿，夏至就进来了，见蒋萱似睡非睡，便对春分使了个眼色。 春分便稍稍放缓了动作，蒋萱睁开眼睛，看见夏至来了，便懒懒的问道：“什么事儿？” 夏至低声道：“怡心院的锁春姑娘来了，说是九小姐让她过来的。” 蒋萱心里直犯嘀咕，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来听雨轩。 但锁春毕竟是林九娘身边的大丫头，蒋萱忙起了身，由春分把发髻稍稍整理了一下，才让锁春进来。 锁春笑吟吟了进来了，一进门就恭敬的给蒋萱行礼：“奴婢见过大少奶奶。” 蒋萱微微笑道：“锁春，有什么事儿快说吧。” 锁春笑道：“九小姐让我过来和您说一声，往后怡心院的肉鱼蔬果，都按府里的标准配备，不用多送了。九小姐还说，之前她奢侈浪费，今后，再也不这样了。” 蒋萱不由得微微一仰——今儿这是怎么了？ 太阳是真打西边出来了？ 刚才是大太太，现在又是林九娘，这一个个的都唱的是什么戏？ 蒋萱按捺住满腹的疑问，依旧波澜不惊的笑道：“看来九娘是长大了，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锁春也没说什么，行了礼便要退出去。 她刚到门口，蒋萱又把她叫住了：“锁春，你今年多大了？” 锁春脚步一滞，忙恭敬的答道：“回大少奶奶，奴婢今年十七了。” 蒋萱又道：“十七了......这再过六年，你可就二十三了。” 锁春点头道：“是。” 蒋萱笑道：“可有什么打算？” 锁春有些羞涩，低头轻声道：“奴婢当初是大少爷买来伺候九小姐的，自然是听九小姐的。” 蒋萱抿嘴笑了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了。 锁春有些莫名其妙，也不敢再多问，低头匆匆退了出去。 春分看着锁春的背影，低声对蒋萱说道：“九小姐及笄了才能嫁去侯府，到时候锁春都二十三了，难不成到时跟着九小姐去侯府？” 蒋萱重新半卧在炕上，若有所思道：“锁春虽说办事还算妥帖，可是容貌却是一般，估计世子是不会看上她的，说不定九娘真有这个心思。” 春分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九小姐有这个心思，可锁春是怎么想的还不一定。大少奶奶容我多嘴两句，之前大家都以为九小姐顶多嫁个殷实人家，嫁出去也就算了。可现在情况不同了，九小姐若是嫁去侯府，那就是世子夫人，一举一动都关系着林家的脸面，大少奶奶还是得在九小姐身边安插人手为好。” 蒋萱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这些我如何不懂，只是之澜向来在意怡心院，若是我真的贸然插手，只怕他......” 春分知道蒋萱的顾虑，便又劝道：“大少奶奶这么做，也是为了九小姐好，为大少爷分忧啊，而且......” 蒋萱眼皮一跳，问道：“而且什么？” 春分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而且，九小姐真能嫁进侯府吗？大太太她......” 蒋萱摆了摆手，示意春分噤声。 春分便乖乖住了嘴，专心替蒋萱捶起腿来。 没过两日，教养嬷嬷真的来了。 林之澜刚准备动身，听说教养嬷嬷来了，便和蒋萱一道领着教养嬷嬷进了怡心院。 林九娘一早得知了消息，便早早的候着，一听外头有了动静，便赶忙出来迎接。 蒋萱一见林九娘，不禁吃了一惊。 眼前这个仪态端庄，文静沉稳的女孩，是林九娘？ 林九娘上前一步，大大方方的行礼道：“见过大嫂。” 一旁的教养嬷嬷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九小姐果然是大家闺秀，举手抬足都合乎规矩。” 林九娘不禁在心里苦笑，这一举手一抬足，前世在侯府被纠正过无数次，自然是合乎规矩的。 蒋萱故作平静道：“哪里，还望嬷嬷用心教导九娘。九娘，这是韩嬷嬷，韩嬷嬷是从御华真王府里出来的，是有资历的老嬷嬷了，将来的几年里，你需得跟着嬷嬷打磨仪态举止，将来进了侯府的门，才能为林家长脸面啊。” 林九娘微微颔首，语气轻柔道：“九娘知道了。” 林之澜十分欣慰，客气的对韩嬷嬷道：“舍妹从小被我惯坏了，若是她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还望嬷嬷海涵。对了，给嬷嬷准备的房间收拾好了吗？” 锁春笑道：“早就收拾好了，嬷嬷要不要去看看？” 韩嬷嬷满面笑容的跟着锁春去看屋子。 林之澜摸了摸林九娘的头发，微笑道：“过会儿我就要动身去朔州，这段时间，你要听你大嫂和韩嬷嬷的话，不要闯祸。出门的时候，需听林管家的交待。对了，你想要我带些什么？我顺道给你捎回来。” 林九娘仰头迎上了林之澜关切的眼神，心头微微一颤，喉咙一紧，轻声说道：“我只要大哥平安回来就够了。” 林之澜眼圈微红，轻轻拍了拍林九娘的肩膀，说道：“九妹长大了，我也放心多了。好，你好好儿的，等我回来。” 一旁的蒋萱却觉得眼前这幕兄妹情深有些刺眼，微微侧过头，不想再看。 林之澜却没注意到这点，和林九娘告过别后，只对蒋萱说了句：“走了啊。”便匆匆的出了怡心院。 蒋萱憋着气回了听雨轩，春分悄声道：“大少奶奶，我怎么觉得九小姐有点儿不对劲呢。” 蒋萱懒洋洋道：“哪儿不对？” 春分颦着眉头道：“哪儿都不对啊。大少奶奶您还记得吗？前不久，九小姐还因为爬树把脚崴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呢。怎么今天一见，举手投足都一板一眼，不认识她的还当她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呢。” 蒋萱叹气道：“许是姑娘大了，懂事了吧。” 春分摇头道：“大少奶奶，这突然开了窍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您想想，这举手投足的仪态，没有时间，那能一下子养成吗？可见之前，九小姐都是装的！” 蒋萱一惊，忙说道：“你接着说。” 第九章 疑心顿起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春分见蒋萱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十分得意，又压低了三分嗓音，说道：“九小姐之前装疯卖傻，为的是不引起旁人注意。您想啊，之前您也是觉得以她的出身，还有她的资质，顶多就嫁个殷实人家，过过普通的日子，所以您也没对她上什么心。可是她却有办法让大少爷对抗大老爷和大太太，硬是要把她嫁进侯府，可见，她不是没有心计的，只是，她的心计，大少奶奶您没注意到啊。” 蒋萱心中的妒意，顿时翻江倒海起来。 的确，林之澜对自己已经很不错了，自己无论是回娘家，还是和闺中好友相聚，所有人对林之澜都是一致的交口称赞，对她都是羡慕不已。 可是蒋萱自己知道，在林之澜心中，只怕林九娘的份量要比自己更重。 只是之前蒋萱一直觉得林九娘娇蛮无知，林之澜对她好，完全是出自同情和怜爱，如今被春分点醒，蒋萱如梦初醒，顿时有了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春分又道：“如今她已和世子确立了婚约，因为怕被别人抓住把柄，影响到婚事，这才开始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蒋萱叹了口气道：“她能装成大家闺秀也好，省得到时候丢林家的脸。” 春分却道：“可是大少奶奶，您有没有想过，若是九小姐真的嫁进了侯府，大少爷会怎么做？” 蒋萱淡淡道：“能怎么做，嫁出去的姑奶奶又不是只有她一个。” 春分摇头道：“九小姐出身太差，本就是靠银子才进了侯府，将来若是想在侯府保住地位，一是要靠子嗣，二就是要靠银子。只怕到时候，大少爷为了让九小姐不在侯府里受委屈，少不了把大把的银子往侯府送。可是大少奶奶，这不就是变相的拿走了珏哥的银子吗？” 林世珏，是林之澜和蒋萱的长子。 蒋萱沉默着挥了挥手，示意春分不要再说了。 春分也赶紧识相的闭了嘴。 春分虽收了口，可是方才她说的话，却久久在蒋萱脑海中挥之不去。 蒋家人丁兴旺，光是女儿就有十七位，其中嫡女就有七位。蒋萱虽是大房嫡女，但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度都不算拔尖，甚至只能算是末流。 当初林家向蒋家透露想结亲的打算时，蒋家还以为林家属意的是嫡四女蒋荞。 蒋荞与蒋萱是一母同胞，却比蒋萱生得貌美许多，在蒋家的女儿中算是拔尖的。她的性格也是玲珑剔透，深得蒋老太爷和蒋老太太的喜爱。 林蒋两家素有来往，蒋荞也曾见过林之澜几面。 林之澜清新俊逸，温文尔雅，虽是林家的当家人，身上却不带半点铜臭之味。蒋荞又暗地里托人打听，得知林之澜洁身自好，不沾烟酒，伏州城里的风月场所也从不踏足，心里便暗暗的认定了林之澜是理想夫婿。 更何况，林家的家财可比蒋家丰厚得多了。 谁知后来林之澜却递话过来，说看中的是蒋家三小姐蒋萱。 蒋萱又惊又喜，宛若一棵长在墙角的小草突然得了阳光眷顾，一时喜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蒋大太太也很是意外，婉转的从媒人口中套出了林之澜的想法。 “我曾见过蒋三小姐一面，性子极为沉静，有大家闺秀之态。我长年在外，很少着家，媳妇性子还是沉静些好，否则，只怕是耐不住寂寞。” 这话，蒋大太太为了安慰蒋荞，便一五一十的对她说了。蒋荞气不过，跑到蒋萱的房中大骂道：“林之澜选你，不过是因为看你好摆弄罢了！你等着看吧，他娶你不过是让你给他守活寡，他在外边肯定桃红柳绿的少不了！” 蒋萱如坠冰窟。 可是进了林家门之后，她才发现，林之澜并不像蒋荞说的那样不堪。 成亲这么多年了，林之澜连妾室也没纳过一个，更没在外惹出什么花事来。 按理说，整个林家就数他最大，他若是真想荒唐，那是没人治得了的。蒋萱也动过心思，怀上珏哥时也曾让陪嫁丫鬟白露接近过林之澜，林之澜不单没有动白露，反而私下里和她表明了心迹。 “蒋萱，我这辈子不会纳妾，也不会有除了你之外的第二个女人，你且放宽心，不要为这些事情劳神费心，好好安胎。” 当时，蒋萱很想问他：“你不纳妾，是因为爱我吗？” 可是，迟疑再三，她终究没有问出口。 后来，蒋萱终于琢磨出了原因。 林之澜自小丧母，父亲又是个不着调的，虽有祖父母疼爱，但总是心存遗憾。因此，林之澜特别看重家庭亲情，亦不愿如父亲般不务正业，因为拈花惹草而引得家宅不宁。 更重要的是，林之澜绝大部分的心思都用在林家的生意上，自然也没有太多的精力来涉足风花雪月之事。 想明白这层原因之后，蒋萱有释然，也有纠结。 释然的是她知道了只要自己循规蹈距不犯大错，林家大少奶奶的位子便是无可撼动。 纠结的是，她始终弄不明白自己在林之澜心里占多重的份量。 的确，林之澜对她很好，可是，他对自己好，是因为自己是蒋萱，还是因为自己是林家的大少奶奶，孩子们的母亲？ 蒋萱觉得，如果换作是任何一个别的人来当这个大少奶奶，林之澜也会对她很好。 可是林九娘不同。 林之澜对自己好，是为了后宅安宁，家庭和谐，可林之澜对林九娘好，是完完全全的只想对她好。 为了她，不惜动用整整十五万两银子。 为了她，不惜与整个林家为敌。 为了她，不惜赔上林家的脸面。 这三样东西，蒋萱很清楚，林之澜是不可能为了她付出的。 原本，蒋萱以为林九娘只是个娇蛮任性的小丫头，想着她将来也不可能有什么好出路，林之澜对她好些也就好些了，女儿家嫁了人便过不上在娘家的好日子了。 可如今若是她存了别的心思...... 蒋萱想起了自己的三个孩子，长子林世珏少而聪慧，次子林世玏温柔敦厚，小女儿林珃娇憨可爱。 她不能让林九娘夺走属于自己儿女的东西。 想到这里，蒋萱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韩嬷嬷看了自己住的屋子，十分满意。 屋子朝南向阳，虽说面积不算太大，但干净整洁，家具一应俱全，收拾得井井有条，看得出是用心布置的。 韩嬷嬷在来时的路上，已经有人向她打过招呼了，说是林家九小姐打小没娘，整个林家上上下下都不把她当回事，唯一对她上心的大少爷林之澜忙于打理家族生意，也顾不上管教她，因此她自小便养成了顽劣任性的性子，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当时韩嬷嬷心里还有些打鼓，虽说她确实在御华真王府里待过十几年，可是并没伺候过正经主子，充其量也就是个粗使婆子而已。 若是九小姐当真顽劣，她还真想不出多少法子来整治她。 如今见了九小姐，她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 九小姐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没规没矩，而是温柔和气，知书达理，乍眼看去，竟像是个官家小姐。 林九娘客气的请韩嬷嬷坐下，又让知夏沏了茶，微笑着说道：“嬷嬷对房间可还满意？” 韩嬷嬷忙道：“满意，满意，多谢小姐关怀。” 林九娘呷了口茶，轻声道：“嬷嬷从御华真王府出来，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我自小在怡心院长大，虽说不至于是井底之蛙，但也是见识有限，还望嬷嬷今后对我多多提点。” 韩嬷嬷恭敬道：“那是自然，不过依老身看，九小姐的仪态谈吐，都是十分得体的。” 林九娘笑道：“仪态谈吐，那都只是表面。以后，还请嬷嬷费心，多多教导我。” 说着，便将桌上放着的一只铜盒子推向了韩嬷嬷。 韩嬷嬷打开盒子一看，里面竟是一块品相上好的龙涎香。 “几年前我犯过咳喘，那时，大哥寻了不少药材，这块龙涎香就是其中之一，不过，我的病很快就好了，所以也没用上。我听说您家中有个闺女，也和我一样犯过咳喘病，也不知道这药材能不能用上，要不您就先收下吧，放在我这儿也是浪费。” 韩嬷嬷一怔，顿时心头一热。 林九娘见状，又徐徐说道：“不知您闺女今年芳龄几何了？” 韩嬷嬷低声道：“十三了。” 林九娘又道：“如若嬷嬷不嫌弃，就接您闺女一道过来。我身边也没几个人，多个人也热闹些。” 韩嬷嬷又惊又喜道：“真的？可是......没有这样的规矩......” 林九娘笑道：“嬷嬷不用顾虑，我这个院子由我作主，向来是没人管的，我说行就行。等会，我差人去给大嫂打个招呼就行。” 韩嬷嬷喜得站起身来就要向林九娘行礼，林九娘赶紧也站起身来，双手握住韩嬷嬷的手，情深意切的说道：“我自小就没了娘，也没人管教，如今嬷嬷来了，我便当嬷嬷是家中长辈，嬷嬷的女儿便是我的姐妹——说出来也不怕嬷嬷笑话，我亲生的姐姐们没有一个肯搭理我的，若是韩家姐姐愿意搭理我，那我真是再欢喜不过的了。” 韩嬷嬷眼中含泪道：“那老奴就先谢过小姐的恩德了。老奴守寡守得早，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若是能将小女接来，那老奴真是......再开心不过了。” 林九娘松开手，拿着帕子抹了抹眼角道：“韩家姐姐真是好福气，有母亲时刻牵挂，我自小失恃，竟不知有母亲疼爱是个滋味......” 韩嬷嬷沉住气，低声道：“九小姐放心，今后无论发生何事，老奴定会护小姐周全。” 林九娘抿嘴笑道：“瞧我，刚才都说的什么话，嬷嬷刚来，旅途劳顿，快去歇息吧。韩家姐姐的事儿，我会吩咐别人去安排的，嬷嬷先别着急。” 韩嬷嬷闻言便拿了龙涎香退下了，一出房门，冷风一吹，竟出了一额头的汗。 是谁说这林家九小姐不识大体，顽劣无知的？刚才短短的一番谈话，自己便被她收服了，才九岁的孩子，竟有这样的手腕...... 韩嬷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看了看手上的龙涎香。 不管怎么样，为了女儿，自己也要把九小姐伺候好。 看得出来，九小姐虽然在府里没地位，可却很得大少爷疼爱。若是自己伺候好九小姐，说不定还能为女儿讨门好亲事呢。 韩嬷嬷刚一出去，林九娘便赶紧斜靠到炕上，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这么紧绷着，还真累。 林九娘也不知道刚才的话说得得不得体，到没到点子上，但她知道，若自己不赶紧把这番话说出来，只怕会失了先机。 前世，林四娘就是靠韩家姑娘才争取到了韩嬷嬷，韩嬷嬷为了女儿，可以说是对林四娘死心塌地，没少给自己添堵。 自己要把韩嬷嬷争取过来。 韩嬷嬷和自己并无过去的情份，若再不让她在自己身上看到光明的未来，她又怎会一心一意的跟着自己呢？ 不管怎么说，韩嬷嬷是从御华真王府上出来的，眼界见识都不是一般嬷嬷能比的，若是能将她留在自己身边，肯定会对自己有所助益。 林九娘不禁又想到了锁春。 锁春今年十七了，是四个大丫鬟里年纪最长的一个，等到自己及笄那年，她都二十三了，算得上是老姑娘了。 前世，锁春跟着自己去了侯府，但在侯府里，她总是有些魂不守舍，后来没过多久就提出自己年纪大了想成家，自己当时也没多想，就送她回了林家。听说大嫂将她配了个小厮，至于再往后，自己也不清楚了。 现在回忆起来，锁春对自己是有怨言的，否则身为自己身边的大丫鬟，不会在刚进侯府，脚跟还没站稳的时候就向自己提出想回林家。 只是碍于主仆的身份，锁春平日里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 看来，自己这一世最该学的，就是怎么对别人好。 而且，还要好到点子上，得让别人记得，得让别人念着。 因为只有对别人好，别人才会对自己好。 不，是对那些对的人好，不对的人，便不用给他们脸面。 林九娘拿定主意，这一世，她再也不要窝窝囊囊，再也不要任人摆布。 可以穷，可以苦，但绝不可以被人欺负，被人看不起。 第十章 抱怨丛生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不知不觉，到了该做晚饭的时辰了。 可是小厨房的烟囱里却迟迟没有炊烟。 大丫鬟敛秋有些疑惑的走向小厨房，刚走到门口，小厨房里的嘁嘁喳喳声就立刻戛然而止。 小厨房里的所有人都看着门口，一见是敛秋，大家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敛秋有些莫名其妙：“你们在说些什么呢，干嘛不带我听啊？” 小厨房里的王嬷嬷苦着脸道：“也不知九小姐是怎么了，好端端的非得让咱们的吃食都按府里的份例来，这样一来，我每月额外到手的五六两银子就这么没了。唉，这可咋办呢。” 敛秋鼓了鼓嘴道：“咱们每个月的月例已经不少了，已经够用了，再说之前每月五六两的外快，你们没攒下来吗，不至于一下子就手头紧了吧？” 李嬷嬷白了敛秋一眼，半阴不阳的说道：“敛秋姑娘，你家里只有一个弟弟，前些年你娘多病，为了换药钱才把你卖进林家，可是现在你娘的病已经好了，家里没了负累，日子也越过越宽敞，你能贴补点最好，不能贴补，他们也能过得下去。哪像我，早早的守了寡，家里又有三个小子要带，有老娘要养，光靠那点子例银哪够呢？” 敛秋想了想，又低头道：“可是，九小姐也没做错啊......” 李嬷嬷没好气道：“你们是九小姐身边有头有脸的大丫鬟，平素九小姐高兴了，肯定不会少赏你们的。可是我们这些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九小姐的下人，又哪有这样的机会呢？敛秋姑娘，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敛秋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李嬷嬷便又凑过来，挤出一丝笑容道：“要不，敛秋姑娘替我们在九小姐面前说一句，还是按从前的规矩来吧。” 敛秋忙摆手道：“那可不行，我可不帮你们说这个。” 说着，便扭身往外跑出去了。 李嬷嬷见状，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 一旁的王嬷嬷担心的说道：“她该不会去向九小姐告状吧？” 李嬷嬷摇头道：“不会，敛秋姑娘是个胆小怕事的，不会去告我们的状。那个锁春姑娘估计是想着要跟九小姐去侯府，生怕哪里让九小姐不高兴，九小姐刚一发话，她就忙不迭的去和大少奶奶说了。唉，也不知道若是九小姐真去了侯府，咱们这些人可怎么办，总不能全带着我们去侯府吧？可若是咱们不去侯府，那林家还有哪儿能容得下我们？” 王嬷嬷叹气道：“谁知道呢，说不定，大少爷会把我们拨到听雨轩里。” 李嬷嬷不以为然道：“就算大少爷把我们拨到听雨轩，你觉得大少奶奶能容得下我们吗？大少奶奶嘴上不说，只怕心里是恨透了九小姐。” 一直闭口不言的曹嬷嬷忙走到小厨房门口张望了两下，回头低声道：“慎言！” 李嬷嬷不情愿的闭上了嘴，翻了曹嬷嬷一个白眼。 李嬷嬷和曹嬷嬷忙活去了，只留王嬷嬷一人留在灶前烧火。 王嬷嬷回想起刚才李嬷嬷的话，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 一个月五六两的外快就这么没了，谁能不心疼？ 王嬷嬷家里的情况其实要比李嬷嬷家里更糟些，李嬷嬷虽说是寡母带着三个小子，可小子们毕竟年纪都大了，也能帮衬着做点活了，可王嬷嬷娘家却是有个好赌的弟弟，犹如一个无底洞，源源不断的吸着王嬷嬷的血。 当初林之澜特地到外面采买下人来服侍林九娘，为的就是想给林九娘开辟一片清静天地，因此要求就是家在本地，身家清白，勤勉肯干。 但事物总是在不断变化之中，三年前，王嬷嬷的弟弟开始赌博，王嬷嬷便瞒着夫家，偷偷的用外快来贴补弟弟。 如今，这笔意外之财突然断了，这可怎么办呢。 ...... 此刻的林管家正毕恭毕敬的站在林九娘跟前，笑道：“大少爷临出门前吩咐了，让我安排好马车送九小姐您出去一趟。现在马车和随从已经安排好了，请问九小姐想哪一天出行呢？” 林九娘客气的让锁春端来凳子，又让知夏上了茶和点心，缓缓道：“您看哪一天方便？这一阵子我都闲着，哪天都行的。” 林管家有些意外，愣了一愣道：“那就明天吧，最近天气晴好，适合出行。随从的话我给您安排了十个家丁，都是家生子，忠实可靠，东西的话也为您准备好了。” 林九娘点了点头，微微笑道：“劳烦您了，这林家上上下下都靠您打点，还要为我这点小事费心。以前九娘年少无知，对您多有得罪，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小孩子一般见识。” 林管家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道：“九小姐言重了。” 林九娘亲自从多宝阁中取出一幅古画，递到了林管家的手旁：“这幅《雪霁图》是我前两年过生日时，大哥送我的生日礼物。您也知道，我这个人不通文墨，这么好的画在我手里也是浪费。我听说令郎专擅丹青，今天便将此画转赠，也算是不让明珠暗投了。” 林管家连连推辞，林九娘一再坚持，几个来回之后，林管家终于松口，答道：“既是九小姐美意，但我也就却之不恭了。我就先代犬子多谢九小姐了。” 送走林管家，锁春有些肉痛的说道：“九小姐，这么好的画，说赏就赏了，我都有些心疼了。” 林九娘淡淡道：“都是身外之物罢了。” 林管家原本是林之澜的贴身小厮，是林家的家生子，与林之澜的关系极为亲密，也一直对林之澜忠心耿耿。 林九娘记得他的儿子林维在丹青绘画上颇有天赋，便想着将手中这幅《雪霁图》送给他临摹，说不定能让他的技艺早日精进。 正想着，韩嬷嬷走了进来，笑道：“听说明天九小姐要出门？” 林九娘点点头笑道：“是，去拜祭我的生母。” 韩嬷嬷笑容微淡，想起了林九娘不堪的身世，一时拿捏不好尺度，便没有应答，只是笑笑。 林九娘却看了韩嬷嬷一眼，问道：“我的身世，不知嬷嬷可了解？” 韩嬷嬷谨慎的答道：“这个......老奴不是太了解。” 林九娘粲然一笑道：“那明天，我会一五一十的全告诉嬷嬷。” 第十一章 小心试探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第二天一大早，林九娘便带着韩嬷嬷和四个大丫鬟出了怡心院，上了林管家准备好的马车。 林九娘和韩嬷嬷一辆马车，四个大丫鬟一辆马车，还有八个家丁，两个马夫。 韩嬷嬷刚想吩咐出发，林九娘却停了停，问道：“诸位用过早饭了没有？” 马夫和家丁都答道：“九小姐，我们都用过了。” 林九娘看了一眼锁春，锁春掏出几枚碎银子递过去，说道：“今天路途辛苦，光是吃稀饭馍馍怎么顶得住？九小姐请你们到外边的庆春楼吃早点。” 马夫和家丁们受宠若惊，接过银子却有些犹豫，不知能不能去。 站在一旁的林管家微微点头道：“既然是九小姐赏你们的，你们便快些去吧。” 马夫和家丁们便欢天喜地的出了院门。 林九娘见林管家站在一旁，便客气道：“林管家，你也忙你的吧，我在马车上打个盹就好了。” 林管家刚想答应，却又想起林之澜临行前的吩咐，便道：“不忙，九小姐，我在这儿陪着您吧。” 林九娘便也没再管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装作无意的说道：“路途遥远，若是中途马车出了岔子就不好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落冬，你检查一下马车的轮子。” 落冬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依照吩咐仔细的一一检查起马车的轮子来。 韩嬷嬷看着林九娘，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小少女脸上的笑容似有深意。林九娘用余光扫到韩嬷嬷有些困惑的表情，不禁在心里苦笑了一下，除了自己，谁会知道前世曾发生过这样的事...... 前世，大哥也是安排自己乘马车去拜祭母亲，在回来的路上，车夫提议小路的风光更美，自己便同意走了小路。谁知小路没走多远，马车的轮子却坏了。 天气无风无雨，道路也是平坦无阻，自己乘坐的马车又是新的，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坏了轮子？而且一坏就是两辆？ 还好当时韩嬷嬷当机立断，让车夫无论如何把马车赶到大路上去。后来天色渐晚，林之澜觉得不对，立刻派人赶车过来寻找林九娘，这才算解了她的围。 可是回城的时候又错过了时辰，城门已经关闭，无奈之中，林九娘只得和丫鬟婆子们在马车上过了一晚。 第二天回到林家时，林九娘感到了每个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那时她还小，尚不懂得闺阁女子声名的重要性，但旁人异样的眼神还是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年幼无知的她将所有的火都撒到了韩嬷嬷的身上，也直接导致韩嬷嬷离开怡心院，投奔了林四娘。 “哎哟，九小姐，这马车的轮子还真有问题。”落冬站起身道，“您看，这轮子都有裂缝了，估计走不了多远的路就会裂开了。” 说着，她又看了一下另外一辆马车，巧的是，另一辆马车的轮子也有裂缝。 林九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林管家。 林管家表情有些尴尬，咳了两声道：“对不住了九小姐，我忘了吩咐他们检查一下了。好在现在时辰还早，我马上去安排。” 韩嬷嬷似笑非笑道：“林管家，看你的年纪和阅历，犯这样的错，不应该吧？” 落冬也气愤的说道：“就是啊，林管家，这车若是真的半路上坏了，万一九小姐因此出了事怎么办？你担待得起吗？等大少爷回来，看你怎么对大少爷说！” 林管家额头冷汗涔涔，连连拱手道：“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最近宅子里事儿太多，我也是一时疏忽——等大少爷回来，我一定向大少爷告罪。” “算了。”林九娘轻描淡写的说道，“人无完人，普天之下，有谁没出过错呢？要说错，我之前犯的错可就多了去了，林管家也没和我计较。林管家，别把这事放在心上，我知道你是无心之失——你们都不许向大哥透半个字，否则的话，我饶不了你们。” 林管家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匆匆的退下了，没过多久，便有家丁过来换了两辆全新的马车。 正巧这时吃早饭的马夫和家丁也回来了，林九娘一行便就此启程。 林管家站在林家大宅门口，看着马车渐渐消失在道路的尽头，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 刚一上路，韩嬷嬷便低声问道：“马车之事并不简单，只怕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九小姐为何不让林管家彻查？” 林九娘摇摇头道：“查，也不过是查出个替死鬼罢了——没有意义。” 韩嬷嬷眉头紧皱道：“可也不能就让此事一带而过啊，九小姐，若是他们再次出手，怎么办？” 林九娘嘴角一翘，俏皮的笑了笑道：“那最好啊，我还怕他们不出手呢！” 韩嬷嬷一怔，没听懂林九娘话中的意思。 “好了，嬷嬷，别多想了。今天晚上，我会去找林管家，让他派人把英娘姐姐接到怡心院来。”林九娘掀开帘子，向外看了看，说道，“出来真好，可以嗅见新鲜空气，不像林家大宅里，整日里死气沉沉，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放屁拉屎。” 韩嬷嬷哑然失笑道：“九小姐，这般粗俗的话，可不是你千金之躯该说的呀。” “千金之躯？”林九娘嘲讽的笑笑道，“韩嬷嬷，你不可能不知道我的出身，身为清倌人的女儿，我哪里配得上‘千金之躯’这个词？即使是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也不过是装装而已。即便我真的能够嫁到侯府当上世子夫人，乃至于将来成为侯夫人，我的出身都会是我洗刷不掉的污点。” 马车里顿时一片寂静。 韩嬷嬷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九小姐是否知道，我是从当今皇上的四弟，御华真王的府上出来的？” 林九娘点了点头道：“自然知道。” “在九小姐看来，御华真王出身皇室，是否尊贵无比？” 林九娘不假思索道：“那是自然。” “可九小姐不知道，御华真王虽然身份高贵，却是宫女所生，在宫中也曾饱受冷落和白眼。”韩嬷嬷压低了声音道，“御华真王成年之前都未见过先皇一面，生母也没因他的出生而得到恩宠，在他十岁时便染病去世了。御华真王孤苦伶仃，直到十二年前先皇驾崩，太子即位，才封了他真王的头衔，许他出宫开府。”韩嬷嬷叹气道，“我虽打着在御华真王府伺候过的旗号，其实也不过是个粗使婆子罢了，并未亲眼见过真王一面。不过，真王心怀慈悲，宽仁待下，府里所有的下人都感念他的恩德，从未有人提及他的出身而对他有半句的贬损。” 林九娘不禁问道：“那嬷嬷你为何要离开御华真王府？” 韩嬷嬷又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御华真王自幼体弱，近几年来更是病体沉重。京城毕竟喧嚣，俗事又多，皇上便开恩在别地为他修建一处别院，御华真王便迁到别院养病去了。原有的御华真王府只留下十几个下人扫院子。去别院之前，御华真王特地开恩，若有下人想出府的尽管出府，不仅归还卖身契，还送五十两路费银子。我男人走得早，留在京城也没个依靠，还不如带着女儿回老家，左右乡里乡邻的能帮衬些，我顶个从真王府里出来的名号，也不愁找不到活儿干。” 第十二章 途中偶遇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见林九娘不说话，韩嬷嬷又道：“九小姐，老奴已经五十多岁，这辈子见过的人经过的事也不少了，什么出身，什么背景，在老奴看来，不过是浮云罢了。说句不该说的，老奴只想找个踏实的主子，让老奴能安度晚年，让女儿能有个好归宿，至于别的，老奴都不在意。” 林九娘倚着窗，低声道：“若我将来嫁不进侯府，做不成世子夫人，嬷嬷可会后悔跟我？” 韩嬷嬷爽朗的笑了，说道：“九小姐，我自小在宫中当宫女，二十九岁被放出来嫁人，三十五岁才找了我那死鬼男人，三十七岁才生下我的英娘，三十九岁便守了寡，不得已才又卖身进了御华真王府。再说句不该说的，忠勇侯府算什么，再富贵能富贵得过宫里去？宫中的富贵，我见得多了，不过都是过眼烟云而已。” 林九娘默默的看着韩嬷嬷的脸，韩嬷嬷表情平和，语气和缓，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 林九娘暗暗出了口气，心头一松，马上便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 “落冬，怎么这么香呀？” 林九娘掀开帘子，笑问道。 落冬笑道：“那边有个崔记甜品铺子，好多人在那儿吃酒酿元宵呢，您闻到的是酒酿的香气——九小姐，您平时最大方了，就赏我们吃一碗吧。” 林九娘顺着窗口向外一看，果然，街上一片热闹景象，喧嚣中透着温馨，这样的景象和平日里死气沉沉的林家大宅截然不同，也难怪落冬这么兴奋了。 “行，吃就吃，咱们有的是钱。” 林九娘来了兴致，没等和韩嬷嬷商量便下了马车，径直走进了甜品铺子。 韩嬷嬷本想出言阻止，但转念一想林九娘今年不过九岁，又想着刚到她身边服侍，不想招了嫌弃，便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林九娘笑嘻嘻的对店老板说道：“老板，给来二十碗酒酿元宵！” 老板一见林九娘的穿戴，便知道她定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忙不迭的上来擦桌子，殷勤的问道：“小姐，这酒酿元宵是要井镇的还是冰镇的？” 韩嬷嬷问道：“井镇的多少钱，冰镇的多少钱？” 老板答道：“井镇的四文钱一碗，冰镇的八文钱一碗。” 锁春咂舌道：“冰镇的这么贵呀！” 老板笑道：“姑娘，现在是夏天，冰贵得很呢。我这是小本生意，一天也卖不了几碗冰镇的，一看你家小姐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肯定不差这几个钱的。” 这点小钱在林九娘看来根本算不了什么，她笑笑道：“都来冰镇的吧。” 林九娘坐了下来，见韩嬷嬷和四个大丫鬟都站在一旁，便伸手招呼道：“站着干什么，这桌子挤挤也能坐六个人。” 知夏道：“九小姐，您是主我们是仆，怎么能同桌而食呢？” 林九娘不以为然道：“什么主仆，咱们是姐妹，韩嬷嬷又是咱们的长辈，同桌而食有何不可？赶紧坐下。” 四个大丫鬟都十分意外。 要知道九小姐以前可是最在意地位尊卑的，一心想着要嫁进侯府当世子夫人，因此对下人虽然还算体恤，但言行举止中总带着轻蔑和傲气，从未像今天这样和善亲切。 韩嬷嬷见四个大丫鬟都站着不动，便率先笑呵呵的坐下，说道：“行，九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都坐吧。” 见韩嬷嬷坐下了，四个大丫鬟便也陆陆续续的坐下了。 林九娘环视四周，见这甜品铺子虽然地方不大，却收拾得很是干净整洁，不由得心中一动。 若是自己也能像大哥那样懂生意会赚钱就好了，哪怕就是开个这样的小铺子呢。最起码能供得起自己的吃穿用度，不必事事求人。 自己现在虽过得富贵，不愁银钱，却全靠的是大哥和林家，没有一分一毫是靠自己的本事亲手挣的。自己没本事，便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只能任由别人摆布，大哥虽护得了自己一时，却护不了自己一世。 最重要的是，她也不想再让大哥护着了。 上一世她浑浑噩噩，很多事情都没有想明白，这一世她看得清楚，大哥因为太护着自己，已经和大嫂有了很深的矛盾。大嫂是个贤淑的人，虽然心里有疙瘩，但是嘴上不说，一味的只是忍着。可是，总有一天她会忍不了的，到了那一天，只怕大哥要为难了...... 这一世，她不能再为难大哥了...... 喝完冰镇酒酿元宵，九娘让锁春数了一百六十文铜钱给老板，正要赶路，却听旁边桌上有个青年男子似笑非笑的远远说道：“这位小姐好大方，要不，也请我喝一碗冰镇的吧？” 落冬马上警惕的看着那个陌生男子，高声道：“我家小姐有钱是不假，可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与你无亲无故，为何要请你喝酒酿？” 那名青年男子站起身来，向九娘拱了一拱手道：“在下淮州人士，前往京城投奔兄长，因路途中偶生变故，如今囊中羞涩——这才贸然向小姐开口，还望小姐不要介意。” 林九娘打量了他几眼，只见这个青年男子约摸二十岁上下，柳叶眉，杏核眼，悬胆鼻，清秀中透着一丝媚气，像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少爷。 又见他言行举止都颇有风度，穿戴齐整，看起来并不像是无赖混混，于是便微微颔首道：“既然公子开口，我也不能拂了您的面子。锁春，给公子五两银子。” 锁春有些不情不愿的掏出了荷包，小声说道：“九小姐，您一个月的月例还没有五两银子呢，就这么给他了？” 林九娘道：“伏州距京城路途遥远，五两银子当路费，并不算多。” 锁春这才拉着脸取出两块碎银，递给了青年男子。 那男子接过银子，掂了一掂，笑道：“多谢小姐，敢问小姐芳名？今后必当十倍报答！” 林九娘微微一笑道：“不过一点小钱而已，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一旁却有眼尖的人认出了马车上林家的记号，纷纷议论起来。 “原来是林家的小姐，难怪出手这么大方。” “这就难怪了，林家富得流油，五两银子算什么，五百两，五万两也不算什么！” 韩嬷嬷眉头一皱，凑到林九娘耳边道：“九小姐，人多嘴杂，咱们还是赶紧上路吧，别耽误了时辰。” 林九娘也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便跟着韩嬷嬷匆匆的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前行，韩嬷嬷这才稍稍放了心，语带责怪道：“九小姐，在外不可轻易露富，下次可不要这么鲁莽了。” 第十三章 心怀鬼胎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九娘点了点头，却又道：“可我大哥经常这么做，他平日里若是遇到有困难的人，都是能帮一把帮一把的。像我们林家的家医邵德安邵先生，他家道中落，又在外欠了一屁股赌债，还不是大哥替他还了赌债，还聘他做我们林家的家医？我看书上说，乐善好施，广结善缘，这都是好事呀。” 韩嬷嬷哭笑不得，捂着嘴道：“我的九小姐，很多事，大少爷做得，你却做不得的！” 林九娘皱眉道：“为何？” 韩嬷嬷收了笑容，正色道：“大少爷是男人，又是林家的当家人。这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大少爷行商，三教九流的人都要打交道，自然是要广善结缘。可九小姐您是女子，这女子最重要的就是三从四德。而这四德中最重要的就是妇德，妇德就是贞顺，一是要贞洁，二是要顺从。要想做到贞洁，就必然不能与外男来往，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广结善缘了。” “贞顺？”林九娘不禁在心底里冷冷的哼了一声。 贞顺能当饭吃？ 贞顺能当衣穿？ 贞顺能让自己不受别人欺负？ 前世她在侯府那可真叫一个三从四德，白秀杨哪怕放个屁她都当圣旨供着，结果呢？ 还不是任由他糟践！ 同样生而为人，凭什么男人就可以在社会上闯荡，女人就偏要被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三从四德箍住脖子，闷声吞气的过一辈子？ 韩嬷嬷见林九娘沉默不语，只当她听进了自己的话，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这边林九娘一行人正赶着路，那边怡心院里却是冷冷清清。 原来林九娘想着今天不在院子里，也不用人服侍，便给院子里其余的下人们都放了假，除了两个留下来看院子的小丫鬟，其余人都回家去了。 王嬷嬷原本不想回家，可看着别人一个一个的走了，心里又有些牵挂长年病在床上的老母，便也只得硬着头皮将攒了两个月的十两银子揣上，忐忑不安的出了怡心院。 王嬷嬷的家并不远，位于伏州西郊，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便到了。 还没等她进家门，一阵争吵声便绊住了她的脚步。 “赌赌赌！再赌，你就把你妈押上吧，反正，这家里横竖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不可能！上次我姐不是给了你十两银子吗？十两啊！你是不是给你小情人花了用了？你把我的十两银子给我吐出来！” “还十两银子呢！早被你一两二两的要去赌了！你当我们天天都是喝西北风过活呀？你整天的不干活，没有工钱拿回家，你妈还得一天三顿的喝药，栓儿柱儿还得吃饭——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一阵沉默。 “不行我就去林家找我姐，林家油水大，我姐那儿有钱！” 王嬷嬷脚步一滞，不由自主的摸了摸怀中的十两银子。 王嬷嬷是望门寡，没等过门未婚夫就因急病去世，因未婚夫是家中独子，公公婆婆受不了打击，很快也就相继去世。 因此，王嬷嬷年轻时便背上了克夫克公婆的无端罪名，后来虽也动过再嫁的念头，但男方家只要一听说她是望门寡，都无一例外的委婉拒绝。无奈之下，王嬷嬷只得一直在娘家住着。 早些年还好，毕竟爹妈都疼女儿，弟弟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又过了几年，王父去世，王母多病，弟弟王铁牛没钱娶不上媳妇，成日里的唉声叹气，王嬷嬷便只得咬了咬牙，进林家当了下人，只要攒下点钱就往娘家送。 后来，王铁牛好不容易娶上了媳妇，又生了栓子柱子两个儿子，王嬷嬷看着心里也欢喜，想着对侄儿好一些，将来养老送终也能靠得上。谁知这两年王铁牛又染上了烂赌的毛病，家中的银钱如流水般的花了去...... 王嬷嬷心里一团乱麻，茫然无措，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正在她踌躇不定之时，突然有一只手挽住了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就把她往一边拉。 王嬷嬷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原来是隔壁的崔婶子。 崔婶子将她拉进自己家里，掩上门，笑嘻嘻的说道：“老姐姐，这一阵子怎么不见你回来了？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 王嬷嬷和崔婶子并无交情，平素遇见了也只是打个招呼，一时弄不清她为什么这么热情，便勉强笑了笑道：“最近忙啊。” 崔婶子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嬷嬷道：“我听说......老姐姐伺侯的林家九小姐和忠勇侯府的世子订了亲，将来要当世子夫人了？” 王嬷嬷愣了一愣，点点头道：“是——你怎么知道的？” “嗨，伏州就这么大的地界儿，东边放个屁，西边都能闻见，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事呢。”崔婶子笑嘻嘻的给王嬷嬷沏了杯茶，饶有深意的问道，“只是，你们九小姐若是嫁去侯府，你们该怎么办哪？我听说那侯府规矩大，不会准世子夫人带太多下人过去，顶多也就能带几个大丫鬟和教养嬷嬷，恐怕是轮不上老姐姐的。” 王嬷嬷吃了一惊，原本她只当崔婶子只是和她聊聊闲天，可是现在她才反应过来，崔婶子是别有深意。 “有啥话，你就直说吧。”王嬷嬷没好气的说道，“ 崔婶子笑笑道：“就知道老姐姐是个敞亮人，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说着，崔婶子进了里屋，拿出了一个碎花布小包裹。 王嬷嬷不明就里，只管盯着崔婶子看。 崔婶子打开小包裹，只见里面是二十绽银子，每绽大约五两大小。 王嬷嬷虽然大字不识得几个，但是算术还是会的，她马上就明白了，眼前这一堆银绽子，足足有一百两。 一百两！ 对于现在的王嬷嬷来说，可以说是一笔巨款了。 崔婶子笑吟吟的收了包裹，说道：“老姐姐，想不想要这笔钱？” 王嬷嬷咽了一口口水，有些口不对心的说道：“想，可是，这钱，我不能要啊......” 崔婶子一笑，说道：“想就好，若是想，便好好的听我说一番话。” 第十四章 意外风波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马车在路上行驶了大约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林九娘生母梅娘的墓处。 林九娘在锁春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抬眼远远看去，只见梅娘的墓碑又矮又小，掩映在一片郁郁葱葱之中若隐若现。 四个大丫鬟早已将香烛、纸钱等东西拿了出来，一一放在梅娘的墓碑前。 林九娘先用软帕将梅娘墓碑上的泥灰擦干净，然后才跪在已准备好的软垫上面，重重的叩了三个头。 锁春点燃香烛，又引燃了纸钱，顿时，一股轻烟飘起，袅袅的飘向半空。 韩嬷嬷定睛一看，只见简陋的墓碑上只简略的写了“先母梅娘之墓”六个字，没有落款，也没有年月。 “你们都退下吧，我和我娘说说话。” 一听林九娘这么说，下人们都识相的躲到了一边去。 韩嬷嬷远远的看着林九娘瘦小的背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女儿韩英娘。 韩英娘年纪比林九娘稍大，今年也十三岁了。因自小丧父，母亲又长年不在身边，韩英娘性格内向，总是怯怯的，见了人就张不开嘴，低着头不说一句话。 眼看韩英娘一天一天长大，韩嬷嬷的忧虑也一天重过一天。 女儿这个样子，将来怎么找婆家，怎么操持家务，怎么生儿育女呢？ 好在九小姐允诺她要将英娘接到自己身边，只要自己用心教导，想必英娘会有改变的。 韩嬷嬷不禁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只要九小姐真心实意的对待英娘，那她便也会一心一意的跟随九小姐，决无二心。 而此时的林九娘默默的看着生母简陋的墓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对生母说些什么。 她从未见过生母，生母也未给她留下过什么印象。 甚至，就连生母的真实姓名，家庭背景她也一无所知。 她只在大哥的片言只语中知道生母是个极富才情，又极漂亮的女子。 可惜的是，林九娘并没有过多的继承到生母的美貌多情，她的相貌更像生父林东涯，方脸剑眉，线条硬朗，有些女生男相。 虽说也算得上漂亮，却不符合望朝对于女子要温婉娇媚的传统审美。 前世的时候，她还常为这一点而感到懊恼，想着若是自己继承了母亲的美貌，说不定白秀杨还会对自己有一丝情意。现在想来，实在是可笑，生母梅娘色艺双绝，那又如何？还不是被生父始乱终弃。 “九娘，你的眉毛、鼻子和嘴巴都像爹，唯有你这一双眼睛，特别像你娘。” 当时一听大哥这么说，林九娘便拿了镜子仔仔细细的看起自己的眼睛来。 她的眼睛，双眸似水，睫毛浓密，而且眼角微微上扬，显得妩媚动人。 林九娘看着镜子中自己的眼睛，无数次的想象过生母的样子。 可是，怎么也想象不出。 对于林九娘来说，生母，始终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影子罢了，看不见，摸不着，却让自己一直生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她对生母没有恨，可也没有爱，因为，她无法虚无的恨，也无法缥缈的爱。 林九娘有些木然的烧着纸钱和元宝，看着摇曳跳动的火苗，她轻轻的在心里对生母说道：“娘，这辈子，我会活出个样子来的。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只爱自己想爱的人......” 纸钱和元宝无声的燃烧着，林九娘正有些出神，突然身后一阵嘈杂，她下意识的回头一看，不禁吓得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不知从哪儿冒出了十几个蒙面的汉子，一个个手持铁棒，来势汹汹。 “二木成家的斗花子，码上她！” 为首的一个蒙面汉子一声厉喝，这十几个汉子立刻加快了脚步向林九娘冲来。 所有的丫鬟中，落冬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把将林九娘拉起，见林九娘一脸呆滞，连忙大声尖叫道：“九小姐，跑，快跑啊！” 林九娘如梦初醒，连忙抓住落冬的袖子向马车跑去。 随行的家丁们见状立刻抄起棍棒，阻挡着蒙脸汉子们的进攻。 林九娘在韩嬷嬷和落冬的搀扶下仓惶着爬进马车，还没等她开口，韩嬷嬷便高声喝令马夫道：“快快，快驾车！” “韩嬷嬷！锁春她们呢？还有那些家丁怎么办？”林九娘虽然惊慌失措，但她还是下意识的按住了韩嬷嬷的手臂，大声的问道。 韩嬷嬷眉头一皱，语气严厉道：“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顾得上她们！九小姐，咱们得赶紧走！” 说着，便掀起帘子，厉声喝道：“还不快走！” 马夫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早已慌了心神，一听韩嬷嬷如炸雷般的命令，连忙驾起车来。 马车飞快的沿着小路向前奔驰，林九娘放心不下，挣扎着探出头往外一看，眼前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 虽说家丁们的人数和蒙面汉子差不多，可论身手，家丁们完全不是蒙面汉子们的对手，三下五除二便被打得落花流水，一个个歪在地上哀嚎。 而锁春、知夏和敛秋三个丫鬟虽然已经爬进了马车，可是还没等马夫驾车，已经有两个蒙面汉子将马夫拉下车来，又要钻进马车去将抖成一团的她们拽出来。 “不要！不要！不要！” 锁春她们凄厉的喊叫声如同无数支划破天空的利箭，狠狠的击中了林九娘的心。 不行，不行，不行！ 林九娘脑海中仿佛炸开了一道惊雷，她立刻大喊道：“停车！停车！” 驾车的马夫一时愣住，有些难以置信的回头问道：“九小姐，现在停车？那匪徒万一追上来的话......” 韩嬷嬷忙道：“对，不能停，九小姐，不能停啊！” 林九娘急道：“不行，韩嬷嬷，我们不能丢下她们不管！”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韩嬷嬷并非狠辣之人，耳听锁春她们的惨叫，心中自然也是不忍，但她很清楚，比起林九娘，别人的命并不值钱。 只要保住林九娘不出意外，哪怕家丁和丫鬟们全死了，林之澜也不会过多追究，大不了多赔些银子就是了。 说不定，还会给她记上一大功。 “九小姐，就算我们现在停车又有什么用？我们也没办法对付那帮匪徒啊！倒不如我们赶紧脱身，再去官府寻救兵来，方才是上策呀！” “不行，不行！等官兵来，黄花菜都凉了。这帮人是冲着我来的，我只要给他们钱，他们不会为难我的。韩嬷嬷，锁春她们还是姑娘啊，若是落入了匪徒之手，她们这辈子就毁了！”林九娘只觉得浑身的热血都往头上涌，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千金小姐的礼仪规范，歇斯底里的大叫道，“不行，停车，停车！”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丫鬟们因为她的重生而遭受凌辱！ 想到这里，林九娘一把掀开帘子，冲着马夫大叫道：“停车！还不快点停车！” 马夫眼见即将逃离危险，并不愿意再涉险境，虽然嘴上说着“九小姐，是，是是”，但手上却并没有动作，马车还是照常向前疾驰。 此时林九娘也顾不得什么大家小姐的风范了，她一把揪住马夫的脖领子，厉声喝道：“停车！你停车让我下去，我下去之后你再跑！” 马夫手一抖，拉错了缰绳，驾车的马长嘶一声，反而更加飞速的奔跑起来。林九娘心急如焚，正好见到前方有一棵大树，她没有多想，下意识纵身一跃，便抓住了树枝，身手敏捷的向前一荡，便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还在马车上的韩嬷嬷目瞪口呆的看着林九娘毫无仪态的转身狂奔，呆愣了一会儿才大叫道：“停车！停车！九小姐下车了！” 还没等她喊完，落冬已经纵身跃下了马车，此举极为危险，还好路边有个草垛，落冬滚落到草垛上，这才没受什么大伤，不过还是崴伤了脚。 落冬艰难的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向林九娘奔去。 第十五章 英雄救美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方才还在将锁春等人往下拉扯的蒙面汉子们，一见林九娘狂奔过来，个个都停了动作，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住手！住手！” 林九娘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骤一停下来，顿觉胸前一闷，说不出话来。 知夏哭道：“九小姐，您怎么回来了，您快跑呀！” 林九娘喘了两口气，伸手指向蒙面汉子道：“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行，你们抓我走，拿我当人质，想要多少钱你们随便！但是，得放了她们！” 为首的蒙面汉子一时也懵了，愣了一愣才道：“你这小丫头居然......行，正好，给我绑了！” 林九娘瞪着他道：“先别急！让你手下把他们的脏手拿开！这都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你们都给我放尊重点！家里没有姊妹，没有妻儿吗？” 蒙面汉子们顿时纷纷将手松开，有些尴尬的退到一边。锁春嚎啕大哭，知夏和敛秋则跑到林九娘身边，边哭边道：“九小姐，快跑，您快跑呀！” “跑什么跑，咱们能跑得过他们吗？”林九娘横下一条心，想着最坏的结局大不了就是咬舌自尽，咬牙道，“你们别管我，先走，快走！” 知夏哭道：“我们不能抛下您啊，九小姐，我们就这么回去了，大少爷不会放过我们的！” 林九娘心乱如麻，一时间头大如斗，正在焦灼之际，却突然发现有些不对。 那些蒙面汉子们一改方才的穷凶极恶，一个个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好像在等待什么似的。 就在这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从缓到急的马蹄声，片刻过后，一个青年男子骑着白马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哎？这是怎么了？” 林九娘抬眼一看，竟是刚才在甜品铺子里遇见的那个青年男子。 只见他勒着缰绳，正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林九娘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锁春已经大声呼救起来：“公子，公子，救救我们吧！” 青年男子看了一眼手持凶器的蒙面汉子，眼珠一转，冷笑道：“原来小姐是遇到匪徒了，莫怕，莫怕，看我出手！” 话音刚落，青年男子两腿一夹马肚，白马长嘶一声，向蒙面汉子们冲去。 蒙面汉子们猝不及防，顿时被冲得七零八落。 那青年男子又飞速从腰间抽出一柄宝剑，只见他的剑法行云流水，三下五除二就刺倒了三四个蒙面汉子。 那为首的蒙面汉子抡着铁棍就要打马腿，青年男子哈哈大笑，一勒疆绳，白马灵巧的一跃，避开了铁棍。青年男子一剑刺去，蒙面汉子大叫一声，丢下铁棍，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还不快跑！” 青年男子一声怒喝，家丁丫鬟们纷纷如梦初醒，争先恐后爬上马车。 此时正好韩嬷嬷也带着马夫将马车赶了回来，落冬也赶紧扶着林九娘上了马车。 两辆马车疾驰了好几里路，林九娘往回一看，已不见蒙面汉子们的踪影，心才稍稍安定了下来，吩咐马夫将车停了下来。 林九娘下了马车，看着青年男子，拱手谢道：“多谢恩公，请问恩公尊姓大名，改日父兄定有重谢。” 那青年男子摸了摸鼻子，露齿一笑道：“我叫什么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叫什么名字？” 林九娘笑而不语，一旁的韩嬷嬷沉声道：“我家小姐待字闺中，不便向公子您透露芳名，还望公子见谅。” 那青年男子也不勉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那也巧了，我也尚未娶妻，所以也不便向小姐透露姓名——不过，别人都叫我幼辰，你便也叫我幼辰吧。” 林九娘便落落大方的行礼道：“那小女子便在此多谢幼辰君的救命之恩了。” “不必客气——对了，我手头紧，能不能再借我些银子？” 他将话说得如此直白，四个大丫鬟俱是脸色一变，落冬皱眉道：“这位幼公子，我可记得不久前我家小姐刚给了你五两银子做盘缠呢，怎么，不到一天的功夫，五两银子长翅膀飞啦？” 幼辰笑道：“看来你家小姐定是个敦厚人，否则怎能惯出这么牙尖嘴利的丫鬟！” 落冬咬牙恨道：“不是我牙尖嘴利，而是公子你实在是匪夷所思，救人乃是忠义之举，岂可以此为由头向人勒索钱财！” 幼辰拍手笑道：“说得好！不过，忠义之人救人是为忠义，我这个人嘛，和忠义沾不上边，我不想要忠义的虚名，我只想要钱。” 林九娘淡淡道：“从伏州到京城路途遥远，五两银子的确有些窘迫——公子想要多少，不如直接开口吧？” 幼辰双眼含笑，一字一句道：“五千两。” 在场之人皆大吃一惊。 众人方才都当这位幼辰公子急公好义，出于义愤才英雄救美，谁知他的胃口并不比匪徒要小。 五千两，这绝对是一笔大数字，要知道普通的庄户人家一年的收入也就十几两银子。 落冬大张着嘴，伸手指着幼辰，结巴了半天才说出来：“五，五千两！你是不是疯了你！你干脆明抢得了！” 幼辰似笑非笑道：“五千两，对于林家小姐来说并不算多吧？怎么说我也是救了九小姐一命，难不成九小姐的命还不值五千两？” 落冬不甘示弱，翻了他一个白眼道：“我们小姐的命当然不止五千两，可你的命不值啊！” 韩嬷嬷连忙拉了一下落冬的衣袖，低声道：“落冬，这位公子毕竟救了我们一命，你说话还是要客气点。” 落冬瘪了瘪嘴，没再多说什么了。 正在局势僵持之时，忽然从远处又疾驰过来一匹骏马，马上坐着一个黑脸汉子。 这黑脸汉子看着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剑眉星目，五官端正，却因皮肤黝黑谈不上俊秀，顶多只能算是中人之姿。 他急匆匆翻身下马，看见幼辰，面色一喜，上前拱手道：“五少爷，君上正寻您呢，赶紧回去吧！” 幼辰不以为然道：“寻我干嘛？我又没闯祸。” 黑脸汉子陪笑道：“五公子，君上担心您呢，您还是快些回去吧。” 幼辰大手一挥道：“稍等，我这儿正谈着呢，等我谈完了再回去。” 黑脸汉子看了看林九娘，又看了看幼辰，语气和缓的劝道：“五少爷，君上说了，女儿家闺誉要紧，您就别为难人家了。若是缺银子，他给你就是了。” 幼辰掏出押在腰间的扇子，“砰”的一下将扇子展开，捂嘴笑道：“我要多少都给？” 黑脸汉子无奈道：“五公子，别闹了，君上真的着急了。这几天君上的病才将将好一些，你可别又把他气着了。” 幼辰转了转眼珠，叹了口气道：“行，那我即刻回去。” 说着，他看了一眼林九娘道：“五千两就算了，五百两你总有吧？怎么说你也是林家的九小姐，不至于出来一趟，连这点银子也不带。” 第十六章 出乎意料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九娘没开口，心里暗暗琢磨着这个幼辰公子是怎么看出自己排行第九。 韩嬷嬷见林九娘沉默不语，便上前行了个礼，不卑不亢的说道：“这位公子，五百两银子并非小数。我家小姐虽出身富贵，但每月的例银也只有几两银子，一年也不到一百两银子，又怎么会随身带着五百两这么大数额的银子呢？公子侠肝义胆，与我们小姐有恩，我们小姐有所表示是应该的，只是真的没有五百两这么多。” 幼辰一歪脑袋，上下打量了一下林九娘，笑道：“若是没有银子，那也可以拿东西来抵。我看九小姐头上这枝金镶玉步摇，再加上手上这只翡翠镯子，大概也值个五百两了。” 落冬怒道：“我家小姐尚未出阁，岂可将贴身之物交与外男？这位公子，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幼辰不为所动，瞪大眼睛，露出一副无辜相道：“我过分？我拼着性命将你们十几号人救下，却要让我两手空空的就滚蛋，到底是谁过分？” 落冬一时语塞。 林九娘此次出行，身上确实带了一些钱。 除了二十两的碎银，还有三张二十两的银票。 但是加起来也不到一百两，就算全拿出来，估计也打发不了眼前的这个“幼辰公子”。 更何况，林九娘慢慢琢磨出味儿来了，她越想越觉得刚才自己经历的这一场英雄救美，怎么想怎么带着一股“贼喊捉贼”的意思。 方才那些蒙面汉子，虽然身手不凡，却并非穷凶极恶之徒。家丁们虽然鼻青脸肿，但都是只是受了些轻伤。而锁春她们虽然蓬头垢面，但衣服还算整齐，也并没有受伤，看得出来，这些蒙面汉子并没有下狠手。 而且，这个幼辰公子，怎么看怎么觉得行迹可疑。 梅娘的墓在伏州西郊，可通往京城的官道却在东郊，根本就不是一个方向。 难不成，是他和蒙面汉子勾结，给自己下的一个套？ 正在双方胶着之际，突然，从远处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韩嬷嬷一惊，忙拉了一下林九娘的袖子，低声道：“九小姐，不会是那帮贼人又追来了吧？依老奴看，先不用管这个人，咱们先走为上！” 林九娘凝神细听，听出只是一匹马的马蹄声，便沉下心来道：“无妨！刚才那帮贼人吃了大亏，必然不会前来自讨没趣。若是找了帮手，也不至于会这么快。” 没过片刻，那马已经疾驰而至，只见马上翻身下来一个面目清秀的白脸汉子，一见幼辰，便高声喝道：“五少爷，君上命我来请您回去！” 幼辰一见白脸汉子，脸色一白，看着有些心虚，只是仍是嘴硬道：“我这儿事情还没处理完，等我完事了，我再回去。” 谁知那白脸汉子不似黑脸汉子般好脾气，他不由分说，上前就是一掌，方才还神气活现的幼辰，登时就晕厥过去，歪倒在白脸汉子的肩上。 白脸汉子轻轻松松的便将幼辰扛到了肩上，朝黑脸汉子使了个眼色，黑脸汉子便赶紧向林九娘一拱手，说道：“不好意思，九小姐，打扰了！” 说罢，两人便各自上马，头也不回的疾驰而去，只留下林九娘等人目瞪口呆的留在原地。 这...... 过了好一会儿，林九娘才缓过神来，看着鼻青眼肿的家丁，还有衣衫脏乱的几个丫鬟，心情复杂的说道：“上车吧，回去。” 锁春哭丧着脸道：“九小姐，我们这副样子，回去之后......可怎么说呀？” 韩嬷嬷温言劝道：“锁春姑娘，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瞒也是瞒不住的。回去之后，我会陪着九小姐向大少奶奶据实情禀报，事发意外，想必大少奶奶是不会责怪的。咱们回去的时候走偏门，不会有太多人看见咱们的。” 锁春抬眼一看，只见韩嬷嬷和落冬都是衣衫整齐，发髻不乱，心中顿生恼恨之意，却又不敢在林九娘面前表露出来，只能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双眼含泪道：“虽然咱们这次逢凶化吉，可是事情过于蹊跷，只怕有些心术不正的人会在背后编排咱们。” 林九娘也被锁春说得有些烦乱，她垂眸想了想，又抬头安慰她道：“咱们清清白白，正大光明，又何惧别人编排？再说了，咱们可有十几号人呢，若是有人怀疑，大可一个一个的问过去。一个人撒谎不难，难的是十几个人都撒一样的谎，到时，只要是心中有数的人，都会明白真相如何了。” 落冬见锁春一副悲悲戚戚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忿，不由得说道：“锁春姐姐，咱们逢凶化吉，本是一件大好事，你没必要多想。若是你怕别人说你衣衫不整，那我把我的衣服换给你好了。” 锁春脸颊微微一红，没再说话了。 林九娘看出锁春有心事，便淡淡道：“锁春，你和我，还有韩嬷嬷坐一驾马车吧！” 马车缓缓开动，锁春低着头，黯然无语。 林九娘低声道：“锁春，这里没有外人，你若是有什么心事，可以说给我听。若是我能办到的，我都会尽力替你办到。” 锁春欲言又止，韩嬷嬷冷声道：“锁春姑娘，你在怡心院这么多年，应该也清楚九小姐的性子。如今九小姐给你脸面，你可千万别拂了九小姐的好意。” 锁春一怔。 的确，她在怡心院时间不短了，对九小姐的性子多少也了解一些。 九小姐自小便顽皮淘气，因有大少爷的宠爱，性子有些乖张，也不懂得察言观色，常常在无意中便得罪了人。 但总的来说，心肠不坏，从不苛待下人，虽然有时会摆小姐的谱，但大多只是出于小孩子心性，并无恶意。 只是这几日，九小姐像变了个人似的......一改往日的淘气任性，说话办事都有条有理了起来，而且眼神也变了，不像是九岁的小姑娘，倒像是二十多岁的成年女子似的...... 若是之前的九小姐，锁春是不敢开口的。 虽说九小姐早就和她们说过，若是有了相好，便大大方方提出来，她自会替她们做主。 可毕竟林家有规定，身为奴婢，不许私相授受，婚姻大事全凭主子安排。 九小姐不过才九岁，除了每年两次出去拜祭生母，基本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能相信她能给自己安排婚事？ 况且，秦既明并非林家的小厮，即便是大少爷林之澜也无权做他的主。九小姐又是小孩子脾气，若是她不管不顾的对大少爷提了此事，又闹着要让大少爷为自己做主，岂不是让大少爷为难？到时候，自己只怕也会里外不是人，即便大少爷真帮自己达成心愿，只怕将来也会后患无穷。 可是现如今的九小姐稳妥老道，虽不明白为什么九小姐会在短时间内有这么大的转变，但是锁春的内心松动了。 毕竟，除了九小姐，她没有人可以倚仗。 “九小姐，我，我不想跟着您去侯府。”锁春艰难的开了口，“我，我有个自幼的相好......” 林九娘不动声色的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第十七章 女儿心事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我有个自幼的相好，可是我娘不同意，我娘说跟了他，一辈子不会有什么大出息，而且，我的卖身契还在林家。” 锁春绞着手指，声若蚊蚋。 林九娘皱眉道：“锁春，卖身契并不是问题，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给你。” 锁春苦笑道：“九小姐，这我知道，您既大方心肠又好，若是我求了，您必定会把卖身契给我。可出了林家，我还能靠什么过活？若没有我的补贴，我娘家的日子又怎么能过得下去？” 林九娘沉吟不语。 “前些日子，您要和忠勇侯世子订婚的消息传开了，我娘也听到了风声，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她打算让我将来跟着您去侯府，想让我......” 韩嬷嬷听明白了，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锁春勤劳肯干，性情温柔，当个丫鬟是不错的，可是她相貌平平，性格又有些木讷，并不是太会来事，并无一丝风情。更何况，等到林九娘嫁入侯府，锁春都二十三了，比世子白秀杨还要大上几岁。 锁春娘亲是从哪里来的自信，居然想让自己的女儿去攀忠勇侯世子这根高枝？ 林九娘沉声道：“那你怎么想？” 锁春哀道：“九小姐，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九小姐能和世子订婚，我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可是我并不想跟着您去侯府。我娘亲被痰迷了心窍，一心只想我有个富贵前程，寻死觅活的逼着我应允她。我没办法，只得先应了她，心里却难过得很——他能等我到什么时候呢？他今年十八了，早晚也是要娶媳妇的！” 韩嬷嬷问道：“你的相好是谁？” 锁春苍白的脸颊忽的飞起两朵红云。 她缓缓的低下头道：“是......是我同村的后生，秦家的四小子，名字叫做秦既明。” 韩嬷嬷又问道：“家境如何？” 锁春又道：“家境......算是殷实吧，比我家要好得多了。我娘在他家做过工，因此我与他自小相识。” 林九娘越听越觉得不对，赶紧问道：“那你与他的事，他家里可同意？” 锁春咬着嘴唇，悲戚的摇了摇头：“自然是不同意。他母亲嫌弃我是个丫头，又嫌弃我家穷。更何况，他去年又中了秀才......村里的媒人差点把他家的门槛都踏破了。我自知配不上他，本想着就此了结这桩孽缘，谁知道，他却悄悄的和我说，非我不娶。” 韩嬷嬷越听越觉得不对，皱眉道：“非你不娶？你们经常见面吗？” 林九娘忙道：“我定的规矩，大丫鬟每过五天休息一天，可以回家看看的。” 韩嬷嬷不可思议的看着林九娘道：“什么？每过五天休息一天？” “是啊。”林九娘认真的说道，“怡心院里只有我一个主子，底下有八个丫鬟四个婆子，哪用得着这么多人呢。所以我就想着，大家都是有家人的，若不能常回去看看，心里也是记挂，倒不如经常回去，家中无事，心里也就安心了。” 韩嬷嬷眉头紧皱，目光炯炯的看着林九娘。 看来九小姐虽然年少聪慧，但她自幼丧母，又不受嫡母待见，以至于连最基本的宅院规矩都不懂。 对待下人要宽严相济，但是这个宽绝不可能宽到可以任由下人随意回家，同家人见面。 丫鬟婆子既然已经签下卖身契，那就意味着她们必须得为林家卖命，必须百分之百的忠诚于林家，忠诚于她们的主子。她们每天所思所想，都应该是怎么尽忠于主子，怎么为主子卖命。 应允下人可以随意回家，探望家人，在增强下人和家庭联系的同时，同时也会分散下人的注意力，会让他们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家人身上。 更何况，人多口杂，谁能保证下人们在回家的时候，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产生了什么不该想的念头？ 如果是家生子还好，可怡心院的丫鬟婆子都不是家生子，她们的家人与林家并无联系，若是其中有人起了什么歪心思...... 想到这里，韩嬷嬷正色道：“九小姐，恕老奴多嘴一句，怡心院的规矩，该改改了！” 林九娘正在思考锁春的事情，韩嬷嬷这么一说，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由得下意识的问道：“怎么了？” 韩嬷嬷刚想开口，却又见锁春在一旁悲悲戚戚，便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轻描淡写的说道：“说来话长，再说吧！” 锁春擦了擦眼泪，抽噎道：“都是我不好，让九小姐为难了！” 林九娘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递了过去，叹道：“我为不为难的不要紧，只是锁春，有一句话你可能不爱听，这婚姻，需得门当户对的才好，高攀，不过是一时风光，后头会有吃不完的苦。我看，若是秦家父母不接受你，单凭秦既明对你一片真心，只怕也难得长久。” 锁春脸一白，不禁咬紧了嘴唇，目光飘忽起来。 韩嬷嬷看出了锁春的心思，不禁心里咯噔一下。 林九娘方才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韩嬷嬷也十分认同婚姻需得门当户对，否则难以长久。可是，林九娘本人与白秀杨便是十分的门不当户不对，林九娘说这话，如何能让锁春心服呢？ 锁春至少还和秦既明两情相悦，林九娘和白秀杨却是素不相识，没有丝毫情分可言。 韩嬷嬷正想着，又听林九娘说道：“我知道，你是怕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知会有怎样的流言蜚语传开，若是秦既明的父母听说了，会更不愿意让你进门。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与其哭哭啼啼的自怨自艾，倒不如想着该怎么解决问题。” 锁春抽泣道：“我贱命一条，无甚要紧。只怕会有那些有心之人，会就此事大作文章，诋毁九小姐的清誉。” 林九娘云淡风轻的笑了笑道：“谁爱说便让谁说去，我要那劳什子清誉有什么用？反正我光是出身就够她们嚼舌根嚼一辈子了。锁春，别慌，也别怕，因为那都没有用。你越慌，越怕，别人就越是要欺负你。我们要做的，便是不把自己送到别人的砧板上，只要我们自己不在他们的砧板上，又何必要怕他们把刀举起来呢？” 韩嬷嬷心中一震，不禁抬起头，认认真真的端详起林九娘来。 眉眼仍是稚嫩的模样，可神情却无半点天真之气，说的话更透着睿智，仿佛已历经世事。 这真是个只有九岁的少女吗？ 第十八章 大吃一惊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天色渐暗，却还是不见林九娘回来，蒋萱终于沉不住气了，赶紧让林管家派人顺着路去寻。 霜降在一旁安慰道：“大少奶奶别急，或许是九小姐年少贪玩，过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蒋萱心烦意乱，不由得踱了几步，皱眉道：“最好是这样。按说韩嬷嬷也是跟着去的，也不会由着她胡来。” 心里一烦，蒋萱便控制不住情绪，不禁又多埋怨了几句：“不年不节的，上什么坟，扫什么墓，多余！万一出了事，又要赖在我身上。” 霜降陪着笑道：“大少奶奶别担心，咱们伏州一向太平，更何况林管家一向办事妥帖，必然不会出岔子的。” 蒋萱叹道：“要是这样就好了......” 她心不在焉的坐到榻上，刚想吩咐霜降倒杯热茶来，便听得门口有人热切的喊道：“娘！” 蒋萱一听便知是儿子林世珏来了，登时便笑容满面，站起身来，招手道：“珏儿！怎么今日下学下得这样晚？” 林世珏是林之澜和蒋萱的长子，今年八岁了。他每日除了基础的功课，还需要和林家的掌柜们学习生意经。以至于他虽然小小年纪，见识已是十分不凡，说话谈吐颇有几分乃父之风。 林世珏是林之澜的嫡长子，林之澜自然是对他寄望深重，所以虽然林世珏在同龄孩子中已能算得上出类拔萃，可林之澜仍然对他要求十分严格，总想着让他青出于蓝，能早日挑起林家的大梁，平日里总是挑剔的多，赞扬的少。 可林之澜越是鸡蛋里挑骨头，蒋萱就越是心疼林世珏，就越是觉得林之澜偏心。 林世珏比林九娘还小一岁呢，同是孩子，林之澜凭什么对林世珏的要求就那么高，对林九娘就那么纵容？ 这样的心思，蒋萱不敢在林之澜面前表露，可是她越是不说，这心思就越在心底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林世珏见蒋萱脸上写满了焦虑，便赶紧说道：“请教了先生几个问题，因此回来晚了。害得母亲等我，是儿子的错，母亲骂我几句吧。” 蒋萱心疼他还来不及，哪儿还舍得责骂他？忙笑眯眯的说道：“没事，还没吃饭吧，你的弟弟妹妹都已吃过了，我这就让白露她们将饭菜热了端过来。” 林世珏见蒋萱嘴角虽咧着在笑，眉头却是紧皱着的，便问道：“母亲可是在为九姑姑担心？” 蒋萱平时极少在林世珏面前提起林九娘，一听林世珏这么说，便苦笑道：“怎么，你也听说了？唉，珏儿啊，我是真的头疼，你爹事事精明，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林九娘身上这么糊涂？又不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至于那么上心吗？唉，不说了不说了。若她不出事还好，出了事，我肯定是脱不了干系。只等着她什么时候能出阁，到时候，我也算是解脱了！” 林世珏却不以为然道：“娘，话不能这么说，九姑姑在家中无依无靠，若不是父亲还算照拂她，她的日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过。” 蒋萱万万没想到林世珏竟然会为林九娘说话，不禁一怔，又急又气道：“我的傻儿子，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你有没有想过，若没有林九娘，你父亲用得着让那十五万两银子打水漂吗？那十五万两银子将来不都是你的吗？” “娘！”林世珏眉头一皱，暗暗的对蒋萱使了个眼色。 蒋萱不由得一怔。 林世珏如同小大人般的背着手走到蒋萱身边，环顾四周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道：“娘，你知道为什么爹爹对九姑姑这么好吗？” 蒋萱没好气道：“因为他糊涂呗！” 林世珏摇摇头道：“因为你们都对九姑姑太不好了！” 蒋萱仍没听懂林世珏的言下之意，漫不经心道：“就她那样的出身，谁能对她好？” 林世珏叹了口气道：“娘亲与爹爹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不了解爹爹的性情么？爹爹虽是大房嫡长子，却自小失恃，祖父又是个糊涂的，对他不管不顾。说句难听的，爹爹和无父无母的孤儿也差不了多少。是以爹爹一见九姑姑，便会触景生情，想到他少年时的各种辛酸苦楚，所以他才会对九姑姑那么好。偏偏娘亲你又对九姑姑不冷不热，爹爹虽不好对你过多苛责，却也只有自己对九姑姑更好。如此循环往复，爹越对九姑姑好，娘你越讨厌九姑姑，而爹就会越对九姑姑好。” 听林世珏这么说，蒋萱一时惊得目瞪口呆。 她一直对林之澜偏爱林九娘心生怨怼，可是却从来没有深想为什么林之澜会如此护着林九娘。 林世珏目光炯炯的看着蒋萱道：“所以，娘亲你应该明白要怎么做了吧？” 蒋萱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有些茫然的摸着林世珏的头道：“我的儿，你怎么......你怎么会想这么多？你还是个孩子啊！” 林世珏笑笑道：“娘，我既然将来要接爹爹的班，自然应该从现在开始就用商人的方法解决问题。商人最重的是什么，是利。只要能得到利益，至于用什么方法，其实并不重要。” 蒋萱喃喃道：“若是这样，那该将她除去才对啊。” 林世珏摇头道：“娘，这是在林家，你担保你能有天衣无缝的方法将九姑姑除去？爹爹可不傻，万一被他发现了你的所做所为，只怕娘和爹爹的多年情分将会全部化为泡影。” “那，那该怎么办？”蒋萱有些恍惚的问道。 “娘，对九姑姑好，你能对她多好，就对她多好。你对她好了，爹爹也就放心了，对你就会多一丝敬重，对九姑姑就会少一丝牵挂。至于别的，娘你就不用操心了，这林家看不惯她的人多了去了，何需我们脏了手呢？” 说完这些，林世珏面孔上的阴沉一扫而光，笑嘻嘻的朝着门外喊道：“白露姐姐，我都要饿瘪了，怎么还不上饭菜呀！” 白露远远的笑道：“珏哥儿别急，饭菜马上就得！” 蒋萱久久没回过神来，一时不知是该是喜还是悲。 喜的是儿子年少聪慧，又深谙权谋之道，将来，必然不会吃别人的亏。林家的大梁他必然能挑得起来。 可是一想到小小孩童竟会如此心机深沉，她又会觉得毛骨悚然，浑身发冷。 林世珏是她的长子，是林家未来的当家人，也是她将来的倚靠。 可他连自己的亲爹都能算计，若有一天自己...... 她不敢再往下想。 第十九章 暗中下手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小乌氏正在房里和三个女儿说话，一听琥珀说林九娘还没回来，并没多想，只是哼了一声道：“野丫头一个，好不容易出趟门，肯定上哪儿野去了。” 林五娘和林七娘在一旁连声附合。 林四娘的表情却有些不自然，只坐在一旁发愣，没有开口。 小乌氏看出了她的异样，忙问道：“四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林四娘勉强一笑道：“没什么。” 心里却暗暗想着，莫不是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林四娘身边的大丫鬟海棠和马房的小厮鸣鹤暗地里有私情，半年前被林四娘发觉。 林家严禁丫鬟小厮之间私相授受，事情败露，海棠和鸣鹤自然都是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叩头求林四娘放他们一条生路。 林四娘便起了歪心思，趁机将鸣鹤收为心腹，许诺只要他俩对自己别无二心，将来不单会让他俩有情人终成眷属，更会提鸣鹤当管事，有个不错的前程。 鸣鹤与海棠如蒙大赦，当即磕头如捣蒜，连连称是。 这次，林四娘一听说林九娘要出去拜祭生母，便赶紧吩咐海棠让鸣鹤在林九娘出行的马车轮毂上动手脚，让轮毂顶多撑个十几里地就坏掉。 轮毂在半路上一坏，自然就会耽搁行程，说不定林九娘会因此推迟回家的时间，甚至会夜不归宿。 现在看来，这计应是成了。 林四娘心中暗暗窃喜。 虽然林九娘今年年纪尚小，可是彻夜不归，对女子声名是极大污损，说不定，忠勇侯府会抓住这个把柄，向林家提出换人。 毕竟，忠勇侯世子也肯定不想娶个私生女回去当自己的正室夫人，若有的选择，肯定是想要娶嫡女的，而自己，就是眼下林家最年长，也最受宠的嫡女。 退一步说，就算忠勇侯府顾忌着那十几万两银子，一时没有提出要换人，但林九娘在侯爷、夫人还有世子心中的形象肯定会大打折扣，将来也肯定会找茬子把她换掉的。 而如果这样的话，自己无论是从年龄，还是从身份上来看，都是最合适的替代人选。 林四娘正在想入非非，林五娘拽了拽她的衣角，她微微一震，抬头才发现小乌氏正看着自己。 “娘，怎么了？” 小乌氏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刚才不是说了吗，你们四表哥下个月要来伏州，我想问问你们的意思。” 林四娘听懂了小乌氏的意思，嘴角不禁往下一拉，露出了一丝不屑的表情。 小乌氏所说的四表哥，就是小乌氏娘家乌家的四少爷，乌其瑜。 乌家是书香世家，虽然资产上只能算是小富之家，但是族中子弟勤于读书，有不少都考取了功名，因此乌家在当地颇有名望。 而乌其瑜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今年十六岁，早两年已经中了秀才，如今正在准备考举人。 乌其瑜是小乌氏唯一的亲哥哥，乌家三老爷的独生子。 因着这层关系，小乌氏对于乌其瑜尤为看重，特别是近些年来，小乌氏渐渐接受了自己不能再生育的事实，便对唯一的亲侄儿更是上心了。 乌家三老爷是庶子，在家中地位一般，将来若是分家分出去，也分不到多少资产，便存了让乌其瑜娶林家女的心思。 毕竟林家家大业大，十几年前林元娘出嫁时的嫁妆便已经足足有四万两之多，这几年林家的生意越发红火，乌三老爷便想着若是乌其瑜无论是娶林四娘，林五娘还是林七娘，嫁妆都肯定是少不了的，最起码肯定不会少于四万两。 而小乌氏也看好乌其瑜的前途，认为他早晚能够考中举人，女儿跟了他，迟早会当上官太太。因此她也偷偷给乌三老爷透过气，将来若是上门来提亲时，需将聘礼的数目说得高点，反正无论乌家出多少聘礼，她都会如数让女儿带回乌家，反正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乌三老爷一听妹妹这么承诺，更是喜上眉梢，心中又多了几分底气，成天到晚的和乌其瑜念叨让他想好了到底是娶林四娘、林五娘还是林七娘。 小乌氏对这门亲事很是上心，可林四娘却不以为然。 几年前，她见过乌其瑜一面。 的确，乌其瑜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乃至文采，都算得上不错，对她这个表妹也还算体贴。 可乌其瑜再好，也好不过白秀杨，哪怕他将来考中举人，中了进士，也越不过白秀杨去。 此时林四娘的心里满是白秀杨，哪里还看得上乌其瑜呢？ 因此，林四娘不冷不热的说道：“哦，娘想问我们什么意思呢？” 小乌氏一见林四娘的表情，便知道她心里老大不乐意，便又转向林五娘，问道：“五娘，那你是怎么想的？” 林五娘有些怯生生道：“也不知道四表哥意下如何呢。” 小乌氏打量了一下林五娘，不由得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林家的九个女儿当中，长得最漂亮的是二房庶出的林六娘。 其次是早已经出嫁的大房嫡长女林元娘。 再往下，就是小乌氏最讨厌的林九娘。 而小乌氏所生的三个女儿，林四娘容貌尚可，林五娘相貌平平，只有林七娘稍好一些，算得上清秀。 可乌其瑜却是少年英俊，倜傥风流。 万一乌其瑜看不上自己的这三个女儿可怎么办呢？ 小乌氏烦躁揉了揉手中的帕子。 真是事事都不顺心！ 在小乌氏的规划中，三个女儿应该一个嫁进忠勇侯府当世子夫人，一个嫁给乌其瑜当官太太，还剩最后一个就嫁个伏州本地的中产之家留在自己身边，自己将来年纪大了也好有个照应。 可是现如今和忠勇侯府订了婚约的是林九娘，虽说林四娘和自己信誓旦旦，说是一定会想办法让忠勇侯府改变主意，但小乌氏心里却始终没什么底。 毕竟林九娘背后有林之澜撑腰，林四娘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儿家，她能想出什么招呢？ 忠勇侯府的事还可以慢慢图谋，毕竟世子白秀杨今年才十四岁，可乌其瑜已经十六岁了，已经拖不起了，得赶紧把事儿定下来。 小乌氏正想着，有丫鬟进来禀报：“大太太，二太太来了。” 第二十章 妯娌过招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家两房的妯娌关系处得还不错。 小乌氏虽然心眼有些窄，待人处事算不上大气，但林家大房和二房并没有什么根本性的矛盾，因此她平日里对待二太太袁氏还算和气。 而二房也是一向不争不抢，给多少拿多少，二太太袁氏又是个敦厚的性子，小乌氏有时口不择言，袁氏也并不计较，总是一笑而过，因此二人也经常说些体已话，平日里也常有走动。 袁氏一进来，四娘五娘和七娘便齐齐的行了礼，乖巧的退了出去。 袁氏便赞叹道：“大嫂真是好福气，三个女儿都是这般贴心，不像我，成日里为那不争气的三娘操心。” 小乌氏眉头不由得轻轻一扬。 袁氏虽是小乌氏名义上的弟妹，但小乌氏是林东涯继室，袁氏则是林东海的原配，所以袁氏要比小乌氏大九岁，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了。 她膝下共有一子两女，二少爷林之灏和二小姐林二娘、三小姐林三娘。 二少爷林之灏今年二十三岁，已经娶妻生子了，目前正在林之澜手底下帮忙打理生意。虽说他资质一般，但胜在勤快肯干，因此林之澜对他也还算倚重，分了好几个铺子给他打理。袁氏对这个儿子很是满意。 林二娘今年二十五岁，嫁进吴家之后很快就生了一子一女，怀孕时没等婆家开口，就主动抬了身边的陪嫁丫头当了通房，让公公婆婆和夫君挑不出错来，自然也不用袁氏操心。 只有林三娘，嫁进王家已经六年了，肚子还没一点动静。 王家人待林三娘还算不错，一直没提纳妾的事儿，但袁氏有些绷不住了，除了暗中替林三娘求医问药之外，也提醒她要不就抬身边的陪嫁丫头当个通房，先生几个庶子庶女，也好安抚一下王家人的心。 “这女孩儿家在娘家再娇养，进了婆家也不能骄纵，凡事需得多多忍耐，那公公婆婆就算再好，也不可能像娘家父母般宠着你惯着你。王家是三代单传，岂能因为你而断了香火？你就不能先退让一步吗？” 可林三娘却死活不松口，还放话说要是丈夫纳妾或是有了通房，她就干脆一头撞死，好给别人让位。 听得袁氏是既生气又心痛。 小乌氏一听陆氏提起林三娘不能生育的事情，心情顿时又觉得畅快了许多，笑道：“对了，弟妹，你听说了吗，那个野丫头出去拜祭生母，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袁氏微微点了点头道：“听说了。自打忠勇侯府来人交换庚帖之后，那关于她的消息是整天的在院子里传，我想不听见都不行。” 小乌氏一边让丫鬟们端上茶水和点心，一边说道：“是啊，她可是未来的世子夫人，自然是树大招风，稍微有点儿动静都特别引人注意。” 袁氏听出小乌氏话语中浓浓的醋意，不由得笑道：“管她是不是什么世子夫人呢，咱们只顾过咱们的日子就是了，也不指望将来能沾着她什么光。” 小乌氏摇头道：“弟妹，话不能这么说，若是她真的进了侯府，只怕咱们林家的银子会源源不断的流到她手里，到时候，只怕你我的日子都会不好过。” 袁氏只是“哦”了一声，没再接话，只是拈了一块点心，放到嘴里细细的咀嚼了起来。 小乌氏见袁氏不接话，心里不免有些恼火。 二房就是这样，不声不响的，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一遇到关键问题就和稀泥。 之前忠勇侯府的婚事也是这样。 当初自己还想让袁氏和自己一道出面请林老太太出面，由林老太太拿出祖母的架式来逼迫林之澜改变主意。 可袁氏却死活推脱不肯去，说自己只是庶媳，在这样的大事上不敢多嘴。 逼得小乌氏只得硬着头皮自己一个人去了林老太太修佛的清心堂。 谁知在清心堂前等了两个时辰，小乌氏连林老太太的面儿都没见着，只见到了林老太太身边的王嬷嬷。 王嬷嬷只冷冷的对她说了一句话：“老太太说了，现如今林家的大小事宜都由大少爷说了算，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脑筋也糊涂，就不跟着多操心了。” 差点没把小乌氏气得厥过去。 这件事也让她彻底认清了现实，在林家，林之澜说一不二，没有人能够动摇他的决定。 这也就不怪袁氏这个态度了。 她只是林之澜的二婶，每年手头能够支到多少银子，完全取决于林之澜的想法，自然是不敢得罪他的。林之灏还得在林之澜手底下讨生活。不像小乌氏多少还占个继母的名头，起码在名分上还能压一压林之澜。 小乌氏一恼火，就忍不住想戳袁氏的痛处了。 “那三娘现在如何了？上次送过去的方子可用了？” 袁氏愁眉苦脸道：“用倒是用了，只是还是没有动静。我听说衍州有个姓严的妇科圣手，早年还曾经当过太医呢，治好了不少不孕的妇人。若是能请动他来给三娘看看就好了，说不定多少能有转机呢。” 小乌氏皮笑肉不笑道：“那你倒是请啊。” 袁氏叹了口气道：“我倒是想请，只是没有门路。所以，我想和大少爷提一提，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过分呢。” 小乌氏笑道：“有什么过分，大少爷一向大方，为了个私生女都能拿出十五万两银子，三娘好歹也是二房的嫡女，为她请个医生有什么大不了的。” 袁氏隐隐觉得小乌氏这话有些刺耳，若是平时，她笑笑也就过去了，可今天她正为三娘的事而烦恼，胸中一口闷气无处发泄，便也不软不硬的回敬了一句道：“那倒也是，若是能请了严神医过来，大嫂最好也让严神医看看。我看珏哥儿整日学做生意学得那么辛苦，为的就是能早日打理林家的生意。若是大嫂能再生个小少爷，多少也能分担点珏哥儿肩上的担子。” 小乌氏被袁氏反戳了一记软刀子，心头一堵，脸上却仍强撑着露出笑来：“弟妹说笑了，我这都十几年没有生育了，别说是严神医，只怕是华佗再世也是束手无策的了！” 袁氏笑着站起身道：“大嫂别这么说，您和大哥都正当年，老蚌尚且能生珠，更何况是大嫂您呢。好了，我也不多说了，时候不早，东海还等着我回去给他沏茶呢。他这个人哪，就是挑剔，非说我沏的茶好喝，旁人若是沏了，他总说喝不习惯。” 小乌氏冷不丁又被戳了一下心窝子，强忍着没发作，淡淡道：“那我就不留弟妹了。” 一等袁氏出了院门，小乌氏立刻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恨恨道：“林东海那个窝囊废，也就她拿着当宝了，在我跟前炫耀什么呢？” 话刚出口，小乌氏立刻想到，林东海窝囊不假，可林东涯又能好到哪去？最起码林东海还听袁氏的话，林东涯却不拿自己当回事。他一个月里能歇自己屋里一两回就算不错了，就算歇在自己身边，十回有九回也是用背冲着自己，连话也懒得跟自己多说一句——就算自己能生，林东涯这个德性，自己怎么可能还有孩子？ 想到这里，小乌氏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第二十一章 仗义直言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袁氏出了兰芷院，便隐隐听到不远处起了一阵异常的响动。 袁氏便让身边的丫鬟燕儿便去打听了一下，燕儿很快便回来了，笑道：“太太，没出什么事，是怡心院的九小姐回来了。” 袁氏连林九娘的面也没见过几次，对她也谈不上好恶，听闻她回来了，心中并无一丝波澜，只是淡淡道：“哦，回来就好，不然，只怕大太太今晚上要睡不好觉了。” 燕儿抿嘴笑道：“太太，您别和大太太计较了，林家谁不知道她是个小心眼儿的，天天盼着九小姐出事，好给四小姐腾出位子来呢。” 袁氏叹道：“这人哪，得知足，得认命。忠勇侯府的世子夫人能是那么好当的吗？只怕进去了，不是享福，而是受罪。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好吗，一天到晚的净折腾。” 燕儿乖巧的顺着袁氏说道：“是呀，这人呀要么图里子，要么图面子，有面子就没有里子，有里子就没有面子。大太太一心想要面子，只怕到最后呀，这面子没捞到，里子也没图着。” 袁氏感慨道：“其实我也觉得让大少爷让九小姐嫁去侯府这件事不妥，可是，林家全靠大少爷才有的今天的风光。大老爷，咱家老爷，全都指望不上。所以呀，咱们得站在大少爷一边，其余的浑水哪，咱们二房都别趟。” 燕儿连连称是：“太太说的是。只是，咱们不趟，只怕是别人想趟......” 袁氏知道燕儿说的是二房的蓝姨娘，只笑了一笑道：“别管她，不过是个姨娘罢了，横竖也蹦跶不出什么事儿来。” ...... 掌灯时分，林九娘终于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天色渐晚，她们又是从偏门进了林家，因此看到她们的人并不多。 林管家闻讯赶来，先见林九娘平安归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看见一众家丁鼻青眼肿，不禁大惊道：“九小姐，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林九娘镇定自若，语气平静的说道：“没什么事，遇到一点小风波，不过是有惊无险罢了。” 随即又道：“弟兄们辛苦了，林管家，你先给他们每人支五两银子辛苦费，明天我让锁春把银子给你送来。” 林管家不明就里，但见林九娘神色如常，便也稍稍放下心来，说道：“是，九小姐，您没什么事儿吧？要不您先回怡心院休息，弟兄们由我来安排。” 林九娘微微点头颔首道：“好的，那就辛苦您了。” 说着，便带着韩嬷嬷和四个大丫鬟回了怡心院。 林管家满腹狐疑，忙抓住一个家丁问了个究竟。 当得知今天竟然有匪徒意欲劫持九小姐时，林管家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早上马车轮毂的事情已经引起了林管家的警觉，现如今又发生了匪徒劫持的事情，林管家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伏州民风淳朴，治安一向良好，虽然偶有匪徒出没，但基本上都是在深夜时分活动，极少有在大白天公然抢劫的。 更何况自己挑选的那几个家丁都是身强体健的壮汉，虽算不上武艺超群，但多少也会几下拳脚功夫，对付小毛贼那是绰绰有余的。可听家丁们的描述，那些匪徒的身手却是极好，不但能够在片刻之间将他们放倒，而且还都是点到为止，仅伤了他们的皮肉，未动他们的筋骨。 这样想来，那帮匪徒的来头不小，身份更是成谜。 还有，那个半路杀出来的“幼辰公子”也是十分可疑。 林管家在伏州多年，从未听过有姓幼的，想来这幼辰应是化名，想要调查他，一时也是无从查起。 林管家满腹疑思的回了家，饭也吃不下，水也喝不下，一个人呆站在书房里发愣。 正巧林维来书房拿书，瞧见父亲满面愁容，便多嘴问了一句。 林管家便将事件的来龙去脉和林维说了个清清楚楚。 林维劝道：“爹，既然你觉得事有蹊跷，不如把事情和疑点写下来，赶紧飞马快传将信件送给大少爷。” 林管家有些犹豫，迟疑道：“大少爷刚出门谈事，我若是真写了信过去，会不会耽误了生意？反正现在还没出什么事，九小姐已然回府，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 林维今年十五岁，自幼酷爱丹青，至今已学画将近十年。 虽说他画技不错，但林管家一直想着让他弃画从商，所以对他的画向来是贬得多赞得少。 前几天，林管家送了他一幅《雪霁图》，当时他又惊又喜，捧着画就不肯撒手。这幅《雪霁图》是前朝大画家高潜的代表作，自己曾在大少爷林之澜的书房中看到过。他也曾偷偷和父亲提过，看看能不能从林之澜那儿把画借出来，让他好好临摹一番，可是当即就让父亲给驳回了：”那么名贵的画儿，万一被你弄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当时他还以为是父亲特意为自己求来了这幅画，可是后来才知道，这画居然是九小姐送给他的。 林维当即便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知已难寻，知音难觅，虽然林维从未见过林九娘，但他当时就认定，林九娘必定是他的知音，他一定要好好报答林九娘的知遇之恩。 想到这里，林维便又劝道：“爹，你想想，马车轮毂出问题，说明咱们府里有人想害九小姐。至于外边儿有匪徒想劫持九小姐的事，那这问题就更大了。爹您刚才也说了，那些匪徒虽然身手利落，可是好像并无恶意，出手都是点到为止，说明他们并不是真的想劫持九小姐，而是别有深意。” 林管家一听林维这么说，也多少回过些味儿来，连连点头道：“是，我也觉得不对劲，他们不是真的想劫持九小姐，他们是——” “他们是想坏了九小姐的名声！”林维斩钉截铁的说道，“弄坏马车轮毂，为的是不想让九小姐按时回府，想坏了九小姐的闺誉；半路上意欲劫持九小姐，为的也是破坏九小姐的闺誉。爹，您想想，这还是小事儿吗？他们这次没得手，能善罢甘休吗？只怕还会有后手呢！” 林管家长叹一口气道：“到底是谁会有这般恶毒的心思，九小姐今年才九岁，竟要这般处心积虑的害她！” 林维冷笑道：“爹爹，您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九小姐挡了别人的道儿，别人这是想要她让路呢！” 林管家瞪了林维一眼，“嘘”了一声道：“你少说两句吧！”说着，又有些狐疑的盯着他道，“怎么你今天话这么多，平日里你可是不爱掺和这些事的。” 林维泰然自若道：“平日里我是不爱搅和这些俗事，可是九小姐毕竟送了我那么一个大礼，若我还能对她的事置之不理，眼睁睁看着她被人陷害，那我可真是全无心肝了。” 林管家听着也是这个理儿，便没再说话。 林维又道：“现如今只有大少爷有魄力彻查此事，即便不能查出幕后真凶，至少也要把事情闹大，吓破他们的胆子。否则的话，大少爷刚一走他们就敢这么胆大妄为，若是不杀杀他们的锐气，那还得了？爹，若是哪天九小姐真的出了事，你该怎么向大少爷交代？” 林管家犹豫再三，终于下定了决心，进了书房研墨铺纸，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和疑点写了下来。 写完后他将信纸封好，交给了贴身小厮，吩咐他连夜出发，尽快将信送到林之澜手中。 小厮骑了马，飞速的出了林家，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二十二章 暗下黑手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九娘一进怡心院便径直走到床边躺下，松了松筋骨，只觉得浑身酸疼。 今天的事情，她是越想越蹊跷。 前世，自己并不是今天去拜祭的母亲，难不成，所有的事情都会因为自己的重生而改变？ 她心里有些惶恐，却又有些激动。 不管怎么样，结局再坏，也不可能比前世更坏了！ 前世自己死得窝囊，死得憋屈，死得不明不白，这辈子，自己哪怕是死也要死得痛痛快快，光明正大！ 这么想着，林九娘渐渐平静了下来。 现如今当务之急是解决锁春的终身大事，毕竟锁春曾经也跟了自己十几年，自己怎么着也要想办法让她有个好归宿。 而大丫鬟们见林九娘躺在床上，也不敢再烦她，一个个的先回自己屋里重新梳洗妆扮。 锁春换了衣衫，定了定神，出了房门便吩咐小丫鬟桃儿道：“九小姐还没用饭呢，赶紧去厨房看看饭菜好了没，若还没好，催她们手脚麻利些。” 桃儿领命，一路小跑的进了小厨房，大着嗓门道：“九小姐饿了，锁春姐姐让我来问饭好了没？” 曹嬷嬷应了一声道：“马上就得了。” 李嬷嬷白天回家，和儿子们悄悄提了一句小厨房的油水没有了，现下心情正烦闷，见桃儿过来催饭，火一下子上来了，站起身把桃儿往外赶道：“别催了，这不正烧着嘛！我们又不知道九小姐啥时候回来，若是烧得早了，冷了再热滋味就不好了。” 曹嬷嬷劝道：“行了，别跟小丫头一般见识，咱们手脚也麻利些，时候也不早了。” 李嬷嬷埋怨道：“锁春那丫头真是，也不知道到哪儿疯玩了，头发乱了，衣服脏了，知道的是她们陪九小姐去拜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下地插秧了呢！你也别催我，我先去解个手。” 曹嬷嬷笑道：“行，我跟你一道儿去。” 王嬷嬷站在灶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炉子上正炖着的鸡汤，耳边又响起白天崔婶子对她说的话。 “你想想，九小姐若是进了侯府，定然是不会带你去的，到时候，要么你继续留在林家，要么出了林家另找活儿干——这可都不是什么好出路。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 “这钱，你先拿二十两，若是把事儿办成了，剩下的八十两我一气儿全给你。” “这药粉虽有毒性，可是不会当即发作，一天两天的看不出什么，你在小厨房里干的年月长了，偷偷抽个空把药粉撒到汤羹里，不会有人发觉的。你得手之后就可以想法子离开林家，我听说林九小姐向来大方，你若是提了，她定不会硬留你。到时候，你来找我，我把八十两银子给你。” “老姐姐，你年纪也不小了，总要为自己打算。你弟弟这儿就是个无底洞，光靠你那点辛苦钱是填不满的。我劝你，还是找个借口把自己择出去吧。一百两银子，够你买个小院儿，干点儿零活，自己过完下半辈子了。若你怕无人送终，哪怕到老家过继个远房儿子在身边也成啊。” “我也不怕告诉你，九小姐这是挡了别人的道了，人家只是想让她让让道，没想取她的命，你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王嬷嬷心跳得厉害，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口水。 药粉就藏在她的袖子里，她只要揭开炖盅的盖子，假装看汤炖好没有，稍稍一扬袖子，那药粉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撒进去。 然后...... 王嬷嬷有些不敢再往下想了。 一百两银子固然诱惑力大，可是她在怡心院也干了有十年了，她太了解九小姐在大少爷心中的地位了。 若是九小姐真的出了事，只怕大少爷掘地三尺也要把真凶挖出来。 而且，谁知道那崔婶子说的是不是实话，万一她给的是毒药，九小姐喝下去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还能跑得了吗？ 王嬷嬷正在心烦意乱之时，抬眼一看，却看见了灶台上一茶缸番泄叶泡的茶水。 这两天李嬷嬷解手困难，便用了番泄叶子泡茶来喝。 王嬷嬷心头一紧。 只是让九小姐闹下肚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大少奶奶虽然一直对九小姐看不顺眼，可是，她是最不希望九小姐出事的人吧？ 因为一旦九小姐出了事，大少爷一定会责怪大少奶奶，而大少奶奶最在意的人，就是大少爷。 九小姐一闹肚子，自己便可以在一旁推波助澜，说是九小姐肠胃娇弱，不管是蔬果还是肉鱼，都需得捡最嫩的部位吃，那样的话，蔬果鱼肉不就能像往常一样的供应了么？ 若是那样的话，自己每个月那五六两银子不是又回来了么？ 这样的话，只需一年多的时间就能凑足一百两银子了，而且，又不用冒那么大的风险。 况且，只是加一点泡番泻叶的茶水，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况且，这茶又不是自己的...... 想到这里，王嬷嬷便左右张望了一番，见四下无人，便轻手轻脚的将手伸向了茶缸...... ...... 韩嬷嬷见小厨房的饭菜一时半刻还好不了，便到屋里来找林九娘说话。 林九娘见韩嬷嬷一脸的欲言又止，便不等韩嬷嬷开口，率先挑明了话题，笑着说道：“我明白嬷嬷的心思，嬷嬷都是为了我好，可是嬷嬷，我也有我自己的理由。” 韩嬷嬷见林九娘如此坦率，便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的说道：“九小姐，老奴觉得，你今天有太多的行为不当了，老奴要多嘴几句，还望九小姐不要生气。” 林九娘见韩嬷嬷一脸严肃，便也收起笑容，正色道：“还请韩嬷嬷赐教。” 韩嬷嬷见林九娘一脸认真，半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九小姐，首先一点，也许您不爱听，可是老奴不得不说，您，最好和您的生母划清关系，如果要拜祭，可以在院子里悄悄的设个牌位，这样，既尽了您的孝心，也不至于引起旁人太多的非议。” 林九娘微微一笑道：“好，韩嬷嬷，请继续。” 韩嬷嬷见林九娘脸上并无愠怒之色，便也就继续说了下去：“第二点，您是主，我们是仆，无论是在林家大宅中，还是在外面的场合，这都是不可改变的事实。这一点，还请九小姐注意，待丫鬟可以情同姐妹，但既然是‘情同’，便说明不是真的姐妹。九小姐若是再这样混淆主仆身份，只怕久而久之，怡心院里会乱了规矩。” 林九娘仍是一脸平和，点头道：“韩嬷嬷请说。” 韩嬷嬷又道：“最最重要的一点，九小姐，在紧急关头，您怎么能够为了丫鬟而以身犯险？这是大错特错啊！九小姐，我知道，您宅心仁厚，可是您的性命可是要比丫鬟们的性命要珍贵多了！再者说，若是您为了丫鬟们而丧了命，您以为丫鬟们还能活下去吗？就算大少爷饶了她们的性命，也必定要严惩一番再赶出林家，到时候，她们的命运只会更加凄惨！” 听韩嬷嬷这么说，林九娘唯有苦笑。 的确，她承认韩嬷嬷说的有道理，当时锁春、知夏和敛秋身处险境，她返回去营救确实有些冒险，不但有可能救不出她们，可能会把自己也给搭上。 而且，自己若是丧了命，锁春她们就算逃脱了，也肯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可是......自己实在是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被人糟蹋！ 因为......上一世自己曾经犯过不可饶恕的错误！ 第二十三章 推心置腹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上一世，锁春是主动提出要离开侯府的，而知夏和敛秋是林九娘让她们离开侯府的。 只有落冬，林九娘提了好几次让她离开侯府，她都是极不愿意，硬是要执意留在林九娘身边。 落冬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眼见世子白秀杨对林九娘态度冷淡，语气敷衍，便气愤不过，替林九娘打抱过几次不平。 白秀杨便因此对她怀恨在心，暗暗的布下了一个毒计。 有一日，他趁着林九娘去给侯夫人淑荣郡主请安的空档，把落冬叫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意欲对她不轨。 落冬不从，挣扎之中，碰翻了架子上的花瓶，引来了别人的注意。 白秀杨反咬一口，说是落冬勾引诱惑自己，自己斥责了她几句，她便羞愤难当，摔碎了花瓶。 林九娘与落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自然了解她的脾性，并不大相信白秀杨的话。 落冬一向维护自己，已是好几次对白秀杨不敬，若她有意勾引白秀杨，何必如此？ 况且，若是落冬有意勾引白秀杨，身上的衣服又怎么会被撕破？ 可是那时的她早已被白秀杨打压得没了自我，什么事都不敢做主，什么事都只敢听白秀杨的。 所以，当白秀杨下令要将落冬逐出侯府的时候，她也只是徒劳的替落冬求了几句情，然后还是眼睁睁的看着落冬被赶出了侯府。 后来，她曾偷偷的拜托大哥林之澜帮忙照顾一下落冬，林之澜后来也告诉她落冬嫁给了一户同村的殷实人家，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当时，她才稍稍放下了悬着的心。 可是半年之后，她才在林之澜贴身小厮竹笛那里了解到，落冬早就死了。 落冬被逐出侯府之后，便回到了林家，将林九娘在侯府的遭遇一五一十全告诉了林之澜。 林之澜震怒之下便来到了忠勇侯府，要找世子白秀杨说个明白。 白秀杨却矢口否认，一口咬定是落冬勾引自己不成，栽赃自己，另外，还对林之澜好一顿奚落。 白秀杨贵为忠勇侯世子，那时又依靠林家的银子，搭上了当今圣上的宠妃龚贵妃，前途已是一片大好。忠勇侯府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空有虚名，还得求着林家给银子的忠勇侯府了。 林之澜纵然满腔怒火，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含恨忍辱的回了林家。 谁知落冬是个烈性的，无论林之澜怎么劝说也不肯离开林家嫁人，只是一味苦苦哀求林之澜给林九娘做主，救她出忠勇侯府这个虎狼窝。 林之澜进退维谷，急火攻心，当即病倒，卧床不起半个多月。 林之澜一病，林家生意立刻大受影响，林家大宅一时人心惶惶，落冬成了众矢之的。 落冬当时也只是二十岁出头的姑娘，一时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想不开便投了井，等婆子们七手八脚的把她捞上来时，她已没了气息。 得知落冬的死讯，林九娘哭了半宿。 若不是她的虚荣浅薄，怎会害得落冬跟着她一道进了忠勇侯府这虎狼窝？ 若不是她的懦弱无能，怎会害得落冬遭受女子最不能忍受的屈辱？ 若不是她的薄情寡义，又怎会害得落冬对生活失了信心，最终绝望自尽？ 她没有亲手杀了落冬，可落冬却是因她而死，她永远都欠落冬一条命。 重生之后，每每看到落冬，她心里都十分歉疚。 她试图想要淡忘这一段充满伤痛的回忆，所以重生之后，她总是克制着自己不要再回忆起这些不堪的往事。 可是，每每看到锁春、知夏、敛秋和落冬，她都会觉得自己有义务给她们一个美好的归宿。 她不埋怨前世锁春、知夏和敛秋弃她而去，离开忠勇侯府。 因为，若是锁春她们留在了忠勇侯府，将来的下场也必定和落冬一样，要么被白秀杨糟蹋，要么被白秀杨赶出侯府。 因为在白秀杨看来，林九娘不过就是个用来向林家敛财的工具。 既是工具，便不必有自己的想法，更不必有自己的情绪，最好就是个泥雕木塑，随自己揉圆捏扁，随自己砸破丢弃。 这一世，林九娘不想再成为别人的工具，也不想让别人成为自己的工具。 她要当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也要让她身边的人当活生生的人，不必因为自己而遭受不必要的苦痛。 想到这里，林九娘苦笑着问道：“如果，情况倒过来，逃走的是锁春她们，被匪徒擒住的人是我呢？嬷嬷会觉得锁春她们是该返回来救我，还是只顾自己性命逃命呢？” “那自然是不行的！”韩嬷嬷斩钉截铁的说道，“她们是林家的奴才，身家性命都是林家的，自然不可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如果真的出现了这样的事情，林家也决不会放过她们，乱棍打死也不为过！” “为什么呢？因为我的命金贵，而她们的命卑贱吗？” 韩嬷嬷叹了一口气道：“九小姐，命，是天定的。您的命就是比她们的命金贵，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是吗？”林九娘讥讽的一笑，“那如果我遇到命比我金贵的人呢？是不是我就可以任由他糟践，任由他玩弄呢？就因为我的命没他的命金贵？” 韩嬷嬷一时语塞。 林九娘温和的看着韩嬷嬷道：“嬷嬷，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才会对我说这样一番推心置腹的话。但我林九娘并不觉得自己的命比任何人金贵，同样，我也不觉得我的命比任何人卑贱。我既视锁春她们为姐妹，就决不会看着她们落入虎口。同样，说句不该说的，若有一天您，或者英娘姐姐遇到什么坎儿，我也会尽我全力帮你们度过去，不为别的，只为我们之间的情谊。” 韩嬷嬷愣愣的看着林九娘，一时间竟湿了眼眶。 “九小姐......您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林九娘一怔道：“谁？” “御华真王，真的，您和他很像。” 林九娘略略想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哑然失笑道：“真的吗？” 韩嬷嬷认真的点点头道：“真的，虽然我并未亲眼见过御华真王，可是，您和他一样体恤下人，一样慈悲为怀。” 林九娘并没将韩嬷嬷的话太放在心上。 因为前世的遭遇，她对贵族世家已经没了好感。 白秀杨不过是个忠勇侯世子，就已经是那么的狠毒、傲慢和刻薄。 这些生来便拥有着高贵的血统，早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用鼻孔看人的贵族子弟，真的能用平等的目光来看待比他们卑贱的平民吗？ 应该不过只是做戏罢了吧！ 第二十四章 真实身份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待幼辰苏醒时，已是掌灯时分了，窗外的天空早已经黑透。 他翻身下床，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几步便走出了屋子，左右打量了一番。 黑脸汉子正守在门口，见他出来，便笑道：“王爷，您可算是醒了，君上刚才还问权大人，生怕他把你伤着了。” 幼辰拉着脸“哼”了一声道：“权铁心狗胆包天，以下犯上，你快去把他给我带过来，本王要好好的打他屁股五十大板。” 黑脸汉子为难的搓了搓手道：“权大人正在陪君上下棋呢，王爷，您饿了没，我这就让善食童子给您备膳。” 幼辰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就你们这荒郊野岭的，能有什么好吃的。给我备匹马，我到伏州城里吃去。” 说着，他又摸了摸身上空空如也的荷包，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两声道：“对了，你之前不是说四哥答应我，我要多少银子就给我多少银子吗？你去和他禀报一声，我先支个一百两带着——不管怎么说，出去吃饭总不能不带钱吧。” 黑脸汉子又是一脸无奈，说道：“王爷，君上吩咐了，您这几天不能出醉隐居一步，您要是想吃伏州城里哪家酒楼的菜，只管吩咐，小的这就派人去买。” “买什么买？这么热的天，什么菜买回来也臭了！”幼辰忿忿然的大喊起来，“四哥！我要出去玩，我要找乐子！” 只听“嘎啦”一声，二楼的一扇门被打开了，白脸汉子，也就是权铁心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他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幼辰道：“王爷，君上正在休息，你最好不要打搅他。” 一见权铁心，幼辰便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就骂道：“权铁心，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我好不容易钓到一条大鱼，你凭什么就把她放了？” 权铁心面若冰霜，冷冷道：“王爷，别忘了您的身份！您贵为王爷，却要使出下三滥的手段来盘剥一个弱女子，依奴才看，这是大大的不妥。” 幼辰一拍大腿道：“大大的不妥？你身为奴才，却这么对我说话，这才是大大的不妥。再说了，她是什么弱女子？她是忠勇侯世子未来的夫人，伏州首富林家的九小姐，还弱女子，我看她一点儿也不弱！” 说着，又嘀咕了几句道：“这忠勇侯也是有意思，居然会让自己的独生子娶个商户女......听说那个白秀杨少年英俊，改天本王要去会会他，看看是他英俊，还是本王倜傥。” 权铁心沉声道：“王爷，白秀杨不过是忠勇侯世子，您与他可是有着云泥之别。您若是真去和他比较一番，这本身就是失了您王爷的身份。” 幼辰平素最烦权铁心这副正儿八经教训人的嘴脸，“呸”了一声道：“权铁心，你不过是四哥养的一条狗，你凭什么对我指手划脚？我告诉你，你不让我去找白秀杨，我偏要去找他，我气死你，哼！” 权铁心面不改色的应道：“王爷，你觉得我是人也好，是狗也罢，我都无所谓。但我只告诉您一点，这儿是醉隐居，您既然来了醉隐居，就该遵守醉隐居的规矩！” 幼辰还想回嘴，却听见屋内传出一个男子说话的声音。 “铁心，别对幼辰那个态度。幼辰，你听话，你刚到伏州，别到处惹事，你若是真想去忠勇侯府，那你就去吧，但你得记得，老侯爷是为咱们大望朝受过伤流过血的，你去了，千万不可造次。” 幼辰嘀咕道：“老侯爷德高望重不假，可现在的忠勇侯是个什么德性四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不想给他好脸色看。” 屋内突然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权铁心面色一变，连忙冲回屋里，连声劝道：“君上，不必动气，王爷也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真的。” 幼辰也有些后怕，下意识的退了两步，高声道：“四哥，你别生气，我是说着玩玩的。那忠勇侯怎么说也比我年长，我怎么说也要给他三分面子的。” 说罢，又看着黑脸汉子道：“算了，权水心，那你就让善食童子给我弄碗什锦凉皮来吧。天这么热，我也没什么胃口。” 权水心松了口气，连声称是，急忙退下了。 幼辰回了自己屋子，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他本名晏清殊，是先皇的幼子，当今圣上的七弟，两年前被封为御礼真王，今年已是二十有二。 前段时间，因皇上再三逼婚，他无奈之下便借口想来看望正在伏州养病的四哥御华真王，暂时逃离了京城。 他的生母是先皇宠妃佟妃，生前享尽帝王宠爱，只可惜红颜命薄，生产时因难产而死，死时年仅二十三岁。先皇大恸，对他极其宠爱，不仅将他养在当时的皇后，也就现今的太后娘娘膝下，更曾经动过将他立为太子的念头。 好在他虽然自幼顽劣，却十分有自知之明，皇帝虽然看起来风光，实则累得很，不仅要绞尽脑汁的处理国家大事，还要疲于奔命的应付后宫的莺莺燕燕，这种苦差使，他是万万做不来的。 所以，当他敏锐的察觉到先皇意愿时，便有意无意做些匪夷所思，却又无伤大雅的举动，不但成功的令先皇打消了立他为太子的想法，也让当时的二皇子，现如今的皇帝对他放下戒备，兄弟关系亲密了许多。 先皇共有七子三女，真正存活下来的只有四子一女。 大皇子是淑妃所生，今年三十七岁，被封为御光真王。 二皇子是皇后所生，今年三十二岁，也就是现如今的皇上。 四皇子是宫女所生，今年二十六岁，被封为御华真王。 二皇女是德妃所生，今年二十八岁，被封为御姿真王。 幼辰是兄弟姊妹中排行最末的，因此乳名取为幼辰。 他自小爱玩爱闹，偏生四哥御华真王是在一处僻静的山上养病，四周荒无人烟，憋得他是相当难受。于是他便带着十几个侍卫在附近的伏州、宸州转悠，因花钱大手大脚，不到十天，他便花光了从京城带来的四千两银子。 他张口便向四哥要钱，谁知四哥却抠得很，求了半天只给了他一百两银子。 幼辰气不过，便动起了歪脑筋。正好他在伏州街头吃甜品的时候，偶遇了林家的小姐，他玩心顿起，见这林家小姐虽然年龄尚小，行事却颇为老成，就试了她一试，没想到她竟是那么好说话，二话不说便给了他银子。 他又听旁人提及林家是伏州首富，又听说林家花十五万两银子和忠勇侯府结成了亲家，心里想着这林小姐必定是块大肥肉，不敲她个五千两银子自己就不姓晏！ 谁知竟被权铁心半道坏了自己的好事...... 幼辰越想越气，腾的坐起身来，恨恨的说道：“权铁心，你等着，我迟早要治一治你！” 第二十五章 雕虫小技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怡心院。 没过一会儿，知夏便端上了三菜一汤。 都是寻常的菜色，一条清蒸鲈鱼，一道肉沫豆腐，一盘清炒时蔬，还有一盅蘑菇鸡汤。 林九娘点点头道：“行，放下吧。” 知夏小心翼翼的放下饭菜便退了出去，临走前思忖片刻，还是将房门关上了。 林九娘先舀了一勺鸡汤，刚放到嘴边，便觉得味道有些不对。 若是前世的她，必然是闻不出什么异常来的。 因为这股异味非常的淡，若不是前世林九娘曾经在忠勇侯府中过招，她也肯定不会把这淡淡的异味放在心上。 林九娘闻了又闻，心中很快有了判断。 是番泄叶。 是让人腹泻的番泄叶。 林九娘出生时便先天不足，肠胃娇嫩，虽然经过多年调养身子已好了不少，但，这一点点番泄叶汁子，也足够让她腹泻上好几天了。 是谁动的手脚？ 林九娘缓缓起身，轻手轻脚的将小半盅鸡汤倒进了屋里摆着的几盆花的花盆里。 然后，她照常吃饭，吃完了便推门出去，吓了守在门口的锁春一大跳。 锁春陪着笑道：“九小姐这么快就吃完了？” 林九娘压低眉毛，微含怒气道：“今天这蘑菇鸡汤怎么回事，一开始喝的时候还好，越喝越觉得不对。这汤是谁做的？” 锁春大惊失色道：“是小厨房做的呀，厨房就那几个人，李嬷嬷，王嬷嬷，曹嬷嬷三个嬷嬷，还有梨儿，桃儿两个丫头。” 林九娘冷冷道：“两个丫头先不论，把那三个嬷嬷给我叫进来。” 锁春不明就里，赶紧叫了知夏，两人慌里慌张的跑到小厨房，把三个嬷嬷叫到了林九娘房前。 林九娘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看着三个嬷嬷。 三个嬷嬷被看得全身发毛，李嬷嬷先撑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道：“九小姐，不知道我们做错了什么事，还望九小姐明示呀。” 李嬷嬷一跪，王嬷嬷和曹嬷嬷也只得一并跪下。 怡心院里出了异常的动静，刚安顿下来准备歇息的韩嬷嬷也被惊动了。 韩嬷嬷撩开帘子，伸出头向外张望。 林九娘让锁春端出剩的半盅磨菇鸡汤，厉声问道：“这道鸡汤，是谁做的？” 曹嬷嬷赶忙说道：“是老奴做的。这蘑菇，这老母鸡，都是大少奶奶今天一大早派人送来的，绝对新鲜的。” 林九娘沉着脸道：“那为什么我越喝越觉得味道不对？是不是你往里面放什么东西了？” 曹嬷嬷大惊失色道：“没有，没有，九小姐肠胃娇弱，平时我炖汤，除了葱姜和盐，别的东西是一概不敢放的呀。” 林九娘眉毛一拧道：“是吗？锁春，你让她喝一口这汤，若是这汤里有毒，让她陪我一块儿死！” 锁春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锁春！你让她喝！” 林九娘一声厉喝，锁春忙将鸡汤端到曹嬷嬷嘴边，说道：“曹嬷嬷，九小姐下令了，你赶紧喝一口吧。” 曹嬷嬷平日里最是胆小怕事，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间吓得浑身发抖，牙齿格格直响，竟然张不开嘴巴。 站在一旁的王嬷嬷忙道：“锁春姑娘，我喝，我来喝。” 李嬷嬷眼看着王嬷嬷喝了一大口鸡汤，便也张口道：“我也喝一口。” 瘫倒在地的曹嬷嬷见王嬷嬷和李嬷嬷都喝了，一时也并没出什么事，也赶紧爬起来道：“九小姐，我喝，我也喝。” 林九娘冷眼看着她们三个，吩咐道：“落冬，请邵先生过来！” 邵先生，是林家的家医。 他名叫邵德安，今年四十有余，原本是伏州城里小有名气的医生。谁知几年前家中突遭变故，只剩他一个人，心灰意冷之余，邵德安整日流连酒馆，总是喝得烂醉如泥。 后来还是林之澜用美酒将他引来了林家，聘他做了林家的家医。 落冬不敢违逆林九娘的意思，赶紧带着一个小丫鬟往医馆去了。 林九娘在走廊上来回踱着步，旁边的一干人等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突然，林九娘“哎哟”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锁春大吃一惊，忙也跪倒在地上，扶住林九娘，连声问道：“九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林九娘一动不动，双眼翻白，似是晕了过去。 锁春吓得魂飞魄散，忙伸手去掐林九娘的人中，可是下手轻了，毫无效果，下手重了，锁春又没有那个胆。 一旁的李嬷嬷和曹嬷嬷全都面如金纸，瘫倒在地，只有王嬷嬷一脸惶惑，口中喃喃不止。 站在一旁的韩嬷嬷看得清楚，忙上前一步，将林九娘扶坐起来，说道：“还不快将九小姐背到炕上去！” 众丫鬟们七手八脚的将林九娘搬到炕上，恰好此时邵德安赶到，按了脉搏，抚须半晌，轻声道：“无事，可是只是一时激动，气血逆行所致，待我开些温补的药，等九小姐醒了，煎了让她服下就好。”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邵德安又问道：“方才九小姐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锁春将那半盅蘑菇鸡汤端到邵德安面前，低声道：“邵先生，九小姐是喝了这鸡汤后晕倒的，还请您看看这鸡汤中有没有什么不对？” 邵德安先是闻了一闻，又取出银针试了试，最后才伸出一根指头蘸了些汤液，在舌头上快速的抹了一下。 他沉吟片刻，却道：“把门开着，你们退下去吧。” 锁春有些莫名其妙，追问道：“先生，可是这鸡汤中有什么不对？” 邵德安有些不耐烦道：“让你们退下就退下，反正房门开着，难不成你们还怕我做出什么不轨之事来？”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韩嬷嬷开口道：“既然邵先生这么说了，那咱们就退下罢。” 韩嬷嬷是林九娘的教养嬷嬷，地位比大丫鬟还要高，她既然发话了，众人便纷纷鱼贯而出，守在了林九娘闺房门口，远远的看着邵德安的背影。 邵德安见四周无人，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行了，别装晕了，你到底在玩儿什么鬼？” 原本双目紧闭，面无表情的林九娘突然睁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在她的脸正好被邵德安高大的身影挡住，守在外面的众人并没发现她已经醒了。 邵德安无奈道：“九小姐，这蘑菇鸡汤里只是有少量番泄叶汁子，你喝下去顶多多跑几趟茅房，也不至于晕倒——你这是想吓唬谁呢？” 林九娘认真的问道：“邵先生，当真只有番泄叶汁子，没有其它的东西了？” 邵德安捻须答道：“确实只有番泄叶汁子，而且量很少，若是肠胃强健些的，可能都不会出现腹泻的症状。” 林九娘回想起刚才李嬷嬷、王嬷嬷和曹嬷嬷的表现，心里已经有了数。 是王嬷嬷。 一开始自己让她们喝鸡汤，曹嬷嬷和李嬷嬷不知道鸡汤里掺得是什么，一时不敢张口，只有王嬷嬷最是坦然，拿来就喝。 因为她知道鸡汤里掺的不过是番泄叶汁子，喝了也无大碍。 而后自己装晕，曹嬷嬷和李嬷嬷十分害怕和恐惧，而王嬷嬷则是感到惊讶和奇怪——因为她知道，这一点点的番泄叶汁子，根本就不至于让自己晕倒。 林九娘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这怡心院得好好治治了，一个厨房的粗使婆子，都敢在自己的饮食里下药......不管她是为了什么目的，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怡心院缺乏有效的监督和管理，犹如一盘散沙。 下人们对自己虽有敬畏，但那都是看在大少爷的面上，她们对自己并不服气，不过是把自己当小孩看待，能哄则哄，能骗则骗。 今天早上马车轮毂被人动了手脚，中午遭遇匪徒，晚上，居然又有人要给自己下药...... 看来，有人要将自己除之而后快。 可怕的是，自己虽然活了两世，却仍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而且，自己所居住的怡心院根本毫无防范可言...... 第二十六章 设计偷听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邵德安见林九娘绷着小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起身对外头说道：“九小姐并无大碍，只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所致，我先拟个温补的方子，你们先煎几服让九小姐吃着。” 林九娘半撑起身子，向外面招了招手道：“锁春，快伺候邵先生笔墨。” 锁春忙走了进来，将邵德安带去了书房。 韩嬷嬷见林九娘已“醒转”，便小步的走了进来，弯腰在林九娘耳边说道：“九小姐，再等一等，估计马上大少奶奶就要来了。” 林九娘微微有些惊讶。 韩嬷嬷却笑道：“小姐这招用得倒是妙，只是，只能偶尔用之。若是常用，迟早会被人看出端倪来。” 林九娘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这点小伎俩早已被韩嬷嬷看穿了。 “韩嬷嬷......” 韩嬷嬷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九小姐是怎么想的，然而此事急不得。大少爷最是在意你，你晕倒了，大少奶奶不可能不来。——倒不如看看大少奶奶是个什么态度。” 林九娘抿了抿嘴，又重新躺了下来：“嬷嬷所说极是。” 韩嬷嬷替林九娘掖了掖被角，便听见门外落冬急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九小姐，大少奶奶来了。” 林九娘刚要起身，韩嬷嬷按住了她的肩膀，低声道：“小姐躺着歇息就好，话由我来说。” 话毕，韩嬷嬷起身走到闺房门口，朝着急出一脸热汗的蒋萱行礼道：“老奴见过大少奶奶。” 蒋萱手中帕子轻轻一挥，示意韩嬷嬷无须多礼，便急急的问道：“九小姐如何了？” 韩嬷嬷低声道：“刚才邵先生已诊治过了，并无大碍。不过，邵先生说了，九小姐肠胃娇弱，这次晕倒是因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所致。据九小姐说，晚膳的蘑菇鸡汤味道有异，恐怕是小厨房的嬷嬷......” 蒋萱顿感头疼。 她向来对怡心院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怕惹事上身。 现在又惹出这档子幺蛾子来。 这怡心院的下人全是当年林之澜一手安排，自己也不好擅自处置。 蒋萱沉吟再三道：“那便将厨房的三个婆子领到听雨轩关押起来，待我细细审问。这几天，怡心院的饮食都由听雨轩小厨房送来！” 韩嬷嬷没说话，林九娘却道：“大嫂，就将她三人一齐关在我院子里的柴房里便是，身上绑了绳子，也不怕她们逃跑。” 蒋萱也不想把怡心院的下人带去听雨轩，一听林九娘这么说，便也就坡下驴道：“那便按你说的办吧。” 蒋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后，便借口听雨轩还有事，抽身走了。 韩嬷嬷遣了别人，悄悄的对林九娘说道：“九小姐，您和大少奶奶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林九娘淡淡笑了：“嬷嬷何出此言？” 韩嬷嬷轻声道：“若是大少奶奶真心关心九小姐，听闻九小姐出事，第一反应应该是担心，知道您没事，应该是释然，之后才应该是愤怒。可是我见大少奶奶一进来，脸上满满的都是不耐烦......” 林九娘无所谓的说道：“嬷嬷见多识广，这大嫂和小姑之间，可有关系好的么？” 韩嬷嬷笑道：“老奴原本是宫中的宫女，初进宫便伺候御华真王，后来御华真王开府，又跟着进了府。真王至今未曾婚配，也没有妹妹，所以我倒是不知道这大嫂和小姑之间有什么玄机。” 林九娘也不想瞒着韩嬷嬷，便直截了当的说道：“倒也不是什么玄机，只是大哥对我太好，大嫂打翻了醋坛子罢了。” 韩嬷嬷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九小姐，容老奴多说几句，你如今正在风头浪尖之上，还是低调为好啊。” 林九娘叹道：“怎么低调呢？我一心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但只怕旁人不是这么想的。” 韩嬷嬷心中一动，刚想说话，林九娘却站起身笑道：“走，嬷嬷，咱们去听戏。” “听戏？” 林九娘微微一笑，只顾往前面走，韩嬷嬷也只好紧随其后。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到了三个嬷嬷被关押的柴房外面。 此时已是夜晚，院子里静得只能听到夜虫呢喃，只要稍稍屏气凝神，便能听到里面的动静。 李嬷嬷、王嬷嬷和曹嬷嬷都被绑得跟个粽子似的，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王嬷嬷心怀鬼胎一言不发，李嬷嬷却忍不住呼天抢地的叫起冤来。 “哎哟喂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无缘无故的就被绑了。你们两个谁干得好事，赶紧给老娘站出来，别敢做不敢当！” 曹嬷嬷苦着脸道：“谁做的好事？谁敢哪？谁不知道九小姐是大少爷的心尖子，敢对九小姐动手脚，不想活啦？是不是小丫头们没注意，混了炉灰进去啊？” 李嬷嬷斩钉截铁道：“这怎么可能？小丫头们顶多就是摘摘菜杀杀鱼，灶台向来是不准她们靠近的。” 曹嬷嬷唉声叹气道：“这回九小姐晕倒，那肯定不能善了，若是等大少爷回来，只怕我们几个都逃不了干系。你们说我冤不冤？前阵子，我家里人和我说林家给家里送了东西，我一想不对，一盘问才知道，原来是四小姐派人送的。我吓得赶紧让他们给退回去了，还让他们以后千万别乱收东西。就怕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谁料想到......早知道我还不如拿了。” 李嬷嬷嗤笑了一声道：“你有什么冤的？你当就你一个人收过？就你一个人退了？我跟你说，咱们只是粗使婆子，只怕锁春她们收到的更多，只是退不退的，咱们就不知道了。” 林九娘越听越心惊，原来，四娘早已想向怡心院下手了。 为的应该就是忠勇侯府的婚事吧。 林九娘看了一眼韩嬷嬷，只见韩嬷嬷面沉似水，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却听柴房里面又有动静。 李嬷嬷又道：“咱们又不傻，在怡心院里过的日子多舒服，银子又不少拿，何必要为四小姐卖命。四小姐虽机灵，但小小年纪就想着要在妹妹院子里安插人手，又能是什么好人？为她卖命，只怕日后会被她卖了。不过，现在想想，咱们早该为自己做打算的，毕竟九小姐进了侯府当了世子夫人，咱们也沾不上光，估计也就是个被撵到庄子上的命。” 王嬷嬷瓮声瓮气道：“说什么呢，大少爷不会亏待咱们的。” 李嬷嬷“哼”了一声道：“不会亏待？出了这档子事，你还以为大少爷会放过我们？快说，你们俩，到底是谁下的手？” 曹嬷嬷没好气的回应道：“你倒是把自己择得干净！我看从头到尾就你蹦跶得最高，应该就是你动的手脚！” “你！”李嬷嬷一张胖脸气成猪肝色，若不是手脚被绑着，只怕一记老拳早就砸到曹嬷嬷脸上了。 两人又听了一阵，只听柴房里的动静越来越小，韩嬷嬷便向林九娘使了个眼色，两人慢慢退到了远处。 第二十七章 心中有鬼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韩嬷嬷叹气道：“九小姐，看来怡心院的问题实在是不小啊。” 林九娘恭敬道：“依嬷嬷来看，我该怎么办？” 韩嬷嬷沉吟片刻道：“九小姐在林家唯一的仰仗就是大少爷，只可惜大少爷身为男儿身，对后宅之事不可能过问太多，又时常出行在外，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大少奶奶对九小姐多有忌惮，虽看在大少爷面子上不愿九小姐出事，可也难保......” 林九娘警惕道：“难保什么？” 韩嬷嬷压低声音道：“只要大少奶奶有理由把自己择出去，只怕她是不会想着保九小姐的。” 林九娘心一沉，背后似突然刮过嗖嗖的冷风，激得她耳根子一缩，整个人都不禁打了个寒战。 林九娘是了解蒋萱的，韩嬷嬷说的不错。 韩嬷嬷又娓娓道：“按现在的情形看，形势会一天比一天更糟。就如李嬷嬷所说，随着九小姐嫁去侯府的日子一天天临近，院里的下人不能跟着九小姐去侯府，亦难以在林家立足，要么被遣出府去，要么被送到庄子上去。到那个时候，只怕她们会一时糊涂，跟了不该跟的人......” 林九娘长出了一口气道：“那依嬷嬷看，我该怎么办？” 韩嬷嬷摇头道：“现如今大少爷不在，我看九小姐还是先事事多加小心，等大少爷回来再说吧。” 林九娘的心情不由得低落了下来，低声道：“大哥此次出门，少说也要大半个月才能回来。这大半个月，咱们怎么过？” 说到这儿，她也有些纳闷，前世自己稀里糊涂，到底是怎么平平安安活到嫁去侯府的日子的？ 思忖片刻，她又有些明白了。 自己前世太不着调，所以别人也不急着对自己下手。 现在自己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也不怪别人着急忙慌的想要除掉自己了。 正所谓枪打出头鸟。 林九娘不由得苦笑，前世吃了那么大的一个亏，怎么还没懂得藏拙的道理呢？ 韩嬷嬷见林九娘闷闷不乐，便宽慰她道：“没事的，九小姐，这段时间我会多加小心，只要咱们不出怡心院的门，想必不会有什么大乱子。” 林九娘长出了一口气，挤出了一丝笑容：“行，只是嬷嬷您看，最近院子里这个样子，咱们还接英娘姐姐过来吗？” 韩嬷嬷爽朗的笑了：“若是九小姐不介意，那就尽快将她接来吧。” 林九娘迟疑道：“您不怕......” 韩嬷嬷立刻说道：“有什么好怕的，九小姐，您不是说了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林九娘粲然一笑，握住了韩嬷嬷的手道：“那好，那我就等着英娘姐姐了！” ...... 第二天一大早，小乌氏才从丫鬟们的口中得知林九娘晕倒的消息。 琥珀低声道：“听邵先生说，那......那野丫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会晕倒的。” 小乌氏半信半疑道：“那是吃了什么东西，可查出来了？” 琥珀笑道：“还没呢，听说只是将小厨房的婆子关进了柴房，大少奶奶一向不擅长处理这样的事情，估计会交给林管家处理吧。” 小乌氏喝了一口温热的牛乳，面色阴沉，不再说话。 随后碧玉又过来通禀，说是林管家来了。 小乌氏眉头一皱，问道：“林管家？他来干嘛？” 碧玉轻声道：“不知道，可能是为了昨天晚上怡心院的事吧......” 小乌氏面色愈发难看。 林管家本名林昌隆，今年三十二岁，原本是大少爷林之澜的贴身小厮，后来被林之澜亲自提为了林家的管家。 林管家既是林之澜的亲信，与小乌氏的关系自然不会太好，平时没什么大事是从不踏足兰芷院的。 小乌氏心里突然有点打鼓。 前一阵子，琥珀曾经悄悄的告诉自己，说是发现林四娘好像对怡心院有点小动作。 当时自己并没太当回事，想着林四娘不过是看林九娘不顺眼，想整整她罢了，多半也就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上不了台面的。 可是现在想来却没有那么简单，联想到昨天晚上林九娘晕倒一事，小乌氏心里顿时没了底。 不会是林四娘捣的鬼吧？ 小乌氏正想着，林管家已经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见过大太太。”林管家简单的行了礼，便开门见山的说道，“大太太，昨天九小姐白天出门在外遭遇了意外，晚上的饮食又出了岔子，我特地来和您说一声。” 小乌氏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慢悠悠的说道：“她的事，你没必要和我说。” 林管家笑道：“是，九小姐的事原本是不归您管，我只是来和您打个招呼。昨天的事我已经写了信，派了小厮连夜给大少爷送去了。” 一听林管家竟然写信通知了林之澜，小乌氏顿时喉头一紧，迟疑了片刻，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淡淡道：“哦，我知道了。” 林管家也没多废话，把话说完，喝口茶也没喝，匆匆的走了。 没过一会儿，林四娘和林五娘一起走了进来，一见小乌氏，两人便笑嘻嘻的向小乌氏问安。 小乌氏心不在焉的和她俩寒暄了几句，便借故将林五娘打发了出去。 琥珀是个识相的，不等小乌氏吩咐，便也默默的退了出去。 林四娘有些莫名其妙，不安的问道：“娘，怎么了？有话和我说？” 小乌氏放下手中的瓷杯，先是扫了林四娘一眼，而后才严厉的问道：“怡心院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林四娘纵然心机再深沉，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儿。面对亲生母亲的质问，她虽然竭力想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还是多少露出了些心虚和胆颤。 知女莫若母，一见林四娘的表情，小乌氏便知道她心中有鬼，不由得气恼了起来，大声斥问道：“说，你到底给那野丫头下的什么药？” 林四娘一怔，脑筋一时没转过弯来，愣愣的说道：“什么药？谁下药了？” 小乌氏没好气道：“别装了，昨天晚上那野丫头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晕倒了，这事和你无关？” 林四娘一脸无辜道：“娘，这事儿真和我没关系，我要是能给她下药，我肯定得下砒霜和鹤顶红，毒死她得了，干嘛只让她晕倒啊。” 小乌氏目不转睛的盯着林四娘的眼睛，厉声道：“真的？” 林四娘毫不犹豫的迎着小乌氏如利箭般的目光，坦然道：“真的。” 的确是真的。 两个月前，林之澜刚想表露出要将林九娘嫁进侯府的时候，林四娘就想过要在怡心院拉拢几个丫鬟婆子为自己所用，可是那些丫鬟婆子无一例外，都拒绝了她的拉拢。 昨天晚上怡心院的事儿，千真万确和林四娘无关。 林四娘问心无愧。 小乌氏上下打量了林四娘几眼，没看出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说道：“没你的事就好。林管家把昨天的事儿写在信上，给林之澜送去了。林之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就算不立时赶回来，等他回了林家，肯定是要查个天翻地覆的。” “什么？”林四娘失声喊了出来，“林管家这不是多管闲事吗？就这么点破事值当的给大哥写信吗？” 小乌氏叹道：“尽心职守也罢，多管闲事也罢，林管家不听咱们的话，他只听你大哥的。” 林四娘颤声道：“娘，能不能让林管家把信给追回来......不，不，不用了。” 小乌氏疑心又起，抬眼看着林四娘道：“怎么了？那信昨天晚上就送出去了，就算现在去追，也来不及了。” 第二十八章 少女绮思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四娘万万想不到林管家居然会写信给林之澜，一时间乱了方寸。 林管家平常对林九娘也不怎么上心啊，怎么这次这么积极？大哥这次去朔州是谈一笔大生意，林管家就不怕误了这笔生意吗？ ...... 这边林五娘出了兰芷院便碰上了林七娘。 姐三个住的都是苒芳居，通常每天早上都是一道来给母亲小乌氏请安的，只是今天早上林七娘贪睡起迟了，才让林四娘和林五娘先出的门。 林七娘笑道：“五姐，你不是和四姐一道的吗？四姐呢？” 林五娘摊了摊手道：“娘和四姐有话要说。” 林七娘好奇的问道：“娘怎么老跟四姐有话要说呀，五姐，你说，她们说什么呢？” 林五娘冷笑道：“我不知道，你要是想知道，你去听去。” 林七娘胆小，连连摇头道：“那算了，娘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生我的气了。” 三个女儿当中，小乌氏最偏疼林四娘，最不在意的，就是林七娘了。 一是因为怀林七娘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结果生下来还是个女儿，小乌氏一想起这事儿就气得胸闷；二是因为林七娘生性怯懦胆小，不像四娘一样有主意，也不像五娘一样懂得看眼色，所以她在小乌氏面前向来没有存在感。 林五娘一见林七娘要退，心里咯噔一声，便笑着说道：“没事，咱俩一块儿去听，要骂，娘也是要骂我这个当姐姐的。” 说着，死拉活拽的又把林七娘拉进了兰芷院。 两人避开丫鬟，偷偷摸摸的猫在了窗户下面。 好在夏天的早晨还算凉爽，房间窗户都开着，两人竖起耳朵，凝起心神，还是隐隐约约的听见了屋子里面的对话。 “娘，您别上火。海棠是我贴身的大丫鬟，必然不会出卖我。至于鸣鹤，他更没有那个胆子来咬我一口，娘放心便是了。” “你这么笃定他们不会把你卖出来，难不成你是他们肚里的蛔虫？这么拙劣的法子你也使得出来，还自以为聪明，你当你大哥是二百五？都不需要你大哥出手，林昌隆那个老狐狸闻味也能把你闻出来！” “可是，也没出什么事啊，那野丫头不是还好好的吗？” “好好的？行，你要是觉得没事，你现在就回苒芳居去，到时候你大哥要是查出来了，你可别来找我！” 林七娘白了脸，小声问林五娘道：“五姐，到底出了什么事，娘可是很少对四姐发这么大的火的呀！” 林五娘多少猜出了些什么，她赶紧拉着林七娘匆匆出了兰芷院的门。 两人回了苒芳居，关上房门，林七娘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五姐，刚才娘和四姐说的，该不会是昨天晚上那个野丫头被人下药的事吧？难不成，是四姐下的药？” 林五娘瞪了她一眼道：“心里明白就得了，干嘛说出来？四姐一心想要嫁去侯府，你我又不是不知道。” 林七娘长出一口气道：“四姐可真厉害，换了我，我可不敢。” 林五娘“哼”了一声道：“得亏你不敢，你就是敢了，嫁去侯府的也不会是你。” 林七娘悻悻的笑了笑，说道：“那五姐，你是怎么想的，你想嫁去侯府吗？” 林五娘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再说想也没有用。” 林七娘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五姐，你是不是喜欢乌家表哥呀？” 林五娘“呸”了她一口道：“胡说，我看是你喜欢乌家表哥吧。” 林七娘扭捏道：“乌家表哥比我大六岁呢，等我及笄的时候，他都二十一了，你觉得他能等到那个时候？” 林五娘一想也是，乌其瑜是乌三老爷的独子，乌三老爷必然不会让唯一的儿子拖到二十多岁才成亲。 这么想着，林五娘不由自主就露出了几分喜色。 自几年前乌其瑜来林家小住几日之后，林五娘就暗暗的惦记上了他。 乌其瑜长身玉立，谈吐文雅，性情更是温柔，哪怕是面对一个最末等的丫鬟也是温言软语，脾气更是好得出奇，哪怕是面对林九娘那个没教养的小野丫头，他也是彬彬有礼，一点也没失了礼数。 林五娘姿色平平，向来没有自信，可是乌其瑜看她时，目光是温柔的、欣赏的。 “五妹妹善解人意，如同一朵解语花，将来若是哪位少年郎有福气迎娶了五妹妹，那真是让人羡慕呢。” 林五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温暖的目光，比阳光更暖，比烛火更艳。 她本能的想要抓紧这一点温暖。 ...... 怡心院。 林九娘一夜睡得都不安稳，早上起来的时候，面色苍白，眼下也隐隐的有了乌青，锁春仔细的替她扑了粉抹了胭脂，好不容易才让脸色变得红润了起来。 落冬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说道：“九小姐，林管家来了。” 林九娘“嗯”了一声道：“落冬，你脚葳了就在屋里歇着吧。” 落冬笑道：“没事，我也闲不住。” 正说着，林管家和韩嬷嬷便和一道进来了。 林管家见了林九娘便十分恭敬的行礼道:“见过九小姐，九小姐，您今天感觉怎么样？” 林九娘笑道:“挺好的。林管家，你来了正好，我正想去听雨轩和大嫂把昨天的事情都说说清楚，您要是有空的话，就跟着我一道过去吧。” 林管家颔首道：“我来怡心院就是为了此事。“ 林九娘“哦”了一声道:“您请说。” 其实昨天晚上送信的小厮一出林家大门，林管家就后悔了。 再怎么说，也得跟大少奶奶打声招呼再把信送出去啊。 都怪林维那小子在一旁煽风点火，害的自己脑子一热，失了分寸。 所以今天一大早林管家就先去兰芷院和大太太打个招呼，然后就直奔怡心院，想和林九娘一起去和大少奶奶蒋萱将此事解释清楚。 “什么？您给大哥写了信，把我昨天在外遇到匪徒的事情给写上去了？”林九娘吃了一惊，“万一要是影响了大哥谈生意……” 林管家硬着头皮道：“我也是担心九小姐您……” “好了。”林九娘干净利落道，“待会儿去听雨轩，您就说是我要您写信给大哥的。” 林管家又是惊喜又是惶恐：“这……这不好吧？” 林九娘摇摇头道：“没事，大嫂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您就放心吧。” 林管家这才如释重负。 一旁的韩嬷嬷道：“林管家，九小姐解了您的围，您是不是也该投桃报李？” 林管家连连称是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小厨房那三个婆子我会好好审问一番，肯定把事情查清楚。我已经吩咐下面去给九小姐寻摸合适的下人了，很快就会送来让九小姐过目。” 林九娘笑道：“这些都不急，林管家，有一件事你要立刻去办。” 林管家有些迷茫，忙问道：“什么事？单凭九小姐吩咐。” “你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去韩家村，把韩嬷嬷的女儿英娘姑娘接到怡心院来。” 第二十九章 替人背锅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管家一愣：“韩英娘？韩嬷嬷的女儿？” 林九娘点头道：“是，韩嬷嬷的女儿。我想接她来我的怡心院。” 林管家眼珠一转，笑道：“那好，等会儿我和大少奶奶说一声，马上就去安排。” 林九娘摇头道：“不，你先去安排，安排好了，再去和大少奶奶说一声。” 林管家以为林九娘误会了，忙解释道：“九小姐，您别多想，这事儿虽然不合规矩，但是您也知道，向来您只要开口，大少奶奶是不会驳您的面子的，我这也就是给大少奶奶打个招呼。” 林九娘笑道：“看来误会的不是我，而是你。我知道，我就这么接英娘姐姐进怡心院是不合规矩，但是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本来就不合规矩，所以我做些不合规矩的事儿也很正常。可是我要是就这事儿去问大嫂，那不就是为难大嫂吗？大嫂若是不同意，会怕我不高兴，可大嫂若是同意了，心里也肯定不舒服，毕竟大嫂和我不同，她是大家闺秀，平时做事都是循规蹈矩。所以，我想还不如先斩后奏，先把事儿办了，再和大嫂打招呼，这样也免得大嫂为难。若是有人说三道四，全推到我身上就是了。” 林管家恍然大悟，思忖片刻道：“那也好，反正大少爷说过，怡心院的一切事务，都以九小姐的意思为主。” 一听林管家这么说，韩嬷嬷悬在半空中的心才放了下来。 林九娘又道：“林管家，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林管家爽快的答道：“九小姐别客气，您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林九娘慢慢的说道：“昨天的事情，不管内幕如何，背后何人指使，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怡心院已经很不安全了。” 林管家一凛，连连点头道：“是，九小姐请放心，我会尽快查清此事，并新物色一批可靠的下人进院。” 林九娘笑了：“你又和我想岔了。” 林管家没弄明白林九娘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一时也不敢贸然开口，只得赔着笑道：“还请九小姐明示。” 林九娘站起身，慢慢踱了几步，问道：“林管家，你说，对于我来说，这林家大宅里最安全的地方是哪儿？” 林管家一时没反应过来，喃喃道：“最安全的地方？这......咱们林家大宅守卫森严，哪儿都非常安全的呀。” 林九娘笑道：“我是说，对于我来说，林家大宅哪儿最安全。” 韩嬷嬷却听出了话中玄机，暗暗的朝林管家比了个口型。林管家这才恍然大悟，轻声道：“您是说，老太太......” 林九娘嫣然一笑道：“对。林管家，现阶段对我来说，林家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老太太的清心堂。你说，若是我提出想到清心堂借住，老太太可会同意？” 林管家连连摇头道：“九小姐，恕我直言，不大可能。老太太一向爱静，早已不问家事，就算是大太太求见她老人家也是不理的，更何况是借住。这林家上下，也就大少爷在老太太跟前有几分面子。” 说到这里，林管家忙收了口，尴尬的笑道：“不过九小姐，就算大少爷在老太太跟前有几分面子，可是……” “我明白。”林九娘笑道，“你放心，我不会为难大哥。” 林管家这才松了口气，恭敬的说道：“那时候也不早了，九小姐，咱们这就去听雨轩吧。” 嘴上没说，可林管家却在心里腹诽不已。 当初大少爷执意要让九小姐进林家的时候，老太太虽然没说什么，可是心里却是不乐意的。 否则的话，也不会听凭大老爷大太太对九小姐置之不理。 至于九小姐嫁入侯府一事，老太太也是冲着大少爷的面子才没有出来说话，九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以为老太太对她有所偏爱？真是想入非非了。 九小姐再得大少爷的宠爱，那也改不了她是个私生女的事实。 老太太向来最看重出身，否则也不会看不上身为庶女的大太太。 更何况，九小姐的出身还不如一般的庶女呢...... ...... 此时的听雨轩里，蒋萱也正心神不宁。 昨天林世珏的话，她想了一晚上。思来想去，她不得不承认儿子说的是对的。 还好现在林之澜不在家里，否则的话，昨天出了那两档子事，林之澜就算不明着责备她办事不力，暗里也肯定觉得她对林九娘太不上心了。 “唉……” 蒋萱不由得长长的叹了口气。 小女儿林珃见蒋萱闷闷不乐，乖巧的拿起一块梅花糕递到蒋萱嘴边，笑嘻嘻道：“今天早上娘亲没怎么用早膳，是不是饿了？娘亲吃吃看这糕，可好吃了。” 蒋萱心头一热，轻轻的咬了一口梅花糕，柔声道：“好吃，珃姐儿真乖。” 正在这时，春分进来了，低声道：“大少奶奶，九小姐和林管家一道过来了。” 蒋萱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又绷紧了起来，她不由自主的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倦的说道：“快请吧。” 春分应了一声，又对林珃说道：“姐儿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抓蛐蛐？” 林珃便高兴的跟着春分走了出去。 蒋萱惊觉自己竟然还没有春分这个丫头想的周到，林珃刚四岁多，显然不应该让她在场。 很快，林九娘便和林管家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林九娘先是行了礼，而后便低眉顺眼的对蒋萱说道：“昨日回来得晚了，没来得及向大嫂禀报，是我的不是。后来院子里又出了些小风波，害得大嫂大晚上的还跑一趟，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今天特来向大嫂请罪。” 林九娘将话说得如此客气，蒋萱当然不好发作，便淡淡的说道：“九妹这话就说的太见外了，照顾你原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对了，我听说昨日你在路上遇到了劫匪？” 林九娘便原原本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蒋萱仔细听完，发现林九娘所说和自己让丫鬟打听到的情况大致相同，便松了口气道：“实在是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还好有惊无险，否则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大哥交代。” 说着，又看了一眼林管家道：“给随行去的家丁每人十两银子的辛苦费，叮嘱他们，不许在外再提起这件事，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林管家点头哈腰的答道：“是，大少奶奶请放心，此事到此为止，绝不会再外传！” 林管家这么说着，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瞟向了林九娘。 林九娘心领神会，慢慢的走到蒋萱面前，突然跪了下来。 蒋萱吓了一跳，忙起身将她扶起，问道：“九妹，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何须行此大礼？” 林九娘垂着眼帘，一脸羞愧，低低的说道：“昨日在外突逢变故，我年纪小没经过什么事，一时心慌意乱，硬逼着林管家给大哥写了信送去，想要大哥马上回来替我查明此事。可今早上林管家和我说，大哥正在朔州谈着一笔大生意，我昨天让发的信很可能会妨碍到这笔生意——我这才反应过来昨日我实在是太鲁莽了，可是那信已然来不及追回了，所以我只得来向大嫂请罪。” 第三十章 长远打算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什么？你给你大哥写信了？”蒋萱瞬间变色，眉头一皱道，“你怎么没和我说一声？你大哥舟车劳顿，只怕刚刚才到朔州，接到信，你说他是回还是不回？” 林九娘原想挤出两滴眼泪，谁知怎么挤也挤不出，只得拿了帕子，装模作样的抹了一下眼角，说道：“是，都怪我昨天一时情急，失了分寸……” 蒋萱想起昨天林世珏和自己说的一番话，顿时又气又恼，恨不能扇林九娘一巴掌。 林之澜向来最在意林九娘，若他知道自己离家没几天怡心院便连番出事，会怎么想自己？会怎么怨自己？ 可蒋萱又不敢把火全撒在林九娘身上，便转过头冲着林管家，抬高语音责备道：“林管家，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连这点分寸也没有，九小姐年少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林管家硬着头皮，一边在心里埋怨林维那小子乱搅浑水，一边陪着笑说道：“大少奶奶说的是，是我欠考虑，做了糊涂事，您看要不要我再修书一封给大少爷寄去？” “你看着办吧。”蒋萱余怒未消，又道，“大少爷为了林家呕心沥血，你们不多加体谅也就罢了，还要给他添乱。” 林九娘垂眸道：“大嫂说的是，都是我死缠烂打，林管家才会做出这等不当之举。” 林管家忙道：”不不不，此事是我考虑欠妥，还请大少奶奶责罚。“ 蒋萱知道林管家是林之澜的心腹，当着林九娘的面，也不好太不给他面子，便顺竿说道：“事已至此，责罚也是无用。你赶紧回去再修书一封，告诉大少爷事情已经平息，让他不要担心，凡事以林家大局为重。” 林管家连连称是。 蒋萱想起怡心院那几个小厨房里的婆子还被关在柴房，便又道：“那几个婆子你审一下吧，有了信儿来和我说一声。这几天怡心院的饮食从听雨轩走，你尽快给找几个可靠的人选补进怡心院的小厨房，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说完这些，蒋萱有些疲惫的扬了扬手道：“先这样吧。对了，林管家，你让邵先生这几天定时给九小姐诊脉，可千万不能再有闪失。” 林九娘恭顺的低头道：“九娘多谢大嫂关心。” 出了听雨轩走到僻静处，林管家见四周无人，赶紧对着林九娘一躬到地，说道：“多谢九小姐为小人开脱。” 林九娘淡然道：“林管家何须如此客气，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不过我有一事不明，您怎么会在没得到大嫂同意时便把昨日之事写信告知大哥？您一向行事谨慎，怎会如此冲动？” 林管家叹了口气道：“还不是我那犬子，他收了您的大礼心里过意不去，一听说您险些遭遇不测，便催着我写信将情况通报给大少爷，生怕那有心之人再加害您。” 说到这里，林管家又小心的环顾了下四周，压低声音道：“九小姐，您最近树大招风，是要小心为上啊。” 林九娘有些意外。 居然是林维帮了自己。 她在送那幅《雪霁图》时，并没想过要用这幅画来拉拢林维。 毕竟林维上一世并没什么大的出息，他虽然擅长丹青，但他的水平并没有到成名成家的地步，作品也卖不上什么价钱，后来还是凭着父亲林管家的面子，在林家的一个铺子里当了掌柜。 她没想过林维能帮自己什么忙。 毕竟林维是外男，和自己有太多牵扯并不好。 “多谢您的提醒。”林九娘平和的说道，“也多谢令郎热心相助。只是还请您回去后转告令郎，我送他那幅《雪霁图》，仅仅是因为不想那幅画在我那儿落灰罢了，是为了成全那幅画，而不是为了成全他。请他以后不要再过问我的事了，否则若被大哥或是大嫂知道，对他可能会有不好的影响。” 林管家忙道：“这是自然。” 林九娘又道：“另外，还请林管家帮我想一想，如何能进清心堂避一避风头。” 林管家沉吟片刻道：“九小姐，恕我直言，您想进清心堂确实不大可能，若您觉得怡心院的下人有问题，倒不如让小的替您重新换一拨可靠的人。” 林九娘缓缓道：“换人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天长日久，总有松懈的时候。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我想进清心堂，是想得到老太太的庇护，现如今的林家，也只有老太太能庇护得了我。” 林管家满脸堆笑道：“九小姐多虑了，有大少爷在，谁敢真的动您呢？” “是吗？”林九娘抬眼直视林管家的眼睛，微微一笑道，“那请您设想一下，若这次查出小厨房的婆子背后有人指使，而此人是家中的某个主子——请问，你觉得大哥会怎么处置他？” 林管家一时语塞。 但凡了解林家这点弯弯绕的人都会猜测大太太会是怡心院小厨房婆子的背后主使，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若九小姐出了事，顶替她嫁进侯府的人必定会是四小姐。 不过，反过来一想，大太太若是有点脑子，都不会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对九小姐下手，因为九小姐一旦出事，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她。 可是......也说不定大太太是等不及了。毕竟四小姐今年已经十四了，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等不了多久了。 林管家斟酌再三，答道：“九小姐说的是，若真如您所说，只怕大少爷会碍于林家的面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事儿没闹大，大少爷得考虑大局，考虑方方面面。不过，我觉得九小姐也不必多虑，怎么说也是一家人，总不至于......” “不至于什么？”林九娘一改之前的温言软语，态度一下子锐利了起来。 林管家汗毛一竖，说不出话来。 “您在林家多年，自然应该知道，除了大哥，没有人会真的把我当做林家人，也更谈不上什么一家人。若昨日汤羹中下的是砒霜，若昨晚上我被毒死了，您想想，背后指使之人能被法办吗？” 不等林管家回答林九娘自问自答道：“不能。为了林家的脸面，为了林家的生意，大哥再痛心，也只能暗中处置——换句话说，是绝不可能有人偿命的。” 林管家不得不承认，林九娘说得对。 如今大太太忌惮大少爷，一时不敢有什么大的举动，但若是哪天她狠下一条心……也不是没可能…… 林管家黯然道：“我明白了，九小姐。” 目送着林管家的背影，韩嬷嬷低声道：“原来九小姐想去清心堂，并非临时起意……” 林九娘叹道：”虽说大哥在林家说一不二，但他毕竟是男人，对后院之事不好管得太多。而大嫂对我的态度，你也清楚，不过是些面子情罢了。如今唯有老太太，才能够震慑住林家里那些想要害我的人。” “可老太太……”韩嬷嬷话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 林九娘爽朗的笑了：“我知道，老太太讨厌我，可那又怎么样，就是因为她讨厌我，我才要讨好她。反正大不了让她更讨厌我，我讨人嫌这么多年了，也不差她这点讨厌——可万一她喜欢上了我呢？我不是就赚了么？” 韩嬷嬷忍不住笑了，由衷的说道：“依我看，若老太太知道九小姐是这样的脾气秉性，肯定会是喜欢的。” 心里却在暗暗惋惜道：这么好的姑娘，若投生在大太太的肚子里，该有多好。只可惜在宅院里，九小姐这样的出身，可以说是永远也洗刷不掉的污点了。 第三十一章 悔不当初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再说忠勇侯府。 一拿到林家送来的银票，忠勇侯白文斌便急不可耐的将银票揣在身上，想要动身去京城。 淑荣郡主却说什么也不同意，拦了又拦道：“侯爷，你何须这么着急？若龚家急着想要银子，那便让他们过来拿便是了，若龚家不急着要，你又何必巴巴的送到人家门口？这么大一笔银子，光是放在钱庄里吃利息，那也不是小数了！” 白文斌平素最恨淑荣郡主教训自己，早些年端敬长公主和老侯爷还在的时候，他多少还顾着岳母和父亲的面子，对淑荣郡主还算尊重。而今随着端敬长公主和老侯爷先后病逝，淑荣郡主娘家的逐渐没落，白文斌对淑荣郡主的态度也如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两人现如今的关系早已谈不上夫妻恩爱，顶多是为了两个孩子还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罢了。 淑荣郡主见白文斌面无表情，毫无反应，仿佛根本没听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似的，又气又急道：“侯爷！你是拿秀杨的婚事才换的银子，这银子得来不易......与其给了龚家，倒不如留着给秀杨将来铺路......” “妇人之见！”白文斌冷冷道，“如今朝中就数龚家势力最大，若是要替秀杨铺路，那这钱就更得赶紧给龚家送去......否则的话，若是龚连达给贵妃娘娘递了话，贵妃娘娘又在皇上面前说几句我的坏话，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淑荣郡主出身皇室，生母端敬长公主是先皇孝武帝的姐姐，论辈份，她是当今皇上的表姐。 虽说淑荣郡主很早就离开京城，与皇上并无多少来往，更谈不上什么姊弟之情，但是在淑荣郡主的内心中，她毕竟有着皇室尊贵的血脉，皇上毕竟是她血缘上的表弟，血浓于水，皇上不可能对她没有一丝亲情。 而龚贵妃原本是个民间女子，出身极为卑微，一开始不过是齐淑妃所在玉秀宫中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宫女。后来也不知怎的，一来二去的竟勾引到了皇上，被临幸之后便被封为了更衣。 当时皇上膝下子嗣单薄，虽有皇后、齐淑妃和乔贵嫔先后诞下三个皇子，但三个皇子没过一岁便全都夭折了。 所以，当那时的龚更衣被诊出怀上龙胎后，皇上龙颜大悦，破例将她封为了嫔。 九个月之后，龚嫔诞下四皇子。 一年后，四皇子满了周岁，皇上又将龚嫔提为婕妤。 后来虽又有朱昭容和乔贵嫔诞下五皇子和六皇子，但皇上对龚婕妤宠爱不减，待她再次怀上龙胎后，便又提了她的份位，封她为妃。 待龚妃生下七皇子后，皇上更是大喜过望，将龚妃封为龚贵妃。 此时，龚贵妃在后宫中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仅有皇后在位分上高于她。 可是皇后虽诞育了大皇子，可大皇子早已夭折，宫中最年长的皇子是龚贵妃所生的四皇子。 四皇子今年已经七岁了，皇上曾经透露出想要立四皇子为太子的口风，朝中大臣中却响应者寥寥。 原因是皇后今年不过三十一岁，尚有诞下嫡子的可能。若现在立了四皇子为太子，将来皇后又生下嫡子，便会违背了望朝立储先立嫡的传统。 并且，皇后出身世族，端庄贤淑，德行出众，符合望朝对于女子的传统审美，并且皇后在后宫中广施善行，在妃嫔和宫人中颇有威望。 可龚贵妃却是性子骄纵，仗着皇上的宠爱为娘家求了不少恩典，让朝中大臣们多有不齿。 淑荣郡主自恃身份高贵，自然看不上出身贫寒的龚贵妃，心中的天平更加偏向皇后。加之这次龚家对侯府下了套，心里更是对龚家恨之入骨。 如今见白文斌被龚家骗了还要帮人家数钱，还想走龚家的路子，淑荣郡主顿觉颜面尽失，皱眉道：“龚家哪有那么大的能耐！你不知道后宫不得干政吗？你是名正言顺的忠勇侯，我又是先皇亲封的郡主，难不成龚家一句话就能把侯府毁了？” 如果说白文斌在欠赌债之前还对自己这个忠勇侯有几分信心，欠赌债之后，他已经彻底认清了事实。 忠勇侯不过是个虚名，手中无权，府中无钱，谁会给你这个无权无钱的忠勇侯面子？ 老侯爷还在的时候，情形多少还好点，毕竟老侯爷在军中素有威望，在朝中也多少有点影响力。 可现在老侯爷没了，白文斌又是个纨绔子弟，整日只顾着吃喝玩乐，一没建功二没立业，完全就是靠着祖荫混日子。 更可怕的是，忠勇侯府并不在京城，而是地处伏州。 远离京城，也就远离了京城中的权贵圈子，远离了皇上的视线。 如今的忠勇侯府，在京城已经毫无影响力和存在感了。 被龚家下套，白文斌固然恼火，但是他也清楚，这是一个趁机搭上龚家的好机会。 如今龚贵妃在皇上面前正得宠，贵妃所出的四皇子又是年纪最长的皇子，将来很可能会被封为太子。若是自己将龚连达哄好了，他在龚贵妃面前为自己，为白秀杨美言几句，说不定皇上会重新想起忠勇侯府。 白文斌的长女白霏几年前嫁给了武平侯的次子吴顺，如今膝下已有一女。白霏和吴顺感情不睦，吴顺对岳家也不太热络，也仅有些淡淡的面子之情而已。更何况吴顺只是次子，将来袭不了爵位，终究也是指望不上。 白文斌知道，能让自己翻身的，只有嫡子白秀杨了。 看着一脸扭曲的淑荣郡主，白文斌长叹一口气道：“郡主，你是忘了岳父的事情了吗？” 淑荣郡主万万没有想到白文斌竟然会这样直接的戳她的痛点，勃然大怒道：“白文斌，你什么意思！” 白文斌脸不变色道：“我的意思就是，岳父当年不就是因为权尚本告发他才被治罪，从一等侯降为三等伯的吗？权尚本不过是个小小侍郎，更何况是正得圣心的龚贵妃？容为夫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郡主虽是皇上的表姐，可只怕皇上早已忘了郡主长什么样了，就算郡主现在站在皇上面前，皇上也认不出郡主了！” “你放屁！”淑荣郡主脸涨得通红，声嘶力竭的怒吼道，“白文斌，你放屁！” 白文斌冷笑一声道：“我放屁？真是不好意思了郡主，这是我的忠勇侯府，就算是我放屁，您也只能闻着！” 说完，白文斌便一个转身，径直出了房门，只留淑荣郡主一个人呆呆的留在原地。 “白文斌！白文斌！你个畜生！你个畜生......”淑荣郡主的嘶吼渐渐变成了呜咽，“你毁了我，还要毁了我的儿子......你让我的儿子娶个商户女，还要我的儿子去巴结龚家人......我的母亲是先皇的姐姐，我是皇上的表姐......你不能，不能这么欺负我......” 第三十二章 父子相争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白秀杨站在翠微居的院子里，白文斌和淑荣郡主的争吵声一句又一句的落进了他的耳朵里。 可是他却并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微风吹动了他的鬓发，细长的发丝拂过了他如脂玉般白皙的面容，他微微的眯了一下眼睛。 怒气冲冲的白文斌迎面便撞上了白秀杨，白文斌不禁一怔，白秀杨却从容的给他行了个礼，缓缓道：“父亲。” 白文斌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喉咙，问道：“秀杨，你怎么在这儿？” 白秀杨平静的说道：“因为我来找父亲有事。” 白文斌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你的事过些日子再说，我很快就要启程去京城办要紧事，你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呆着，没事的话多陪你母亲说说话——你母亲最近心情不好，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白秀杨淡淡道：“父亲，我的事也很要紧，而且也不复杂。” 白文斌强按焦躁，问道：“你有什么事？” 白秀杨面无表情的道：“我要五千两银子。” “五千两银子？”白文斌差点“扑哧”一声乐了出来，“秀杨，你才十四岁，你要五千两银子干嘛？难不成你也想去经商做生意？别忘了你是忠勇侯世子，虽然我为你定了和林家九小姐的婚事，可是你我都清楚，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商贾是终究上不了台面的。” “父亲，你在说什么呢？”白秀杨微微皱了眉，淡然的说道，“商人谋取的不过是一些小利而已，可我将来是要有大作为的。我要用这五千两，换来五万两——您说，什么样的生意能有这么大的利润？” 白文斌看着眼前胸有成竹的儿子，犹豫了片刻道：“秀杨，此番我去京城，也是为了你的前途，若是回来的时候还剩五千两银子，我全都给你。” “林家给了您十五万两，龚家要十万两，您还剩五万两。”白秀杨直视着白文斌的眼睛，“我只要五千两，父亲，您拿我的婚事换了十五万两，我要五千两，过分吗？” “你——”白文斌万万没想到白秀杨居然会如此直接的在自己面前提起此事，一时间又羞又怒，涨红了脸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乱说话！我都是为了你好！让开！” 白秀杨没有让开，也没有再接茬，只是沉默的站着，沉默的看着白文斌。 “秀杨。”白文斌突然就泄了气，放缓了语气，略带着点哀求道，“秀杨，别怨爹，爹......只有你一个，爹，是想让你好的。” “我明白，父亲。”白秀杨面不改色，说道，“我只要五千两。” 最终，白文斌还是让了步，从怀里抽出了五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了白秀杨。 白秀杨看也没看，便将银票揣进了怀里。 “父亲，您是要带着全部的银票去京城吗？” 白文斌犹豫一下，答道：“龚连达限我月底之前把十万两银子交给他，我最少也要带十万两银票过去......” 白秀杨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抬脚，绕过白文斌向屋里走去。 走了几步，他停下了脚步，轻声道：“父亲，您知道林家的九小姐昨日在城郊遭了劫匪吗？” 白文斌如今满心想的都是如何能抱上龚家的大腿，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关心林家，听了白秀杨的话，他只是略略一怔道：“哦，是吗？” 白秀杨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径直的向屋里走去。 白文斌这才反应了过来，对着身旁的小厮道：“林家九小姐遭了劫匪吗？我怎么没听说？” 小厮小声道：“是遭了劫匪，不过没什么事，有惊无险罢了。” “是吗？”白文斌一听林九小姐并没出事，便也没有多想，匆匆的离开了翠微居。 白秀杨慢慢的踱进了屋里，淑荣郡主已经停止了哭泣，正看着窗户发呆。 “母亲。”白秀杨缓缓的坐到了淑荣郡主的旁边，说道，“您别难过，我总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到那时，我会替母亲出掉心里所有的气。” “秀杨......”淑荣郡主原本已经干涸的眼眶又重新蓄满了泪水，“秀杨，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那龚家算什么东西，龚连芝不过就是凭着美色一时取悦了皇上，皇上早晚会厌弃她。古书上都说了，以色事人，难得长久，龚连芝早晚会有失宠的一天......你爹却还想着要走龚家的路子，他早晚会把你拖下水......” “娘。”白秀杨从怀里抽出帕子，递给了淑荣郡主，“别担心，这些都是小事而已。龚家并非一无是处，当个跳板，我觉得还是很合适的。” “跳板？”淑荣郡主止住了哭泣。 “龚家一共两女一子，龚贵妃是长女，龚连达是长子，底下还有一个妹妹。” “妹妹......”淑荣郡主立刻提起了警惕，厉声道，“难不成你是想——那可不行，让你和那商户女订亲已是权宜之计，你别再打龚家女的主意，将来娘早晚是要给你说个世族女子的。” “龚家二女儿名为龚连莹，今年只有十五岁，据说美貌远在龚贵妃之上。”白秀杨并没理会淑荣郡主，而是自顾自的说道，“龚家有意送她入宫固宠，可宫中有规矩，姐妹不可同入后宫，怕的就是妃嫔结党，扰乱风气。” “所以......” “所以，得给龚姑娘安排个合适的去处。” 淑荣郡主似乎听明白了白秀杨的意思。 “你是说......你已经有主意了？” “是的。”白秀杨又强调了一句道，“不过是个跳板而已。龚贵妃如今正得盛宠，四皇子又有可能被立为太子，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若龚家但凡有一点儿分寸，便该知道此时此刻需得韬光养晦。可那龚连达竟然如此猖狂，竟连我们忠勇侯府也敢算计，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先皇御赐的爵位。而龚贵妃也不知道约束一下弟弟，只一味的由着他胡来——龚家难成大器，只怕如今爬的越高，将来会跌的越惨。” 一听白秀杨这么说，淑荣郡主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可一想到白文斌，淑荣郡主又愁眉紧锁。 “那，你爹爹此番要去巴结龚家，又该如何是好？” “既是跳板，我们当然先要去踩一脚了。”白秀杨宽慰她道，“母亲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第三十三章 原来如此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管家办事很是麻利，第二天，他便带来了对小厨房三个婆子的审讯结果。 不过，在告知结果之前，林管家特意让林九娘身边的丫鬟们都退下了，只留下韩嬷嬷一人。 “九小姐，是王嬷嬷。” 林管家开门见山，张口就先说了结果。 林九娘并不意外，她早就看出是王嬷嬷搞的鬼，只是，她还不清楚王嬷嬷的动机。 “她可说了是何人指使？” 林管家恭敬的说道：“没有，她说没人指使，就是她自己所为。” 韩嬷嬷冷笑一声道：“没人指使？那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个厨房的粗使婆子，敢给九小姐下药？” 林管家紧皱双眉，一脸凝重道：“的确如此。王嬷嬷招认，因为小厨房供应的蔬果肉鱼少了，她原本能拿到的油水没了，因此才会动了邪念，想着给九小姐饭食里下些药，让九小姐肠胃不适，这样的话，说不定小厨房会恢复之前的蔬果肉鱼的供应，她便也能重新捞到油水了。正巧那李嬷嬷这几日解手困难，泡了一大茶缸子番泄叶汁子，王嬷嬷便趁机将番泄叶汁子兑进了灶上正炖着的蘑菇鸡汤里。” “小厨房的油水？”林九娘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油水？” 韩嬷嬷也是一头雾水，林管家便接着说道：“因为小厨房里以往每日供应的蔬果肉鱼数量都太多，因此吃不了的便都低价卖给了外头的馆子。这积少成多，一个月也是不小的数目。小厨房的婆子们都招认，是九小姐身边的锁春姑娘做的主，将这些银子给大家平分了......” “平分了？一个人能分多少？” 林九娘平日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并不了解具体的物价，想着小厨房里不过每日剩余点蔬果肉鱼，又是贱卖出去，能有多少银子？ “除了落冬姑娘，每个人一个月多的能拿到五六两，少的能拿到四五两吧。” “这么多？”这下，林九娘真的是大吃一惊了。 五六两，竟然比她的月例还多。 也就是说，怡心院小厨房的油水一个月最少也有几十两银子，若是一年，竟有数百两之多。 难怪王嬷嬷会铤而走险...... 林九娘不是个小气的人。 平时只要逢年过节，她都会给下人们打赏，夏天热了，冬天冷了，她也会有额外的赏赐，算是辛苦钱。 若是锁春和自己禀明了此事，自己也绝不会贪这几百两银子，多半也应该会让大家分了算了。 而且，既然有这一层关系在内，当时自己提出要削减怡心院小厨房蔬果肉鱼的供应时，锁春为何不和自己说清楚呢？ 是因为自己从中拿了好处，作贼心虚？ 还是怕得罪了其他下人们，毕竟，这笔见不得光的银子，见者有份啊...... 林九娘的心情突然有些沉重。 昨天晚上她独自在屋里整理自己的私有财物，突然想起来前世自己十五岁出嫁时，翻遍了屋里的柜子，只搜出来一百多两银子。 林九娘的月例是二两银子。 当然，林家的小姐不靠月例过日子，特别是林九娘。林之澜对林九娘出手很是大方，逢年过节都是包几十上百两的银子给她，生怕她钱不够花。 但林九娘整日都在怡心院，和外界素无来往，又有什么地方能用得着钱？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玩的，蒋萱都会源源不断的往怡心院里送。 怡心院笼共就十几个下人，打赏又能赏了几个钱？ 到林九娘出嫁时，她屋里就算没有一两千两银子，最起码七八百两银子应该是有的。 可是居然只剩一百多两。 前世林九娘是个大大咧咧的，自己不记帐，也不要求丫鬟们帮她记帐，发现屋里只剩这么些银子，也没当一回事。后来还是林之澜又补了她十五张两百两的银票当作体已钱，剩的那一百多两都换成了碎银方便她到侯府打赏。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现在林九娘一想，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自己屋里消失的那几百两，甚至上千两的银子不可能凭空消失，必定是被人拿走了。 是谁呢？ 想到这里，她沉下脸来问道：“林管家，那三个婆子还招了些什么？” 林管家压低了声音道：“还说了四小姐曾有意拉拢她们，但她们都拒绝了。” 韩嬷嬷眉头一挑，问道：“依您看，她们说的是真的吗？” 林管家谨慎的答道：“应该是真的，而且，我还查出了一件事。九小姐，给马车动手脚的是马房的小厮鸣鹤，而鸣鹤是四小姐身边丫鬟海棠的相好。如若四小姐真的买通了怡心院小厨房，我想，九小姐喝下的应该就不会是番泻叶汁子那么简单了。” 韩嬷嬷见林九娘若有所思，沉吟不语，便又问道：“我来林家时间不久，倒不知像王嬷嬷、锁春和鸣鹤这样的行为，该受怎样的责罚？” 林管家斟酌片刻，答道：“王嬷嬷和鸣鹤均是直接加害主子，按家规是要乱棍打死的，不过大少爷一向宽仁待下，九小姐也是吉人天相，依我看，乱棍打一顿，撵出府也就是了。” 韩嬷嬷冷笑道：“林管家这话说的我就听不懂了，此二人大逆不道，谋害主子，居然打一顿就算完了？还有，那海棠又该如何处置？总不至于就因为她是四小姐的丫鬟就动不得她了吧？” 林管家苦着脸道：“老姐姐说的是，只是……” 林九娘明白林管家的意思。 王嬷嬷和鸣鹤虽然是意欲加害自己，但毕竟不是真想置自己于死地，也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若是就这么将二人打死了，只怕对自己的声名也会有影响。 更何况，林九娘也觉得此二人罪不至死，教训一下，撵出府去，也就行了。 眼前最重要的事不是如何处罚这二人，而是怎么才能防微杜渐，不让将来发生同样的事。 于是她便淡淡道：“那海棠呢？” 林管家忙道：“九小姐，虽有鸣鹤指认，但海棠抵死不认，她又是四小姐身边的人，我也不好太过分……” 林九娘微微一笑道：“大太太是不是找过你了？” 林管家吃了一惊，连连摆手道：“这个没有，真的没有。九小姐，我也是无奈，若是下人，我有的是法子让他们开口，可海棠毕竟是四小姐的贴身大丫鬟，我这也是……” “您也是没有办法。”林九娘站起身来，缓缓道，“这事儿闹大了也不好，林管家，你就按你的想法去办吧。” 第三十四章 心里一暖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听林九娘这么说，林管家终于松了一口气。 林管家是林之澜的人不假，但是他也是整个林家的管家，他最重要的职责就是维持林家的正常运转。 如果九小姐不依不挠，非要追究四小姐的责任，那么无疑又要掀起新的一轮风波。 目前大少爷不在家，林老太太不管事，难不成让大老爷裁决此事？ 大老爷一向看林九娘不顺眼，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若真让大老爷裁决，那毫无疑问会是九小姐吃亏。 可若是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偏疼九小姐，又肯定要为九小姐出气，到时候父子二人又是一场恶斗。 当然，林管家很清楚，最后争斗的结果，肯定是大少爷胜出。但是林管家也清楚，大老爷毕竟是大少爷的父亲，大少爷每一次取得争斗的胜利，心里面不会有任何的喜悦，有的，只是无尽的无奈和歉疚。 九小姐愿意息事宁人，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请九小姐放心，小的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林管家刚想退下，林九娘又把他叫住了：“若是林管家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林管家忙道：“九小姐请说。” “你把你调查到的结果，尽数散播出去。”林九娘慢慢道，“不能让四姐受到实质上的责罚，一些言语上的压力也该让她受受吧。” 林管家忙道：“这个简单，说实话，想瞒着不容易，想散播还不简单么？九小姐放心吧！” 在宅院里，最不缺的就是流言。 宅院里大多都是女人，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基本就靠那么点流言调剂了。 无风还要起三尺浪呢，更何况是主动去散播流言。 林管家一走，韩嬷嬷便急道：“九小姐，那这事儿就算了？王嬷嬷那件事暂且不论，鸣鹤后头分明就是四小姐在指使！” “嬷嬷，您当我傻，想不明白这点吗？”林九娘苦笑道，“只是，就算查出来，又能拿她怎样呢？只要她抵死不认，又有谁能拿她如何？她毕竟是林家的嫡出小姐，难不成您觉得林家会为了我这个私生女，去真的处罚一个嫡女吗？” 韩嬷嬷又何尝不懂这个道理，慢慢缓了情绪，说道：“可您有大少爷撑腰，就算不能狠狠的处罚她，最起码，也得给她一个教训啊！” “我不想再给大哥添麻烦了。”林九娘果断的拒绝了韩嬷嬷的提议，“如果大哥真的教训了四姐，只怕大太太又会找大哥大闹一场，到时免不了又是一场风波，大嫂也会不开心。”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我原本在这家就是个多余的，大哥好心让我进了林家的门，我不报恩也就算了，还能还要给他添乱呢？” 韩嬷嬷还是有些纠结，停了一停道：“那九小姐，就这么算了？也太便宜她们了吧？” 林九娘笑嘻嘻道：“所以我才让林管家把调查的结果散播出去，言论的压力有时更可怕呀。面对流言，我想四姐会有两种反应。一种是暂时收敛，避避风头。若是她收敛了，那我也能消停一段日子，好好的打理一下怡心院。还有一种就是她会变本加厉，想一下子把我整死。若是这样，我也不怕，她动作越大，破绽就越多，暴露的可能也就越大。” 不管怎么说，林四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而自己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 还用得着怕她么？ 见韩嬷嬷还是紧皱眉头，林九娘又道：“嬷嬷，再过一个月，就是老太太的六十大寿了。” 韩嬷嬷的脸色顿时转晴，笑道：“真的吗？那九小姐可要好好准备准备，大少爷平时在家的日子少，若是能得了老太太的庇护，那就好了！” 林九娘笑道：“老太太爱清静，向来是不过寿的，不过为了全儿女的孝心，每年是会收寿礼的，同时，老太太也会回礼。” 韩嬷嬷这下来了兴趣，问道：“那九小姐，您往年送的都是什么寿礼？” 林九娘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以往每年都是大哥替我准备的，无非是玉制的观音像，金箔制成的佛经，诸如此类。” 韩嬷嬷道：“只怕老太太也看得出来这是大少爷帮您准备的寿礼吧？” 林九娘感叹道：“是，不过老太太也没点破过，每次也是按例给我回的礼。韩嬷嬷，您帮我想想，这次我给老太太送什么寿礼比较好？” “那自然是在银钱上不贵重，却在心意上贵重的东西了。”韩嬷嬷想了想道，“先皇的六十大寿时，御华真王送的就是自己亲手绣的靠背坐褥。” 林九娘笑道：“我的绣功见不得人，不过，我的字还可以。” 韩嬷嬷道：“既是如此，九小姐便不如抄一抄佛经送给老太太，一是迎合老太太喜好，二是也可表明您的孝心——抄得越多越好。”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的敲响了。 林九娘道：“进来。” 闪进了一个俏丽的身影，是落冬。 落冬笑吟吟的说道：“九小姐，听雨轩来人了，问您中午想吃些什么。” 林九娘随口道：“随便吧，有什么吃什么。对了，不是让你歇着吗，别的人都去哪了，这点小事还要你过来和我说。” 落冬眨了眨眼睛道：“锁春姐姐、知夏姐姐和敛秋姐姐似乎有心事的样子，所以，我就来了。” 林九娘和韩嬷嬷交换了一下眼神。 韩嬷嬷心领神会，朝落冬摆摆手道：“落冬，你先出去吧，我和九小姐还有事情要谈。” 落冬不疑有他，关好门，一瘸一拐的出去了。 韩嬷嬷严肃的说道：“九小姐，整个怡心院也就落冬能留，其余的，恐怕最好都把她们打发了，换新人。——这些人心思太活泛。保不齐将来还会出什么事。” 看林九娘没有反应，韩嬷嬷又道：“九小姐放心，来了新人我可以一个个的调教，保管让她们老老实实的。” 林九娘勉强一笑，却并没有接着韩嬷嬷的话往下说。 韩嬷嬷突然有些后悔。 怎么说锁春知夏她们都和九小姐有着数年的情谊，就算她们私分银子不对，但九小姐惯是个大方的，或许根本不当一回事。 而自己不过是个刚来没几天的嬷嬷，就这么直截了当的建议九小姐将丫鬟们全遣出去，九小姐莫不会怀疑自己另有私心？ 林九娘见韩嬷嬷脸色一变，便赶紧说道：“嬷嬷不要多心，我自然知道嬷嬷是为了我好。只是，锁春她们都跟了我多年了，就算是要遣，也不能急于一时。” 韩嬷嬷讪笑道：“是，是我老婆子多嘴了。” “嬷嬷这说的什么话。”林九娘正色道，“嬷嬷能在我面前有话直说，我是再高兴不过了，因为您信得过我，才会和我说这样掏心窝子的话。否则的话，您大可以和稀泥，不得罪人，反正以您的身份，到哪儿找不到一个好差事呢，又何必跟着我这个庶女到处受气......” 这一席话说得韩嬷嬷心里一暖，眼眶一热，忍不住说道：“九小姐这说的哪里话，当奴才的，不怕受旁人的气，最怕的就是受主子的气。九小姐看得起我老婆子，我老婆子也一定尽心尽力的护着九小姐！” 第三十五章 一念之差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这边林九娘和韩嬷嬷在房间里窃窃私语，那边锁春、知夏和敛秋三个大丫鬟也在偏房里吵得热火朝天。 知夏看着满脸通红的锁春道：“锁春姐，我听说王嬷嬷她们都招了，九小姐现在肯定知道小厨房的油水被我们私底下分了。我看，咱们还是跟九小姐招了吧，九小姐向来宽宏大量，不会重罚我们的。” 敛秋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啊，锁春姐，上次九小姐为了我们连命都不要了，我心里觉得怪过意不去的，要不，咱们一起向九小姐请罪吧，我想九小姐会原谅我们的。” 锁春恨恨的白了她们一眼道：“是，九小姐是不会拿我们怎么样，可是你们忘了韩嬷嬷了吗？她是个老狐狸，说不定，现在正在九小姐耳朵边上说我们的坏话呢。现在我们过去招认，不是正撞上枪口上吗？要去你们去，反正我不去。” 知夏知道锁春在怕什么，毕竟小厨房的油水是锁春自做主张分了的，锁春拿的也比旁人多，若真的要追究起责任来，锁春也肯定是先被追究的那个。 “那好吧，锁春姐，那我们先去了。”知夏向敛秋使了个眼色，敛秋会了意，两人匆匆的从偏房里走了出去。 两人一路小跑到走廊的尽头，敛秋喘着气道：“知夏姐，咱们真的要先去找九小姐吗？” 知夏摇头道：“那可不行，不管怎么说，锁春姐也是咱们一道长起来的姐妹，我这样就是激一下她，说不定，她马上就会跟出来了。” 敛秋松了口气道：“那就好，怎么说咱们也是一起长大的姊妹。之前，咱们拿银子的时候一起瞒着落冬妹妹，我心里就挺不是滋味的。现在，咱们更不能抛下锁春姐了......” 锁春一个人站在偏房里，天是热的，她的心却是冷的。 当初小厨房的李嬷嬷偷偷摸摸的来找她，说是小厨房里多余的蔬果肉鱼能不能卖掉，她当时是想问九小姐一声的。 可是李嬷嬷却说：“九小姐小孩子家家的，哪儿懂这些东西。” 她便起了贪念，怕万一九小姐和大少爷提起此事，大少爷会让大少奶奶少送些东西过来，那这些油水不就都没了吗？ 锁春需要钱。 非常非常需要。 所以，鬼使神差中，她便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决定瞒着九小姐，把这些油水分了。 因为怕被别人揭穿，所以，怡心院的所有下人，除了落冬，人人都有份。 锁春知道落冬对九小姐最是忠心耿耿，若是知道了此事，一定会和九小姐全盘托出。 所以，她才会让大家一起瞒着落冬。 大家就这么分钱分了两年多，一开始锁春还有些胆战心惊，后来时间长了也麻木了。 不管怎么说，银子到手了，锁春回家的时候才能得到爹娘和弟妹的笑脸。 而落冬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也就这么被瞒了两年多。 没想到，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锁春木然的站起身来，想出去，却不知该往哪儿走。 早上听雨轩的春分带着小丫鬟过来送早餐的时候，偷偷的拉她到一边说了一会子话。 春分说得很委婉，说是这段时间怡心院有点乱，让锁春多留点心，万一有什么事，想着和大少奶奶说一声。 锁春不是傻瓜，她自然明白大少奶奶是什么意思。 她原本还有些犹豫，可是春分说的一句话打动了她：“大少奶奶说了，等到九小姐去侯府，你都二十三了，大好的青春都浪费了。九小姐年纪还小，怕是想不到这一点，若是你愿意，大少奶奶可以为你张罗。无论是府里的小厮还是府外的后生，你想，以大少奶奶的身份，想促成这桩婚事还是很容易的。” 锁春动心了。 之前她也不是没对九小姐提过，可是九小姐却和她说“婚姻还是门当户对的好，高攀只是一时风光，将来会有吃不完的苦。” 真是可笑，九小姐本身不就是高攀吗？ 而且不是一般的高攀，忠勇侯世子是何等尊贵，哪怕九小姐是林家嫡女那也是万万高攀不上的。 更何况九小姐不过是个私生女...... 九小姐命多好，大少爷硬是用十五万两银子要把她送进忠勇侯府。 转过脸来却说自己想嫁秦既明是想要高攀...... 锁春说不明白自己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她的的确确对春分说了：“好，春分姐姐让大少奶奶放心，我晓得的。” 可是自己还没来得及向大少奶奶提供什么信息，私分小厨房油水的事儿就东窗事发了。 若是在以前，锁春还有几分把握九小姐不会撵自己出怡心院。 毕竟九小姐年纪小，又和自己有着幼时的情分，只要自己苦苦哀求，九小姐必定狠不下心来。 可是现在有了韩嬷嬷，情况又不一样了。 锁春焦躁的在屋里转了几圈。 知夏和敛秋若是抢了先机，会不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自己头上？ 自己还有弟弟妹妹要养，还想嫁秦既明生儿育女，过上红红火火的小日子。 如果自己被赶出怡心院，那一切都真的完了...... 半空中仿佛伸来了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的扼住了锁春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来。 不行，不行，不行！ 锁春突然下定了决心，匆匆的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知夏和敛秋正在走廊上徘徊，忽然听见房门“吱呀”一声，还以为锁春来寻她们了，刚想迎上前去，却见锁春匆匆的向怡心院的院门走去。 敛秋一愣，呆呆道：“怎么锁春姐姐往院门方向去了，她是要出去么？” 知夏也是出乎意料，向前走了几步，眼睁睁的看着锁春出了怡心院。 敛秋低声道：“那，知夏姐姐，咱们还去找九小姐吗？” 知夏心乱如麻，嘴里直嘀咕：“锁春姐姐怎么会出去呢......难不成她真不想向九小姐坦白......” 两人进退两难之时，落冬一瘸一拐的过来了，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俩道：“你们在这儿干嘛呢，九小姐找你们有事儿。” 知夏和敛秋身子俱是一震，知夏急急的问道：“九小姐找我们什么事儿？” 落冬道：“我也不知道，大约是为了小厨房的事吧。九小姐觉得每天麻烦听雨轩送饭来有些不好，想着这几天就我们几个负责小厨房的饭菜。反正林管家说了，很快就会带新的嬷嬷过来。” 知夏和敛秋半信半疑，但落冬是个直肠子，向来只说真话，因此知夏和敛秋也只得跟着她向林九娘的闺房走去。 第三十六章 决定去留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守院门的齐嬷嬷与锁春相熟，没问什么就让锁春出了门。 锁春急急的来了听雨轩，一见春分便急道：“姐姐救我！” 春分诧异道：“锁春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锁春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又知道春分是蒋萱身边得力的，便将她拉到墙角，一五一十的把实情全和她说了。 其实春分并不惊讶，因为刚刚才有小丫鬟过来和她说起了这个传言，没想到这么快就坐实了。 但她还是故意装出一副惊诧的样子，夸张的说道：“是吗？锁春姑娘，你怎么这么糊涂，咱们林家虽然有钱，可这下人捞油水却是府里的大忌。你们九小姐年纪小或许不懂，可那新来的韩嬷嬷却是懂的。你还不赶紧去向九小姐求情？” 锁春心里一凉，踉跄了几步，说不出话来。 春分见她这个样子，不由得在心里暗笑了几声，脸上却是一脸肃穆，故作关切的说道：“要不这样吧，我去问问大少奶奶，要不让大少奶奶为你求几句情。” 锁春如蒙大赦，忙对着春分连连道谢，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往春分手里塞了一块碎银子。 春分轻笑一声，转身便进了蒋萱的卧房，蒋萱正带珃姐儿玩，见春分来了，便问道：“方才你和谁在外头说话？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春分让白露带珃姐儿出去玩儿，笑着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给蒋萱听。 蒋萱心头一沉。 刚想给怡心院安个棋子，还没起到作用呢就要废了......林九娘这阵子好像开窍了不少，锁春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林九娘不把她赶出怡心院，也万万不可能再拿她当心腹了。 春分见蒋萱表情严肃，便劝道：“这锁春倒也是个机灵的，出了事没去求九小姐，倒先来求大少奶奶了，说明她还是知道在林家谁说了话才管用。大少奶奶若是愿意，倒不如拉她一把，将来......她必会对大少奶奶死心塌地的。” 蒋萱叹气道：“死心塌地又有什么用，只怕将来也没多大用处。” 春分劝道：“就算九小姐不再信任她，但锁春在怡心院多年，对情况最是了解，多少还是能有点作用的。” 蒋萱沉吟片刻道：“那就先看看吧，若是九小姐执意要赶她走，我看看能不能给她说两句。” ...... 怡心院。 林九娘见只来了知夏和敛秋，便问道：“锁春呢？” 知夏没吭声，敛秋怯生生道：“不知道，九小姐，锁春姐姐出去了。” 林九娘没说话，心情一下子低落了。 韩嬷嬷板着脸，冷冷道：“你们可知道九小姐叫你们来是为了什么？若是你们还有良心，就赶紧招了！” 知夏拉了敛秋一把，两人“扑通”一下子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九小姐，我们错了......我们罪该万死，我们......” 韩嬷嬷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落冬则是莫名其妙，忙上去扶她们二人，劝道：“有什么事好好说，跪下来干嘛......九小姐最不喜欢我们跪来跪去了。” 林九娘沉声道：“落冬，你出去吧。知夏，敛秋，你们都站起来，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和我说清楚！” 知夏和敛秋哭着，将私分小厨房油水一事从头到尾讲了个清清楚楚。 林九娘一听大致与林管家所说的相同，心里便有了底。 要说知夏和敛秋有多坏，林九娘是不觉得的。 怡心院一向管理松散，无人管束，自己之前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平日里只顾玩耍嬉戏，从来也没忙过正事。 院里面的下人都是贫苦出身，见着能捞到的油水，岂有不心痒之理？ 知夏和敛秋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姑娘，一时糊涂也是有的。 但想起前世凭空消失的几百上千两银子，林九娘心里又有些顾虑。 怡心院里能出入自己卧房的也就这四个大丫鬟，到底是谁拿的呢？ 知夏见林九娘迟迟不开口，心中越加发虚，膝盖一软，又扑通跪下了，说道：“九小姐，我那儿还藏着六十八两的私房，我全还给您，求求您别赶我出去。” 敛秋有样学样，也跪下道：“我那儿也有五十多两，我也拿出来还给九小姐。” 林九娘皱眉道：“有话好好说，动不动的就跪下做什么？” 韩嬷嬷见林九娘话音松动，心叫不好，想着林九娘毕竟是孩子，听了几句哭叫就心软了。 “行，你们既然开口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韩嬷嬷，麻烦您老一趟，跟着她们去房里，把银子收来，先放在我这儿。” 知夏一愣，原本她想着九小姐向来在银钱上大方，定然不会要自己的几十两银子，刚才只是做做样子罢了，谁知九小姐还真较起了真，真要自己那几十两银子。 虽然心疼得紧，但知夏心里却又松了口气，听九小姐这意思，像是饶过自己了。 林九娘看着韩嬷嬷道：“辛苦嬷嬷了，好好看一看，瞧瞧这两个丫头说的是不是真的。” 韩嬷嬷会意道：“奴婢晓得了。” 说着，便带着知夏和敛秋出去了。 林九娘一个人在屋里，想着怡心院里的四个小丫头桃儿、杏儿、梨儿和橘儿年纪尚小，平素也只是跑腿打杂，跟自己并无多少接触，自然也不敢违背锁春这个大丫鬟的决定，倒是情有可原，不必太多责罚。 知夏和敛秋能主动向自己坦白，也算是态度良好，可以观察留用。 只有锁春......也不知她刚才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呢？ 过了一会儿，韩嬷嬷回来，向林九娘禀报道：“知夏和敛秋的屋都搜过了，身上也搜过了，如她们所说，知夏有六十八两银子，敛秋有五十五两银子，我已收来了。” 林九娘点了点头道：“还有一件事想麻烦嬷嬷，我这院子一向混乱，物件，银钱都乱得很，我想还是设个小库房的为好。我也不懂这些，还请嬷嬷帮我想想该怎么办。” 韩嬷嬷笑道：“这都是小事，趁此机会，我也能好好再看看那几个丫头到底是什么品性。” 林九娘满意的点了点头，韩嬷嬷现在是越来越懂自己的心思了。 “委屈嬷嬷了，其实我也知道嬷嬷说的有道理，但是一来短时间内找不到那么多适合的下人人选，二来她们毕竟跟了我这么久，这次虽说犯了错，可我私心说一句，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错，不过是贪欲作遂，也怪我平日里管教不严——总得让她们有个好归宿，我才能放心让她们走。” 顿了一顿，林九娘又道：“王嬷嬷给我下药，自然是留不得了，但我总觉得这事儿有蹊跷，想着在外头也该有个眼线，能够帮我盯着她，嬷嬷你觉得如何？” 韩嬷嬷马上便同意了：“九小姐说的极是，只是，咱们终归是妇道人家，此事，只怕还得有林管家助力。。” 林九娘点点头，笑道：“至于李嬷嬷和曹嬷嬷，我想，还是劝她们离开林家的好。看得出来，她们在我这儿干得也不甚痛快。小厨房的油水，我也不想向她们追讨了，算是临别的赠予吧。至于那四个小丫头，平日还算勤勉，也暂且留下，和知夏敛秋一样，将银子先收到我这儿，待六年后我及笄之时，她们也该是将嫁之年，到时我会将这些银子再贴补一些，作为嫁妆还给她们。” 韩嬷嬷见林九娘说来说去，都没说到锁春，便轻轻的清了清喉咙，说道：“九小姐，我问过守门的齐嬷嬷了，她说锁春刚才向听雨轩的方向去了。” 林九娘什么也没说，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第三十七章 来回试探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韩嬷嬷小心的试探道：“依老奴看，知夏和敛秋姑娘尚有悔意，留下也不是不可。只是锁春姑娘，我觉得最好还是......她心思太多，也太杂了。” 林九娘黯然道：“只怕，现在已经不好让她离开怡心院了。若我真的开口撵她，只怕大嫂会为她说情。我又怎能驳大嫂的面子呢？” 韩嬷嬷迟疑道：“就算锁春姑娘去找大少奶奶了，大少奶奶也不一定就会保她，九小姐是不是想多了？” 林九娘苦笑道：“以我对大嫂的了解，大嫂必会保她。” 蒋萱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又一直忌惮大哥对自己的宠爱，此时锁春前去投诚，她岂有不收之理？ 韩嬷嬷见林九娘坚持，便也顺着说道：“若是这样，倒可以成全她的姻缘。若她能嫁去秦家当了少奶奶，自然也不会愿意呆在怡心院里替大少奶奶卖命。” 林九娘见韩嬷嬷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笑了一笑道：“是，只是这件事如何达成呢？我尚在闺中，不便抛头露面，那秦家和林家也并无来往，贸然提起，也有些生硬。” 韩嬷嬷笑道：“此事不如交给林管家来办，看得出，林管家忠于大少爷，自然也不会对九小姐差。而且，也可趁机让林管家和咱们现在一条船上。” 林九娘不由得又一次庆幸自己当初手脚快，抢在林四娘之前把韩嬷嬷争取了过来。 “嬷嬷所言极是。”林九娘含笑答道。 此时正巧林管家又过来拜访，见了林九娘和韩嬷嬷，便笑着说：“九小姐，我已经准备好了车马人手，随时可以去韩家村接韩姑娘。不知九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林九娘道：“既是如此，韩嬷嬷便也跟着去吧，这样我也放心些，毕竟英娘姐姐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还是谨慎些好。” 韩嬷嬷一听心生欢喜，更加觉得自己没有跟错人。 正在这时，锁春回来了。 一进门，锁春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道：“九小姐，我错了，我不该......”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底，但看见锁春跪在地上的时候，林九娘还是心中一痛，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锁春姑娘，你倒是说清楚，你不该什么？”韩嬷嬷故意阴阳怪气的说道，“说清楚，也让九小姐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想的。” 锁春脸微微一红，忙低下头道：“锁春不该瞒着九小姐，将小厨房的油水私底下分了。” 韩嬷嬷又道：“还有呢？” 锁春一怔。 她在宅院里摸爬滚打多年，自然知道孰轻孰重。 私分小厨房的油水，是贪。 投靠大少奶奶，却是背弃了主子。 身为怡心院的丫鬟，她不是不知道大少奶奶对九小姐是什么态度。 九小姐最受大少爷的宠，便也最受大少奶奶的嫉妒。 大少奶奶想拉拢自己，自然有她自己的用心。 或许，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有关九小姐的消息。 或许，是为了方便下手...... 想到这里，锁春不自觉的抖了一抖。 她马上对自己说道：那又怎么样，至少现在，自己还没为大少奶奶做过一件事情。 至少现在，自己是清白的。 锁春忙辩解道：“别的真的没有了！九小姐，我跟了您这么久，您最是了解我了，我，我......” 锁春“我”了半天竟没有“我”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韩嬷嬷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叹道，以锁春这样的资质，若是老老实实的当个丫鬟还是够的，想要两面三刀，只怕是应付不来。 “锁春，你方才去了哪里？”林九娘开口了，声音不徐不急，听不出情绪。 锁春低下头道：“我方才去了听雨轩，今天早上春分姐姐来的时候，不慎把帕子落在地上了，我去把帕子还给她。” 林九娘微微抿了一下嘴角。 这是一个谎言，而且是很拙劣的谎言。 但她不想去戳穿。 若是大嫂觉得这样她才安心的话，那就这样好了。 “锁春，小厨房的油水，你一共拿了多少银子？” 锁春迟疑片刻道：“这，我没有算过，大约有一两百两吧。” “还剩多少？” 锁春立刻告饶道：“九小姐，我，我家里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我每个月的那点钱都贴在家里了，我身边真的不剩多少了......” 韩嬷嬷插话道：“锁春，我可不信你不给自己留体己银子——你不是还想着要嫁到秦家吗？你父母能给你备多少嫁妆，你能不给自己留一手吗？” 锁春满面通红，贝齿紧紧咬住嘴唇，半天不说一句话。 韩嬷嬷加重了语气，有些凶狠的说道：“锁春，你可别忘了，这银子，你不该拿！若你还想留在怡心院，那就得把这银子给吐出来！” 锁春软了半截身子，差点没瘫在地上。 她算过的，这两年多，她一共拿了有两百三十七两银子。 其中一百两，她陆陆续续的拿回了家。 还有一百两，她分好几次偷偷塞给了秦既明，让他帮忙收着。 不是锁春信不过爹妈，而是，毕竟还有一个弟弟，爹妈肯定会为弟弟多考虑一些。若自己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爹妈，恐怕将来再想要回来，那就难了。 还剩的三十七两，加上平时省下的月例银子和打赏，加起来有六十五两，锁春收进了自己房里的小匣子里。 九小姐这意思，莫不是要自己把银子全还给她？ 可九小姐不缺钱，这两百多两银子对于她来讲，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而且自己身上只剩这六十五两银子，难不成九小姐还要让自己写欠条吗？ 锁春这么想着，脸色惨白。 若是这样的话，留在怡心院又有什么意思？ 林九娘看锁春脸色不对，便对韩嬷嬷使了个眼色，温言细语的说道：“锁春，你也该知道，私分小厨房的油水是你的不是。若我不处罚你，那咱们这怡心院还有没有规矩了？已经花出去的，我也不追究了，你现在身边还剩多少银子，悉数交给韩嬷嬷，待到哪天你出嫁时，我会补上一部分，作为你的嫁妆让你带走的。” 若是之前的林九娘说了这一番话，锁春信。 可是现在有了韩嬷嬷，锁春就有些不敢信了。 她木然的站起身来，看了韩嬷嬷一眼。 韩嬷嬷看出了她眼中的哀愁和怨愤，淡淡道：“锁春姑娘，你是不是觉得九小姐这是在为难你？” 锁春惨然一笑道：“我是奴婢，我哪敢呢？” 韩嬷嬷强压怒气，说道：“即便九小姐不是主子，你不是奴婢，你们俩是地位平等的朋友，你背着朋友分走了她的银子，难道不该还给她吗？你做错了事，败露了，不想着悔改，不想着补偿，却只想着怎么能脱罪，怎么能保住那些不该自己拿的银子，锁春，都说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可你也不能光想着你自己，一点儿也不想着别人！哪怕这个人是你的主子！” 第三十八章 终于死心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锁春低着头耷着肩，突然跪倒在地痛哭道：“九小姐，我错了，可我真的需要银子......” “需要银子，你可以提，可以想办法赚，可这不是你骗人的理由！”韩嬷嬷还想说话，被林九娘一个眼神止住了。 “算了，韩嬷嬷，别逼她了。”林九娘有些黯然的说道，“锁春，若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可是，你得记着，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好说话的。” 锁春如蒙大赦，立刻给林九娘磕了个头，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韩嬷嬷看着一脸灰败的林九娘，轻声道：“九小姐，锁春......” “留不得了。”林九娘昂起头，徐徐的吐出一口气，“也留不住。韩嬷嬷，你先接英娘姐姐过来，然后，你代我去查一查，这个秦既明到底是什么来头。” ...... 两天后，韩英娘便进了怡心院。 将韩英娘安顿好之后，林九娘便让锁春去听雨轩向蒋萱提了此事。 和林九娘设想的一样，蒋萱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韩英娘今年十三岁，身材窈窕，面容秀丽，虽说打扮十分土气，可她出众的外貌一点儿也没受影响。要说林九娘的相貌也算不错，可是一当韩英娘站在她身旁时，林九娘仅有的几分姿色顿时就被比了下去。 别说是林九娘了，就算是林家最漂亮的林六娘，见了韩英娘，只怕也要甘拜下风。 “我的天哪，我真没想到英娘姐姐竟然这么漂亮！”林九娘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韩英娘的惊艳，“韩嬷嬷，你怎么没跟我提起过？” 韩嬷嬷心里虽然甜滋滋的，但是嘴上还是谦逊的说道：“哪里，九小姐谬赞了，小女只是略有姿色，比不得九小姐高贵大方。” “韩嬷嬷你才是在说笑话，我哪里高贵，哪里大方了？”林九娘笑嘻嘻的拉过韩英娘的手，问道，“韩家姐姐可用过早饭了？肚子饿不饿？” 韩英娘的脸红到了耳朵根，讷讷的应道：“用过了。” “用过就好，这两天院子里有点不太平，你别害怕，过阵子就好了。”林九娘又上下打量了韩英娘一番，笑道，“英娘姐姐气质淡雅，我屋子里有几匹水葱色和艾青色的蜀锦，我年纪小，不太能衬得起来。知夏，你替英娘姐姐量了尺寸，让家里的绣纺给英娘姐姐赶几套新衣服出来。” 韩英娘羞得说不出话来。 韩嬷嬷经过这阵子的相处，知道林九娘性子爽直，不爱转弯抹角，刚才这一番话并不是虚情假意，便笑道：“英娘，既是九小姐赏的，你就谢赏吧。” 林九娘手一挥道：“什么赏不赏的，是我送英娘姐姐的。英娘姐姐，到了怡心院，我们便是一家人，你有什么缺的，尽管开口，别和我客气。” 落冬也在一旁笑嘻嘻道：“是的英娘姐姐，你能来，我们可高兴了呢。” 韩英娘刚一抬眼，便看见站在一旁冷着脸的锁春。 锁春一直没琢磨明白林九娘对自己的态度。 没撵自己出怡心院，也没扣自己的银子——别的人都扣了，怎么就没扣自己的呢？ 难道就这么放过自己了？ 林九娘吩咐道：“敛秋，你带英娘姐姐去她房间看看。英娘姐姐，你的房间就在韩嬷嬷的房间旁边。” 知夏和敛秋带着韩英娘退了下去，正巧在这时候，林管家又来了怡心院。 林九娘整理了一下心情，和韩嬷嬷一道见了林管家。 林管家给林九娘行了礼，恭敬的说道：“九小姐，大少爷回信了。” 林九娘又惊又喜道：“是么？大哥信中说了什么？” 林管家道：“大少爷已接到我递过去的信，对九小姐很是挂念，也很是放心不下，只是，朔州那边生意要紧，因此一时半会儿无法启程回伏州。不过，大少爷说了，让我多关照您，他一旦将要紧的事情处理好了，便会马上回来。” 林九娘心中五味杂陈，有开心，有感激，但更多的还是愧疚。 “林管家，你稍等我片刻，我这就手书一封，你替我派人送给大哥。” 说着，林九娘便起身去了书房，落冬在一旁研墨。 她铺开宣纸，稍稍思忖片刻，便抬笔写道： “长兄如晤： 怡心院之风波已平息，长兄应以林家大局为重，无需为小事奔波劳累。小妹已不复往日般不羁，行为举止亦有分寸，还望长兄放心。” 写完这简单的几行字，林九娘将信笺交给林管家，说道：“林管家，让您费心了。都怪我以往太不懂事，以至于大哥为我劳神费心——以后若我有哪儿做的失了分寸，还望林管家对我多多提点。” 林管家看着信笺上那秀丽的簪花小楷，一时惊得差得合不上嘴巴。 这九小姐的书法精进得也太快了吧？ 忠勇侯府派人来递庚帖的那天，大少爷还对自己说，要为九小姐请几位教授女红、书法的老师，因为九小姐写出来的字和鬼抓墙差不多。虽说这女子无才是德，可最基本的字还是要认得几个的，否则将来如何打理后宅？ 可今日九小姐写出的字，却是一笔漂亮端正的簪花小楷，虽说达不到大家高度，可作为后宅女子来讲，已实属难得。 林九娘见林管家一脸惊诧，这才反应了过来。 前世她一向顽劣，和忠勇侯府订亲之后，大哥特地给她请了女先生，可是她沉浸在将要成为世子夫人的美梦中，哪有心情静下心来好好练习女红和书法？ 后来嫁进侯府，她的一笔烂字成了全侯府上下的笑柄。 林九娘现在还能回想起淑荣郡主那一脸的鄙夷。 “商户庶女就是商户庶女，再有钱也没有用，打扮得再华丽，骨子里还是粗鄙不堪！” 为着这一句话，林九娘苦练书法，等她终于练就一笔让人挑不出错的簪花小楷时，淑荣郡主看她的眼光却仍是充满了不屑。 “字倒是写得不错，可是，这大家闺秀的内涵气度，是你这商户庶女学不来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说这句话时，淑荣郡主头上还戴着从林九娘手里要来的那支宝石桃蝠簪。 再想起这些前尘旧事，林九娘心里少了彷徨和愤恨，多的只是淡然和平静。 无论如何，这辈子不会再和忠勇侯府扯上关系。 总有一天，自己要解除和忠勇侯府的婚约，不再重蹈前世的覆辙。 自己先要取得林老太太的信任，在林家站稳脚跟。 有了林老太太的庇护，大哥也不用整天为自己操心了...... 将来若是要与忠勇侯府解除婚约，有林老太太的支持，自己和大哥的处境也会好得多...... 可是，该怎么取得林老太太的信任呢？ 第三十九章 林老太太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老太太今年六十岁了，虽是满头银发，面容却还很显年轻，瞧着也就五十岁出头的样子。 她这几年潜心修佛，早已不过问林家的家务事，但她每日都会让身边的秦嬷嬷去打探林家家里头发生了什么事，一日也不曾落下，所以虽然她寸步不离清心堂，但实际上林家的大事小情她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你是说，四姑娘让马房的小厮给九姑娘的马车动了手脚，想要陷害她不能及时回来，好污损她的名节？” 林老太太放下手中的佛珠，睁开了眼睛。 秦嬷嬷低声道：“是，现在外头都在议论着呢，说是不单四姑娘让人给九姑娘的马车动手脚，还在外头找了土匪，想要趁九姑娘拜祭生母的机会置她于死地呢！” “胡说八道......”林老太太”嗤“了一声道，“都找了土匪想杀了九姑娘了，她干嘛还要多此一举，给九姑娘的马车动什么手脚？” 秦嬷嬷赔着笑道：“我想也是，还有人说，那日晚上九姑娘晕倒，也是四姑娘下的手。” “林管家怎么说？” 秦嬷嬷小心翼翼道：“林管家已将事情查明，九姑娘的马车确是马房一个叫做鸣鹤的小厮动的手脚，而这鸣鹤和四姑娘身边大丫鬟海棠有私，再往后......他也没查明白。另两件事倒真的与四姑娘无关，一件是怡心院小厨房的婆子自做主张，另一件......老太太，这四姑娘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呢，哪来的本事能使唤得动土匪呀？” 林老太太沉吟了片刻，又道：“那九姑娘是个什么反应？” 秦嬷嬷笑道：“这九姑娘倒是改了性子了，要换作以前，她肯定得闹个天翻天覆，可这次她却主动对林管家说不想再追究了，以和为贵。” “哦，是吗？”林老太太略略有些意外，“她真有这么大肚量？” 秦嬷嬷感慨道：“怎么说也是未来的世子夫人了，多少也该懂点事了吧。” 林老太太目光沉沉的盯着窗外道：“再懂事，也是个私生女，上不得台面的。” 秦嬷嬷不禁问道：“老太太，当初大少爷执意要将九姑娘嫁进侯府，您老为何不阻拦一下呢？若是那时......“ “嗨，两害相较取其轻罢了。” 林老太太站起身，走到了窗前，轻声道：“若不嫁九姑娘，那只能嫁四姑娘——嫁四姑娘还不如嫁九姑娘，所以，我便没有插手此事。” 这下，秦嬷嬷可有些糊涂了。 “老太太，四姑娘怎么会不如九姑娘呢？四姑娘可是嫡女，嫁过去的话，咱们林家面子上也好看些。况且，四姑娘好歹还有大太太教着，这九姑娘打小就没人管，这教养方面可比四姑娘差远了。”秦嬷嬷话音刚落，便想起了林四娘刚刚才算计了林九娘，赶紧就闭了口。 林老太太见她脸色一变，猜出了她的心思，苦笑一声道：“那我问你，若四姑娘嫁去侯府，情况会怎样？若她不得宠还好，若是得了宠，大太太的尾巴还不翘上了天？将来若是再生个一男半女，你觉得，大房还能像现在这么安分吗？” 秦嬷嬷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道：“原来，您是怕......” “是。”林老太太长长的出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林家这两个儿子，没一个有出息的。若不是有之澜，只怕现在林家已经败落了。不管怎么说，只要我这个老太婆在一天，就得保之澜一天。老大媳妇是个眼皮子浅的，虽然她没生下儿子，可大房还有几个庶子，难保她不打庶子的主意。若真的让她得了势，只怕咱们林家就真没好日子过了。” 秦嬷嬷是林家的老人了，对于小乌氏的脾气是再清楚不过，便也跟着附和道：“老太太说的是，要说，还是之前的大太太......” “可不是嘛。”林老太太隐隐带着怒气道，“要说荻音那孩子真是不错，长得好，脾气也好，容我这个当娘的说句不中听的，她嫁给东涯那都是委屈她了。只可惜呀，走得太早了......若她还在，家里哪还能出这么些乌烟瘴气的事。” 秦嬷嬷扶着林老太太坐到炕上，又倒了杯温热的茶，双手奉到了林老太太的面前：“您也别多想了，好在珏哥儿争气，再过几年，说不定也能像当年的大少爷一样，可以开始打理林家的生意了。到时候，咱们林家的生意一定会更加兴旺的。” 一提到林世珏，林老太太的脸上顿时溢满了笑容。 “的确，我老太婆还等着珏哥儿娶妻生子，等着当太奶奶呢。”林老太太刚把眉眼舒展开，却又拧紧了眉头，“只怕让小厮给九姑娘的马车动手脚的幕后人真的是四姑娘，若不是她，那便是老大媳妇......这次她们没得手，只怕还会有下一次。” 秦嬷嬷劝道：“九姑娘自有林管家和大少奶奶关照，您还是别多费神了......” 林老太太没再说话，只是笼起了手，慢慢的半闭上了眼睛。 秦嬷嬷知道林老太太是累了，便慢慢的扶着她半躺下，又给她盖了床薄被。 见老太太的呼吸渐渐均匀了下来，秦嬷嬷便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又顺手将门虚掩上了。 清心堂并不大，除了林老太太，也就秦、李、章、宋四位嬷嬷。 秦嬷嬷原先是林老太太的陪嫁丫鬟，一生未嫁，陪伴了林老太太几十年，一直是忠心耿耿，因此虽然她才智学识不出众，办事能力也不出众，林老太太却一直最倚重她，也最信任她。 秦嬷嬷比林老太太小四岁，今年也是五十六岁的人了。这几年随着年岁渐长，秦嬷嬷的心思也是越来越多。 按说她是林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嬷嬷，不管林老太太在不在，林家都会为她养老送终，绝对是不会亏待她的。 但都说落叶归根，林老太太本姓文，祖藉祁州，秦嬷嬷也是祁州人，四十多年前跟着林老太太来的伏州。林老太太在当姑娘时在娘家过得并不如意，出嫁了之后也很少和娘家联系，顶多是逢年过节派人捎点礼回去，久而久之的也就和娘家人渐渐生分了下来。 林老太太膝下有儿子，有孙子，加上父母早已仙逝，对娘家并无多少牵挂。可秦嬷嬷却不同，她一生未嫁，无夫无子，年纪越大，就越牵挂娘家的亲人。 可是，她又不好在林老太太面前提起此事。 毕竟，祁州山遥路远，总不至于因为自己想念亲人，就让林家劳师动众吧。 秦嬷嬷下定了决心，林老太太在一天她就伺候一天，若有一天林老太太不在了，那她便要回祁州去，看看故土，看看故人。 因此，她一直都待林之澜很是客气，为的就是万一有那么一天，林之澜能给她行个方便，能多照顾她一些。 “也不知这日子怎么就过得那么快，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秦嬷嬷轻声的嘟囔了一句。 当初陪着小姐嫁到伏州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可转眼已经是四十多年。 曾经的如花美眷，已彻底的消失在了逝水流年里。 第四十章 异想天开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四娘担心吊胆的等了好几天，没等到林之澜回来的消息，她才慢慢的把心给放下。 信也该送到了，若是林之澜真的有心回来，只怕现在也该到了。 原本她是松了一口气，可是满院子传的流言又让她火冒三丈。 不仅说她买通马房小厮弄坏了林九娘马车上的轮毂，还说她收买了怡心院的婆子给林九娘下毒。 更匪夷所思的是，居然还有说她贿赂了外头的土匪，想要趁林九娘外出的机会把林九娘一刀杀掉。 大丫鬟石竹赔着笑道：“四小姐，都是外头的丫鬟婆子闲得没事磕牙，我已吩咐过了，让她们一个个的都闭嘴，否则的话，轻饶不了她们！” 林四娘余怒未消道：“苒芳居的丫鬟婆子你管得了，外头的丫鬟婆子，家丁小厮，你能管得了吗？都一个个的胡说八道，若是大哥回来了，得怎么误会我？” 石竹无奈道：“大太太也放出话来了，谁再嚼舌根就撵出林家......” “她管得了大房可管不了二房！”林四娘恨恨道，“肯定是林九娘那个野丫头，她也就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石竹默默的站在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出。 林四娘怒气稍遏，抬眼看了一眼石竹，问道：“海棠现在怎么样？” 石竹忙道：“海棠挺好的，海棠说，鸣鹤对她用情颇深，一定不会把她牵扯进去——更加波及不到四小姐您。” “若是这样是最好。”林四娘冷冷道，“要不然的话......哼！” 石竹背后一凉，勉强笑道：“四小姐，海棠跟了您多年，最是忠心不二，您放心吧！” 林四娘斜靠在炕上，一边绞着手指一边盘算：“行得正，坐得直，我没做那些事情，有什么好怕的？林九娘这么嚣张，我非好好治治她不可！” 过了好一会儿，林四娘突然坐直了身子，“腾”的站了起来，径直就往外走。 石竹也不敢多问，跟着林四娘出了苒芳居，进了兰芷院。 一进兰芷院，林四娘便道：“你站在门口守着，别让无关人等进来，我和太太有话说。” 说罢，林四娘便进了小乌氏的卧室，正巧，小乌氏正一个人跪在佛龛前念经。 “娘，我来了！”林四娘笑吟吟的把小乌氏扶起来，一脸兴奋道：“娘，我想出了个好主意，能够一下子搞臭那个野丫头，让她永远也翻不了身。”她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大哥回来也救不了她。” 小乌氏懒洋洋的说道：“什么好办法？” “娘，上次林九娘那野丫头不是在郊外被匪徒劫持，然后有个男人救了她吗？”林四娘急急的说道，“我们可以说，那男人是她在外面的相好！” “噗！”小乌氏嘴里一口茶差点全喷出来。 林四娘忙拿了帕子替她拭去茶渍，不解的问道：“怎么了娘，这个主意不好吗？” 小乌氏简直弄不清楚林四娘是怎么想的。 “林四娘，你以为这屎盆子就是这么容易扣的？你说那个叫幼辰是那野丫头的野男人，别人就会信？你哪来的证据？再说了，那野丫头才九岁，谁会信？” 小乌氏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林四娘，摇头道：“我看你是想当世子夫人想疯了！” “娘！”林四娘又羞又恼，“我想当世子夫人不对吗？况且，我还没说完呢！” 说着，她凑到小乌氏的耳边，低声道：“二婶不是想请那个严神医来咱家看病吗？那严神医最擅妇科，据说可以单凭切脉就判断出女子是姑娘还是妇人，只要买通了他……” 小乌氏哑然失笑道：“那又如何，且不说那严神医是否能被收买，就算他照我们所说的做了，你大哥只需找个有经验的婆子，一验便知。” 林四娘笑道：“一个是婆子，一个是神医，大家到底会信哪个？更何况，咱们可以说，婆子是被大哥买通的，真真假假，谁又分得清？要的就是败坏她的名声，谁会在乎真相到底是什么？娘别忘了，她是个私生女，她娘就是个不正经的，她还能正经到哪里去？” 小乌氏一听林四娘竟然说的头头是道，逐渐有些听进去了。 “可是，就算买通了严神医，坏了那丫头的名声，又能怎么样？你大哥肯定会把消息封锁在咱们府内，忠勇侯府能不能得到消息还两说呢。” 可小乌氏仔细想想，林四娘的提议还是有不少漏洞。 林四娘忙道：“这个我也想了，必定是要在一个公开的场合办成此事……”说着便凑到小乌氏耳边私语起来。 小乌氏神色凝重，过了半晌才道：“我们不过女流之辈，如何能办得成这些事？” “这个不难，过一阵四表哥不是要过来做客么？娘你可以让三舅舅一道过来，到时也好有个人一道商量。” 见小乌氏还是有些犹豫，林四娘急了，嘟着嘴道：“当初爹爹看中的是四姨，娘不也是把爹爹争取到了么？怎么到了我这儿，娘就是一脸为难？莫非娘不想让我当上世子夫人？” 小乌氏一听女儿提起往事，立刻瞪圆眼睛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说你爹当初看上的是你四姨？” 林四娘笑道：“娘，你就别瞒着我了，这是爹爹去年有一次喝醉了酒，亲口告诉我的。娘，既然当初你能争取爹，为什么我现在就不能争取下世子？” “争取？”小乌氏恨恨道，“争取来的结果，你又不是没看到。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抢也抢不来。” 林四娘见小乌氏似乎竟有打退堂鼓之意，不由得急了，站起来道：“娘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就要眼睁睁看着那野丫头嫁进侯府，骑到我们头上来吗？” 小乌氏也火了，一拍桌子道：“你怎么不看看你干的好事！现在全林家都在传你指使海棠让鸣鹤弄坏那野丫头的马车轮子，还有人说你买通了怡心院的婆子给她下药。我告诉你，只要你大哥一回来，指定要找你算帐！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对你大哥解释吧！” 林四娘也有些慌了，忙道：“也不知是哪些爱嚼舌根的瞎传——娘，既然是这样，那咱们更应该先下手为强。趁着大哥还没回来，咱们把局给布好。” 小乌氏冷笑道：“你就不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林四娘急道：“娘，你怕什么呢？你是大太太，大哥还敢把你怎么样吗？娘，别忘了，那野丫头不比从前，是一天比一天会上道了。若是现在不把她掐死在萌芽之中，万一她修炼成了人精，进了侯府，笼络住了世子的心，再加上大哥对她偏心，到那个时候，还能有咱们的好日子过吗？” 小乌氏又被林四娘说动了心。 “那你说说，该怎么办？” 林四娘凑到小乌氏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 小乌氏盯着林四娘道：“姑且信你一回吧！” 林四娘喜道：“还是那句话，若将来我成了世子夫人，必为娘挣个诰命！” 第四十一章 推杯换盏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此时的林之澜正坐在朔州最大最豪华的明月楼里，与龚连达和魏宝荃推杯换盏。 龚连达放下酒杯，笑眯眯道：“都说伏州林家的美人骨是望朝第一酒，之前我还半信半疑——现在，我可是真信了！” 林之澜不卑不亢道：“国舅爷谬赞了，林家酒坊不过是小地方的作坊罢了，哪里能与京城的酒坊相提并论。” 龚连达今年二十五岁，与风姿绰约的龚贵妃不同，龚连达身材矮胖，气质猥琐，小小的绿豆眼里总是闪着不怀好意的光。 林之澜不禁在心里连连叫苦。 自己之所以亲自来朔州，完全是因为魏宝荃大人从中牵线搭桥。 魏宝荃差人过来给他递话，说是有一位京城的朋友很是喜爱林家的酒，希望能进一批林家的酒到京城去贩卖。 这位朋友是京城的贵人，身家很是丰厚，希望林之澜能亲自过来洽谈。 九年前，时任巡抚的魏宝荃路过伏州，救下了在林家门口即将临盆的梅娘，还为梅娘立了碑。自此，林之澜结识了魏宝荃。因为魏宝荃可说是林九娘的救命恩人，林之澜对他一直很是敬重。 因此，这次魏宝荃一开口，林之澜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如今的魏宝荃已辞去巡抚一职，回到故乡朔州出任知州。 他今年已逾五十，头发已是花白，但眉眼俊朗，身手敏捷，看起来并无一丝老态。 魏宝荃给林之澜和龚连达各斟上满满一杯美人骨，笑道：“九年前一别，再次相见，林家大少爷已然风度不凡，不复当年之少年矣！” 龚连达颇有兴趣的插话道：“哦？原来林大少爷和魏大人是旧相识？” 魏宝荃笑道：“曾在伏州呆过一段时间，但凡是伏州人，哪个不知道林大少爷的精明厉害呢？林大少爷十几岁时就能把林家的生意打理得红红火火，实属难得啊。” 龚连达抿嘴一笑，有些不怀好意的打量起林之澜来。 之前忠勇侯白文斌就是中了龚连达在赌场设的局，欠了他十万两银子。 龚连达知道忠勇侯没有多少家底，也没有多少过硬的关系，原本盘算的是白文斌必定凑不到十万两银子，早晚会向他告饶，到时他便可以提出让忠勇侯拿宅子来抵债。 伏州虽然远离京城，但却是一块富庶之地，不但物产丰富，而且风景优美。 否则，御华真王也不会选择在伏州北郊的秋情山上隐居。 提到御华真王，龚连达的感情有些复杂。 按说，御华真王对龚家有恩。 龚贵妃出身寒微，初得圣宠时便招惹了不少嫉妒，承恩后虽被封为更衣，却仍旧住在齐淑妃的玉秀宫中，整日都得看齐淑妃的脸色。 齐淑妃早年前也曾得过宠，但在她所生的二皇子夭折之后，皇帝对她的宠爱也日渐稀薄。 年华渐逝，恩宠已消，膝下又没有子女，齐淑妃的日子过得虽然富贵，却了无生气。 所以，当齐淑妃发觉年纪轻轻的龚更衣竟有了早孕反应时，愤慨、嫉妒、伤感......一并涌上了心头。 龚更衣是在齐淑妃的眼皮底下勾引到的皇帝，齐淑妃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恰巧那阵子国事繁忙，皇帝忙于政事，已有十天半个月没去后宫了。 齐淑妃便想趁着皇帝还不知道龚更衣怀有身孕，早早的便将她肚子的孩子弄掉。 毕竟，当时皇帝膝下只有两名公主，尚无皇子。 若是龚更衣一举得男，岂不是会母凭子贵，早晚骑到自己的头上来？ 齐淑妃虽想动手，却又怕留下把柄，便让贴身宫女到太医院去请与自己相熟的王太医，想请王太医替自己出出主意。 谁知天底下竟就有那么巧的事儿，宫女和王太医窃窃私语的时候，正好碰上权铁心来太医院给御华真王取药。 权铁心是兵部侍郎权尚本之子，武功高强，不单轻功盖世，还能听风辨物，稍加留心便将宫女与王太医之间的私语听了个清清楚楚。 权铁心转头就将此事告诉了御华真王。 按说御华真王若是明哲保身，最佳的做法就是当什么也没听见，听之任之。 反正龚更衣肚子里怀的又不是他的孩子，而齐淑妃的父亲和哥哥在朝中又颇有势力。 他一个王爷，本就不该掺和皇帝的后宫之事。 但御华真王却亲自去找了皇帝，将此事和盘托出。 皇帝龙颜震怒，下令彻查此事，果真在龚更衣日常的饮食中发现了会导致流产的药材。 好在查处及时，龚更衣尚未服食，肚中的龙胎才得以保全。 皇帝顾及齐淑妃娘家的面子，贬齐淑妃为妃，迁出玉秀宫，又将龚更衣封为龚嫔，成为玉秀宫的主位。 而御华真王救下的龚更衣腹中的孩子，就是如今的四皇子。 为着这一层关系，龚贵妃对于御华真王始终怀着感激之情，也几次三番的在龚连达跟前念叨。 念叨来念叨去，龚连达就起了个念头。 他想把妹妹龚连莹嫁给御华真王为妃。 御华真王虽然已经二十六岁，却迄今未曾婚配。 虽然御华真王身子骨弱点，但毕竟身份摆在那儿，加上他性情温柔，容貌清秀，想嫁进王府的贵女如同过江之鲫。 而妹妹龚连莹美艳绝伦，姿色比姐姐龚贵妃还略胜一筹。 若不是有规定姐妹不可同入后宫，龚连达是肯定要把龚连莹送入后宫的。 如今龚贵妃虽得圣宠，身边又有四皇子和七皇子，可她的出身实在是卑微，一时半会儿还取代不了皇后的位置。 若皇后哪一天诞下嫡子，嫡子被封为太子，而皇帝哪一天又......太子一即位，只怕龚贵妃、四皇子还有七皇子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所以，龚连达便想着用龚连莹再与皇家攀一门亲。 御华真王与世无争，在朝中口碑一向不错，也颇得皇帝信任。 若龚连莹嫁了他，将来龚家也多了一份倚靠。 只是龚连达刚动了这个念头，御华真王便离开京城，动身去了伏州。 说是去伏州休养一阵子，可却遣了王府中的大部分下人，只怕是要长住伏州了。 龚连达便动了心思。 御华真王不在京城也好，也方便自己动手脚。 龚连莹虽说是龚贵妃的妹妹，可也输在个出身上，若是通过正常的渠道，恐怕顶多也就是给御华真王做个侧室，万万是当不上王妃的。 可要是御华真王看上她了，又另当别论。 龚连达虽未曾与御华真王碰过面，可也知道，他是个痴情种。 他之所以到二十六岁还未娶妻，就是因为早年他还是四皇子时，曾经深爱过身边的一个宫女，对她用情颇深。 先皇发觉后，大为光火，骂他没有出息，宫女不过是玩物罢了，怎么还能放在手心里供着呢？ 那小宫女年纪尚幼，禁不得惊吓，没多久就病死了。 自那之后，御华真王便一直郁郁寡欢，身子也一天天的弱了下去。 后来先皇驾崩，御华真王出宫开府，皇上和皇后都曾为他牵过几回线，可御华真王全都婉拒了，一直是孑然一身。 龚连达有把握，以妹妹龚连莹的姿色和娇媚，一定可以把没怎么接触过女色的御华真王一举拿下。 可是，总得有个由头吧？ 龚连达便瞄上了忠勇侯府那间大宅子。 忠勇侯府别的不行，宅子却是相当不错。 不仅风水极好，而且布局结构也是十分大气合理，是先皇特地请人为老侯爷白西洵设计的。 可以说是全伏州数一数二的好宅子。 在龚连达看来，忠勇侯府早就失势了，早就不配住这么好的大宅子了。 他想把这座宅子盘下来，作为龚府，收拾好了就把妹妹龚连莹接过来。 同在伏州，龚连莹与御华真王才有可能“偶遇”，才有可能发生接下来的一切。 可是没想到，忠勇侯竟然找到了林家，还从林家手里拿到了十万两银子。 第四十二章 放心不下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要说这个林之澜也的确是不简单，年纪轻轻的便能撑起整个林家的大局，谈起话来也是滴水不漏。 龚连达便又打起了林家的主意。 林家富得流油，是一块难得的大肥肉。 为了能与林之澜见上一面，他特地请相识的朔州抚巡魏宝荃从中牵线，将林之澜请到了朔州。 林之澜来了朔州，他又故意拖着，过了几天，才请林之澜来了明月楼。 “林大少爷，有一事我不太明白。既然林家酒坊富有盛名，为何不在京城开设分号呢？”龚连达几杯酒下肚，黄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 林之澜也喝了好几杯，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神色如常，微微一笑道：“林家酒坊不过是小作坊罢了，难登大雅之堂。况且，京城距离遥远，酒坊的竞争激烈，我对京城的情况也不熟悉，所以......” “哎，林大少爷不要妄自匪薄嘛！”龚连达笑嘻嘻道，“我不是吹，靠着姐姐的面子，我什么样的御酒没喝过？可没有哪一种御酒能有你林家的‘美人骨’般入口甘冽、回味悠长。这样吧，若是你不想在京城开酒坊，那就由我来帮你来开吧，如何？” 林之澜一时摸不清楚状况，委婉的回绝道：“在下谢过国舅爷抬爱，如今林家的生意还算不错，我呢也不急于扩张，所以......” 龚连达笑容不减，只是目光中隐隐露出不屑，咧着嘴角道：“这倒不难，林大少爷只需将林家酿酒的方子交给我，别的，就不劳林大少爷费心了。当然，我也不会亏待了林大少爷，每个季度都会给林大少爷分红，林大少爷，你看如何？” 坐在一旁的魏宝荃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个龚连达，也有点太过分了。 之前说是想进一批林家的酒到京城去卖，这也就罢了。 怎么还盯上林家酿酒的方子了？ 酿酒的方子乃是林家的机密，是林家酒坊立足的根本，岂是能随随便便给别人的？这明摆着是要仗势欺人了。 于是，便开口为林之澜解围道：“国舅爷别开玩笑了，林大少爷再能干，毕竟上头还有老太太和父亲母亲，这么大的事儿，岂是他能决定的？我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国舅爷手中的产业不少，也不急于这一时嘛。” 龚连达也略略有些意外，魏宝荃这个老狐狸，怎么为林之澜说起话来了？ 没听说他俩之间有什么交情啊？ 但魏宝荃毕竟曾任过巡抚，在朝中还有一定的影响力，如今又是朔州的知州，龚连达也不想轻易得罪他，便顺水推舟道：“是，反正此次我也是难得离开京城，出来游山玩水，也不急着回去，就从长计议吧。对了，忘了恭喜林大少爷了，听说前不久林大少爷刚为令妹与忠勇侯世子订了婚，真是可喜可贺呀！” 一提到林九娘，林之澜的心里更是一团乱麻，烦燥不堪，却又不得不挤出一丝微笑，敷衍道：“多谢国舅爷了。” 魏宝荃笑道：“要说林大少爷的九妹与我还颇有缘分，九年前，她刚出生的时候我就看过她一眼，皱巴巴的像个小猫儿似的——不知现在九小姐如何了？” 林之澜忙道：“托魏大人的福，九妹现在很好，不单身体康健，而且人也懂事知礼。当初若不是魏大人出手相救，都不知道九妹这条小命能不能保住——魏大人是九妹的大恩人，此番之澜前来，也是想代小妹多谢魏大人的救命之恩！” 说着，林之澜站起身，身旁的竹笛会意，将一个织锦盒子递了过来。 林之澜打开织锦盒子，里面是一块鸡血石印章。 “这是在下特意请君山老人替魏大人刻的一方印章，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魏大人笑纳。” 君山老人，是望朝数一数二的篆刻名家。 魏宝荃没有推辞，笑眯眯的收了礼物，瞥了一眼龚连达，笑道：“林大少爷，你看国舅爷眼巴巴的看着，你可不能让他空手而归啊，否则，他是要生气的！” 林之澜忙对竹笙使了个眼色，竹笙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个薄薄的信封，放到了林之澜的手里。 林之澜双手捧着信封，递到了龚连达手里，低声道：“小小意思，还望国舅爷笑纳——将来，林家还指望国舅爷多多照顾了。” 龚连达没有接那枚信封，一边用竹签剔着牙，一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林大少爷这话说的客气了，您都有魏大人罩着了，还用得着我吗？” 魏宝荃笑道：“国舅爷这说的是什么话，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再干几年知州，我就打算辞官不做，回乡下养老了——还是得靠你呀。之澜，你别介意，国舅爷这是和你开玩笑呢。” 龚连达却把脸一拉，半真半假的说道：“就算没有你，那还有忠勇侯府呢！咱们林大少爷将来可是忠勇侯世子的大舅哥，还能看得上我这个自封的国舅？” 林之澜纵横商场多年，三教九流见了不少，比龚连达难缠的人他也不是没遇到过。但是，他们都没有龚连达有背景，有势力。 龚连达是龚贵妃的弟弟，忠勇侯在他面前都要矮三分，何况是自己？ 他有些后悔了。 自己不该露富。 龚连达必然是闻着了那十万两银子的味儿，寻到朔州来了。 见林之澜面露难色，沉默不语，魏宝荃又和起了稀泥：“唉呀，林大少爷，站着干嘛，坐着吧。”说着，便将林之澜按坐下，又从他手中拿过那枚信封，硬塞到了龚连达的怀里。 一顿饭吃得味如嚼蜡，尴尬至极，林之澜如坐针毡，寻了个空儿就拱手告辞了。 竹笛和竹笙跟着林之澜上了马车，待马车开动了，竹笛才轻声道：“大少爷，林管家又递了封信过来，说是怡心院没事了，让您别多牵挂，等把生意谈成了再回去也不迟。” 林之澜烦燥的摆了摆手。 林管家行事谨慎，若不是事态严重，绝不会写信给自己。 至于后来这封信，应该是蒋萱的授意。 林之澜知道蒋萱对林九娘的心结，她对林九娘不过是道义上的责任，难免会照顾不周。 思虑再三，林之澜还是觉得放心不下，决定马上动身回伏州。 第四十三章 萍水相逢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包厢里只剩下龚连达和魏宝荃两人。 龚连达当着魏宝荃的面拆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不由得嘴角微微一翘。 “这个林之澜还真是够大方的，我这还没说什么呢，先孝敬我五千两银子。” 魏宝荃笑道：“我说你也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林之澜做生意一向守规矩，你若真要抓，估计也抓不到他多少把柄，多少敲点也就够了。” 龚连达把银票塞进怀里，有些狐疑的盯住魏宝荃道：“魏大人，你自个儿数数，今天你替林之澜说了多少好话了？他是不是给你塞了一万两银子？否则你干嘛这么护着他？” 魏宝荃故作轻松的给他倒了一杯酒，说道：“怎么说，林家九小姐当初也是我救下的，这孩子和我有缘哪。若不是林之澜护着她，能不能活到今天还两说呢。” 龚连达长长的“哦”了一声，眼珠子一转，又道：“魏大人，那这林九小姐害得我没弄到忠勇侯府的宅子，你是不是得帮帮我，物色一下？” 魏宝荃干笑道：“我是朔州知州，又不是伏州知州，你这可真是难为我了。再说了，不过是个宅子而已，方才林之澜孝敬你的五千两已足够买个中等宅子了。御华真王不爱奢靡，你弄个中等宅子也够用了。还有，你不就是想撮合你妹妹和御华真王嘛，我可以替你想办法的呀。” 龚连达懒懒道：“怎么想办法？” 魏宝荃道：“如今御华真王身边的贴身侍卫是权铁心和权水心兄弟二人，我与权水心关系还算不错，说不定，能为御华真王和令妹促成一场‘偶遇’。” 龚连达原本来朔州，也不是光冲着林家来的，主要的目标还是御华真王。 听魏宝荃这么说，他也多少平复了一下心情，便直起身子道：“那就借您吉言了！这样吧，我即刻便差人先到伏州选个宅子，再通知小妹前来伏州。” ...... 林之澜回了客栈，随便收拾了一下，便带着竹笛和竹笙准备动身回伏州。 临走时，他让一同前来的林之灏留在朔州，叮嘱他道：“龚连达来头不小，只怕一时难以对付，如若他再来找我，你便说我家中有事，去去便回。如若他再提出什么要求，你不管大小，全部推到我身上就是。魏宝荃魏大人与林家有旧时的交情，或许还能为我们说几句情，你对他一定要恭敬，千万不要得罪了。” 林之灏自然是一一应允。 临行前，林之澜又提醒了他几句：“朔州多泉，这几日，你雇人去各处泉眼各打一罐水带回伏州，我要尝尝所有泉水的味道，看看是不是比秋情山的泉水更好。” 送走了林之澜，林之灏刚要回客栈，便看见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站在客栈门口，面目凶恶的驱赶着住店的人：“走走走，这间店，我们少爷包了！” 林之灏有些莫名其妙，上前赔笑道：“各位爷，我是已经在这间客栈住下的住客，你们总不能......” “那还不赶紧进去把你的东西打包拿走？”为首的壮汉冲林之灏吼道。 林之灏身后的小厮有些不服气的顶道：“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少爷也是林家的二少爷......” “闭嘴！”林之灏瞪了小厮一眼，转而又对着壮汉笑道，“好好好，我这就进去把东西收拾收拾，马上就走。” 壮汉见林之灏识相，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侧开身子，让出了一条窄窄的道。 林之灏屏息静气的进了客栈，刚想上楼，却听见不远处有个青年阴森森的问道：“你是林家的二少爷？哪个林家？” 林之灏定睛一看，只见那青年正歪坐在椅子上，而双脚却跷在桌面上，举止十分不雅。 而他二十岁出头，容貌秀丽，衣着考究，恐怕就是壮汉们口中所称的“少爷”。 林之灏向来低调老实，眼见青年举止对自己不敬，他也没有多加计较，而是温和的答道：“这位公子，在下出身伏州林家，排行第二，多有叨扰了。” 那位“少爷”却来了兴趣，坐直身子问道：“你们家大少爷是不是叫做林之澜？你们家九小姐是不是叫做林九娘？” 林之灏一愣，动了动嘴唇，才迟疑着答道：“正是......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少爷”抿嘴一笑道：“我？我姓王，是你们家九小姐的旧相识，这样吧，既然你是九小姐的二哥，那跟我也就不是外人了，你就在这儿住下吧！” 说完，幼辰还诡谲的一笑：“晚上没事儿的时候，我来找你聊天！” 林之灏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林九娘今年不过九岁，平素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哪里能结识到这样的相识？ 想到这里，林之灏便多问了一句道：“敢问公子，您也是伏州人士吗？” 幼辰上下打量了一下林之灏，见他五官端正，气质平和，看起来像是个老实人，便胡乱编造道：“我？不是，我姓王，行五，你叫我王五好了，我从京城来的。对了，你怎么会在朔州？是来朔州谈生意吗？” 林之灏谨慎的答道：“不是，朔州多泉，大哥让我过来考察一下朔州的泉水。” 幼辰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这酿酒嘛，最重要的就是水了。你大哥真的很英明！” 林之灏见幼辰表情夸张，语气怪异，有点摸不清他的来历，便也没多话，敷衍了几句，就匆匆上楼回了房间。 要说这幼辰本来是想去忠勇侯府拜访忠勇侯的，谁知递了帖子才知道忠勇侯动身去京城了。 他顿时就没了兴趣。 忠勇侯不在，侯府里就剩个侯夫人和世子。 侯夫人淑荣郡主算起来是幼辰的表姐，但幼辰和她从未谋面，基本可算是陌生人。 而世子白秀杨今年才十四，在幼辰眼里还是个小孩儿。 再加上四哥御华真王又给了他三千两银子，他便又开始游山玩水，正巧玩到了朔州，他手中有钱，自然财大气就粗，径直就奔朔州最好的客栈来了，就这么碰上了林之灏。 一碰到林之灏，他便想起了林九娘，不由得心里一甜，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个小丫头，还挺有意思的...... 第四十四章 改变主意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之灏是个踏实务实的人，虽然林之澜不在身旁监督，但他还是亲力亲为，每天一大早就跑出去探测朔州各地的泉眼。 要想把酒酿好，除了酿酒的方子好，水好也是必须的要素之一。 当初林之澜跑遍了伏州大大小小几十个水源，才选定了秋情山下的一处泉眼。 秋情山位于伏州与衍州的交界处，因满山枫树而被取名为“秋情山”。秋情山山势险峻，少有人迹，每年也只有枫叶正红的那几天会有少许游人踏足。 为了能高效率的利用秋情山的泉水，林之澜买下了距离秋情山十几里地的两处庄子，一处取名为桃花庄，一处取名为春风庄，皆用来酿酒。 幼辰闲着也是闲着，偌大的客栈也只有他和林之灏两个住客，于是每天他便缠着林之灏，两人一同跑东跑西。 林之灏虽然老大不情愿，但他看得出幼辰不是一般出身，又不敢贸然得罪，只好把满肚子牢骚咽进肚里。 “林二少爷，听说你们家九小姐的生母是个清倌人，当初是在外头的医馆生下的九小姐，这可是真的？” 只要幼辰一见林之灏闲下来，马上就会见缝插针的打探林九娘的消息。 林之灏头皮一紧，含糊道：“九小姐是大房的，我是二房的，不大清楚，不大清楚。” 幼辰脑袋一歪，下牙咬住了上嘴唇，眼睛里冒出一道精光：“胡说八道，都住在林家大宅子里，你是耳聋还是眼瞎，居然连自己的九妹妹是个什么出身都不知道？” “王五公子。”林之灏告饶道，“我和九小姐名义上虽是兄妹，可是实际上我们连见都没有见过一面，更谈不上了解了。再说了，你不是说你们是旧相识么？怎么，你也不知道？” 幼辰奇道：“你们没有见过面？这怎么可能，都在一个宅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虽说你们不是一房的，但怎么说也是堂兄妹，逢年过节难道也不聚一聚么？还是说你们两房不和？” 林之灏不愿意外扬家丑，便敷衍道：“王五公子，九小姐还是未出阁的女儿家，你这样东打听西打听的好吗？而且，九小姐已经和忠勇侯府世子订了婚了。再说了，你们俩这年纪......也有点不大适合。” 幼辰见他想歪了，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想多了！我不过是闲着无聊，打听打听而已。” 他静下来想了一想，更加觉得好笑。 定国公的嫡长女灵蕙郡主，太后的娘家侄女慧心县主，这些金枝玉叶他都没有放在眼里。 林家的九小姐又算得了什么？ 自己不过是闲得无聊才想拿她逗个乐子罢了。 于是，他掏出扇子扇了一扇，又郑重解释道：“林二少爷，你别误会，我只是——好奇而已。” 两人一道回了福臻客栈，正用着饭，龚连达的贴身小厮前来递帖子，原来是龚连达邀林之澜明日再到明月楼一聚。 林之灏歉疚道：“实在不好意思，伏州家中有急事，大少爷赶回去处理了，过几日便回。烦请小爷回去禀告国舅爷一声。” 小厮一听林之澜不在，登时瞪圆了眼睛，扯着嗓子尖叫道：“好大的胆子！国舅爷明明说过几日要再请林大少爷聚上一聚，林大少爷却不告而别，岂不是不把国舅爷放在眼里？” 幼辰听着“国舅”二字，好奇的问道：“国舅？据我所知，太后并无兄弟，皇后娘娘的弟弟靖远侯常居京城，这朔州哪来的国舅？” 林之灏吓得赶紧用手肘捣了一下幼辰的肋骨，压低嗓音道：“王五公子，莫要胡说八道！” 幼辰不笨，他略略转了一下脑筋便想到，这个所谓的“国舅爷”应该就是龚贵妃的弟弟龚连达。 的确，除了龚贵妃，后宫中还有哪个嫔妃敢这么嚣张？ 对于龚贵妃，幼辰并无好恶，对于立储，幼辰也无意站队。 只是，这龚连达不是一直在京城常住么，怎么会转悠到了朔州，而且，还和林家扯上了关系？ 心中存了这样的疑虑，幼辰便收了锋芒，不再多话。 林之灏给小厮塞了张银票，又好话说尽，小厮这才罢休，将银票塞进袖口，满意的走了。 幼辰看着小厮摇头晃脑的背影，轻蔑道：“不过是贵妃的弟弟而已，居然就敢自称国舅，可笑！” 林之灏吓得捂住幼辰的嘴，警告道：“王五公子，慎言！你从京城来，应该最是知道龚家的权势啊！” “龚家的权势？”幼辰哈哈大笑道，“林二少爷，不用怕，有我罩着你呢！” 林之灏只觉得幼辰行为乖张，古古怪怪，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幼辰却认了真，原本他是打算在外游玩一番再回秋情山布个局捉弄一下权铁心的，但此刻他改了想法，决定留下来，看看龚连达到底有什么打算。 “对了，既然这位国舅爷约了你大哥要聚一聚，你大哥又甚是怕他，那为何要放他鸽子？” 林之灏不愿掺和进林九娘的事情，便没说话，只是笑了一笑。 林之灏笑得古怪，幼辰看的也是满腹疑云。 但他转念一想，登时明白了。 林之澜必定是为了林九娘遇劫一事赶回去的。 想不到，这林大少爷对林九娘还真是好，放着龚连达这个假国舅爷不理也要赶回去。 幼辰自小也是兄弟姊妹中最小的一个，三个哥哥一个姐姐都对他宠爱有加。 林之澜如此护妹，倒激发了他对林之澜的好感，决定要帮他一把。 龚连达此人无利不起早，估计是瞄上了林家的财产......幼辰虽然爱玩爱闹，向来不问朝堂之事，但他在京城时也多次听到有人议论起龚家的富贵。 说是全京城有十分之一的铺子都姓龚，龚家的财富，都快赶上国库一年的收入了。 当然，这些都是流言，未曾考证，真实性还有待商榷。 可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龚连达一直在不停的敛财。 后宫中龚贵妃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边又有四皇子和七皇子双重依靠......若是再过几年，皇后还没有生下嫡子，那四皇子就很有可能会被立为太子。 四皇子还没立为太子呢，龚连达就这么嚣张了。 若是四皇子被立为太子，龚连达还不上天？ 就得让龚连达在自己手上栽一下，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第四十五章 有意牵线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随着王嬷嬷和鸣鹤被撵出林家，李嬷嬷和曹嬷嬷被放出林家，这一场风波似乎慢慢的平息了下来。 蒋萱也一改往日对林九娘的淡漠，有事没事总喜欢到怡心院里来，不是嘘寒问暖，就是送东送西，倒让林九娘不胜其烦。 因为林九娘看得出来，蒋萱来看自己，并非是出于真心，而是想刻意的和自己拉近关系。 但不管林九娘如何不情愿，蒋萱毕竟是她的大嫂，来了，她就得陪着一起不咸不淡的聊半天。 而林管家本想再物色几个新的嬷嬷放进怡心院，却被林九娘婉言谢绝了。 “原本我这院子就用不了这么多下人，小厨房就暂时让知夏和敛秋兼着吧，她俩的手艺也不错，再说还有几个打杂的小丫头呢，也累不着她们。” 林管家刚想再劝，林九娘话锋一转道：“林管家，你能不能跟门房打个招呼，这段时间，我需要韩嬷嬷为我办点事儿，她需要经常出入林家，希望门房能给她行个方便。” 林管家眨了几下眼睛，笑道：“我能不能问问，韩嬷嬷出去是要做什么呢？” 林九娘也没避讳，直接说道：“替我张罗一下锁春姑娘的婚事。” 林管家是个聪明人，一听便明白了，不由得笑道：“九小姐不用这么麻烦，倒不如把这外头打探的事情交给我，韩嬷嬷总是进进出出，只怕有心人会借此生事。” 林九娘便看了一眼韩嬷嬷道：“嬷嬷，你看如何？” 韩嬷嬷笑道：“若有林管家相助，那自然是最好。不过林管家，锁春姑娘怎么说也是九小姐身边的大丫头，她的婚事，可是件要紧的事，你的嘴可得把紧了，否则的话，九小姐可饶不过你。” 林管家笑道：“那是自然。不知九小姐为锁春姑娘看中了哪户人家？” 林九娘道：“杨家洼的秦家有个后生，叫做秦既明。你替我打听下，秦既明人品如何，秦家父母脾气秉性如何，越详细越好。” 林管家点了点头。 林九娘又问道：“王嬷嬷现在在哪儿？” 林管家想了想道：“打了她三十板子，她兄弟王铁牛把她领回去了。临走的时候，按您的嘱咐，给了她二十两银子。” “她的卖身契还在我这里。”林九娘淡淡道，“林管家，若是方便，派几个人盯着她，我老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林管家严肃的答道：“我知道了。” 说到这里，林九娘便从袖子里抽出了两张五十两的银票，让韩嬷嬷递给林管家。 “在外打点需要用钱，这点小意思，还请林管家不要客气。” 林管家也没多推辞，便收下了，想了想又道：“九小姐，鸣鹤也被家人领回老家了，您看，要不要也盯着他？他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 林九娘会心一笑道：“您有心了。自然最好也盯着。对了，四姐院子里的海棠现在怎么样了？” 林管家叹道：“还是照常在四小姐身边伺候，不过，日子肯定是不如以前好过了。” 林九娘微微一笑道：“也是一对苦命鸳鸯，若是可能，我倒是想促成这段美满姻缘，不知林管家觉得如何？” 林管家心领神会道：“我明白了。” ...... 在韩嬷嬷的指挥下，怡心院的大小物件一一登记在册，存进了小库房当中，册子由林九娘拿着，钥匙则由韩嬷嬷亲自掌管。 所有的银子也悉数登记在了帐本上，每笔收入和支出都由落冬负责登记，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韩嬷嬷又重新调配了怡心院的人手分配，齐嬷嬷负责看守院门，知夏和敛秋负责小厨房，桃儿、杏儿、梨儿、橙儿四个小丫鬟负责扫洒和打杂，锁春和落冬负责贴身服侍。 怡心院的人手虽少了，却一改以往的懒散作风，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唯有韩英娘，韩嬷嬷不知该怎么安排。 韩英娘柔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打杂扫洒的活儿干不了，又不会做饭，小厨房的活儿也干不了，若是让她伺候林九娘吧，她又不会察言观色，反应总是比别人慢半拍，伺候人的活儿也干不了。 韩嬷嬷犯了愁，只得厚着脸皮去和林九娘讨教。 林九娘一听便爽朗的笑了：“韩嬷嬷，你问我，倒不如去问问英娘姐姐，看她会做什么活儿。” 韩嬷嬷不好意思的说道：“九小姐，都怪我把这孩子惯坏了，自小她就什么活儿也不会做。” 林九娘一怔，莫非这韩英娘是个绣花枕头，空有了一副好皮囊？ 不过，她让韩英娘过来的用意就是让韩嬷嬷没有后顾之忧，至于能不能干活儿，其实并不重要。 怡心院并不缺干活儿的人。 “既是这样，那就先让英娘姐姐熟悉一下怡心院的环境吧，也不急于这一时。”林九娘说到这儿，又打趣道，“其实，英娘姐姐年纪也不小了，嬷嬷可曾想过要将她许配给怎样一个人家？” 韩嬷嬷咽了一下口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说实在的，我这个当娘的有私心，自然是想将女儿许个样样皆好的姑爷。可是我也知道，我这女儿能拿得出手的就是相貌，其余的......实在是上不得台面。所以，只想找个性情忠厚的姑爷，能待我女儿好就行。当然，最好略有些身家，家中人口不要太复杂，父母双亲都要好相处些。” 韩嬷嬷说的在理，林九娘也是连连点头，末了，林九娘顽皮一笑，问道：“我这儿倒有一个人选，不知嬷嬷意下如何？” 韩嬷嬷又惊又喜道：“九小姐请说。” “林管家的儿子，林维。”林九娘笑道，“据我所知，林管家有一妻一妾，林维是嫡长子，底下还有一弟一妹，皆是庶出。林管家的为人，相信嬷嬷看得清楚。至于他的妻妾性情如何，等大哥回来，我倒可以打听一下。林维这个人酷爱丹青，不大懂得人情世故，性情单纯直爽，我觉得倒很适合英娘姐姐。” 韩嬷嬷眼睛一亮，不由自主的就浮起一层笑容来。 林管家作为林家的大管家，家产肯定不薄，而林维又是唯一的嫡子，将来大部分的家产肯定是他的。 经过这几次的接触，韩嬷嬷看得出来，林管家是个还算不错的人，为人进退有度，也颇通人情世故。 最重要的是，林管家是林之澜的心腹，而自己，是林九娘的教养嬷嬷。 若是韩英娘真的嫁给了林维，单冲着林九娘的面子，林维也不敢对韩英娘不好。 只是，没亲眼看到林维，她一时还没办法做决定。 “我只是顺口一说，嬷嬷也别着急，赶明儿有机会让英娘姐姐看一眼林维，若是合她的眼缘了，咱们再做打算。” 韩嬷嬷欢喜道：“还是九小姐考虑得周到。” 想到女儿的终身大事可能就要有了着落，韩嬷嬷喜得赶紧去将韩英娘拉到了屋里，关上了门，细细的向她说起了林管家家里的情况。 谁知韩英娘却像锯了嘴的葫芦般，不管韩嬷嬷怎么说，她都低着头不发一言。 “英娘，愿不愿意的，你倒是说句话呀！这次可是九小姐主动提出来的，你可能不知道，九小姐在大少爷面前最有面子，只要她向大少爷提出来了，大少爷保管能促成此事！” 第四十六章 另有所图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韩英娘慢慢抬起头道：“娘，你不是和我说，九小姐将来是要嫁给忠勇侯世子，当世子夫人的吗？” 韩嬷嬷一时没反应过来，木然的应了声：“是啊。” “那——”韩英娘反问道，“那您为何要我嫁给林家管家的儿子？” 韩嬷嬷一怔，微微有些恼火道：“怎么，你还看不上林管家的儿子了？你既进了林家，也该知道林家的富贵。这林管家可是整个林家的大管家，也算得上是半个主子——怎么，你还看不上他家了？” 韩英娘声音细细的说道：“娘，你说，我和林九小姐，哪个更美？” 韩嬷嬷一听，惊得说不出话来，愣了半晌才道：“你是想......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你娘我在宫中摸爬滚打了半辈子，最是知道这勋贵人家的不堪。就平平安安的过平常日子不好吗？有九小姐这一层关系在，林管家一家子必不敢怠慢了你！再说了，你除得生得貌美，还有什么？” 韩英娘却不气恼，不紧不慢的说道：“我貌美，这就够了。” 韩嬷嬷万万想不到平日里不声不响的韩英娘竟存了这样的心思，吓得左顾右盼一番，确认窗外门口无人，这才长叹了口气道：“英娘，你若是真想跟着九小姐去侯府，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想过没有，你可比九小姐大四岁，六年后她及笄时，你都十九了！这六年里，我该如何拖延你的婚事？若让九小姐知道你存了这样的心思，那该如何是好？再说了，你生得实在貌美，换了我是九小姐，我也不会带你去侯府！” 韩英娘慢条斯理道：“娘，我可以生病啊。” “你......”韩嬷嬷无可奈何，只好再三叮嘱道，“那你小心点，可不能让九小姐看出你想去侯府的心思！” ...... 林九娘一听韩英娘病了，便赶紧让知夏将邵德安请来。 邵德安为韩英娘把了把脉，笑道：“无妨，韩姑娘脉息虽弱，却无太大异常，只要平日里注意调理，便不会有大碍。我这就给她开个调理的方子，每日按时服用便可。” 林九娘这才放下心来。 韩嬷嬷趁机对林九娘咬耳朵道：“九小姐，英娘从小便体弱多病，又有先天不足之症，也曾找大夫看过，说是……说是……” 林九娘见一向爽利的韩嬷嬷吞吞吐吐了起来，不免有些好笑道：“韩嬷嬷，咱们二人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你直说便是。” “说她在子嗣上恐怕会有些困难。”韩嬷嬷不敢看林九娘的眼睛，盯着地面道，“这林维是林管家唯一的嫡子，恐怕会介意……” 林九娘有些意外：“怎么从来没听嬷嬷提起过？” 韩嬷嬷讪笑道：“这......这件事说出来不太好听，所以我一直没对别人提起过，渐渐的就连自己也忘了。昨天我问了下英娘，看她对林维是个什么意思。她说林维确实是个不错的对象，只是怕他会顾虑她身子太弱......” 林九娘愣了一愣。 韩嬷嬷对韩英娘如此在意，怎么会忘了韩英娘生育有困难的事？ 而且，昨天自己对韩嬷嬷提起此事的时候，韩嬷嬷满眼的欢喜是做不了假的，怎么过了一天就完全改了态度，不但吞吞吐吐，而且还冒了个韩英娘可能无法生育的说法来？ 林九娘微微侧过身，面对着韩嬷嬷道：“若是英娘姐姐觉得林管家门第低了，或者对林维不甚满意，嬷嬷可以直接对我说。” 韩嬷嬷尴尬道：“不不不，英娘她不是这个意思。” 林九娘沉吟片刻，笑了笑道：“既然英娘姐姐不乐意，那我也就不硬撮合了。对了，我听说衍州有个严神医，曾在太医院供职过，又是妇科圣手，若是将来有机会，我请他来为英娘姐姐诊治一下如何？” 严神医，韩嬷嬷是认识的。 严神医本名严置安，确实曾在太医院供职，也确实精于妇人之病，但说是圣手，有些言过其实了。 而且严置安人品不是太好，手脚有些不干净，曾在私下收受嫔妃贿赂。几年前太医院的王太医因为收了齐淑妃的银子，曾在暗地里给龚贵妃，也就是当时的龚更衣开过能导致流产的药材。事发后，王太医被处死，严置安也被吓得装病离开了太医院。 这样的医生，怎么能称得上圣手？ 况且，英娘根本就没有生育上的问题...... 韩嬷嬷忙推辞道：“既是妇科圣手，那一定很是难请，哪能为了英娘让九小姐费这么大心呢？我想，慢慢调理就是了。” 林九娘心里疑虑又深了一层。 看来，韩英娘根本就没病，否则的话，爱女如命的韩嬷嬷怎么会拒绝自己请严神医的提议呢？ 可是，她为什么要装病呢？ 若是看不上林维，和自己直说就是了，自己又不会硬逼着她嫁给林维。 林九娘一时也没琢磨明白，莫名有些烦躁，便去了书房抄经。 抄经，确实能够使人平心静气起来。 林九娘耐心的一笔一划的抄写着，不知不觉便过去了半个时辰。 落冬轻轻的叩了叩书房的门，林九娘抬起头来，见是落冬，微笑道：“什么事儿？” 落冬抿嘴笑道：“九小姐，方才听雨轩的春分来了，说是过会儿大少奶奶要来。” 林九娘双肩一塌，把手中的毛笔放了下来，没说话，但是嘟了嘟嘴。 落冬“扑哧”一下乐了，说道：“九小姐，若是您不愿意见大少奶奶，那就不见嘛。总觉得您现在缩手缩脚的，没有以前开心了！” 林九娘心中一动，问道：“那落冬，你是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落冬愣了愣道：“我觉得，我还是更喜欢以前的您，以前，您都是无拘无束的，开心的时候特别开心，难过的时候特别难过......总觉得您现在心事特别重，而且，说的话有点奇奇怪怪的。九小姐，按说我一直都在您跟前伺候着，您一下子就变了，我真有点儿弄不明白！” 林九娘无奈的笑了笑，问道：“那落冬，我想问你，你为什么喜欢以前的我呢？我记得以前的我很任性，一点儿也不可爱啊。” 落冬挠了挠头皮，眨了几下眼睛，答道：“以前九小姐确实很调皮，也很任性，可是您对我很好啊。” 林九娘想了想，实在没想出来自己对落冬有多好，便问道：“我哪儿对你好了？” 落冬抿嘴笑道：“九小姐您可能不记得了，我是五年前来到怡心院的。那时候我九岁，家里娘亲得了重病，需要银子治病，因此爹把我卖给了人牙子。当时人牙子一共带了二十多个小姑娘过来，林管家就让您来从中挑选几个您喜欢的。当时我心里很忐忑，因为我长得矮，又瘦，怕您挑不中我。果然，您先挑的锁春姐，因为锁春姐是长得最高的，看起来也最结实，后来您挑的知夏姐，知夏姐是长得最漂亮的，然后您又挑了敛秋姐，敛秋姐是最机灵的。当时，我觉得我肯定不会被挑上了，于是，我当时就急哭了。您一看我哭了，立刻就指了我......” 林九娘已经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有些茫然的说道：“是么？” “是的，九小姐，您给我取的名字‘落冬’，就是因为我落了眼泪！”落冬认真的说道。 林九娘不禁汗颜，看来自己当年真是随心所欲啊。 落冬又道：“九小姐，当时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的伺候九小姐。人牙子告诉我们，伏州城里所有的人家，就数林家最好。而林家当中，又属九小姐的怡心院最好。我进来后，果不其然，九小姐待我们大方，又准我们几天就能回家一趟，实在是待我们太好了。” 林九娘眼眶有点湿润，她微微一笑，说道：“落冬，我会对你，对大家更好的......” 第四十七章 疑虑重重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没过一会儿，蒋萱便到了，一见怡心院内井然有序的景象，心里的怀疑更加重了。 正如春分所说，林九娘之前一定是装的，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从任意妄为，变成了成熟稳重，颇有心机？ 这么想来，实在是可怕，不过是九岁的小小少女，竟然这么有心机...... 利用林之澜对她的怜爱，成功的与忠勇侯府世子订了婚，只怕将来，还能用各种手段从林之澜那儿弄到大把大把的银子，用来巩固自己在侯府的地位。 不行......不能让她嫁进侯府。 否则的话，林家就会成了侯府的小金库。 只是，林家的银票已经给忠勇侯府送去了，若是提出退婚，那十五万两银子就等于白白打了水漂。 所以，林之澜不可能向忠勇侯府提出退婚。 但是，可以换个人嫁过去啊。 不让林九娘嫁进侯府，那让谁嫁进侯府呢？ 林四娘？ 不行，若是林四娘进了侯府，那大太太的尾巴还不翘上了天？大老爷也肯定会嚣张不少。这样的话，林之澜的日子就难过了...... 蒋萱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选。 那就是二房的林六娘。 林六娘是二房蓝姨娘所生，今年十三岁，亲事也该提上议程了。 蓝姨娘虽是姨娘，却是书香人家的女儿，若不是家道中落，也不至于给二老爷林东海作妾。 林东海爱吟诗作画，蓝姨娘也颇懂诗书，两人情投意合，感情十分融洽。 林六娘出生后，颇得林东海的疼爱，蓝姨娘也曾嚣张过一阵，面对袁氏的时候就有些不恭敬。 袁氏平时和和气气，但其实颇有手腕，很快便不动声色的将蓝姨娘整治了一番。 之后蓝姨娘便彻底认清了形势，一直都很安守本分。 林六娘的样貌，在林家女儿中是最拔尖的，她的皮肤白净无暇，即使不擦粉也白得发亮，再加上她清秀柔美的五官，现在人群中很是惹眼。 虽是庶女，可出身也比林九娘好得多了，起码生母是正经人家的女儿。 更重要的是，林六娘没有背景。 蓝姨娘虽有林东海的宠爱，但是也有限，在林东海心里，蓝姨娘只是红颜知己，份量最重的还是二太太袁氏。 即使林六娘进了侯府，威胁也不大。 二房一向安分守己，袁氏又和林六娘不甚亲密，想翻浪也翻不起来。 林之澜对于林六娘也没什么特别的情感，即便她嫁进侯府，将来也不会给她太多照顾。 可是……怎么能让林之澜放弃让林九娘嫁进侯府的想法呢？ 或许，可以从林九娘身上下手。蒋萱想起了这两天伏州城里越来越多人传的林家九小姐外出遇袭的传言。 有的说林九娘被贼人虏去，后来虽被人救了回来，却已失了清白。 还有的说林九娘是在外有了相好，想趁机与相好私奔。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只有一点是肯定的，都对林九娘不利。 林管家虽已派人去制止流言的传播，可是，这流言就如洪水一般，光靠堵是堵不住的。 只怕，也传到了忠勇侯府了。 若是忠勇侯府有所反应，那接下来的戏就好唱了。 若忠勇侯府没反应，也能试着能不能让林九娘知难而退…… 这么想着，蒋萱便对春分使了个眼色，春分会意，便带着小丫鬟笑吟吟的走到院子中央，将带来的筐子放到地上，招呼大伙道：“大少奶奶给大家带来了岭南的林檎果，大家都来尝尝啊。” 林檎果产自南方，而伏州地处北方，一般市场上极少见到林檎果。即便有，也价格不菲。 林九娘在书房里听到响动，便走了出来，见院中放着满满一筐林檎果，便笑道：“大少奶奶给你们带来的，还不赶紧谢过大少奶奶。” 蒋萱笑着拉过林九娘的手，牵着她进了卧房，两人在炕上相对着坐下，蒋萱道：“见九妹这段时间气色越来越好，我也放心多了。” 林九娘听院子里丫鬟们欢声笑语一片，竟没有一个人过来伺候，便起身道：“多谢大嫂了。哎，这帮丫头，怎么也不知道过来伺候。” 她走到门口，一眼便看见春分和锁春站在一起，好像正说着什么。 其他的丫鬟婆子都在欢欢喜喜的用帕子擦着林檎果，一边吃一边议论着。 这样一看，春分和锁春就有些扎眼。 春分一眼便看到了林九娘，忙有些不太自然的往旁边挪了一挪，再快步的向林九娘走过来，笑道：“瞧我，只顾着聊天，忘了来伺候了。九小姐——” 林九娘却笑道：“春分姑娘这说的什么话，你来怡心院是客，怎么能让你伺候？锁春！” 锁春一惊，忙低着头走过来，默默的沏起茶来。 蒋萱见状便笑道：“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对了，九妹，再有一个月就是老太太的寿辰了，我见你好像是在抄佛经，是给老太太的寿礼么？” 林九娘也不想隐瞒，便点头道：“是，东西虽不贵重，却是我一片孝心。” 蒋萱笑道：“也好，这次老太太的六十大寿，决定办个寿宴。你就在寿宴上亲手把寿礼献给老太太，想必老太太也会很开心。” 林九娘有些意外，林老太太一向低调，早就放话来说再也不做寿，怎么今年又改了主意？ 但又一想，毕竟今年是六十整寿，热闹一下也无可厚非，便也没有再多想。 蒋萱又道：“这也是大太太的主意。老太太在清心堂修佛念经也好几年了，从没有踏出清心堂一步，和外面的老姐妹们也疏远了不少。大太太便托秦嬷嬷劝老太太，说是不算正式的寿宴，就是大家聚一聚，老姐妹们说说体己话。老太太许是清静惯了，也想着热闹热闹，便也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林九娘应了一声，笑道：“那是最好的了，多年的姐妹情最是难得，能和姐妹们叙叙旧，想必老太太一定会很开心。” 蒋萱也笑道：“是，而且这次大太太真是有心，还为老太太请来了衍州的严神医。” “哦？”林九娘心中一动，想着真是人打瞌睡就遇上了枕头，忙问道，“真的吗？可是那个妇科圣手严神医？” 蒋萱有些诧异：“你也知道？的确，就是那个严神医，曾在太医院供职过的。“ 林九娘”嗯“了一声道：”听说过。“ 蒋萱便顺水推舟道：”反正严神医也来了，我看也替你把把脉，你自小体弱，能让神医看下总是好的。“ 林九娘忙道：”行，那就多谢大嫂了!“ 蒋萱笑道：”要谢也别谢我，是大太太请的严神医，我顶多也只是能为你说句话。“ 蒋萱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道，这严神医一向要价颇高，大太太为了请他只怕也是没少花银子，怎么可能会愿意让林九娘沾这个光？ 自己若是提了，大太太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到时候，大太太和林九娘的关系会进一步的恶化...... 最好，让大太太和林九娘斗个两败俱伤，到时候，自己再把林六娘推出来...... 这么想着，蒋萱的嘴角浮出了一丝有些诡异的笑来。 第四十八章 接风洗尘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小乌氏的娘家乌家位于衍州，距离伏州并不算远，只有一天的路程。 乌三老爷接到小乌氏的信后，便即刻带着儿子乌其瑜，堂侄乌其帆来到了伏州。 舅老爷来了，林管家自然是热情接待，林家家大业大，除了林家大宅，还有好几处院子。林管家便征求了小乌氏的意见，将乌三老爷一行三人暂时安顿在和林家大宅仅有数十米之隔的品竹院中。 当天晚上，大老爷林东涯，大太太小乌氏，以及二老爷林东海，二太太袁氏，在林家大宅中设宴为乌三老爷一行接风洗尘，场面一度其乐融融。 林东涯近些年来沉迷酒色，早已对家中大小事情一概不理，但乌三老爷怎么说也是他的大舅哥，他碍于情面，十分罕见的出席了这场家宴。 一番推杯换盏之后，乌三老爷便说明了来意：”姐夫，此番我来呢，是为了其瑜和其帆哥俩的婚事。“ 林东涯心里早有准备。 之前小乌氏就和他提过此事，他心里也并无反对意见。 毕竟林乌两家是姻亲，走动频繁，乌家又是书香世家，女儿嫁过去也不算委屈。 更何况乌其瑜不但长得一表人才，人品也十分端正，而且年纪轻轻便考上了秀才，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只是这个乌其帆是怎么回事...... 乌三老爷见林东涯目光闪烁，便赶紧解释道：”其帆是我大哥的儿子，是乌家的次子。我大哥前年因病去世了，大嫂悲伤过度，现在还病在床上下不了地。所以，这其帆的婚事，就由我来负责张罗了。“ 林东涯又看了一眼乌其帆。 这乌其帆虽是乌其瑜的堂哥，可是这两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乌其瑜面似冠玉，十分英俊潇洒，可是这乌其帆却是獐头鼠目，一脸的猥琐相。 林东涯便有些不悦了起来。 乌其帆似乎看出了林东涯的不满，忙站起身道：”姑父，我敬您一杯。我知道，林家的女儿个个金贵，我来求娶林家的女儿，确实有些不自量力了。我是次子，继承不了多少家产，读书方面，又不如其瑜争气。不过，我愿意到林家当上门女婿，以尽我的孝心。” 小乌氏心中一动，忙道：“你愿意到林家当上门女婿？你可是大房的嫡子，你母亲也愿意？” 乌其帆低眉顺眼道：“愿意，当然愿意。我这个人，论相貌嘛，不出众，论才华呢，就更拿不出手了。不过，我只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孝顺。” 乌三老爷插话道：“确实，我大哥临走之前都是其帆伺候的，那叫一个无微不至。要不是为了大哥，其帆何至于到现在还没有成亲呢？” 二太太袁氏便问道：“那乌二少爷今年年方几何了？” 乌三老爷答道：“刚过了十八岁的生日。” 袁氏笑道：“那……这咱们家最大的姑娘也就是四娘了……” 小乌氏一下子便变了脸色，不悦的看向袁氏。 乌其帆忙道：“二姑母说笑了，以我的条件，岂敢求娶林家的嫡女？” 袁氏也是随口一说，她虽看不上乌其帆那副奴颜卑膝的样子，但她亲生的两个女儿都已出嫁，自然没什么好怕。 林东涯倒是很喜欢乌其帆的性子。 林东涯在林家当隐形人已有多年，下人们虽说表面上对他毕恭毕敬，但背后提起他时，总带着一种藏也藏不住的轻蔑。 而妻子小乌氏对他也是怨气冲天，夫妻二人只要一见面，要么就是争吵，要么就是冷漠相对，不发一言。 提到儿女，那就更别提了。 在林东涯看来，长子林之澜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做任何事情都不会问他一句，当然，问了也不会按他的意思去做。 其余的子女们也是差不多，见了他也没什么话说，都是敷衍的做些表面文章。 乌其帆虽然其貌不扬，但是他对林东涯的热切让林东涯很是受用。 于是，林东涯对乌其帆的脸色就渐渐柔和了起来。 小乌氏便道：“若说到庶女，这年龄上与乌二少爷最相当的，便是六娘了。” 袁氏笑而不语。 林东海却有些支支吾吾道：“乌二少爷毕竟是乌家大房的嫡子，我是庶子，六娘又是我的庶女，只怕这身份上有些不相配了......” 林东海这话一出，倒让小乌氏心中动了一下。 如今大房的庶女，唯有林九娘一人。 她这么想着，便朝林东涯看去，而林东涯却看着乌其瑜道：“其瑜，那你的想法呢？” 乌其瑜缓缓站起身道：“俗话说，婚姻大事，全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我觉得，除了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两情相悦也是非常重要的。所以，现在说什么都太早。若是姑父姑母不介意，可否给我和二哥一点时间，让我和各位妹妹相处一段时间。当然，我们一定会明德守礼的。” 小乌氏却有些担心，比起二房的林六娘，林五娘和林七娘都有些逊色。 万一乌其瑜和林六娘对上了眼该怎么办？ 看得出来乌其瑜是个有主意的人，万一三哥制不住他怎么办？ 小乌氏便朝着乌三老爷递了个眼色，乌三老爷却泰然自若的冲着她点了点头，又偷偷的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小乌氏便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林东涯见旁人都不说话，便发话了：“如此这样也好，毕竟你们也是表兄妹，多接触接触也好。不过，其瑜，其帆，有个人你们不要见。” 乌其瑜眉毛轻轻一挑，问道：“姑父，您说的是谁？” 林东涯面带厌恶的说道：“在家里排行第九的那个。” 乌其瑜“哦”了一声道：“您是说九妹妹？刚和忠勇侯府世子订婚的九小姐？” 林东涯往后一仰，伸出手，夸张的摆了摆道：“在我看来，我们林家没有什么九小姐，我呢，也没有这个女儿。我是好心提醒你们，不要去招惹她。她是林之澜的心头肉，你们要是动了她，林之澜会和你们没完。” 乌其帆却来了兴趣，眼睛亮了一下。 乌其帆是第一次来林家，没见过林九娘。 可是关于林九娘的传闻，他倒是听了不少。 而乌其瑜三年前曾经和乌三老爷一道来过林家，也曾见过林四娘、林五娘和林七娘。 其实，林九娘他也是见过的。 他曾经路过怡心院，院子里有棵很高的槐树，比院墙还要高过不少。 当时，他惊讶的发现，树上竟然坐着一个女孩儿。 那个女孩儿怡然自得的坐在树上，手里拿着一包蜜饯，旁若无人的吃着。 乌其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 第四十九章 归心似箭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小乌氏摒退众人，和乌三老爷说起了悄悄话。 “哥，我不是让你把其瑜带来么？你怎么又带来个乌其帆？他又不是你的亲儿子，你替他操什么心？” 乌三老爷捻须笑道：“妹妹呀，别看乌其帆其貌不扬，他可是能起到关键作用的。” 小乌氏想起乌其帆那张猥琐的脸，心里便有些反胃，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乌三老爷明白小乌氏在想什么，哈哈一笑道：“妹妹，你放心，你的三个宝贝女儿，其帆是不会染指的。我告诉你为什么其帆要当林家的上门女婿。“ 原来，不久之前，乌其帆和乌二老爷新纳的小妾好上了。 小妾趁着乌二老爷不在家的空档，偷偷的和乌其帆暗通款曲。 没过多久，居然珠胎暗结。 乌其帆慌了神，怕事情败露，只得向乌三老爷求助。 乌三老爷暗中安排小妾喝下了堕胎药，又买通了大夫，谎称小妾得了血崩之症。 乌二太太是个厚道人，并没有对此产生怀疑，反而对小妾倍加照顾。 但乌其帆做下这等丑事，心里有鬼，便不愿再在家里呆着了。 他的生父乌大老爷已经病逝，生母乌大太太也病病歪歪，他自觉留在乌家没有出路，又听说乌三老爷想为乌其瑜与林家结亲，他也不由得动了心思，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到林家当上门女婿最为合适。 ”妹妹呀，他一和我提这个想法，我立马就想到，你不是最头疼那个林九娘吗？倒不如让乌其帆来把她拿下。“ 小乌氏盯着乌三老爷道：”你是说......让乌其帆来勾引那个野丫头？那丫头才九岁，你......“ 乌三老爷笑道：”九岁怎么了，乌其帆这小子别的不成，就女人缘好，要不然，怎么把老二的小妾都勾搭到手了呢？你不是说，林之澜最疼爱这个妹妹吗？乌其帆只要把林九娘搞到手，林之澜也拿他没有办法。“ 小乌氏犹豫道：”那他，靠得住吗？“ 乌三老爷轻松的说道：”放心吧，这小子也就哄女人拿手，别的方面一塌糊涂，成不了大气候的。要不然，也用不着我替他擦屁股。对了，我进伏州城的时候，听到满城都在传林九娘被劫匪劫走，失了清白的传言。是不是你叫人去放的？“ 小乌氏有些意外道：”是吗？这我还真不知道。” 乌三老爷也没有多想，随口说道：“无论是谁传的，总是好事。这流言满城传，只怕忠勇侯是要坐不住了。世子娶个商户庶女就已经够匪夷所思了，若是这庶女还在成亲之前失了清白，那就更是闻所未闻了。忠勇侯就算再爱银子，这面子也是不能不要的。” 小乌氏的脸上便渐渐露出了喜色。 “正是。有外面的流言助力，我们的计划就更好实施了。” 乌三老爷打量了一下小乌氏，眯缝着眼睛笑道：“妹妹，这计划的重中之重，就是严神医严置安哪！你打算......出多少血？” 一提到出血，小乌氏有些肉痛，她试探性的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千两？”乌三老爷喜笑颜开。 小乌氏心头一痛，忙道：“五千两？这也太多了吧。我是说，五百两。” “不行不行。”乌三老爷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五百两，估计都不够严神医正常出趟诊的。这次，可是要人家真刀真枪的帮忙呢！五百两，太少，太少了！” 小乌氏的眉头顿时拧成了麻花。 “可是，五千两，也太多了吧？” “不多不多呀！”乌三老爷诞着脸笑道，“这林大少爷为了替九小姐弄到这个世子夫人的头衔，可是花了十五万两呢！你就花五千两，已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了！” 小乌氏心中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原本这个位子就该是四娘坐，平白无故的还要多花五千两......” 乌三老爷宽慰道：“不就是五千两吗？还不至于让你伤筋动骨。再说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小乌氏也知道这钱是非花不可，刚才所说的话不过就是徒劳的挣扎。 挣扎过了，也就算了。 “那好吧。不过，这五千两我可不能白花，你得保证那严神医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 乌三老爷摸着肚腩，笑容可掬道：“放心吧，妹妹，这严神医就是吃这碗饭的，光靠行医能挣几个钱？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样的活儿他不是第一次做了。他当然不会砸自己的招牌了。” ...... 小乌氏把乌三老爷的话悄悄的告诉了林四娘，林四娘喜出望外道：“真的？” 小乌氏还是有些顾虑，犹豫道：“严神医还好，听你舅舅说，是个行事稳妥的。只是，也不知这个乌其帆靠不靠得住......” 林四娘笑道：“管他呢，就算他没得手，但能搅出点动静来，总是好的。” 小乌氏有些患得患失，低声道：“若是得了手，自然是最好。不过这么个东西留在林家，也不知将来会不会是个祸害。” 林四娘淡淡道：“若将来成了祸害，娘再把他撵出去就是了。反正到时候我已是世子夫人，娘在林家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到时候收拾一个上门女婿还不是易如反掌？而且，这个二表哥连叔叔的小妾都敢偷，只怕将来也安份不了。到时候就算娘不出手，大哥估计也忍不了他。” 小乌氏叹道：“若是你大哥出手，那岂不是会坏了林乌两家的情分？” 林四娘不以为然道：“二表哥不过是乌家庶子罢了，也不过就是娘的表侄儿，后头也没有人撑腰，我们给他面子，他算是个东西，若是我们不想给他面子，他根本什么也不是。再说了，不是还有四表哥吗？他才是娘的亲侄儿。” 听林四娘这么说，小乌氏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可千万别出了什么岔子......” 林四娘笑道：“娘真是多虑了。就算出了什么事，爹是不会管的，大哥毕竟是您的继子，出于孝道，也不能拿您怎么样。” 小乌氏又道：“你舅舅说，现在外头都在流传有关那野丫头的传言，不会是你派人放的吧？” 林四娘轻松道：“娘，不是我，我也没那么大本事。应该是纸里包不住火吧，毕竟那野丫头遇袭的事儿是真的，外头有人传，那可是很正常的事。再说了，她现在又和世子有了婚约，外头爱传她的闲话，也很正常啊。” 小乌氏一想也是，林四娘不过才十四岁，顶多也就是在林家内部动动手脚，手还不至于伸出林家。 这下，小乌氏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外头流言纷纷，林之澜必然不会坐之不理，肯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也许是因为长年受林之澜压制，小乌氏虽然在身份上占着继母的优势，但对于林之澜，她心里始终有着一种畏惧感。 毕竟，就算是林东涯也无法完全左右林之澜的想法和行动，更何况是身为继母的小乌氏呢？ 如果将来四娘真的成了世子夫人，这个局面会有所好转吗？ 不管怎么说，林家的生意可是全在林之澜手里掌控着。 想到这里，小乌氏意识到，过继的事情得抓紧了。 没有儿子，始终是小乌氏最大的短板。 即便是将来林四娘嫁进了侯府当了世子夫人，可如若身边没有儿子依仗，只怕，还是斗不过林之澜。 第五十章 流言蜚语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之澜紧赶慢赶，终于在三天后进了伏州城。 三天三夜坐在马车上，纵是铁打的身子也被晃悠散了。 竹笛见林之澜一脸困顿，又见路边有卖冰镇酒酿的，便让车夫停下马车，给林之澜买了一碗。 林之澜喝了一口，只觉入口清甜，提神醒脑，长出了一口气道：“真没想到这路边的小摊做出来的酒酿也这么好喝。” 竹笛笑道：“酒酿这东西，要做得难喝也难！不过，要论最好喝的酒酿，那肯定是咱们林家桃花庄上的酒酿。那酒酿，带着桃花香气，甜而不腻，醇而不厚，好喝极了。” 竹笙也赞同道：“确实，我也喝过一次，只可惜桃花庄以产桃花酿为主，酒酿只是顺带着做，产量不大，一般人想喝也喝不到。上次我喝，还是沾了九小姐的光。” 提起酒酿，林之澜不由得想起了九娘。 不知九娘现在怎样了？ 对于林九娘来说，林之澜如父如兄。 九年前，林九娘出生的时候，林之澜刚迎娶了蒋萱一年多，那时蒋萱刚刚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在医馆生下林九娘之后，梅娘便力竭而亡。 魏宝荃派人处理了梅娘的后事，又差人过来通知林家把孩子抱回去。 可是整个林家没有人去把林九娘抱回来，最后林之澜实在看不下去了，自己带着小厮去把尚在襁褓中的林九娘抱回了林家。 当时蒋萱还在害喜，整日病歪歪的躺在床上，一天起码要吐个五六次，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照顾林九娘。 林之澜只得硬着头皮给林九娘找奶娘，找保姆。 林九娘没有足月便出生，刚到林家时瘦得皮包骨，喝奶都没有力气，全凭奶娘一勺一勺的往她嘴里灌奶。林之澜怕养不活她，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就这么一天天的磨，一天天的熬，林九娘从一个只会闭着眼睛哭的小婴儿，长成了现在的小小少女。 其间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感情，只有林之澜自己知道。 在林之澜心里，林九娘就像是自己的女儿，他疼爱林九娘，更甚于疼爱自己的女儿林珃。 因为林珃有父亲母亲，有祖父母，有外祖父母，还有哥哥。 可林九娘，却只有他一个人。 他就是林九娘的天，是她的整个世界。 他忽视谁，也不能忽视林九娘。 因为，她不能没有他。 ...... 林之澜归心似箭，刚要开口让马夫赶紧驾车，却听见车外有人在大声议论。 “我听说林家的九小姐不愿意和忠勇侯世子订婚，前不久，想要逃婚，和外面的相好私奔，谁知道，又被家里人给捉回来了。” “不是吧，忠勇侯世子林九小姐还看不上？难不成她是看上太子啦？” “不是，听说她的那个相好是个淮州人士，今年二十岁出头，也是个富家公子哥儿，生得也是颇为俊秀呢......” 说的竟是有鼻子有眼。 林之澜拧紧了眉头，向竹笛使了个眼色。 竹笛会意，跳下马车，笑嘻嘻的走了过去，问道：“两位大哥，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那两个汉子看了一眼竹笛，什么话也没说，掉头就走。 竹笛“哎哎”了好几声，可那两个汉子头也不回，迅速的钻进了小巷里，立刻消失不见了。 竹笛满腹狐疑的回了马车，轻声道：“大少爷，我感觉这两个汉子不寻常，像是故意散播有关九小姐的流言的。” 林之澜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马车又缓缓的开动了，林之澜倚着窗，心情愈发沉重了起来。 林管家在信中说得很清楚，林九娘确实在给生母拜祭的时候遇上了劫匪，幸而被一个路过的，名为“幼辰”的青年男子所救。 跟随林九娘出去的，除了韩嬷嬷，四个大丫鬟，还有家丁和马夫。 林管家一向细心，对于事情经过，必定是一一询问过的。 若是有人说了谎，很容易就能识别出来。 到底是确有此事，林管家对自己隐瞒了真相，还是有人在故意散播流言？ 林之澜纵横商界多年，自是知道流言猛于虎的道理。 但比流言更可怕的，是散播流言之人的险恶用心。 到底......是谁呢？ ...... 林之澜一进怡心院，便急匆匆的进了林九娘的房间。 林九娘正埋头抄着佛经，忽听外边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下意识的放下手中的毛笔，抬起头来。 当看清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竟然是林之澜时，林九娘不禁手一抖，差点碰倒了架在笔架上的毛笔。 “九妹，你怎么样？”林之澜几步走到林九娘身边，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髻，见她面色红润，神色无异，这才放下心来，“我回来迟了。” 林九娘看着林之澜乌黑的眼圈和红红的眼睛，喉头一哽，差点流下泪来。 “大哥，朔州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生意谈成了吗？” 林之澜摇摇头道：“没有，人家根本就没有诚意，谈也没有什么意义。” 林九娘见林之澜神情委顿，便扶着他坐下，问道：“大哥可去见过嫂嫂了？” 林之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林九娘，摸了摸她的头发。 林九娘立刻明白了，忙站起身道：“那大哥，你赶紧去看看大嫂吧。大嫂......她很想你。” 林之澜有些警觉的问道：“怎么，你大嫂对你不好了？” 林九娘忙解释道：“不是，这段日子，大嫂对我很是照顾。大嫂要照顾侄儿侄女，还得顾着我，我心里觉得很是过意不去......“ 林之澜突然觉得屋子里的气氛微妙了起来。 这是他以前在怡心院从来没有感受到的一种僵硬和刻意。 ”大哥，你一直都对我很好，在我心里，我觉得你就像父亲一样，无微不至的关怀着我。但是，我现在真的已经长大了......“林九娘见林之澜低着头沉默不语，忙解释道，”我希望大哥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把我当小孩子了，有很多事情，我已经可以自己应付。“ 林之澜眨了好几下眼睛，才闷闷的说道：”我明白了。“ 韩嬷嬷见林之澜神色有异，知道他定是为了林九娘外出遇袭一事匆匆赶回来，不禁放心了许多。 只要大少爷对九小姐的心不变，九小姐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足为惧。 总归，会有大少爷替她处理好的。 第五十一章 感情淡漠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管家忐忑不安的将这些日子怡心院所发生的事一件一件的讲给了林之澜听。 林之澜一直是面无表情的状态，偶尔，会用食指轻轻叩一叩桌面。 “大少爷，若不是现在外面流言蜚语满天飞，这些事，过去也就过去了......”林管家见林之澜的脸色有些难看，心里不禁打起鼓来。 林之澜微微一笑，目光锐利的盯住了林管家。 “昌隆，很多事情，是不能光看表面的。”林之澜淡淡的说道，“要说我也不是头一次出门了，九娘也在林家过了有九年了，以前怎么没出过这些事情？” 林管家的腰越来越弓，声音也越来越低：“只怕，和九小姐与忠勇侯府世子订婚有关......” “对。” 林之澜拿过一张纸，把毛笔递给林管家：“你来写，哪些人不愿意九娘嫁进忠勇侯府？” 林管家顿时觉得手中的笔有千斤重，苦着脸道：“大少爷，说句您不爱听的，只怕全林家除了您，没人想让九小姐嫁进侯府。” 林之澜又问道：“那谁最不想九娘嫁进侯府？” 林管家答道：“那自然是大太太和四小姐。” 林之澜点了点头道：“对。对了，大太太的娘家哥哥是不是住在品竹院，随行的还有大太太的两个娘家侄儿？” “是，一个是乌二少爷乌其帆，一个是乌四少爷乌其瑜。” 林之澜用食指轻轻的摸着自己的鼻子。 “乌其瑜我知道，大太太是想招她当女婿，乌其帆又是怎么回事？” “乌其帆，想到林家当上门女婿。” 林之澜沉默了一阵。 乌家，是他母亲大乌氏的娘家。 大乌氏是乌家唯一的嫡女，她只有一个同胞弟弟，也就是乌家唯一的嫡子，乌二老爷。 乌二老爷是林之澜的亲舅舅，早年也曾和林家来往密切，后来大乌氏病逝，小乌氏进了林家，乌二老爷和林家的来往也就渐渐淡了下来。 不过，逢年过节的还是会让人给林之澜捎些东西。 原因也很简单，乌二老爷和乌三老爷不和，乌三老爷又是小乌氏的亲哥哥。 如今小乌氏是林家的大太太，乌二老爷再来林家走动，便有些尴尬了。 “想到林家当上门女婿……有意思，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林之澜疲倦的捏了捏鼻梁，“都给我盯紧点，别让这两个人靠近怡心院一步。” “您是说……”林管家有些难以置信，“他们打的是九小姐的主意？” “难说……”林之澜站起身道，“给我查，到底是谁在散播九娘的流言，不管花多少钱，动用多少人，都给我查出来。” “是，大少爷，已经在查了。”林管家刚想继续说话，余光却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赶紧直起腰，恭恭敬敬的说道：“大少奶奶。” 林之澜见蒋萱来了，便摆摆手示意林管家退下。 蒋萱微笑着走进了书房，温柔的说道：“回来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一路辛苦了。” 林之澜不自然的笑了笑道：“临时决定赶回来的。珏儿呢，还有玏儿和珃儿呢？” 蒋萱笑道：“珏儿去学堂了，玏儿正跟先生认字，珃儿......有嬷嬷和丫鬟领着她在小花园里玩儿呢。” “哦。”林之澜站起身道，“那我去铺子里看一看，你先忙去吧。” 蒋萱刚要拦他，林之澜却匆匆的从她身边绕过，向门外走去。 “之澜！” 蒋萱急急的奔到林之澜面前，语气略带哀求的说道：“之澜，你听我说，我不是对九妹不上心，我这几天一直都往怡心院跑的......” 林之澜扶住她的双肩，平和的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蒋萱，你要带三个孩子，还要顾着九妹，你辛苦了。”说罢，他拍了拍蒋萱的肩膀，继续向外走，“我得到铺子里去看看，中午，你不用等我吃饭了。” 林之澜客气而又疏远的态度深深的刺痛了蒋萱的心。 夫妻多年，她多少还是能猜出些林之澜的想法。林之澜平日里极少发火，每当他生气的时候，他的态度就会变成这样，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却透着冷淡和疏离。 有时蒋萱甚至宁愿林之澜和她大吵一架。 至少，热热闹闹的吵上一架，她可以鼓足勇气，把心底里很多想问林之澜的问题都问出来。 至少，热热闹闹的吵上一架，她可以放肆的哭，放肆的喊，可以把多年以来的憋在心里的苦释放出来。 可是，林之澜从不和她吵。 他像一阵风，愿意停留在她身边的时候就停留，不愿意停留的时候，连和她纠缠片刻也不肯，说走，就走了。 蒋萱扶着门框，满腹委屈的看着林之澜的背影。 林世珏放学回来，见蒋萱闷闷不乐，便问道：“娘，怎么了？是不是九姑姑那儿又出事了？” 蒋萱苦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操心你九姑姑？” 林世珏直截了当的说道：“对于娘来说，现如今，也就九姑姑需要操心啊。” 蒋萱摒退了丫鬟，叹气道：“你爹回来了，为着你九姑姑，你爹怨我。” 林世珏笑道：“若我是爹爹，我也怨娘。” 蒋萱万万没想到居然林世珏也这样说自己，不由得怒道：“我这几天天天都往怡心院跑，我也让林管家彻查怡心院发生的事了，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我做得还不够吗？” 林世珏扫了蒋萱一眼，低声道：“娘，重要的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而是你让爹爹看到了什么。” 蒋萱愣了。 “娘，你整天去怡心院找九姑姑说话，给九姑姑送这送那，这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十件小事，也比不上一件大事。” 蒋萱没好气道：“那我一个妇人，又能做出什么大事？” 林世珏凑到蒋萱耳边道：“娘此刻什么也不要做，家里早晚要出大事的。只要到时你为九姑姑说话，爹爹自然就能记得你的好。” 说着，又压低声音，细细的说了几句。 蒋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说罢，林世珏又道：“娘无需为九姑姑的事情多劳神。早晚，我是要接爹爹的班的，到时候，我绝不会让娘受委屈。” 林世珏这么说，蒋萱很是欣慰。 “珏儿，有你这句话，娘就知足了。” 林世珏却认真的拿住蒋萱的手，说道：“从小，爹爹就不管我们姐弟三个，只有娘操心我们......我一定会对娘好的。” 蒋萱忙道：“珏儿，可别这么说，你爹爹并非不管你们，他只是忙于生意罢了。再说了，他对你寄予厚望，你跟着学习生意的掌柜，还有家学里的先生，都是你爹爹特地挑选的。” “寄予厚望......”林世珏轻声的重复了一下，又轻轻的笑了一笑。 第五十二章 散播流言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品竹院。 乌三老爷找了个由头把乌其瑜支走了，只留下自己和乌其帆两人在屋里说悄悄话。 乌其帆见乌三老爷神色凝重，忙笑道：“三叔，怎么了这是？一切不都是挺顺利的吗？” 乌三老爷叹了口气道：“林大少爷回来了......” 乌其帆不以为然道：“林大少爷回来了又如何？他可是个大忙人，不可能总呆在林家，还是要出门的。只要有姑父姑母帮忙，事情一定能办成的。” 乌三老爷站起身，慢慢踱步道：“其帆呀，这林九小姐可是林大少爷的心头肉，若此事办成还好，若办不成，只怕林大少爷不会轻易放了咱们。” 乌其帆呵呵笑道：“只要把林九小姐拿下，林大少爷能把我怎么样？” 乌三老爷斜着眼看着乌其帆道：“就凭你？” 乌其帆自信满满的说道：“三叔，你可别看我长得没其瑜英俊，也没其瑜有才华，可论到哄女人，其瑜就不是我的对手了。” 乌三老爷扑哧一乐道：“那林九小姐可才九岁呀。” “九岁就更容易了啊。小女孩儿，懂什么？”乌其帆收起笑容，眼睛向着乌三老爷一瞥，讪笑道，“将来，这四表妹进了侯府当世子夫人，五表妹嫁给其瑜当官太太，我呢，要求也不高，娶了这林九小姐，最起码，这衣食是无忧的。” 乌三老爷笑道：“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若是你真的娶了林九小姐，那你小子的富贵日子可就来了。不过，林九小姐毕竟比你小九岁，哪怕一及笄就成亲，那也还得等六年呢。” 乌其帆摆了摆手道：“等六年就等六年，我无所谓。再说了，林家是商户之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要么就先成亲，等她及笄了再洞房也行啊......” 乌三老爷略带讥讽道：“你能等得了？” 乌其帆诡秘一笑道：“那就要看林九小姐......漂不漂亮了......哈哈哈哈！” 乌三老爷站起身道：“我有些急事，得回衍州一趟，这些日子，你便和其瑜一起，见见林家的小姐们吧。不过，你得记着，林大少爷在家，你须得谨慎一些。这林大少爷可是个厉害角色，尤其是对于九小姐特别上心。” 乌其帆拱起手，向乌三老爷深鞠一躬道：“小侄谢过叔叔提醒，还请叔叔放心，小侄自有分寸。” 乌三老爷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趟回去，他得把严神医打点好。 小乌氏给了他五千两的银票，而打点严神医，只用三千两便足够了。 这下，简简单单就净赚了两千两银子。 这林家，可真是有钱...... ...... 林管家很快便将秦既明的情况给打探清楚了。 “秦既明在家行四，今年十六了，刚中的秀才。长相和个头都不错，人品嘛，也还行，没听说过有什么劣迹。只是这秦家父母有些难缠，家中五个儿子，就数秦既明最有出息，秦父秦母便想着让他高娶——女方的家境好些，将来对秦既明的助力也就会大些。” 林九娘一听，顿时有些泄气道：“若是如此，只怕锁春是很难进秦家门了。” 林管家小心道：“若是锁春姑娘愿意做小的话......” 林九娘有些犹豫：“但不知秦既明是个什么意思？若是他愿意，我可以给锁春多些陪嫁。” 林管家劝道：“锁春是个丫鬟，您就算给她添嫁妆，最多也就添个五十两银子，再往多了给，一百两也顶天了。不至于为了个丫鬟坏了规矩。秦家是中产之家，恐怕不会为了一百两银子就改了主意。” 林九娘一时踟蹰不定，林管家又道：“若九小姐觉得不妥，我还另有个主意。锁春家隔壁有一个叫福牛的小伙子，对锁春也颇有好感。福牛跟着他爹以打铁为生，虽说家里不算富裕，可是也还过得去。特别是福牛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手艺人，很好说话。他家里人口也简单，就福牛和姐姐姊弟二人，姐姐去年还出嫁到邻村，只是偶尔回下娘家。若是锁春姑娘愿意接受福牛，倒也算是桩不错的姻缘。” 林九娘刚想回答，便听到外面起了一阵喧哗声。 林九娘走到门口，只见落冬气呼呼的冲着锁春嚷道：“锁春姐姐，你怎么能这样？” 锁春则是一脸尴尬，小声解释道：“我也是道听途说的......我一直在九小姐身边伺候，自然是不会信，只是......外面都传疯了。” 林九娘刚想问外面在传些什么，林管家却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对着锁春和落冬就是一顿数落：“整天胡说八道什么？还不赶紧干活儿去！” 林九娘嗅出了不对，忙问道：“锁春，你告诉我，外面传什么传疯了？” 锁春一脸的焦急和难过：“九小姐，外面都传你......传你被劫匪劫去，然后......然后才被人救回来的......” 林九娘不动声色道：“外面是什么意思？是怡心院外面，还是林家大宅外面？” 锁春道：“是整个伏州城！整个伏州都在传！” 林九娘的眉头渐渐的压低了。 整个伏州城？ 难不成是林四娘干的？ 自己让林管家去散播关于她的流言，所以，她急了，反过来也散播自己的流言？ 这可真是针尖对麦芒了。 林管家见林九娘低着头不说话，以为她是一时被这消息给吓着了，连忙宽慰她道：“九小姐，您别担心，我已经派人去找始作俑者了，很快风波就会平息下来的。” 一旁的知夏和敛秋也劝道：“是啊，九小姐，当时也不只您一个人，我们都在呢，我们都可以为您澄清。” 林九娘淡淡一笑道：“瞧把你们急的，多大点事儿？爱传就让他们去传呗，随便传，我无所谓。” 就算没有这档子事儿，外头对她林九娘的评价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只要自己在乎的人明白没有这回事，不就行了吗？ 至于别人，想怎么传就怎么传吧。 若是真能传得让忠勇侯府上门退亲......那才最好呢！ 忠勇侯府若是主动提出退亲，那按理来说，之前林家之前给付的那十五万两银子，他们也该悉数退回。 用自己虚无缥缈的名声换十五万两银子，值！ 第五十三章 主仆情分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锁春偷眼看着林九娘平静自若的样子，心里不禁打起了鼓。 九小姐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故意装出来的？ 要是装出来了，那她也太能装了吧？ 还是说，她才九岁，她还不懂名声对于一个女子的重要性？ 若是忠勇侯府也传进了这样的流言，忠勇侯和世子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九小姐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吗？ 之前春分还对自己说，九小姐若是听到了外头有这样的流言，那肯定会竭尽全力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是，为什么九小姐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林九娘觉得好像有人在看自己，扭脸一看，是锁春。 她便向锁春摆了摆手：“锁春，你跟我进来。” 锁春低着头，跟着林九娘进了屋子。 林九娘淡淡道：“锁春，你是怎么知道外头有人传这些流言的？” 锁春的心一下子就悬到了嗓子眼。 原来九小姐刚才真的是装。 她不是不在意，她是在装啊。 “九小姐，我也是偶尔听外头的小厮说的......” “你若是听到了外头有流言，为何不来直接向我说，而是要告诉大家这件事呢？” 锁春期期艾艾道：“我，我不敢告诉九小姐。我怕九小姐伤心......” 林九娘长出了一口气道：“锁春，你跟了我这么久，应该知道我这个人不爱说场面话。在外头说也就算了，在怡心院里，我希望大家有什么说什么。” 锁春没敢开口，林九娘便又道：“我也不想和你兜圈子了，既然你和我提过秦既明的事，那我也差人去了解了一下情况。” 锁春大感意外，不由得抬起头，睁大了双眼。 “秦家的父母一心盼着秦既明高娶，这件事你知道吗？” “我，我知道。” 林九娘点了点头道：“之前我也和你说过，高攀成功也只是一时风光，以后的路会很难走，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锁春眼框湿润，殷殷道：“九小姐，我不知道什么是高攀，什么是低嫁，我只知道，我和秦既明是两情相悦......我只想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这句话深深的触动了林九娘。 重生伊始，她就怀了这样的愿望。 这一生，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只爱自己想爱的人...... 若自己是这么希望的，锁春又何尝不是？ 她静了半晌，又道：“锁春，若是嫁过去受苦受气，你也不介意么？” 锁春不假思索道：“只要能和既明在一起，我死也愿意！” 锁春说得如此坚决，林九娘也不好再提福牛了。 “若做不成正妻，做妾室，你可愿意呢？” 锁春愣了一愣道：“九小姐，你真的要为我......” “尽人事，听天命。”林九娘面色凝重，“我也只能为你试上一试。” 锁春万万没有想到林九娘居然会想促成自己和秦既明的婚事，一时竟愣住了。 “我问你，若是当秦既明的妾室，你可愿意？” 锁春呆了呆，又咬了咬牙，应道：“我愿意！只要能和既明在一起，我怎样都愿意！” 心里却想着，妾室又如何？只要秦既明的心在我这里，只要我能为他生下儿子，未必正室能斗得过我。 转念又一想，九小姐明明已经发觉自己和听雨轩暗地里有了往来，为何还愿意成全自己和秦既明？ 莫不是想以此为诱饵，想诓出自己是否已经投靠了大少奶奶？ 林九娘静静的看着锁春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一时竟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 “锁春，我们主仆一场，多少还有点情意在，你与听雨轩走得近，我也能理解，大嫂总归是为了我好的。”林九娘索性把话说开了，“大少奶奶能给你的，我自然也能给你。不管怎么说，我希望咱们主仆一场，好聚好散。” 锁春低着头，一言不发。 “好了，若是你没话和我说，就退下吧。” 锁春有些茫然的站起身，太多的思绪让她的脑子一时有些混乱，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之前春分和她说了，让她在怡心院里散播外头已有的流言，她方才也照做了。 若是现在向九小姐坦白了，九小姐还能原谅她吗？ 毕竟，这流言太过恶毒，九小姐若是大发雷霆，迁怒到自己身上，那自己不就里外不是人了吗？ 就在这样的左右为难中，锁春木然的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冷风一吹，她打了个激灵，这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锁春远远的看见知夏和敛秋，刚想和她们说话，却看见知夏和敛秋都扭过了身，顿时心凉了半截。 难不成，连大伙儿也看不惯自己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却听不远处知夏笑道：“表少爷真是太客气了，还请您替我们九小姐带个话，就说九小姐谢过表少爷了。” 锁春几步走上前去，只见院门前站着一个五官端正的小厮，正微笑着对知夏说道：“表少爷说了，这是衍州的一点特产，带来给众位小姐尝一尝的，还请九小姐不要客气。对了，若是九小姐有空的话，表少爷可否登门拜访？” 知夏面露难色道：“这......这事我们可不敢擅自做主，还得问过九小姐的意思。” 小厮也不急，笑眯眯的说道：“这是自然，那我明日再来，姐姐到时再告诉我九小姐的意思吧。” 知夏掏出几枚碎银子递过去，那小厮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接了，行了礼，这才转身离去。 锁春上前问道：“知夏，这是谁？” 敛秋答道：“这是乌家表少爷派来的小厮，给咱们小姐送了点衍州特产的如意饼。” 锁春顿时想起来了。 几年前乌家的四少爷乌其瑜曾来过林家，那时，他也曾让小厮给怡心院送过如意饼。 不过，那时四少爷乌其瑜并没有提过要见九小姐。 想想也知道为什么，乌四少爷是大太太的亲侄子，而大太太又素来看不惯九小姐，乌四少爷自然犯不上为了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妹而得罪亲姑母。 可这次是怎么了？ 乌四少爷居然主动提出要见九小姐，莫不是，对九小姐产生了兴趣？ 锁春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揣摩了起来。 第五十四章 芳心暗许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九娘看到了知夏拿来的如意饼，眼皮抬也没抬一下，便吩咐道：“既然是乌家表哥的好意，你们便拿下去分了吧。” 知夏笑道：“多谢九小姐。只是，表少爷还说了，想和小姐见一面，就当是表兄妹认认亲。” “见一面？” 林九娘有些意外。 前世，她与乌其瑜并无来往。 在她嫁入侯府之前，乌其瑜便与林五娘成了亲。 后来，乌其瑜中了举人，又中了进士，前途一片光明，当时林家上下都说林五娘嫁得好，有帮夫运。 当时林四娘还没出阁，一听别人议论起林五娘的婚事，总爱说些酸话。 后来，林四娘嫁进了伏州做绸缎生意的张家。 再后来，林七娘...... 林九娘不愿再想下去了。 前尘往事，就让它们如流水般逝去吧！ “乌家表哥此番前来，是有正事要做的。说想与我见见，也不过就是客气客气罢了。”林九娘看着知夏笑道，“现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之上，我还是低调些好。” 知夏也频频点头道：“九小姐说的是。只是，我听说表少爷人品端方，读书又厉害，说不定将来......” 林九娘哑然失笑道：“说不定，将来能帮上我的忙？” 知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难得......” “难得怡心院外还有人对我这么友好。”林九娘看穿了知夏的心思，自嘲的笑了笑，“就算乌家表哥不为流言所动，仍对我表示友好。但将来他还是会娶四姐、五姐和七姐其中一个。这三个姐姐对我什么态度，你不是不知道，到时候枕头风一吹，只怕乌家表哥对我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知夏见林九娘将这番话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不由得心疼道：“九小姐，你将来总是要出怡心院的呀！若是多一个人能为你说话，也是好的。” “人不能一辈子活在别人的舌根子底下。”林九娘不想和乌其瑜扯上关系，“乌家表哥的这份心意，我明白了，只是，我和他终究不是一路人。” 林九娘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知夏也不好再多说了，便转而拿起林九娘抄的佛经，笑着赞美道：“九小姐，你的字是写得越来越好了。老太太见了一定喜欢。” 林九娘看着自己抄的一大摞佛经，心情也平和了许多，笑道：“老太太喜不喜欢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很喜欢。抄佛经能让我静下来，若是将来有机会，我还想到甘泉寺参拜。” 知夏忙摇头道：“算了，九小姐，若是再生出什么风波该怎么办？” 两人正说着话，敛秋急急忙忙的进来了，先往身后看了一眼，然后才对林九娘说道：“九小姐，方才我看见锁春姐姐一个人走到院墙处，弯腰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我走上前去问了一声，她说是在捉蛐蛐，可是，九小姐，锁春姐姐平素最怕蛐蛐了，她怎么会自己一个人抓蛐蛐呢？” 林九娘叹了口气道：“知夏，既然锁春要抓蛐蛐，那你们也去抓一抓吧，说不定，还能发现个蛐蛐窝呢！” 知夏懂了，和敛秋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一前一后的出去了。 ...... 自打乌其瑜一来，林五娘整个人就变得容光焕发起来，整日不是翻箱倒柜的试衣服，就是对着镜子细细的妆扮。 而林四娘和林七娘也十分自觉，每次乌其瑜一来苒芳居，两人都会很快借口有别的事情，早早的就告退了。 乌其瑜就算再迟钝，也明白她们的意思了。 看着林五娘热切的眼神，乌其瑜有些不知所措了。 平心而论，林五娘虽然长相平平，可还算文静贤惠，又是林家的嫡出小姐，应该说会是一个不错的妻子的人选。 可是，乌其瑜老觉得和她聊不到一块儿去。 “五妹妹，同是大房的姑娘，为什么你们都不和九妹妹一块儿玩呢？” 林五娘正絮絮叨叨的说着这几天身边的琐事，冷不防乌其瑜提到了林九娘，林五娘仿佛吞了个苍蝇似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四表哥，你说呢？林九娘，她根本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她的生母是清倌人，她自己也不正经。”林五娘一脸厌恶的说道，“这几日，你应该也听到外头的传言了。打着为生母祭拜的旗号，其实是去和情郎私会，简直是丢尽了林家的脸。我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大哥会这么护着她，还让她和忠勇侯府的世子订了婚——照我说呀，忠勇侯世子也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她了，哼！” 乌其瑜有些尴尬的笑道：“传言毕竟只是传言，你也并没有看到真凭实据。不管怎么说，同为姐妹，你应该相信自己的妹妹呀。“ 林五娘一听就急了，忙辩解道：”四表哥，我可没有这么个妹妹，我们从来都不来往的。爹爹和娘都告诫过我们，不要理她。” 见乌其瑜似有不悦之色，林五娘又忙换上一副笑脸，有些讨好的说道：“四表哥，其实，我也挺同情她的。只是，人家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我可不想和她一样，有个不正经的娘，自己也学着不正经。” 乌其瑜听着有些刺耳，微微的眯了眯眼睛。 林五娘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刻薄成性的女孩子，可是她却能如此恶毒去评论林九娘，而不感到任何不妥。 可见，她是早已习以为常了。 ”五妹妹，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见乌其瑜起身要走，林五娘忙站起身，红着脸道：”四表哥，你明天还来吗？“ 乌其瑜有些勉强的一笑：”明天......看情况吧。这些日子，我落了不少功课，得把功课补上。“ ”我们林家家学有个崔先生，学问很不错，若是你愿意，可以去请教他。“林五娘热情的说道，”若是你觉得不好开口，我去替你跟大嫂说一声。“ ”不用了，我......习惯自己看书。“林五娘的热情让乌其瑜觉得很不自在，拔腿就要走。 ”四表哥！“林五娘急急的唤住乌其瑜，又慢慢的从袖口拿出了一个荷包，”这是我给你做的一个荷包......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看着林五娘炽热的目光，乌其瑜不由自主的把手伸了过去，接过了荷包。 荷包绣得并不精细，可以看出林五娘并不擅长女红，但是一针一线都缝得十分仔细，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 ”四表哥，我知道，我，我不漂亮，我也不聪明，可能，我也不讨你喜欢。可是......我，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林五娘的声音细如蚊蚋，却像一阵清风般吹动了乌其瑜心中的涟漪。 第五十五章 用心险恶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关于林九娘的流言在伏州愈传愈烈，虽然淑荣郡主半步不离侯府，但也很快就从下人们的口中得知了流言的内容。 淑荣郡主大怒。 原本白秀杨和林九娘订婚，淑荣郡主就已经视之为忠勇侯府的奇耻大辱。 如今居然又传出林九娘失了清白的传言，淑荣郡主怎么还能坐得住？ 她立刻差丫鬟叫来了白秀杨，怒气冲冲的说道：“秀杨，外头的传言你听到了没有？我要你马上派人去林家解除婚约！我们忠勇侯府丢不起这个人！” 白秀杨却很冷静，面无表情的说道：“解除婚约？那咱们拿林家的十五万两银子怎么办？” 淑荣郡主一愣，怒道：“是他林家的女儿失了清白，那十五万两，自然是不能再退回去了！” 白秀杨笑了：“娘，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林九娘失了清白？那林之澜可是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他能就这么让十五万两银子打了水漂？” 淑荣郡主恨恨道：“都是你爹那个杀千刀的......可是秀杨，我万万不能让失了清白的女子进咱们家的门！” “娘。”白秀杨温言抚慰道，“一切不过是传言而已，林九娘并没有失了清白，她仍是完璧。这点，还请娘放心。” “放心？你怎么知道？“淑荣郡主疑道，”莫非，你派人查过了？” 白秀杨和煦一笑道：“因为，这流言，就是我让人去放的。” “什么？”淑荣郡主吃了一惊，瞪大了双眼，直勾勾的盯住了眼前的宝贝儿子，“秀杨，你是不是疯了，你为什么要往自己的头上泼脏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是全伏州城人口中的笑柄了？” 白秀杨面不改色，淡淡一笑道：“娘，笑柄又如何？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些笑话我的人，都匍匐在我的脚下。” 淑荣郡主只觉得越来越看不透自己的这个儿子了，她无可奈何的用手支住了额头，长出一口气道：“秀杨啊，不管怎么说，咱们忠勇侯府不能就这么失了面子......” 白秀杨替淑荣郡主斟了一杯茶，递到了她的面前：“娘，现在，咱们只能用面子来换银子。等将来，咱们自然可以用银子换面子......” ..... 知夏和敛秋没花多少功夫就在怡心院的墙角处找到了一个小洞。 这个洞很隐秘，被杂草遮挡着。 知夏伸手进去一摸，就摸到了一块石头。 她小心的把石头拿起来，底下压着一个小纸条。 敛秋识字，忙把纸条拿出来，只见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乌家表少爷想见九小姐。 知夏忙问道：”写的什么？“ 敛秋泄气道：“乌家表少爷想见九小姐。” 知夏吃了一惊道：“锁春姐姐写的？” 敛秋苦笑道：“不是她，还能是谁？但是我不明白，她写这个干嘛？有什么用啊？” 知夏摇摇头道：“不知道......” 两人不敢耽误，赶紧进了屋，将纸条递到了林九娘的手中。 林九娘展开纸条匆匆看了一眼，很快又合了上去，重新递回到了知夏手中：“把这个放回去。” “放回去？”知夏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 “若不放回去，又怎能知道，锁春想要做什么呢？” 知夏面露难色道：“九小姐何不把锁春姐姐找来问个清楚？” “你觉得她会说实话？”林九娘反问道。 “这……”知夏眉头微蹙，低声道，“锁春姐姐怎么会变成这样……” “人总是会变的。”林九娘安慰她道，“就譬如我，不是也变了么？” “九小姐虽然性情变了，可待我们的心并没有变。”敛秋道，“那九小姐，我再把这纸条放回去么？” “放，我倒要看看，这出戏到底是谁在唱。” 第二天一大早，知夏便按林九娘的吩咐去查看了一下，果然，那张纸条不见了。 林九娘也没多问，继续在书房里抄写佛经。 没抄一会儿，蒋萱来了。 不但蒋萱来了，乌其瑜也来了。 林九娘顿时便明白了，放下毛笔便出去迎接：“见过大嫂，见过四表哥。” 蒋萱笑吟吟道：“九妹，这是你第一次见其瑜吧？你怎么就知道是他？” 林九娘柔顺的笑道：“不是四表哥，还能是谁呢？大嫂应该心里清楚啊。” 蒋萱听着林九娘话头不对，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呆滞。 之前她让锁春在怡心院里散播外头有流言的消息，就是为了让林九娘对嫁进侯府一事失去信心。 后来，她又看到锁春的纸条，发觉乌其瑜似乎对林九娘有兴趣，便想着为两人创造机会，说不定能撮合到一起。 毕竟乌其瑜年少英俊，又温文尔雅，是少女喜欢的那一类型。 林五娘不就被他迷的神魂颠倒吗？ 林九娘若是对嫁进侯府失了信心，说不定会对乌其瑜产生兴趣。 所以，当今天乌其瑜到听雨轩拜访林之澜，而恰巧林之澜又不在时，蒋萱便动了心思，提出要去怡心院走走。果然，乌其瑜便顺水推舟，和蒋萱一道来了。 乌其瑜见林九娘和蒋萱都不开口，便有些尴尬的说道：“我不请自来了，还请九妹妹不要介意。” 林九娘微微一笑道：“四表哥愿意赏脸来怡心院，是小妹的荣幸。” 说着，她侧身道：“大嫂，四表哥，还请屋里坐吧。” 看着林九娘稚嫩面容上老练的表情，乌其瑜忽然有些失望。 那个坐在槐树上无拘无束的少女，怎么变成这样了？ 一脸的世故，毫无少女的天真和无邪，和乌其瑜见过的其他人家的小姐一样，早早的在宅院里养成了深沉的性子。 看着还不如林五娘淳朴天真呢…… 乌其瑜有些失落的跟着蒋萱在怡心院里坐了一会儿，很快就匆匆告辞了。 蒋萱察觉到了乌其瑜对林九娘的不感兴趣，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但还是强颜欢笑的问林九娘道：“九妹，你觉得其瑜如何？” 林九娘淡淡道：“四表哥……当然很好，否则，大太太也不会想招他当女婿。” 蒋萱有些不自然的笑道：“你也听说了？不过，此事还没定下来，说不定，其瑜有他自己的想法。” 林九娘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的看着蒋萱。 蒋萱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不由得避开了她的目光，有些不自然的笑道：“九妹，怎么了？” 林九娘若无其事的说道：“没什么……大嫂如此关心我，我真的是特别特别的感动。” 说着，她眼睛一斜，瞟向蒋萱，目光如箭，锐利而又冰冷。 蒋萱不由得心中一震…… 第五十六章 话不投机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乌其瑜回了品竹院，心情一直有些低落。 乌其帆见了，有些好奇的问道：“其瑜，怎么了？莫不是吃了林家哪位小姐的闭门羹？” 乌其瑜与乌其帆向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只是敷衍道：“没有，只是有些累了。” 乌其帆却不肯放过他，左右打量了他一番道：“怎么，是不是下不了决心要哪位表妹，心里烦乱呀？” 乌其瑜正色道：“二哥，事关表妹们的名誉，你不可乱嚼舌根！” 乌其帆不以为然道：“四弟，这你就错了。这深宅大院里的女子，个个表面上正儿八经，实际上早就春心荡漾了。你若是不信，我可以替你试试。” “你——”乌其瑜又气又急，一扬手，冷不防林五娘送他的荷包从袖口处飞了出来。 乌其帆眼疾手快，立刻就从地上把荷包捡了起来，不怀好意的笑道：“其瑜，快招了吧，这是哪位表妹的杰作啊？” 乌其瑜抢了几次没把荷包抢回来，气得一甩袖子道：“你若是喜欢，送你了！” 乌其帆捏着荷包，悄悄的问乌其瑜的贴身小厮道：“方才四少爷去林家哪位小姐的院子了？” 小厮挠了挠头道：“先去的苒芳居，后去的怡心院。” 乌其瑜大喜道：“那，这荷包是哪位小姐所赠？” 小厮摇头道：“我都是在屋门口候着，这个，我可没看着。” 乌其帆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荷包，虽看得出绣荷包之人很是认真，但针脚粗糙，图案僵硬，一看就是生手所做。 这四、五、七三位妹妹都是林家的嫡出小姐，自小就是在大太太身边长大的，女红想必不会太差。 而九妹妹自幼丧母，无人管教，这女红差点也情有可原…… 乌其帆捏紧了手中的荷包。 难不成，乌其瑜这小子已经搭上林九娘了？ 想起昨天自己派人巴巴的去给怡心院送如意饼，为的就是想见林九娘一面，可是，却被回绝了。 都说婆儿爱钞，姐儿爱俏，此话不虚呀。 小厮见乌其帆一脸阴郁，又多了一句嘴道：“四少爷是跟着林家大少奶奶去的怡心院，要不然的话，估计也进不去的。” 乌其帆恍然大悟，不由得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暗骂自己真是糊涂，怎么把林家的大少奶奶给忘了。 林九娘不被大老爷和大太太所承认，林大少爷又事务繁忙，她平时也就是归大少奶奶管。 只要拿下林家的大少奶奶，那不就是事半功倍了吗？ ...... 林管家很快又带来了秦家的消息。 “秦家说了，锁春做小可以，担正的话......估计是不行。可秦既明如今还未娶正妻，若是先纳妾，秦家还是有些不愿意。”林管家一边看着林九娘的脸色，一边小心的说道，“我看，要不就和秦家约定，先让锁春给秦既明当个通房，待秦既明娶了正妻，再将她抬为姨娘就是了。” 林九娘想起那张压在石头下面的纸条，也有些心灰意冷，说道：“那你去问问锁春的意思，若是她愿意，那就这么办吧。” 林管家见林九娘有些怏怏不乐，便上前一步，躬身道：“九小姐，散播流言的人，我已经查到是谁了。” 站在一旁的韩嬷嬷忙问道：“是谁？” 林管家叹了口气道：“是忠勇侯世子，白秀杨。” “什么？”韩嬷嬷吃了一惊，问道，“世子为何要这么做？你可查清楚了？” 林管家摇了摇头：“只查到是忠勇侯府派人散播流言，至于目的如何，尚不大清楚。忠勇侯如今不在伏州，侯夫人淑荣郡主最好面子，思来想去，只能是世子所为。” 林九娘淡淡道：“可有人证物证？” 林管家低声道：“没有。” 韩嬷嬷急道：“九小姐，如若真的是世子所为，那世子......是否想以流言为借口，有意悔婚？” 林九娘不徐不疾的问道：“林管家，若是世子真以此为由头提出悔婚，是否可以不退还那十五万两银子？” 林管家思忖片刻道：”按照望朝律法，男女双方缔结婚约，除非其中一方违犯律法，否则的话，婚约不可轻易作废。提出悔婚的那一方，需得退还对方给予的财物，并且，若是被悔婚的一方提出要求，悔婚一方还得赔偿对方的损失。” “也就是说，忠勇侯世子不会提出悔婚，除非他不想要那十五万两银子。” 林管家语气低沉道：“这只是望朝律法规定，但根据风俗，一般若一方声名有损，对方亦可提出退婚。至于所涉及的财物，由双方协商而定。通常......多少会退一点儿。” “退一点儿？“林九娘追问道，”退多少？” 林管家含糊的答道：“多少......会退一点儿吧。” 林九娘冷笑道：“退多少？十五万两退一千两，也叫多少退一点儿吗？” 林管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宽慰道：“九小姐，此事自有大少爷决断，我这也是私底下偷偷告诉您，让您多少有个思想准备。容我多说一句，若是忠勇侯府那边悬了，我觉得这乌家四少爷倒还不错......” 韩嬷嬷忙问道：“那大少爷是个什么意思？” 林管家谨慎的答道：“大少爷的心思我不敢猜度。” 林九娘冷冷一笑道：“那便请林管家劝劝大哥，不必顾及我的名声，若是忠勇侯府真要在此事上做文章，一定要和他们死磕到底。” 韩嬷嬷忧心忡忡道：“可对方毕竟是忠勇侯府，若是真的将事情闹大，只怕我们也占不了便宜。” 说着，韩嬷嬷又念叨道：“之前我还以为是大太太和四小姐放出的流言呢，真没想到，居然会是忠勇侯府自己上演的一出戏，为的就是套林家的银子......这忠勇侯府还真是下作！” 林九娘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慢慢踱了几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白秀杨这么做，真的是想退婚吗？ 他一个堂堂的忠勇侯世子，到底是娶个商户庶女丢人，还是还没等把商户庶女娶进门，自己就戴上绿帽子了丢人？ 而且若是林家真的和忠勇侯府撕破脸皮，坚持要按望朝律法行事，若是真的闹上了公堂，忠勇侯府还得冒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风险。 以白秀杨那样精明的个性，怎么会冒这样的风险呢？ 难不成...... 林九娘突然想起了前世。 每每大哥到侯府来探望自己，白秀杨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大哥为了让白秀杨对自己好一些，便不断的往侯府塞银子，塞东西。 难不成这次白秀杨用意也是如此？ 用流言来抹黑自己的名誉，让大哥害怕他会提出退婚，从而会加倍的补偿他。 会是这样吗？ 第五十七章 左右为难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家在伏州开有七家铺子，趁着回来的空档，林之澜挨个把每个铺子都转了一遍。 伏州的大掌柜钱掌柜一边陪着林之澜看帐本，一边说道：”大少爷，桃花庄的池嬷嬷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估计连治病带养病得好一些时日。您看，是不是另派人手过去替她一阵子，还是就地提拔一个当主管嬷嬷？” “哦？”林之澜放下帐本，关切的问道，“你觉得呢？” 原来，这桃花庄主要负责酿制桃花酿，庄子上全是女子，一个男子也没有。 因为未婚少女手如柔夷，采摘桃花花瓣时不易弄损花瓣，所以，一开始林家便雇佣大量少女负责采摘花瓣。 但少女一多，管理便成了问题，时不时便会出些男女隐秘之事，让林之澜十分头痛。 后来林之澜便想出了个法子，打出了桃花酿全由少女酿制的噱头，干脆让桃花庄成了彻彻底底的女儿国。 桃花庄里由几个有经验的嬷嬷负责管理，虽说女孩子多了，多多少少会有些小风波，但是这几年来也一直没出什么大事。 桃花酿也因为由少女之手酿制的宣传，成了众多文人雅士的心头好。 “你看着办吧。。我看还是就地提拔比较好，比较熟悉情况嘛。”林之澜向来是抓大放小，并非事必躬亲，能够放权的时候他基本都是乐于放权。 钱掌柜连连称是，又笑道：“大少爷，这一阵子咱们的生意势头不错。照目前的势头估算，光是伏州的铺子，今年的净利润应该就有三万五千两左右。” 听了钱掌柜的话，林之澜的脸上却全无喜色。 他一边翻看着帐本，一边口中喃喃自语。 过了好一会儿，林之澜才开口问道：“老钱，你觉得，我们该不该到京城去开设分号？” 钱掌柜答道：“京城......若是能在京城里开分号自然是好，但是大少爷您可能不知道，如今京城里有十分之一的铺子都姓龚，其余十分之九的铺子，也得看龚家的脸色。咱们在京城没有背景，只怕去了京城，也会开不起来......就算开起来了，只怕也开得不痛快。” “龚家……”林之澜心里像搁了块大石头，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若是我想投靠龚家呢？” 钱掌柜吃了一惊，忙劝道：“大少爷，万万不可，这龚家如今虽正如烈火烹油，可是将来如何，我看还是难说。咱们的生意一向不错，又何必去趟这浑水呢？” “我也是......无可奈何。忠勇侯府欺人太甚，我......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钱掌柜想起了这几天伏州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有关林九娘的流言，心中不禁一动，问道：“大少爷，难不成......是忠勇侯府捣的鬼？” “八九不离十吧。”林之澜疲倦的捏了捏鼻梁，”这几天我一直在后悔，这些年我勤勤恳恳的做生意，总想着只要清清白白做事，便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亦！不需要和达官显贵扯上关系。现在想来，真是错了......“ 钱掌柜劝道：“大少爷，容我说一句。若真是忠勇侯府只为骗我们林家十五万两银子而设了个圈套，我倒是觉得，要不就算了吧。十五万两银子，林家出得起。为了整治林家而投靠龚家，只怕将来还要为了摆脱龚家，而付出更大的代价啊！” 林之澜面色青灰，喃喃道：“道理我如何不懂，可是，我心疼的不是这十五万两银子，心疼的是九娘的闺誉。如若真的让忠勇侯府得了逞，那她将来怎么办？她原本就在林家处处受气，如果这次我不能给她一个清白，那她，那她——“ “这又有何难呢？”钱掌柜苦口婆心的劝道，“若九小姐在林家呆得不痛快，大可换个地方生活。我说句不好听的，反正大老爷和大太太也不管九小姐，大少爷倒不如就给九小姐单独买个宅子，再随着九小姐的性子，找个上门女婿算了。有您坐镇，这上门女婿自然不敢欺负九小姐，九小姐活得舒心，您也开心不是？” 林之澜却仍然蹙着眉头道：“可是，若是这样，九娘真的会舒心吗？那若是将来我死了，她怎么办？“ 钱掌柜忙“呸”了好几口道：“大少爷，您这说的什么话？您还不到三十呢！” 林之澜苦笑道：“可是，我比九娘整整大了十九岁！说句不好听的，我这年纪，当她的爹都绰绰有余了。” 钱掌柜灵机一动道：“若大少爷实在放心不下，倒不如教给九小姐一些经商之道，再替她开几间铺子，置一些田地。这样的话，九小姐有些实业傍身，多少也要安稳可靠些。” 两人正说着，突然有小厮敲门，轻声唤道：”大少爷，钱掌柜。“ 林之澜轻声道：“进来。“ 小厮进来，恭恭敬敬的说道：“朔州知州魏大人差人送信过来了，说是要大少爷亲启。” 林之澜心叫不妙，定是自己不辞而别，龚连达挑理了。 他忙接过信，展开细细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原来信中并没提到龚连达，而是提到了有关林九娘的流言。 “怎么了，大少爷？” 钱掌柜见林之澜脸色不对，忙关心的问道。 “有关九娘的流言，已经传到朔州了。”林之澜慢慢的把信纸折成小方块，塞进了袖口。 “那，魏大人怎么说？” “魏大人说，若是可能，想请九娘到他的府上避避风头。” “什么？”钱掌柜大感意外，忙道，“魏大人？他怎么会......“ ”九娘的命毕竟是魏大人救的，可能，是魏大人念旧情吧。“林之澜闷闷的说道，“魏大人有两个嫡子，却并无女儿，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一直对九娘很是关心。” 钱掌柜笑道：“如此甚好，有魏大人撑腰，九小姐的底气也会足些。若是魏大人肯认九小姐当义女的话，那就更好了！” “是吗？”林之澜虽与魏宝荃是旧相识，但两人来往不多，对他谈不上了解，自然也不敢贸然答应这件事。 “此事不必着急，总要等老太太的寿宴过去了才好。”林之澜又想起了林之灏，便又吩咐钱掌柜道，“你派几个能干的手下去下朔州，把二少爷替回来。” 第五十八章 其人之道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此时的幼辰正在朔州百无聊赖。 林之灏是个老实到近乎古板的人，和他在一起，有时幼辰说十句他也答不了一句。 偏巧龚连达又一连几天没派人到客栈来，幼辰是闲不下来的性子，他按捺不住，便派人去调查龚连达的行踪。 很快消息便传了回来，原来龚连达是到伏州去置宅子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之灏便发现“王五公子”已然不见踪影。 幼辰带着他的贴身侍卫们又一次回到了伏州。 龚连达新置的宅子在伏州西郊，离御华真王居住的秋情山很近，这不由得引起了幼辰的警惕。 在幼辰看来，自己的这个四哥是个善良到近乎迂腐的大好人。 难不成龚连达又想打四哥的主意？ 若是能取得四哥的支持，四皇子立为太子的把握就会又多了几分。因为皇上对四哥向来看重，若是四哥开口替四皇子说话，皇上肯定会好好思量一番。 可是幼辰不想让四哥无端卷入宫廷的争斗中。 如今龚贵妃虽然恃子而骄，但皇后毕竟是世族女子，又执掌后宫多年，两人若是真的争斗起来，只怕又会是一场血雨腥风。 幼辰并不在乎谁赢谁输，因为在他看来，为了权力而斗个你死我活，本身就是件很愚蠢的事情。 “王爷，若是你想监视龚连达，也很容易。” 说话的是幼辰的亲信袁十一。 “龚连达正托伏州的人牙子替他物色丫鬟和下人，我们派几个弟兄混进去就是了。” 幼辰懒懒道：“那你安排吧。” 袁十一又凑到幼辰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幼辰立刻勃然大怒，问道：“真的？” 袁十一道：“千真万确，的确是忠勇侯世子派人抹黑林九小姐的名誉。” “狗胆包天！” 幼辰“啪”的一声将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怒气冲冲道，“先不管龚连达，我要先去把白秀杨收拾了！” “王爷。”袁十一和风细雨的劝道，“不到万不得已，王爷还是不要暴露身份的好。白秀杨这么做必然有他自己的目的，我看，倒不如静候几天，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能等，我等不得。”幼辰气得坐不住，站起身来在屋里直打转，“这样吧，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你现在也给我去放他的谣言。” 袁十一讪笑道：“王爷，放他的谣言？放他什么谣言？他毕竟是忠勇侯的世子，就为了个商户的小庶女，我觉得不值当啊。” 幼辰伸腿就踢袁十一的脚踝，袁十一边笑边躲道：“行行行，我错了。我马上就派人去放，不过王爷，到底放哪方面的叶谣言啊？” 幼辰咬着牙根道：“怎么难听怎么放，怎么糟践人怎么放！” 袁十一的动作很快，没过几天，忠勇侯府世子白秀杨去了青楼不给钱的消息就在伏州传得人尽皆知了。 关键是，袁十一还特地找了个与白秀杨容貌身材都有六七分相似的男子在伏州最有名的泯月楼上演了这一幕。 伏州人大多都听说过忠勇侯世子白秀杨，可是亲眼见过白秀杨的人并不多。 所以，当人们亲眼看见”白秀杨“从泯月楼里狼狈逃窜出来，而后面又跟着个打扮风尘的女子一边喊着“世子”一边对其穷追不舍时，便对眼前的这一幕深信不疑了。 而且，还有一种流言悄悄的流传开了。 说是世子白秀杨为了骗取林家的钱财，先是主动提出要和林家结亲，骗了林家多达十五万两的银子，后来又策划了一场抢劫，意图坏了林九小姐的名声，再向林家提出退婚。 这样的话，不但坏了林九小姐的名声，还白白得了十五万两的银子。 一时间，有关忠勇侯府和林家的传言满天飞。 幼辰漫步在伏州的街道上，不时便听见路边的人议论纷纷。 “这个世子是有些过分了啊，想要林家的钱，又不想要林家的人，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呀。” “听说那个林九小姐长相不赖，就是出身太差，是个私生女呢！也不怪世子不想要她。” “不想要就不要啊，干嘛要抹黑人家的名誉呢？那林九小姐才九岁，造谣她和相好私奔，这也太恶毒了吧。” 幼辰不由得在心中暗笑，展开扇子惬意的扇了一扇。 正在他漫无目的的闲逛时，突然，他看到了一辆马车，正停在一家酒楼的门口。 那马车上有个标记，看着很是眼熟。 幼辰还在愣神，一旁的袁十一已经提醒他道：“王爷，这是林家的马车。” “对呀！”幼辰一拍脑门道，“马车虽和上次不一样，但是这个标记是一样的。” 袁十一见他眼珠乱动，知道是来了兴趣，便道：“王爷，若是饿了，进去吃点东西？” 幼辰笑道：“别动不动就王爷王爷的，叫我五少爷。” “五少爷，请吧！” 袁十一在前面开路，幼辰跟着他，大摇大摆的进了酒楼。 小二见二人衣着华丽，立刻殷勤的迎了上来道：“两位爷，吃些什么？” 幼辰大咧咧道：“我和林少爷约好了的，他在哪个包房？” 小二赔着笑道：“这位爷，不知您说的是哪位林少爷？” 袁十一眼睛一瞪，斥道：“伏州不就一个林家吗？可别告诉我你不认识！“ 小二忙道：“知道是知道，只是，今天没有林家的少爷来呀！“ 幼辰看着小二不像是在说谎，便道：“那就给我们在二楼找个靠窗的包房，先上特色菜。” 小二忙将二人带去二楼包房。 关上包房的门，袁十一笑道：“五少爷，这阵子净忙林家的事儿了，你就不想想什么时候回京城？” “回京城干嘛？”幼辰喝了一口茶碗里的茶，“呸”了一口道，“回去的话，今天见这个小姐，明天见那个郡主，无聊，太无聊了。那些金枝玉叶，一个个的走路跟僵尸一样，除了脚动，哪儿也不动，说起话来也是，全是满口的废话，半天也聊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袁十一捂嘴笑道：“那都是教养嬷嬷教出来的。不过，五少爷，恕我多一句嘴，您能娶为王妃的，也只能是这样的女子。要不，您就先娶一个吧，否则的话，皇上也不会饶过您的。” 幼辰伸手就捻起一粒油炸花生米要砸袁十一：“袁十一，你居心叵测！俗话说，这请神容易送神难。若我真娶了个僵尸王妃，那她必然要和我生个僵尸世子，到了那时，我的清白岂不毁于一旦？” 袁十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正笑着，他的余光扫到了窗外，突然浑身一震，急急道：“五少爷，您看！” 第五十九章 别有用心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幼辰忙打开窗户把头探了出去，只见一个相貌猥琐的青年男子上了那辆标有林家记号的马车。 “咦，这个人是谁？”袁十一嘀咕道，“听说林大少爷相貌堂堂，这应该不是林大少爷。” 幼辰看那男子不过十七八岁的相貌，和林之澜的年龄并不符合，便道：“那小二说没有林少爷在此，难不成，他不是林家的少爷？” 袁十一若有所思道：“若不是林家的少爷，难不成是林家的掌柜？” 两人正议论着，只见酒楼门口又走出了一个娉娉婷婷的身影，上了另一辆马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慢慢消失在了街口。 “有意思，看样子应该是一同前来的，可是却分开上了两辆马车。”幼辰叫来小二，问道，“方才出去的那位公子，你可认识？” 小二摇头道：“不认识，看着眼生，从未见过。” 幼辰疑心大起，便对袁十一使了个眼色，袁十一便匆匆下楼，吩咐了守在酒楼外头的侍卫几句。 立刻就有侍卫快步跟着马车过去了。 “五少爷，你到底想干嘛呀？”袁十一见幼辰毫无反应，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便又开玩笑的问了一句道，“您不会是看上那个林九小姐了吧？若真是看上了，收来当个侧妃也不是不行。只是，她可和忠勇侯世子有婚约，还得费点事儿。” 幼辰“呸”了他一口道：“真当我不挑食儿啊？” ...... 任林家大宅外面的流言传得如何满天飞，怡心院里却仍是一片安宁详和。 也许是受了林九娘的影响，丫鬟和婆子们虽有时在私底下偷偷议论几句，但总的来说，大家的情绪都还算稳定。 林九娘整日抄写佛经，足不出户，除了林之澜和蒋萱会每日到怡心院坐上一阵子，再没有别人过来，包括乌其瑜。 韩英娘私底下偷偷问韩嬷嬷道：“娘，九小姐和忠勇侯府的婚事是不是要取消了？“ 韩嬷嬷也拿不准主意，含糊其辞的答道：“谁知道呢？离九小姐及笄还有六年的时间，这六年......能发生什么样的变故，谁也不好说。” 见韩英娘面露失落之色，韩嬷嬷忙道：“英娘，你也不要多想，即便九小姐不嫁入侯府，单靠大少爷的面子，也定能给你择个好婆家。” “好婆家？”韩英娘冷笑了一声道，“什么样的好婆家？总好不过林管家吧！难不成让林家的哪个少爷娶了我？还不是随便在哪儿找个小厮。“ 韩嬷嬷又气又急道：“英娘！难不成你真的想进侯府？你醒醒吧，九小姐有大少爷撑腰，你有什么？你别看不起下人，你娘我也是下人！” “我有什么？我有美貌，有这一张脸！”韩英娘恨恨道，“娘，我受够了，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都受的什么苦？” 韩嬷嬷见韩英娘愤恨中又透着凄婉的神情，不由得心里一软，叹道：“英娘，我知道，你自小便没有父亲，我只能把你寄养在外——这些年，你没少受苦！可是......娘也是无奈......” “娘，你不知道，我受够了别人的轻视，受够了别人的污辱！”韩英娘低低的抽泣道，“就因为我长得漂亮，又没有倚靠，韩家村的人整日欺负我！那些丑婆娘看不惯我，天天骂我是狐媚子。还有那些不怀好意的臭男人......天天就像苍蝇一样，流着口水围着我乱蹿！我见了他们就恶心！从那时起我就抱定了决心，我一定要嫁个有权有势的男人，这样的话，我才不会被看不起，才不会受欺负！” 说到这里，韩英娘突然眼睛亮闪闪的看着韩嬷嬷道：“娘，你看九小姐，出身那么差，长得也不好看，也没什么才情，可就仗着大少爷对她宠爱，她就可以在林家为所欲为，还可以嫁进侯府。就算嫁不进侯府，大少爷也会保她不受别人欺负。娘，我哪里比九小姐差，为什么我就没有这么一个男人来宠我？！” 韩嬷嬷刚想劝她，隐隐的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便赶紧“嘘”了一声，示意韩英娘不要出声。 “韩嬷嬷，你在吗？九小姐找你。” 原来是落冬。 韩嬷嬷打开房门，笑吟吟道：“我在，落冬姑娘，你进来吧。“ 落冬推开房门，手里捧着一个白玉盒子。 “英娘姐姐，正好你也在，这是九小姐让我给你送来的。”落冬见韩英娘也在，便将白玉盒子塞到她的手上，笑道，“这是大少爷今儿出门在胭脂水粉铺子里看到的新品，说是从淮州进来的上好的玫瑰胭脂膏子。大少爷给大少奶奶买了几盒，大少奶奶又差人送了来。九小姐说她年纪小，不爱用这些，便让我给你送一盒过来。若是你用得喜欢，她那儿还有，你和韩嬷嬷说一声就行了。” 韩英娘没说话，只是笑了一笑，便顺手将白玉盒子放到了梳妆台上。 落冬知道韩英娘话少，便也没和她多计较，和韩嬷嬷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韩嬷嬷见韩英娘还是不说话，便苦口婆心的劝道：“英娘，做人要惜福，哪里还有九小姐这么好的主子？得了几盒胭脂膏子还想着你，你就知足吧！“ 韩英娘垂下眼帘，细细的说道：“娘，你赶紧去吧，别让九小姐等急了。“ 韩嬷嬷以为韩英娘想开了，便放下心来，笑嘻嘻的出门去了。 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韩英娘伸出纤纤玉手，缓缓的拿起白玉盒子，细细端详一番，又轻轻打开盒子，闻了闻里面清冽的玫瑰花香。 “九小姐，你真以为一盒胭脂膏子就能收买我？我知道，你为什么送我胭脂膏子。“韩英娘用指甲尖挑起一点胭脂膏子，轻轻的抹在了面颊上，“你在提醒我，虽然我容貌美丽，但是我气色差，又不及你青春正盛，想让我知难而退。“ 她慢慢的把膏子抹开，原本苍白的面颊上顿时绽放出一抹红晕。 “可是你不懂，这世上的男人就分几种。有的男人爱美貌，有的男人爱才情，有的男人......就喜欢柔柔弱弱，需要被人保护的女子，因为这样才能让他感到，自己作为男人的重要性。比如说，你的哥哥林之澜。” 第六十章 明媚天真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韩嬷嬷进书房的时候，林九娘刚抄完一本佛经，正慢慢的喝着一盏茶。 “嬷嬷，你来了。“ 见韩嬷嬷进来，林九娘很客气的朝她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茶放了下来。 “九小姐，您找我。”韩嬷嬷看了看摞在桌上的佛经，笑道，“九小姐，您这是写了多少了？得有好几十本了吧？” “想凑个九十九的吉利数。”林九娘轻描淡写道，“嬷嬷，我想请锁春的父母亲过来一趟，和他们沟通一下锁春的婚事。” 韩嬷嬷忙道：“我看，这就不用了吧？锁春是签了卖身契的，她的婚事您完全可以做主。让林管家差个人过去通知一声也就是了。” “毕竟是终身大事，秦家又与杨家是旧相识。我想，还是和两位老人家把事情说清楚，也免得将来有什么不愉快。”林九娘平静的说道，“主仆一场，还是想尽量好聚好散。” 韩嬷嬷劝道：“就算见锁春的父母，又何须您亲自出面？我去说说便是了。” 林九娘有些犹豫道：“我出面，想必锁春的父母也能重视些。” 韩嬷嬷却道：“九小姐此言欠妥，您虽是主子，可是年纪却还小，只怕锁春的父母会存了诓骗您的心，想着您还小，会花言巧语的蒙骗您。您又向来是个软心肠的，只怕见不得他们哭天抹泪。我想，倒还不如我出面，若他们识趣，也就罢了，若是不识趣，我必定会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韩嬷嬷说的也有道理。 既然锁春的父母存了让锁春攀高枝的心，必定是不想让锁春嫁给秦既明做小的，万一到时锁春的父母在自己面前哭嚎哀求起来，场面一定会很尴尬。 “既然如此，就有劳韩嬷嬷了。”林九娘若有所思道，“如今老太太寿宴在即，我也不想多生事。待老太太过完了寿，我便会着手安排锁春的婚事。说句绝情的话，锁春是不能留在怡心院了。” “这哪能说是绝情呢。”韩嬷嬷忙道，“九小姐您够厚待锁春了，这真是锁春前世修来的福气。” “不管是福是祸，都是她的造化。”林九娘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觉得有点不安。如今外面流言传得这么凶，也不知我这寿礼能不能送得出去了。” “老太太什么样的风雨没经历过，岂能不知道三人成虎的道理？”韩嬷嬷小心翼翼的安慰道，“再说，还有大少爷护着您呢。” 林九娘苦笑了一下。 这段时间林之澜虽也和蒋萱一道过来怡心院，但是从他俩的言行举止中可以看出，他俩之间似乎有了某些隔阂。 特别是蒋萱。 以往二人在一起的时候，蒋萱的目光就像是粘在林之澜身上似的，移都移不开。 可是现在却不同了。 蒋萱看林之澜的目光已不复往日的炽热，怎么看都带着敷衍和冷漠。 林九娘明白，蒋萱必定是伤心了。 因为自己的关系，大哥肯定对她有所责怪，她感到委屈和失望，也是人之常情。 “韩嬷嬷，不能凡事都想着大哥，能解决的事情，还是我们自己解决吧。我总不能当大哥一辈子的拖累。”林九娘站起身，看着院中那棵郁郁葱葱的槐树，眼睛里露出了渴望和憧憬，“好久没爬树了，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爬得上去。” 韩嬷嬷哑然失笑道：“您可是千金小姐，这爬树......还是免了吧。” 林九娘嫣然一笑道：“白天就免了，不过，哪天晚上若是我开心了，说不定会来爬一爬。嬷嬷，你知道吗，坐在树上看月亮，月亮特别大，也特别圆......” 看着林九娘明媚的笑容，韩嬷嬷有些恍惚。 这才是属于少女的天真、无邪的笑容啊。 来怡心院也有一段日子了，韩嬷嬷好像还是第一次在林九娘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 其实，九小姐嘴上说着不介意外人的看法，肆虐的流言，可是，心里总是在意的吧？ ...... “你是说，锁春的父母亲同意了让锁春嫁给秦既明做小？”蒋萱懒懒的靠在榻上，半闭着眼睛，让春分捏着脚。 春分低声道：“原本是不想同意的，但那韩嬷嬷实在厉害，软硬兼施，硬是让他们点头了。其实，这也难怪，锁春的卖身契在九小姐手上，九小姐就算把锁春发卖了，锁春的娘老子也说不出什么。问他们的意见，已经是给他们面子了。” 蒋萱有些担忧的睁开眼睛，说道：“莫不是九娘看出了什么，才要急着把锁春嫁出去？” 春分赔笑道：“看出了什么又怎样？大少奶奶您也没做什么不利九小姐的事，就算九小姐告诉了大少爷，您也可以说是托锁春多照看九小姐，大少爷也说不出什么来。” 提到林之澜，蒋萱的面色有些不对，她直起身来，有些颓然的说道：“那，你说，锁春这条线，是不是就断了？将来我们再想安插人手，是不是就更难了？” 春分迟疑道：“若是您想用锁春，也能用一用啊......” 蒋萱有些烦躁的拍了一下榻边，皱眉道：“太冒险了......” 春分低声劝道：“可大少奶奶，事到如今，不冒险，只怕也是不行了。若是真是促成了这桩姻缘，不也是卸了您的心头重担？依我看，莫不如就冒这一回险。” 见蒋萱还是不说话，春分又道：“大少奶奶，容我说句不好听的，您现在，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蒋萱浑身一震，只觉背上冷汗涔涔，盛夏的天气，竟然感到了一丝寒意。 “若是如此，也只能这样了......”蒋萱重新坐回到榻上，长出了一口气，“但愿，一切都顺顺利利的......” “大少奶奶，放心吧，不会出事的。就算出事了，您大可一推三六五。反正您也只是搭个桥牵个线。再说了，大少爷向来最是顾全大局，此事牵涉面这么广，大少爷就算是知道了，只怕也会默默的忍了，不会把事情闹大的。” “可这夫妻情分......” “大少奶奶，老话说的好，这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还各自飞呢！您呀，最看重的应该是珏哥儿才对。为了珏哥儿，您也该这么做呀。” 春分的话说到了蒋萱的心坎里，她收起了颓色，缓慢而又坚定的点了点头。 第六十一章 顾虑重重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林老太太寿诞的日子。 此时已过炎夏，温度也渐渐降了下来，气候十分宜人。 寿诞是由小乌氏和袁氏一道张罗的，按照林老太太的意思，只简单摆了三四桌，除了家里人，也就请了一些林老太太的老姐妹。 吃食准备得很简单，多是一些家常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珍馐美馔。 戏班子也没请望朝最有名的如意班，而是请了伏州当地的双凤班。 按林老太太的话说，都这把年纪了，脾胃差，眼睛花，耳朵背，吃什么不是吃，请谁来唱不是唱，吃个滋味，听个热闹也就得了，不要花那冤枉钱。 最重要的，还是姐妹之间聚一聚，说说体己话。 已到了耳顺之年，不管年轻的时候有过什么样的过节或误会，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见到了许久不见的老姐妹们，林老太太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而家中的小辈们也全都鱼贯而入，个个都穿得工工整整，站的都是直功直令，脸上都是笑容可掬。 蒋萱看了半天，却没在小辈中发现林九娘的身影，便悄悄的问林之澜道：“之澜，九妹怎么没来？” 林之澜低声道：“父亲不喜欢她，还是不要让她来了，免得见了面，又生出什么事来。” 蒋萱笑道：“父亲虽不喜欢九妹，可老太太对九妹一向还是不错的，若是你不让她来，老太太误会了九妹，可怎么办呢？” 其实，林之澜心里也很犹豫。 他当然想让林九娘在林老太太面前好好表现，取得林老太太的好感。 可是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都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忠勇侯世子白秀杨散布对九娘不利的流言，满城风雨。 对于此事，林之澜大为光火，但又无可奈何。 因为没有证据，也因为身份地位悬殊，他无法上门兴师问罪，也无法将此事告知旁人，只能先将满腔怒火咽下，静待后续。 令他惊讶的是，而后又传出了白秀杨流连青楼又欠钱不给的传言。 对于这桩传言，林之澜是不信的。 不管怎么说，白秀杨也是忠勇侯世子，就算真去了青楼，也断然不会做出欠钱不给的蠢事。 应该是有人在故意整他。 是谁呢？ 对于有关两家的流言，林家和忠勇侯府都不由自主的采取了缄默不言的态度。 林之澜知道，忠勇侯府必定会以为有关白秀杨的流言是自己捣的鬼，虽然现在暂时没有行动，只怕目前的风平浪静中正酝酿着一场暴风骤雨。 林之澜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无论白秀杨散布流言的目的是什么，可以肯定的是，白秀杨绝非品行端正之人。 如今林九娘还未嫁进侯府他就开始算计她，将来若是九娘进了侯府，那不更是羊入了虎口，肉上了砧板？ 当初自己也是太过于武断，单凭外界对于白秀杨年少聪慧，前途无量的评价便草草决定了这门亲事，如今，才会进退维谷，骑虎难下。 更令他头痛的是，外边不平静，家里也是暗潮汹涌。 特别是乌其帆的出现，很快引起了林之澜的警觉。 很明显，乌其帆此人只会夸夸其谈，人品如何暂且不论，败絮其中是跑不了的了，关键，也没有在外的金玉。 乌其帆跟着乌其瑜来林家，目的就是想娶林家的女儿，或者说，目的是林家巨额的嫁妆。 大太太是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的。 而二太太的态度就比较暧昧，可是，就算二太太愿意，乌其帆也不会愿意。 因为，大房的油水要比二房的大得多。 乌其帆很有可能就是冲着九娘来的。 而且，他应该是和大太太达成了某种默契。 林之澜甚至猜想，大太太会不会让乌其帆给九娘下套，坏了她的名声，从而只能委身于他。 或者，大太太会趁着各家老太太过来给祖母贺寿的机会，在她们的面前当众诋毁九娘的名声。 老太太们都是各家的老祖宗，若真是这样，只怕九娘的名声在伏州就会彻底的臭了。 当然，这一切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想，但，因为有着这样的顾虑，林之澜本能的不想让林九娘出现在出众的场合。 这一阵子，林之澜已经暗中派了人守住了怡心院的院门，只要林九娘一直呆在怡心院里，乌其帆就算想下手也没有机会。 见林之澜沉默不语，蒋萱有些着急了。 林九娘若是不出现，这戏该怎么往下唱呢？ “之澜，要不你去问问九妹的意思，若是她愿意来，又何必要挡着她的一片孝心呢？”蒋萱努力的劝说着林之澜，可林之澜却根本不听她的劝说，只是一味的摇头道：“不不不，还是不要让她来了。” 正在这时，林九娘带着韩嬷嬷和落冬，款款的进了清心堂。 林九娘笑吟吟的走了进来，一见林老太太，便上前低头道：“孙女儿见过老祖宗。” 落冬将软垫放在地上，林九娘便上前大大方方的给林老太太嗑了一个头。 林老太太没有说话，一旁的秦嬷嬷便将林九娘扶了起来，笑道：“上次看见九小姐，还是好几年前呢，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 林九娘微笑道：“嬷嬷谬赞了。” 林之澜将林九娘拉到一边，叮嘱道：“既然你已经给老太太磕了头，你就赶紧回怡心院吧。对了，我让林管家派几个信得过的嬷嬷护送你回去。” 林九娘看着林之澜的眼睛道：“大哥，你在怕什么？” 林之澜急道：“我怕有人想害你！” 林九娘反问道：“怕，他们就不会害我了吗？大哥，身正不怕影子斜，倒不如让他们把招都亮出来，否则的话，天天提心吊胆的，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林之澜坚决的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万一——” “万一什么？”林九娘道，“您是怕有人用我外出遇袭的事情做文章，想要诋毁我的清白，让我当众下不来台吗？” 林之澜没想到林九娘居然会直接把这件事说出来，愣了一愣道：“你，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来？” 林九娘把头别过去，低声道：“我不想再被你护着了，他们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我应对得过来。” “你应对得过来？你应对得过来吗！”林之澜有些生气，轻轻的拍了一下林九娘的头，说道，“别捣乱了，快回去！” 林九娘刚想转过头来和林之澜说话，突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虽然没看清是谁，她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 “九妹，你站住，你听我说！” 第六十二章 兄妹争执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见林九娘不听自己的话，反而还往前面走，林之澜有些生气，一把拽住她的手，把她拉了回来，语气严厉的斥责道：“九娘！听大哥的！既然已经给老太太磕了头，也算是尽了孝心，你就回怡心院去吧！” 林九娘却道：“大哥，这寿宴之上，得由各晚辈给老太太献寿礼，我若是提前回去了，那我这费劲巴拉抄的半天佛经，不就白抄了？” 林之澜铁青着脸道：“那就由我来送，便是了！” 林九娘摇了摇头道：“大哥，你今天能护我，明天能护我，你能护我一辈子吗？” “能护你一时，便护你一时！” “不，你护不了。”林九娘平静的说道，“你不但护不了，而且，你会被我连累。” “连累？我们是亲兄妹，又谈什么连不连累？”林之澜平日里极少生气，但面对林九娘的一再反抗，他真的火了，伸手指着她，咬着牙道，“林九娘！你不要不知好歹！” “我不知好歹，也是你惯出来的。既然你要惯，那就惯到底好了。今天，你就不能随着我吗？” 一旁的蒋萱看见林九娘和林之澜吵起来了，惊得一愣，赶紧过来将两人拉开，劝道：“今儿是老太太的好日子，有什么话，回去说也不迟。” 说着，又责怪林之澜道：“之澜，九妹还小，你冲她嚷嚷什么，别把九妹吓着了。” 林之澜余怒未消道：“之前看她懂事了不少，我还挺欣慰。可今天一看，任性的毛病还是没有改。蒋萱，赶紧让人把她带回怡心院！” 蒋萱牵起林九娘的手，笑嘻嘻的劝道：“九妹，赶紧回去吧，别让你大哥生气了。” 一边说，一边却偷偷的往四周看。 正好这时大太太小乌氏走了过来，一见林九娘便热情的招呼道：“哎呀，这不是九娘吗？站在那儿干嘛，快过来，和你四姐五姐说说话。” 还没等林之澜发话，林九娘便径直向小乌氏走去。 “九娘给母亲请安了。”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林九娘规规矩矩的给小乌氏行了礼。 小乌氏有些夸张的笑道：“哎呦，九娘这真是懂事了，都知道向我请安了。” 因为她说话的声音很大，很多老太太都纷纷侧目。 有一个老太太不禁问道：“哦，刚才我还没注意，这就是林家九小姐吗？和忠勇侯世子是指订婚的那个？” 林老太太一压眉毛，波澜不惊的答道。：“对，这就是我们家小九。” 别的老太太们脸上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有关林九娘的流言早已渗透到了伏州的每个角落，这些老太太们自然也都早有耳闻。 对于这些思想古板，行事拘谨的老太太们来说，真正的大家闺秀是不会有这样那样的流言传出的。 因为既然有流言，不管是真是假，至少说明行事有不妥当的地方。 她们看向林九娘的目光便变得暧昧起来。 不过毕竟今天是林老太太的好日子，她们虽然在心中腹诽，却不会在表面上表现出来，又继续若无其事的寒暄起来。 林老太太自然也明白她们在想什么。 不过，不管外面流言如何肆虐，只要忠勇侯府还没有什么反应，林家大宅里的表面和平还得继续维持下去。 毕竟林九娘是林之澜的心尖子，而林之澜又是林家的顶梁柱。 别人不说破，自己也就只能装着不知道。 林老太太便笑了起来，说道：“唉，这一眨眼啊，几十年就过去了，眼看着孩子们一点点的长大，咱们也都一点点的变老了。回想起来，几十年前的事儿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似的，记得清清楚楚。可这昨天的事儿却像是发生在几十年前似的，不使劲儿想都想不起来了。” 老太太们便略过了林九娘，又寒暄起少女时的往事来。 林九娘不想再被林之澜拉走，便刻意的往林四娘和林五娘身边靠。 而林四娘和林五娘也一改往日将林九娘视为空气的态度，极为客气的和她打起招呼来：“九妹，好久不见了。” 林九娘行了礼，细声细气道：“好久不见姐姐们了，姐姐们可好？” 林四娘笑道：“我们都好，只是六娘不好，生病了。” 林九娘有些惊讶道：“六姐姐怎么了？” 林五娘道：“六妹为了给老祖宗绣一张贺寿的双面绣，累得病倒了。邵大夫说她是染了风寒，所以今天便没有来。” 林九娘“哦”了一声，便没有再多问。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林六娘都是极为低调的一个人。 她虽然是林家小姐中最为美貌的一个，但是她却极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林九娘也只是偶尔见过她几次。 和韩英娘略带柔弱的动人美不同，林六娘美得有些文气。 她的脸型和五官都很小巧，单个挑出来看并不算多出众，但组合在一起却是说不出的和谐和精致。 她的表情是恬淡的，无论是高兴还是悲伤都是淡淡的，像是夏日里的清风，只带着一点点的荷花香，不掺杂什么别的味道。 前世，林六娘嫁的还是不错的。 伏州知州的庶次子梅心元原本看中的是大房嫡女林七娘，后来不知怎么改了主意，选了林六娘。 为了这事，小乌氏还和袁氏怄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气。 不过，这些都不关自己的事了。 现如今，有一件事需要自己弄明白。 林九娘慢慢的抬起头，朝不远处看去。 人群中有一个穿着小厮服装的年轻男子俏皮的向她眨了眨眼睛。 是幼辰。 方才她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可是再仔细一看，可不就是幼辰？ 虽说他换了装束，可是那张狡黠的面孔，林九娘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要换上林家小厮的衣服？ 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他想要做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在林九娘的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一旁的韩嬷嬷和落冬并没有注意到幼辰的存在，韩嬷嬷低声的劝林九娘道：“九小姐，要不过会儿寿宴之上，您献了寿礼就赶紧走吧。大少爷说的也不无道理。” 林九娘沉声道：“以不变应万变吧，反正，我没有什么好怕的。” 第六十三章 忧心忡忡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大房的封姨娘带着六少爷林之渝也来了。 林之渝今年只有三岁，年纪还小，早上赖床不起来，因此来晚了。 林老太太见着粉雕玉琢般的小孙子，心中如何不喜？不等他跪下来磕头，就满脸堆笑的将他搂在怀中，亲了又亲。 封姨娘见林老太太疼爱林之渝，心中又是高兴，又是酸楚。 封姨娘进林家也有不少时日了，对于林家的状况自然是心知肚明。 前几日，大太太小乌氏找她谈了次话，旁敲侧击的试探她的意思。封姨娘不是傻瓜，她很快就听明白了，小乌氏这是想把林之渝抱到自己的身边去养。 原因，封姨娘也猜得出几分。 小乌氏虽是正室太太，可身边没有儿子傍身，终究是没有底气。 可是，你自己生不出儿子，就要抢走别人的儿子，这又是什么道理？ 封姨娘身边只有林之渝这一个孩子，自然是将他看得如同眼珠子一般，如今小乌氏不由分说就想把她的眼珠子挖走，她岂能愿意？ 可是毕竟小乌氏是大，她是小，小乌氏是妻，她是妾，她不敢明着顶撞小乌氏，只得在小乌氏面前先应付过去，再偷偷找了林东涯诉苦。 她原本想着林东涯疼惜幼子，会不忍让林之渝离开生母，谁知林东涯听完了她的哭诉，却冷着脸说道：“太太将之渝接去难道不是好事？记在她的名下，之渝就是嫡子，说起来不比庶子好听得多？太太没有生育儿子，自然不会亏待了之渝。你又同在林家大宅里面，你想见之渝，那有的是机会，何必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哭哭啼啼？” 封姨娘一听，登时心凉了半截。 若是在别的人家，这嫡子庶子或许有天壤之别，可在林家大房，嫡子庶子根本无甚分别。 因为林家大房里，名正言顺的嫡子只有大少爷林之澜一个人。 就算林之渝记到了小乌氏的名下，成为了名义上的嫡子，那又如何？ 小乌氏的脾气秉性，封姨娘是清清楚楚。 她想把林之渝过到自己名下，无非是需要个儿子来跟大少爷林之澜对抗，需要个棋子为自己布局。 而实打实的利益，小乌氏绝不可能给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林之渝，而只会给她的三个亲生女儿。 若林之渝真的记到小乌氏名下，将来必定会被迫走上和林之澜对立的一条路。 封姨娘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作为一个母亲，她不指望林之渝将来有什么大出息，只想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而如果林之渝安心当一个庶子，这个目标应该不难实现。 林之澜对待弟弟们一向还是不错的。 就像二少爷林之灏，凭着勤劳肯干，渐渐的成了林之澜的得力助手。林家在伏州的大掌柜钱掌柜已近花甲之年，听说再过几年，林之澜便会让林之灏接任伏州大掌柜一职。 封姨娘不想让宝贝儿子卷入小乌氏和林之澜的争斗中，他才三岁啊！ 而且，封姨娘也一点儿不看好小乌氏的将来。 林之澜就不提了，林世珏也是出了名的早慧过人，再过几年就可以开始学着打理林家的生意了。 根本就没给小乌氏见缝插针的机会。 说句难听的，这女人间的争斗，靠的是谁能笼络住男人的心，这男人间的争斗，可就是要看真本事了。 小乌氏自己生不出儿子，就要借自己的儿子去和林之澜斗，封姨娘是万万不肯的。 只是，就连大老爷林东涯也对此事不管不问，自己还能想什么法子呢？ 封姨娘看了看正喂给林之渝吃点心的林老太太。 林老太太整日呆在清心堂，自己基本上没有和她接触的机会，而且，就算开口了，只怕林老太太也只会和和稀泥。 当初九小姐要与忠勇侯世子订亲这么大的事老太太都不管，大太太想把林之渝记在自己名下这件事，老太太更不可能插手。 找大少爷？或是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看起来和和气气，平日里待自己也算客气，可她向来是不掺和内斗之事的。 大少爷平时对林之渝倒是颇多照顾，若自己表明心意，说不定他会为自己和孩子出这个头。 只是若是这样，那就意味着自己加入了大少爷的阵容，是彻底得罪大太太和大老爷了…… 怎么说自己也是大老爷的侧室，将来若是大老爷和大太太整治自己，大少爷就算有心帮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封姨娘一时进退两难。 正当她忧心忡忡的看着林之渝那天真烂漫的笑容时，耳边突然听见两个青年男子的声音。 “晚辈乌其帆（乌其瑜）给老太太请安了！” 封姨娘转头一看，原来是小乌氏的两个侄儿乌其帆和乌其瑜。 乌其帆虽然一身新衣，脸上仿佛还擦了粉，但是那一脸扭曲的五官还是让封姨娘有些反胃。 林老太太却是波澜不惊，只是点头微笑，没有说话。 乌其瑜默默的退到了一边，乌其帆却迎上前去，笑道：“莫非这就是林家的六少爷？真是生得冰雪可爱，人见人爱哪！老太太真是好福气！” 说着，便从怀里取出一个做工精美的娃娃哨，递给了林之渝。 林之渝伸手便抓了过来，放里嘴里一吹，娃娃哨便传出了一声悦耳的鸟鸣声。 林老太太淡然道：“乌二少爷费心了！” 乌其帆笑道：“我是个无用之人，若是能让旁人开心，便是我最大的用处了！” 林五娘见乌其瑜来了，忙凑上前去，问道：“四表哥，你这次给祖母准备的是什么寿礼呀？” 乌其瑜淡淡道：“一对红玛瑙花瓶。” 林五娘有些担心的说道：“这礼是不是有点薄了呀？祖母会不会误会你没用心哪？四表哥，你应该先跟我说一声的。我娘那儿有不少好东西的，我替你求求我娘，我娘肯定愿意给你挑个特别好的寿礼......” “五表妹。”乌其瑜轻声道，“给长辈贺寿，有孝心即可，又不是在攀比——难不成越贵的寿礼，象征的孝心就越多吗？” 林五娘满面通红，赶紧解释道：“四表哥，你别误会，我......我这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乌其瑜放缓了语气，温和的说道，“不过，你不必如此。” 第六十四章 寿礼如云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要说清心堂里现在心情最为轻松的，应该就是幼辰了。 自打将白秀杨的流言在伏州城里传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之后，幼辰的心情一直都不错。 所以一当他听说林家的老太太要做寿的消息，便和袁十一说自己也要去。 “王爷，林家老太太做寿，您去干嘛呀？难道您还想给她贺寿啊？那不是折她的寿么？”袁十一跟随幼辰多年，自然是十分了解他的脾气秉性，向来是不怕搞大事儿，只怕事不大。 这平时做做恶作剧，整整人也就算了，林老太太这毕竟是做寿，真把寿宴搞砸了，总归是不大好。 “林家不缺钱，再说我哪有钱买寿礼——我就看看热闹去。” 拗不过幼辰，袁十一便和两个轻功好的侍卫带着幼辰混进了林家。 袁十一和侍卫砸晕了四个小厮，弄了四套小厮的衣服，又将四个小厮绑好塞上嘴巴藏在隐秘处。 好在林家地方大，小厮也多，加上今天又有人来贺寿，不免管理有些混乱，所以便给了他们可趁之机，让他们浑水摸鱼，成功混进了清心堂。 虽说此次寿宴一切从简，但该走的步骤却还是要走。 人到齐之后，林老太太便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坐上了正席，拜寿仪式开始。 林东涯点亮寿灯，开始致辞。 对于幼辰来说，这些祝寿词无非就是些车轱辘话来回说，全是些毫无意义的废话。 他想走到林九娘的身边和她打个招呼，但是韩嬷嬷还有落冬一左一右的将林九娘夹在中间，他虽然一向莽撞，但是也犹豫了。 韩嬷嬷还好，这落冬却是个厉害的角色，万一被她认出了自己，一下子咋呼出来，岂不是前功尽弃？ 想到这里，幼辰便耐了性子，静静的呆在一旁。 林东涯致完辞，便轮到晚辈们挨个上前拜寿，献寿礼。 林东涯和小乌氏作为大房长子长媳，自然是第一个拜寿，献寿礼的。 两人双双跪倒在林老太太面前的红锦垫上，口中称着“一拜，祝母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二拜，祝母亲日月昌明、松鹤长春；三拜，祝母亲笑口常开、天伦永享！”，分别磕了三个响头。 小厮们抬来了林东涯和小乌氏准备的寿礼。 一共有九样。 一尊白玉观音、一件青花百寿纹瓶、一件群仙贺寿珐琅盆景、一张桃木百蝠图屏风、一枚事事如意簪、一本金箔观音妙法莲花经、一张南极仙翁图、一尊云龙捧寿象牙雕。 数来数去却只有八样。 看着旁人略带诧异的目光，小乌氏笑道：“怪我没有说清楚，这第九样寿礼，不是物，却是个人。” 林老太太微微蹙了蹙眉，发话道：“老大媳妇，早就说了，此次寿宴一切从简。我老婆子已是土埋半截的人了，你弄这么多寿礼，难不成让我带到棺材里去？若是人，那就更不必了。我清心堂里都是跟了我多年的嬷嬷，不需要再安插人了！” 这话说的有些生硬，小乌氏却甘之如怡，笑嘻嘻道：“母亲误会了！媳妇想着，母亲向来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我送这些小玩意儿，也不过是想讨母亲个开心罢了！最最重要的，是母亲您的安康！因此，我托娘家哥哥请来了衍州有名的神医严置安严先生，想着让严先生给母亲诊个脉，再开些滋补调养的方子。母亲您的健康，才是我们做晚辈最大的福气！” 林老太太面色稍霁，沉声道：“你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有话直说便是，何必故弄玄虚呢？” 一旁的别家老太太们都七嘴八舌的恭维道：“老寿星有福气，这严神医曾在太医院供职，有妇科圣手的美誉，把他请来，估计花销不匪啊！” “确实，这银子还是小事，这份孝心实属难得！” “是啊是啊，林大太太确实有心了！” 林老太太就算再心如止水，听着昔日的姐妹交口一致的恭维，心里也不禁悄悄的翻起了波澜，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小乌氏一改往日的张扬，见好就收，带着笑就退下了。 接下来便轮到了二老爷林东海和二太太袁氏。 林东海和袁氏准备的寿礼相较林东涯和小乌氏，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一共有六样。 一柄金丝玉如意、一幅万寿图、一对纯金寿碗、一盒甜桃、一对八仙拜寿绣花灯、一件寿山福海青花瓶。 袁氏一边跟着林东海向林老太太磕头，一边却在心里后悔。 万万没想到小乌氏会将把严神医请来诊脉也当成一件寿礼送给林老太太，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啊！ 早知道这样，自己也就花这个银子了，不但能在林老太太面前讨个好儿，还能顺便给林三娘诊一诊脉。 只是因为之前二人因为林三娘的事拌了几句嘴，这阵子走动也少了，若是向小乌氏开这个口，也不知小乌氏会不会卖自己这个面子。 这么想着，袁氏就有些心不在焉。 好在林老太太并不在意，便也让她顺利走了过场。 接下来便轮到了大少爷林之澜和大少奶奶蒋萱。 林之澜和蒋萱准备的寿礼更是出人意料，只是一个刻了寿字纹的葫芦。 葫芦不是金的，也不是玉的，就是普普通通的葫芦。 林东涯一看便绿了脸，低声喝道：“之澜，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么个普普通通的葫芦，就是你的寿礼？” 林之澜平静的看了林东涯一眼，向秦嬷嬷递了个眼色。 秦嬷嬷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大少爷？” 林之澜拿起那只葫芦，对秦嬷嬷说道：“请嬷嬷拿茶碗过来。” 秦嬷嬷忙拿了只茶碗过来，林之澜打开葫芦，将葫芦微微一侧，倒了半茶碗的清水出来。 “秦嬷嬷，请你将这碗水给祖母品一品。” 秦嬷嬷满腹狐疑的将茶碗呈给林老太太。 林老太太凑到茶碗前轻轻一闻，顿时抬起了眼睛，看向林之澜。 “祖母，这是之灏在朔州发现的一处泉眼里取回的泉水。依孙儿看，此泉水清冽甘甜，回味悠长，是难得的酿酒的好水源。孙儿记得，祖父曾酿制出一种名为‘集春回’的酒，后来因水源干涸，便不再酿制。孙儿反复思量，此泉水或可用来酿制‘集春回’，若是酿制成功了，便可用来作为献给祖母的寿礼。只可惜时间有些仓促，还未酿制成功。孙儿在此先向祖母夸下海口，孙儿一定竭力将此酒重新酿制，献与祖母！” 看着林之澜诚挚而坚定的眼神，林老太太的手颤抖了。 林老太太的父亲文老爷子是爱酒之人，当初，林老太爷就是靠“集春回”将文老爷子成功拿下，顺利娶到了林老太太。 第六十五章 一笔带过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之澜，你有心了。”林老太太微微颔首道，“你做事踏实、稳重，把林家交给你，你爷爷和我都很放心。之灏，也辛苦你了。” 一旁的林之灏诚惶诚恐道：“多谢祖母夸奖！不过，这都是大哥一手安排，我只是跑跑腿，出出力气罢了！” “各司其职，各安其职，这才是兴旺之道！”林老太太有些疲倦的扬了扬手道，“我也累了，其余的寿礼，都由秦嬷嬷过目吧，到时候把单子给我看一看便是了！” 林四娘一听林老太太的话，登时便拉下了脸来。 为了能讨老太太的欢心，她费尽心思绣了一幅百寿图。 每个寿字的那一点，她都镶上了一枚南珠，光是这一百枚南珠，就花了她好几百两银子。 可以说是既有心意，又有贵气。 她原本想在人前好好显摆一下的，谁知林老太太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将余下的寿礼一笔带过了。 林九娘却不像林四娘那般失落。 她明白，林老太太此次答应做寿，目的也就是会会老姐妹们，自然不愿意在别的繁文缛节上多费工夫。 她也并不指望单靠抄了九十九本佛经就取得林老太太的青眯，若人心这么容易就能被收服，便也不会有人心隔肚皮的说法了。 只是，直到现在，也没见大太太有什么特别的举动，难不成，是自己想多了？ 大太太今天并不想对自己下手？不想给自己难堪？ 毕竟今天是老太太的寿宴，若真的闹出不愉快，可能大太太也怕收不了场？ 林九娘有些机械的跟着林四娘、林五娘、林七娘和林八娘给林老太太磕了头，便低调的退到了后面。 接下来，就到了吃饭时间。 林老太太和各家老太太们一桌。林东涯、林东海两位老爷及几位少爷及姑爷一桌。小乌氏、袁氏两位太太及几位少奶奶、姑奶奶一桌。未出阁的女儿在偏厅摆了一桌。 至于姨娘们是没有资格上桌的，只能站在一旁侍候。 林九娘作为未出嫁的女儿，自然和林四娘等人一桌。 林四娘心里憋气，看了林九娘更觉不爽，阴阳怪气的问道：“听说九妹妹特地给祖母抄了九十九本佛经作为寿礼，真是孝心可嘉呀。不过，只怕是……” 林九娘看向林四娘，只见林四娘虽未出声，可口型却分明是“抄了白抄”。 林九娘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好笑。 林四娘……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无缘无故发生的。 你所做出的努力，终究是会有回报的，只不过，方式、时机不一定按你所想。 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便是这个意思。 林九娘便慢慢道：“不知四姐为祖母准备了什么寿礼？” 林四娘只“哼”了一声，没有作答。 林九娘也不恼，只是笑了笑，文雅的吃着菜。 林五娘和林七娘自然与林四娘一伙，姊妹三个你一句我一语，衬得一旁的林八娘和林九娘有些尴尬。 林八娘素来胆小谨慎，知道林九娘和林四娘她们向来不和，因着怕得罪林四娘她们，便也当林九娘是空气，眼皮抬也不抬的吃着。 林九娘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冷落和慢待，一个人也能吃得自在畅快。 正吃着，却听落冬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九小姐，我刚才去净房，不小心……看见锁春姐姐了。” 林九娘筷子不由得一滞。 “九小姐，锁春姐姐来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可她为什么没来找我们？”落冬有些担心的问道。 林九娘的心里也是一沉。 自从定了要将锁春嫁进秦家做小一事之后，林九娘就放了锁春的假，让她回家去准备嫁妆。 一是考虑到她进了秦家之后，回家的机会会很少，让她和父母弟妹多聚一段日子。 二也是提醒一下蒋萱，让她别在锁春身上白费心思。 可锁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清心堂？ 林九娘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可是......蒋萱她应该不会做出什么真正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毕竟，她和大哥是夫妻，她不可能不考虑大哥的态度。 但是，林九娘一抬眼，又瞟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幼辰。 心里又是陡然一沉。 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怕，今天这寿宴之上，会有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林九娘不禁夹了一大筷子菜，狠狠的塞进了自己嘴里。 无论如何，先吃饱再说！ 饭，很快就吃得差不多了。 林老太太和老姐妹们一桌，人上了年纪，脾胃弱，牙口差，自然就吃得少，满桌子的菜剩了大半。 小乌氏笑吟吟的走过来，故作惊讶道：“哎呀，诸位怎么不动筷呀，还是我们府里的菜不合大家的胃口？” 老太太们纷纷笑道：“不是不是，菜是极好的，只是我们一把年纪，委实是吃不动了呀！” 小乌氏忙道：“还是我想得不周到，方才严神医也说了，这药补不如食补，老人家用膳，就该更讲究些的——要不，我请严神医过来给诸位诊一诊脉，瞧上一瞧？” 在座的老太太们虽都是各家的老祖宗，但平时若无大病，也不会舍得花好几百两银子请医生过来替自己诊个平安脉，如今听说可以沾沾林老太太的光，哪里有不愿意的？个个都喜笑颜开，忙不迭的点头。 林老太太自然也不愿扫大家的兴，便微微颔首道：“这样也好，你便让严神医过来吧。” 严置安便满面堆笑的来了。 一番寒暄过后，严置安先给林老太太诊了脉，片刻之后，严置安便笑道：“这脉象不徐不急、不浮不沉，从容和缓，并无不妥。听说老寿星长年礼佛，已有十数年不食荤只茹素。原本我还想着会不会身子稍有虚弱，但如今看来，恰恰相反，老寿星的身子骨很是硬朗，比起年轻人来亦不差。若是让我蒙了眼来诊脉，只怕我会误以为老寿星您今年还不到四十呢！” 林老太太不禁舒了眼眉，笑道：“严神医实在是太客气了，一把老骨头了，哪里还能和年轻人相比？只求无病无痛的便好了！” “老寿星虽然身子骨硬朗，但平时也不能懈怠，不能忽视了保养。这样吧，我来写几个方子，您放心，不是什么药方。我说了，这药补不如食补，只要吃对了，这萝卜白菜比人参燕窝还养人呢！” 第六十六章 突发变故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原本老太太们都想着，这严置安原本是太医，又有妇科圣手的称号，平日里让他给看病的都是各位娘娘，面对自己这些平民百姓，必然态度会有些傲慢。 谁知严置安却是十分的温和风趣，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听起来又是说不出的悦耳舒心，不知不觉，老太太们便发自肺腑的夸赞起他来。 “严神医，你说的对，我呀，别的都好，就是有这个晚上睡不好觉的毛病。” “严神医，要不你替我开个方子，治一治我这胸闷气短的毛病。我呀，这前前后后也看了不少大夫了，他们开的药我也没少吃，可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袁氏在一旁看着热闹，心里也有些痒痒的。 这次老太太做寿，林二娘和林三娘也带着姑爷赶回来了。 林二娘一切都好，气色好，精神也好，看着和姑爷的关系也好，虽算不上蜜里调油，但也是琴瑟和谐。 可林三娘就不行了，面色暗淡无光不说，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看着比林二娘还要老上几岁。 反正严神医替这么多老太太都诊了脉，自己上前去给三娘求一求，又有何不可？ 小乌氏总不至于当着林老太太的面让自己下不来台吧？ 袁氏正要上前，却见蒋萱笑盈盈的走到严置安的身边，行了个礼。 严置安忙起身回礼道：“大少奶奶客气了。” 蒋萱便笑道：“严神医，本不想麻烦您的，只是我九妹自幼体弱，我很是挂心，所以......能不能请您老为她诊一诊脉？” 袁氏不禁暗想，蒋萱为了讨好林之澜，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啊。 这严神医是小乌氏请来的，花的也是小乌氏的银子，小乌氏又素来极为厌恶林九娘，她能愿意让严神医替林九娘诊脉？ 袁氏不由得看了一眼旁边的小乌氏，心想只怕小乌氏会给蒋萱个软钉子。 谁知小乌氏竟一反常态，接过蒋萱的话头便道：“也好，严神医轻易不出诊，九娘能让严神医看一看，那自然是最好的。” 林之澜正喝着酒，冷不丁听见林九娘的名字，顿时起疑，立即起身走到蒋萱的身边，将她拉到一旁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蒋萱无辜的说道：“我见大家都说严神医是妇科圣手，想着让他给九妹诊一诊脉啊。前段时间，九娘不是晕倒过吗？我一直很担心呢。怎么了，之澜？” 林之澜刚想说话，小乌氏已经吩咐道：“碧玉，带九小姐出来吧，让严神医也替她瞧上一瞧。” “且慢。”林之澜下意识的便阻止道，“九娘一个小孩子，哪里能劳动严神医大驾——邵先生平日里都有给她诊脉的，她……没有什么大碍。” “大少爷是不是担心九小姐尚未出阁，怕我老头子冒犯了九小姐？”严置安呵呵一笑道，“大少爷且放心，老朽粗通悬丝诊脉之术，可以此术替九小姐诊脉。” 幼辰听得稀奇，暗地里悄悄问袁十一道：“严老头什么时候会悬丝诊脉了？我怎么没见过？” 袁十一暗笑道：“吹牛皮吧？若他真会此术，怎么在宫里从来没用过？只怕是用来唬人的。” 幼辰鄙夷道：“臭老头，也不知他这样故弄玄虚一番，能弄多少银子。” 袁十一笑道：“少则几百两，多则上千两吧。他要是勤快点，一年弄个几万两不成问题。“ 两人正私底下咬耳朵，却听偏厅里传出了林九娘的声音。 “今天是老太太的好日子，严神医也是为老太太而来，九娘不敢劳动严神医大驾。更何况，我听说，这悬丝诊脉十分耗费施者心神，严神医年事已高，还请您多多保重身体。” 严置安却笑眯眯道：“九小姐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林四娘也甜笑道：“是啊九妹，前些天你不是还晕倒了一次吗？大家都很担心你呢。让严神医看下，若是没有大碍，大家也就放心了呢。” 林五娘和林七娘见林四娘发了话，也纷纷开口附和。 林九娘就是再傻，也明白这其中必定有诈了。 小乌氏和林四娘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好了？花了大把银子请来的神医居然舍得给自己用？ 但是人已经架到这儿了，她硬着头皮也得上，哪怕是装晕也没用。 晕了，严置安更好下手了。 不管怎么说，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吧！ 于是，林九娘便佯装镇定，神色泰然的走到了严置安的面前，缓缓的坐了下来，伸出了右手。 严置安身边的童子便取出了一根金色的丝线，交给了林九娘身旁的落冬。 落冬按照童子的指示，将那根丝线系到了林九娘的手腕上。 而则严置安煞有介事的捏住了丝线的另一端。 而站在一旁的邵德安则好奇的往前走了几步，仔细的看着严置安的动作。 邵德安虽称不上是神医，但是医术也算得上是精湛。而且，他可以说是看着林九娘长大的，对她的身体情况也是非常熟悉。 事实上林九娘从小到大，除了肠胃弱一点儿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毛病。 严置安双目微闭，头微微的颤动，把脉把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睁开眼睛，目光炯炯的盯住了林九娘。 林九娘没有丝毫畏惧，迎着他的目光又回望了回去。 严置安有些意外，眼珠转动了好几下，笑容暧昧的说道：“九小姐身体无碍，只是......” “只是什么？”小乌氏一脸急切的问道，“严神医有话直说。” 严置安收了手，慢慢站起身，又摸了摸胡子，一脸为难道：“这......这话不好当着大伙儿的面说，回头我再和大太太说吧。” 没等小乌氏开口，林老太太便发话了：“严神医，有话直说，无妨！” 严置安犹豫再三，终于开口了：“老太太，在下也是有些拿不准，因九小姐年纪太小，此事有些匪夷所思了。所以......” 邵德安忍不住了，问道：“所以什么？“ 严置安慢条斯理道：“所以，还是请个婆子过来看看，九小姐是不是......” 在场之人除了林家人，就是林老太太的老姐妹，是各家的老太太。 老太太们早已活成了人精，严神医这话一出，哪里有不明白的？ 便个个变了脸色，不约而同的往林老太太脸上看去。 林老太太想起了最近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不由得心里咯噔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林九娘。 只见她一脸茫然，似乎完全没有听懂严置安的话。 林老太太沉声道：“严神医，九姑娘今年才九岁，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是偶尔出门，身边也是丫鬟婆子一大堆。——你说这话，可要慎重！“ 第六十七章 何其毒也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面对林老太太的质问，严置安只是哈哈一笑道：“老太太，老朽向来是看病不看人的。老朽只是说的自己的判断，至于九小姐平日里是什么行事作派，这个老朽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邵德安忍不住插话道：“严神医，我也是行医多年了，可是单凭切脉便可判断出女子清不清白，我还真是闻所未闻。还请严神医指教，这脉象到底有何症状，可以让严神医得出这样的判断？” 严置安不屑一顾的看了邵德安一眼，略带讥讽道：“这是哪位？难不成想现场拜师？老朽也是行医多年才参透此道，岂能如此轻易的就将多年所学告知旁人？” 邵德安还想争辩，林之澜按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慢慢推到了一边。 “严神医，方才，你说你也没有把握，是吗？”林之澜铁青着脸，声音冰冷的问道。 严置安有些心虚的避开林之澜的目光，说道：“老朽行医多年，自然心中有数。只是，凡事不可将话说得太死，所以......” 林之澜冷笑道：“小妹年方九岁，身为女子，清白是何等重要，岂能容你在此胡说八道！你现在就把话说清楚，你到底诊出了个什么结果？” 严置安素闻林之澜爱妹如命，心里多少也有些发悚。但他想起小乌氏塞给自己的三千两银子，又想起小乌氏对自己做的保证，底气顿时又足了起来，把胸膛一挺，镇定自若道：“林大少爷，有些话，还是我们背地里讲的好！否则的话，只怕不光是你，整个林家都会为此而蒙羞！” 林之澜气得浑身发抖，咬着牙道：“严神医，今日是我祖母做寿的日子。若你真愿意背地里与我沟通，又怎会在这里阴阳怪气？只怕你是另有所图！” 严置安瞟了林之澜一眼，鼻孔里”哼“了一声道：“林大少爷，我严置安与你林家素无渊源，此次前来，也只是看在贵府大太太的一片孝心上。你家九小姐与我素不相识，我又何必要与她过不去？怎么说我严置安也曾在太医院供职，当年也是给各位娘娘诊脉的人，若是林大少爷觉得我学艺不精，大可换个人来诊治九小姐！” 韩嬷嬷怒道：“严神医，若是换个人来诊治九小姐，得出的结果和你不一样，又该如何？” 严置安嗤笑道：“若是林大少爷愿意信别人的，那就信别人的吧！反正，我严置安向来是只说真话，坦坦荡荡！” 韩嬷嬷还想说话，林九娘拉住了她的袖子，低声道：“嬷嬷，先静一静，别上了他的套！” 韩嬷嬷这才把话咽回肚里。 林九娘慢慢的扫视了一遍在座的各府老太太们。 要说各府的老太太们也都没少经历风雨，也都见过不少世面，可是面对这样一番景象，她们大多都做不到不动声色，一个个或是惊讶，或是不齿，或是讪笑。 可以想象，哪怕林之澜立刻找来德高望重的嬷嬷为自己验身证明清白，自己并非完璧的流言也会不可避免的在伏州各大人家里流传。 只不过，之前都是空穴来风。 而现在，却是有据可考...... 真是用心何其毒也啊！ 难怪这段时间大太太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原来，是在憋这么个大招...... 把自己搞臭不是重点，断了自己进侯府的路才是目的。 一时之间，林九娘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应对，只得以不变应万变，静静的站在原地。 却听得身边一声脆嫩的女声，喝问道：“严神医，若是你真有本事用诊脉便可诊出女子清白，那便验上一验。方法也简单，我们林家出十个女子，有的尚在闺中，有的已经出阁，若是你能一一验明，那我就真服你有这个本事！” 林九娘定睛一看，竟然是落冬。 林之澜一听，如获至宝，立马拍案道：“对，林管家，你立马给我找十个女子来，有名有姓，做一样的装束！我要当场验验严神医的本事！“ 幼辰向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听落冬出了这么个主意，立刻在心中暗暗叫好。 没想到这个小妮子不单嘴皮子厉害，脑瓜子也转得快，这下看严置安怎么圆场。 只见严置安脸色一白，嘴巴却仍硬道：“林大少爷，你若是信我的话，那便信；你若是不信，那就不信好了！老朽怎么说也是在太医院待过的，你这样做，未免太污辱人了！” 小乌氏见事情要闹大，又见已经达成效果，便也站起身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今天之事，不过就是一场误会罢了。之澜，严神医毕竟曾是太医，你怎么说也得给他几分面子——凡事不要做得太绝嘛！” 林之澜却不管不顾道：“母亲，此事牵涉到九妹清白，岂可用‘误会’二字就一带而过？我今天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严置安一见林之澜要来真的，忙扯着嗓子嚷嚷道：“林大少爷，你维护妹妹，这个我可以理解，只是，你用不着来为难我这个老头子。说句不好听的，在场之人都不是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应该都很清楚！” 严置安此话一出，林老太太的面色也渐渐阴沉了下来。 事情闹到这种程度，事实是怎么样，已经不再重要了。 若是单凭严置安的一面之词，只怕在座之人会是半信半疑，可是再加上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 林九娘的名声，只怕.....是要彻底毁了！ 林老太太转眼去看小乌氏，只见小乌氏低着头一言不发，看不出什么表情。 又转眼去看了看林四娘，只见林四娘用帕子捂着嘴，眼睛不自然的看来看去。 林老太太不傻，猜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这招并不高明，但是够狠。 姑娘家的名声就像一张白纸，泼上墨水很容易，想要洗白，那就是难上加难了。 只怕今天这寿宴一结束，林九娘被太医诊出不是处子的说法会传遍整个伏州。 糊涂，糊涂啊！ 坏了林九娘的名声，也就等于是坏了整个林家的名声，坏了所有林家女儿们的名声。 作为林家大房的当家太太，难道，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还是利令智昏，这些都顾不上了？ 第六十八章 见义勇为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面对此情此景，幼辰实在是忍不住了。 当初他只是想小敲林九娘一笔银子，却万万没有想到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他虽然一向爱捉弄人爱恶作剧，可他也深知清誉对于一个女子的重要性。 丧失清誉，对于一个普通的女子来说，无异于在精神上将她杀死，让她在人前永远抬不起头来，永远沦为行尸走肉。 不行，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他果断的拨开旁人走到前面，厉声道：“严置安，你看看我是谁？” 严置安茫然的抬起头，一见是个小厮，立刻吹胡子瞪眼道：“哪里来的小子，竟敢对老夫如此无礼？” 幼辰呵呵冷笑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不知死活的东西！” 严置安只听这声音有些熟悉，有些狐疑的盯住幼辰，仔细一看，立刻愣在了原地。 “姓严的，你少在那儿吹牛皮了！还单凭切脉就能判断出女子是否清白。你要是真有这个本事，太医院怎么不让你当院使啊！说！你是不是收了什么黑钱，在这儿红口白牙的污蔑林九小姐！” 严置安如坠梦中，颤抖着手将眼睛擦了又擦，当他终于意识到眼前所站之人竟是御灵真王时，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严置安，别跪，先别跪，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一时之间，在场之人全都懵了。 乌其帆没弄明白情况，上前便嚷道：“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划脚？” 幼辰厉声道：“因为我就是幼辰，我就是那个救了林九小姐的人！” 席间顿时一阵哗然。 乌其帆忙道：“若你与林九小姐真无私情，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对林九小姐如此上心，不正好说明你们两个有私？” “私你大爷！”幼辰不由分说，扬起一脚就把乌其帆踹倒在地，“注意你的嘴巴，否则的话，我让你不得好死！” “你！” 乌其帆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他“腾”的就从地上爬起来，凶神恶煞的就向幼辰扑去。 袁十一大吃一惊。 幼辰虽然自幼习武，但他素来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所以会的都是一些花架子，看着还凑合，其实杀伤力并不大。 乌其帆出其不意，只怕会伤到幼辰。 袁十一下意识就要出手，可是已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乌其帆就要扑到幼辰身上的那一瞬间，只听“哎呦“一声，乌其帆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林世珏眼睛快，看出是窗外飞进来一颗石子，正砸中了乌其帆的脚踝。 那不过是一枚普通的石子，只是因为速度极快，才能将乌其帆一下子击倒在地。 可见，扔石子的人必定内功深厚，不是一般习武之人。 小乌氏见局面一下子失了控制，大为恼怒，立刻一拍桌子，怒吼道：”哪里来的狂徒，还不快给我拿下！“ 林世珏忙一个箭步拦在了幼辰面前，张开双臂道：“等一等！” 蒋萱见林世珏居然冲了出来，又气又急，喝道：“珏儿！你在干什么？还不快回来！” 林世珏冲蒋萱挤了挤眼睛，示意她不要说话。 林之澜也顿时觉出了不对。 看来，这个幼辰来头不小。 严置安是曾在太医院供职过的前太医，认识的达官贵人想必不少，这个幼辰与他相识，又在他面前如此颐指气使，只怕非富即贵...... 情况没有摸清楚，还是谨慎为好。 看着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严置安，林之澜几步上前，走到了幼辰的面前，拱手道：“这位公子息怒，其中一定有误会，还望公子不要介意。这样吧，公子可否移步听雨轩，听我把误会解释清楚？” 幼辰看着林之澜，淡淡道：“林大少爷，我可没那么多功夫和你废话，我就在此说一点，林九小姐是清白的。如果谁敢置疑我的这句话，那就让他现在就站出来说清楚，我可以和他当面对质。” 林四娘忍不住问道：“敢问这位公子，你为什么如此在意九妹？若你们之间并无私情，你为何如此袒护她？” 幼辰冷笑道：“你是林九小姐的哪位姐姐？真有意思，我是来维护你九妹的清白的，可你这个当姐姐的却看我不顺眼，口口声声说我与她有私情。你是不是巴不得你九妹被人污了清白，你好顶替她嫁进忠勇侯府？” 林四娘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指着幼辰的鼻子便骂道：“今日之事，是我们林家的家务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多嘴！” 幼辰也毫不示弱道：“若真是家务事，又为何要找这么多外人在场？只怕是有人居心叵测，生怕对九小姐不利的消息散播不出去吧？” 眼见事态越来越复杂，林老太太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道：“这位公子，既然你说你是救了九姑娘的幼辰公子，那就请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讲述清楚。” 幼辰也不客气，大咧咧的坐了下来，跷起一只脚，瞥了严置安一眼，冷冷道：“该说清楚的不是我，是严置安。严老头，招了吧，是谁给你的黑钱让你来抹黑林九小姐的？” 严置安苦着脸，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幼辰火了，一拍桌子道：“你别跟我在这儿装听不见!你要是再不开口，我立马把伏州的知州叫来，立刻就在这儿把你审了，你信不信？” 严置安眼见这劫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道：“王......” 幼辰立刻厉声喝止道：“王什么？谁让你直呼我名字的？” 严置安如梦初醒，忙磕头如捣蒜道：“是是是，这个，王公子......我罪该万死，我不该污蔑九小姐......” 幼辰冷哼一声道：“废话少说，谁是幕后主使，你赶紧给我说出来，还九小姐一个公道！” 小乌氏万万没有想到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坏了自己的全盘计划。 而且不单单是坏了自己的计划，更可能会将自己拖进泥沼。 如若此事败露，只怕，自己自身难保......林之澜就算明面上不能把自己怎么样，私底下也肯定会狠狠的报复自己。 想到这里，小乌氏立刻向蒋萱看去。 谁知蒋萱却扭过了脸，装作没看见她。 小乌氏气急，冲琥珀使了个眼色。 琥珀刚想去给蒋萱递话，只听幼辰一声怒喝：“严置安，你少给我玩花招。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若你招了，我饶你不死，若你还想顽抗——我告诉你，我有的是招整死你！” 严置安素知御灵真王有着“混世魔王”的外号，心知这次是逃不过这一劫了，索性横下一条心，战战兢兢道：“是，是大太太......” 第六十九章 局势逆转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一从严置安的口中听到“大太太”三个字，林之澜的眼睛顿时瞪得如同能喷出火来。 小乌氏怎么也想不到严置安居然如此扛不住事，面色一下子变得青灰起来。 林四娘沉不住气，扯着嗓子叫道：“严置安，你血口喷人！你自己胡说八道也就算了，凭什么拉我母亲下水？我告诉你，我母亲是林家的大太太，你胆敢污蔑她，你，你，你不得好死！” 可严置安现在哪里还顾得上管林四娘？ 他跪着走到幼辰面前，连磕了几个响头，哀求道：“王公子，我，我这是吃了猪油蒙了心，收了大太太三千两银子，这才黑着心肝污蔑九小姐的清誉。王公子，这些银子，我不要了，求王公子饶我一条狗命！” 幼辰恨恨的“呸”了他一口道：“身为医生，本该悬壶济世，救病人于水火之中。可你却收黑钱说黑话，简直是罪该万死！” 接着，他又指着小乌氏骂道：“你身为嫡母，居然用此毒计陷害庶女，简直是蛇蝎心肠！” 幼辰还想接着骂，袁十一却大步走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 幼辰面色微变，立刻止住话头。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衫，对着严置安道：“看在你及时悔罪的份上，本王——公子也就不追究你的其他罪责了。不过这黑心银子，你却是留不得了。” 严置安此时只求保命，哪还顾得上钱财这等身外之物？ 听到幼辰说要他退还银子，自然是一千一万个愿意，他二话不说，立刻就伸手到怀里掏出三千两银票，双手递到了幼辰手中。 幼辰拿着那三千两银票，似笑非笑的看着林之澜道：“林大少爷，这银子......” 林之澜忙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王公子笑纳！” 幼辰也不客气，立刻就把银票揣进了怀里，笑道：“我家里还有点儿事，我先走了啊，将来有空的话，我还会再来林家的！” 一屋子的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幼辰大摇大摆的走到了门口。 到了门口，幼辰又转过身来，冲着仍跪在地上的严置安喊道：“严老头，虽然我不在，可你也不要赖帐，所有的事情都要老老实实的向林大少爷交待。否则的话，你明白你会是什么下场。” 说完，他又冲着林九娘道：“林九小姐，你的反应怎么还没你丫鬟快啊？下一次若是还有人对你下黑手，我可不一定会赶来救你哦！” 林九娘看着幼辰，微微一笑道：“多谢王公子救了我两次，将来若有机会，九娘一定结草衔环，加倍报答！” 幼辰哈哈一笑，带着袁十一和另外两个侍卫，飞一般的出了清心堂。 刚出了林家的大门，拐了一道弯，进了一个僻静的小巷子，幼辰等四人便被一个背影拦住了。 袁十一忙上前拱手道：“权大人。” 权铁心转过身，冷着脸向幼辰行了个礼：“王爷。” 幼辰有些心虚，打着哈哈道：“权大人不必客气，本王还得多谢你刚才的救命之恩呢！” 权铁心冷笑道：“王爷客气了，就乌其帆那小子的三脚猫功夫，伤不了王爷的毫毛。” “那你也替我出了口气嘛。”幼辰掏出怀中的扇子，扇了一扇道，“原来那个人是叫乌其帆？我怎么觉得有点儿眼熟啊？” 袁十一凑到他耳边道：“那天在酒楼外头，上了林家马车的年青人，就是他。” 幼辰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呀！他是林家的什么人？” 袁十一道：“他是大太太的娘家侄儿。” “这人看着就不像个好东西！”幼辰哼道，“下次找个机会，好好修理修理他！” 权铁心看着幼辰和袁十一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热火朝天，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气得一指幼辰的鼻子，斥道：“王爷，您知不知道这段时间君上一直在派人找你？您知不知道君上一直很担心您？” 幼辰笑嘻嘻的用扇子压下权铁心的手指，说道：“我不知道啊，也没人来通知我——权大人，你这样指着我很不好，你知不知道，这叫以下犯上哪？” 权铁心恨恨的把手背到背后，压低眉毛道：“我也不说废话了，您赶紧跟着我回秋情山吧！不见到您，君上是不会放心的！” 幼辰搭着权铁心的肩膀，笑道：“你也是傻，你就跟四哥说我回京城了，不就行了么？” 权铁心斜着眼看着他道：“皇上下了密旨，让君上派人将您送回京城。” 幼辰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但大概是关于您的婚事吧。”权铁心看着一脸颓丧的幼辰，心里别提多开心了，“王爷这次可有艳福了，也不知是哪家的绝妙佳人正在京城等着王爷呢！” 幼辰哭丧着脸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林家啊？” 权铁心得意的笑道：“因为您一直很关注林家九小姐的事啊！这次林家老太太做寿，想必您也一定想来看个热闹吧！” 幼辰气哼哼道：“你怎么知道我一直很关注林家九小姐？” “王爷，别装了，这伏州城里有关世子白秀杨的流言，全是你放的吧？”权铁心也不转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说道，“多亏我替您瞒着——这件事，君上还不知道呢！” “不知道最好，别让这些污七八糟的事情污了他的耳朵。”幼辰赔着笑脸道，“权大人，皇上的密旨说没说，让我什么时候回京城啊？” 权铁心面无表情道：“即刻回京！” “即刻？”幼辰一拍大腿道，“这可不行！方才虽然严置安说出了大太太是幕后真凶，可是，大太太还没招认呢！这万一我不在场，严置安反悔翻供，大太太又矢口否认，这可怎么办哪？不行，我得留下来，我得看到处置结果我再走。” 权铁心怒道：“王爷！您知不知道什么叫轻重缓急！为了一个商户的小庶女，您这是要抗旨吗？” “我没有抗旨啊，皇上让我回去，我没说不回去啊，我只是......”幼辰一指远方，表情诧异道，“哎，林家怎么起火了？” 权铁心不为所动，一把薅住幼辰的手臂，厉声道：“王爷，您若是再玩花招，就别怪小的手下无情了！” 幼辰只觉手臂一阵剧痛，“哎哟哎哟”的骂道：“袁十一，你眼睛瞎的啊？你就看着他这么对我？” 袁十一无辜的双手一摊道：“王爷，十个我加起来也打不过权大人哪！您还是——乖乖就范吧！” 第七十章 家丑外扬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事已至此，林老太太的寿宴可以说是彻底砸了。 看着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严置安，林老太太并没有发火，只是提高了声调，慢条斯理道：“严神医，还请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吧！” 林东涯忙上前劝道：“母亲，家丑不可外扬，我看，还是先将客人们送回去，我们再......” “家丑不可外扬？”林老太太讥讽道，“老大，你还知道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 林东涯满面通红道：“母亲，我们不能光听严置安的一面之词......” “一面之词？”林老太太不禁冷笑道，“谁说的不是一面之词？你能说出两面之词来？” 林东涯一时语塞。 林老太太素知林东涯与小乌氏夫妻不睦，此时林东涯这么急切的为着小乌氏说话，只怕是自己也牵扯其中。 想到这里，林老太太更是心寒。 自己生的两个儿子都是不争气，但老二多少还有些自知之明，平日里安分守已，从不惹事生非。 可这老大两口子却...... 不给他们点教训是不行了！ 林老太太突然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严神医！你还不快招！难道非得让我老婆子舍了脸面，将知州请来？” 严置安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有气无力的说道：“前一阵子，乌三老爷上门来找我，说是林家大太太想请我给林家老太太上门诊治。我便开出了五百两的价格。 谁知乌三老爷却拿出了三千两的银票，说是大太太想拜托我点儿事，想个办法，毁掉林家九小姐的名声。 原本，我是不想接受这三千两的。 毕竟，林家九小姐和忠勇侯世子订了婚，我不想招惹她，更不想招惹林大少爷。 可乌三老爷说的一席话让我动了心。 他说林九小姐是私生女，将来必定进不了忠勇侯府的门，这次若是我帮大太太这个忙，将来林四小姐当了世子夫人，必不会少了我的好处。 于是，我就动了心了。 我素来听说林家富贵，想着若是此事成了，大太太便有把柄捏在我的手里，将来还怕从她手里弄不到银子？于是，我便吃了猪油蒙了心，照着乌三老爷的话去做了。” 林老太太冷笑道：“区区三千两，你便敢如此污蔑林家的九小姐，若是给你三万两，你是不是敢直接下毒把她毒死？” 严置安冷汗直流，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口中含糊的说道：“是，是我一时糊涂了......还望老太太给我一条生路！” 林之澜怒不可遏道：“你说你可以单凭切脉就判断出女子是否清白，这可是真的？” 严置安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这，这自然是假的......我并没有这个本事，只是吹的牛皮罢了！” 林老太太转而看着小乌氏，沉声道：“老大媳妇，严神医说的，可是真的？” 小乌氏有些手足无措的站起身来，一旁的乌三老爷忙几步上前，拱手道：“老太太，切莫听严置安一派胡言！舍妹是九小姐的嫡母，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只是出于孝心，才会让我去请严置安过来替老太太诊脉！” 严置安看了乌三老爷一眼，苦笑道：“乌三老爷，我劝你还是招了吧！别的我不说，不是我吓唬你，王公子......你是惹不起的！” 乌三老爷心里虽有些发怵，可还是硬着头皮道：“严神医，我也劝你，别把脏水往我兄妹二人头上泼！你若是坚持这么说，那就拿出证据来！” “证据？”严置安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突然直起身子，咆哮道，“我严置安在衍州呆得好好的，和林家九小姐一无冤二无仇，我何必要特地跑到伏州来和她过不去？若不是有人为此事花了银子，难不成我是吃饱了撑的？若不是有什么别的事儿求我，你林大太太用得着给我三千两银子吗？在座的诸位也不傻子，你们只需想一想便知道了！” 想到这里，严置安喘了口粗气，指着乌三老爷和林大太太道：“我再点你们一句，王公子是贵人，你们得罪不起！我劝你们还是赶紧招了，否则的话，他若是不依不挠起来，只怕你们逃不了牢狱之灾！” 乌三老爷见严置安说得认真，不由得也有些怕了。 严置安在太医院呆过，按说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能让他怕成这样，那得是有多大来头的人哪？ 这心里一害怕，气势也就弱了，说起话来，底气也就不足了。 “可......可我们，我们确实，确实没有......” 乌三老爷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虽然还是矢口否认，可是他的头，慢慢的低下了，几颗大滴的冷汗顺着脖子流进了衣领。 看到乌三老爷这副德性，在场之人心中便都有了数。 林三娘心直口快，在袁氏耳边轻声道：“这大太太心可够黑的，以前只知道她小肚鸡肠，却想不到还是个黑心肠的！她讨厌林九娘归讨厌，也不能这么把人家往死里整啊！” 袁氏瞪了她一眼道：“少说一句话会死么！”却无意中瞟到林之灏，只见林之灏一脸迷茫，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袁氏觉得有些不对，偷偷将林之灏拉到一旁问道：“你怎么了？莫非这事你早就知道？” 林之灏慌忙道：“不不不，我自然是不知情的。只是，方才那个幼辰，我却是在朔州遇到过，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说他姓王，在家行五，他还和我说过，将来要罩着我！当时我只以为他是在和我开玩笑，没想到，他还真的是来头不小......” 袁氏赶紧捂住了他的嘴，低声道：“这些事儿，你还和谁说了？” 林之灏摇了摇头。 “之灏，看来这个王公子非富即贵，若是将来再遇上了他，你一定要搭上他这根线。”袁氏明白，今天的事情一出，林东涯和小乌氏必然元气大伤，只怕近期内只能是夹着尾巴做人，而有了老太太的正面支持，林之澜的威望更盛，只怕今后林家大小事务，全都会由林之澜一人做主了。 袁氏知道林之灏资质有限，也从未存过想让林之灏取林之澜而代之的想法。 但是，如今林老太太尚在，林家不会分家，但如若有一天林老太太不在了，依大老爷和大太太的德性，只怕是免不了会有分家的那一天。 若是真有了那一天，袁氏也就只能指望着林之灏撑起二房了...... 第七十一章 贪心不足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清心堂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盯着乌三老爷和大太太，大太太如同泥雕木塑般一动不动，而乌三老爷则是不停的擦着头上冒出来的汗珠。 林老太太没发话，林之澜只得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他先是走到各家老太太面前，深深的给她们鞠了一躬。 “诸位，实在是对不住了，没能让大家好好的聚上一聚，反倒让大家看了一场不该看的戏。”林之澜直起腰，面色沉重，“诸位同祖母都是手帕交，有着多年的情谊，还望诸位念在情谊的份上，多少替林家留着些面子。方才严神医也说了，那位王公子是位贵人，我也担心若是诸位出去之后说了不该说的话，传到了王公子的耳朵里......总而言之，林某在此拜托大家了！” 说完，林之澜又鞠了一躬。 林之澜如此表态，老太太们也不能再继续缄默了。 一位老太太开口道：“林大少爷，放心吧，今天......就当是看了一场戏了！唉！” 其余的老太太们也纷纷开口。 “是啊，看场戏而已，大家都不必当真嘛......“ “这是林家的家务事，我们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林管家便赶紧上前，说道：“戏台子已经都搭好了，还请大家移步去怡凤楼吧。” 林之澜烦躁的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看什么戏！刚才还没看够啊？” 林管家低声道：“早早的就把老太太们送回去了，只怕会引来非议呀。还是看完了戏再回去吧。” 说着，林管家又看了看四周，凑到林之澜耳边道：“大少爷，此事不宜闹大，先把老太太们移到怡凤楼，您再和大老爷大太太好好谈一谈——毕竟还是一家人啊！” 林之澜冷笑道：“事到如今，谁还会信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会下手这么狠？” 林管家苦口婆心的劝道：“此事若是闹大了，终究还是不好。再说了，我看那王公子来历很是可疑，大少爷，您还是向严置安问清楚的好。您可别忘了，他救过咱们九小姐，若是......” 林之澜眉头一皱道：“若是什么？” 林管家忙收了口道：“没什么。要不我先安排老太太们到怡凤楼，您看呢？” 林之澜没说话，只是扬了扬手。 林管家忙带着丫鬟婆子们搀扶着老太太们出了清心堂，往怡凤楼方向走。 林老太太却没有动，仍旧坐在位子上道：“这出戏还没看完呢，我不看下一场戏。老大媳妇，你来和我说说清楚吧！” 小乌氏惶恐的站起身来，捏着帕子，一边擦眼角一边道：“母亲，我......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呀。我真的没做这些事情，我，我都不知情的呀！” 林老太太呵呵一笑道：“你都不知道？严神医还在这儿呢，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严神医血口喷人，恶意污蔑你？” 小乌氏支支吾吾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严神医会口出此言，可能，可能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林老太太紧追不舍道，“什么误会？你来和我说说清楚。” 林东涯见林老太太不依不挠，忙上前来打圆场道：“母亲，依我看，这事儿要不就这么算了吧，都是误会，对不对？何必要伤了一家人的和气呢。” 林老太太不怒反笑：“误会？和气？林东涯，你说的好轻巧！你们是不是都当我老婆子老眼昏花，脑子糊涂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勾当！我告诉你们，我老婆子还没有死，你们想翻天，做梦！” 林东涯“扑通”一声就给林老太太跪下了，小乌氏见状，也赶紧跪了下去。 林老太太喘着粗气骂道：“贪心不足蛇吞象！做什么什么不成，见什么什么想要！你要得起吗？你配要吗？要不到就想抢，抢不到，你是不是还要杀人哪？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来作妖，这下好了，丢人现眼！我告诉你们，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包得住火的纸，你们等着瞧吧，报应都在后头！” 落冬见林老太太骂得痛快，心里不禁大感快意，摇了摇林九娘的手道：“九小姐，老太太这是为您出气呢！老太太是想给您撑腰的！” 韩嬷嬷却暗暗的皱了皱眉。 林老太太虽骂得难听，可是说的全是空话。 大太太和大老爷虽然被骂了，可他们实际上什么也没有承认。 看样子，老太太这是雷声大雨点小，还是想把此事一带而过——老太太，并不是真的打算为九小姐做主。 韩嬷嬷看得出来，林之澜和林九娘自然也看得出来。 林老太太又道：“那三千两银子，是不是你付给严神医的？” 小乌氏怔住，一时摸不准到底是承认还是不承认。 “是不是你付给严神医的！”林老太太火了，指着小乌氏的鼻子骂道，“白花花的银子，说花就花了！你知不知道，三千两银子要靠卖多少罐酒才能赚回来？你随随便便的就给花了！果然，这钱来得太容易就不会心疼！” 小乌氏蒙了，林东涯也蒙了。 “每年，之澜没少给你们大房分红，至于你们怎么花，之澜那是从来不管的。我看，这个规矩要改！今后每年分给大房的银子，由我来掌管。你们若是有什么事项需要支银子，便来和我说。”林老太太斩钉截铁的说道，“林家虽然富贵，可你们需得知道，这份富贵并不是你们挣来的。不给你们一点教训，你们便不知道银子的得来不易。” 林东涯一听林老太太要收回大房分红的支配权，急得赶紧站起身来道：“母亲，这......这又是为何呢？不过就是三千两银子罢了......” 林老太太见林东涯不知好歹，气得拿起茶杯盏就往他身上掷去，骂道：“不成器的东西！给你脸不要脸！若你觉得我处置得不当，那就让你儿子来处置好了！我老太婆不管了！” 一听林老太太这么说，林东涯就算再糊涂也明白过来了，忙重新“扑通”一声跪下，说道：“不是，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一切听凭母亲处置吧！” 林老太太这才缓了缓语气，说道：“从今儿起，老大媳妇就不要出兰芷院了，好好的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把道理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过来找我！” 第七十二章 少女梦碎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老太太虽大骂了林东涯和小乌氏一顿，却并未触及到事件的本质，甚至可以说是故意放了他们一马。 表面斥责，内里袒护的态度已是再清楚不过了。 当着众人的面，林之澜不好驳林老太太的面子，只得忍气吞声，任由林老太太处置。 林老太太又道：“出了这些事，家中已是自顾不暇，亲家老爷，亲家少爷，我也就不远送了。” 乌三老爷如释重负，忙不迭道：“老太太客气，我们回去之后马上收拾行李，这就上路，这就上路。” 小乌氏恨恨的看了一眼乌三老爷。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亲哥哥摆了一道。 严置安只要三千两，哥哥却要了自己五千两，里外里居然就赚了自己两千两。 如今事情败露，虽说依林老太太的意思，并不打算真正追究自己的责任，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以后在林家的日子是不好过了。 失了财权，又没了面子，只怕是以后在几个姨娘面前说话也不硬气了，腰杆也挺不直了。 可是哥哥却这么轻松的拍拍屁股就要走人，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处境。 乌三老爷看出了小乌氏的怨恨，忙朝她挤了挤眼睛。 可小乌氏却扭过了头，不再看她。 而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乌其帆则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腆着脸上前去和林老太太说道：“老太太，今日之事想必仍有误会，还请老太太保重身体，将来......” 没等林老太太开口，林之澜就几步走到了乌其帆的面前，冷冷道：“乌二少爷，多说无益，请回吧！” 乌其帆还想解释，而站在一旁的乌其瑜却早已满面通红，不等乌三老爷动身，便猛的转过了身，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 林五娘如梦初醒，连忙追了出去。 乌其瑜的脚步越来越快，可以说是一路狂奔的出了清心堂。 林五娘气喘吁吁的跟在他后头，一边跑一边喊道：“四表哥，你等等我，等等我呀！” 乌其瑜刹住脚步，冷冷的看着她道：“五表妹，你别追了，我这就回去收拾行李，今天，我就会和父亲离开伏州。” 林五娘急得有些结巴：“四，四表哥，你别误会......这件事情还没弄清楚呢，你别急着走啊！” 因为了解乌其瑜的为人，所以乌三老爷和乌其帆之前并没有向他透过任何口风，但乌其瑜并不傻，方才发生的一切，他已看懂了八九成。 父亲这次来林家，与其说是为了替自己张罗婚事，倒不如说是为了和姑妈勾结陷害林九小姐，从而帮助林四小姐成功取而代之，将来嫁入侯府。 父亲必然是和姑妈谈好了条件，若是办成此事，姑妈定会给父亲一大笔好处。 而自己，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一想到这里，乌其瑜就觉得无比的恶心。 他一向自视高洁，想不到竟然在浑然不觉中成了别人利用的工具，心中又是屈辱又是恼火。 “五表妹，这件事永远也不可能弄清楚了，也没有必要弄清楚了。”乌其瑜避开了林五娘哀婉的目光，冷漠的说道，“至于我们，以后也没有必要再见面了。” 林五娘吃了一惊，忙道：“四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件事从头到尾和你我都没有关系，为什么我们不能再见面了？” 乌其瑜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的摆了摆手，颓然的向外面走去。 林五娘见他如此失落，心中又是惶恐又是心痛，忙跟上前去，哀求道：“四表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相信我，这件事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看着林五娘一脸的委屈无助，乌其瑜的心又软了下来。 不管大太太做了什么，林五娘总归是无辜的。 若不和她说清楚，只怕这个单纯的姑娘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 他停住了脚步，叹了口气道：“五表妹，我相信你和此事没有关系。可是，你母亲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我不齿！说句我不该说的话，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这样一个岳母！还好，你我两家并未缔结婚约，我也可以在此向你表明心意，今生我不会娶林家女，你也不要再在我身上白费心思！” 林五娘万万没有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乌其瑜竟然把话说得如此直白，愕然道：“四表哥，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也许我的话是说得难听了些，但是对比起你母亲的作为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了。”乌其瑜顿了一顿，又道，“五表妹，你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别学你母亲。该你得的，你会得到的。” 说完这一席话，乌其瑜心里轻松了不少。因害怕夜长梦多，他匆匆的离开了清心堂。 只留林五娘失魂落魄的站在门口，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一直以来，林五娘从未想过要和林四娘争过什么。 林四娘一门心思想要嫁进侯府，想要当世子夫人，她也从未眼红过。 她不想和别人攀比，她只想过自己和和美美的小日子，和自己的喜欢人在一起生儿育女，举岸齐眉。 而这段时间，小乌氏也和她松了口，说是已经和乌三老爷达成了默契，只要乌其瑜不反对，便会替他俩张罗婚事。 得知这个消息时，林五娘是多么的高兴。 在她看来，乌其瑜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 他俊朗、温柔、彬彬有礼，饱读诗书又为人谦和，而且从不拈花惹草，举止进退有度，不像父亲般浪荡风流，也不似二叔般胆小懦弱。 就算是和大哥林之澜相比，林五娘觉得乌其瑜也是毫不逊色。 虽说乌家不似林家般富贵，可乌其瑜才华横溢，将来说不定会官运亨通。 而在日常的接触中，林五娘也不觉得乌其瑜讨厌自己。 每次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他都是很专注的看着自己，仔细的听自己说的每一个字，回答自己提的每一个问题。 她甚至还天真的想过，说不定林老太太会在寿宴之上提起此事，会就此将婚事敲定。 可是……结果却是这样…… 林五娘双眼含泪，伤心之余，怒火也不可遏制的燃烧了起来。 只是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该要恨谁。 是母亲？ 是四姐？ 还是那个野丫头？ 第七十三章 大错特错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清心堂里的风波，就这样有些莫名的暂时平息了下来。 封姨娘带着林之渝默默的出了清心堂，走到无人处，这才由衷的露出了笑容。 出了这样的事儿，只怕大太太一时半刻也没脸再提出想要将林之渝养在自己膝下的要求了。 她轻松的直起了腰，刚想迈步，却看见不远处闪过几个人影。 林之渝年纪小，眼睛却尖，指着人影便道：“姨娘，有人！” 封姨娘也是吓了一跳，搂着林之渝往后退了几步，可是再往不远处看，却再也看不到什么了。 身旁的丫鬟忙道：“姨娘莫怕，我看着好像是大少奶奶。” 封姨娘这才放下心来，捂着胸口道：“大白天的，差点吓死我......” 丫鬟笑道：“姨娘莫怕，我看就是大少奶奶，身边还有几个丫鬟呢。” 封姨娘有些疑惑道：“大少奶奶怎么会在这里？大少爷可还在清心堂呢。” 丫鬟道：“或许是大少爷和老太太单独有话要说吧。” 封姨娘便也没多想，笑吟吟的牵了林之渝，向住处走去。 ...... 待所有人退去，林之澜几步走到林老太太的跟前，扑通一声跪下道：“孙儿不孝，孙儿不明白，这件事明明是大太太恶意陷害九妹，还故意挑了祖母的寿宴来大做文章，祖母为何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这样，岂不是对九妹太不公平了吗？” “之澜。”林老太太温和的说道，“你和我说公平？林九娘是怎么和忠勇侯世子订的婚？还不是因为你花了白花花的十五万两银子！你这么做，对别的林家女儿公平吗？” 林之澜犹豫再三，还是说道：“可是……林家欠九妹的……” “糊涂！”林老太太“砰”的一拍桌子道，“丫鬟婆子伺候着，大鱼大肉吃着，绫罗绸缎穿着——林家哪里欠她了？” “林家欠她一个母亲，欠她一个清白的出身！”林之澜鼓足勇气，大声道，“我没办法给九妹一个母亲，我只能想办法给她一个身份，忠勇侯世子夫人的身份！” “大错特错！”林老太太冷漠的看着一脸激动的林之澜，“欠她的是她的生母，是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从头到尾，你又做错了什么？之澜，之前你对她多加照顾，我可以不管不问，可是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肆无忌惮的对她偏心了！” 林之澜一忍再忍，还是忍不住说道：“祖母，这件事错的明明是大太太，为什么您会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难道我不应该因为此事而补偿她吗？” “你怎么就点不透呢？”林老太太慢慢的坐回到了椅子上，温言细语道，“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就不懂吗？” 林之澜只觉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一下子凉到了脚后跟。 “你越对九丫头好，别人就会越妒忌她，越想利用她。段位低的，诋毁她，段位高的，则会利用她获取利益。所以，你越对她好，就越是害她。”林老太太叹了口气道，“我之前一直不管，是因为我明白你的个性。你父亲叔叔都扛不起来事，所以你从小就开始担林家的大梁，行事果断，雷厉风行。往好了说，你是意志坚定，往坏了说，你就是一条道走到黑。若是今天我不出面，你又能拿你父亲和继母怎么样？就算有严置安的证词，可是他们若是死咬着不认，你也只能是无可奈何，难不成你能把他们押到官府让他们认罪吗？到那个时候，丢脸的还不是林家？” “可是......” “别可是了。”林老太太示意秦嬷嬷将林之澜扶起来，“好在九丫头还算识趣，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看来，她倒是大有长进。” 林之澜心里稍有安慰，忙道：“九妹她......的确改了不少。” “改了就好。”林老太太疲倦的扶了扶额头，“依我看，你倒不如劝一劝她，让她放弃与忠勇侯世子的婚约，另择佳婿吧！” 虽然林之澜也早已对让林九娘与忠勇侯世子订婚有了悔意，但骤然听见林老太太这么提议，还是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反驳道：“为什么？九娘并未做错什么，都是外界对她恶意揣测......” “那为何外界不揣测别人，偏要揣测她？”林老太太淡淡道，“之澜，你也是个明白人，硬把她塞进忠勇侯府，只怕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可……” “我知道，你还顾忌那十五万两银子。”林老太太叹了口气道，“我也是和你提一句，最终的决定，还是你来拿。” 林之澜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疼痛像枝蔓一样慢慢的爬上了他的后脑勺。 “若是你还想和忠勇侯府结亲，我看倒不如换个人选。”林老太太掉转话头道，“但是，不能是大房的。” 林之澜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好了，我也不多说了，你若是还有事，就先回去吧。”林老太太和蔼的说道，“之澜，别让九丫头成了你的软肋。否则的话，你们今后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林老太太的话如同一记闷棍般重重的敲中了林之澜的脑子。 他有些浑浑噩噩的出了清心堂。 秦嬷嬷看着有些不忍，低声对林老太太道：“今儿怎么说也是九小姐受了委屈，您怎么也得安抚一下她吧。” “她若是识趣，就该知道今天所受的屈辱，都是她之前的任性带来的。”林老太太神色阴郁，“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沉得住这个气。” “怎么说也就是个九岁的女孩子……”秦嬷嬷嘀咕了一句，林老太太装作没听见，起身道：“好了，我去念会儿经，你先退下吧。” 秦嬷嬷应了一声，刚要退下，又听林老太太问道：“你觉得，这忠勇侯府的亲事，是退掉的好，还是不退掉的好？” 秦嬷嬷愣在原地，隔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依我看，退也不好，不退也不好。” “可不是嘛。”林老太太叹气道，“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今忠勇侯府还没有动作，我们也不好擅做主张——只能是见招拆招了。” 秦嬷嬷有些心疼的说道：“您也这么大年纪了，还得为小辈操心这些事。依我看，倒不如放手给大少爷决断，大少爷总归还是识大体，顾大局的。” “毕竟还是年轻啊。”林老太太长长的出了口气，没再说话了。 第七十四章 心有不安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待林九娘回到怡心院时，已近黄昏时分了。 夕阳下的怡心院十分安宁平和，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落冬陪着林九娘进了屋，小心翼翼的替她倒了杯茶，递到她的手中，说道：“九小姐，别担心，那个王幼辰还算是个爷们儿，他既然替您澄清了，想必别人也没法再往您身上泼脏水，您就放心吧！“ 她停了一停，又怒骂道：“大太太实在是太过分了，居然想出了这样的毒招来害您！九小姐，这次可不能放过她们！” 林九娘淡淡道：“怎么不放过她们？” 落冬一愣，讪讪道：“这......大少爷肯定不会放过她们的！” “不说了。”林九娘温和的拍了拍落冬的肩膀，“你去看看，锁春回来了没有。” 落冬拍了一下脑袋，笑道：“对对对，我马上去看看！” 还没等她出去，韩嬷嬷就进来了，低声道：“九小姐，锁春没回来。” 林九娘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那您去找一下林管家，让他问问门房，锁春是否出了林家，若是没出，让他查一下锁春现在在哪儿。” 韩嬷嬷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落冬见林九娘神色凝重，有些不安的问道：“九小姐，您该不会是怀疑锁春姐姐......” “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了。”林九娘站起身，心情有些沉重。 今天在清心堂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出乎林九娘的意料了。 大太太下手虽然狠辣，却多少在林九娘的预想之中。 可大嫂蒋萱的所做所为，却有些让林九娘看不透。 为何大嫂会主动提出要让严置安给自己诊脉呢？ 是她真的出于关心，担心自己的身体，还是她和大太太有所勾结？ 林九娘思忖片刻，很快又否定了后面一种设想。 大太太和大哥是利益冲突的双方，大嫂自然不可能和大太太勾结，也许，她真的只是出于好心吧。 可是一想起锁春，林九娘又隐隐的不安了起来。 ...... 听雨轩。 “林大少爷，您就别逼我了，那个王公子的身份，我真的不能透露啊！”严置安愁眉苦脸的说道，“我知道，我该死，我不该收了黑钱污蔑九小姐的清白。可是，您也该知道，这件事就算我不做，大太太也肯定能找到别人来做。您就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林之澜还是不死心，继续追问道：“你可以不说他是谁，我只问你，他是官宦子弟，还是贵胄子弟？” “哎呀，我已经说了几百遍了，我不能说！”严置安哭丧着脸道，“我若是说了，小命就会不保......林大少爷，您就行行好吧，不然，不然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儿！” 站在一旁的林管家忍不住捂嘴笑了：“严神医，您说这话，谁信呀？您这几年没少捞银子吧？您舍得死吗？” 严置安梗了梗脖子，有些难堪的说道：“林管家，你就别落井下石啦！出了这事，我以后也是没脸见人了。我以后也不再出诊了，直接回老家养老吧！” 林之澜见严置安死活就是不开口，心里的忧虑越来越重。 能让严置安这么害怕的人，会是谁呢？ 他将林管家叫到一边，吩咐道：“找一个技艺精湛的画师来，你口述王公子的容貌特征，让画师画出来。再找人拿着画像到京城打听，看看能不能问出王公子的身份。” 林管家犹豫道：“王公子说不定并不是京城人士，他之前还说他是淮州人士呢。” “能让严置安这么忌惮，只怕不是贵族子弟，就是官宦子弟——我看，你还是先派人去京城查一查吧！” 林管家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林之澜重新走到严置安面前，阴沉着脸问道：“严神医，既然你不愿意说出王公子的身份，那你觉得，此事应该怎么了结？” 严置安一张老脸皱成了菊花：“林大少爷，我是一时糊涂，你就发发慈悲，绕我一次吧！” “我饶你容易，只是，我心头这口恶气该怎么出？” 严置安灵机一动，忙笑道：“那我倒有个秘闻，可告知林大少爷。” 林之澜见他笑容诡异，本能的感到了警觉。 严置安凑到林之澜的耳边，说道：“武平侯的次子吴顺在外边有人了。” 林之澜下意识的往旁边一侧，有些茫然的看着严置安：“武平侯？” 在问出这一句的瞬间，林之澜突然想起来了。 武平侯吴子丰是忠勇侯白文斌的亲家，武平侯的次子吴顺娶的正是忠勇侯的长女白霏。 林之澜记得，吴顺与白霏育有一女。 严置安提醒道：“林大少爷，吴顺就是忠勇侯府姑奶奶白霏的夫君啊！半年前，他曾请我去出诊，让我看看一个有孕的妇人肚中怀的是男胎还是女胎。” 林之澜有些疑惑道：“你还能看出妇人肚中所怀是男是女？” 严置安厚着脸皮哈哈一笑道：“不是男胎，便是女胎，总能蒙对的呀！” 严置安的无耻简直让林之澜大开眼界，林之澜按捺住满腔的鄙视，淡淡道：“那又如何？” “林大少爷，忠勇侯府姑奶奶嫁进武平侯府已有好几年了，自打生下一女之后就再无动静，虽说吴顺并非世子，将来无法承爵，可是你是男人你应该懂的，男人岂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绝后？依我看，那妇人肚中怀的必定是吴顺的孩子。” “哦？那依严神医看，那孩子是男是女？”林之澜略带讥讽的问道。 严置安诞着脸道：“不管是男是女，都必然是男呀！否则的话，吴顺又怎么会打赏我五百两之多呢？” 林之澜正色道：“此乃武平侯府家事，你说与我听，又是什么意思？” 严置安不以为然道：“林大少爷，若不是我打算金盆洗手，我是绝不会将此事透露给你的！我知道如今林家与忠勇侯府的关系紧张，所以才将这个秘闻偷偷说给你听。至于你是拿这件事向忠勇侯府卖个好，或是将忠勇侯府一军，都与我无关了。” 林之澜见严置安神情不似作假，忍不住又追问一句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比珍珠还真呐！”严置安急于脱身，又道，“那妇人是清白人家的女子，似乎是姓黄，宅子在宥州的东郊。” 见林之澜还有些犹豫，严置安急了，忙道：“林大少爷，如今忠勇侯府与林家交恶，你不如就此事向忠勇侯府卖个好，关系也好缓和一下呀。” 林之澜冷笑道：“你不怕我把你撂出来？” “我信得过林大少爷的人品，你不是这种下三滥的人。”严置安讪笑道，“更何况，我也打算退隐山林了。吴顺没那么大能量找得到我——只求林大少爷先放我一马。” 第七十五章 表明心迹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思量再三，林之澜还是将严置安放走了。 严置安不过是一颗棋子，一味的和他死磕，也不过是白费功夫。 暮色将至，林之澜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书房里，突然觉得无助感如同潮水一般向自己袭来。 一直以来，林之澜总觉得无论出了什么事，自己都能一力承担。 不管是家中的生意，还是娇妻幼子，他都能安排得妥妥当当，毫无纰漏。 唯有这个九妹，是他的软肋。 自己到底怎么做，才能让她得到幸福呢？ 蒋萱低着头，轻手轻脚的进了书房，柔声道：“之澜，中午你就没怎么吃饭，是不是饿了？饭已经好了，快过来吃饭吧。” 林之澜一点儿也没觉得饿，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不了，你带着孩子们吃吧，我去趟怡心院。” 林之澜没看蒋萱，蒋萱也没看林之澜，两个人有些尴尬的一起出了书房。 林世珏、林世玏，还有林珃站在院子里，见林之澜和蒋萱一道出来，便齐声喊道：“爹，娘！” 林之澜脚步一滞，林珃便笑着扑到了他的怀里，拉着他的手道：“爹，你好久没陪我们了呢，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林世玏也憨憨的笑道：“爹，我们想你了，娘也想你了。” 唯有林世珏默默的站着，没有说话。 林之澜爱怜的摸了摸林珃的头发，温和的说道：“珃姐儿乖，爹爹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陪你。” 林珃摇着林之澜的手，撒娇道：“爹爹，不要嘛，我要你陪我吃完饭再去忙。” 林之澜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迟疑了片刻，还是移开了林珃的手。 “珃姐儿乖，爹爹过会儿就回来。” 不等林珃开口，林之澜已经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听雨轩。 林世玏和林珃的脸上顿时现出了失落之色。 蒋萱也是一脸的阴郁，低声道：“珏儿，你带弟弟妹妹去吃饭吧，我累了，先歇会儿去。” 说着，蒋萱便在春分的陪同下回了屋子。 林之澜出了听雨轩，便径直来了怡心院。 林九娘刚用完晚饭，正在看书，见林之澜来了，忙道：“大哥怎的来了？用过饭了吗？” 林之澜见她神色自若，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一旁的韩嬷嬷和落冬识相的退了出去。 林九娘走到林之澜面前，默默的行了个礼，说道：“大哥，我有话和你说。” 林之澜一瞥，见书桌上摆放的是《般若心经》，不由得问道：“怎么，你最近对佛经很有兴趣？” “为了给祖母准备寿礼，抄了不少经书，渐渐的也悟出些道理，时不时的总想翻一翻。”林九娘见林之澜似乎面有难色，便嫣然一笑道，“大哥，若你为难，今日此事......就这么了结吧。” 林之澜强压怒气，摇摇头道：“不，此事我一定要查个明白，否则的话，你的清白便会不清不楚！” 林九娘苦笑道：“大哥，我的清白，早已是掉进了墨汁里的白兔子，虽然是白的，却是再也洗不干净了！” 林之澜心头一紧，忙宽慰她道：“不，九妹，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 “不用了。”林九娘平静的说道，“大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我生下来就是不清白的，你又何必和他们白费力气？俗话说，家和万事兴，为了我把林家弄得鸡飞狗跳，不值得。” 林之澜急道：“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就甘心让他们这么作践你？” “不甘心，又能如何？”林九娘笑了笑，“大太太毕竟是你的继母，我的嫡母，她做这件事，多半也得了爹爹的默许。难不成你能让爹爹休了她？只要爹爹不休她，她永远是我们名义上的母亲，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把她怎么样。” 林之澜想起方才林老太太的话，心中一凉，不停的在屋里踱着步。 林九娘又道：“再说了，内情如何，想来祖母心中已经有数，只怕她老人家并不想把这件事查清楚。把事情查清楚，从中能得到好处的，也就我一个人罢了。可这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能查清楚的，拔出萝卜带出泥，只怕祖母并不想看到林家因为我而闹出又一场风波。” “可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林之澜见林九娘说得平静，急道，“你就一点儿不觉得委屈？不觉得愤怒、难过？” “大哥，我当然委屈，当然愤怒，当然难过，可是，这些都没有用。”林九娘自嘲的笑笑，“出了这件事，我与老爷和太太已是势同水火，如果我再不依不饶，只怕连老太太也会觉得我不懂事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句话突然闪现在了林之澜的脑海中。 的确，林老太太和林九娘说得都没错，正是自己给予林九娘的偏爱，才为她引来了无穷无尽的嫉妒与中伤。 “至于别人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什么去吧！我无所谓，也希望大哥也觉得无所谓。”林九娘目光炯炯的盯着林之澜，“大哥，你是希望我活得表面风光，内心悲苦，还是表面落魄，内心安宁？” 林之澜迟疑了一下道：“自然是表面落魄，内心安宁......可是，大哥更希望你表面风光，内里也风光啊！” “世事岂能尽如人意？”林九娘微笑道，“大哥，你是做大事的人，不应该因为我而徒费心神。我已经决定了，我要离开林家。” “什么？”林之澜又是一惊，“你要离开林家，你要去哪儿？” “去庄子上。随便哪个庄子都行。”林九娘淡淡道，“走之前，希望大哥能配合我演一场戏，演一场我被赶出林家的戏。” 林之澜喉头一哽，说不出话来。 “让大家都把我忘了，对于我来说，也许是最好的处境。”林九娘郑重其事的说道，“对于林家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林之澜回想起这九年的种种，不由得心生愧疚，黯然道：“九妹，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都想保护好你，可是……我还是没能做到。你能原谅我吗？” “我不能。”林九娘笑了笑，“因为，对于我，大哥你从来都没有做错，错的，始终是我。” 第七十六章 一步踏错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蒋萱进了屋，眼看着春分将房门关上，这才缓缓的坐下，低声问道：“锁春人呢？” 春分轻声道：“从偏门送出去了。” 蒋萱有些担心的问道：“不会被别人发现吧？” 春分有些心虚，咽了口唾沫才迟疑道：“应该不会吧......我给门房塞了五两银子，应该不会的。” 蒋萱不禁有些懊恼。 她万万没有想到半路上会杀出个王公子，将一切的计划都搅乱了。 如今锁春人虽然出去了，但是隐患却在，若是被林之澜知道自己参与了大太太的计划，只怕多年夫妻情分会立刻付之一炬，化为灰烬。 她悔不当初，可是回想起来，却又觉得一切是这么的理所应当。 初次见乌其帆时，她对他并无好感，甚至对他那丑陋的外貌心生厌恶。 可是乌其帆却不在意她的冷漠和轻慢，反而对她越发的殷勤和体贴。 从小到大，蒋萱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一个男人，一个会在意她的一举一动，会回应她的一颦一笑的男人。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顾忌着乌其帆是个外男，可是渐渐的，她就有些忘乎所以，逐渐的对他敞开了心扉。 也许是因为她寂寞太久，又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她和林之澜的疏离，不管怎么样，蒋萱承认，她平静许久的心河，被乌其帆成功的投进了一颗又一颗石子。 蒋萱还记得，那是一个和煦的午后，乌其帆前来听雨轩拜访林之澜。 恰巧林之澜出去了，便由蒋萱出面接待乌其帆。 当时林珃也在，乌其帆一见林珃便道：“珃姐儿中午也不午睡么？” 蒋萱笑道：“珃姐儿从不午睡的，自小就这样。” 乌其帆便笑道：“大嫂真是辛苦，大哥想必整日里都很忙，三个孩子全靠嫂嫂一个人带大。” 蒋萱便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之澜也是整日疲于奔命，毕竟林家的生意要紧。至于家里的事，只能是我多费点心了。” 乌其帆便收了笑容，由衷的赞叹道：“大嫂真是贤淑，大哥真是有福气！若是我将来的妻子有大嫂一半的贤惠和体贴，那我就烧了高香了！” 蒋萱心头一舒，眼角眉梢便不由自主的爬上了笑意：“我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好。” 乌其帆却又紧跟着抛来了几句：“大嫂何必妄自匪薄呢！我之前听说大哥一不纳妾，二不踏足青楼，当时只觉得是大哥有君子之风。如今到了林家才发觉，大哥之所以如此洁身自好，也有大嫂的功劳。大嫂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如此秀外慧中，也不怪大哥对大嫂如此情深意重了！” 这一连串的赞美让蒋萱是应接不暇。 自小在家中，蒋萱就很少得到长辈们的夸赞。 这也不奇怪，蒋家女儿多，她方方面都不出挑，自然是湮没在众姊妹之中。 出嫁之后，旁人大多是艳羡她嫁了个好夫君，夸她有福气的多，却甚少有人夸她这个人。 站在林之澜身边，她总是黯然失色的那一个。 如今骤然得到异性的赞美，虽说心里多少知道他是在拍自己马屁，可蒋萱还是不自觉的有些飘飘然起来。 后来，蒋萱便常在林家的各个场合“偶遇”乌其帆，每回遇上，两人总会聊上一会儿。 终于有一次，蒋萱忍不住向乌其帆倾诉起了生活中的不如意。 “其实，这个林家的大少奶奶也不是好当的，上有公婆，下有儿女，中间，还有夫君，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儿，操不完的心。” 乌其帆却笑道：“其实，公婆儿女，乃至夫君，都不是真正让大嫂烦心的。大嫂真正烦心的，应该是九妹妹吧？” 蒋萱一惊，有些不自然的笑道：“二表弟，这是从何说起呢？” “大嫂不用瞒我，大哥事务如此繁忙，平日里必是将九妹妹托付给大嫂照顾。可九妹妹在林家又是一个尴尬的存在，只怕大嫂也因此受了不少气吧？” 乌其帆的这句话深深的触动了蒋萱。 平日里，林之澜也经常会安慰蒋萱，可他从来不会这么说话。 他总是说：“蒋萱，我知道让你为难了，对不起，但是，我也没有办法......” 林之澜说了这句话，蒋萱便没办法再向他倾倒苦水，再说，便显得她不贤淑了。 可乌其帆不一样，他这句话，是在鼓励她说出心中的委屈的。 蒋萱就这样，开始一点点的向乌其帆透露对林九娘的不满。 终于有一天，两人正谈着话，春分有事离开了一小会儿，乌其帆趁蒋萱没有防备，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 蒋萱吓得差点尖叫出来，乌其帆却捂住了她的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大嫂，别叫，我不会乱来，我就想这么握住你的手，就一下，就好......” 迎着蒋萱惊恐的目光，乌其帆渐渐松开手，慢慢的说道：“能握一下大嫂的手，我也是不枉此行了......大嫂，不瞒你说，此次我来林家，是想当林家的上门女婿的。可是见了大嫂之后，我对林家的表妹们就再也提不起兴趣了......这是我的罪，也是我的幸，我罪在不该觊觎大嫂，可也幸在有缘得见大嫂一面。大嫂，原谅我今天的唐突......” 那天之后，乌其帆便有好几天没来听雨轩。 蒋萱便有些失魂落魄，心里盼他来，又怕他来。 都说女人的心里装不下两个人，蒋萱牵挂着乌其帆，便对林之澜渐渐的淡了。 好在林之澜只以为她是因为林九娘的事情而对自己有怨气，只如往常般的安慰了她几句，并没有往别的方面想。 后来有一天，蒋萱在春分的陪同下出门，偶然在一个酒楼的外面看到了林家的马车。 自打上次林九娘乘坐林家的马车出门被劫匪打劫了之后，林管家就让人新进了一批没有标识的马车。 原本标有林家标识的马车便鲜少有人使用了。 春分便道：“说不定是乌家的老爷和少爷，品竹院里的马车，可能林管家没顾的上更换。” 一提到乌家，蒋萱心里便是一动。 她本想就此路过，却没想到那酒楼的二楼包房的窗户突然打开了，坐在窗边的人正是乌其帆。 此时的蒋萱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 原本獐头鼠目的乌其帆，此刻在她的眼里却是那么的亲切，因为她终于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真正懂她的人，唯有他一个...... 第七十七章 鬼使神差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蒋萱忍了又忍，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借口想要歇会儿吃点东西，在春分的陪同下进了酒楼。 进了包房之后蒋萱才发现，包房里只有乌其帆一人。 乌其帆一见是蒋萱，立刻惊喜的站起身来，笑道：“大嫂，怎么是你？” 蒋萱略带羞涩的答道：“我也是路过，无意中看见你，想着三舅舅或许也在，所以就上来打个招呼。” 乌其帆忙移好凳子，让蒋萱坐下，又沏好一杯茶，递到了她的手中。 “没有，就我一个人。来伏州也有些日子了，我也经常这样一个人出来走走。” 蒋萱细声细气道：“一个人，不会闷吗？“ 乌其帆哑然失笑道：“大嫂，我身为男子，自然不需像大嫂这样需有丫鬟婆子陪着才能出门。” 春分乖巧的凑到蒋萱耳边道：“大少奶奶，我去给您和表少爷点些茶点来。” 蒋萱略略觉得有些不妥，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春分已然走了出去，并将门关上了。 乌其帆坐在离蒋萱有两三尺远的地方，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两个人静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就在蒋萱觉得有些手足无措，想着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乌其帆起身坐到了她的身边。 蒋萱下意识的就想站起身来，乌其帆却立刻按住了她的肩膀，凑到了她的耳边。 乌其帆呼出的热气熏得蒋萱的耳朵麻酥酥的，她有些绝望的伸手去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动。 乌其帆却并没有像她设想的那样进行下一步动作，而是缓缓的松开了手，凝视着她的脸颊，轻声道：“大嫂，你放心，我不会做出对你不礼貌的举动的。因为你在我心里，是最值得我尊敬和爱护的女人。” 蒋萱仿佛瞬间被雷击中，从头麻到了脚，她颤抖着声音问道：“为什么？我比你大这么多，又不过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不，大嫂，你不普通，你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大哥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和地位，离不开你的支持。这么多年你默默无闻的奉献着，却丝毫没有怨言。虽说你心里不计较，可是我却很心疼，为什么你这样的好女人，大哥却不知道好好的疼爱你呢？” 这番话一下子说到了蒋萱的心里，她眼眶微红，眼角带泪，略略有些哽咽的说道：“若之澜能像你这样想，那就好了！” “大嫂也不必灰心，想必大哥迟早能够发觉到你的好的。”乌其帆伸手轻轻拂过蒋萱的发髻，“只要......林九小姐彻底的在林家消失......” ...... 回想起乌其帆说的这一句话，蒋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乌其帆原原本本的将大太太的计划告诉了蒋萱，并且力劝蒋萱帮大太太一把。 “大嫂，没有人会相信你会帮我姑姑的，你大可不必担心你自己暴露。但是，只要你帮了，九表妹才能彻底的翻不了身，进不了忠勇侯府。” “进不了忠勇侯府，那岂不是会一辈子留在林家？” “放心吧，九小姐坏了名声，正经家的儿郎谁会要他？到时，我便会向姑父求娶九表妹，哦不，是我入赘林家。想必到时候姑父是不会拒绝的，大哥也不好再说什么。” 当时一听乌其帆说想要娶林九娘，蒋萱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 乌其帆忙安慰道：“大嫂，我也是无奈呀。我爹不在了，我娘又病着，若我继续留在乌家，只能是死路一条。现如今也只有大嫂能够救我，给我一条生路。其实，我也不喜欢九表妹，但是，我也是没有办法......姑妈的三个嫡女，肯定是看不上我的。二房与我无亲无故，我也搭不上话，想来想去，也只有九表妹这一个人选了！而且，若是将来我真的和九表妹在一起，我必然不会让她和大哥再有过多的接触，到那时，大哥的心就会渐渐的转到你身上来的......” 蒋萱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迟疑道：“你到底是......你接近我，不会就是为了九妹吧？” “大嫂，你想什么呢？若我真的喜欢她，还能让你帮着对付她吗？我到底心在哪里，你还不明白吗？” 面对蒋萱的置疑，乌其帆不慌不忙，笑嘻嘻的说道：“若有一天，大哥真的知道了怎么对你好，我会立刻在你身边消失的......在大哥醒悟过来之前，就让我好好的关心你吧，大嫂！” ...... “大少奶奶！” 春分的声音惊醒了正沉浸在回忆中的蒋萱。 蒋萱有些不悦的看着她道：“什么事儿？” “大少爷回来了。”春分站在门口，轻轻的将门打开一条缝，又侧过脸对蒋萱说道，“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呢。” 蒋萱冷笑道：“他最心肝宝贝的妹妹出了事，他能高兴吗？——他去哪儿了？” “好像是往书房的方向走了，后面还跟着林管家。”春分轻手轻脚的将门掩上，走到了蒋萱身边，低声劝道，“大少奶奶，这几天，咱们还是低调为好吧，万一被大少爷看出了什么......” “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我的身上，他能看出什么？”蒋萱垂头丧气的靠在了软垫上，苦笑道，“心死了是煎熬，心活了更是煎熬，这日子，怎么就那么难过呢？” ...... 怡心院。 “什么？您是说，您要离开林家，去庄子上？”韩嬷嬷一听就急了，劝道，“这又是何苦呢？您原本并没做错什么，这么一避，倒好像是心虚了似的。” 林九娘揉着太阳穴，闷声闷气的说道：“如今林家乃是非之地，我留下来，只怕会遭到更多的暗算。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还是以退为进吧！” “那，那您要是去了庄子上，林家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又怎么办？不能第一时间了解情况，只怕到时会落于被动呀。”韩嬷嬷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连连摇头道，“而且，那庄子上鱼龙混杂，您可是林家的小姐，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哪！” “韩嬷嬷！” 林九娘看着韩嬷嬷那副絮絮叨叨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 “我若是留下来，大太太厌恶我，四姐嫉恨我，老太太顾虑我，大嫂厌烦我——可以说除了大哥，没人想在林家看见我。我又何必要留在这儿惹别人的厌？她们难受，我也不自在。” 第七十八章 认清现实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那，若您去了庄子上，您和世子的婚事......”韩嬷嬷有些不自然的避开了林九娘的目光，讪讪的问道。 “只怕忠勇侯府近期必定有大动作，我不在林家，便也给了大哥一定的缓冲时间。”林九娘若有所思道，“还是那句话，以退为进，与其留在林家当活靶子，倒不如跳脱开来，当个局外人，或许能将局势看得更清楚一些。” 说到这里，林九娘叹了口气道：“想想我之前也真是幼稚，还想着要怎么讨好祖母，以为能将祖母的心笼络了，她就会护着我。现在想来，祖母根本就不可能待见我。” 韩嬷嬷见林九娘说得这么云淡风轻，不由得有些难过，轻声劝道：“九小姐，您也别这么说，老太太她就是不了解你......” “不，祖母很了解我。” 林九娘站起身来，看着窗外已然黯淡下来的夜色，平静的说道：“祖母她老人家早已看淡了小情小爱，她现在是为林家着想，为大局着想。” “从林家来看，我是林家的污点，是林家永远被别人诟病的谈资；从大局来看，我的存在引发了林家一系列的纷争和矛盾。——所以，无论我怎么讨好她，她都不会喜欢我，更不会护着我的。” “那您要去哪个庄子呢？”韩嬷嬷见林九娘似乎心意已决，只得无奈的问道。 “我听说有个桃花庄，里面全都是女子，应该很适合我过去。” 林九娘见韩嬷嬷似乎有为难之色，便试探的问了一句道：“怎么，嬷嬷不想跟着我去庄子上？” 韩嬷嬷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也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英娘的身子有些弱，她刚来怡心院不久，若是再挪到庄子上，只怕......” 林九娘爽朗的笑了：“原来是这样，若是这样，英娘姐姐便留在怡心院吧，反正，院子里总是要留人的。嬷嬷若是担心，那便也一道留下来吧。” 林九娘如此善解人意，韩嬷嬷也不好意思起来，忙道：“这怎么行，若是九小姐去了桃花庄，那我自然也是要跟着的。” 林九娘也没勉强，便道：“那也行，嬷嬷若是担心，时常回林家看一看就是了，也顺便能了解些情况。” ...... 已到夏末秋初，秋情山已初现萧瑟之态。漫山的枫林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绯色，显得分外旖旎。 “王爷，时间不早了，咱们动身吧。”权铁心站在幼辰的房门口，一声紧接一声的唤着，“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幼辰磨磨蹭蹭的穿着鞋，说道：“权大人，有袁十一带着护卫送我回去就行了，何需劳您大驾呀？” 权铁心似笑非笑道：“那可不行，万一王爷您走到半路，觉得不想回京城了，于是半路改道去了别处，那可怎么办？袁十一可拦不住您啊。” “权大人，你这就是在恶意的揣测我了。我怎么可能抗旨呢？你说是不是？” “王爷，您抗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要不然，君上也不会特地让我陪着您回京城。实话告诉您，我也不想离开秋情山，我也是被逼无奈。”权铁心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行了，该动身了，净房您也去了好几次了，应该不用再去了吧。” 幼辰别别扭扭的站起身来往外走，边走边道：“我去和四哥道个别。” “不用了，君上刚歇下，您还是别吵醒他了。”权铁心看着站在一旁的权水心，叮嘱道，“我不在，你得多费点心，醉隐居一定要看好了。” 权水心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一定把君上照顾好。” 幼辰插话道：“告诉你们一句，那个龚连达在伏州置了一处宅子，指不定在憋什么坏招，你们得注意啊。” 权水心神色凝重，忙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幼辰凑到权水心身前，嘻嘻一笑道：“还有，你替我关心一下林家的九小姐，若是林家大太太再对她有什么加害之举，你就不要手下留情，狠狠的教训一下林家大太太。” 见权水心默不作声，幼辰又道：“别害怕，有什么后果都由我兜着，一定要好好教训她啊！” 权铁心朝权水心使了个眼色，权水心笑了笑道：“行，王爷，我知道了。” 幼辰这才释然的出了口气，出了醉隐居。 马车早已备好，幼辰钻了进去，和袁十一、权铁心同乘一车。 马车慢慢启程，幼辰半靠在软垫之上，心思却早已飞了出去。 袁十一看出了幼辰的心思，不禁打趣道：“王爷，若您真的喜欢林九小姐，那便讨了她当个侧妃呗。我看，现在她的流言满天飞，忠勇侯府估计也不愿意要她这个世子妃，早晚是要提出退婚的。” 幼辰白了袁十一一眼，骂道：“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的什么混账话！” 权铁心缄默不语，却冷不防听见幼辰说道：“忠勇侯世子算是个什么东西，卑鄙无耻的家伙！他根本就配不上林九小姐，要退婚，也得是林九小姐退！” 说罢，幼辰一拍大腿道：“唉，我忘了嘱咐权水心了，他还得盯着忠勇侯府，万一那个白秀杨再对林九小姐下手呢？权大人，能不能再让我回去一趟啊？” 权铁心面无表情的说道：“要不你写封秘信给权水心吧，已经启程了，不可能再回去了。” “写信？不太好吧？这不是会留下把柄吗？”幼辰锁紧眉头，突然盯住了袁十一。 袁十一只觉脊背发凉，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杆。 “袁十一，你不是轻功了得吗，要不这样吧，你去替我跟权水心传个话，让他盯紧了白秀杨。如果白秀杨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就——” 没等幼辰把话说完，权铁心猛的一伸手，点住了他的穴位。 片刻之后，幼辰便软软的歪倒下来。 “权大人，你——”袁十一又气又急，“你怎么能这么对待王爷！” “我也不想动手，可是他实在是吵死人了！”权铁心冷冷道，“再说了，权水心的职责是保护君上，哪有功夫去替他处理那么多的破烂事儿？袁十一，你既是王爷的贴身随从，自该好好劝诫他不要再这么胡作非为！” 权铁心这么说，袁十一也哑火了，无可奈何的将瘫成一团烂泥的幼辰扶坐着，替他盖上了一床薄毯。 第七十九章 六娘出场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小乌氏被禁足，出不了兰芷院，林四娘没了主心骨，天天在苒芳居里闹腾。 原本林五娘和林七娘都多少会让着她，可是如今林五娘心里憋了火，再看林四娘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儿，心里的怨气便再也忍不住了。 “四姐，你够了吧！谁也不欠你的，是你自己要害那个野丫头，没成功也不是别人的错！” 林四娘万万没有想到林五娘会这样跟自己说话，气得又摔了个杯子，指着她的鼻子大骂道：“怎么，你也想来看我的笑话了是不是？告诉你，告诉你们，都给我等着瞧！” 林五娘气得浑身发抖，扯着嗓子便叫唤道：“若不是你，四表哥怎么会离开林家！你以为只有你受了伤害吗？你是咎由自取，我却是无辜受累！” 林四娘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冷笑道：“我说你这阵子怎么不对劲呢，原来是惦记着四表哥。真是好笑，四表哥不要你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若是真的喜欢你，也不会轻易的放弃你。我看，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也别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 林五娘听林四娘说的难听，羞愤难当，忍不住又和她大吵了起来。 林七娘实在是受不了两个人的聒噪，偷偷退了出来，走到小花园里漫步起来。 自打那天在清心堂出了那件事之后，母亲被禁足，三舅舅带着二表哥和四表哥离开了伏州，四姐又与五姐整日里的闹别扭，林七娘实在是不胜其扰。 作为最不受母亲宠爱的幺女，林七娘不敢在人前说一句母亲和姐姐们的坏话，但她隐隐的觉得母亲和姐姐做的好像有哪里不对。 “哎呀，这不是七妹吗？” 林七娘恍惚之中好像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便下意识的转过头来。 原来是林六娘。 虽说时值初秋，可是气候宜人，也并不算冷。 林六娘却披着一件斗篷，看起来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 “六姐，你的病好了吗？” 身为大房嫡女，林四娘和林五娘多多少少都会带有一些天生的优越感，面对二房的姐妹们，她们通常都会带着些矜持和疏离。 只有林七娘，因为自幼不被母亲宠爱，骨子里是自卑的，只有在面对二房的姐姐们时，她还能感到一些自在和自信。 林六娘一向清瘦，如今看着好像比之前又更瘦了些。 不过，这并没能影响到她的美貌。 纤瘦和苍白使得她一贯清冷的气质更加出众，加上她披的又是件通体雪白的雪狐披风，一瞬间林七娘甚至有些恍惚起来，觉得林六娘身上仿佛带着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今天好多了，所以出来走走。”林六娘含笑道，“天也渐渐凉下来了，七妹也要多注意，别着凉了。” 林七娘“嗯”了一声，忍不住说道：“六姐，还好你那天生病了，要不然——唉，那天都吓死我了！” “哦？什么事呀？”林六娘微微一笑，眉眼温柔，“我这几天一直在床上躺着——家里出了什么事么？” 林七娘眉头不禁一皱。 那天在清心堂所发生的事，只怕别说是林家，就是整个伏州城也是传开了。 虽说那些老太太信誓旦旦不会将此事说出去，但那不过是场面话罢了，纸是包不住火的，更何况，是那样的一场大火。 林六娘跟着蓝姨娘所住的毓秀院又不是铁桶，林六娘怎么会对那天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呢？ 想到这里，林七娘看向林六娘的目光便带上了一点怀疑。 林六娘却十分坦然的迎向她的目光，淡然而又无辜的睁大了眼睛：“怎么了，七妹？” “哦，没什么。”看着林六娘如此坦然，林七娘倒有些心虚了，笑道，“几天不见，六姐姐好像更漂亮了。” “漂亮有什么用呢。”林六娘叹气道，“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庶女，怎么也是比不上七妹的。” 林七娘想到林四娘入侯府梦碎，林五娘和乌其瑜也掰了，不由得对自己将来的境遇也失了信心，黯然道：“什么嫡啊庶啊的，咱们都是商户女，将来想嫁得好也难。顶多也就是嫁个门当户对的，说不定还没有在娘家时自在呢！” “不是啊，九妹妹不就和忠勇侯府的世子订婚了吗？”林六娘茫然的看着林七娘，神情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做假。 林七娘实在忍不住了，回头看了看四下无人，便压低声音道：“六姐你不是养病养傻了吧？只怕九，九妹妹和世子的婚事也悬了！” “哦？是吗？”林六娘微微睁大了眼睛，盯住了林七娘。 林七娘刚想开口，却想起大太太做的不光彩的事情，顿时又收了口，只怏怏的说道：“你问问你们毓秀院的丫鬟吧，肯定都知道了！” 林六娘也不追问，只温柔的一笑道：“好呀，谢谢七妹和我说这些哦。我这阵子身体不好，也没顾得上外面有什么新鲜事了。若是七妹有空，就多来毓秀院坐坐，我和姨娘整日里也没什么事情做，空闲得很。” 林七娘“嗯”了一声，只觉得每次和林七娘谈话，都会觉得很轻松。不管你和她说什么，她都不会反驳，而只会温柔的顺着你往下说，而且，也不会恃靓而骄，从来都只是安静的站在后头，不抢风头。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长得那么漂亮，却又不遭人嫉恨的原因吧...... ...... 小乌氏被禁了足，林东涯却没有，依旧还是和以前一样整日在外面风流。 这两年，因着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林东涯也很少去眠花卧柳之处了，有心无力，去了也是白去。平日里，他多是约上几个狐朋狗友喝喝茶听听曲，倒是越发的清心寡欲起来。 既是狐朋狗友，自然也不会在意他的腌臜事，反正谁的屁股也不是干净的。 只是谁都知道泯月楼和梅娘是林东涯的死穴，平日里谁也不会贸然在林东涯面前提起。 可是今天茶过三巡，吴家三老爷却有些暧昧的笑着，凑到林东涯身边，说道：“东涯，你猜我昨儿个看见谁了？” 林东涯这几日心情不爽，便也没给吴家三老爷好脸色，不耐烦道：“你看见谁，又关我什么事？” 吴三老爷素知他的秉性，也没有生气，嘻嘻笑道：“我好像，看见梅娘了！” “你是老眼昏花了吧！”林东涯瞪了他一眼，怒道，“梅娘早死了，骨头都化了！” “可是我真的看见她了——要不就是个很像她的人。”吴三老爷若有所思道，“快十年了，还是那么漂亮......” 第八十章 心中所愿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虽说吴三老爷并没把话说死，可是当天晚上，林东涯便有些失眠了。 他有些烦躁的掀开了被子，坐在了床沿上。 封姨娘也被惊醒了，半撑起身子问道：“老爷，怎么了？做恶梦了吗？” 林东涯没好气的答道：“不是做恶梦，是活见鬼了！” 封姨娘一向柔弱，被林东涯这么一说，便有些惶恐的问道：“见鬼？哪里有鬼？老爷，您这么说，我还怪怕的。” 林东涯虽然一向对封姨娘恶声恶气，但封姨娘逆来顺受，一直鲜有怨言。所以，林东涯在心里对封姨娘还是有些感情的，见她害怕，心便一软，将她搂在怀里，说道：“不是真的鬼，而是......有人看见梅娘了。” 封姨娘没反应过来，喃喃道：“梅娘？梅娘是谁？” “就是怡心院那个野丫头的生母！”林东涯恨恨道，“原本想着能把她搞臭撵出林家，谁知道乌沛兰那么没用，偷鸡不成蚀把米，害得我也要受连累！” 封姨娘不敢多说话，只是嘤嘤的靠在林东涯怀中，柔声细语道：“我知道，老爷也是无奈......” “可不是吗！林之澜那个不孝子，明明知道那野丫头是我的疮疤，还非得把她留在林家，打了我整整九年的脸！”林东涯猛的一个激灵，突然想起来了。 再过几天就是八月二十七，就是林九娘的九岁生日了。 九年前的那一天，梅娘跪在林家大宅的门外，一跪就是大半天...... 林东涯不愿意再回想那天的情景，转了话题道：“渝哥儿这几天还好吗？” 封姨娘心尖一紧，忙道：“挺好的，吃得好，睡得也好。” 林东涯叹了口气道：“之前乌沛兰还想着要把渝哥儿过继到她的名下，现在想想，还是算了，你一向贤惠懂事，渝哥儿跟着你，必然会是个孝顺的孩子。” 封姨娘心花怒放，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就差给林东涯跪下了。 “多谢老爷信任，我一定好好教养渝哥儿，让渝哥儿好好孝顺老爷！” “行了，你我之间用不着这么客气。”林东涯想起了自己的次子，在林家排行第三的林之瀚，不禁又觉得糟心起来。 林之瀚今年十三岁，生母是祁姨娘。 祁姨娘原是庄户家的女儿，为人还算淳朴，只是生性有些愚笨。 林之瀚相貌与林东涯相似，天资秉性却像祁姨娘，迟迟的开不了窍。原本林东涯想让他早点学着做生意，也省得林之澜在林家一人独大，可是林之瀚学了半天，连算盘都打不利索，帐本都看不明白，久而久之，林东涯对他便也死了心了。 “渝哥儿再过两年，也可以开始学着怎么做生意了。你看林世珏，今年才八岁，已经像是个人精了。” 封姨娘暗暗高兴，若真像林东涯说的，将来林之渝能够独当一面，自己也就真正的有了依靠。 想到这里，封姨娘不由得打心底里庆幸自己一直安分守已，没有多余的动作。 有的时候，多做多错，少做少错，安安分分等着，有时馅饼还真会掉到自己头上。 ...... 次日，怡心院。 “那天锁春是大少奶奶派人领到清心堂的，后来，又是春分将锁春送出去的。”林管家斟酌着字句，“至于大少奶奶为什么要把锁春带到清心堂......九小姐，我需要派人去了解一下吗？” 林九娘考虑了片刻，还是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算了，不管大嫂是什么用意，我都不想追究了。毕竟，只要我走了，她和大哥之间便不会再有真正的矛盾，只要他们能好好过日子，我也就放心了。” 林管家见林九娘说得真诚，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神色显出了一丝不自然。 林九娘没注意到林管家的异样，低着头问道：“锁春的日子定了吗？” “定了，九月初八。”林管家恭敬的说道，“九小姐，那海棠和鸣鹤还用再盯着吗？” 林九娘斩钉截铁的说道：“盯着，包括锁春，也要盯着。” 林管家一时有些不解，问道：“您刚才不是说，不追究锁春了吗？” “不追究的意思，是既往不咎，并不是放任自流。若是将来有什么动作，我还是要追究的。”林九娘从怀里拿出了一叠五十两的银票，让韩嬷嬷递给林管家。 林管家连忙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道：“九小姐，您这是干嘛，每回我还没什么动作呢，您就这么大手笔，我实在是担不起呀！” 韩嬷嬷笑嘻嘻的将银票塞到林管家手中，说道：“林管家，你也不要客气，九小姐的一点心意，你不收，九小姐会不高兴的。” 林九娘也笑道：“林管家，这阵子多让你费心了，给弟兄们的一点茶水钱，不必在意。” 林管家推辞不了，只得收下，笑道：“再过几日就是九小姐的生辰了，不知九小姐今年打算怎么过？” 林九娘的生日，一向都是办得低调，因为她的生日，也是生母梅娘的祭日。 每年的生日，林之澜都会准许林九娘许一个愿望，只要是他能办到的，他就一定会办。 去年的生日，林九娘许的愿是想要去外地转一圈，真正的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林之澜就真的让她女扮男装，扮成了一个小书童，偷偷的带她去衍州玩了三四天。 林九娘长相颇似林东涯，有些女生男相，加上她年龄尚幼，女儿体态尚未完全显露，因此打扮成小书童竟然是一点儿也不违和。就连林管家见了，也差点被唬弄过去。 饶是如此，林之澜怕她闯祸，更怕她出事，所以吩咐竹笛和竹笙两个寸步不离的看着她。尽管是这样，林九娘还是玩得很开心。 作为小书童的她，逛遍了衍州的繁华街道，见了很多好玩的人和事，高兴得晚上做梦都还在笑。 回想起那无忧无虑的三天，林九娘的心突然一下子敞亮了。 若是去了庄子上，不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吗？ 如今自己在林家，虽说在怡心院里可以说是说一不二，但是多少还是会被大哥大嫂关照，根本做不到真正的随心所欲。 重生伊始，林九娘还曾抱有一丝幻想，觉得自己不似前世那般胡作非为，一心走贤淑大气的路子，或许能讨得林老太太的欢心，在林家站稳脚跟，再想办法解除掉与忠勇侯府的婚约，一点点的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勾心斗角，被泼了无数盆脏水之后，她真的觉得累了。 没有一个好的出身，没有自身过硬的本领，大哥的袒护只能让她成为无数人瞄准的箭靶，而大哥，能护得了她一时，却永远护不了她一世。 “今年的生日愿望，就是顺利的离开林家吧！” 林九娘在心里默默的说道。 第八十一章 父子博弈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忠勇侯白文斌辛辛苦苦一路颠簸到了京城，正想巴巴儿的把银票给龚连达，顺便拉拉关系，谁知到了龚府才知道，龚连达根本就不在府里。 最后白文斌连龚连达的父亲，龚家老爷的面都没见着，最后也就是龚家的管家接待了他，收了银票，还了欠条，连句客气话也没说，就让他走人了。 白文斌心里实在憋得慌，自己头上虽然顶了个忠勇侯的头衔，可是到了京城，根本就没人买自己的帐。 最可悲的是，自己的热脸都贴不上龚连达的冷屁股，上赶着给人家送钱，人家还不搭理自己。 憋着一口气回了伏州，一回伏州就听到白秀杨的流言满天飞，说白秀杨去青楼不给钱，众目睽睽之下居然逃了出来。 气得白文斌差点厥过去。 虽然白文斌素来爱玩爱闹，青楼赌坊都没少去，但他向来是宽于律已，严于律人，隔三岔五的就会义正辞严的教训白秀杨道：“秀杨，你可是咱们忠勇侯府的世子，一定要知道爱惜羽毛，那些污七八糟的地方不要去，也不能去，知道吗？” 白秀杨每次都是淡淡的答道：“知道了，父亲。” 所以一回忠勇侯府，白文斌便径直走到白秀杨所住的三省居，一进门便大声吼道：“白秀杨，你给我出来！” 白秀杨正在屋里看书，一听到白文斌的怒吼声，便不紧不慢的站起身，走出门外。 他缓缓的向白文斌行了一个礼，淡淡的说道：“父亲，您回来了。” “你——”白文斌万万没想到白秀杨居然这么云淡风轻，气得伸手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这个不孝子，趁着我不在家，闹出那么大的乱子来！” 白秀杨阴沉着脸，低声道：“父亲此言差矣！那是我被陷害了！” “陷害？怎么别人不陷害张三，不陷害李四，偏偏要陷害你！”白文斌最恨白秀杨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恨恨道，“你不是找我要了五千两银子，说是能挣来五万两吗？五万两在哪里？” “父亲不必着急，五万两很快就能到手。”白秀杨侧过身子，慢条斯理的说道，“父亲，还请先进屋吧！” 白文斌半信半疑的进了屋，不耐烦的说道：“卖什么关子，还不快说？” 白秀杨眯了眯眼睛，强忍住了对父亲的鄙夷和不屑。 这阵子，外界的传言如同飞刀一般，刀刀都刺中了他那颗高傲而又脆弱的心。 特别是这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子啊，世子也到了懂人事的时候了，林九小姐还没过门，免不了要到外面偷偷腥嘛！” 他也曾让人去外面查，到底是谁在这样恶意中伤自己，却始终没有查出来。 忠勇侯府是伏州唯一的勋贵之家，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也曾怀疑过林之澜，可是却查不到一丝林家与此事有关的蛛丝马迹。 “父亲，如今有关林九小姐的传言在伏州满天飞，我们为什么不到林家去讨个说法呢？” 白文斌冷笑道：“林九小姐有传言是不假，可你也没好到哪里去，若是林之澜就此事反诘于我，我又该如何应对？” 白秀杨冷冷道：“是林家要高攀我们忠勇侯府，何时轮到他们来质问我们？更何况，关于我的流言，那完全主是无中生有！” “可人家是花了真金白银的！” 白文斌十万两银票已经交到了龚家人手上，自然不希望婚约再起波澜，万一林家一不做二不休向忠勇侯府讨要银两该怎么办？ 忠勇侯府为了十五万两银子卖了世子夫人头衔一事已经够惹人非议了，但这好歹是结秦晋之好，是门喜事，双方你情我愿，也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 可若是两家为了这门亲事撕将起来，那这舆论就…… 白文斌不愿就此事出头，便对白秀杨道：“主意是你出的，我可不想瞎掺和，若你真的执意如此，那就让你娘出面吧！” 白秀杨万万没想到自己谋划了半天，父亲居然当了缩头乌龟，不由得气道：“父亲为我做主婚事的时候，可曾想过要问过我娘和我的意思？” 白文斌看也不看白秀杨的怒容，自顾自的说道：“婚姻大事，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问你这小孩子做什么？” “既是父母之命，为何我娘也被蒙在鼓里？” “女子需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所以，不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娘都得服从！” 白秀杨呵呵笑道：“三从四德，夫死从子？那若是这样，岂不是与孝道相违逆？难不成皇上说什么做什么，太后都得服从，不得多说半句？” 白文斌一听便白了脸，斥道：“家中之事，为何扯到宫中？你一向都是读的圣贤书，难不成圣贤书里就是教你这般和父亲说话的？” 白秀杨终于深切的明白了什么叫做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强按住不耐烦的情绪，竭力平静的说道：“林家是块大肥肉，只需榨上一点，我们的手头就会宽绰许多。更何况，我还有别的计划......” “什么计划？”白文斌像是绿头苍蝇突然看到了肥肉，急不可待的问道，“你先说给我听听。” 白秀杨避而不谈道：“父亲只需照我说的行事即可，至于后来的计划，我自会慢慢说给父亲听。” 白秀杨这样的态度，白文斌自然是不甚满意，拉着脸道：“就你这个态度，还想让我照你说的行事？凭什么？凭我是你老子，还是凭你是我儿子？” 白秀杨冷笑道：“凭我能稳住母亲，让母亲不来找你闹。否则的话，你就等着天天听母亲哭，让母亲闹吧！” 提到淑荣郡主，白文斌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悚的。 多年的婚姻生活已经让原本养尊处优，矜持孤傲的淑荣郡主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怨妇。 每次一靠近淑荣郡主，白文斌就会觉得胸闷得紧，仿佛有块无形的石头压在自己胸口。看她哭诉，白文斌没有一丝疼惜和愧疚的感觉，只会打心眼里觉得厌烦。 “好吧，暂且先按你说的做吧。不过，若是林家真的掏银子了，到底是归谁啊？“ 白秀杨强压住从心底涌出的恶心，笑道：“我与父亲一人一半，如何？” 白文斌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那也行吧！” 第八十二章 兄弟情深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乌三老爷带着乌其瑜回了衍州，乌其帆却没回去，执意留在了伏州。 他并没将和蒋萱来往的事情告诉乌三老爷和乌其瑜，只是借口还想调和与林家的关系，所以想再继续做些努力。 乌三老爷不以为然，临行前叮嘱他道：“现在形势不对，你不要再徒劳无功了！林老太太是个厉害角色，她一插手，只怕是大老爷大太太都无计可施。还有林之澜，只怕他现在对我们已是恨之入骨，若是知道你留在伏州，只怕他不会放过你的。” 乌其帆却另有别的想法。 如今他已顺利拿下蒋萱，有蒋萱做内应，将来他想在林家做些什么手脚，那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在乌其帆看来，蒋萱是个非常传统的女人，这么多年来，她一颗心全扑在林之澜和儿女的身上，而正恰恰因为她是个传统的女人，她一旦偏离了家庭的轨道，就将难以回头。 只是，蒋萱毕竟是个传统女人，现如今虽然得到了她的心，却难以再进行下一步...... 但起了这个念头，乌其帆脊背也有些发凉。 林之澜不是好惹的，若是被他发觉自己在撬他的墙角，只怕自己是会万劫不复。 所以，对于蒋萱，他有些打退堂鼓了。蒋萱比他大好几岁，姿色也实属平常，没必要为了点刺激冒那么大的风险。 而这也更加坚定了乌其帆要尽快拿下林九娘的决心。 蒋萱只不过是个跳板，乌其帆真正的目标还是林九娘。 乌其帆看得出来，林九娘才是林之澜的命门，只要自己娶了林九娘，便不用担心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而且，自己是入赘，将来林九娘和自己生的孩子也依旧是姓林，以林之澜一贯的做法，必然也会对孩子多加照拂，多半会将他们培养成生意上的好手。 乌其帆并不在意将来的孩子是否和自己同姓，身为乌家子弟，他并没从乌家得到多少好处，所以对于自己的姓，他也并没有多少感情。 如果能用姓氏换来实际的利益，乌其帆是十分乐意的。 只是，如今林家局势复杂，乌其帆一时还不敢再贸然约蒋萱出来，不过，他早已在心中打好了如意算盘...... ...... 忠勇侯府的动作比林九娘想象得更快，没过两天，忠勇侯白文斌便差人向林之澜递来了帖子，约他到府一叙。 接到帖子的时候，林之澜正在和林之灏谈话，拿到了帖子，林之澜顿时面色一暗，半天没有说话。 林之灏不敢多问，只得小心翼翼的继续之前的话题道：“朔州传来消息，说是龚连达已经离开了朔州，至于去了哪里，还不得而知。您看，我是不是再回朔州一趟，问一下魏宝荃魏大人？” 林之澜沉思片刻道：“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过几日便是九娘的生辰了，你给备一份礼物，亲自送去给魏宝荃魏大人，并将上次清心堂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魏大人说清楚。说我现在正在家中处理此事，因此无法亲自面见魏大人。” 林之灏微微吃了一惊，问道：“此乃家丑，不可外扬，说出去肯定会影响到林家的声誉。大哥又为何要我说给魏大人听呢？” “魏大人是九妹的救命恩人，对她也一直颇加关照，可以说，是九妹潜在的靠山，只不过，我一向不提，别人也一直没在意罢了。当初九妹出生之初，魏大人曾特地派人来家中，让家里派人去医馆接九妹回来。可是父亲却只顾着自己的脸面，对魏大人的命令置若罔闻。若不是后来我出面，只怕林家会大大的得罪魏大人。”林之澜叹了口气道，“虽说魏大人肚量颇大，但也只怕对父亲和大太太不会有多少好感。此番你前去将大太太的阴谋告知魏大人，魏大人必定会更加反感父亲和大太太。虽说如今魏大人已有告老还乡之意，但他的势力还是不容小觑。若是将来父亲和大太太再闹出什么妖蛾子，而我又无力应对的时候，还可借魏大人之力来挽回局面。” 林之灏并没能完全领会林之澜的意思，有些犹豫道：“可是，我素来不善言辞，只怕万一说不好......” “没关系，你只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就好，就说你看到的，魏大人自会明白。”林之澜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此事涉及面颇广，又颇为复杂，若我派个能言善辩的，只怕会添油加醋，反而容易惹魏大人误会。你一向老实，又不善言谈，只需将你看到的说出来，以魏大人的阅历，他自然会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之澜顿了顿，又道：“而且，魏大人在朝中为官多年，说不定他能猜出幼辰是谁。只要能得知幼辰的真实身份，很多事也好及时安排了。” 林之灏有些惶恐的点头道：“那好吧，我听大哥的。只是不知道这礼物该怎么备......” “可以不贵重，但是必须要有诚意。”林之澜不想再在此事上多费口舌，便简短的说道，“你去和昌隆商量一下，看着办吧。” 林之灏唯唯诺诺的站起身来，说道：“大哥，如果没别的事，那我先回去了。” “好，你去吧。” 林之灏刚走几步，林之澜又将他叫住了，温和的说道：“之灏，这阵子辛苦你了。以后，我还有很多事要拜托你，你有没有心理准备？” 林之灏又是惊喜又是惶恐，忙道：“大哥说什么，我便做什么。” “你得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是万能的，总会出差错。在我出错的时候，希望你能及时的提醒一下我。” 林之灏只觉眼前的林之澜似乎有些伤感，便安慰道：“大哥这是说的什么话呢，林家如今的一切，都是大哥挣来的。” “你错了，我没那么大的能耐。”林之澜苦笑道，“曾经我也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可是现在我才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林之灏惊讶的发现林之澜原来也有虚弱和无奈的一面，在此之前，他还以为只有自己会这样——试图改变，却又无力挣脱。 “大哥，你放心吧，无论如何，我会一直跟着你，支持你的！”林之灏真诚的说道。 第八十三章 兵来将挡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若我没有猜错，忠勇侯府并不想退婚，只不过是想拿流言当幌子，想从林家榨取更多的钱财罢了。” 林九娘看完了帖子，只稍加思索，便直截了当的对林之澜说道。 林之澜问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林九娘笑道：“大哥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林之澜苦笑道：“我想扇他们一巴掌，可以吗？” 林九娘安慰他道：“今后一定会有扇他们耳光的机会，又何必急于一时？既然我们已猜到他们的用意，便得想法子不让他们得逞。” 林之澜见林九娘似乎胸有成竹，便有些怀疑的看着她道：“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对策？” “对。”林九娘也不隐瞒，大大方方的说道，“我已经想好了，就看大哥愿不愿意按我想的去做了。” 林之澜闷不做声的坐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只要能让你开心，什么事，大哥都愿意去做。” “大哥错了。”林九娘笑盈盈的说道，“恕小妹直言，大哥最应该改变的就是这样的想法。唯有我成为林家的弃子，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些恶心的苍蝇和豺狼才会真正的放过我。” “成为弃子？” “再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在那天，我想上演一出好戏，一出能够让我顺理成章离开林家的戏。” 林之澜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警觉的站起身来，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九娘直视着林之澜的眼睛，平静道：“我想......恢复我的本性，真正的大闹一场。而您，盛怒之下将我赶出林家。” “恢复你的本性？你什么本性？”林之澜“腾”的冒出了无名火，“若你想去庄子上避避风头，我可以送你去，但你又何必要演这样的一出戏？” “为了让一切顺理成章，为了让我在庄子上能过几天安生的日子！”林九娘说着说着也急了，又不敢太大声说，只得将林之澜拉到一边，凑到他的耳边道，“若没有这出戏，你将我送到庄子上，只会让别人觉得你更加护着我！大嫂会怎么想？老太太会怎么想？大哥，你听我的，我总不会害我自己吧？” ...... 第二天，林之澜如约来到了忠勇侯府。 白文斌对他很是客气，一直是满面堆笑，场面话说了不少。 “唉，其实我也不愿意多生波折，主要是......主要是郡主她......” 场面话说完，白文斌虚情假意的皱起了眉头，说道，“说句冒昧的话，前一段时间，林九小姐的流言在伏州传得沸沸扬扬，郡主得知之后，大为光火，当时就要解除两家的婚约。当时我不在伏州，秀杨就将郡主劝了下来。如今我刚回伏州，郡主就哭着喊着要林家给一个说法——林大少爷，本侯也是无奈呀！” 林之澜不动声色的问道：“不知郡主想要一个怎样的说法？” 白文斌也不掩饰，直截了当的说道：“秀杨最近想去京城拜会一下御光真王，你也知道，御光真王乃是当今圣上的长兄，秀杨总不能空手去吧，所以......” “所以什么？”林之澜只淡淡的笑了笑，啜了一口手中的茶。 “所以还希望林大少爷能多多支持下未来的妹夫，毕竟，若是秀杨得了御光真王的青眼，将来，九小姐也是夫贵妻荣嘛！” 夫贵妻荣？ 林之澜不由得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白秀杨不等九娘进门就对她下黑手，不过才十四岁的少年便如此心黑手狠，还指望将来九娘凭着他夫贵妻荣？ 他若是富贵了，想必第一件事就是把九娘一脚踢开，能踢多远踢多远吧？ “只怕要让侯爷失望了，最近家中风波不断，我也无暇顾及生意，这一阵的经营状况很不如意——我也是，有心无力啊......” 白文斌见林之澜打起了太极，便打了个哈哈道：“那若是这样，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和郡主说了......郡主的脾气，只怕林大少爷是不太了解啊，她毕竟是金枝玉叶，平时就是本侯，见了她也是得退让几分的。” 林之澜并没有见过淑荣郡主，但他猜也猜得出来，淑荣郡主在家里恐怕没有白文斌说得那么地位尊荣。 否则的话，以淑荣郡主金枝玉叶的心气，怎么能允许白文斌为了十五万两银子就把世子夫人的头衔给卖了。 “请侯爷见谅，林家刚刚才拿出十五万两银子，已是元气大伤，一时之间，恐怕是拿不出多少银子了。”林之澜嘴上虽说得客气，可是脸上却并无半点谄媚之色。 白文斌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实他心里早有准备，林之澜是个生意人，自然不会轻易答应自己提出的要求，但是他没想到的是，林之澜对待自己的态度会如此冷漠，甚至还透着一丝蔑视。 “若是如此，那，我也就不留你了。”白文斌有些傲慢的站起身来，转身离去，“我还有事，就不送了！” 林之澜心里本来就有气，见白文斌这副倨傲的样子，便也不想再屈尊敷衍，也只淡淡道：“好，既然侯爷事务繁忙，那我也不多叨扰了。告辞！” 林之澜出了屋门，见了守在门口的竹笙和竹笛，三人一道在管家的带领下向侯府大门走去。 刚走了几步，便遇到了白秀杨。 林之澜并没有亲眼见过白秀杨，只是看到管家恭恭敬敬的对着一个少年口称：“世子”，心中便是一凛，忙行礼道：“在下林之澜，见过世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暗的打量起来。 只见面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年气质沉静，白皙纤瘦，虽然身为世子，衣着却并不奢华张扬，而是十分低调和内敛。 他的眉目如画，很是精致，虽说没到貌比潘安那么夸张，但是的确算得上是俊朗帅气了。 白秀杨彬彬有礼的向林之澜拱手道：“原来是林大少爷，在下白秀杨，初次见面，还请林大少爷多多指教。” 林之澜哑然失笑道：“世子身份尊贵，我不过是一介商人，哪里谈得上什么指不指教。” “世事皆学问，林大少爷将林家的生意经营得如此风生水起，想必有不少心得体会。将来若是有机会再见面，我还想再向林大少爷请教请教。” 林之澜略带讥讽的说道：“世子出身高贵，莫不是也想和在下学习如何做生意？只怕会失了您的身份的。” 白秀杨却不羞不恼，微笑道：“林大少爷误会了，我的意思只是说，世间的道理都是相通的，您既然能将生意做好，想必是有独特的一套为人处事的方法。我自小便生活在侯府，虽然也算没少读圣贤书，但对于外界却是极少接触——我是真心想向林大少爷请教，况且......” 说到这里，白秀杨略略一顿，嘴角微微上扬，十分真诚的看着林之澜，低声道：“九小姐，还好吗？” 第八十四章 虚情假意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若不是早已得知有关林九娘的流言是白秀杨派人放出来的，林之澜差点真的以为白秀杨对林九娘有意了。 他背脊一寒，脸上不由自主的浮出一层假笑，客气而又疏离的说道：“多谢世子关怀，九妹还好，让世子费心了。” 白秀杨低着头，轻声道：“还请林大少爷给九小姐带个话，外头的流言，是不足信的。我不信有关她的谣言，也请她相信我绝不是外界传言的登徒子。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如今我们虽只订了婚约，我却已将她视为未来的妻子，也请她明白我这一份心意。” 林之澜说不出心里是股什么滋味。 明明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却可以将一番假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自己混迹商场多年，大大小小的场面出席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也是见了个遍，可是像白秀杨这样表面温文尔雅，说话彬彬有礼，内里却是污浊不堪的人，还真的是少之又少。 一瞬间，他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替九娘订了这门婚事；一瞬间，他又有些庆幸，好在现在九娘还没有过门，还没有正式踏入这个泥坑，一切还来得及补救。 这个婚必须得退，一定得退！ 至于那十五万两银子拿不拿得回来，已经不重要了。 拿不拿得回来，婚都得退！ 白秀杨情真意切的说了这番话，原本以为林之澜就算不立刻动容，怎么着也得有些反应，可是他静候片刻，再抬头看向林之澜，却只在林之澜的脸上看到冷漠和僵硬。 这是怎么回事？ 白秀杨的脑子飞速的转了起来。 难不成关于自己的流言真的是林家放出来的？ 难不成林家已经知道有关林九娘的流言是自己派人放出来的？ 白秀杨不禁有些后悔。 因为忠勇侯府财政吃紧，白秀杨自小到大也只有两名贴身小厮，两名丫鬟和一位嬷嬷，而在他的设想中，要做大事，身边必须得有一群忠诚于自己的死士。 所以，当他从父亲手中接过那五千两银票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买了一间小院，然后招募了一批青年男子作为自己的手下。 这些男子都来自赤贫之家，身无长物，又无一技之长，可以说，他们为了钱，愿意替自己做任何事情。 可是他们毕竟没有受过教育，也缺乏统一的管理，很有可能会在行动的时候留下破绽。 自己不应该那么心急的，应该先对他们进行一段时间的训练，然后再投入使用。 虽然心中懊悔，白秀杨的脸上却仍然是一片云淡风轻。 “我母亲贵为郡主，自幼在京城长大，自然有着极深的门户之见，但侯府最终还是由我当家做主的，还请林大少爷放宽心，将来，我必不会亏待令妹。” 林之澜微微一笑，绵里藏针的答道：“世子将来会怎么对待舍妹，在下心里自然有数。” 白秀杨笑容一滞，也回了一句道：“林大少爷若是知道，那自然是最好。” ...... 林之澜回了林家，憋了一肚子气，径直去怡心院找林九娘。 刚进怡心院，迎面便撞上了韩英娘。 因韩英娘并不在怡心院当差，多数时候都是呆在自己的屋子里，因此林之澜这还是第一次正正经经的和韩英娘见面。 林之澜一怔，一旁的小丫鬟桃儿便笑道：“大少爷，这是韩嬷嬷的女儿，韩英娘。” 韩英娘半垂着头，娇柔的给林之澜行了个礼：“英娘见过大少爷。” 林之澜“哦”了一声，客气的说了一句：“英娘姑娘，在怡心院不要太拘束，就把这儿当自己的家吧。”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进了书房。 韩英娘有些意外，回头愣愣的看着林之澜的背影，不由自主的咬紧了下唇。 从小到大，只要是见过她的男人，无一不是惊叹于她的美貌。 端庄老成些的，只会盯住她的脸，讪笑着夸赞几句“小姑娘生得真水灵。”之类的话。 而放荡轻浮些的，则会不三不四的调笑她，甚至趁机拍拍她的肩，摸摸她的头发，做出一些让她感到恶心的举动。 可方才林之澜看她的眼神，和看桃儿没有什么不同，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漠然，仿佛她就是一个庸脂俗粉，完全引不起他的兴趣。 之前蒋萱来怡心院的时候，韩英娘曾经偷偷的打量过蒋萱的外貌。 蒋萱顶多只能算是中人之姿，虽有脂粉和珠宝的加持，也只能说是个普通的妇人，外貌上毫无亮点。 韩英娘在心里将自己和蒋萱一做对比，顿时充满了信心。 虽说外界都在说林之澜洁身自好，从始至终都只有结发妻子蒋萱一个女人，可是韩英娘却并不相信。 都说食色性也，林之澜也是个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满足于只有蒋萱这么一个姿色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妻子？ 只不过是他善于伪装，没被人发觉罢了。 韩英娘慢慢的收起失落的心情，转头便看见桃儿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心情一下子又低落了起来。 桃儿却笑嘻嘻道：“英娘姐姐，大少爷是不是生得很是俊朗？我看你好像都看呆了哦！” 韩英娘冷笑一声道：“胡说八道，大少爷是主，我们是仆，哪有这样议论主子的？” 桃儿向来看不惯韩英娘娇滴滴的样子，虽说九小姐开恩没让她当差，可是她也该有点自觉，每天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一天三餐也都是让小丫鬟端到她的屋子里，简直就是把自己当半个主子了——什么东西！ 桃儿刚想开口，再说几句尖酸话，却听见书房里传来了争吵声。 “林九娘，你不要不知好歹！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在侯府受此奇耻大辱！” “林之澜，你搞搞清楚好不好！又不是我让你去忠勇侯府的！你可以不去啊！” “我不去？我不去侯府就不要你了，你知不知道！” “不要就不要了，我还不稀得去呢！” “啪！” 最后一声，似乎是清脆的耳光声。 桃儿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愣在原地挪不动步。 难不成，大少爷打九小姐了？ 这怎么可能？ 第八十五章 大吃一惊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韩嬷嬷进书房的时候，争吵已经结束了。 林九娘左颊红肿，赫然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林之澜背对着林九娘一言不发，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想也想得出来，必定是一脸怒容。 韩嬷嬷心疼的捧起林九娘的脸，忍了又忍还是埋怨道：“大少爷，您这下手也太狠了！九小姐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这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容貌，您这劈头盖脸就是一耳光，这，这，这也太过分了！” “我过分？从小到大我哪天不是依着她顺着她，什么都想着她？我图的什么？我就图她对我大吼大叫，图她不把我的付出当回事？”林之澜转过身来，指着林九娘便是一顿痛骂，“林九娘，你给我识相点！若不是我，你能这么安安稳稳的活下来？你能当你的林家九小姐？你要是再这么和我胡闹，信不信我把你撵到庄子上去！” 林九娘挣开韩嬷嬷的手，尖着嗓音道：“反正我也不想呆在林家了，反正我也想去庄子上，你大不了就把我撵去呗！我是受够了！” “你——”林之澜抄起书桌上的笔架就要打林九娘。 韩嬷嬷忙把林九娘护在身后，苦苦哀求道：“大少爷，九小姐不懂事，看在她打小没娘的可怜样上，您就再宽容她一次吧！” “宽容？我对她还不够宽容吗？”林之澜刚想勒令韩嬷嬷让开，却没料到林九娘居然反手抄起多宝阁上的一个瓷瓶，没头没脑的向他掷过来。 “哗啦！” 瓷瓶没砸中林之澜，却砸中了一旁的青花瓷画缸，一声脆响，碎了一地。 林之澜气得浑身发抖，怒吼道：“竹笙、竹笛，叫几个婆子过来，把林九娘给我绑了！” ...... 等蒋萱匆匆从听雨轩赶来的时候，林九娘已经被绑了起来，跪在了院子里。 蒋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张着嘴巴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春分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她才如梦初醒，上前劝道：“之澜，你这是干嘛呢！已经是初秋时分了，地上凉，九妹又是姑娘家——你懂不懂啊？” “我是不懂，一个姑娘家，竟然如此的不成体统！”林之澜一张秀气的脸涨成猪肝色，愤愤道，“你说你受够了，我才是真的受够了！” 蒋萱上前便把林九娘扶了起来，劝道：“九妹，你大哥也不容易，你就不能体谅他一下么？快和你大哥陪个不是！” 林九娘看着蒋萱，只见她虽然皱着眉头，可是嘴角却是微微上扬，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笑容。 林九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嘴里嘀咕道：“他不容易，我也不容易啊！自打和忠勇侯世子订婚之后，我哪一点做的不好了？我改了多少啊！可是结果呢？侯府还不是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我才憋屈呢！” 林之澜厉声道：“不是你哭着喊着要嫁进侯府吗？现在来怪别人了？” 林九娘也毫不示弱，顶嘴道：“我几岁，你几岁，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我说我要上天你也送我上去呗？” 林之澜气得浑身直哆嗦，骂道：“我为了你能嫁进侯府，足足花了十五万两银子！你知不知道十五万两银子有多少？堆起来能砸死你啊！” “那你就让忠勇侯府把婚退了，把十五万两银子还给你！那我就不欠你了！” 林之澜咬牙道：“原以为你挺懂事了不少，没想到都是装的！朽木不可雕也……韩嬷嬷，从今天开始，九小姐不得离开怡心院，任何人没有我的允许，也不得进入怡心院！” …… 林之澜对待林九娘这一反常态的举动，立刻风一样的传遍了整个林家。 辛灾乐祸者，比如林四娘、蒋萱，有之；置身事外者，比如袁氏，有之；还有人已经看出了林之澜的心思，比如林老太太。 秦嬷嬷有些不理解，问道：“可大少爷都打了九小姐，做戏也不用下这么狠的手啊。” “不把戏做足一些，又怎么能让别人相信呢？”林老太太微微一笑道，“可是，戏也有些太过了——哎，算了算了，想来那些草包也看不出来。” 秦嬷嬷笑道：“不管小辈们有什么小心思，总逃不过您老人家的法眼。” 林老太太叹道：“我老了，总归是要比他们早走的。活一天管一天，若是真到了那一天，也是眼不见为净了。” 林老太太和秦嬷嬷在这边闲谈，那边林四娘听说了这个消息，心中自然是喜不自胜。 只可惜小乌氏被禁足在兰芷院，林四娘找不到人商量，只得硬着头皮去找了父亲林东涯。 林东涯平日里与儿女们的感情向来很淡，但林四娘毕竟是他的嫡女，如果林四娘能够取代林九娘嫁进侯府，这也是林东涯所乐见的。 只是林东涯与林之澜父子一向不和，骤然要林东涯去求林之澜，林东涯一时还下不了这个决心。 林四娘见林东涯左右摇摆，便抓住他的手哀求道：“好不容易等到大哥识破了那野丫头的真面目，父亲若抓不住这个好时机，只怕大哥又被那野丫头迷惑改了主意，到时可就来不及了。” 说得竟好像林九娘不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而是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狐狸精。 林东涯一想也是，便硬着头皮前去听雨轩。 林之澜得知林东涯来了，头皮不由得一紧，赶紧往床上一躺，对蒋萱说道：“就对父亲说我病了，顺便叫邵德安先生过来。” 蒋萱心不在焉的应道：“我知道了。” 得知林之澜病了，林东涯的脸上顿时现出了恼怒之色，皱眉道：“好好的，怎么就病了？之澜的身体一向很硬朗。” 蒋萱赔笑道：“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呢？父亲也不必着急，等之澜好了，我会让他亲自去拜访您的。” 林东涯不耐烦的说道：“不必了，你把我的话带给他吧。既然他已经知道那个野丫头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也就别让她去忠勇侯府丢人现眼了。我看四娘这孩子不错，身为嫡女，又很识大体，而且还是她的姐姐——就让四娘顶了她，去忠勇侯府当世子夫人吧。” 第八十六章 心潮澎湃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蒋萱哭笑不得，强忍着笑答道：“我会把您的话带给之澜的。” 林东涯讪讪的离开了听雨轩。 知道林东涯走了，林之澜才从床上起来，冷笑道：“真是急不可待，前脚才知道我训斥了九娘，后脚就来给四娘求情了。” 蒋萱笑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林之澜闷闷道：“就算不让九妹进忠勇侯府，也轮不到四妹。大不了，让忠勇侯府退婚。” 蒋萱赔笑道：“好好的一门亲事，退了怪可惜的。再说了，万一忠勇侯府耍赖不退那十五万两银子该怎么办？真的扯皮起来，只怕我们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那你是怎么想的？”林之澜目光炯炯的看着蒋萱。 “我是觉得……”蒋萱说到一半，突然觉得林之澜的脸色有些不对，下意识地住了嘴。 林之澜追问道：“你觉得什么？” “我是觉得，要不考虑一下六妹？”蒋萱有些底气不足，“六妹的性子挺好的，也一向安分守己，人又生得极美。若是她将来进了侯府，我们想让她帮个忙，也好说话呀。” 说到这儿，又欲盖弥彰似的解释了一下：“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你若是不同意，就当我没说。” “忠勇侯府那个大火坑，我不想让任何一个林家女儿跳进去。这婚，能退则退，不能退，我也要退！” “若是那十五万两银子拿不回来，该怎么办？林家虽是你说了算，可这的确不是一笔小数目。若是能与忠勇侯府结成亲家，这钱也算没白花，若是花了钱，还没能跟忠勇侯府攀上关系，只怕会惹人非议……” 从心底里，蒋萱还是希望林家能与忠勇侯府结成亲家的，毕竟那样的话，她便是世子夫人的大嫂，外出提起这个身份也很有面子。 更何况林六娘在林家，不过就是一个小庶女，就算真当了世子夫人，也免不了要娘家的支持，到时候自己想拿捏她易如反掌。 但林之澜态度坚决，蒋萱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毕竟最近她心里有鬼，生怕被林之澜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她便转了话题，问道：“那九娘怎么办？你真要送她到庄子上？” “送去也好，让她长长记性。庄子上的条件不如林家，她吃了苦头，自然会知道好歹。” 蒋萱一听，便心生暗喜。 庄子上的守卫自然没有林家大宅的严密，而且庄子远离林家大宅，林之澜鞭长莫及，乌其帆想要下手也容易些。 “那你打算把他送到哪个庄子上？” “桃花庄吧，都是女孩子，也方便些。”林之澜疲倦的说道，“让昌隆安排一下就是了，我也懒得管了。” 看着林之澜一脸的疲态，蒋萱不禁道：“九妹确实太不懂事了，之澜，这么久也是辛苦你了。” 林之澜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坐在床边，若有所思。 蒋萱受了他的冷落，不由得又想起了乌其帆的好。 乌其帆从来不会这样忽略她说的话。 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在心里。 这么一想，心里不禁又是一甜，不禁心潮澎湃起来...... …… 虽然林管家没跟林维提起怡心院发生的事，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林管家刚一回家，就被林维堵住了。 “爹，大少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九小姐？凭什么要把九小姐撵到庄子上？” 林管家面无表情道：“关你什么事？你管得着吗？” “我不能管，我还不能问吗？”林维不服气的说道，“九小姐要去哪个庄子？” 林管家没好气道：“你少打听，告诉你，别打九小姐的主意。” 林维却理直气壮的说道：“你别把我想的那么庸俗，九小姐是我的知己，是我的伯乐，我不可能不管她。” “你想管也管不着。”林管家心绪烦杂，顾不上理会林维，独自一人走进了书房。 和九小姐演的这一出戏，大少爷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包括大少奶奶——除了自己。 林管家顿时感到自己责任重大。 桃花庄临近秋情山，身处郊野之地，庄内又全是女子，虽说有不少身强体壮的嬷嬷，可是毕竟没有正儿八经的家丁守卫。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儿，那该怎么办？ …… 怡心院里，落冬也正和林九娘讨论这件事。 “九小姐，我怕的是，万一大太太和四小姐心存不轨，找了人到庄子上害你，这可怎么办哪？” 林九娘不以为然道：“不至于，大太太的势力也就在林家大宅里面，她的手还没长到能伸进庄子里。” “可是，我很担心哪......”落冬灵机一动道，“要不这样吧，给您找个替身。万一有人来害您，先害的就是那个替身，您就安全多了！” 林九娘一听便笑了：“你是不是话本看多了？若真的那样做，岂不是害了那个替身吗？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我怎么能让别人替我挡灾？” “让我当呗，我愿意。”落冬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不过我觉得我是狗肉上不了席面，怎么看也只是个丫鬟。” “没必要弄那么麻烦，我看咱们还是男扮女装吧。”林九娘想起了之前男扮女装的经历，不禁有些跃跃欲试。 落冬笑道：“男扮女装？那您扮谁呀？咱们家的少爷都是有数的。” 林九娘道：“那就随便扮一个呗。” 落冬想了想道：“可若是男扮女装，到了全是女子的桃花庄，会不会显得很惹眼？而且大少爷会答应吗？韩嬷嬷会答应吗？” “管他们答不答应。”林九娘只觉得前世那股桀骜不驯的劲儿又要上来了，“在怡心院里，我能做主，难不成到了桃花庄，我还做不了主了？” “行行行，您能做主。”落冬只当林九娘是随口说说，一开始并没太放在心上。 男扮女装？想法也太惊世骇俗了。 上次不过是短短三天，而且还是在大少爷的眼皮子底下，自然很是稳妥，万无一失。 可是这次是到人生地不熟的桃花庄，若九小姐真的扮作了男人...... 落冬又想了想，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行。 毕竟九小姐不过九岁，扮成男装也是个孩童，倒不如...... 落冬笑道：“要不这样，让韩嬷嬷带着咱们去桃花庄，就说，我、知夏姐姐还有敛秋姐姐是她的女儿，您是她的儿子，您看如何？” 林九娘想了一想，笑道：“那行，咱们带着男装，走到半路，我换个男装就行了。” 可落冬又有些犯愁了：“可是大少爷必定会让林管家派人带着咱们去桃花庄，把九小姐您亲自交到桃花庄管事嬷嬷手上。到那时......咱们扮什么也没用啊。” 第八十七章 何必当初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那有什么，我和大哥说一声就是了。”林九娘的语气很轻松。 落冬担心道：“可是，大少爷这次是真的生您的气了，这件事，他能依着您吗？” “我管他依不依，反正，我才不要以九小姐的身份去桃花庄呢。成天被丫鬟婆子们围着，除了吃饭睡觉拉屎，什么事儿也做不了——太无趣了！” 落冬忍不住大笑道：“您可以做女红，抄佛经呀！” “女红我做不了，手笨。佛经我很喜欢抄，但是也不能一天到晚抄佛经吧？”林九娘一下子来了兴致，说道，“若我是以九小姐的身份去桃花庄，那我可以说是什么事儿也做不了。可是若我以韩嬷嬷儿子的身份去桃花庄，那我能干的事儿可就多了。” 落冬捂着嘴道：“确实多，打水，扫地，干粗活儿......还能放牛喂猪呢！” “去你的吧。到那时候我是男孩子，可以出去玩儿，可以爬树，可以下河，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林九娘眼睛一亮，兴奋的站起身来，在屋里转了一圈道，“想想就开心。” 落冬抿嘴笑道：“看您这么开心，一点儿也不像是被大少爷赶去桃花庄，反而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去什么了不得的好地方似的。”落冬收了笑容，露出了一丝忧虑，“其实，九小姐你真的是有点过分了，大少爷总归是为了你好的。你若是真想去桃花庄，好好和他说就是了，何必要和他吵成那样呢？万一大少爷真的生气不管你，那可怎么办？“ “怎么办，离了他，我就不能活吗？”林九娘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落冬，你是不是怕了？” 落冬噘着嘴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怕的是九小姐您啊！现如今，您是进退维谷，左右为难！若忠勇侯府提出退婚，那您的名声......唉！若忠勇侯府不提出退婚，那您就算嫁过去了，只怕日子也会不好过。不过想来想去，我觉得，您还是不当这个世子夫人的好！当了世子夫人，不过是说起来好听点儿罢了，没必要为了这么个虚名委屈了自己。所以，我觉得最可怕的就是，忠勇侯府不提出退婚，您若是提了，那十五万两银子就此打了水漂，连个响儿都听不着；若是不提......唉！” 林九娘心里一紧，但却故作轻松的说道：“这不是还有六年吗？六年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万一，那个忠勇侯世子哪天被雷劈死了呢？那我就不用嫁进去了呀。” 落冬扑哧一笑道：“九小姐，如果那样的话，你就是望门寡了，只怕忠勇侯府也会要求你守节的。而且，那样的话，十五万两银子还是打了水漂。” 林九娘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朵道：“那也是，看来，我得到庙里替他求个平安符，在我妥善解决掉婚约这个问题之前，他可千万别死啊。” 嘴上这么说，林九娘心里却是懊悔不已。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重生伊始，自己就该不顾一切阻止两家缔结婚约，哪怕是撒泼打滚，哪怕是以死相逼，总好过现如今身陷泥淖。 那时顾虑大哥的感受，又因为前世在侯府的遭遇一时变得被动谨慎，所以才会没能抓住最后的机会。 事到如今，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今后，自己可不能再这么优柔寡断了...... …… 两天后就到了林九娘的生日。 林九娘出不去，外边人也进不来——当然，也没有多少人想进来。 怡心院冷冷清清，没有一丁点儿的喜庆气氛。 落冬有点撑不住了，悄悄的对知夏说道：“大少爷不会真的对九小姐不管不顾了吧？今天可是九小姐的生日啊。” 知夏也有点没底了：“是啊，按道理说也过了几天了，大少爷的气也该消了。” “要不，我们替九小姐向大少爷求个情吧。” “我们都出不去，该怎么向大少爷求情呢？”知夏瞟了一眼正坐在书房里看书的林九娘，低声道，“九小姐不会真要去桃花庄吧？” 落冬答道：“应该是吧。” 知夏没说话，只是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落冬疑道：“怎么，你不想去？” 知夏的脸有点红，避开了落冬的目光，有些尴尬的说道：“不是我不想去，只是我觉得九小姐还是在怡心院比较好。庄子上……可都是下人哪。” “下人怎么了，我们也都是下人啊。”落冬看出了知夏的心思，有些不悦，“知夏姐姐，九小姐带我们不薄，你可不能临阵退缩啊。” 知夏却道：“那……九小姐会去桃花庄待多久？” 落冬奇怪的说道：“这个我怎么知道？也许半年一年，也许……两年三年？” 知夏支支吾吾道：“若是两三年，那也还好……” 落冬刚要说话，便听院门走了响动，走过去一看，原来是林之澜。 她赶紧上前笑盈盈的行礼道：“原来是大少爷，我就知道大少爷不会忘了九小姐的生日的。大少爷快请，九小姐正在屋里看书呢。” 林之澜却没有应她的话。 他面色凝重，双手背在身后，似乎并没拿着什么东西。 后面的竹笛竹笙，也是两手空空。 落冬心里一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恰巧此时韩嬷嬷带着韩英娘出来，见了林之澜，忙笑嘻嘻道：“大少爷来了，大少爷，九小姐正盼着您来呢！” 林之澜面无表情的低头进了书房，一句也没搭理韩嬷嬷，更是连正眼也没看韩英娘一眼。 韩英娘心中懊恼，难不成这个林大少爷真的对美色毫无兴趣？ 如今眼看九小姐和忠勇侯世子的婚约岌岌可危，若自己再抓不住林之澜，岂不是只有嫁小厮一条路可走？ 而且若是九小姐去了桃花庄，那怡心院势必就会彻底的冷清下来，就算自己留在怡心院，也不过是捱日子…… 若去了桃花庄，就更是死路一条，那庄子就是个女儿国，一个男人都没有。 男人！男人！ 韩英娘真的有些红了眼了。 就凭着自己如此动人的美貌，怎么就遇不上一个真正愿意疼惜自己，爱护自己的男人呢！ 第八十八章 无可救药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之澜进了书房，林九娘见了他，只是微微一笑道：“大哥，你来了，是不是给我送生日礼物来的？今年的生日愿望，我可还没许呢。” 林之澜突然暴怒道：“礼物！礼物！你就知道礼物！原来这几天你一点也没有反省，见了我，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就知道要礼物！我欠你的吗？” 林九娘也来了气，起身道：“可今天是我生日！我的生日啊！难道我在自己生日这天还得低三下四的求你吗？而且，你答应过我的，每年生日让我许一个愿望。你不能反悔！” 两人的争吵很快就进入了白热化，盛怒之下的林之澜怒吼道：“林九娘！别忘了是谁救了你的命！不是我，你早死在医馆了！我是不想林家造孽，这才收留了你，可是你不能得寸进尺！” 林九娘也毫不示弱，回敬道：“要怪就怪你爹啊，是他造的孽，又不是我！” “无可救药！” 林之澜铁青着脸，重复了一句道：“无可救药！” 他咬牙切齿道：“竹笛，让林管家过来！” 竹笛忙一溜小跑的将林管家请来。 林管家一脸茫然，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少爷，您这是？” “林九娘我是管不了了，交给你吧！林家容不得她这样猖狂！”林之澜看也不看林九娘，眼睛直视着林管家道，“养了她这么多年，却养了头白眼狼出来，是时候让她吃吃苦头了！” 林管家一脸为难道：“大少爷，您这不是把我架火上烤吗？九小姐，我哪担待得起啊，万一出了事，您不得扒了我的皮？” “送到庄子上，能出什么事？就算出了事，也算不到你头上，那是她咎由自取！就桃花庄吧，都是女孩子，也不怕她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林之澜说完以后，刚要拂袖而去，却又止住脚步，回头问林九娘道，“我之前的确答应你，每年你生日时满足你一个愿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提吧！” 林九娘冷笑道：“之前我受了那么大委屈，原以为大哥能替我做主，这才强忍下来。谁知此事竟不了了之！大哥，我要大太太和四姐亲自向我斟茶认错，方解我心头之恨！” 林之澜冷冷道：“此事自有祖母决断，何时轮到你多嘴？” 林九娘急了，问道：“那此事就这么算了？我的闺誉怎么办？” “你还知道闺誉？你若是真知道闺誉，就不会出那么多有损自己闺誉，有损林家名声的事了！”林之澜临走前，又扔下一句话，“原以为你这阵子懂事明理了不少，不想都是装出来的！你骨子里就不是个安分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最后这一句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彻底将在场所有人都砸懵了。 谁都知道，生母和出身是林九娘永远的痛。 每每提到她的生母梅娘，林之澜都是一种轻柔而又友好的语气提起的。 “九娘，你的生母是个极美丽也极有才情的女子。” “都说一步错步步错，彼时你生母也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年纪，一念之差踏错，也情有可原。” “总归是林家对不住你，你是无辜的呀。” 可现在，却这么说…… 韩英娘虽来怡心院时间不长，可也听韩嬷嬷说了不少有关林之澜和林九娘兄妹之间的事，如今见他俩反目，虽有了一种幸灾乐祸的快感，却又有些惶恐。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若九小姐能嫁入侯府，自己或许也可跟着去侯府见到世子。 若九小姐仍得大少爷喜爱，自己身处怡心院，总有再和他接触的机会…… 怕就怕，九小姐嫁不了世子，也失了大少爷的宠爱，被撵到庄子上……那自己，也就前途渺茫了…… 韩英娘偷偷将韩嬷嬷拉到一边，耳语道：“娘，总听你说九小姐如何明理，如何大气，可今日的所作所为，不但透着小家子气，而且，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娘，你真的想跟着这样一个主子？” 韩嬷嬷却正色道：“英娘，九小姐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一时糊涂也是有的。更何况这阵子她受了多少委屈？心里哪能没有怨气？我拿了大少爷的银子，岂可轻易背弃主子？你这话，千万不能让旁人听了去。” 韩英娘碰了软钉子，讪讪道：“娘，你就是死脑筋……大少爷都不管她了，你还......” 韩嬷嬷却没功夫再和她废话，急急的走到林管家跟前，陪着笑脸道：“林管家，九小姐年轻不懂事，你多担待，能不能劝劝大少爷？九小姐去庄子上没什么，只是这兄妹之情不能淡了呀。” 林管家也是愁眉苦脸道：“嬷嬷，你是不知道，大少爷在忠勇侯府受了多大的屈辱啊。不但被忠勇侯指着鼻子骂，还被世子旁敲侧击的讽刺——最后，愣是被赶出来了！嬷嬷，大少爷在林家一向是说一不二，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回来和九小姐诉诉苦，九小姐好言好语的劝慰几句也就算了，可她却还要和大少爷顶嘴。唉，这九年来大少爷为了她受了多少气，挨了多少罪，九小姐是从来都不知道体恤——换做是谁也会心寒哪！” 韩嬷嬷万万没想到林管家也会这么说，一时有些慌神，连忙说道：“可是，大少爷一向偏疼九小姐，总不至于为了这等小事就真的对九小姐不管不顾了吧？总还是有兄妹情份在的。” 林管家却一挑眉毛，略带讥讽的说道：“韩嬷嬷，你是从御华真王府里出来的，应该见识很广才对呀。您说这宫里的娘娘，这得宠的时候，要星星要月亮圣上都会给，这若是失了宠......什么境遇你不会不知道吧？这人哪，得识相！恃宠而骄，那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韩嬷嬷却还在努力的解释道：“这兄妹情又不一样了，毕竟有血缘......” “血缘？说句不好听的，九小姐的这血统，往好了说是上不了台面，往坏了说......咳，我也就不说这难听的了！” 落冬在一旁听得火冒三丈，冲出来一指林管家的鼻子就骂道：“林管家，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九小姐这段时间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没数吗？你从九小姐手里拿了多少银子？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你既然这么瞧不上九小姐，那你把银子都还回来！” “还回来？九小姐吩咐下来的事，我哪件没做？凭什么要我还银子？”林管家呵呵一笑道，“落冬姑娘，你什么时候听说主子赏下来的钱，还得奴才还回去的？我看，你还是别把心思花错了地方，还是想想怎么在桃花庄上讨生活吧！” 第八十九章 秋情山中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若说上一次怡心院的风波，很多人还有些半信半疑，总觉得林之澜可能只是一时气愤，说不定转头就又原谅林九娘了。 毕竟九小姐作天作地也不是一天两天，性子好转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儿。 可是这一次，连林管家都对林九娘口出恶言，情形就显得有些不妙。 林管家向来是不得罪人的性格，又跟随林之澜多年，深谙林之澜的心思和想法。 所以，当林管家对林九娘的态度急转直下时，很多人便觉得，林九娘这次是彻彻底底的在林之澜面前失了宠。 不过也就是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母亲还是那样的身份，大少爷疼惜她，也不过就是出于善心。 她这般的不识好歹，大少爷心寒也是迟早的事。 以她的出身，只要是在林之澜面前失了宠，那也就是等于宣判了她的死刑。 她还会活着，但基本上也等同于死了。 ...... 秋情山。 御华真王季申君已经卧床半月有余，因着要静养，因此对外界之事，基本是一概不管。 可是权水心权衡再三，还是叩响了他卧房的门。 “水心吗？进来吧。” 权水心缓缓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御华真王季申君身高五尺六寸，身形颇为高大，只是因为长年的病痛，使得他一贯蜷缩在床上，所以一眼看起来竟然显得十分纤细瘦小。 “君上，京城送来密报。” 季申君半闭着眼睛，轻声道：“念。” 权水心却有些犹豫，说道：“这是密报，还是君上亲自来看比较好。” 季申君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咳，你和你哥哥跟随我多年，我对你们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念吧。” 权水心这才除掉密报上的封蜡，低声道：“贤弟如晤：近日京城瘟疫肆虐，幼辰已不宜回京，依兄之意，便令他在汝处住下，另作安排为好。另，兄已着人遍寻名医，还望贤弟多加保重。“ 季申君的眼睛猛的一睁，问道：“水心，幼辰和铁心出发多久了？” 权水心有些懵，答道：“有六七日了。” “六七日？那岂不是已走了一半路程？”季申君半撑起身体，指着门外道，“你快着人去追上他们，别让他们进京！” 权水心却还算淡定，迟疑了一下道：“君上莫急，若京城真的瘟疫肆虐，那王爷一行也定会在途中得到消息，又有我哥哥沿途陪伴，想来不会出什么事的。” 季申君却仍旧是眉头紧锁：“只怕......他们不走官道，改走小路，不一定会得到消息。” 权水心一愣，却又劝道：“君上，王爷爱玩爱闹，向来是哪里热闹便往哪里去，不会得不到消息的。” 季申君却坚持道：“不，有铁心在，说不准会不让他去凑热闹，而是抄小路赶近道直奔京城。水心，你赶紧带人去追幼辰，你了解铁心，知道他通常习惯抄近道走哪条小路。“ 权水心却为难道：“君上，平日里都是我和哥哥负责醉隐居的安全，如今我哥哥已经护送王爷回京，如若我也离开......这醉隐居岂不是无人守护？我担不起这个责，也不敢担这个责。只怕我追上我哥之时，就是我哥把我灭了之日呀。再说，京城若是有瘟疫，那官府也必有措施，说不定他们根本连京城都进不去......” “我不管他们如何，我只管我自己如何。我作为兄长，岂能坐视不管？”季申君一改平日里的温柔和气，语气强硬道，“水心，你到底是听我的话，还是听你哥哥的话？” 权水心一时语塞。 按常理，自己自然是要听季申君的话。 毕竟，季申君是君上，是主子。 可是...... 季申君脾气一向温和，无论对谁都是和风细雨，即便平日里有人犯了错，他也一向宽容大度，极少追究别人的责任。 也就是说，即便自己违抗了季申君，季申君十有八九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可是哥哥权铁心就不同了。 权铁心人如其名，简直就是一副铁石心肠，对谁都是一副冷面孔，即便是面对御灵真王幼辰君也是毫不手软。 这个世界上能制得住他的人，恐怕就只有皇上和季申君两人。 他临走前再三嘱咐自己照顾好季申君，自然不是说着玩的。 自己若是擅离职守......不出事还好，若出了事，只怕自己和他的兄弟情谊也救不了自己的命。 想到这里，权水心赔着笑脸道：“我自然是听命于君上，只是君上，我觉得有我哥哥陪着，王爷必然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你觉得？你觉得我不能把你怎么样，所以不听我的话也无所谓是不是？”季申君难得的有了怒气，一拍床沿道，“我留在醉隐居能出什么事？几十个护卫，十六个童子，我又从不出去，能出什么事？” “不是，毕竟我......” “你不用废话了，赶紧收拾收拾上路。幼辰这孩子命苦，打小就没了娘亲，可不能让他出事了......” 权水心性子绵软，被季申君这么一说，也有些乱了心神。 惶惶然退了出来，正巧碰到了善食童子，便将方才的事情说给了善食童子听。 原来这醉隐居里并无女子，侍候季申君的全是童子，这善食童子便是日常负责季申君吃食的童子。 善食童子想了想，笑道：“这还不简单，你派几个护卫去寻王爷和权大人，你自己留下来——反正君上连房门都不出，他哪里知道你去没去。” 权水心犹豫道：“那......这不是欺骗君上吗？” 善食童子撇了撇嘴道：“那你就去呗，你哥啥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权水心再三思量，下了决心道：“要不这样吧，我去找朔州知州魏宝荃，请他想想办法。当初皇上和我说过，若有事，可以找魏宝荃魏大人，他知道君上隐居在醉隐居。” 善食童子也点头道：“若是这样也好，朔州并不算远，权大人你策马来回，想必四五日也够了。四五天......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权水心也觉得此法颇为稳妥。 不但可以向季申君交差，也顾及了幼辰君。 不过四五日，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他便对善食童子说道：“那过会儿你便禀报君上一声，说我出去了。——对了，这几日醉隐居的大门千万不能开，不管有什么事，都等我回来再说！” 善食童子是诸位童子中最年长的一位，平日里也最得季申君信任。 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权大人，你放心吧，早去早回。” 第九十章 不必强求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九娘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不过是一些惯用的生活用品，还有一些金银细软，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收拾好了。 “知夏，你去通知一下林管家，就我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就动身。”林九娘将所有的银子和银票放到一个包里系好，淡淡的道。 知夏有些迟疑，道：“九姐，您何必和大少爷赌气，不定，过两天大少爷气就消了。” 敛秋却有些愤愤然道：“我看还是算了，大少爷受了委屈不假，可九姐也受了委屈啊——还有那个林管家，什么东西，拿九姐银子的时候笑得那个谄媚样，昨天那个嘴脸......我真是看不下去！与其在怡心院看人脸色，我看还不如去庄子上呢！” 知夏冷笑道：“你以为到了庄子上就不用看人脸色了？做梦吧你！” 落冬直愣愣的盯着知夏，带着怒气道：“知夏姐姐，你不想去就直，别在这儿阴阳怪气的！” “我——”知夏委屈的道，“我不是不想去，只是，我觉得九姐这么做，有点，有点儿欠妥。” 林九娘平静的看着知夏，问道：“知夏，你是不是有点儿羡慕锁春？” 知夏慌乱的避开林九娘的目光，道：“不是，九姐，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林九娘微微一笑，道：“我知道，确实，在这件事上，我处理得有些欠妥。锁春犯了错，却可以如愿以偿，和她的情郎朝夕相处。你们忠心耿耿，却要跟着我被发配到庄子上，这件事，的确很不公平。” 知夏喃喃道：“九姐......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落冬打断知夏，道：“九姐，走到今天这步，您也不想的......我愿意跟着您去桃花庄！” 敛秋也道：“是啊，九姐，这阵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我看，到庄子上清静清静也好！” 韩嬷嬷也附和道：“的确，九姐，不定您到庄子上没几天，大少爷的气也就消了。毕竟是亲兄妹，怎么会有隔夜仇呢？” 林九娘却只是笑而不语。 知夏被林九娘笑得脊背发寒，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道：“九姐，我错了，我也愿意跟着您去桃花庄。” 林九娘的嘴角微微一抽，语气平静，却又略带冰冷的道：“不用了，你还是留在怡心院吧。桃花庄没有那么多讲究，韩嬷嬷、敛秋还有落冬陪我去就足够了。” 知夏惶恐的伏在地上道：“不，不，九姐，我也去，我也去！” “不用了，知夏，我不喜欢勉强别人，亦不喜欢别人勉强我。这人活一世，无论贵贱，都只能活一世而已，为了别人而活一世，不值得，太不值得了。” 林九娘上前将知夏扶了起来，道：“你别怕，我并不是要撵你走。你且留在怡心院，想想未来要怎么走，韩嬷嬷会不定时的回来，到时你若是有什么打算，便让韩嬷嬷转告我。虽我如今处境也是不好，但是，相信我还是有能力给你一个得过去的前途的。” “九姐！” 与林九娘主仆多年，知夏亦非铁石心肠，听林九娘把话到这个地步，心里是又愧又悔，禁不住泪流满面。 林九娘掏出手帕，替知夏擦去泪痕。 “缘聚则聚，缘散则散，这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你也不要想太多。敛秋和落冬，早晚也是要离开我的。知夏，这阵子英娘姑娘也会留在怡心院，她身体一直羸弱，你得记得多多照顾她。”林九娘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所有人都是一脸凝重，不由得笑了，“别这样，大家都别这样。古人云，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将来如何，现在还不准呢。” 知夏心神还是有些恍惚，便由落冬将林管家请了来。 林管家见屋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不由得笑道：“九姐，就这么急着想离开林家吗？” 林九娘笑道：“不想再惹大哥生气了，也不想再自讨没趣。” 林管家看了一眼侍候在一旁的众人，道：“你们退下吧，大少爷有几句话要我带给九姐。” 韩嬷嬷心里一沉，看来明天大少爷是不会来送九姐出门了。 大少爷......不会真的生九姐气了吧？ 众人鱼贯而出，为了避嫌，门还是敞开着。 林管家见四下无人，便压低了声音，道：“九姐，我已安排好了，桃花庄的池嬷嬷无力再续任管事嬷嬷，因此，我将我的婆娘派去当管事嬷嬷，九姐若有什么事情，可以尽管找她。” 林九娘吃了一惊道：“这......合适吗？” 林管家道：“若是派别人，我也实在是放心不下。” 林九娘沉吟片刻，又听林管家道：“大少爷思虑再三，做了一些安排，想让我来问问九姐妥不妥当。” 林九娘微笑道：“您请。” “大少爷想让您女扮男装，以蒋家十三少爷的身份出现在桃花庄。” “蒋家十三少爷？”林九娘又是一愣，“这是为何？” “九姐您毕竟身份特殊，桃花庄里又全是女子，只怕人多口杂，无端搅了您的清静。” 林九娘便又问道：“那蒋家十三少爷又是谁？难不成是大嫂的娘家弟弟？我这般冒充他的身份，大嫂会不会不愿意？” 林管家笑道：“蒋家并无十三少爷，只是冒个名字罢了。到时便是大少奶奶的远房堂弟，便是了。“ 林九娘有些不解，问道：“我是九姐，桃花庄的下人就算胆子再大，顶多也就是背地里我两句，是绝不敢扰了我的清静的。林管家，大哥到底为什么这么安排，你不妨和我明。” 林管家犹豫再三，这才道：“大少爷是觉得，这阵子委屈您了。实话，您要求嫁进忠勇侯府，不过是孩子一时兴起的玩笑话，可大少爷却当了真。大少爷觉得，这不是您的错，而是他的错。后来，大太太又策划了那样一场闹剧，大少爷有心无力，没办法立刻替您出了那口恶气。所以，思来想去，大少爷想让您过一段舒心日子，像以前那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什么就什么——这段日子，您可以不当林家的九姐，可以抛开一切烦恼和顾虑......” 见林九娘沉默不语，林管家又道：“桃花庄与世隔绝，和外界基本没有联系，您也不必害怕身份泄露，再者又有我那婆娘，您就放心吧！“ 林九娘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受。 她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她第一次感到，被爱，被付出，也是如此这般的沉重。 第九十一章 十三少爷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第二天一大早，林九娘出发去了桃花庄，林之澜没有亲自去送行，而是带着竹笛和竹笙去了铺子。 蒋萱便找了个借口，是让春分出去买自己最爱吃的水晶笼，实际上却是让她去给乌其帆传消息。 春分到了之前蒋萱和乌其帆相遇的酒楼，稍一打听，果然，乌其帆正在那里。 见了春分，乌其帆大喜过望，道：“春分姑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春分笑道：“品竹院您是回不了了，那我还能来哪儿找您？我也只知道这一个地方，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乌其帆如同热锅里的蚂蚁抓住了稻草，急切的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春分嫣然一笑道：“长话短吧！大少爷已经决定要把九姐送到庄子上去了，应该是桃花庄。今天早上九姐已经动身去桃花庄了。” 乌其帆大喜道：“那庄子上的防范必定没有林家严密——多谢春分姑娘了！” 春分笑道：“先别谢我。我先给你透个底，九姐和大少爷闹翻了，大少爷很生气，已经和大少奶奶放话，以后都不会管九姐的死活了。” 乌其帆笑容一滞，不由自主的道：“真的？这是大少爷在开玩笑吧？” 春分不置可否道：“你自己想吧！反正，大少奶奶也没摸清楚大少爷是怎么想的。” 罢，春分便详详细细的将桃花庄的方位给了乌其帆听，完了，还着重强调道：“这可是大少奶奶好不容易打听到的，你可千万别忘了大少奶奶对你的心意。” 乌其帆笑着摸了一把春分的脸颊，诞着脸道：“我自然不会忘了大嫂，更不会忘了春分姑娘你呀！” 春分强忍着恶心道：“我还得去给大少奶奶买水晶笼，就不和你多了！” 乌其帆送走了春分，关上了包厢的门，面色阴沉，慢慢思量了起来。 若是林九娘真的失了林之澜的宠爱，自己还有没有必要在她身上下功夫呢？ 若林九娘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那自己和蒋萱，也就没有再接触下去的必要了。 ...... 桃花庄地处郊外，距离伏州城大约有大半天的功夫。 林九娘一行人凌晨出发，临近黄昏的时候，终于隐隐约约的看到了桃花庄。 在明面上，林管家只为林九娘安排了八个家丁，实际上，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安排了二十多个家丁尾随在后面。 林九娘早在半路上就在马车里换好了男装，正托着腮坐在车厢里发呆。 落冬也换了男装，笑嘻嘻的问道：“九姐，饿了么？要不要再吃点儿东西？” 林九娘懒洋洋道：“什么九姐，还不改口？” 落冬这才反应过来，笑道：“十三少爷，我错了。” 林九娘这才露出了笑容：“就是嘛，不是好了，你是我的厮，敛秋是我的丫鬟，韩嬷嬷是我的管教嬷嬷么？你可千万别忘了。” 落冬笑嘻嘻道：“哪能呢！” 这时，马车外传来了温厚的中年女声。 “十三少，我可以进来吗？” “是林太太啊，进来吧。”林九娘客气的道。 来者正是林管家的妻子王氏。 王氏笑道：“十三少，太客气了。您叫我王婶就行了。” 落冬很识眼色，默默的退了出去。 王氏早已在林管家的口中得知了不少林九娘的事情，虽然此次是第一次见到林九娘，但她对林九娘的态度却是恭敬中透着亲切，好似老熟人一般。 “十三少，我和您简单一下桃花庄的情况。桃花庄现如今共有五百六十四人人，其中未婚少女有两百一十人，嬷嬷有三百五十四人。桃花庄庄如其名，有大片大片的桃林，景色美极了。庄内有一个院，可供您居住。如果您觉得身边人手不够，我可以再为您安排几个人伺候。” “不用了，要那么多人干嘛。”林九娘笑咪咪道，“王婶，我想问一句，这桃花庄周围都有些什么啊？” 王氏一愣，答道：“这桃花庄地处郊外......附近，也就是秋情山了。不过秋情山人烟稀少，平时也没什么游客。现在时值初秋，秋情山上的枫叶红了，倒还值得一看，若是十三少有兴致，改天可以出去赏一赏枫。” 林九娘听王氏得自然，便笑道：“也就是，我可以到庄子外面走一走，看一看？” 王氏笑道：“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得有我和嬷嬷们陪同。” 林九娘又问道：“那，桃花庄平日里都忙些什么，就是忙着酿酒吗？” 王氏又笑道：“酿酒是主业，旁的还有不少副业。大少爷开恩，除了酿酒以外的副业，收入都是归桃花庄所有，其中绝大部分都会平分给大家。大家都感念大少爷的恩德，因此，这次听大少爷的舅子过来，都是十分欢迎呢。” 林九娘一想，这也的确是林之澜的一贯作风，林之澜一贯只抓大局，节并不拘泥。 “王婶，那这段时间，就要多多麻烦你了。” 王氏忙道：“十三少太客气了，我家那口子颇得您的照顾，我那子也受过您的恩惠，如今我能为您做点事情，是我天大的荣幸。十三少，您就安安心心的在桃花庄住下，那些烦心事，我想大少爷都会处理好的。” 林九娘一想到林之澜，原本雀跃的心情又低落了下来。 自己算是逃离了林家那个大牢笼，可是，接下来的事情，还得大哥出面解决。 也不知，大哥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但她很快又释然了。 事已至此，自己再怎么纠结也没有用，倒不如趁这段时间好好调整一下自己，好好见见世面，长长见识。 马车缓缓的驶到了桃花庄外。 林九娘微微撩开帘子，定晴一看，只见桃花庄整个庄子都砌着高高的围墙，围墙上头不但钉着铁钉，还放置着密密麻麻的铁丝网。 而偌大的庄子只有两个门，一个大门，一个偏门。 大门是铁制的，门上开着一个窗口。 王氏上前叩响了门环，窗口打开来，露出了一双苍老的眼睛。 “原来是您呀。” 大门随即打开来，一个面容苍老，但体格健壮的嬷嬷走了出来，对王氏笑道：“王嬷嬷，莫不是蒋家的十三少来了？” 王氏在外边和嬷嬷着话，落冬在马车里低声道：“十三少，这桃花庄看着戒备好森严啊，一定很安全。” 林九娘却不觉得奇怪，道：“这庄子里这么多妙龄少女，若不戒备森严，只怕会引来一波又一波的登徒子。” 只听外头王氏笑道：“十三少累了，也饿了，你们赶紧备饭吧，我这就陪着十三少去院儿。” 马车又缓缓开动了，驶进了桃花庄。 林九娘忍不住又将帘子撩开一条缝，没想到映入她的眼帘的，竟是无数个鲜嫩而又姣好的少女的面孔。 她们或好奇，或憧憬，或羞涩，或怯然。 林九娘纵然不是真正的男子，在这一瞬间，也不由得心神荡漾起来。 在桃花庄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 第九十二章 消受不起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自打上次在忠勇侯府见过林之澜一面之后，白秀杨就一直等着林家出点什么动静。 可是等来等去，也没等到林之澜来递帖子。 白秀杨按捺不住，遣人去林家打听，费了老大的劲，才探出了一点口风，是林大少爷和林九姐闹翻了。 白秀杨是半信半疑。 林之澜对林九娘有多好，他是知道的，否则，也决不会花费十五万两银子的巨款来为她换一个世子夫人的头衔。 原本，白秀杨觉得，利用林之澜对林九娘的兄妹之情，再向林家讹个五万两不成问题。 十五万两都给了，还在乎这五万两吗？ 钱是敲门砖，有了这五万两，他才有底气去登御光真王的门。 而只有搭上御光真王这条线，他才有机会步步高升，光耀忠勇侯府的门楣。 犹豫再三，他还是下了决心，要绕过父亲，亲自去找林之澜谈一谈。 林家酒坊在伏州开有多家铺子，而总号则位于兴元大街南边。 白秀杨经过多番打听才知道，林之澜经常会来总号和伏州的大掌柜钱掌柜商量事宜。 于是便安排了专人守候，一旦发现林之澜的踪迹，立即来报。 这一天，白秀杨正在院里看书，忽听手下来报，是林之澜去了林家总号。 白秀杨立刻动身，紧赶慢赶，终于赶在林之澜离开总号之时，在门口“巧遇”到了他。 林之澜刚要上轿子，余光瞥见了白秀杨的身影，但他故意装作没看见，还是撩起了轿帘。 “林大少爷！” 白秀杨没忍住，主动开口叫道。 林之澜故作惊讶，回头一看，倒退了两步才躬身行礼道：“原来是世子。草民林之澜见过世子。” 白秀杨略带尴尬的笑道：“林大少爷无需多礼。怎么，林大少爷刚忙完生意？” 林之澜在心里念叨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脸上却还是露出了礼节性的微笑，敷衍道：“不过是些平常事务罢了。怎么，世子外出有事？” 白秀杨微微一笑道：“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游手好闲罢了。对了，听前几日是林九姐的生日，我也备了礼送去，不知她喜不喜欢？” 林之澜也是皮笑肉不笑道：“喜欢，舍妹很是喜欢。” 白秀杨送的是一枚白玉制的玉如意，放置玉如意的锦盒中，又附了一方绣着诗的帕子。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出其闉阇，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林之澜一打开锦盒，看到帕子，立刻酸得牙都倒了。 诗是好诗，中的。 玉，虽算不得是上好的玉，但品相尚可，雕工也勉强算得上是精细。 只是，这份虚情假意，实在是让人消受不起。 林之澜强忍恶心，让林管家随便准备了份回礼，便随手将锦盒塞到了书房的角落。 这件事，对林九娘，他是提都没提。 自己恶心也就算了，不想让九妹跟着自己一起觉得恶心。 白秀杨却没读出林之澜的心思，忙笑道：“九姐喜欢就好。那玉如意虽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却是我少年时母亲赏赐我的，我一直珍而重之的藏着。如今，能讨了九姐的欢心，也是物有所值了！” 白秀杨这话得谦卑，林之澜身后的竹笛和竹笙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唯有林之澜不动声色，只是咧嘴笑了一笑。 在白秀杨看来，林之澜的笑容似有深意，他努力想要看出点什么，却只能抓住些细枝末节，无法窥得全貌。 “舍妹自幼顽劣，能得世子青眼，是她的福气。”林之澜冷冰冰的道，“若没有别的事，在下就先行一步了。” 白秀杨万万没想到林之澜的态度竟然如此强硬，自己和父亲二人软硬兼施，他居然都无动于衷。 难不成，他真的不怕忠勇侯府就林九娘丑闻一事提出退婚？ 林九娘这样的出身，若是再经一次退婚，恐怕，是不可能会有清白人家愿意要她了！ 如果没有后来传出的关于自己的丑闻，白秀杨的态度可能还会强硬一些。 可是如今有关他的传言流传更甚，他一时也有些底气不足。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耽误您忙正事了。”白秀杨强压怒火，故作轻松的道，“林大少爷若是有空，我们也可以多聚一聚。” 林之澜却是连装也不想装，冷着脸道：“那我就多谢世子盛情了！” 罢，林之澜便干脆利落的登上轿子，朝林家的方向行去。 竹笛有些不解，待白秀杨的身影消失之后，这才问道：“大少爷，怎么白秀杨也是忠勇侯世子，您方才对他的态度也……” “也什么？” “也有点太不客气了。” 林之澜闷闷的道：“对这种人，不能太客气。” “可是大少爷，万一世子一生气，提出要和九姐退婚怎么办？”竹笛快人快语，“到那时候，不是麻烦了吗？” “他要提，便让他提。他可以提，我也可以拖。只要他愿意退那十五万两银子，我自然同意退。若他不愿意退，那我也不依，我看谁能拖的过谁。” 竹笛又不懂了：“忠勇侯府自然是不会愿意把银子吐出来，可是，若是他们放弃退婚，九姐真入了侯府，只怕日子也不好过啊。” 林之澜幽幽道：“不好过便不好过吧，当初是她哭着喊着要进忠勇侯府当世子夫人，将来若真有了那一天，也只能她是求仁得仁。” 竹笛低声嘟囔道：“您真不管九姐了？” “不管了，不想管，也管不了。” 竹笙在一旁道：“那您倒不如让四姐替了九姐过去。老爷发了几次话了，您也躲了几次了，只是这光靠躲也不是个事。既然如此，倒不如让四姐去算了，求仁得仁嘛！” 竹笛竹笙是林之澜的贴身随从，平时与林九娘也多有接触，如今看出白秀杨并非良配，便也不希望林九娘跳入火坑。 “让四娘去？”林之澜不由得想起了蒋萱的话。 “四妹是大太太的亲生女儿，若是让她替了九妹，进了侯府，将来又成了世子夫人，只怕大太太会借此生事，给你找麻烦。” “我看倒不如让六妹去。六妹生的貌美，性情又温柔。听还素有文采，想必会对世子胃口。” “最重要的是，六妹没有靠山，自然只能将你视为依靠，将来......也省得生出事端。” 林之澜摇了摇头。 虽然林六娘与他只是堂妹，平时也少有来往，可他已看出了白秀杨的狼子野心，又怎么忍心将好端端的妹妹送入他的狼窝？ 想到蒋萱，林之澜又感到了些愧疚。 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心思总在九妹的事情上，自己对蒋萱有些冷落，蒋萱对自己好像也生疏了许多。 这么多年，蒋萱一直都是本本分分，勤勤恳恳的打理这个家。 自己是有些委屈她了。 想到这里，林之澜吩咐竹笛道：“先不回家，到银凤楼去。” 竹笛有些莫名其妙：“去银凤楼，干嘛？” 竹笙却反应了过来，道：“还能干嘛，自然是为大少奶奶挑选首饰——我的对不对啊？大少爷？” “猴儿崽子！”林之澜笑骂道，“就你机灵！” 第九十三章 当场质问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银凤楼距离林家总号不远，林之澜便暂且在轿子里眯了一会儿，想要养养神。 却突然听见竹笛“咦”了一声。 林之澜眼睛都没睁，下意识的问道：“你咦什么？” 竹笛吞吞吐吐的答道：“我，我怎么好像看见大少奶奶身边的春分姑娘了......她方才从轻荷楼里出来，轻荷楼是个酒楼，她去那儿干嘛？” 林之澜一怔，睁开眼睛，撩开了轿帘。 的确，那个匆匆从轻荷楼里出来的，不正是蒋萱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春分吗？ 林之澜有些疑惑，便吩咐竹笛道：“你上前去问问春分姑娘，她出来做什么？是不是大少奶奶让她出来的？” 竹笛刚要上前，便见春分迅速的跑进了一条巷中，身影立刻湮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大少爷，这......我，我跑不快呀！”竹笛苦着脸道，“要不，让竹笙去吧！” 竹笙却伸手指着轻荷楼的二楼，道：“大少爷，你看，那不是乌家的二少爷吗？” 林之澜抬眼一看，心里又是一惊。 的确，那站在轻荷楼的二楼窗口，正打算关闭包房窗户的男人，不正是乌家的二少爷乌其帆吗？ 林之澜不假思索，立刻吩咐道：“落轿！” 轿夫不敢怠慢，连忙落了轿。 竹笛搀着林之澜从轿里出来，林之澜径直便往轻荷楼里走。 “大少爷！”竹笙忙喊道，“大少爷，您这是要干嘛呀？” “乌家二少爷怎么是大太太的表侄儿，我既然见了，怎么能不上前去打个招呼呢？”林之澜冷着脸，步履如风的走进了轻荷楼。 轻荷楼的掌柜一见林之澜，忙迎上来道：“哎呀，林大少爷，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想吃些什么，尽管点，都记在我帐上！“ 林之澜微微一笑道：“我来找一个朋友，就在二楼的包房。” 掌柜满面堆笑道：“哦？在哪个包房？我这就领您上去。” 此时的乌其帆正在盘算着到底要不要对林九娘下手，冷不防包房的门被人推开，吓得他一个激灵，差点栽倒在地。 若在平时，他必定不会发火。 可这时他正在冥思苦想之中，骤然被人打断，怨气一下子冲到头顶，忍不住骂道：“没有教养的东西，不会敲门吗？若是爷爷被你吓出个好歹，我要你不得好死！” 先推门进来的是轻荷楼的掌柜，莫名其妙的被乌其帆一通骂，也禁不住怒道：“这位客官，你每天都要来我这儿定一个包房，可是只点几个菜，一占就是半天。我想着您是老客，也没多与您计较。这次我推门时忘了敲门，固然不妥，可是您也不该如此口出恶言哪！更何况，我是带您的朋友来的。” 乌其帆想着春分刚走，自己在伏州城也并无多少相熟的人，想着掌柜必是在诓自己，于是又骂道：“你骗人也不看看爷是谁？我的朋友，我哪个朋友？你让他站出来！” 林之澜再也忍不住了，三步两步走进包房，冷冷的看着乌其帆道：“乌二少爷，好久不见了啊。” 乌其帆万万没想到来人竟是林之澜，吓得赶紧站直了身子，僵硬的笑道：“大哥......哦不，大少爷。您，您怎么来了？” “怎么，你能来，我不能来？” 竹笛擦干净凳子，端到了林之澜身后。 林之澜缓缓的坐下，盯着乌其帆道：“乌二少爷，我记得你和你父亲，还有堂弟早已搬出了品竹院，是要回衍州老家。怎么，你们还没离开伏州？” 乌其帆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赔着笑道：“我父亲还有其瑜已经离开伏州，至于我么，我觉得伏州是个好地方，所以打算留下来，看看能不能做点事情。” “做点事情？做点什么事？”林之澜咄咄逼人的问道，“不如给我听听，我在伏州多年，不定还能给你出出主意，介绍介绍人脉。” 乌其帆暗叫不妙，忙和稀泥道：“若是真有了想法，也不至于整天在这酒楼里消磨时间了。” “在酒楼里，一个人，消磨时间？”林之澜盯着乌其帆的眼睛道，“就你一个人？” 乌其帆只觉得林之澜的目光里似乎藏着利刃，锋利得让他不敢直视。 “大少爷，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事习惯。我就喜欢在酒楼里开个包间，一个人自斟自饮，难不成，这还有罪了？”乌其帆躬下身来告饶道，“我知道，大少爷对我有意见，可是就今天的事情而言，我并无过错，不知大少爷为何抓住我不放呀！” 竹笛忍不住嚷道：“你不是一个人自斟自饮，你是不是刚刚见了春分姑娘？” 乌其帆万万没想到自己和春分的见面居然被林之澜抓了个正着，纵然他一向舌灿莲花，可面临如此变故，还是一时慌了神，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道：“我，我们是偶遇......” “偶遇？这么巧？”林之澜淡淡道，“那你，怎么偶遇的？” 乌其帆“呃”了半天，才道：“我见她在楼下经过，便唤她上来，闲聊几句罢了。” “闲聊几句？”林之澜突然站起身，怒斥道，“你和大少奶奶的贴身丫鬟很熟吗！” 轻荷楼的老板见势不妙，忙悄悄的退出了包房，找来二细细的过问起情况来。 乌其帆面色煞白，冷汗直冒，只能竭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低声道：“只是......见过几次而已，谈不上很熟。” “见过几次？”林之澜继续逼问道，“在哪里见的？” 乌其帆吸了吸鼻子，又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低声道：“在，在听雨轩见过几次。都是我拜访大嫂时见到的，春分姑娘和大嫂形影不离，我认识她，也不奇怪呀！” “奇不奇怪，不由你了算！” 林之澜一眼便看出乌其帆心中必定有鬼，当即吩咐竹笙道：“竹笙！你现在就下去，吩咐我的护卫，把轻荷楼守好了。从今天开始，乌二少爷去哪，他们就去哪，一定要保护好乌二少爷的安全！” 第九十四章 极大轰动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九娘一下马车，立刻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庄子里不像林家大宅里有那么多的规矩，少女们全围在院子外头，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他就是大少爷的舅子，蒋家的十三少爷。” “听不是大少奶奶的亲弟弟，而是远房堂弟。今年才九岁，不过个子有点矮啊。” “年纪大了也不会来咱们这儿了，咱们这儿全是女孩子，好不好听啊。” “不过，十三少爷长得还是挺俊的……嘻嘻。” 面对少女们的窃窃私语，林九娘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跟着王氏进了院。 “这个院子呢，没有名字，要不十三少给起个名字吧！” 桃花庄的齐嬷嬷殷勤的道。 “就叫……秋临院吧。”林九娘随口道，“桃花庄临近秋情山，我又是秋天来的。” 齐嬷嬷忙猛拍马屁道：“十三少年纪，竟有如此文采，实是难得啊！” 王氏忍住笑道：“十三少由大师算命，是需到至阴至柔之地居住三个月到半年时间，才能克制住身上的煞气。这么着才会到桃花庄来。你们好好伺候，十三少必不会亏待你们。” 林九娘脸上虽也在笑，可是心里却有些没底气。 原本手头也没多少银子，前阵子又花了不少，如今满打满算也只剩一百多两了。 这次出门出的匆忙，也没来得及向大哥张口…… 王氏似乎是看出了林九娘的心思，笑盈盈的道：“十三少，大少爷有吩咐，到了自家庄子，岂能让你花钱？一切开销，都记在他的账上，包括打赏。” 林九娘心中一暖，有些调皮的道：“那就……多谢姐夫了！姐夫待我真好！” 房间都已收拾好，虽算不得有多富贵华丽，但都是整洁干净。 林九娘很是满意。 王氏又道：“十三少，路途辛苦，您先用膳，然后，便早些休息吧。” 于是，便由几个十二三岁的少女端上了满满一大桌子菜。 摆盘并不精致，一看就是农家菜，但胜在原料新鲜，原汁原味，又是刚刚出锅，一端上来便是满桌的香气扑鼻。 加上林九娘确实也饿了，一番狼吞虎咽，竟然一口气吃了三大碗饭。 落冬在一旁笑道：“十三少，别噎着，慢点儿吃。” 韩嬷嬷则是目瞪口呆。 还记得她初到怡心院时，九姐还是一副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的样子，虽然年纪尚幼，举手投足都是十分合乎礼仪，看得出来是受过良好的教养。 后来在日常的相处中，九姐通常也是表现出和年龄不符的冷静和大度，极少有失态和逾矩。 眼前这个大口吃肉，大口喝水的林九娘，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九姐吗？ 敛秋见韩嬷嬷一脸的不可思议，便笑道：“韩嬷嬷别奇怪，九——十三少从就是这个样子的。” 韩嬷嬷如梦初醒般的“啊”了一声。 林九娘抬起头，笑道：“你们都站着干嘛，坐下来一起吃饭啊。” 王氏忙道：“十三少，这可不行，主仆有别。您先用，剩下来的，端下去再分给下人们用。” 林九娘想了想，便笑道：“那也行，我吃饱了，先撤吧。” 王氏便又问道：“那您是否需要沐浴？需要的话，我让水房的嬷嬷送热水过来。” 林九娘吃饱了之后顿觉有些困乏，便点头道：“那就麻烦王婶了。” 由落冬伺候着沐浴后，林九娘换了一套新的衣衫，再躺到床上伸了个懒腰，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落冬见林九娘一脸的惬意，笑道：“看来，这桃花庄不仅仅是桃花庄，简直就是世外桃源了！” 林九娘骨碌一声坐将起来，双手扶着床沿道：“的确呀，这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明枪暗箭，实在是太惬意了。” 敛秋端了一大盆秋桃进来，听见林九娘和落冬之间的对话，忍不住插嘴道：“十三少，您错啦，谁这里没有勾心斗角？这里这么多女人，没有明争，那可能，没有暗斗，那是不可能的！” 落冬笑嘻嘻道：“那敛秋姐姐，你，她们是怎么斗的？” 敛秋将秋桃放在桌上，捂着嘴笑道：“我方才就听见几个丫头在议论，咱们十三少虽只是大少爷的表舅子，但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的感情一向不错，所以，若是能得了十三少的青眼，那可就......“ 林九娘哭笑不得道：“我可才九岁呀！” “九岁怎么了？句不好听，这爷们十一二岁知人事的也不少......咳，掌嘴，我不该这话污了十三少的耳朵。不过，这帮丫头们自就被娘老子卖进了桃花庄，也就是大少爷宅心仁厚，待她们长到了二十岁出头时该婚配了，便会放她们出庄嫁人。不过，嫁的对象也不过就是同村的二狗子，邻村的铁蛋之类。像十三少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就是让她们来当丫鬟，她们也是求之不得的！” 敛秋的语气让林九娘有些不舒服，她淡淡道：“嫁给二狗子，或者铁蛋，又有何不好？只要人老实本分，又勤劳肯干，一样可以过上红红火火的好日子。” 落冬替敛秋解释道：“十三少，那是因为您从过的是富贵日子，所以对富贵日子看得很轻。可是对于这些自家境贫寒的女孩子来，这富贵日子可是她们梦寐以求的。其实，也不能怪她们，自娘老子没教过，大些了也没见过世面。” 林九娘突然有些庆幸没让王氏给自己从桃花庄里选几个丫鬟，若是真挑了几个对自己有非分之想的，那岂不是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十三少，这段日子，您想忙些什么呀？” 林九娘略略思考了一下，答道：“我想先学着怎么酿酒。” 落冬有些惊讶道：“酿酒？为什么呀？这是下人做的活儿。” 林九娘笑道：“艺多不压身呀！” 心里却想起了那次外出拜祭生母时，在路边甜品铺子里吃到的酒酿。 若是自己学会了酿酒这门手艺，将来也可以考虑开个铺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凭自己的手艺过活。 在这个世上，靠天靠地靠父母，乃至于靠大哥，全都靠不住，不是因为他们不可靠，而是因为，唯有靠自己，才能过得坦坦荡荡，过得理直气壮。 第九十五章 只求自保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春分匆匆的买了水晶笼，又匆匆的回了听雨轩。 蒋萱听春分已将消息传递给乌其帆，途中并没出什么变故，这才放下心来道：“话递到了就好了。” 想想又觉得后怕道：“下次再也不能这样了。” 春分将水晶笼放到桌上，笑道：“既已买回来了，大少奶奶尝尝吧。” 蒋萱如何还有胃口，恹恹道：“我不想吃，你吃吧。” 春分低声道：“既是大少奶奶让我去买的，买回来大少奶奶又不吃，若是被大少爷知道了，岂不会觉得奇怪？大少奶奶还是多少吃一些吧。” 蒋萱一听，也只得强撑着胃口，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歪倒在大炕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正在半梦半醒之时，蒋萱隐隐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炕边，吓得一个激灵，立刻醒了过来。 林之澜转过头来，温和的看着她道：“怎么，累了？累了就多睡会儿，这阵子，你辛苦了。” 蒋萱有些不自然的撑起身子，道：“之澜，你忙完了？用过饭没有？我让白露去厨房看一看，让她们加几个菜。” “不用了。”林之澜面沉似水，波澜不惊的道，“对了，听你今天想吃水晶笼？怎么不和我一声，反正我也是要出门的，顺路就给你带回来了。” 蒋萱不敢看林之澜的眼睛，讷讷道：“你不是忙吗。” 林之澜微微一笑道：“那也用不着让你身边的春分去啊，她可是你最得力的大丫鬟。” 蒋萱故作轻松的答道：“哦，春分办事利落，我想着水晶笼冷了就不好吃了，所以才让她去的。” “哦，那你知道她去找乌其帆了吗？” 林之澜的语气很平静，好像是在着一件极为平常的事。 蒋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脸瞬间涨的通红，手也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蒋萱不是个会隐藏自己的人，特别是在林之澜面前。 他们已是十几年的夫妻，彼此都已经非常熟悉。只要稍加注意，对方一丝一毫的异样很容易就能察觉。 林之澜静静的看着蒋萱，道：“你知道，是吗？” 蒋萱“啊”了一声，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安，解释道：“那乌其帆嘴皮子挺溜的，春分之前和他挺谈得来。不过，后来我想着他毕竟是外男，春分又是个丫头，就让她少去接触他了——怎么，你看到他俩见面了？” “不是我，是别人看到了。”林之澜轻描淡写的道，“乌其帆这人心术不正，丫鬟们久在宅院里生活，辨不出人心险恶，你提醒春分一句，让她别和乌其帆来往了。” 蒋萱低低的“嗯”了一声，林之澜又从怀里取出了个银制的盒子，递给蒋萱道：“路过银凤楼，看见一对东珠耳坠很衬你的气质，便买了回来——你看看喜不喜欢。” 蒋萱此时哪还有心思看耳坠，勉强笑着接过银盒，打开只匆匆一瞥，便生硬的笑道：“太好看了，之澜，你的眼光一向很好，我喜欢。” 林之澜眼神一暗，道：“喜欢就好。” 他站起身来，道：“那好，你先歇着，我去看看珏儿，这阵子也没顾得上他，得看看他功课如何了。” 蒋萱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起身将林之澜送到门口，恰巧春分端着茶进来，笑道：“大少爷怎么这么快就出去了？我刚沏了茶过来。” 林之澜面无表情的了句：“不喝了，你好好伺候大少奶奶吧！” 春分看着一脸愠怒的蒋萱，突然觉得有些不妙，心里一沉，手也不由自主的往下一坠，差点失手将茶壶打翻。 蒋萱见林之澜渐走渐远，突然咬牙切齿的冲着春分吼道：“春分！我让你出去给我买水晶笼，你到底是去干什么了？” 春分吓得跪倒在地道：“我没去干什么啊，大少奶奶，我就是去给您买水晶笼了！” 蒋萱拎着春分的耳朵，半拖半拉的将她拽进了屋，见四下无人，便压低了声音道：“大少爷看见你去见乌其帆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话！” 春分惶恐的看着蒋萱道：“就算大少爷看见了，那又如何？怎么乌其帆也是乌家二少爷，我路过轻荷楼，看见乌二少爷，上去打个招呼，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 “若是大少爷觉得没什么，他就不会在我面前提起这件事！”蒋萱气急败坏的扯着嗓子道，“早就觉得你对乌二少爷有点不对劲了，每回乌二少爷一来，你的眼神儿都不对——快，你是不是出去私会他了？” 春分万万没想到蒋萱竟然这么快就想把污水往自己身上泼，愣了一愣，低声辩解道：“大少奶奶，如今大少爷还没发现什么，您何必如此着急？这不是自乱阵脚吗？” 蒋萱一见春分居然敢和自己顶嘴，又急又气，忍不住指着她的鼻子，低声怒骂道：“大少爷的本事，你不知道吗？他既已起了疑心，岂有不查清楚的道理？若是被查出来，别你了，只怕我也是在劫难逃！” 春分迟疑道：“可是，大少奶奶，您与乌二少爷并无苟且，顶多只是......亲密了一些。” “住嘴！”蒋萱恨恨道，“我现在就告诉你，若是大少爷真的要查此事，你便只能一口咬定，与和乌其帆有私情的人，是你！” 春分一惊，一时竟不出话来。 蒋萱冷冷的看着她道：“你是丫鬟，又尚未配人，就算和乌其帆有苟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到时候，我给你备了嫁妆，一顶轿将你嫁出去便是了！” 春分不由得冷笑道：“嫁出去？应该是撵出去吧？难不成大少奶奶真的以为乌二少爷会娶我？” “娶不娶你，那是他的事！要么，就让他纳你当个姨娘，这总行吧？“蒋萱一心只想洗白自己，哪里还顾得了春分的死活，“你也别觉得委屈，这样，对你对我都好。否则的话，我若是被拖下了水，你也得跟着我一块儿死！” 第九十六章 蛛丝马迹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来到桃花庄的第二天，林九娘便提出要到秋情山上去看看。 王氏笑道：“这秋情山山路崎岖，一般的马车是上不去的，若是骑马......不知十三少是否擅长？” 林九娘有些为难，挠了挠后脑勺道：“别擅长了，根本就没骑过呀。” 王氏便道：“那我便安排嬷嬷去找抬滑竿的来。” 林九娘从未坐过滑竿，十分好奇的问道：“滑竿是什么？” 王氏见她眼睛瞪得溜圆，十分可爱，看起来分明就是个十岁左右，面目俊秀的男孩子，不由得抿嘴笑道：“看来十三少是在宅子里生活得太久了，连滑竿也没见过。其实滑竿和轿子是一回事儿，您见了就明白了。” 敛秋脱口而出：“看来，还是当男孩子好啊！” 王氏却笑道：“男人也有男人的不易。譬如女子，只要能嫁个好夫君，这一辈子就吃喝不愁，别的事儿都不用操心了。可男子就不同了，男子是家庭的顶梁柱，需要做的事儿，需要负的责任，可比女子多多了。” 林九娘却反驳道：“男子虽有不易，却有很多选择。若长于读书，便可以读书考取功名；若长于种田，便可以耕种收获粮果；若长于经商，便可以经营开铺子，可女子却没得选择，只有嫁人生子这一条路可走。而且，夫君也不是自己能选择的，大多都是盲婚哑嫁，又基本上没有反悔重来的机会，处境可以比男子要差得多了。” 王氏性情温柔，被林九娘驳了也不回应，只是眯着眼笑笑道：“十三少得对。“ 嬷嬷很快便找来了抬滑竿的挑夫，王氏选了五六个膀大腰圆的嬷嬷陪同，便带着林九娘、韩嬷嬷、落冬和敛秋四人出了桃花庄。 敛秋想起上次遭遇劫匪的事，心有余悸的问道：“王嬷嬷，就我们几个人，会不会遇到危险呀？” 王氏笑道：“敛秋姑娘放心吧，大少爷为了保证十三少的安全，安排了二十个靠得住的护卫，就住在桃花庄的周围。这次咱们出来，他们也会在后头跟着。放心吧！” 敛头这才放下心来。 韩嬷嬷的心里也有了底。 看来大少爷并非真的对九姐不管不顾，而是把功夫都下在了暗面上，不想让旁人知道罢了。 林九娘身形娇，坐上了滑竿也没多少重量。 挑夫们走得轻松，情绪也愉快，见林九娘并无多少架子，便大着胆子和她搭话道：“少爷，您是不是想上秋情山去看枫叶啊？” 林九娘笑嘻嘻道：“无所谓，有什么看什么吧！” 挑夫们便道：“这秋情山除了枫叶，还有一绝，只是外人多不知晓。” 林九娘好奇道：“是什么？” 桃夫们道：“是冬月泉。” 落冬笑道：“不过是口泉眼罢了，怎么能算是一绝？” 挑夫们道：“这冬月泉的水，有镇痛的奇效。不管身上有何病痛，只要舀来一碗喝了，疼痛很快就会消失。” 林九娘好奇道：“是疼痛消失，还是病好了？” 挑夫们大笑道：“自然只是疼痛消失，若是能让病好，那还得了。” “那也很了不起了。”林九娘灵机一动道，“王婶，那这冬月泉的泉水若用来酿制药酒岂不是再好不过了？各位大哥，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挑夫们却：“看看是可以的，只是若想弄到泉水是千难万难，那冬月泉位于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就会跌入悬崖，粉身碎骨。” 林九娘却想得很简单：“那又如何？身上绑了绳子，不就好了么？” 挑夫们又笑道：“十三少的是。只是那附近的禽兽们也知道这泉水的好处。所以……就是绑了绳子也没用，那些鸟儿，猴儿，总有办法把绳子弄断，然后……” 林九娘哑然失笑：“弄了半天，人还是斗不过动物。”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一个挑夫道，“叫什么我们不知道，是个二十多岁的白面皮的后生，功夫了得，那些畜生也奈何不了他，轻轻松松就把泉水取了去。” 王氏也好奇的问道：“那他是伏州人？还是外地来的？” 挑夫们答道：“他就住在秋情山顶的醉隐居，听那里住了一个从京城来的王公子。” 王公子？ 林九娘一个激灵，突然想起来幼辰。 “那王公子基本就没出来过，平日里都是由几个童子下山采买东西。不过，看样子，王公子应该是很有钱的，是个富贵人家的少爷。” 落冬笑道：“王公子都没出来过，你怎么知道他是富贵人家的少爷？” 挑夫们讪笑道：“猜的呗。那醉隐居外观虽十分普通，外出的童子也是衣着朴素，可是我们挑夫整日与老爷少爷们打交道，看得出来富贵人的气质。那些童子们看着就很富贵，王公子那肯定更富贵了。” 林九娘便笑道：“那你们看看，我像不像富贵人家的少爷？有没有富贵人的气质？” 挑夫们呵呵笑道：“十三少自然也是贵不可言。” 和挑夫们对话，林九娘感到很舒服自在。 这些大字不识一筐的粗野汉子，起话来没有矫揉造作，没有刻意逢迎，有的，只是淳朴和直爽。 没多久，挑夫们便将林九娘挑到了秋情山的半山腰。 虽挑夫们已经尽量步伐均匀，可是林九娘还是感到手脚酸软，忍不住叫停，跳下了滑竿。 挑夫们指着远处的一处悬崖，道：“十三少，你看，那里就是冬月泉。” 林九娘抬眼看了看，什么也没看见。 挑夫们便道：“十三少没看见，也不奇怪。那冬月泉泉眼很，泉水也少，不凑近些是看不清的。” 林九娘又问道：“那醉隐居又在哪里呢？” 挑夫们笑道：“醉隐居位于秋情山的晚来峰，距离这儿，还有好一段路程呢。” 虽然时值初秋，但余暑犹在，林九娘见挑夫们个个汗流浃背，便也不想再劳烦他们，仔细的询问了晚来峰的位置，便对王嬷嬷道：“让师傅们回去吧，下山的路，我想自己走。” 王嬷嬷便给了挑夫赏钱，挑夫们接了钱，千恩万谢的走了。 林九娘看着漫山枫叶，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醉隐居里的王公子，会是幼辰吗？ 第九十七章 蠢蠢欲动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回了桃花庄，林九娘把韩嬷嬷、敛秋和落冬三人叫到房里，又让落冬把房门关紧。 韩嬷嬷见林九娘面色凝重，忙笑道：“十三少，您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话要吩咐我们吗？” 林九娘“嘘”了一声道：“韩嬷嬷，今日到秋情山游览一番，你有什么感受？” 韩嬷嬷有些莫名其妙：“有什么感受？十三少，您这是什么意思？” 落冬却道：“十三少，那个醉隐居里的王公子，是不是王幼辰啊？” 林九娘一拍大腿道：“对！落冬，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们想一想，有没有这种可能？” 敛秋迟疑道：“王幼辰？可是……有什么证据吗？” “没有证据，可是，我总觉得很有可能。”林九娘努力回忆着，“落冬，你还记不记得，当初那个幼辰帮我们打退劫匪，曾有两个汉子过来寻他？” 落冬咬着嘴唇，慢慢的道：“对，其中有一个武功很高强，一把就将他击晕了。” “而且，还什么君上在等您回去......”敛秋也想起来了，“这么一，还真有可能。“ 韩嬷嬷也连连点头道：“十三少这么一，确实很可疑，不定那个武功高强的人，就是挑夫们口中的，能够在冬月泉取水的人。” 林九娘“嗯”了一声，若有所思的拿过茶碗，大口的抿了一下茶水：“若真的是他，那他的身份，也就有了调查的线索。” 韩嬷嬷隐隐的感到了不安，忙劝道：“九姐，若你觉得可疑，不如让王嬷嬷派人回去告知大少爷，相信大少爷一定可以查个水落石出。”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我不想麻烦大哥。”林九娘苦笑了一声，“再，大哥正生我的气呢，就算我让他派人来调查，他也不一定会同意。” 落冬向来是无条件支持林九娘的，一听林九娘这么，马上附和道：“是呀，要不，我们就自己来查吧。” 敛秋犹豫道：“我们来查？怎么查？听那些挑夫们，醉隐居里住的王公子，身份非富即贵，万一我们要是开罪了他......” “怕什么，反正我现在是蒋家十三公子，他们能把我怎么样？”林九娘只觉得自打进了桃花庄，她打就有的那股桀骜不驯的劲儿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再了，我只了想调查，又不是去醉隐居寻衅滋事。” 落冬也在一旁煽风点火道：“就是，而且那个幼辰公子分明对九姐有好感，否则的话，在清心堂，他也不会挺身而出，见义勇为了。韩嬷嬷，若是查出那醉隐居的主人就是幼辰公子，而幼辰公子又是某个世家大族的公子......不定，还能促成一段好姻缘呢！” 韩嬷嬷却依旧愁眉不展，低声道：“就算是这样，可你别忘了，九姐与世子的婚约可还没解除呢！” “什么九姐，这里没有九姐，只有十三少！”落冬皱着眉道，“韩嬷嬷，若你怕出事，你可以不去的。” 韩嬷嬷无可奈何道：“落冬，你这的是什么话！若是我觉得会出事，那我便更要跟着十三少了！” “好了好了。”林九娘站起身来，训斥落冬道，“韩嬷嬷毕竟是长辈，你怎么可以对她如此无礼？还不快给韩嬷嬷赔礼道歉？” 落冬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言行不当，忙笑嘻嘻的赔罪道：“韩嬷嬷，您大人不计人过，别把我刚才的话当回事。其实，我也就是觉得十三少憋屈久了，若在桃花庄还不能随心所欲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我们来桃花庄干嘛？” 韩嬷嬷摇摇头道：“无论在哪里，行事都要有个度。十三少，你想查醉隐居，倒不如先问问桃花庄的齐嬷嬷。我听，她在桃花庄呆了有将近十年，对于附近的情况都了解得很是清楚。” 林九娘连连颔首道：“还是韩嬷嬷考虑得周到，那便按您的办。” ...... “这醉隐居呀，和我们桃花庄是有往来的。”齐嬷嬷一听林九娘提到醉隐居，便笑了，“那醉隐居的主人王公子，最爱喝咱们桃花庄酿制的丽蕊酒。” “丽蕊酒？我怎么从来没听过啊？”林九娘疑惑的问道。 “这丽蕊酒产量有限，基本都被王公子包圆了，所以就没有上市销售了。”齐嬷嬷道，“这王公子的确是财大气粗，一坛丽蕊酒要卖一百二十两银子，可不便宜呢，不过一年也就产个两三百坛。这两三百坛都被他包了，怎么也要两三万两——这光喝酒一年就要两三万两，肯定不是普通人。财力肯定是极雄厚的。” 落冬却不以为然道：“不定他是个二道贩子，把丽蕊酒贩走了——什么人一年要喝两三百坛酒啊，喝水也喝不了那么多啊。” “我听......”齐嬷嬷压低了声音道，“我听醉隐居的王公子身患恶疾，每日身体都会剧痛，他饮酒，不是为了品鉴，是为了镇痛。” “身患恶疾，需要镇痛？”林九娘一愣。 若是这样，那这个醉隐居的主人王公子便必定不是幼辰了。 幼辰整日里活蹦乱跳，怎么看也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不定，是那个什么“君上”。 齐嬷嬷又道：“醉隐居防范十分严密，我们也从未见过那个王公子，只见过他身边一个童子，名唤善饮。那童子今年也就十五六岁，却对酒十分在行，每一坛丽蕊酒都要经过他亲自验过，才可以封坛运往醉隐居。” 听齐嬷嬷这么，林九娘更加好奇了。 “那，有没有可能进入醉隐居，并见到王公子呢？比如，我亲自送酒上门，并请求拜访？” 齐嬷嬷连连摇头道：“那是完全不可能的。醉隐居有好几十个护卫，守护得密不透风。别见到王公子，对于外人，他们是大门也不让进的。” 林九娘有些失望，转念一想，突然，一个念头闪进了她的脑海。 不定......这个招儿能行。 她先是一惊，觉得自己想法实在大胆。 可是一种难以克制的兴奋和刺激感却不断促使着她想去冒险。 也许，她那被忠勇侯府压制了许久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终于是要苏醒了…… 第九十八章 异想天开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深夜，落冬睡得正香，突然感到耳朵边被人吹了一口冷气，便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嘟囔道：“谁啊？是敛秋姐姐吗？” “不是，是我。” 落冬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林九娘的脸。 “九小姐！哦不，十三少？”落冬莫名其妙的坐起身，揉了揉眼睛道，“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儿您让敛秋姐姐叫我啊，今天不是她值夜吗？“ “嘘，我没让她值夜。哎，你起来，我和你说个事儿。” 因为秋临院里除了看门的嬷嬷，只有林九娘、韩嬷嬷、敛秋和落冬四个人，所以每个人都有间独立的屋子。 落冬睡眼惺松的将油灯点亮，问道：“十三少，您这是干嘛呀，深更半夜的，有事儿可以明天说呀。” “不行，我得偷偷的和你说。”林九娘一脸坏笑道，“因为我觉得，只有你能支持我。” 落冬不由得警觉道：“十三少，你到底是想干嘛呀？” 林九娘凑到落冬的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落冬听完，皱着眉头道：“可是，这样的话，会不会太冒险了？再说了，王嬷嬷也是肯定不会答应的呀。” 林九娘道：“所以就需要你和我配合一下了嘛。那个醉隐居的王公子既然是桃花庄的大客户，出手如此大方，不管他是谁，应该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只要我们行事谨慎，应该是出不了什么大问题的。” 落冬虽然平日里唯林九娘之命是从，但骤然听到如此匪夷所思的提议，一时还是无法接受，犹豫道：“十三少，我现在觉得，还是韩嬷嬷说的对，这件事，还是交由大少爷来处理吧，大少爷肯定有办法的。” 林九娘一听落冬也这么说，不由得泄气道：“大少爷，大少爷，你们就知道一个大少爷。看来还是我没用，不值得让你们信任。” 落冬一听也挺不是滋味，安慰林九娘道：“十三少，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你毕竟是个女儿家，很多事情，都不是你能做的。” 林九娘却不以为然道：“我现在是蒋家的十三少爷，不是什么女儿家。再说了，女儿家又怎么了？花木兰能代父从军，梁红玉能代夫出征，男人们能做的事情，女儿家又为什么不能做了？” 落冬细声细气的说道：“可是，十三少，你不是花木兰，也不是梁红玉啊！” “算了！”林九娘没想到一向支持自己的落冬也这么说，不由得失望的站起身来道，“你不想去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你歇着吧，我回去睡了。” 就在林九娘出门的那一刹那，落冬开口了：“算了，十三少，我就陪你去吧！” 林九娘喜出望外道：“真的？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自打来了桃花庄，十三少你开心多了。”落冬慢慢的说道，“之前您那么谨小慎微，可还是处处被人算计，活的还那么不开心。这么想着，倒不如放开了活，起码，痛痛快快，没有遗憾。” 林九娘会心的笑了。 ...... 紧赶慢赶，权水心终于到了朔州。 可是不巧的是，魏宝荃此时不在朔州的知州府内，而是去朔州的庄子休养了。 权水心又花了两天时间，这才找到了魏宝荃。 一听是权水心来访，魏宝荃很是意外，一见权水心便问道：“权大人，你怎么有空过来找我？莫不是御华真王......” 权水心忙将来意向魏宝荃和盘托出。 魏宝荃听罢，忙道：“权大人请放心，这件事我会立刻着人去安排，请你带话给御华真王，让他务必放心，安心休养。” 权水心之前在京城时与魏宝荃并无深交，顶多只能算是点头之交，如今初次接触，只觉得他爽朗直率，真诚大度，顿时对他极有好感，忙道：“多谢魏大人相助，我这就回去向君上复命。” “权大人何必着急，用了饭再走，也不急在这一时一刻嘛！”魏宝荃极力挽留，“你这也奔波好几天了，你不歇，马也要歇的呀。” 权水心却是归心似箭，推拖道：“多谢魏大人好意，只是君上还等着我复命，实在是不敢拖延。在下就此告辞了！” 魏宝荃也不好再硬留，只得吩咐下人拿来了些干粮，塞给权水心道：“权大人一路辛苦，一定要注意安全。” “多谢魏大人！”权水心也不客气，接过干粮便翻身上马，策马远去。 魏宝荃缓缓踱回了屋内，一个少妇站起身来，略带担忧的问道：“宝荃，是谁来找的你？莫不是......” 少妇约摸二十**岁的样子，容颜俏丽，冰肌玉骨，虽说面容略带病色，可却无碍她是个十足十的美人。 她眉头微蹙，眼含哀愁，看起来十分的惹人怜爱，楚楚可怜。 “玉奴，别多想，与你无关。”魏宝荃和蔼的说道，“你且安心在这里住着，放心吧，九娘不会有事的。” 玉奴抹着眼泪道：“前些日子听说她与忠勇侯府的世子订了婚，我只当她总算苦尽甘来，将来有了奔头，谁知......那林家除了林之澜，简直都是畜生！” 魏宝荃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道：“只要有林之澜在，九娘便不会有事。即便将来九娘嫁不进忠勇侯府，林之澜也必然能给她找一个好去处，你就放心吧！” “母女连心，我如何能放得下心？”玉奴抽泣道，“九年前，我生下她，没亲过她一口，没奶过她一滴奶，也没听过她叫一声‘娘亲’。如今，九年了，我连她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我如何能放得下心？” 说到这里，玉奴扑通一声跪倒在魏宝荃面前，哀求道：“宝荃，你就可怜可怜我，让我见见我那苦命的女儿九娘，好吗？” 魏宝荃看着玉奴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心里一软，可是想起实际情况，又只能硬起心肠，说道：“上次你说想要回伏州，我不是让你回去了吗？可是即便你乔装打扮，可露面没多久，就有男人注意到你，问你是不是梅娘玉奴，你这副容貌实在是太过惹眼，实在是不适合抛头露面。” 玉奴呜咽道：“那你可以让九娘过来见我......” “我也不是没做过努力啊！”魏宝荃略带烦躁的说道，“我也给林之澜写了信，说是若是可以的话，可以让九娘来朔州小住。可是，林之澜却不置可否。当然，我也能理解，他一向心疼九娘，自然不肯轻易放她来人生地不熟的朔州还有......” 玉奴哀婉的抬起眼睛，说道：“还有，你也怕夫人知道，是么......” 第九十九章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魏宝荃叹了口气道：“是啊，夫人跟了我这么多年，虽然没能给我诞下一儿半女，但总归是结发夫妻。如今她只知道你是我买来的孤女玉奴，若让她知道你是曾经名动伏州的梅娘，我只怕......” 玉奴幽幽道：“我知道，当初您把我从医馆救出，又用一个死去的妇人冒了我的名字的时候，我就该知道，我这副躯壳已经死了，我的灵魂也死了，我不过只是具行尸走肉而已......” 到激动处，玉奴禁不住猛烈咳嗽了起来。 魏宝荃心中也是一痛。 九年前，他在伏州林家的门前见到了即将临盆还在绝望哭泣的梅娘。 即便蓬头垢面，即便面容扭曲，他还是被她惊人的美貌所折服。 当她受尽苦楚，终于将那个瘦的女婴诞下时，他满心怜惜，一心试图想要安慰她。 可她却哭泣着对他：“进不了林家的门，我只有死路一条；进得了林家的门，我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自私的贪欲突然侵占了他的心。 当时，他与结发妻子伉俪情深，却一直膝下无子，妻子不愿意他纳妾，只默许他在外头养个外室，然后再将外室生的儿女接到自己膝下抚养。 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有些恍惚。 也许梅娘，就是最好的人选？ 他让林家抱走孩子，又暗中派人找了一个死去的妇人替梅娘下了葬。 至于真正的梅娘，则被他改名为玉奴，作为一个孤女，成为了他的外室。 妻子对他一向深信不疑，从来没有置疑过玉奴的身份。 而玉奴，也在接下来的九年中，为他诞下了一子一女。 玉奴的不争不抢和安分守已让魏夫人很是满意，因此特地让魏宝荃给她带了话儿，若是她再生下女儿，那女儿便可以由她自己抚养，不用再送到自己身边了。 可是玉奴因为长期的忧虑伤情，慢慢的染上了肺病。 虽然一时不至于致命，可是她的身体也在慢慢的衰弱下去。 魏宝荃疼惜她的身体，不想再让她再度有孕，而生育了三个子女，却没有一个能留在自己身边的残酷现实，又使得玉奴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而魏宝荃忙于公务，不可能每时每刻都陪在她的身边。 而在漫长的孤独岁月中，玉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自己第一个女儿林九娘。 让她欣慰的是，因有着林之澜的庇护，林九娘在林家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而让她绝望的是，无论林九娘过得好与不好，她都无法以母亲的面目真正的见上她一面。 毕竟，当年的梅娘是死了。 这么多年，她浑浑噩噩的活着，虽有魏宝荃的宠爱，她却依旧觉得自己的心始终是空荡荡的，空得没有温度，空得让人害怕。 ...... 天刚拂晓，韩嬷嬷便听见林九娘在屋里嚷道：“哎呀，我忘了带我的猴子木雕了！” 敛秋刚好打好了洗脸水，便推开房门道：“十三少，什么猴子木雕呀？是大少爷送你的那一个吗？” “可不是。”林九娘嘟着嘴道，“我最喜欢那个猴子木雕了。” 敛秋又好气又好笑道：“不过一个猴子木雕罢了，十三少若是真想要，便让王嬷嬷派人回去取吧。” “算了。”林九娘站起身来，接过敛秋递过来的热帕子，绞了一把脸道，“不过是个木雕罢了。” 韩嬷嬷却是心中一动。 来桃花庄也有几天了，她一直在牵挂女儿韩英娘在怡心院的情况。 毕竟，九姐不在怡心院，大少爷又似乎对九姐的宠爱不复往常，不知道现在怡心院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于是，韩嬷嬷便笑道：“若是十三少想要，那我可以回去一趟，替十三少拿一下。” 林九娘笑道：“那多不好意思，得麻烦您跑一趟。” 韩嬷嬷也不藏着掖着，笑道：“我也是想回去看看我的英娘。桃花庄挺不错的，若十三少乐意，我想着能不能把英娘带过来。” 林九娘和韩英娘没打过什么交道，只觉得她娇滴滴的，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 没等她开口，落冬笑道：“韩嬷嬷，只怕桃花庄是入不了英娘姑娘的法眼啊。无论吃穿用度，这里都比不上怡心院。再者了……” “再者什么？”敛秋平常也看不惯韩英娘那副不是姐胜似姐的娇羞样，笑嘻嘻的道，“你倒是呀。” 落冬忍着笑道：“这桃花庄里，只有十三少和我两个男子，只怕英娘姐姐会很失望呢……” 韩嬷嬷有些尴尬的笑道：“那又如何？怡心院不也是只有姑娘？落冬，你是不是对英娘有偏见？” 落冬正色道：“韩嬷嬷，英娘姐姐是有大志向的，难道您不知道？” 林九娘听了颇为意外，便问道：“落冬，你怎么知道？” 落冬道：“十三少，前段时间你整日忙着抄经，自然不会顾得上和英娘姐姐谈心了。我只知道有丫鬟在她面前提起羡慕锁春姐姐的婚事，她却道：不过是给个秀才当老婆，有什么好羡慕的。换了她，让她当正房太太她也是看不上的。” 敛秋见韩嬷嬷脸上挂不住，忙解围道：“不过是姐妹们随口一，落冬，你还当真了么？韩嬷嬷，落冬一向话不走脑子，你可别和她计较。” 韩嬷嬷自然知道落冬那心直口快的性子，又想起之前韩英娘曾过要跟林九娘一道进侯府的话，心中更是忧虑。 她在宫中多年，自然是见惯了麻雀飞上枝头当凤凰的事儿，可是那凤凰并不是好当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从枝头上跌下，沦落得比当初更惨。 想到这儿，韩嬷嬷更加急切的想要回去了。她匆匆用了早饭，便向林九娘告了假，急急的回去了。 林九娘嗔怪落冬道：“英娘姐姐毕竟是韩嬷嬷的女儿，你话也不知道客气点儿。” 落冬却道：“就是因为她是韩嬷嬷的女儿，我才多了两句，否则，我才懒得搭理她。” 见林九娘不话，落冬又道：“十三少，不是我多嘴，我总觉得英娘姑娘和锁春姐姐有些像，只不过，英娘姑娘心气儿更高。锁春姐姐，你给她个秦既明，她就满足了。可英娘姑娘，那就不好了……” 第一百章 隐隐不安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听了落冬的话，林九娘心里也有些隐隐的不安。 当初想把韩英娘接到怡心院来，单纯只是为了安稳韩嬷嬷的心，可是没想到的是，韩嬷嬷对自己确实是忠心耿耿，可韩英娘却成了不安定的因素。 落冬又道：“依英娘姑娘的心气儿，必然是不想当下人，是想当主子的。可十三少您是没有本事替她办到这件事的，我在这儿人之心的揣测一句，只怕英娘姑娘是另有心思。” 林九娘忽的想起之前自己曾试图替林维和韩英娘牵线，韩嬷嬷初听时欢天喜地，可是后来就突然改了口，是顾虑到韩英娘身子羸弱，怕林家会不同意这门亲事。 对，是韩英娘在子嗣上可能会有些困难，自己当时也曾提出要不要请个高明的大夫给韩英娘看看，可韩嬷嬷却拒绝了。 韩嬷嬷爱女情切，若韩英娘真有这样的毛病，又怎么会拒绝自己的提议呢？ 现在想来，十有八九是韩英娘没看上林维，所以拒绝了。 林九娘不禁在心里犯了难。 无论按出身还是地位，林维配韩英娘都是绰绰有余了。 韩英娘，莫不是想嫁给林家的某位少爷吗？ 突然，有一个想法钻进了林九娘的脑海。 难不成，韩英娘是想跟着自己嫁进忠勇侯府，她是看上了世子白秀杨？ 林九娘突然觉得有些不妙。 若是自己去不成侯府，不知韩英娘会是个什么想法？ 换句话，韩英娘的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会对韩嬷嬷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林九娘突然庆幸自己将知夏留在了怡心院。 否则的话，怡心院若只剩丫鬟和婆子，韩英娘要有些什么动作，单凭丫鬟和婆子，只怕是难以察觉的。 想到这里，林九娘沉声道：“英娘姐姐若真有什么想法，自会告诉韩嬷嬷。而韩嬷嬷对我，一向是全心全意的。她的心思，我若能办到，自然会尽力替她办。若我办不到，那就看她的造化吧！” 落冬也赞同的点点头道：“我也就是这么一，韩嬷嬷对十三少，向来还是全心全意的。” ...... 自打在街上撞见春分见过乌其帆之后，林之澜一直在心中服自己，蒋萱虽然才貌均不出众，但在嫁给自己的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安安分分，即便有些时候会有些家子气，但总体来，还是个称职的妻子和母亲。 但只要他忙完手头上的事，一静下来，蒋萱那副躲闪的神情就会一遍又一遍的在他眼前回放。 的确，这阵子，蒋萱对自己冷淡了许多，有时候，还会有些心不在焉。 林之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从到大，他都对男欢女爱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父亲和二叔都是风流胚子，他们的风流韵事，林之澜听了没有一筐也有半筐。 所以，他天生对于浪漫、对于风花雪月、对于情感中的一切一切的把戏都不感兴趣。 在他看来，那些把戏伎俩都没有什么意义，他觉得真正爱一个女人，就该把最珍贵的东西给她。 给她婚姻，给她忠诚，给她信任，和她一辈子不离不弃，过最平平淡淡，但又最安安稳稳的生活。 林之澜承认，蒋萱不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个，但却是最吸引他的那个。 他喜欢她身上的那种安静和羞涩，喜欢她身上始终带着的那一点少女的天真。 可是，不清是在什么时候，她好像真的是变了...... 林之澜实在是按捺不住，暗暗的约了轻荷楼的彭老板喝茶。 彭老板做了多年酒楼生意，和林家也有生意往来，当然，以他的地位，平日里也搭不上林之澜，都是和钱掌柜打交道。 一见林之澜，彭老板便是满脸堆笑道：“林大少爷这么忙，怎么还有空约我喝茶？今儿您别客气，由我做东！” 林之澜也不客气，微笑道：“来也不是什么光彩事，还望彭老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彭老板没想到林之澜居然这么直接，怔了一怔道：“林大少爷，你的意思是——” 林之澜坐了下来，淡淡道：“彭老板可能不太了解我的性子，我这个人向来是不爱拐弯抹角。上一次在轻荷楼，你所看到的那个乌家二少爷乌其帆，他之前还来过轻荷楼几次？见过谁？” 彭老板见林之澜直点要害，便也赶紧坐到他的对面，压低声音道：“林大少爷点破了，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乌家二少爷确实来过好几次，其中有一次，是见了您的太太，林家的大少奶奶。” 林之澜面无表情道：“就我太太一个人吗？” 彭老板心的答道：“还有您太太的丫鬟。” 林之澜知道彭老板的必然是春分，淡淡的问道：“所以，我太太并没有和乌家二少爷独处？” 彭老板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林之澜眉头皱了一下，咬紧了牙关，道：“彭老板，还请有话直。” 彭老板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我问过伙计了，是......是丫鬟曾经出来过一段时间，但是时间并不长。因为那丫鬟长得挺漂亮，所以伙计们对她多有留意。” 林之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后来呢？他们有没有见过面？” 彭老板忙道：“就这一次。林大少爷，你放心，我绝不会让那些伙计在外面乱的。” 林之澜冷笑道：“乱？乱什么？” 彭老板顿觉失言，陪笑道：“是我错了，还请林大少爷不要介意。” 林之澜只觉胸口闷得难受，闭上眼睛，什么话也不想。 彭老板知情识趣，马上道：“若没什么别的事，那我就先回了，酒楼里还有事儿，林大少爷，咱们可以改日再叙。” 林之澜无力的挥了挥手道：“怠慢了。” 彭老板一出包房门，竹笛便上前道：“彭老板，这几日您要是有空儿，找钱掌柜一趟。你们上次想要齐云酿，这次有货了。” 彭老板大喜道：“真的吗？” 竹笛笑道：“自然是真的。而且，这一批酒，价格上只收您原价的八成。——不管怎么，您是我们林家酒坊的老客户了。” 彭老板心知肚明，会心一笑，心里却在想着，林之澜这么精明一个人，媳妇居然会和那么样一个獐头鼠目的人通奸。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第一百零一章 见面之前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九娘一向王氏提出想再到秋情山玩儿的要求时，王氏有些惊讶，问道：“再去秋情山？十三少，这秋情山你不是刚去过吗？要不，这几天你就在桃花庄里走一走吧，这里的景致也是极好的。” 林九娘却笑道：“我这个人就是喜欢上山里玩，空气好，景色也好——当然，倒不是桃花庄不好，只是，只要我出了院子，无论走到哪里，那些姑娘总是一个劲儿的盯着我，让我觉得满不自在的。” 王氏掩嘴笑道：“桃花庄一惯是女儿国，突然来了你这个俊俏的少爷，这些姑娘家家的岂有不爱看的？” 林九娘也笑道：“我知道是这个道理，不过，你也知道，我这......对她们是没有兴趣的。” 王氏略带难色道：“这秋情山倒也不是不能去，只是最近这些日子我没有时间哪。池嬷嬷有一阵子没主事，庄子里遗留了好多问题，最近我都要一一去解决。只怕这几天我是没空再陪您去秋情山了。” 王氏的话正中林九娘下怀，她忙道：“不用您陪，我带着落冬还有敛秋，您再给我派几个嬷嬷，我们就这么上秋情山就行了。” 王氏迟疑道：“可是，庄子里的嬷嬷您也不熟，这韩嬷嬷又刚巧回去了......要不，等她回来您再上山？” 林九娘笑道：“我都多大的人了，难不成离了韩嬷嬷我连路都认不得了？这秋情山我已上去过一次，再去逛逛，您还怕我迷路不成？” 王氏知道林九娘来桃花庄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早晚林之澜还是要让她回林家的，因此也不敢多得罪，见她得也在理，便笑道：“若是这样，十三少可千万记得不要擅自行走。这秋情山大不大，也不，若是走丢了，这山里寒气大，只怕会受了寒气。” 林九娘一拍胸脯道：“王婶放心吧，不是还有那么多护卫吗？有他们在，我安全得不得了。” 王氏这才放下心来，让齐嬷嬷替林九娘找了几个熟悉秋情山地形的嬷嬷跟着林九娘一道出了门，自己便去忙桃花庄的事宜了。 嬷嬷们照例找来了挑夫，而挑夫们一听是蒋家的十三少，乐颠颠的就过来了。 林九娘笑道：“今天去晚来峰，你们开个价吧。” 挑夫们一听要去晚来峰，先是一愣，后才笑道：“晚来峰并无景致，十三少去那里做什么呢？” 林九娘也不隐瞒，笑道：“想去看看醉隐居是个什么样子。” 挑夫们道：“醉隐居单看外观，那是极普通的，并没有什么特别。十三少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林九娘奇道：“为什么你们不愿意去晚来峰，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一个挑夫道：“不是我们不愿意去，只是曾在醉隐居附近遇见过几次里面的白面皮的后生，他让我们不要带人到醉隐居的附近，是他家的王公子喜静，不想外面太过喧哗。” 又一个挑夫道：“那后生功夫了得，和我们了这些话之后，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银元宝来。当时我们有十个人，他便用指力将银元宝生生撕扯开来，再捏成银块，一一分给我们。” 落冬笑道：“莫不是江湖上用来骗人的唬人之术？那银元宝，该不是用锡假冒的吧？” 挑夫们忙道：“不是，千真万确是银元宝，我们虽没见过什么世面，但银和锡总还是分得出来的。” 一听挑夫们这么，林九娘的好奇心更重了。 这王公子......到底是谁呢？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道：“那就不靠近醉隐居，只上晚来峰，我远远的看一眼就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就当兜兜风了。” 她这么一，挑夫们自然也不好再什么，毕竟难得遇到这么好话，出手又大方的主顾了。 一行人就这样慢慢的向晚来峰行进...... ...... 权铁心和权水心都不在，醉隐居的童子们顿时生活轻松了许多。 季申君虽然贵为御华真王，但是生活上并不讲究，唯一的例外就是他每天要饮用三碗林家桃花庄产的丽蕊酒和半碗冬月泉的泉水。 丽蕊酒，是为了消愁。 而冬月泉的泉水，是为了镇痛。 善饮童子捧着丽蕊酒和冬月泉泉水进了季申君的卧室，却见季申君已经下了床，正在窗前站着。 “君上！” 善饮童子吓了一跳，忙将手中的酒和泉水放下，替季申君披上了披风，劝道：“君上，您怎么下床了也不叫我们一声？您卧床时间长了，骤然起来，很容易晕倒的。” “我还没有废物到这个程度呀。”季申君温和的道，“闷了，想起来走走。” 善饮童子见他气色还算不错，忙道：“那您今天就别喝酒了，喝酒伤身，还是只饮泉水吧。” “我这身子，再伤也伤不到哪里去了。”季申君自嘲的笑笑，“早已是百毒不侵了。” 善饮童子心中难过，却还是强挤出笑容，劝慰道：“君上何必这样的话！圣上为君上您遍寻天下名医，总有神医能够治好您的病的。” “医生只能医病，医不了命的。”季申君幽幽的叹道，“我也不过就是个活死人罢了，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 善饮童子正想着该怎么把话题掉转开，突然听得窗外响起了一阵喧哗声。 “快来人哪，救命哪，有没有人哪！” “少爷！少爷，你挺住，少爷！” 醉隐居一向安静，这阵喧哗声起得突兀，善饮童子立刻警觉的走到窗前向外眺望。 季申君所住的是二楼，从窗口向外看去，正好可以看到在醉隐居的门口，正四仰八叉的躺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 少年双目紧闭，似乎是晕了过去。 而正在呼号的也是一个少年，年纪似乎比华服少年略大，看装束，应是华服少年的随从。 “善饮，这是怎么了？” 善饮童子转过身来，笑道：“没什么，不过是两个毛孩子罢了。君上莫急，善守马上会让护卫把他们赶走的，不会搅了君上的清静。” 季申君走到善饮童子面前，他身形高大，纵然有善饮童子挡着，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窗外的景象。 季申君皱了皱眉道：“似是有人晕倒了，你赶紧着善守把人抬进来救人。” 善饮童子却道：“权大人吩咐过，醉隐居不可以进外人。这样吧，我让善医出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再让护卫送他俩下山。” 第一百零二章 初次见面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偏巧正在这时，晚来峰飘来一阵黑云，天空霎时灰暗了下来，又忽的刮起了狂风。 都山雨欲来风满楼，季申君一见外面是这般景象，立刻催促善饮童子道：“马上就会有暴雨，你还不赶紧让人把那晕倒的少年抬进来？本就是有病，再淋了雨，万一病得更重了可怎么是好？” 善饮童子却坚持道：“君上，权大人临行前再三叮嘱，外人不得进入醉隐居。万一此二人心怀不轨，是想通过这种方法混进醉隐居，那该如何是好？” 季申君皱起了眉头道：“不过是两个少年罢了，醉隐居有几十个护卫，难不成还怕这两个孩子不成？” “若此二人是刺客呢？”善饮童子想起权铁心的铁面无情，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道，“不行，君上，为了这两个素不相识的人而冒险，不值得啊！” 季申君微微动了气，愠怒道：“若真是刺客，怎么会在光天化日出现？若真是刺客，又何须用这样拙劣的手段？善饮，不要因为一时的偏见，而害了人啊！” 善饮童子知道季申君心软的毛病又犯了，但又不敢硬抗，只得敷衍道：“行，我这就去找人去救治他。” 季申君这才放下心来，催促道：“快点儿去，否则淋了雨，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善饮童子匆匆的下楼，看见善战童子，赶紧道：“外头有一个路人晕倒了，君上非得让我们把他抬进来救治，你看怎么办？” 善战童子冷冷道：“把外人抬进来？你是不是不想活啦？等权大人回来，不活剥了你的皮！” 善饮童子为难的挠了挠头道：“若权大人在就好了，可是他现在不在啊。君上非得要我派人把他抬进来，我又不能违抗君上，这可怎么办？” 善战童子也被难住了：“这倒是，两位权大人都不在......连个能劝君上的人都没有。” 善饮童子忙道：“君上一向心肠软，是决计不会眼睁睁看着路人晕倒在外边而束手旁观的。要不然这样，咱们派辆马车，把那两个人送走吧。” 就在两人话的当口，已经半黑的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 “轰隆隆隆......” 善饮童子目瞪口呆道：“这，马上要下雨了......本身晚来峰的路就不好走，这一下雨，马车更走不了了。” 善战童子也有些慌了神道：“那......那就先把他们搬到门口吧，先在屋檐下避避雨，再让善医童子去看看情况。——这样，也不算进了醉隐居。” “善饮，善战，你们在干嘛呢？怎么还不去救人？” 季申君一直站在窗前眺望，却迟迟不见有人前去救治那位晕倒的少年，焦急之下，便强撑病体，蹒跚的走到屋门口，将房门推开一条缝，用力的喊道：“还不快去救人！” 善饮童子吓了一大跳，忙上楼将他扶住道：“君上，善战马上就派人出去，你千万不要动气，快回床上躺下！” “不，我不躺，我要看着你们把他抬进来！”季申君一把将善饮童子的手抹开，强撑着要下楼。 善战童子吓得魂飞魄散，几个箭步冲上前去，双手将季申君的大腿抱住，跪在台阶上道：“君上，君上，你快回床上躺下，快躺下！” 善战童子这一嚷嚷，其余的童子们全都过来了。 善行童子脚步最快，三步两步冲到季申君的身后，抱住他的腰道：“君上，切莫动气，你不能动气啊！” 其余的童子也蜂涌而上，而季申君团团围住，一个个呼天抢地，捶胸顿足。 季申君身形高大，站在他们之中如同鹤立鸡群，场面一度十分滑稽。 季申君又好气又好笑，想要抬脚却又怕踢着他们，只得压低声音道：“好了好了！都起来吧！我又不是泥捏的，你们一个个的这样抱着我干什么？” 善战童子道：“君上，你乖乖到床上躺好，我们就不抱着你。” 季申君沉声道：“那你们赶紧把那两位少年接进来，不过是两位少年罢了，难不成醉隐居的护卫们都是摆设吗？” 童子们面面相觑，都不吭声了。 季申君火了，索性顺势坐到了楼梯上，冷着脸道：“我是看出来了，这醉隐居里是没人听我的话，全都听权铁心的。你们都不要一口一个‘君上’的称呼我了，你们叫他‘君上’吧！反正你们也不拿我的话当回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去死了好了！反正我也就是比死人多一口气而已！” 童子们从未听过季申君过这么重的话，一时间都慌了神。 善衣童子怯怯道：“要不，咱们就把人抬进来吧，反正就两个人......权大人不在，将来，我们，我们不告诉他就是了。” 就在这时，暴雨倾盆而至。 季申君见他们还在犹豫，突然猛的一发力，推向善战童子和善行童子。 季申君久病，早已没了力气，这一推虽用上了十分力，若在平时，善战和善行童子必然不会被挣开。 只是善战和善行童子万万没想到季申君会突然发力，被推了个猝不及防，两人“哎呦”一声倒下，又压到了身后的童子，居然为季申君让开了一条道路。 季申君憋着一口气冲下楼梯，抬脚就往醉隐居门口跑。 醉隐居分内外两院，外院住的是护卫，内院住的是季申君的诸位童子。 因为童子们方才全跑了过来，导致内院的院门无人看守，季申君打开内院的门，径直冲了出去。 外院的护卫们被吓了一大跳，个个都愣在了原地。 季申君已经有数年时间没出内院了，导致外院的护卫中除了为首的两三个头领认得他，其余的护卫根本就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 季申君见他们个个站着不动，怒斥道：“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院门打开，让我出去！” 护卫们下意识的将腰间的刀剑抽出鞘，问道：“你，你是谁！” 只听善战童子在里面叫道：“你们不要乱来，他是君上！” 一听善战童子面前来人是御华真王，护卫们连忙放下刀剑，个个跪倒在地，口称：“见过王爷！” 季申君只觉得背后善战童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便横下一条心，冒着大雨，冲向外院的院门，猛的拉开门闩，跨了出去。 “轰隆！” 瓢泼的大雨中，季申君的双眼被雨水打湿，他只能勉力看见一对的瘦弱身影，正在雨中无力的挣扎。 “别怕！” 他突然脱口而出道。 “我来了。” 第一百零三章 初次接触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十三少！十三少！”落冬朦胧之间看见醉隐居的门打开了，走出了一个身材高大，身着白衣的人，忙摇晃着正在努力装死的林九娘道，“有人出来了，有人来救咱们了！” 林九娘被雨水冲刷得睁不开眼睛，只是轻轻的握了落冬的手，表示知道了。 落冬见来人身材高大，和幼辰的身形不一致，便起身上前哀求道：“好心人，求你救救我家公子。我家公子今年才九岁，自幼体弱，再在这雨里淋下去，肯定是病转大病，大病转没命啊！” 她一边，一边打量着季申君。 穿着很普通，不过是最家常的棉布袍子，相貌还算标致，眉眼都算得上清秀，看起来应该和大少爷差不多年纪——不过，比起大少爷来，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度，那都是差得多了。 但是他是门房吧，又有点不像...... 打扮得太随意，醉隐居不可能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难道是王公子的厮？ 正在落冬琢磨的时候，善战童子已经冲出醉隐居，不由分的拉着季申君的手道：“君上，君上，快回去，这雨太大了！” 善医童子撑着伞，善衣童子拿着蓑衣也冲了出来。 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落冬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穿着朴素的人似乎就是王公子，立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他的大腿道：“这位贵人，求求你，救救我家公子，我家公子自就没了娘，爹爹不疼，奶奶不爱，像根杂草似的活到了今天，贵人，求求你大发慈悲，救救我家公子吧......” 善衣童子一脚就把落冬踹翻在地，骂道：“什么东西，居然敢碰君上！脏死了！快给我滚！” “善衣！” 虽然已披上了蓑衣，可是季申君已然是浑身湿透了。 他的长发并没有梳成发髻，而是披在身后。 雨水顺着发丝不断的向下滴落着。 虽然季申君竭力强忍着，但是他的手已经开始因为寒冷而微微颤抖。 “善衣，不要这样对别人话，太不礼貌了。你们，快把那位公子抬进醉隐居。” 善衣童子好像没听见季申君的话，只一味的劝道：“君上，快回去吧，你先回去，我们马上就救那个人。” “不行，你们先把他抬进去！” 见众位童子没有反应，季申君一指林九娘，再次强调道：“你们先把他抬进去！” 拗不过季申君，善战童子只能上前，将林九娘扛在了肩上，慢慢的向醉隐居走去。 ...... 季申君一进醉隐居，诸位童子就赶紧将他领到房间里，换衣服的换衣服，擦干身体的擦干身体。 善医童子吩咐善食童子道：“赶紧让君上沐浴，我现在去配药，好逼出君上体内的寒气。” 季申君的嘴唇已经冻得青紫，却仍吩咐善医童子道：“你先去看看那位兄弟，他也淋了好久的雨，又不知为什么晕倒了——你快给看看，不要误了医治的时机。” 善医童子口头上答应着，出了房间，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林九娘，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落冬，白了她一眼道：“你家公子死了没？” 落冬气道：“没死！怎么了，你还想她死啊？” 善医童子上前就给了她一个嘴巴，揪起她的衣领道：“若是君上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就别想活着出醉隐居！” 落冬毫不示弱，刚想回扇他嘴巴，却被一旁的善行童子抓住手腕，几番挣脱不得，气急败坏道：“你们敢！是你们把我们带进来的，关我们什么事？” “关你们什么事？你们想死不会挑地方啊！”善行童子没想到眼前这个平民子居然这么嚣张，若是不顾忌着季申君，早让护卫把他俩拖下去打死了。 落冬恨恨道：“你们这些做下人的，心肠还没你们主子好！我家公子一时犯了病，你们想救便救，不救便罢了，为何把我们带到这里来进行一番羞辱？真是莫名其妙！” 善行童子毕竟顾虑着季申君，便也强忍着怒气，将林九娘拖到一间杂物房中，对落冬道：“你且在这里看着你家公子，等会儿，会有人过来救治他。” 善行童子一走，落冬打量了一下四周，便凑到林九娘的耳边道：“十三少，现在没人了，你没事吧？冷不冷啊？” 林九娘微微睁开眼睛，低声道：“没事儿，我不怕冷——对了，那王公子你看清楚长相没有？” 落冬道：“看清了，不是幼辰。那王公子看起来倒是挺善良的人，只是他身边的人个个都凶神恶煞的。” 林九娘叹道：“也许就是因为他是个心肠软的，所以才会给他身边安排些心肠硬的狠角色，否则的话，得遭多少欺负。” 落冬心里有些发慌道：“十三少，咱们不能在外边儿逗留太久，最起码，天黑之前得下山回家，要不然的话，只怕王嬷嬷不会再放咱们出来了。” 林九娘想了想道：“也是。那这样吧，我不如就装着醒过来，你向他们讨碗姜汤给我喝，咱们等雨点儿就向他们告辞算了。” 落冬看了看四周，只见周围布置十分古朴简洁，并无一丝奢华之气，反倒透着些许清雅别致。 她慢慢爬起身来，刚往外走了几步，便被一个童子拦住道：“你要去哪儿？” 落冬道：“我想给我家公子讨碗姜汤喝。” 那童子冷冷道：“你不可随意走动，若要姜汤的话，过会儿自会有人送过来。” 落冬急道：“我家公子如今昏迷不醒，你们若要救便救，不救的话，还请送我们出去，别耽误了我家公子的病情。” 那童子刚要话，便听不远处响起了一个温软如绵的声音。 “这位兄弟的是，善服，你快去将善医找来替他家公子诊治。” 落冬抬头一看，正是那位“王公子”。 只见他已换了一套衣衫，头发也已半干，整个人虽还由两名童子一左一右的搀扶着，但是看起来精神还好。 她忙上前跪下道：“多谢王公子救命之恩！” 季申君只觉得好笑，忙微微俯身道：“快请起——你怎么知道我是王公子？” 落冬一愣道：“难道您不是？我只是听这醉隐居主人是从京城来的王公子，若是错了，还请您勿怪。” 季申君想了想，便道：“王公子便王公子吧。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第一百零四章 支支吾吾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落冬刚想回答，却听林九娘“嗯”了一声，似乎是醒转了过来。 她忙回到林九娘身边问道：“十三少，你醒啦？” 林九娘半撑起身子，凑到她耳边道：“我刚想起来，若是医术高明的话，能够切脉切出性别——我还是赶紧醒的好。” 季申君见两人窃窃私语，不禁好奇，上前几步蹲下道：“这位少爷，请问，你贵姓？这秋情山上并无别的人家，你怎么会只带着一个随从就贸贸然上晚来峰？” 林九娘支支吾吾道：“我姓蒋，是蒋家的十三少爷。不过，我家并非在伏州，是在......是在淮州！” 季申君疑惑道：“淮州？淮州距离伏州有很长的路程，你年纪，为何要离开淮州，而来伏州呢？” 落冬忙道：“这是因为......我家少爷自就体弱多病，他出生的时候，他的生母就去世了，反正，家里人都看他不顺眼。加上又有个大师替他看相，他命中有一股煞气，必须要有至阴至柔之气才能克制住。正好，我家少爷的远房表姐是林家的大少奶奶，所以，林家大少奶奶就做了主，让我家少爷在林家的桃花庄住上一阵子。” 季申君“哦”了一声，转而看向善医童子道：“桃花庄，是否我喝的丽蕊酒就是产自桃花庄？” 善医童子道：“是，只是桃花庄里全是女子，从未听过有什么蒋家的少爷。” 落冬忙道：“我们刚来不久，所以你没听过也很正常的——你若是不信，可以到桃花庄上打听一番。” 季申君看了一眼林九娘，问道：“十三少，你方才为什么会晕倒？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我让善医童子替你看上一看。” 林九娘忙道：“不用了，我就是......就是累的。我自体弱，初次爬山，一时不慎累着了。” 季申君眉头微微一皱道：“那就是先天不足了。善医，你替他看一看，再替他配几味养身的丸药吧。” 善医童子老大不乐意的道：“君上，咱们这儿的药材都是极名贵的，给这么个子——太浪费了。” 林九娘听了，忙也附和道：“是是是，就不劳烦这位童子了。我嘛，反正贱命一条，过一天是一天，不用浪费了。” 善医童子“嗤”了一声道：“知道自己是贱命，就赶紧滚啊！” 林九娘也不气，笑嘻嘻道：“行，我这就滚，这就滚！” 罢，她站起身来，向季申君拱了拱手道：“王公子，若没别的事，那我先滚啦！” “慢。”季申君只觉得眼前的这个蒋十三少十分可爱有趣，一时竟忘了身上的病痛，笑道，“十三少，你的衣服还没换呢。这么湿淋淋的衣服，不换下来，没病也冻出病了。善衣，你赶紧找一身干净的衣服让十三少换上。” 善衣童子没吱声，季申君无奈，伸手牵过林九娘的手道：“算了，我管教不力，这些童子们一个个都不听我的话。十三少，你到我的屋里，我给你找一身衣服穿。” 林九娘只觉季申君的手指修长笔直，触之似玉，光洁却不带一丝温度。 她已记不清多久没人牵过自己的手了。 的时候，大哥林之澜曾牵过她的手，但那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随着她一天天长大，林之澜对她的亲密举动也越来越少，有时，年幼的她也会问：“大哥，你为什么不抱我了呀？为什么不牵我的手了呀？是不是大哥不喜欢九娘了呢？“ 林之澜总是笑笑道：“因为九娘长大了呀，九娘是大姑娘了，大哥就不方便再像以前那样抱你了。” 那时，她感到很不开心，噘着嘴道：“可是，九娘想要抱抱啊。” 林之澜便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道：“以后，会有人抱你，爱你的......” 她却追问道：“那是谁呢？” 林之澜哑然失笑道：“自然，是你未来的夫君了......” 夫君...... 前生今世，她的夫君就只有白秀杨一个人。 可是白秀杨从未牵过她的手，也从未吻过她，抱过她。 他们虽在前世有夫妻之实，却从未有鱼水之欢。 在林九娘的记忆中，和白秀杨在一起，没有温存，没有愉悦，有的，只是疼痛和屈辱。 恍惚中，她默不作声的将季申君的手甩开了。 季申君一愣，有些讪讪的笑道：“不好意思，冒犯了。十三少，你也别介意，我是把你当成我的弟弟了。” 落冬忙问道：“弟弟？王公子，你有个弟弟啊？” 善行童子警觉道：“闭嘴！你乱问什么？” 落冬嘟着嘴道：“不问就不问，凶什么啊？我真是搞不明白，你们一个个剑拔弩张的干嘛？我们也没对你们的君上做什么啊！” 林九娘也缓过劲儿来，笑道：“就是啊，王公子，我看，你的脾气实在是太好了。若我不认识你，我会觉得，他们是主子，你才是下人。” 季申君也笑道：“你们的是，平日里都是他们管我，我是管不了他们的。十三少，别多了，到我的屋里吧，快把衣服换上。” 善战童子刚想话，季申君伸出右手食指到嘴边，轻轻的“嘘”了一声道：“好啦，你们给我留点儿面子吧，要不然，得我叫你们‘君上’了！” 善战童子不敢再违抗季申君的命令，只得对善医童子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了一旁起了悄悄话。 善战童子问道：“君上这阵子身体一直不适，在床上躺了也好些时日了。怎么今天淋了雨，反倒精神头变好了呢？” 善医童子斟酌了一会儿道：“我也弄不清楚，事实上，君上病了这么多年了，身子底儿早就被掏空了，平日里也就是用补药维持着。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真怕君上一口气上不来——” “闭嘴吧你！能不能点儿好的！”善战童子狠狠的瞪了善医童子一眼，“君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也不活了！” 善医童子急道：“你还让我点儿好的，你的又是什么话？依君上现在的身体情况，熬个几年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你也别多想了，既然圣上都发话要替君上遍寻名医，我想，迟早都会有办法的。” 善战童子脸色阴郁道：“君上今年才二十六岁......他还没有成婚，还没有孩子呢！” 善医童子摇摇头道：“现在就别孩子的事儿了。君上病了十余年了，能把病情维持住就已是大幸，至于成婚——我看君上对情爱早已死了心，恐怕也不会再有女子引起他的兴趣了！” 第一百零五章 促膝谈心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九娘跟着季申君进了他的卧室。 季申君的卧室很简单，甚至可以是有些简陋。 一张普通的木床，一个普通的柜子，还有一张普通的桌子，一把普通的椅子。 总而言之，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落冬心直口快道：“王公子，你这......你这屋子也太寒碜了。虽我们蒋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我家少爷也不受宠，可是，我家少爷的卧室也不至于是这个样子啊。” 季申君也不生气，只是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套棉布衣服，递到了林九娘的手上，道：“十三少，若不嫌弃的话，你就先换上吧。” 林九娘看了看季申君的身高，又看了看自己，犹豫着把衣服接下来了。 季申君见她似乎面有难色，便笑道：“好，我出去，你自己换。” 着，他便出了门，轻轻的把门带上。 善医童子见他季申君出来，忙将他扶到一边坐下，伸手把了把他的脉。 却见脉象较之平时要平和，有力得多。 季申君见善医童子沉吟不语，便缓缓道：“善医，我之所以为你们取名都带一个善字，就是希望你们凡事以善意为先。这蒋家十三少爷身世如此凄苦，你们为何不能和善些对他，非要咄咄逼人，口出恶言呢？” 善医童子苦着脸道：“君上，您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季申君微微摇了摇头道：“你怎么会这么？我做的事情，件件都是我应该做的。” “应该做的？”善医童子气道，“您做的每件事情，件件都是为了别人，却独独不会为自己。君上，您就不能为自己多考虑考虑吗？” “我自己吗？”季申君自嘲的笑了笑，“我？卑贱之身而已，不值得……” “哗啦。” 就在这时，林九娘换好了衣服，推门出来了。 季申君回头一看，忍不住捂住嘴，噗嗤一声乐了。 林九娘身形瘦，季申君的衣服对她来实在是太大了。 虽然袖口和裤管都卷了一道又一道，但整件衣服还是松松垮垮，与其是穿在林九娘身上，倒不如是挂在她身上更为恰当。 林九娘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王公子，你这儿有没有烤火的工具？我穿这衣服实在是太滑稽了，能不能帮我把我的衣服烤烤干啊？” 季申君欣然应允道：“善衣，你平时熨衣最为妥当，你来帮十三少把衣服熨干吧。” 善衣童子白了林九娘一眼，接过落冬手里的衣服，怏怏的走了。 季申君看见落冬身上还是湿漉漉的，一拍脑门道：“哎呀，怎么把你给忘了。这样吧，我再给你找套衣服来。” 落冬笑嘻嘻道：“不用不用，王公子，我去烤烤火就行。” 季申君便道：“也好，善食，你便带这位兄弟到厨房烤烤火吧。” 善食童子脸色一变，却见善医童子向他使了个眼色，只得将怨言咽下，对着落冬冷冷道：“那你随我来吧！” 落冬朝他吐了吐舌头，跟着去了。 林九娘走到季申君身边，突然双腿一盘，坐到了他的腿边。 季申君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只觉得她脸圆圆，眼睛湿漉漉的像只兽，看起来十分可爱。 “王公子，你到秋情山有多少年了啊？”林九娘故作随意的问道，“秋情山这个地方远离伏州城，又没什么优美景色，你天天呆在这儿，不觉得闷吗？” “不觉得啊，因为我本身也是个很闷的人。平时，也不需要做些什么。”季申君问道，“你呢？你平时喜欢做些什么？” “我啊？”林九娘愣了一愣，又想了一想，这才答道，“我最喜欢爬树了。” “爬树？为什么？”季申君好奇的问道。 “因为，爬到树上之后，可以看到很多很多平时看不到的东西。”林九娘一脸陶醉的道，“可以看到屋顶上长出的花，可以看到鸟窝里嗷嗷待哺的鸟，可以看到更蓝的天，更白的云，可以闻到更远的风......而且，我最喜欢坐在树上吃蜜饯，总觉得在树上吃的蜜饯，特别甜，特别好吃。” “是吗？”季申君听着，觉得既新鲜，又遥远，“我，从来没有爬过树，还真不知道爬树有这么多的乐趣。” “不会吧，你不是男子么，为什么没有爬过树啊？”林九娘有些不相信。 季申君苦笑了一下道：“因为，我从生活的地方，就没有树啊。” “没有树？”林九娘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没有树就是没有树。”季申君笑了笑，“那你除了爬树，还喜欢做些什么？” 林九娘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出来不怕您笑话，我这个人可以是什么都不太会。除了......字写得还可以。” “哦？“季申君有些意外，“你没有读书么？家里人没送你去家学，或者请先生回来教你么？那你将来准备做些什么？” “没有，家里人没怎么管过我，反正，就是给我一口饭吃吧。至于我将来做什么——我也没太想过。”林九娘转了转眼珠，见那些凶神恶煞的童子离得还算比较远，便压低声音，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道，“王公子，我在家是最的一个，你呢？” 季申君顿了一顿，答道：“我在家行四，底下还有一个弟弟。” “哦，那你弟弟呢？” “他，回京城了。”季申君温和的道，“家里替他安排了亲事，想让他回去看看。” “咦？既然家里都为他安排了亲事，为何你还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你家里没替你安排亲事吗？”林九娘不禁八卦的问道。 季申君淡淡笑道：“没有啊，我这辈子，是不可能结婚了。” “为什么？”林九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顶多也就二十几岁吧，干嘛要这么丧气的话。” 季申君原本和煦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 他看着林九娘的眼睛，轻轻的道：“因为我爱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所以，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再爱上任何女人。” 第一百零六章 雨过天晴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待衣服被熨干，林九娘便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将衣服递回给季申君道：“谢谢你了，王公子，这衣服还给你。” 季申君却道：“留着吧，外边下雨了，很冷，你披在身上御寒吧。”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林九娘看得出来，季申君是个善良得近乎迂腐，甚至可以，近乎于傻的好人。 她便也没有客气，将衣服接下，道：“那我就不和你假装客气了，我收下啦。” 季申君犹豫了一下，突然道：“那，你过几天再还我，行吗？” 林九娘一愣。 一旁的善饮童子道：“君上，还是把我的衣服借给这位十三少吧，我不用她还。” 季申君脸微微一红道：“算了，不麻烦了，十三少，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林九娘一看，这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知不觉中，已经停了。 “那好，那我们就告辞了。”林九娘领着落冬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道，“王公子，若你愿意，可到桃花庄来找我。桃花庄里景色很美，而且......” “而且什么？”季申君见她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不禁好奇的问道。 “而且，有很多树！”林九娘扑哧一声乐了出来，“你不是没爬过树吗？到桃花庄来，我教你爬！别看你手长脚长，爬起树来，你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善饮童子愤愤然道：“你胡八道什么！君上是什么身份，岂能......岂能爬树！” 落冬不解的问道：“什么身份？你，你们君上是什么身份？” 善饮童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忙闭了嘴，一言不发。 季申君微微一笑道：“好，有机会，我一定去找你。” “一言为定啊！” 出了醉隐居，林九娘抱着季申君的衣服，一边走，一边若有所思。 落冬见她有些心神不宁，便问道：“十三少，你觉得这个王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啊？看样子，他家里不像是经商的，难不成是当官的？” 林九娘想了想道：“王公子是个实诚人，只是身边的那些童子太难缠，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问问他。” 落冬“啊？”了一声道：“下次？你下次还来找他啊？” 林九娘“嗯！”了一声道：“来还他的衣服啊，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他喜欢喝酒，那我们回到桃花庄里，看看有什么佳酿，下次我带来一并送给他。” 两人走走停停，不久便听到了敛秋等人的呼唤声。 “十三少！十三少，你在哪里啊？” “十三少！十三少，你答应我们一声啊！” 隐隐的还听到敛秋和嬷嬷们的对话声。 “敛秋姑娘，十三少或许是到哪个山洞避雨去了，现在雨停了，不定他马上就回来了。” “真是的，十三少就要去方便一下的，怎么就找不到人了呢！” “敛秋姑娘，别着急，这秋情山上并无猛兽，十三少应该出不了什么事情的。” 林九娘不禁捂着嘴坏笑了起来。 方才她带着落冬想偷偷接近醉隐居上演一出好戏，为了支开敛秋和嬷嬷等人，便谎称自己要方便。 敛秋本来想跟过来的，她却一脸义正言辞的道：“敛秋姐姐，男女有别，我方便，你还是别跟着了。有落冬陪着我就行。” 敛秋总不能当着嬷嬷们的面揭穿她的身份，只得无奈的应道：“好吧，十三少，那你心点。山上蚊虫多呀。” 落冬听出敛秋话语中的焦急，毕竟是多年的姐妹，心中不忍，便大声道：“敛秋姐姐，我和十三少在这儿哪！” 敛秋又惊又喜，忙扭头满山搜寻，一眼看见林九娘和落冬，大喜过望道：“十三少，你总算回来了，吓死我了！你们刚才去哪儿了？” 林九娘云淡风轻的答道：“到山洞避雨去了——” 到一半，她看见敛秋和嬷嬷们全都是浑身湿透，忙收了笑容，关切的问道：“哎呀，你们怎么衣服全都湿了？怎么没有避雨呢？” 敛秋略带埋怨的道：“十三少，你不见了，我们哪还坐得住啊。别是下雨，下刀子我们也得找你啊。” 林九娘心头涌起一阵愧疚，忙道：“是我错了，我们赶紧下山吧，再耽搁的话，你们都会生病的。” 一行人匆匆忙忙的赶紧下山。 敛秋看见林九娘手上多了一套衣服，好奇的问道：“十三少，这衣服......哪来的呀？” 林九娘的心突然狂跳了一下，可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轻声答道：“哦，在山洞避雨的时候发现的，估计是有人不心遗失在那里的吧——我就，我就顺手拿回来了。” 敛秋有些意外。 林九娘自受林之澜的宠，什么绫罗绸缎没见过，怎么会把一套跌落在山洞的普通衣服拿回来呢？ 而且还是抱在怀里？ 敛秋又仔细看了一眼，发现那是套男人的衣服，心里顿时又“咯噔”了一声。 林九娘见敛秋神色有异，便问道这：“敛秋，怎么了？” 敛秋支支吾吾道：“没事。” 林九娘猜出了敛秋的怀疑，只稍稍犹豫了一下，便笑道：“敛秋，有些事儿，咱们回桃花庄，再！” ...... 龚连达在伏州置的宅子被取名为莹石居。 莹石居并不算太大，只有三进，但是环境清雅，布置别致，连一向挑剔的龚连莹见了，也没表示出不满的意思来。 龚连达满脸堆笑的让丫鬟给龚连莹端上了她最喜欢喝的桂花茶。 “妹妹呀，地方是了点，可是伏州毕竟是地方，不像京城那样有那么多大宅子——你就先委屈委屈，啊？” 龚连莹瞟了龚连达一眼道：“哥，地方点儿无所谓，可是，这儿离秋情山那么远，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御华真王啊？” 龚连达赔笑道：“妹妹呀，御华真王足不出户，那权铁心和权水心又不好打交道，总要等我先去探探虚实嘛。” 龚连莹眉头一皱道：“姐姐可是贵为贵妃呢！难不成，你作为贵妃的弟弟，那权铁心和权水心还能不给你面子吗？” 龚连达苦笑道：“你是不知道，那权水心还好点儿，权铁心却真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别是我了，只怕是见了贵妃，他也是不会给面子的。放心吧，妹妹，凭你的姿色，你一定能抓住御华真王的心......” 龚连莹却有些忧心忡忡道：“可是，外界不都传，御华真王自体弱，若是我真的嫁给他当了王妃，没多久，他便一命呜呼了，那可怎么办？我这么年轻，我可不想当寡妇。” 龚连达却笑道：“那不是正和你意？只要你能替御华真王留下子嗣，保住真王的爵位，他死不死的，又有什么要紧？到那时，你儿子袭了爵位，你便是真王府里的老祖宗——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岂不快哉！” 一听龚连达这么，龚连莹笑弯了眼睛道：“你倒是想得美！我却是怕他病了多年，万一新婚之夜有心无力......那可怎么办？” 龚连达“哼”了一声道：“若是这样，也好办......你这么美，还怕，没有男人吗？” 第一百零七章 想入非非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回了桃花庄，一进秋临院，敛秋便急不可耐的问道：“十三少，你到底去的哪儿？为什么会有这套男人的衣服？” 林九娘也不想瞒着敛秋，便让落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敛秋。 敛秋吓白了脸，埋怨道：“十三少，你怎么能这样呢？太冒险了！难怪你要支走韩嬷嬷，这要是让韩嬷嬷知道了……” “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嘛。”林九娘笑嘻嘻道，“敛秋，你不会告我的状吧？” 敛秋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十三少，这事儿我可以替你瞒着，可是，今后你可不能再这么莽撞了。” “知道啦！” 林九娘把季申君那套衣服放到了枕头底下，转身对落冬道：“落冬，你觉得王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落冬咬着手指头道：“好人，很好很好的人。十三少，他连我都很关心哎！我是个下人，他居然注意到我衣服湿了，还要帮我找一套衣服穿——” “对啊，所以，我再去找他，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林九娘坐在桌边，双手托腮道。 落冬笑道：“可是……那些童子们凶神恶煞的，十三少，你不怕啊？” “有什么好怕的？他们对我们凶神恶煞，无非是怕我们图谋不轨，会对王公子不利。只要他们了解我的为人，自然会对我友好起来。”林九娘信心满满的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王公子那么善良，他身边的人也差不到哪儿去。” 落冬也不禁想入非非起来，一脸憧憬道：“也不知这王公子是个什么家世，若是可能的话……十三少，王公子像是个对地位身份并不介意的人，他又尚未婚配，你看……” “停停停！”林九娘见落冬越越歪，忙出声制止道，“你想什么呢？那王公子叫什么名字你还不知道呢，就开始替我拉郎配了？再了，你忘了？王公子过，他不可能成亲，因为他爱的女人，已经死了……” “真是够痴情的，比那个世子白秀杨强一百倍！”落冬转了转眼珠道，“但是，不管怎么，那女人已经死了。十三少，我看，你可以试一试啊。” “胡八道！” 林九娘笑骂着揪住了落冬的耳朵：“那王公子二十多岁，大我十几岁，你觉得他看上我？在他眼里，我只是个毛孩子罢了！” 落冬哎呦呦的直叫疼：“十三少，我这可是完全为了你着想！王公子是京城人士，不定将来可以带你去京城。他一年光喝酒就是两万两银子，只怕王家家产不比林家少——虽他年纪是大了一点，可是，这个年纪大的男人，会疼人啊！” 林九娘正色道：“落冬，你别忘了，我是有婚约在身的。在没有和白秀杨解除婚约之前，我不会考虑任何男人。更何况，王公子比我大那么多，我完全只把他当哥哥。” “行行行，现在大少爷不在，您就先把他当大少爷吧！”落冬打了个哈欠，无心的道，“还好英娘姐姐没来呀，否则的话，她肯定会看上王公子。” 敛秋好奇的问道：“为什么？王公子很俊朗吗？” “还好吧，王公子不是特别俊朗，但是脾气特别好。”落冬随口一，“英娘姐姐整天就想着怎么靠男人，像王公子这样有钱又脾气好任拿捏的，不是她最想要的那种男人吗？” …… 韩嬷嬷回到林家以后，先是去见了林之澜，将桃花庄的基本情况略略的了一遍，见林之澜有些心不在焉，忙道：“九姐大少爷安排的极好，这次我回来，特地让我给大少爷带好。” 林之澜微微抬起头，简单的道：“她明白我的苦心就好。” 顿了一顿，他又道：“也要您多多费心了。” 韩嬷嬷受宠若惊，忙道：“大少爷这么，真是折煞老奴了！伺候九姐是老奴份内事，老奴自然会尽心竭力！” “那好。”林之澜微微一笑道，“韩嬷嬷，你的女儿韩英娘目前住在怡心院，对于她的终身大事，你可有打算？” 韩嬷嬷有些意外，愣了一愣道：“还没有，只是女的婚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韩嬷嬷若是有什么想法，不如和我清楚。但凡我林之澜能办到的，我一定办到。” 林之澜话得客气，可是在韩嬷嬷听来，却总觉得有点意味深长的意思。 韩嬷嬷见四下里除了竹笙竹笛并无外人，便缓缓跪下道：“大少爷，是否女行为哪里失当？我必回去好好管教。” “少女怀春，也谈不上什么失不失当。”林之澜淡淡道，“女儿家声名要紧，还望韩嬷嬷多加思量！” 林之澜这么一，韩嬷嬷哪里还有不懂的？慌里慌张的回了怡心院，见了韩英娘便劈头盖脸的问道：“我不在怡心院的这几天，你是不是不安分了？” 韩英娘却满不在乎道：“怡心院如今只剩丫鬟婆子，我能怎么不安分？倒是娘，你去桃花庄不过几天，怎么就回来了？是九姐遣你回来的？” 韩嬷嬷见韩英娘神色自若，稍稍放下了心，道：“九姐想要猴子木偶，特地让我来取。” 韩英娘便道：“不过是个木偶，何必要你特地跑一趟？只怕是九姐特地支开你呢。” 韩嬷嬷忙道：“你别胡。九姐一向待我不薄，也从未有事情瞒着我，想来不会的。” 韩英娘嗤笑了一声，不再话。 韩嬷嬷有些心里没底，出了屋子看见知夏，忙问道：“知夏姑娘，这几日怡心院可还好？” 知夏笑道：“倒没什么不好，只是……” “只是什么？”韩嬷嬷急切的问道。 知夏却不直接回答，只问道：“九姐一切可好？” 韩嬷嬷忙道：“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知夏这才道：“韩嬷嬷，有些事儿，我也不想得太明白。虽最近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有些不睦，可是，那毕竟是主子们的事。英娘姑娘以前没在宅子里呆过，可能不懂这些规矩。嬷嬷你需得提点一些，否则的话，让大少奶奶误会了就不好了。” 第一百零八章 痴人说梦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一听知夏这么，韩嬷嬷如同五雷轰顶，愣了好一会儿才道：“知夏姑娘，英娘她到底，到底做了什么？” 知夏却避而不答道：“韩嬷嬷，具体出了什么事儿，我也不大知道。只是有一天大少爷过来怡心院，是曾送给九姐一幅，想过来看看在不在。” 韩嬷嬷急道：“然后呢？” 知夏一脸尴尬道：“那幅，九姐已经送给了林管家的儿子林维，自然是不在院子里了。所以大少爷也就在怡心院转了一圈就要回去，结果......后来大少爷就怒气冲冲的回去了。” 韩嬷嬷急得简直想掐住知夏的脖子，让她把“结果......”后面的事情清楚，可知夏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走开了。 韩嬷嬷急火攻心的找到韩英娘，气急败坏的问道：“英娘，你到底，到底做了什么？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 韩英娘虽然心里有些慌乱，但还是故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没什么啊，娘，你是不是听知夏那丫头嚼舌头了？” 韩嬷嬷冷笑道：“就算知夏嚼舌头，可大少爷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在我面前提起你的婚事？肯定是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大少爷想着要把你撵出怡心院了！” 一听韩嬷嬷这么，韩英娘立刻喜形于色道：“真的？娘？大少爷在你面前提起我的婚事？他是怎么的？” 韩嬷嬷气道：“怎么，你还存了攀高枝儿的心思？我劝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大少爷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他都洁身自好这么多年了，你一个丫头片子，你以为他能看得上你？” 韩英娘也不生气，只是笑嘻嘻道：“看不看得上，那也要亲口问过大少爷才知道呀。娘，你是不知道，最近大少爷和大少奶奶闹翻了......” 韩嬷嬷一愣道：“哦？这是怎么回事？” 韩英娘忙压低了声音道：“听是大少奶奶的贴身丫鬟春分和那个乌家二少爷有来往，大少爷觉得大少奶奶管教不利，所以和她起了龃龉......” 韩嬷嬷松了口气，瞪了韩英娘一眼道：“大少奶奶进林家门这么多年了，春分行为失当，大少奶奶固然有错。可是大少爷和大少奶奶鹣鲽情深这么多年，岂能因为这么一点事就离散了感情？你还是不要白日做梦了！” 韩英娘有些不服气道：“除了出身，我哪里比大少奶奶差？大少爷这么多年就大少奶奶一个女人，早就腻了，娘你帮我一把，未必大少爷就看不上我。” “啪！” 韩嬷嬷伸手就给了韩英娘一个大耳刮子。 韩英娘眼冒金星，头一晕，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英娘啊英娘！你这是作死啊！”韩嬷嬷恨不得再给韩英娘一个耳光，但右手举了又举，还是没打下去，“大少奶奶和大少爷门当户对，又为大少爷生育了三个子女，你觉得你单凭一张脸就可以取代她？你简直是痴人梦！” “我没要取代大少奶奶，让我当个姨娘也是可以的。”韩英娘娇美的面容上突然浮出了一层狰狞，“娘，我要当主子，哪怕是半个主子！” “你——”韩英娘万万没想到一向娇弱听话的女儿居然会成了这个样子，怒道，“那你也不能打大少爷的主意！” “我为什么不能打大少爷的主意？他是男人，我是女人，我为什么不能打他的主意！” 韩嬷嬷强忍怒火，冷冷的看着韩英娘道：“若你是这么想，那我只能去求大少爷，给你作主定门亲事了！否则的话，还不知道你能惹出什么乱子来！” 韩英娘慌道：“娘，为什么？若大少爷不喜欢我，直接拒绝了我就是，他没拒绝我，明就是对我有意啊！” 韩嬷嬷听出了一丝蛛丝马迹，马上追问道：“你和大少爷了什么！“ 韩英娘扭捏了几下才道：“我只是......我很仰慕他......” 韩嬷嬷回想起林之澜的那句“女孩儿家声名要紧”，立刻意识到韩英娘所做的事情绝对不是向林之澜一句“我很仰慕你”这么简单。 她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从头冰到了脚。 ...... 林九娘刚一走，季申君就觉得有些身体不适，晚饭也没吃，只喝了些蜂蜜水。 当天晚上，就发起烧来。 季申君向来体弱，发烧流鼻血已是家常便饭，常常是断断续续低烧半个多月。 善医童子对他的宿疾也是无计可施，只能按之前的调养方子煎了药给他喂下。 迷迷糊糊中，季申君嘟囔了一句：“若是那位蒋家十三少爷来了，一定要告诉我啊。” 善医童子应了一声，季申君这才慢慢的睡下了。 善饮童子将善医童子拉到屋外，问道：“君上这是怎么了，那蒋十三少不过是个孩儿，君上怎么就对他这么念念不忘呢？” 善医童子叹道：“醉隐居已经好几年没一个生人进来了......君上也基本没怎么出过门。突然来了个陌生人，君上肯定会觉得新奇。而且，君上那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天底下第一号大好人，善心横溢，爱心泛滥，一心只想着别人不想着自己。那个蒋家十三少自己自幼丧母，在家里又无人照拂，身世那么惨，君上肯定会特别牵挂他呀。” 善饮童子点点头道：“也是，你的有道理......不过，那个蒋家十三少，还能来咱们这儿吗？” 善医童子摇头道：“应该不行吧，过不了多久，权大人就要回来了。到那时，有他坐镇，只怕是君上也开不了醉隐居的门。” 善饮童子不禁头痛道：“若是被权水心大人知道还好，多少还有些解释的余地。若是被权铁心大人知道了……” “那我们肯定惨了啊。”善战童子走了过来，叹气道：“估计不死也要脱层皮。” 善饮童子灵机一动道：“要不，让权水心大人替我们瞒一下，权水心大人还是比较好话的。” “瞒？哪里瞒得住？”善战童子冷哼一声道，“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那个蒋十三少做掉，以绝后患！” 一百零九章 又惹麻烦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善战童子这话一出，善医和善饮童子都吓了一大跳。 善医童子“嘘”了一声道：“善战，你是说真的？把他做掉？这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 善战童子摇了摇头道：“不做掉，他再过来怎么办？早晚都是要暴露的。” 善医童子无奈的笑了：“万一让君上得知你把他做掉，只怕纵然是君上，也要发飙的。更何况，那个蒋十三少也没做错什么，你何苦要背上一条人命。我看，倒不如和权水心大人知会一声，再让权大人和君上沟通一下，让君上断了和那小子的联系“ “君上就是太寂寞了。”善饮童子长叹一声道，“若是君上愿意，就算不成亲，纳个侧妃也是好的。长夜漫漫，总得有个说话的人啊。” “关键就是君上不愿意啊。”善医童子愁眉苦脸道，“只要君上愿意，什么样的女人他得不到？可君上就是死心眼儿，一颗心就吊死在一棵树上了。” 童子们在这边长吁短叹，那边却有一个人轻轻的敲响了醉隐居的门。 ...... 林九娘等了两天，都没等到韩嬷嬷，却等到了知夏。 知夏一进秋临院，见了林九娘，便笑道：“十三少，我把东西给你带来了。” 说着，便把包袱打开，拿出了小猴子木偶。 林九娘笑嘻嘻的将小猴子木偶拿在手里，问道：“怎么是你来了，韩嬷嬷呢？” 知夏叹了口气道：“韩嬷嬷，来不了了......十三少，林家出了一点儿事。” 林九娘见知夏面色凝重，心里一沉，忙道：“什么事儿？是不是大太太和四姐又弄出什么夭蛾子了？” 知夏忙道：“那倒不是，因着忠勇侯府那边一直也没什么动静，老太太又发过话，大太太一时半会儿是不敢有什么动静的。至于四小姐，听说也撺掇过大老爷给大少爷施压，想要取代您反正，大少爷硬是没理大老爷！” 林九娘一听，忠勇侯府没事儿，大太太没事儿，林四娘也没事儿那到底是哪儿出事儿了？ 知夏忙解释道：“前些日子，大少奶奶和大少爷起了争执，听说是因为大少奶奶身边的春分和乌家二少爷有染。大少奶奶将春分赶出了林家，但大少爷还是生了大少奶奶的气，听说好几日没去大少奶奶的房间。这英娘姑娘便起了歪心思，以为得着天大的好机会了，便趁着大少爷来怡心院的空档儿，竟然胆大包天，想要引诱大少爷......” 一旁的落冬和敛秋听得瞪圆了眼睛，齐齐的问道：“她是不是疯了，竟然敢引诱大少爷？” 知夏撇了撇嘴道：“可不是？现在已是初秋的天气了，多少都带点凉意了。可那英娘姑娘居然就穿着一袭夏天穿都嫌薄的薄纱衣裳，娇滴滴的端了茶水给大少爷。大少爷那可是正人君子，见英娘姑娘衣衫不整，就连忙想避开。可是那英娘姑娘也不知是从哪儿学的下流招儿，居然一个趔趄，将茶水全泼到了大少爷身上，然后她再扑到大少爷身上，拿帕子替他揩抹哎哟，那个场面得亏我是没看见，否则，我肯定要长针眼！” 林九娘愣了一愣道：“你没看见，怎么说得这么有板有眼的？” “小丫鬟桃儿和杏儿都看见了呀！”知夏忙道，“她俩说得是一模一样，我看，不会有假。大少爷出怡心院的时候，一脸的怒气，不光身上被淋湿了，脸上还被抹上了英娘姑娘的胭脂呢！” 林九娘一时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什么也没说，只是愣愣的坐了下来。 落冬刨根问底道：“后来呢？后来大少爷没有做什么吗？” 知夏“呸”了一口道：“你说什么呢！大少爷是什么样的人，能看上这样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子吗？自然是什么也没做。只是大少爷回了听雨轩，正巧被大少奶奶看到了他脸上的胭脂，两人便又是大吵一架。连珏哥儿劝都没劝好。” 落冬自然是偏向林之澜的，忙道：“大少奶奶也是，她最该清楚大少爷的为人啊。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听说，大少爷好像有意想要把英娘姑娘嫁出去，正在征求韩嬷嬷的意见呢。” 知夏说完，便看了看屋里的陈列摆设，说道：“十三少，这里的条件实在是不好，要不，我回去和大少爷说一声？我看大少爷之前让您来桃花庄，也就是一时之气。现在，估计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林九娘苦笑道：“我现在更不能回去了，韩英娘是我接到怡心院的，只怕现在大嫂是恨透了我了。” 落冬也道：“就是，现在怡心院是是非之地，十三少必定不能回去的。要不这样吧，知夏姐姐你经常过来，和我们传递消息吧。” 知夏忙道：“这是自然，十三少对我那么宽容大度，我自然要知恩图报。” 林九娘笑笑道：“知夏，别说得那么严重。说到恩，是你们对我有恩，若没有你们，我怎么能平平安安长到现在？如今虽然韩英娘做出此等不入流的事情，但她毕竟是韩嬷嬷的女儿。俗话说不看僧面还看佛面，知夏，你回去之后多劝劝韩英娘，我大哥绝非好色之徒，还是让她早点认清现实，择门好亲嫁了吧！” 知夏虽不喜韩英娘一向的行事做派，但林九娘这么说了，便也只好应了。 用完饭后，林九娘让落冬捡了最好的几筐脆桃给知夏带上，叮嘱道：“一定要将英娘姑娘看好，大哥为避嫌必然不会再去怡心院，我只怕她生出别的心思。” 知夏连声应道：“十三少放心吧。奴婢晓得的。” 送走了知夏，林九娘心情有些沉重。 也不知大哥心里会有什么安排，若是安排的不妥，只怕一会伤了大嫂的心，二也会让韩嬷嬷心生不满。 自己在无意之间又给大哥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林九娘内心满是愧疚。 不知怎么的，一想起林之澜，林九娘就莫名其妙的想起了那个笑容和煦的王公子。 王公子看自己的眼神，真的很像大哥看自己的眼神。 也不知王公子现在怎么样了…… 第一百一十章 来者不善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善言童子将醉隐居外院的大门上的窗口打开，看见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你是哪位？”善言童子警惕的问道。 来人一脸谄媚道：“在下龚连达，是君上的旧相识，还望童子代我通传一句。” “龚连达？”善言童子愣了一下，这才反应了过来。 龚连达？ 不是龚贵妃的弟弟吗？他怎么会来秋情山？ 善言童子想了想道：“龚大人，最近君上抱恙，还请你过阵子再来吧！” 龚连达笑道：“若是君上抱恙，不知权水心大人在不在？童子可否替我给他送张帖子？” 善言童子平静道：“权大人在，您若有帖子，就请交给我吧。” 龚连达取出帖子，双手递给善言童子，同时又递进去一锭金子。 “麻烦童子了。” 善言童子面无表情的将金子丢了出去：“龚大人，太客气了，醉隐居没有这样的规矩。” 龚连达讪讪的将金子收了回去，笑道：“童子见笑了。只是在下最近搜集了一些名贵药材，若是用得上……” “龚大人，您应该清楚，醉隐居有多少名贵药材。”善言童子冷冷的道，“若没有别的事，您请回吧！” 龚连达的脸冷了一下，但又很快浮出笑容道：“那好，辛苦童子了！” 善言童子将窗口关上，回了内院。 善食童子一听来者是龚连达，立刻松了口气道：“若是他，那倒没什么，君上对龚贵妃有恩，他必然不会对君上有恶意。不定就是龚贵妃派他来报恩的。” 善言童子不以为然道：“万一不是呢？” “不是？不是的话，他怎么知道君上住在这里？他又怎么会知道权水心大人？”善食童子接过善言童子手中的帖子，打开看了看道，“帖子里也没什么，只是约权大人一叙。” “我看这个帖子就不用给权水心大人了，还是等权铁心大人回来再吧。”善言童子道，“龚连达此时过来求见君上，无非是想搭上君上这层关系，为龚贵妃助势罢了。君上根本没有必要卷入立储的浑水，而权水心大人意志没有权铁心大人那么坚定，万一被龚连达忽悠了就不好了。” 善食童子一听也觉得有理，刚想话，善医童子从楼上下来，问道：“刚才来的是谁？君上在问呢。” 善言童子忙道：“你和君上，来的不过是个路人，问路的罢了。” 善医童子松了口气道：“不是那个蒋十三少就好。也不知君上现在耳朵这么灵光，门口刚有一点儿动静就醒过来了，一直在问是不是那个十三少来了。” 善食童子和善言童子对视了一下，眼神中都露出了忧虑。 “君上该不会是……看上那个十三少了吧？” “可那十三少，却是个男孩儿啊……” …… 林之澜这几天一直有些浑浑噩噩。 上次他从轻荷楼回来以后，不多久，蒋萱身边的大丫鬟春分就过来向他坦白，和乌其帆有染的是她。 林之澜没有多盘问她，只是让林管家暂时将她遣到了庄子上。 蒋萱也在他面前狠狠的骂了春分一顿，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忏悔了自己管教不力的罪责。 林之澜也愿意接受这样的解释。 可是，他的心却始终漂浮不定。 心烦意乱之中，他去了怡心院，想看看怡心院那熟悉的场景，想要静一静。 可是却碰上了有意勾引他的韩英娘。 搔首弄姿的韩英娘只能让林之澜觉得恶心。 看到韩英娘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欲望和急迫，恍惚间，林之澜竟然将她看成了蒋萱。 面对乌其帆，她不是也曾露出过同样的神情？ 林之澜失神的跑回了听雨轩，却被蒋萱大声质问道：“你脸上是什么？” 林之澜木然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原来是韩英娘抹到自己脸上的胭脂。 “林之澜，你是不是去了不干不净的地方？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我？和乌其帆有染的是春分，又不是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样声嘶力竭的蒋萱让林之澜无所适从。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他办不到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他更不想亲手撕破这层假相。 因为，毕竟有孩子。 因为，毕竟林家不能再出这样的丑闻。 他辗转反侧，他彻夜难眠。 “父亲。” 不知什么时候，林世珏走了进来。 林之澜强打精神，挤出一丝微笑道：“珏儿，你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世珏低声道：“父亲，最近，你和母亲是不是……” “你不要听外界的传言，什么也没有。我只是气她管教不力，乌其帆是什么样人，他搭上春分必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若不是我碰巧看到他俩接触，都不知将来会发生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 林世珏默默的低头听林之澜絮絮叨叨的了半天，这才抬起头道：“是，母亲这次确实犯了大错，可是，既然已经有了结论，父亲就不该再纠结。” 林之澜微微一愣。 “父亲行商多年，自然该知道怎么让利益最大化，如今再纠结亦是无用，还望父亲早日放下心结。”林世珏叹了口气道，“弟弟妹妹这几日都是惶惶不安，生怕父亲你会因为生母亲的气，从而在外面……” “不会。” 林之澜低沉，但是坚定的道。 “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那，珏儿就在此先谢过父亲了。” 辞别了林之澜，林世珏又去见了蒋萱。 蒋萱一见林世珏，忙急切的问道：“珏儿，你爹了什么？” 林世珏冷冷道：“娘，那你先和我，你和乌其帆到底是什么关系？” 蒋萱嘟囔半天，才一脸为难道：“珏儿，你怎么也不信娘呢？” “娘，你若不把实情告诉我，那我也帮不了你了。”林世珏目光炯炯的看着蒋萱，“爹不是傻子，我也不是！以爹的手腕，想查清楚实情并非难事，他只是不想查清而已！但是，娘，我只怕你被人利用，你把实情告诉我，儿子我才好替你出谋划策啊！” 见蒋萱还是缄默不语，林世珏又了一句道：“娘，若你连儿子都信不过，你还能信谁？我是你儿子，我能害你吗？”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蒋萱终于艰难的开口了：“好吧，我……”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吃一惊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什么？” 林世珏听完了蒋萱的叙述，不由得大吃一惊。 “您真的和乌其帆……” “不是，我们什么也没有……”蒋萱急切的解释道，“只是，说说话而已……” “够了。”林世珏强压怒火，伸手止住了蒋萱的话语，“这些话，我不想听！现在最重要的是春分。” 蒋萱唯唯诺诺道：“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答应承认和乌其帆有染的要求是，让我把林六娘送进侯府，取代林九娘成为世子夫人。” “这还不简单吗？”林世珏几乎勃然大怒起来，“娘你一直在被人利用啊！” “您以为乌其帆是真的对您有意吗？他只是想通过您搭上九姑姑！您以为春分真的对您忠心不二吗？她背后必定还有另一个主子，她是为了那个主子做事的！” 蒋萱脑子里顿时一片混沌。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林世珏烦躁的来回踱了几步，“春分背后的人，不是蓝姨娘，便是六姑姑。娘，当初春分是怎么和你说的？” 蒋萱惶恐不安的回忆道：“因着你爹对我态度有变，我一时不安，便对春分说，让她赶紧去向你爹承认，说和乌其帆有染的人是她，好让这件事赶紧平息下来。” “反正她是个丫鬟，又没有嫁人，大不了，让她给乌其帆当个姨娘便是了。” “可是她却只对我提出了一个要求，让我一定要让林六娘取代林九娘嫁入侯府。否则的话，她有的是方法让你爹知道我和乌其帆的来往，还有我们要一起算计林九娘的事情。” “我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说，因为她觉得林家的诸位小姐中，只有林六娘最好，平日里待她最为和气。前几年，她娘病了，林六娘还曾给过她十两银子，这让她一直感激不尽……” “胡言乱语！”林世珏冷冷的打断了蒋萱的话，“事情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区区十两银子，便可以让她为六姑姑如此卖命？” “珏儿。”蒋萱小心翼翼的劝林世珏道，“其实，让你六姑姑进侯府也不是什么坏事，即便春分不提，我也是这么想着的……” 林世珏咬紧牙关，直直的盯着蒋萱，低声，但是凌厉的问道：“娘，你为何要掺和这些事？你为何不能安分守已的当你的大少奶奶？你为何非要惹出如此大祸？” “大祸？”蒋萱一时没反应过来，忙道，“不会的，只要我劝动你爹，让你六姑姑嫁入侯府，不就没事了吗？春分已经到了庄子上，我，我再让你爹给她找个殷实人家……” “娘！” 若不是顾忌着怕被人听见，林世珏真的想劈头盖脸的骂蒋萱一顿。 “您已经入了别人的网了，您觉得，他们会这么轻易的放您出去吗？”林世珏越想越觉得可怕，只觉得浑身汗毛直竖，胸口像压着一块大石头般，沉重而又隐隐作痛。 以娘的这股糊涂劲儿，难保以后再做出什么糊涂事儿！ 万一真的把爹逼到休妻那一步，那就坏大事了！ 如今自己是嫡长子，是林家将来理所应当的继承人。可万一娘被休了，不但自己地位不保，弟弟妹妹也一块儿受牵连！ 爹今年才二十八岁……以爹的相貌才华，品质气度，想娶什么样的大家闺秀娶不到？万一到时再生个儿子…… 到时候……那可就麻烦大了！ 看着林世珏铁青的脸，蒋萱提心吊胆的问道：“珏儿，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林世珏冷漠的说道：“我又不是神仙，娘把事情做到这种地步，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那” “事已至此，娘最好的应对之策，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千万不要在爹面前提起六姑姑的事情。”林世珏又道，“这段时间，娘就称病，一步也不要出听雨轩了！” “称病？可是我……” “可是您没病，是吗？”林世珏讥讽的看着蒋萱道，“饿上七天不吃饭，没病也能饿出病来，邵德安若是来看病，你便说是心中有愧，没能打理好后院，昼夜寝食难安。邵德安是个热心肠，若是他将这些话告知爹爹，说不定爹爹能心软一些。” “若是爹爹来看你，你便什么也不要辩解，只需默默的流泪，即便要讲，也是讲爹爹是多么出色，你是多么自卑还有，你一定要说：这么多年也是委屈你了，韩英娘姑娘蕙质兰心，难得她也对你情根深种，之澜，若你愿意，便纳了她吧，我一向愚钝，有她这个解语花，你也会开心一些。” “什么？”蒋萱一下子便急了，“那个小狐狸精，若是你爹真纳了她，她还不骑到我头上来？” “你若是这么说，爹就必定不会纳她。你若不这么说，那就难说了……” 林世珏扔下一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娘，无论是母以子贵，还是子以母贵，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算计你的人，是我。” …… 林九娘在桃花庄里逛了几天，越逛越觉得桃花庄是个不错的地方。 因着庄里多是年轻的小女孩，虽有着吵吵闹闹，鸡毛蒜皮，甚至还有小心眼儿的妒忌和算计，但在已历经两世的林九娘看来，这份稚嫩和天真反倒让她觉得很可爱…… 特别是，当她还是整个桃花庄里唯二的两个男人之一。 每个小姑娘都会以一种炽热而又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她，让她觉得很新奇，也很受用。 “原来当男人，是这种感觉。” 回了秋临院，林九娘笑道：“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抵挡这些莺莺燕燕的。有几个瞬间我真的是想把那几个漂亮小姑娘招到秋临院来，嘴太甜了。” 落冬笑道：“那您是嫌弃我们了？” 林九娘忙道：“那倒没有，她们再好，也比不上你们对我这么好。” 敛秋却突然说道：“十三少，我方才听说，每个月十五，醉隐居会派人来拉丽蕊酒。后天就是十五了，要不，你托他们把王公子的衣服捎回去吧。” 林九娘却是心中一动道：“那我亲自去送呗？” “不可能的，醉隐居向来不让外人插手这件事的。”敛秋看着林九娘道，“王公子虽好，可毕竟不知道他的底细，十三少，我看，暂时你和他还是不要来往过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英娘婚事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这阵子，乌其帆的日子是太不好过了，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有林家的人跟在他屁股后头。 以至于每天晚上他睡觉的时候，都会时不时从梦中惊醒，总觉得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的后脑勺。 “妈的，晦气！” 乌其帆身上的银子原本就不多，在伏州呆了这么多天，渐渐的也是囊中羞涩，不得不想些新招了。 因为有林之澜的人整日监视，他没法再对林九娘下手，只得整日流连脂粉铺子和首饰铺子，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这天，乌其帆正在脂粉铺子里百无聊赖的闲逛，突然听见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哎呀，这姑娘好美啊……” “真的，就和天仙下了凡一样，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姑娘。” 乌其帆不禁一个激灵，扭头一看，只见路边落着一顶轿子，一个绝代佳人正缓缓的撩开帘子，向外轻轻的看了几眼。 纵然乌其帆已是阅人无数，但看到这个女子时，还是被她那绝美的容颜给惊到了。 冰肌玉骨，楚楚动人，风姿绰约……一切一切形容美貌的词句在她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乌其帆咽了口口水，正想上前搭讪。 不想那位天仙一样的美人却放下了帘子，吩咐起轿了。 心痒难耐的乌其帆不由自主的跟着小轿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宅子跟前，趁着那位天仙姑娘下轿的空档，舔着脸上前搭话道：“徐姑娘，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伏州了？” 这是乌其帆搭讪的常用招术。 通常姑娘家都会答道：“你认错了，我不认识你。” 他便会故作惊讶道：“哎呀，是吗？唐突佳人了！可是，你和我认识的某姑娘长得真像！我原以为那么漂亮的姑娘天底下只能有一个，没想到仔细看，你比她更漂亮。” 一般听到这一句，即便是再矜持的姑娘家，脸上也会多多少少的露出些得意之色。 乌其帆便可趁机三言两语的介绍自己。 因着乌家的声誉还算不错，一般的姑娘家听说他是乌家的二少爷，对待他的态度都还算不错。 谁知这位天仙姑娘却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目不斜视的就往前走。 旁边的嬷嬷怒斥道：“什么腌东西，脏了我家小姐的眼睛，还不快滚！” 乌其帆吃了个瘪，悻悻然刚要走，谁知那宅子里突然走出几个彪形大汉，上前不由分说冲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乌其帆虽也在家学过几招拳脚功夫，但不过只是花拳绣腿，徒劳的挡了几下，便只能放弃反抗，躺平任踩了。 ...... “你是说，乌其帆被人狠狠的打了一顿？” 林之澜呷了一口上好的的海天青，慢吞吞的说道。 林管家“嗯”了一声道：“是的，而且，打他的，还不是一般的人家。” 林之澜眉头一挑道：“乌其帆不过是个混混，不长眼去撩拨人家未出阁的大姑娘，打死了也不为过。你说，打他的是哪户人家？” 林管家凑到林之澜耳边道：“龚家。” “什么？” 林之澜手一抖，碧色的茶水差一点抖散到他的手上。 “确实是龚家，宅子里住的是龚贵妃的妹妹，龚家的小姐龚连莹。许是安置得有些匆忙，宅子里的丫鬟婆子乃至下人，大多是从咱们伏州本地找的，并非是从京城带来的老人。这我才从相熟的人牙子处打听到了一丝消息。”林管家看了看林之澜道，“乌其帆伤得不轻，如今正躺在客栈里半死不活，因着手上没多少银子，也请不来好大夫。若是大少爷愿意，我倒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算了。”林之澜轻轻的挥了挥手，“他毕竟与我有亲缘关系，我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你派人给乌家修书一封，让乌家派人来将他接回去便是了。你也替我包些银子给乌家人，顺便替我带个话儿，从此以后，我不想在伏州再看见他。” 林管家颔首道：“那也好。只是，大少爷，若你真的想通了，便和大少奶奶和好如初吧。我看，以大少奶奶一贯谨慎的个性，必然不会做那些越轨之事，可能，只是一场误会罢了。不管怎么说，还有珏哥儿呢。您再和大少奶奶这样僵持下去，只怕会伤了珏哥儿的心，让珏哥儿没法静下心来，耽误他的长进了呀。” 提到林世珏，林之澜的脸色顿时柔和了起来。 的确，林世珏少而敏慧，相较当年的自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以说是林家未来的希望。 “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前些天，蒋萱又和我大闹了一场，一时之间，我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 一听林之澜松了口，林管家立刻接话道：“大少奶奶之所以会和您争吵，也是因为在乎您呀！我看，您倒不如给韩英娘姑娘一个好归宿，大少奶奶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再和您闹了。” 提到韩英娘，林之澜有些倒胃口，皱着眉头道：“那你觉得，她该有个什么样的归宿？” 林管家斟酌了片刻道：“我倒是有个主意。我有个同乡，姓仲，在伏州做布匹生意。生意不算大，但是家境还算殷实。他有三个儿子，老大老二都已婚配，还剩个老三，今年十七岁，无论是年纪还是相貌，都与韩英娘姑娘相当。若是您觉得合适，我便安排韩嬷嬷去相一相仲家老三。” 林之澜摇了摇头道：“以韩英娘的资质，不适合当正房太太。尤其是正经人家的正房太太。” 林管家笑容一滞道：“您的意思是？” “她的心气儿太高，若真是嫁了仲家老三，只怕是会意难平，将来，不知会做出怎样的糊涂事。再者说，正经人家的男儿，也降不住她。若是真到了那时候，你在仲家人面前也没法做人。”林之澜淡淡道，“找个富家公子哥儿，最好是极通男女之事的，让她去当个姨娘，争争宠，吃吃醋，恐怕还行。” 林管家不禁有些迟疑。 他虽和韩嬷嬷来往不算多，但是交情还算不错，也看得出来韩嬷嬷并不是眼皮子浅的人。 若是自己向她提出要将韩英娘嫁去富家做小，那她会怎么想自己？ 不管怎么说，韩嬷嬷都是九小姐的教养嬷嬷。 九小姐也一向对韩嬷嬷极为信任。 自己，可不好将她得罪了呀。 第一百一十三章 提出要求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若你觉得为难，就让韩英娘自己选吧，省得你替她做了主，将来会落埋怨。”林之澜见林管家不发一言，便缓缓道。 “大少爷得有理，那就这么办吧。”林管家点了点头道，“韩嬷嬷也了，九姐在桃花庄还算适应。不过，大少爷，您打算让九姐在桃花庄待多久呢？” 林之澜阴沉着脸道：“如今林家是非不断，何必让她跟着我一块儿闹心呢？就让她在桃花源里开心一阵吧。” “可是……和忠勇侯府的婚事始终都是要解决的。”林管家忍不住还是出了自己的忧虑，“龚家只怕是不会轻易放过林家，若是龚家和忠勇侯府联手，只怕林家会有麻烦。” 林之澜也觉得有些隐隐的不对。 龚家怎么会特地在伏州置个宅子呢？难不成，还真是盯上自己了？ 可是，龚连达就算是盯上自己，也不用把妹妹接到伏州吧？ 他也曾听过龚贵妃的妹妹是个绝色，将来必定非勋贵之家不嫁。 可是伏州，除了忠勇侯府，又哪有勋贵之家了？ 可是以如今忠勇侯府的地位，龚贵妃的妹妹又怎么可能看得上？ 难不成，她是看上了白秀杨这个人？ 林之澜初想觉得不可能，毕竟白秀杨之前也出过逛青楼不给钱的丑闻，可是他再一想，白秀杨生的一副好相貌，又有着一张甜嘴巴，不定龚贵妃的妹妹还真会被她迷住。 若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 林之澜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趟朔州，找魏宝荃探下虚实。 …… 权水心一回到醉隐居，立刻就觉出了有些不对。 他和哥哥权铁心不同，平时为人随和，无论是侍卫还是童子，和他的关系都算不错，笑笑，打打闹闹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可是这次却有些不同。 童子们一见着自己，立刻流露出心虚的神色来。 权水心心中存疑，一时也没有多问，只是径直走到季申君的卧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是水心吗？进来吧。” 权水心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一见季申君，登时大吃一惊。 只见平日里都是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季申君，此刻竟然梳妆整齐，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看书。 季申君气色看起来不是很好，脸色苍白，嘴唇青紫，可是精神头却不错，一见权水心便问道：“水心，事情办的如何了？” 权水心忙道：“办妥了，魏宝荃大人已应允会办好此事。君上，这几日，您身体如何？有没有什么不适？” 季申君笑道：“老样子，隔个几天不发烧，我这心里还不得劲呢。” 权水心刚要话，季申君却抢先开口了。 “水心，我觉得，醉隐居的规矩要变一变了。” 权水心一愣。 季申君的脸微微一红，眼睛也有点不自在的看向一边。 “也是我的错，这些年，我一直没怎么管事，一直都是劳烦你和铁心。”季申君温和的道，“虽然我身体一直不好，但我想通了，不能再这样整日里躺在床上，什么事情也不管了。” 权水心有些不知所措，忙跪下道：“君上何出此言？是不是我和哥哥哪里做得不对了？还请君上教训！” 季申君缓缓起身，将权水心扶起，道：“不是你们不对，而是我错了。” 权水心迅速的回忆了一下自己离开之前的那几天，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 难道是，这几天出了什么事么？ 权水心弄不清状况，只能暂时敷衍季申君道：“您是君上，凡事自然应该都听您的命令。只是……” “只是，你们觉得，我太软弱，也太愚笨了？” 权水心大惊失色道：“不不不！君上，我们绝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您太善良了，但凡和您接触过的人，您或多或少的都要为他们付出，可是，到最后，又有几个人真正能念您的好呢？” 季申君微微一笑道：“有你们啊，你们不是很念我的好吗？” “我们……”权水心一开口，心中便满是酸涩，“我们也没能护得了您，否则的话，您又怎么会落得这一身病呢？当初之所以力劝您来秋情山，一是因为这里有能镇痛的冬月泉，二也是觉得您不能再在京城里待下去——您的软心肠是出了名的，总是会有人会利用您的这一点想要图谋不轨。如今在伏州，没人知道您的身份，您也能好好安生一阵子了。” 季申君却看着权水心的眼睛道：“我知道你们的苦心，但，我已经离群索居数年了。如今，我想交个朋友，不知，你能不能允许？” 权水心一听，立刻感到大事不妙。 他慌忙伏下身去，应道：“君上想交朋友，我自然不敢阻拦，只是不知道，这人是谁呢？” “他是蒋家的十三少爷，亦是林家大少奶奶的远房表弟，目前正住在秋情山旁的桃花庄。”季申君和蔼的道，“我与他有一面之缘，具体过程你可以去问诸位童子。我也并非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只希望他可以常来醉隐居坐坐，陪我话。” 权水心看着季申君殷切的眼神，突然心中一动。 多少年了，季申君都没有提出过要求，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活着。 吃什么，他从不计较。 穿什么，他也从不计较。 甚至，他连话都很少。 初来秋情山时，季申君也曾想要出去走走，却都被权铁心极力劝阻了。 “君上，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你还是在醉隐居安心养病的好。” 权水心也曾劝过权铁心：“君上整日困在这醉隐居，心情怎么会好？莫不如让君上出去散散心，不定还能缓和缓和病情。反正这儿也没人知道君上的身份，你又怕什么呢？” 权铁心却道：“你懂什么？世人皆是逐利之人，就算他们不知道君上的身份，可一旦知道在君上身上有利可图，他们岂会放过君上？到时，我只能将他们除去，还得谎称他们出意外死了，害的君上白白伤心一场。” 如今，突然出来个蒋家十三少爷…… 权水心突然感到了一丝不安。 他立刻下定了决心，要去桃花庄亲自看看这个蒋家十三少。 第一百一十四章 楚楚可怜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之澜刚想动身去朔州，却没想到邵德安来找他了。 “大少爷。”邵德安一见林之澜便道，“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之澜与邵德安平素不仅是主仆，更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他一听邵德安这么话，便道：“德安，你我何须如此客气，有什么事儿，就吧。” “是大少奶奶。”邵德安三言两语，便了蒋萱的病况，“其实，大少奶奶的病情并不算十分严重，最主要的，还是心病啊。” 听邵德安起蒋萱是如何的寝食难安，林之澜心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波澜。 他木然的问道：“心病，又怎样？” 邵德安劝道：“大少爷，心病还须心药医，毕竟这么多年夫妻了，您就忍心这样看着大少奶奶不吃不喝？” 林之澜叹了口气道：“她若是没有胃口，我又能有什么办法？若是哪一天她自己想开了，自然就会吃了。” 邵德安见林之澜心情低落，也不好再多，草草劝了几句便回去了。 林之澜枯坐了好一会儿，想起多年夫妻情分，终究还是软了心肠，起身去了听雨轩。 再蒋萱听了林世珏的话，生生饿了好几天肚子，直饿得手脚酸软，眼冒金星，又低声下气的请邵德安替她去找林之澜情。 结果邵德安却回来告诉她，林之澜可能不会来看她。 蒋萱的心情一下子坏到了极点。 林之澜对她不理不睬，她便不可能劝林之澜让林六娘取代林九娘嫁入侯府。 而若是春分那丫头真留了什么后手，自己和乌其帆之间的事情败露，那该怎么办？ 想到这儿，蒋萱真觉得自己太冤了！ 自己和乌其帆只不过是有了一点点肌肤之亲而已，实质上并未有什么越轨之事，怎么现在就落到了跳进黄河洗不清的地步了呢？ 她这边正憋着气，那边白露轻手轻脚的进来，道：“大少奶奶，怡心院的韩英娘姑娘求见。” 蒋萱顿时汗毛直竖，原本委顿的情绪一下子就燃了起来。 韩英娘，这个狐媚子，自己顾着她是韩嬷嬷的女儿，忍着没去收拾她，没想到她居然自己主动来找死了！ 白露见蒋萱柳眉倒竖，满脸怒容，忙劝道：“大少奶奶，她不过是个下人，您若是要和她一般见识，不是失了身份吗？还是由我来打发她吧！” 蒋萱一想也是，便恨恨道：“别打她，也别骂她，就晾着她，就我睡了，让她等着！” 白露听了命，走到院门口，笑嘻嘻的对韩英娘道：“英娘姑娘，真不巧，大少奶奶睡了，要不，你先在这儿等一会？” 韩英娘却是等不得。 昨日林管家去了怡心院，婉转的问了韩嬷嬷对于她婚事的意见。 不出韩英娘所料，韩嬷嬷还是主张让她嫁个殷实人家。 “英娘，那仲家条件真的算不错了！你如今对大少爷做了此等越矩之事，大少爷还能如此宽容对你，你该感恩了！” 可韩英娘却不这么想。 仲家三儿子还不如林管家的林维，起码林维是独子，不存在分家产的问题。 若是嫁仲家三儿子，她还不如当初选林维呢！ 思前想后，她还是想再博一把。 她偷偷将安眠之药放入了韩嬷嬷的茶水里，待韩嬷嬷沉睡之后，又找了个理由偷偷溜出了怡心院，跑到听雨轩要求见蒋萱。 她想求见蒋萱的理由很简单。 林之澜不是最怜香惜玉吗？ 那她就来卖惨。 韩英娘想得很简单。 蒋萱对自己肯定没有好脸色，而她就是要利用蒋萱对自己的恨，激起林之澜对自己的怜爱。 所以，一听蒋萱不接招，韩英娘一下子便急了。 毕竟，那安眠之药管不了多长时间，只要韩嬷嬷醒来，自己这场戏恐怕就唱不成了。 韩英娘有些紧张的问道：“白露姐姐，我确实是有很要紧的事情想找大少奶奶，你能不能再替我通传一声？” 白露不耐烦的道：“大少奶奶这几天身体抱恙，刚刚才睡下，难不成我要为了你这点鸡毛蒜皮的事吵醒大少奶奶？若你等不及，还是改日再来吧！” 着，扭头便走。 韩英娘没了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扑通一声跪在了听雨轩的门口。 丫鬟们见白露等大丫鬟对此不闻不问，便也都纷纷装看不见，任由韩英娘弱柳扶风般的跪在那里。 林之澜恰巧在这时走到距离听雨轩的不远处，他远远的看见韩英娘，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韩嬷嬷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自己的话还没有清楚吗？ 竹笛见林之澜停住脚步，忙道：“大少爷，要不，我和竹笙把她撵走吧！” “不必了。”林之澜顿时没了想见蒋萱的心情，道，“走吧，我出趟门，找下钱掌柜。” 这边林之澜匆匆离去，那边听雨轩却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是林东涯。 自打上次清心堂的风波过后，林东涯和乌氏的日子都难过了许多。 林东涯仗着自己是老子的这一优势给林之澜施过几次压，谁知林之澜都没买他的帐，让他很没面子。 这一阵林之澜和蒋萱起了矛盾，林东涯顿时就像苍蝇见了腥一样，觉得自己找到了教训林之澜的由头。 按捺了几天，还是忍不住来听雨轩了。 谁知还没进听雨轩，林东涯便看见一个楚楚动人的身影跪在听雨轩门口。 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没看错。 确实是有一个女子跪在听雨轩的门前。 而且，从她的背影和侧颜来看，肯定是个美女。 虽林东涯有心无力已有很长时间了，可是骤然看见一个梨花带雨的佳人，他骨子里的风流本性还是按捺不住了。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四下无人，听雨轩里也没有动静，便上前故意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笑容可掬的问道：“这位姑娘，你怎么跪在这儿呀？” 韩英娘跪在听雨轩门口，原本是为了等林之澜的，没想到等来等去等来了个老头子，心里别提有多失望了。 她刚想敷衍几句，却见得眼前这个老头子衣着光鲜，气度不凡，身后还跟着几个厮，心里立刻反应了过来。 八九不离十，这个人应该就是林家的大老爷林东涯！ 那，自己应该怎么做？ 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了韩英娘的脑海中。 可她一时又有些犹豫。 毕竟林东涯已经是年近半百的人了，而自己，可还青春年少。 可是，林东涯不管怎么，可都是林家正正经经的大老爷，若是自己搭上了他，凭着自己过人的美色，取得他的宠爱，应该不是难事。 想到这里，韩英娘不由得媚眼如丝，娇柔的望向了林东涯…… 第一百一十五章 风中纸鸢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虽然敛秋和落冬都不赞成，但林九娘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醉隐居一趟。 “不管怎么，王公子的衣服总是要还给他的嘛。” 敛秋忧心忡忡的问道：“就算您想去醉隐居，那您怎么进去呢？那些童子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 林九娘笑道：“上一次怎么进去，这一次就怎么进去呗。” 敛秋急道：“十三少，您可别乱来！那醉隐居的童子也不是傻瓜，只怕没那么好糊弄。” 林九娘大笑道：“敛秋姐姐才是真的好糊弄，我怎么你就怎么信啊。” 落冬愣了一下道：“那十三少您的意思是……” “先不管这些，我们先去找那些姑娘聊聊1吧。”林九娘跳下炕，笑意盈盈的往外走。 落冬只觉得从醉隐居回来的林九娘好像又有了变化。 似乎，比以前更加开朗了…… 林九娘一扎到桃花庄的姑娘群里，立刻引起了不的轰动。 “十三少，你找我们做什么呀？” “对呀，十三少，有什么吩咐您就直，我们肯定帮您办到。” 林九娘笑嘻嘻的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这儿附近哪里有卖纸鸢的。” 姑娘们纷纷热情的答道：“要买纸鸢，那只能到附近的镇子上买，不过，得有好几十里的路程呢。若是十三少不嫌弃，我们可以帮你做几个纸鸢。” 林九娘登时大喜过望道：“若是这样，那是最好了。对了，能不能用桃树枝替我做几个纸鸢？装饰上桃树叶，做成一棵树的样子。” 姑娘们纷纷捂嘴笑道：“十三少还真是讲究，我们只做过蝴蝶风筝，或是燕子风筝，这个桃树风筝倒是没有做过。” 林九娘十分豪气的道：“姐姐们尽管去做，做好了，我请姐姐们到伏州的铺子里吃饭！” 姑娘们都哈哈笑了起来。 “十三少，除了逢年过节，我们平日里是不可以出桃花庄的。” “是呀，十三少，要不，你给我们到伏州的胭脂水粉铺子里带些时兴的胭脂水粉吧！” 林九娘立刻一口应允。 反正怡心院有的是各式各样上好的胭脂水粉，现在自己也根本用不上，到时让知夏捎过来就是了。 “行，那就拜托姐姐们了！” 敛秋有些莫名其妙，暗地里偷偷问道：“十三少，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是要去放纸鸢吗？” “对呀，眼下秋高气爽，正是放纸鸢的好时节嘛。”林九娘笑笑道，“到时，你和落冬陪我一道去放吧！” …… 趁季申君午睡的时候，权水心偷偷出了醉隐居，正准备出发去桃花庄，没走几步，却被一个男子给拦住了。 “权大人，好久不见呀。” 权水心脚步一滞，不由得一愣。 眼前的男人看着确实有些眼熟，只是他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 见权水心一脸疑惑，那男子自嘲的笑笑，道：“权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您不认得我了，我是龚连达呀！” 权水心这才恍然大悟，忙皮笑肉不笑的敷衍道：“原来是您呀！也不怪我想不起来，您一向不是在京城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就到了秋情山呢？” 龚连达一听话音不对，忙问道：“我之前给您递过帖子，您没有收到吗？” 权水心有些莫名其妙，一时摸不透龚连达的来意，便简单的道：“我刚回来，有很多事还来不及处理——不知，您为何要给我递帖子呢？” “还不是想和您拉拉关系嘛！” 龚连达得很是客气：“君上是我姐姐的大恩人，姐姐一直想着要报答君上的恩德，怎奈她身处深宫，很多事都不方便去办，只得委托与我了。” 权水心素来对龚家人无甚好感，骤听龚连达如此低声下气，更加觉得他是没安好心，立刻客气而又疏离的回绝道：“君上早就过数次，他对龚贵妃并无甚恩德，更谈不上什么报答。还请您将君上的意思传达给贵妃，让贵妃无需介怀了！” 龚连达早已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笑嘻嘻道：“君上施恩不望报，是圣人所为，只是我和我姐姐都是凡夫俗子，白白受了君上的恩，实在是心中难安呀！” 权水心急着要去桃花庄查明那个蒋十三少的身份，哪里还有闲情逸致陪龚连达扯这些废话？ 他收了笑容，冷着脸道：“君上一向爱静，若贵妃和您真有心报恩，就成全君上这点喜好吧！在下还有些事情要办，若是您没什么别的事，在下可就要告辞了。” “慢！” 龚连达费劲巴拉的在此等候权水心多时，自然不会只为了这么一个结果。 他走到权水心身前，低声道：“权大人可知最近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权水心立刻警惕的看着龚连达，微微一笑道：“我已离京许久，自然不知宫中近况。只是不知您和我提起此事，是有何用意？” “权大人别多心，龚某并无恶意，完全只是关心君上。”龚连达凑近权水心，压低声音道，“最近圣上龙体欠安，只怕是……” 权水心立刻心中一紧，惊讶的看着龚连达。 龚连达忙笑道：“权大人暂且安心，贵妃娘娘这回自然是劝住了圣上，让圣上暂时打消了那个念头。” 权水心僵着一张脸，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只能极不自然的咧了咧嘴角，道：“那就多谢龚贵妃了！” “哎，区区事，何足挂齿！”龚连达又恢复了笑脸，道，“只是姐姐告诉我，此事拖的了一时，只怕拖不了一世，因此让我来找权大人商量，看看是否能有一个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 权水心不由得在心里冷笑。 哪里能有什么万全之策？ 这个世道，从来就不缺为了保全自己，而不惜牺牲别人的人。 龚连达见权水心沉默不语，便又补了一句道：“权大人若不嫌弃，改日若是有空，可以到敝府聚，到时候，若有什么话，咱们也可以敞开了。” 权水心意外道：“到您的府上？” 龚连达道：“是，为了妥善处置此事，我特意在伏州置了间宅子，就在伏州城的兴元大街。权大人只需稍加打听便能找到。”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又来捣鬼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纸鸢很快就做好了，一共四个，都是用桃树枝做的，点缀着星星点点嫩绿的叶子。 姑娘们心灵手巧，还在上面装饰上了五彩斑斓的野花。 林九娘看了，赞不绝口。 “姐姐们真是心灵手巧，就算是在集市上，也买不到这么好的纸鸢。” 姑娘们都娇滴滴的答道：“十三少若是喜欢，那就是最好了。” 落冬咬着敛秋的耳朵道：“若九姐真是十三少就好了，这些姑娘里挑一两个听话乖巧的当姨娘，也能解解闷儿。” 敛秋笑骂道：“要不你也找个相好吧，别忘了，你现在也是男子。” 落冬却笑道：“我这样的，她们看不上。你看看有谁搭理我。” 的确，这些姑娘们的眼神都牢牢的粘在林九娘的身上。 对于她们来，这个突然出现的十三少可能是她们唯一跳脱目前身份的稻草了。 所以，她们争先恐后的向林九娘献着殷勤，竭尽全力的向林九娘展示着自己的善解人意，却不知道，自己的美好幻想不过是海市蜃楼。 林九娘喜滋滋的把纸鸢拿回了秋临院，让落冬拿来几张草纸，糊在了纸鸢上面。 落冬一看就明白了：“十三少，你是要在纸鸢上写字吗？” 林九娘笑道：“你真聪明，猜猜我要写什么？” 敛秋插嘴道：“莫不是写秋高气爽？” 林九娘哈哈大笑道：“秋高气爽？敛秋你真会猜。” 落冬笑道：“我猜，应该是写，快来开门！” 林九娘抿嘴笑道：“不对，我想写的是，出来玩啊。” 敛秋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原来，林九娘是要在纸鸢上写字给王公子看啊。 她不由得抚额笑道：“十三少，你还真会想，这样的妙招我是想不出来。” 林九娘不禁莞尔一笑。 她也曾有过一段无拘无束的时光，也曾是个古灵精怪的姑娘，这样的把戏对她来其实不算什么。 记得曾有一次，她胡闹惹大哥林之澜生气，后来她想通了去找大哥道歉，谁知道大哥却有事出远门去了。 满怀愧疚的她突发奇想，做了五个纸鸢，分别写上“大哥我错了”五个大字，挂在了怡心院里的那棵树上。 待几天后林之澜回到林家，一眼就看见了那五个大字。 林之澜激动得连衣服都没换，风尘朴朴的就跑到怡心院，将途中采买的新奇玩意儿全部给了林九娘。 林九娘让敛秋研好墨，挥毫写下四个大字：出来玩啊。 落冬看着实在好笑，道：“听落冬那位王公子看起来文质彬彬，应该是个饱读诗书的人，他看了您这个大白话，会不会笑掉大牙呀？” 林九娘却不在意，道：“要是能让他笑掉大牙最好，他那个人像温吞水一样，不知道他哈哈大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一听林九娘这么，落冬和敛秋不由得交换了一下眼神。 …… 权水心出了门，童子们便又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起来。 “也不知这次权大人去桃花庄会调查出个什么结果来。但愿那个蒋十三少没有什么问题，不然的话，恐怕我们就有大问题了。” “还好回来的是权水心大人，而不是权铁心大人，否则的话，我们现在可能都命不保了。” “可是，权铁心大人早晚还是会回来的呀。我们现在还是想想怎么跟他解释吧。” “怎么解释？君上发话了，难道我们能不听从吗？” “你这么解释，权大人可不会听呀。” 童子们在这边讨论的热火朝天，楼上的季申君却是十分平静的在看着书。 不知为什么，和蒋家十三少的这次邂逅，仿佛是一把钥匙，轻轻的打开了季申君的心门。 季申君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轻松的过话了。 虽然他贵为君上，但是在面对权家兄弟和各位童子的时候，他是有些自卑的。 权家兄弟和童子们虽然对他尊敬爱护有加，可是这份尊敬和爱护中，似乎也掺杂了蔑视和不信任。 特别是权铁心，几乎是把他当孩子一样管教。 每每他想反抗时，权铁心都是一脸的痛心疾首，时不时的就要带他回顾起以前的经验教训，让他不敢再多一句话。 季申君承认，自己是个软心肠的人，他也承认，有的时候，他也会因为善良而犯了糊涂。 可是那又如何？ 他总归还是想接触外面的世界的。 这个初次见面的蒋家十三少，就像一个窗户，让他看到了些许久违的外面的世界。 想到这里，季申君不由自主的向窗外看去。 让他惊讶的是，他突然看到了四个纸鸢正高高的飘扬在空中。 每个纸鸢上都有一个字。 出来玩啊。 季申君愣住了。 这是谁在跟自己话吗？ 他起身走到窗前，定睛一看。 远远的能够看见几个身影，但看不清楚到底是谁。 可是，除了他，还有谁呢？ 季申君丢下手里的书，大步走到房门前，推开门就往外走。 善食童子正坐在房门口发呆，季申君这一动作吓了他一跳，差点跌了个跟头。 他看见季申君要起身下楼，慌忙上前抱住他的腿道：“君上，您这是去哪？您若是要什么东西，我帮您取来就是了。” 季申君微微一笑道：“你撒手，我就是想出去走走。” 善食童子怎么可能撒手，他更加用力的抱紧了季申君的腿，大声喊道：“君上，您的病还没好，不能出去啊！” 季申君倒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这病一辈子都好不了，难不成我一辈子都出不了这醉隐居的门吗？” 不等善食童子回答，其余的童子们都已蜂拥而至。 季申君早已熟知他们的套路，不等他们开口，便大声道：“都不要话，听我！” 童子们都愣住了。 季申君极少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话，猛一开口，竟觉得体虚力弱，有些头晕目眩。 善医童子忙上前将他扶住，劝道：“君上，您就别折腾了，快回床上躺着吧！” 善战童子眼尖，一眼看见外面天空中飘着的那几只写着字的纸鸢，登时便明白了。 一定又是那个蒋十三少捣的鬼。 三番五次的前来醉隐居外面闹事，不是别有用心，又是什么？ 善战童子一言不发，怒气冲冲的便向外面走去。 大步流星走到外院，善战童子找侍卫取来弓箭，嗖嗖嗖嗖四箭，片刻之间，便将那四只纸鸢全都射翻在地。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刀剑相向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九娘放纸鸢正放的来劲，冷不防飞来四支利箭将纸鸢射下，登时便被吓了一跳，半天不出话来。 敛秋和落冬更是被吓得面如金纸。 敛秋颤抖着声音道：“十三少，咱们还是快走吧，万一这箭要是再往下射一点，只怕咱们都要命不保了。” 林九娘也很是讶异。 这王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手底下的人竟然如此大胆。 自己不过是放四个纸鸢罢了，用得着这么狠吗？ 万一闹出人命来，也不怕收不了场？ 一向胆大的落冬也有些发怵了，赶紧劝道：“十三少，咱们还是快走吧。老话了，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林九娘却有些犹豫。 她越想越不是滋味。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王公子明明是个主子，却被家里的下人治得死死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林九娘在这边犹豫，季申君在醉隐居里已是勃然大怒。 他一把推开阻拦他的善衣童子，大声道：“醉隐居里你们是主子！我来给你们跪下，我求你们放过我，行不行？” 善食童子吓白了脸，赶紧跪下道：“君上息怒，我这就把善战叫回来。” 季申君喘着粗气道：“别让他回来，我走！这醉隐居你们了算，我又算是什么东西？” 诸位童子跟随季申君已有不少时日，何时听过他出这样负气的话？个个都慌忙跪下，齐声道：“君上息怒！” 季申君余怒未消，冷冷道：“我不想息怒，可以吗！” 童子们都面带愧色，低声答道：“可以……” “好，若你们还认我是你们的君上，就把蒋家十三少给我请来，我想什么时候见他就什么时候见他，他什么时候想见我就什么时候见我！” 善衣童子顿觉大事不妙。 这不是坏了醉隐居的规矩吗？ 权铁心大人早有规定，醉隐居不可进外人，君上若无特殊情况，也不可出醉隐居。 如今权铁心和权水心大人都不在，大家可如何是好啊？ 见童子们都十分有默契的不话，季申君有些心灰意冷道：“我明白，你们都听权铁心的。那好，现在权铁心不在，你们能不能听我的？等他回来，我自然会和他清楚，不会牵连到你们的。” 季申君这么，童子们也再不好些什么了。 善言童子道：“君上既然这么，那我们也只有照办。只是权大人已出发探究蒋家十三少的身份，君上可否等上一等，等蒋家十三少的身份查明，再邀请他前来做客？” 季申君微微一笑道：“可以，到那时，再邀请他前来做客。” 童子们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谁知接下来季申君又道：“那今天就让我出去见他吧！” 善言童子明白季申君心意已决，只得妥协道：“那我就出去看看，如果蒋家十三少在的话，我就请他进来。” 季申君低声道：“如果他不在，我就去桃花庄见他。” 善言童子头皮一紧，不由得在心里骂起权铁心来。 送个王爷进京送到现在还不回来，现在醉隐居可要出大事了！ 真要出了什么事，你可不要怪我们！ …… 林九娘正在犹豫要不要走，冷不防醉隐居的大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个杀气腾腾的童子。 落冬眼尖，认出了是善战童子，马上紧张的道：“十三少，不好了，咱们快跑吧！” 林九娘的倔劲儿却上来了，动也不动道：“我只不过来放个纸鸢，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我干嘛要跑？我就不信了，他能把我怎么样？” 善战童子一脸阴沉，快步如风的走到了林九娘的面前，横眉冷对道：“还不快滚！” 林九娘也不甘示弱道：“若是在醉隐居，也只有你主子，王公子有权利叫我滚。何况现在是在秋情山，这山是你家的吗？你凭什么叫我滚！” “就凭我手中这把剑！” 善战童子突然一挥手，腰间顿时闪过一道白光。 那道白光闪过林九娘的头顶，电光火石之间，林九娘发髻散落，断发落了一地。 敛秋吓得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林九娘却是面不改色，仍然稳稳地站着。 善战童子微微一惊。 这个蒋家十三少并非大户人家的子弟，没想到也颇有胆识，并没有被自己给吓倒。 他将宝剑插回剑鞘，淡淡道：“十三少，我就和你明了吧，你的身份和我家君上有天壤之别，你没有资格和君上来往。若你能就此打住，我也有好处给你。” 林九娘刚才之所以站着没动，倒并不是她真的一点也不害怕，完全是因为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如今反应过来了，便只觉得后背发凉，腿肚子抽筋。 后怕之余也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王公子人虽好，可也不值得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去见他。 这些童子们一个个对自己态度如此恶劣，自己还是先退一步吧。 想到这里，林九娘便问道：“那你给我什么好处？” 善战童子没想到林九娘居然一下子就变了脸，愣了一愣，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金子，扔在了地上。 林九娘一眼便看得出来，这锭金子，起码有十两的重量。 这王家可真是财大气粗啊。 区区一个童子，出手便这么大方。 换做是在林家，哪怕是林之澜也不一定出手就是这么阔气。 这王家，到底是什么来历？ 林九娘沉默不语。 敛秋却赶紧捡起了金子，从地上爬起来，扯着林九娘的袖子劝道：“十三少，咱们回去吧，求你了……” 林九娘拿过敛秋手里的金子，上前一步，将金子递回到善战童子手中。 善战童子有些意外，问道：“怎么？莫不是嫌少？” 林九娘苦笑道：“十两金子，还会有人嫌少吗？只是这钱我不敢拿。” 善战童子冷笑道：“有什么不敢拿的，我给你便是给你，你是怕我再找你要回来？” “那倒不是。”林九娘认真的道，“我承认，上次我进入醉隐居的确是用了一些阴谋诡计。但是，我并无恶意，只是很好奇醉隐居里到底住了什么人罢了。” “好奇？”善战童子恶语相向道，“你怎么不好奇你会是个什么死法？” 林九娘强压怒火道：“你信便信，不信不信，我只我的心里话。” “你家的主子王公子是个好人，你们也对他敬爱有加，可是你们没有看出来吗，他一点也不快乐啊。” 林九娘看着善战童子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了他好，可是，他真的觉得好吗？今天我可以滚，也可以滚完就不再回来，可是我希望你们可以问一问，王公子他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第一百一十八章 促膝长谈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善战童子定定的看着林九娘。 林九娘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们都这么不喜欢我，我不会再死皮赖脸的打扰王公子了。” 林九娘刚抬脚要走，却见醉隐居的门又开开了，从里面又出来一个童子。 敛秋急道：“不是都了我们要走吗？我们这就走，你们也不用赶尽杀绝吧？” 善战童子往后面一看，原来是善言童子。 善言童子跑得气喘吁吁，一边跑一边向林九娘挥手道：“蒋十三少，请留步！请留步啊！” 林九娘不禁一怔。 敛秋跺脚道：“十三少，别留步了，咱们赶紧走吧！” 善战童子也急了，上前拦住善言童子，斥责道：“我已经服他们了，他们这就走，你干嘛来横插一杠子？” 善言童子一听，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还没问你呢，君上还没有下令，你为什么要这么鲁莽行事？解释的话你也不用跟我了，回去和君上吧！” 不等善战童子回答，善言童子转向林九娘，深深的鞠了一躬道：“蒋十三少，方才是我们失礼了。还请您到醉隐居坐片刻。” 落冬愤愤然道：“你们这脸也变得太快了，刚才还喊打喊杀呢，现在又好声好气了。我家公子可不是让你们呼来喝去的。公子，咱们不去，咱们走。” 敛秋也附和道：“对对，我们不去，我们走。” 善言童子忙道：“是我们鲁莽了，还请蒋十三少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们多多计较。” 到这里，善言童子语气严厉的对善战童子道：“还不快给蒋十三少道歉！” 善战童子怒道：“你是不是脑子缺根弦了？你把他带回去，你不怕权大人弄死你？” “如果你现在不让他去醉隐居，只怕权大人也要弄死你！”善言童子几乎要怒吼起来了，“快道歉！” 善战童子一下子愣住了。 他转身看了一下醉隐居，只见大门打开，一身白衣的季申君正沉默的站在门口，周围则是一圈童子众星捧月般的站着。 善战童子觉出事态不妙，只得咽下胸中恶气，低声下气道：“蒋十三少，对不住了，我一时糊涂，做出了不恰当的举动，还请你原谅。” 林九娘反问道：“哪里不恰当？” 善战童子一时语塞。 林九娘道：“那我就告诉你吧，你最不恰当的地方就是你不把我们当人，也不把你家君上当人！” 完，林九娘便不等落冬和敛秋开口，径直向醉隐居走去。 落冬见状，忙拉着敛秋跟了上去。 只留善战童子怒不可遏的骂道：“你血口喷人！我不把你当人不假，可是君上，我一直是敬爱有加！你不许污蔑我对君上的忠诚！” 这边林九娘可顾不上善战童子在什么，她几步走到醉隐居门口，看着季申君，笑嘻嘻道：“怎么，王公子，你想出来玩吗？” 季申君微微一笑道：“玩什么？” 林九娘笑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想玩什么都行。” 季申君却温和的道：“那些我都玩不了，我只想和你话。” 林九娘有些脸红了。 她扭捏了一下，装作不在意的问道：“我没读过什么书，也没什么见识，和我话，不好玩的。” 季申君却道：“不，我觉得很有趣，我喜欢听你话。” 林九娘噗嗤一声乐了，道：“那你要我什么？” 季申君想了想道：“就你是怎么玩儿的吧。” 善食童子适时的道：“蒋十三少，要不你还是进来吧。之前多有得罪，还请你不要计较呀。” 童子们纷纷附和道：“是呀，是呀，蒋十三少别和我们一般见识。” 所谓盛情难却，虽然落冬和敛秋都是一脸的老大不情愿，但林九娘还是下定了决心。 不就是话嘛，有什么呢？ 王公子整天闷着无聊，有自己陪着他话，也是好的。 想到这儿，林九娘便笑道：“让我陪你话也行，只不过，有没有好吃的呀？我饿了。” 季申君不由得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忍不住向她伸出手道：“有，你想吃什么都有，进来吧。” …… “我跟你啊，这个抓蚯蚓啊是一定要当心的，因为这个大蚯蚓是会喷水的。我的天，别提多恶心了，我被喷过好几次，那滋味，难以想象。” 林九娘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桌上摆着的各式点心，一边口若悬河的着玩闹之事。 敛秋和落冬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的吃相。 那个怡心院里话文雅，举止大方的九姐上哪儿去啦？ 难怪整个醉隐居没有一个人看出她其实是个女子。 现在的九姐，哦不，十三少，确实一点儿也不像女子了！ 季申君则笑眯眯的替林九娘倒了一杯茶，提醒道：“喝点茶，润润嗓子，吃太快心噎着。” 林九娘满不在乎道：“没事儿，活人哪能让点心噎死！” 季申君笑道：“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抓蚯蚓，很脏啊，也没什么用处。” 林九娘一拍大腿道：“谁没用的，可以用来钓鱼啊！” “钓鱼？”季申君一脸困惑。 “什么？你连鱼都没钓过？”林九娘也很意外，“那你整天都干些什么啊？” 干些什么？ 季申君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无非是，在恐惧中等待罢了。 从天黑等到天亮，从天亮等到天黑…… 他居住的地方，没有蚯蚓，地面都是石头的，冰冷而又僵硬。 没有池塘，更没有鱼。 没有树，甚至连草都几乎没有。 唯一有的，就是那个曾经带给他久违了的温暖和悸动的她。 可惜，她也只是昙花一现。 来的匆匆，去的匆匆…… “喂喂。喂喂！” 林九娘发现季申君的眼神迷离，有些不悦的伸手推了推他：“想什么呢。” 季申君如梦初醒，略带着些恍惚道：“在想一个故人。” “谁？你的亲人吗？”林九娘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收了些话头，有些拘谨的问道，“不好意思啊，好像，让你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没事。”季申君笑笑，“她不是我的亲人，她是我最爱的女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如何是好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最爱的女人？” 林九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傻乎乎的问道：“是你娘吗？” 季申君眉头一舒，呵呵笑道：“唉，不该和你这些的，你还是个孩子呀！” 林九娘一下子明白了。 季申君所的爱，必然是指情爱。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突然空了一下。 像是一颗石子扔进了山洞，空空荡荡，没有声响。 季申君见林九娘缄默不语，便问道：“怎么不吃了，吃饱了？” 林九娘犹豫了一下道：“王公子，我听桃花庄的人，你一年光喝酒就要几万两银子，是不是真的呀？” 季申君轻松的答道：“是的。我很喜欢喝桃花庄的丽蕊酒，闲来无事便会喝喝。” “可是，你的身体不是很不好吗？饮酒过度，总不是什么好事呀。” 季申君微微一笑道：“我的身子，早已无药可救了，喝一口，乐一口，哪还管的了那么多呀。” 林九娘听着很不舒服，顶了一句道：“反正都是找乐，与其喝酒，你还不如去找女人。最起码找女人还可能给你留个一儿半女，成日里喝酒，这酒坛子可不会给你生个酒坛子。” “哈哈哈哈……” 无视一边善言童子的一脸愤怒，季申君放声大笑起来：“你的有道理，只是，我从没有找过女人。你呢，又这么，难不成，你有这方面的经验？” 林九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是一旁的落冬却抢先答道：“王公子笑了，我家公子年少，自然不懂这些，只是林家的大老爷可是风月场上的老手，我家公子也只是略有耳闻。” 季申君虽然在秋情山多年，但他一向双耳不闻窗外事，对于伏州本地的这些奇闻异事并没有什么了解。 见落冬得认真，他便有些好奇的问道：“林家大老爷？那是何许人也？” 善言童子却是对林家的事情略知一二，三言两语便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林东涯的风流韵事。 当然，林东涯所有的风流韵事中，最为人知的就是他与梅娘的纠葛。 更何况，他与梅娘的私生女林九娘又与忠勇侯府的世子白秀杨缔结了婚约。 如此种种，善言童子不敢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最起码也是一知半解。 善言童子洋洋洒洒的了半天，季申君认真的听了，不由得感叹道：“那这个梅娘真是苦命的女子，既然她容貌出众，又才艺双绝，何必要一心当林家妾，倒不如自己凭借本事，自由自在的过日子呢。” 善言童子不禁笑道：“君上，梅娘再好，也不过是个女子。没有男子的保护，再好的女子也只是无根的浮萍，没法安定，更没法生存的。” 季申君却道：“那她想要依靠林家大老爷，又依靠上了吗？无端殒命，实在可惜。” 林九娘听着季申君和善言童子之间的对话，心里极是平静，没有流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季申君见她面无表情，便问道：“那林家大老爷也算是你的长辈，我在你面前如此议论他，是我失礼了。” 林九娘一脸无所谓道：“没事，你们吧，我从来没把他当做什么长辈。” 季申君只以为眼前的“蒋家十三少“是林家大少奶奶的表弟，严格意义上并非林家大老爷的亲戚，所以也没太深想，继续问道：“那梅娘的女儿现如今又是怎么样呢？” 不等善言童子回答，落冬抢先答道：“梅娘的女儿正是林家的九姐，王公子你想想，她身为林家大老爷的私生女，在林家的日子可以是相当难过呢！” 季申君连连点头，善言童子却冷笑道：“难过？若是难过，怎么可能和忠勇侯世子缔结婚约？这么好的馅饼没掉到林家众位嫡女的头上，却偏偏掉到了她这个私生女的头上——我听，那林家的大少爷颇为宠爱她，只怕她和林家大少爷关系不一般哪！” 季申君听出了善言童子话语中的弦外之音，忙斥责道：“善言！切莫胡言乱语！” 林九娘却笑笑道：“没事，王公子，你让他。林家九姐自打出生就饱受非议，也不差他这一句半句。” 季申君有些过意不去，低声道：“不管怎么，林家九姐是个姑娘家，姑娘家的闺誉是顶顶要紧的。我为善言方才的言语道歉。” 落冬插了一句嘴道：“王公子，你既是京城来的，必定见多识广。你能不能给出出主意，若是林九姐想要解除与忠勇侯府的婚事，应该怎么办？” 季申君大感意外道：“解除婚约？为什么？” 林九娘冷冷道：“不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既然不喜欢，当初又为何要定下婚约呢？”季申君慢慢的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蒋十三少，你怎么知道林九姐想要悔婚呢？” 林九娘暗恨落冬多嘴，如今谎越撒越大，该怎么圆回来呢？ 一时之间，便只得简略的答道：“和她有过几次接触，是她告诉我的。” 善言童子突然一拍手，指着林九娘道：“我明白了，蒋十三少，必定是你喜欢上了林家九姐，所以想着拆散她和忠勇侯世子，对不对？” 林九娘差点吐血三升，好不容易定了定神，斩钉截铁的答道：“怎么可能！” 善言童子道：“怎么不可能，那梅娘十分貌美，想必她的女儿也应该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你有这样的心思，完全正常啊。” “正常你个大头鬼了！”林九娘拍案而起，指着善言童子的鼻子骂道，“再胡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季申君笑着按下了林九娘的手，道：“十三少莫急，若是林九姐真的想解除与忠勇侯府的婚事，我倒确实是可以帮忙。” 林九娘一愣。 落冬忙问道：“王公子，是出主意还是帮忙，这可是完全不一样的两回事。” 季申君笑道：“帮忙，或者，我可以办成此事。” 善言童子头皮发麻，暗叫不好。 君上的老毛病又犯了，这蒋家十三少的来历还没有搞清楚，就贸然要帮他的忙。 万一君上被这个蒋十三少利用了，那该如何是好啊！ 第一百二十章 左右为难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善言童子想到这里，忙对季申君道：“君上，这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您和蒋十三少都只是局外人，若是真的贸然插手林九小姐的婚事，只怕会弄巧成拙。” 季申君却道：“你说的道理，我自然是知道的。”说着，却又转向林九娘，笑道：“十三少，若是你真的和林九小姐两情相悦，不妨与我直说，我与你既是朋友，自然会竭尽全力帮你们的。” 林九娘无语。 落冬却机灵的答道：“就算我家公子和林九小姐有意，王公子，你能怎么帮他们？” 善言童子见落冬顺竿爬，急得直跳脚，说道：“林九小姐是有了婚约的人，你家公子居然也敢惦记，简直是不知廉耻！” 落冬也不甘示弱，说道：“只是有婚约而已，又不是已经婚配。就算已经婚配，那也可以和离啊！” 善言童子冷笑道：“照你这么说，这世界上便无法度伦理可言了！” 落冬也回敬道：“那又如何？我家公子就是和林九小姐两情相悦，不服气你来咬我啊！” 季申君被他俩吵的头痛，忙伸手制止道：“别吵了！落冬，你说的可是实话？你家公子真和林家九小姐情投意合？” 林九娘有些坐不住了，刚要开口解释是落冬在开玩笑，谁知落冬竟直愣愣的答道：“千真万确！” 一旁的敛秋早已经傻眼，说不出话来了。 季申君见落冬说得笃定，便说道：“既然这样，那蒋十三少你就得好好和我说说，若是林九小姐真的与忠勇侯府解除了婚约，那你该如何对人家负责呢？” 林九娘一时如坐针毡，只得苦笑道：“能怎么负责？娶她就是了。” 一听她这么说，季申君有些不悦，压低了声音道：“女孩子的终身大事，你岂可说得如此儿戏？若你不能给她一个好的归宿，便不要贸然去改变她的人生。” 落冬笑道：“王公子别介意，主要是我家公子和林九小姐都还尚且年幼，一时思虑不周，也是有的。只是，王公子你有所不知，那忠勇侯府的世子白秀杨，实在不是什么好人哪！” 善言童子冷笑道：“白秀杨不是什么好人，那林九小姐又是什么好人了？我听说她曾经假借要去祭拜生母，其实是要和情人私奔哎呀，我这才想起来，原来，那传言中的小情人就是你呀，蒋十三少！” 落冬勃然大怒，林九娘却很平静，慢条斯理的说道：“善言童子，你也说了，那只是流言。现在我就可以郑重其事的告诉你，这桩流言是子虚乌有，林九小姐的确只是去拜祭生母，只是在途中遭遇了劫匪，所幸被一路过的好汉相救而已。” 落冬气呼呼道：“确实，我听林九小姐身边的丫鬟说过，那位好汉说他名叫幼辰。” “什么！” 季申君顿时大吃一惊。 他突然回想起来，前一阵子的确出过这样一件事。 幼辰花光了从京城带来的银子，开口找自己要钱。 自己担心他挥霍无度，便只给了他极少的银子，想着过些时日再多给他些。 谁知他便起了歪心思，想要设局骗钱。 当权铁心告诉自己有这件事时，自己是大惊失色，赶紧让权水心前去制止。 后来权水心迟迟不归，自己便又让权铁心前去制止。 好在权铁心终究还是把幼辰带了回来。 据权铁心说，幼辰唬弄的是个富家女，幼辰假装英雄救美，想要从富家女手中弄到银子。 直让季申君直呼不妥。 因为得知幼辰最终没有得逞，季申君慢慢的也就把这件事给淡忘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位权铁心口中轻描淡写的富家女，竟然就是眼前这位蒋十三少口中提到的林九小姐。 他更没想到，这位林九小姐会因为幼辰的一桩恶作剧，而被传了不堪入耳的传言，无辜的被损害了名声。 林九娘见季申君神色大变，忙道：“怎么了？你也知道谁是幼辰？” 季申君犹豫了一下。 善言童子忙道：“没有，没有，我们君上并不认识什么幼辰。” 可是方才季申君神色的变化却没有逃过林九娘的眼睛。 虽说和季申君接触时间并不算长，但林九娘已经十分确认季申君就是个待人真诚，心地善良的老好人。 季申君在说话的时候，总是十分坦然的面对着林九娘的目光，可是刚才，他却避开了林九娘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善言童子。 林九娘笑笑道：“也不知这位幼辰公子是何许人也，王公子见多识广，能不能帮忙打听打听？” 季申君有些不自然的应道：“这……恐怕……” 林九娘见季申君竟然支支吾吾起来，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怀疑。 王公子和幼辰必定相识。 而且，说不定，他们之间的关系比相识更为亲密。 想到这里，林九娘不禁心里咯噔声。 她曾无数次的猜测幼辰的真实身份，可是都苦于没有实质性的线索而作罢。 可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幼辰必定来头不小，否则严置安不可能那么怕他。 由此可见，只怕眼前这位王公子，也是位非富即贵的大人物。 说不定，自己真的能靠他成功解除与忠勇侯府的婚约。 甚至，还可以靠他改变自己的处境…… 想到这里，林九娘有些纠结。 若是这样的话，自己岂不是在利用王公子？ 季申君此时也在纠结，要不要和“蒋十三少”坦诚自己的身份。 以他一贯的为人来说，自然是不想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的。 可是，若是一旦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怕会惹来一大串不必要的麻烦。 一时之间，季申君和林九娘都陷入了左右为难之中。 最终还是季申君打破了僵局，说道：“十三少，是否林家九小姐被传了流言之后，忠勇侯府有些介意了？” 落冬快人快语道：“哪里是有些介意，那是相当介意。忠勇侯府原本就看不上林九小姐，嫌弃她是私生女，又是商户女。若不是为了那大把大把的银子，忠勇侯府怎么可能会答应这桩婚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心生怀疑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季申君一听落冬这么，眉头顿时紧锁了起来，右手不由自主的就抚住了前胸。 善言童子一看，忙问道：“君上，是否身体不适？若有不适，就赶紧歇下吧。” 季申君扬起左手，避开善言童子关切的目光，低声道：“没事儿，你让我静一静。” 落冬看了一眼林九娘，林九娘对她挤了挤眼睛，示意她不要话。 等了片刻，林九娘起身道：“王公子，今天打扰了。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 善言童子松了口气，笑道：“君上，那我送送蒋十三少。” 季申君心中有事，也无意再挽留，便起身拱手道：“那蒋十三少慢走，我就不送了。” 林九娘微笑道：“王公子不必客气。” 出了醉隐居，林九娘立刻责怪落冬道：“落冬，你无缘无故多什么嘴！咱们和王公子不过数面之缘，你为何开口就提那么越矩的要求？” 落冬却不以为然道：“十三少，这王公子来自京城，出手又如此阔绰，想来非富即贵。不定他真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关系，能够帮你一把呢！再了，王公子这人好话，就算他帮不了，也必定不会生你的气。再退一步讲，就算是要生气，也是生我的气，气不到你头上啊。” 林九娘无奈的拍了落冬一掌道：“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落冬却嘻嘻笑道：“正是有您这样没规矩的主子，才会有我这样没规矩的丫头啊！” 这边林九娘和落冬嘻嘻哈哈，那边敛秋却是心事重重，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原本想着和九姐来桃花庄，顶多不过是日子清苦些，但胜在平稳安定，不像在林家大宅时那样危机重重。 没想到，一到桃花庄，九姐和落冬就如同脱了缰的野马一般，什么规矩也不管不顾了，整日里由着性子胡来。 如若大少爷知道九姐男扮女装私会外男，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原本大少爷就对九姐有所不满，让九姐来桃花庄，也是为了让她避避风头，可她却一点也不知道收敛...... 自己人微言轻，了九姐也不听，韩嬷嬷又不在......若真的出了事，只怕大少爷不会轻饶了自己。 不管怎么，自己比落冬年长，又是大丫鬟...... 这么想着，敛秋的脸色便愈发难看了起来。 林九娘见敛秋不发一言，便关心的问道：“敛秋，你怎么了？” 敛秋忙勉强笑了笑道：“没什么，十三少，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王嬷嬷担心。” 林九娘也没有多想，便道：“对，咱们快点儿回去吧。趁着韩嬷嬷还没回来，咱们这几天好好的到桃花庄外边玩一玩儿。” ...... 林九娘此时并不知道，现在的韩嬷嬷已经是如坐针毡，哪里还有心思回桃花庄呢？ 当她前些天昏昏沉沉的从睡梦之中醒来，突然发觉韩英娘不见了的时候，便马上意识到出事了。 韩嬷嬷一向睡眠不好，稍有响动便会惊醒，能够睡得如此之沉，多半是喝了药了。 待韩嬷嬷急急的四处寻找韩英娘时，突然听到了一个惊天的消息。 有个丫鬟告诉韩嬷嬷，韩英娘跟着大老爷林东涯进了别院。 韩嬷嬷当即如同五雷轰顶，腿一软，差点坐到了地上。 林之澜是正人君子，韩英娘就算百般勾引，只怕林之澜也不会上钩，事情总会有挽回的余地。 可是林东涯是个什么德性，韩嬷嬷是再清楚不过了。 韩英娘若是真的跟了林东涯回了别院，只怕是清白不保了！ 一想到这一点，韩嬷嬷顿时气血上涌，眼前顿时一片模糊。 她厚着脸皮跑到别院跟前，守院的嬷嬷不认识她，什么也不让她进去。 她也知道这不合规矩，只得哀求道：“您有没有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跟着大老爷一道进去？那是我的女儿，我是来找我的女儿的。” 守院的嬷嬷冷笑道：“这院子里十四五岁的姑娘多了，不知道您的是哪一个？” 韩嬷嬷心翼翼道：“她长得很瘦，也很美，柔柔弱弱的......” 守院的嬷嬷毫不掩饰的嘲讽道：“我看，也没美到哪里去，一味只知道舔着脸巴着大老爷——你这娘是怎么当的？就算是想要让女儿攀高枝，也不用做得这么明显吧？当老太太和大太太都看不见么？” 韩嬷嬷顿时生出一后背的冷汗，手也抖得停不下来，颤声道：“那，那她现在在哪儿......” 守院的嬷嬷“哼”了一声道：“在哪儿？在大老爷的床上呗！这一时半会儿的估计还下不来，要不你在这儿等一等，不定大老爷会赏她一个姨娘当当呢。” 一听守院的嬷嬷这么，韩嬷嬷眼前一黑，天旋地转，登时便昏死在了地上。 而此时的韩英娘却浑然不知母亲正昏倒在院门外，还一门心思的只顾讨好林东涯。 而林东涯刚刚享受了少女的青春和温存，自然是心情大好，也不吝惜两句甜言蜜语讨少女的欢心，直逗着韩英娘娇笑连连。 韩英娘楚楚动人的依偎在林东涯的胸前，娇声道：“大老爷，你可要对我负责，我可是黄花闺女。我把最宝贵的东西给了你，你可不能负我。” 林东涯呵呵笑道：“这是自然，英娘，我必然不会亏待了你。回头，我就让你当我的姨娘，给你辟个单独的院子住，将来若是你生了一儿半女，我自然也要给他们谋得一份家产。” 韩英娘喜道：“那英娘就在此多谢大老爷了。对了，大老爷，那我母亲......” 林东涯方才只顾享乐，完全没有想起来韩英娘的母亲正是林九娘的教养嬷嬷韩嬷嬷，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下可有点麻烦了。 若是平常纳个姨娘，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这韩英娘的身份敏感，不知道林之澜会不会从中插一杠子。 换句话，就算林之澜肯了，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想到这里，林东涯又狐疑的看了一眼韩英娘。 林九娘那丫头古灵精怪，林之澜也是老谋深算，这韩英娘，莫不是他俩派来卧在自己身边的奸细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事已至此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东涯这么想着，目光就有些古怪起来。 韩英娘见林东涯变了脸色，不禁有些惴惴不安，陪着笑道：“大老爷，我娘在九姐身边也没多长时间。若是您介意的话，不妨让我娘离开怡心院，要不，就让她伺候四姐吧？” 韩英娘不这话还好，她一，更惹起了林东涯的怀疑。 这个韩英娘，不仅要当自己的姨娘，还要把韩嬷嬷安插到林四娘的身边。 难不成……真的是在算计自己？ 林东涯一辈子没干过什么正事，净顾着荒唐了，所以这些年来才会沦落到老子被儿子管得死死的尴尬境地。 他平时便憋着一肚子的气，对此事颇为忌讳，现在既然觉得韩英娘有可能是在算计他，顿时便对她失了兴趣。 的确，韩英娘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可是，林东涯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还不至于为了美色而甘冒如此大的风险。 更何况，林东涯以前也不是没有吃过亏。 想到这里，林东涯便不再对韩英娘柔情似水，而是冷冰冰的起身穿好衣服，便要出门去了。 韩英娘衣衫不整的藏在被子里，见林东涯要走，忙慌了神道：“大老爷，您这是要到哪里去？” 林东涯有些不耐烦道：“我想去哪里便去哪里，难不成还要向你报备么？” 可怜韩英娘还在做着当姨娘的美梦，不敢违逆林东涯，只得忍气吞声的拾起衣服穿上。 林东涯出了屋，便对别院里的嬷嬷道：“给韩姑娘配一副药，你们懂得。” 嬷嬷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答道：“大老爷放心，老奴明白的。” 韩英娘慢慢吞吞穿好了衣服，正坐在床沿等林东涯回来，一等不来，二等也不来，最后，来的却是个面生的嬷嬷。 那嬷嬷端着一碗热汤，笑嘻嘻的对韩英娘道：“韩姑娘，这是大老爷特地吩咐老奴给您准备的补药。您还是趁热喝了吧！” 韩英娘羞红了脸，期期艾艾道：“我出身卑贱，哪里当得起这么好的补药。” 嬷嬷暗笑道：“韩姑娘姿色出众，又玲珑剔透讨大老爷喜欢，区区一碗补药又算的了什么？将来，您有的是荣华富贵哩！” 韩英娘被得心花怒放，只恨自己手边没有银子，否则定要好好的赏一赏这个会话的嬷嬷。 于是，韩英娘便接过嬷嬷手中的白玉碗，咕咚咕咚的就把药全喝了下去。 嬷嬷笑道：“那韩姑娘且坐着歇一歇，大老爷去去就来。” 韩英娘不疑有他，安安心心的坐在屋子里等着林东涯。 谁知没过多久，她便突然腹坠痛，不由得一阵头晕眼花。 下身更是有一股热流喷涌而出，裙子顿时被浸湿一片。 韩英娘只当是自己月事来了，一边忍痛一边懊恼的弯腰捂着肚子挪到门口，面色苍白的唤着：“嬷嬷，嬷嬷，救我……” 方才的那个嬷嬷笑盈盈的走了过来，不急不慢呢道：“韩姑娘，怎么了？等不下去了？” 韩英娘疼的浑身直冒冷汗，哪里还有心思再和嬷嬷周旋，只得哀求道：“嬷嬷，我月事来了，疼的厉害，你能不能给我找套换洗衣服来？” 嬷嬷冷笑道：“姑娘笑了，我这里哪有姑娘的换洗衣服？姑娘还是回怡心院吧。” 韩英娘万万没有想到刚才还笑容满面的嬷嬷转眼就变了脸，怔了一怔道：“如今，我已不方便回怡心院，还请嬷嬷行个方便。” 嬷嬷却古怪的笑了笑：“韩姑娘，你不回怡心院，还想上哪儿去？” 韩英娘天真的道：“大老爷了，会让我当姨娘，还会给我置个院子。” 嬷嬷哈哈大笑起来：“若是每个像你这样的女子都被纳为姨娘，还要给个院子，只怕林家再大也不够分的。韩姑娘，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还是赶紧回怡心院，否则的话，再过一会儿，你可能连路都走不动了。” 韩英娘惶恐道：“为什么？” 嬷嬷讥讽道：“刚才你喝的，不是什么补药，而是避子之药。这个一般女子喝了不会有大碍，但你体质颇为虚弱，所以才会血流不止。” 韩英娘大惊道：“避子之药？大老爷为什么要给我喝这个？” 嬷嬷冷笑道：“这还不简单？大老爷不想让你怀上他的子嗣啊！” 韩英娘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登时瘫倒在地道：“不可能，我青春貌美，我温柔体贴，大老爷为什么不想让我怀上他的子嗣？” 嬷嬷冷冰冰的道：“因为，你的出身啊！你再美，也不过是个奴才，大老爷又不是没有儿子，用不着你来开枝散叶。韩姑娘，我劝你，就认命吧！凭你的相貌身段，就算不是清白之身，想嫁人，应该还是不难的。” 韩英娘一时之间只觉得天旋地转，也一头昏死了过去。 …… 韩英娘血流不止，又昏迷不醒，别院的嬷嬷怕出人命，便赶紧差人将邵德安请来。 邵德安一来便是大吃一惊，忙问道：“这不是怡心院里的韩英娘姑娘吗？怎么会在这儿？” 嬷嬷阴阳怪气的答道：“那自然是因为，她想来这儿呗。” 邵德安在林家多年，一下子便明白了，不由得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他匆匆替韩英娘诊脉施针，先将她的血止住，然后便赶紧去见了林之澜。 林之澜万万想不到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愣了一愣才道：“那现在韩姑娘怎么样了？” 邵德安叹息道：“我已将她的血止住，日后若是保养得当，或许还可以生育。” 林之澜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只觉得胸口闷得难受，突然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骂道：“畜生！” 邵德安忙劝道：“大少爷不要太过于动气了，事已至此，还是得想想该怎么处理善后才是。” 林之澜恨道：“善后，怎么善后？让他纳了韩姑娘当姨娘？还是找个由头将韩姑娘嫁出去？” 邵德安道：“此事不宜闹大，毕竟，韩姑娘可是怡心院的人。这要是传了出去，只怕有心人会乱嚼舌根。”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时语塞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之澜无奈的问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邵德安斟酌片刻道：“韩姑娘既是韩嬷嬷的女儿，自然该问过韩嬷嬷的意思。而且，韩嬷嬷又是九姐的教养嬷嬷，怡心院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想，不能再瞒着九姐了。” 林之澜一时有些犹豫。 林九娘刚离开怡心院不久，想必刚刚过上几天惬意的日子。 他是真的不想让她因为这样的龌龊事儿又回到林家来。 但是邵德安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韩嬷嬷是林九娘的教养嬷嬷，若韩英娘的事情处理不好，只怕会影响到林九娘和韩嬷嬷的主仆关系。 想到这里，林之澜便让人叫来了林管家，嘱咐他先暂时将韩英娘安顿好，又让他赶紧派人去桃花庄，将此事告知林九娘，并让她自己决定到底回不回来。 安排完这些事情之后，林之澜看着一直站立在一旁的邵德安，又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是怎么了，最近这样的糟心事实在是太多了。真不知道怎样才可以一了百了，彻底摆脱这样烦心的日子。” 邵德安爽快的笑道：“有牵挂自然就有烦心事，像我这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就不会有什么烦心事啦。” 林之澜不禁也笑道：“这么多年了，也没想着再成个家么？” 邵德安摇摇头道：“老了，没那个心思啦。” 按邵德安今年也不过三十七八岁，虽已算不上是风华正茂，但也还算是精壮之年，如若他愿意再娶，是不难找到愿意做他妻子的人选的。 可是邵德安早已心死了。 早年间他放浪形骸，导致妻子携儿带女离家出走，十余年杳无音信。 后来他入了林家当了家医，林之澜也曾提出过可派人帮他找寻妻，可他自觉无颜面对妻儿，一直是婉言谢绝。 的确，这十余年来，他一直过的是这种平平淡淡，但是安安稳稳的日子，这样的日子，比上不足，却是比下有余，邵德安不想改变，也无力改变了。 林之澜见邵德安不像是在客气，便也没再勉强，和他寒暄几句就让他回去了。 ...... 这边林九娘和落冬、敛秋二人回了桃花庄，便有姑娘笑吟吟的将酒酿圆子端到了秋临院来。 林九娘盛情难却，赏了姑娘一块碎银子，便与落冬和敛秋大快朵颐起来。 落冬一边吸溜着桂花圆子，一边道：“十三少，你也别怪我刚才在醉隐居里多了几句嘴。大少爷不是过嘛，多个朋友多条路，既然王公子都发话了，可以帮你这个忙，你可别错过这个机会啊。” 林九娘“哎”了一声道：“可是，我们还不知道王公子的来历啊。” 落冬坏笑道：“王公子是个实诚人，不会撒谎的，咱们多去几次，把那些童子撇开，肯定能从王公子嘴里套到实话。” 林九娘有点于心不忍：“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毕竟我也骗他的，我可不是什么蒋家十三少，我就是林家九姐啊。” 落冬却不以为然道：“您这不也是没办法吗？如果您还是以林家九姐的身份出现，那就不可能进去醉隐居，更不可能认识王公子了。” 到这里，落冬咂了一下嘴道：“要这桃花庄的酒酿真不错，要不这样，咱们可以弄点酒酿，再让姑娘扎几只纸鸢，再到醉隐居外头放去。弄五只纸鸢就行，上面写五个字，‘来喝酒酿啊’。” 林九娘笑得喘不过气，指着落冬笑骂道：“你就不怕被箭射死啊？” 落冬嘻嘻笑道：“不会的，那醉隐居里的童子凶是凶得很，但是也就是嘴上功夫厉害罢了。” 林九娘回想了一下，还真是。 那些童子们虽然骂自己骂得厉害，但却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伤害自己的事情。 没有下毒，没有暗箭，也没有中伤...... “所以啊，十三少，我觉得王公子是个值得深交的人。不定他的出身会比白秀杨还要显赫——十三少，他可能就是你的贵人啊！”落冬越越激动道，“十三少，听我的准没错，王公子肯定能帮你的大忙！” 落冬得越激动，敛秋的心里就越是不安，她一忍再忍，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十三少，王公子虽然人品端方，但，他毕竟是个男人！您，虽对外宣称是男子，可是，您别忘了，您还是女儿身......我看，既然王公子和幼辰公子之间有渊源，您倒不如把情况告诉大少爷，大少爷肯定有办法查明王公子的身份的。” “不行！” 不等林九娘开口，落冬先斩钉截铁的回绝了：“若是告诉了大少爷，那十三少就再也不可能和王公子来往了。” 敛秋却道：“不来往，就不来往吧。换成大少爷和王公子来往不是更好吗？大少爷肯定比十三少更懂得如何跟王公子打交道。” 林九娘看着敛秋，突然心里咯噔一下。 敛秋的不是没有道理。 自己现在披着蒋家十三少的外衣，这才可以在桃花庄里肆意妄为。 可是万一哪天惹出事来，自己的身份暴露，只怕又是一场大的风波。 安全起见，确实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大哥，由大哥来替自己处理此事。 可是…… 如若这样，自己不是又变回了那个缩在怡心院中，事事都依靠大哥的林九娘了吗？ 林九娘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对敛秋道：“敛秋，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敛秋吃了一惊道：“十三少，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九娘温和的道：“你别误会，我只是问问。” 敛秋急道：“十三少，我绝没有二心，方才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林九娘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只是，如若我不把此事告诉大哥，你会怎么办？你会私下里告诉大哥吗？” 敛秋一时语塞。 林九娘看着敛秋的脸，明白了。 她缓缓站起身道：“这阵子，我就先不去醉隐居了，先看看情况再。也不知伏州城里有没有什么别的动静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后悔莫及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魏宝荃派出的人手并没有能够成功的截住权铁心一行人。 此时的权铁心已带着幼辰和袁十三进了京城。 要也是造化弄人，京城有疫病的消息早已经在京城周围地区传开了，若是权铁心一行人住个客栈，便可以在旁人的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偏偏权铁心为了赶时间，一路上都没怎么住客栈，多数都是走路，到了晚上就让大家露营，或者是在马车上凑合一宿。 一路上都没遇到过什么人。 而京城因为有疫病流行，早就已经封城了。 平日里是不许进也不许出，而且也在城墙上张贴了告示。 偏偏权铁心一行人到达京城的时候是晚上，几人都没留心墙上的告示。 经过一路颠簸劳顿的幼辰实在是等不及了，便吵着闹着要权铁心带他进城。 要以权铁心的轻功，带个把人上城墙不是什么难事，但这毕竟不合规矩。 要是平日里，权铁心肯定不会同意幼辰的这一要求。 但是这一次，权铁心却动摇了。 因为他离开醉隐居已经二十多天了，在此之前，他从未离开季申君这么久过。 每天晚上，权铁心都睡不好，翻来覆去之时，脑子里想的都是季申君。 在权铁心看来，季申君是个不管受过多少次伤害都不知道要保护自己的傻蛋，没有了他的保护，季申君就像是个躲在蛋壳里的鸡，脆弱得不堪一击。 所以，情急之下，权铁心便同意了幼辰的要求。 不管怎么样，早一天回去总是好的。 想到这里，权铁心便顾不得别的，拎住幼辰的腰带，一鼓作气便一路蹬着上了城墙。 袁十三轻功虽不如权铁心，但自己一个人上城墙也不难，于是便也跟着上去。 守城的士兵发现了权铁心，惊慌之余刚要上前质问，权铁心一把掏出腰中的腰牌，厉声道：“我是权铁心，都给我让开！” 士兵们狐疑的看着他们三个人，质问道：“权铁心？你们到底是谁？为何半夜擅闯京城？” 幼辰慢吞吞的从怀里掏出皇上御赐的如意玉牌，亮到士兵们的眼前，道：“你我们是谁？” 士兵们面面相觑，一时都不敢话。 原来，这如意玉牌是皇上御赐，通常只有王爷才有资格拥有。 可士兵们也从未见过如意玉牌的实物，骤然见了，一时不敢确定真假。 后来还是城门吏程玉如赶到，才解了权铁心三人的围。 程玉如不过是个七品官，也从未见过幼辰的真容，但他却是认得权铁心的。 一见权铁心，程玉如便是一通点头哈腰，乖乖的按权铁心的要求找来了马车。 而权铁心见一向灯火辉煌的京城竟是一片黯淡，不由得问道：“京城这是怎么了？怎么家家都不点灯？” 程玉如忙道：“这一阵子京城闹瘟疫，物资紧缺，大家都是能省则省——权大人，您怎么非得在这个时候回京城啊？您这一进京城，可就出不去了！” 权铁心一惊，忙问道：“瘟疫？怎么我没听过？” 程玉如也是一头雾水道：“封城已有好一阵子了，城外早已传开了呀。驿站和客栈都已张贴了告示，怎么，权大人没有看见吗？” 袁十一在一旁酸溜溜的道：“权大人急着赶路，什么驿站啊，客栈啊，都不让我们住的。我们一路上都是风餐露宿，连狗都没看到几条，哪里会有人来告诉我们这些。” 权铁心急道：“那不行！既然我已经将王爷护送到了京城，那我现在就得回去！” 程玉如劝道：“权大人，你若真是要回去，我拦不了你。只是这疫病有潜伏之日，大约有十天到半个月左右，你如今已进了城，按道理，也有可能会传染上疫病。我建议你还是留在京城，暂时不要回去，否则的话，若你发病，也会将疫病传染给你身边的人的。” 权铁心只觉眼前一黑，不由得踉跄了一下。 袁十一赶紧将他扶住，劝道：“权大人，你别着急，事已至此，你急也没用。我劝你还是听程大人的话，暂时不要回去了。否则的话，万一你把疫病传染给君上可怎么得了。君上那身子骨儿你是最清楚的，他要是染上了疫病，那可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权铁心进退两难，呆立了好一会儿道：“那我可以回秋情山，我不进醉隐居，我远远的看着醉隐居就行。” 幼辰实在听不下去了，插嘴道：“权铁心，你是想当望夫石呀？你远远的看着醉隐居有什么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你也不知道。你还不如就安心在京城里呆着得了，不定，没有你的铁腕统治，我四哥心情还能愉快点儿，身子骨还能好点儿。“ 权铁心人如其名，一向心硬如铁，唯有牵扯到季申君时，他才会慌了心神，如此犹豫不定。 袁十三拍拍他的肩笑道：“权大人，既来之则安之。君上在秋情山呆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来也没出过什么事不是？你就放宽心，待疫病退了再回去。再者了，还有权水心大人嘛！” 到这里，袁十三也有些狐疑，悄悄的问幼辰道：“权大人和君上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总觉得权大人对待君上不似奴才对待主子，反倒像是丈夫对待妻子，母亲对待儿子似的。” 幼辰捂着嘴笑道：“我也是略知一二，且给你听，你不要往外面乱传啊。早年我父皇还在的时候，我四哥不得宠，基本就是在冷宫中度日。有一日权铁心在宫中闯了大祸，躲到了冷宫，是我四哥救了他。至于内情如何，我就不太了解了。反正从那之后，权铁心就对我四哥死心塌地，后来我父皇驾崩，我二哥即位，权铁心就向我皇兄毛遂自荐，要当我四哥的贴身侍卫了。这一当，就是十几年。” 袁十三若有所思道：“权大人今年也三十了，难道就没谈婚论嫁过吗？” 幼辰想了想，道：“好像是真没有，他一直都守在四哥的身边，也没功夫想这些事情啊。” 袁十三随口道：“那还真巧，君上也是从未谈婚论嫁……” 第一百二十五章 水心失踪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袁十三话音刚落，幼辰一个凌厉的眼神便抛了过来。 袁十三吓了一跳，忙讪笑道：“王爷，我就是随口一，您千万别介意啊……” 幼辰阴着脸道：“别瞎开玩笑，我四哥一向洁身自好，从不做逾矩出轨之事。你这么一，好像他和权铁心有什么苟且之事似的。我听到还算好，不能拿你怎么样，若是被权铁心听到了，不打爆你的头才怪！” 袁十三也有点后怕，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低声道：“王爷，我也是好意，我是觉得君上也该有个解语花了。正好这次圣上替你安排婚事，你也替君上物色物色吧。” 幼辰叹气道：“我都自身难保了……算了算了，我就帮他看看吧，不准哪位京城里的美人儿就和我四哥有缘了。” …… 林九娘在桃花庄里没过几天清闲日子，林家就来人了。 也不是外人，就是知夏。 林九娘有些诧异，问道：“知夏，怎么是你来了？韩嬷嬷呢？怎么还不回来？” 知夏苦着脸道：“十三少，出大事了！韩嬷嬷估计是不会再来桃花庄了！” 林九娘吃了一惊道：“怎么，出了什么事？” 知夏便将韩英娘勾引林东涯的事情原原本本了一遍。 完了事情的始末，知夏还加了一句道：“现如今，此事已是传的沸沸扬扬，有不少人都，是十三少您指使的韩英娘做下这等龌龊事，为的就是报复大太太。” 林九娘皱眉道：“胡八道！我岂会用无辜女子的清白用来报复，实在荒谬。那你，韩英娘为何要勾引大老爷？” “还能为了什么，为了飞上枝头做凤凰呗！在大少爷那儿碰了钉子，就到大老爷那儿试试——要大老爷也真是畜生，占了姑娘便宜，不给名分就不给吧，还非得给人家灌药。害的韩英娘生育能力受损，不定今后再也生不了孩子了。听现在韩英娘要死要活的，非是大老爷用强。可是听雨轩的丫鬟婆子都亲眼看见她是自愿跟着大老爷走的……大少爷也是左右为难，总归韩英娘是韩嬷嬷的女儿，俗话打狗也要看主人，大少爷想着还是要问过您的意思。” 落冬闷闷道：“那，十三少是要回去么？” 林九娘斟酌片刻，才下了决心道：“回去，我得回去一趟。韩英娘姑娘是我做主接进怡心院的，如今出了事，自然该我出面处理。” 落冬急道：“十三少，若你回去，只怕会被牵绊住，一时半会儿就回不了桃花庄了。” 林九娘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在林家大宅里憋闷又无趣的捱日子，哪里比得上在桃花庄里自由自在来得逍遥快活呢？ 可是，自己该负的责任，不能再让大哥代劳了啊。 想到这里，林九娘便对知夏道：“你先回去给大哥带个话，我明天就动身回林家。我没回去之前，不要处置韩英娘，也不要动韩嬷嬷。” 知夏有些担心的道：“九姐，我劝你，没必要为了韩英娘得罪人。她那纯属咎由自取，您不如就把她打发出去，随便嫁个厮得了。至于韩嬷嬷，虽她一向对您忠心耿耿，可韩英娘除出了这样的事，韩嬷嬷只怕也没法安心呆在您身边了。” 林九娘知道知夏在担心什么，不由得哈哈一笑：“知夏姐姐别担心，我悄悄的回去，不让别人瞧见。” 知夏勉强一笑道：“如今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失和，大老爷又做下如此腌臜事，林家是人心惶惶。虽忠勇侯府那边一时没有消息，可若是让他们知道您院子里出了这样的事，只怕又要做些文章了。” 林九娘镇定自若道：“没事，我自会将此事处理妥当。” 话虽是这么，可是林九娘心里也没底。 这样的糟心事儿，有个什么样的结局才算是完满？ 满怀着心事，林九娘告辞了王嬷嬷，由侍卫们护送着踏上了回林家的路。 桃花庄的姑娘们依依不舍，一个个的拉住林九娘的手，反反复复的叮嘱道：“十三少，处理完家里的事儿，记得回来啊。” “十三少，我们都等你回来……” 好不容易出了桃花庄，林九娘放下马车的帘子，感叹道：“若我有了足够的钱，我就把这些姑娘都赎出来——多么可爱的姑娘啊！” 敛秋笑道：“您还是快换上女装吧，换上女装，您也是个可爱的姑娘。” 林九娘摩挲着手中的金钗玉坠，感叹道：“同样是我，换上这身衣服，我就不能大步走路，大声笑，而只能低着头，缩着脚，唯唯诺诺，本本分分的当我的林家九姐。” 敛秋笑道：“不管您愿不愿意，您都是林家的九姐。您总不能一辈子当蒋家十三少——九姐，您总是要回到林家的。” 林九娘没有接敛秋的话，只是默默的取了镜子，仔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 醉隐居里也起了一阵的风波。 权水心是要到桃花庄里一探蒋家十三少的究竟，可是一出门就再也没有回来，已经好几天不见踪影了。 季申君一开始还没当回事，时间一长便有些急了，催着善战童子到桃花庄里找人。 善战童子却执意不肯。 “君上，如今两位权大人都不在，我再擅离职守，这醉隐居的防卫岂不就是形同虚设了？” 最后还是派了善行童子下山。 善行童子很快就回来了，一脸的焦急。 “并未打探到权水心大人的下落，桃花庄上的人从未见过他。还有……” 善行童子着着，就支支吾吾起来。 季申君微微一愣，道：“善行，有话快，不必隐瞒。” 善行童子犹犹豫豫道：“那个蒋家十三少，也离开了桃花庄，是家中有急事，得回去处理。” “什么？”季申君吃了一惊，忙问道，“可了是什么事？” 善行童子道：“都不知道，感觉很神秘的样子。君上，我想，这权水心大人的失踪，不会和这个蒋家十三少有关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隐秘内情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一听善行童子这么，季申君忙道：“这应该不太可能，那蒋家十三少今年才多大呀，不过是个少年罢了。” 善行童子知道季申君一向偏袒蒋家十三少，便也没再多，只是在心里暗暗着急。 权铁心大人一去不归也就罢了，怎么连权水心大人也无故失踪呢？ 真是叫人担心哪！ 而此时的权水心正在龚府的一间偏僻的屋里沉沉的睡着。 龚连莹在隔壁屋里和龚连达着话。 “哥哥，我按你的意思做了，那权水心喝了你从京城带来的迷药，至少能昏睡个五六天——可是，你干嘛要这么做呀？” 龚连达沙哑着嗓子笑道：“还是妹妹你厉害呀，我劝了半天他滴酒不沾，你没几句，他就喝下了掺好药的酒。” 龚连莹想起权水心那副想看自己又不敢看的笨样子，不由得抿嘴笑道：“本以为他是权铁心的弟弟，应该不至于这么没见过世面的。” 龚连达忙恭维道：“妹妹你这样的大美人，纵然是在宫中也是难得一见的。权水心见了你就迈不动腿，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龚连莹叹了口气道：“我再美又有什么用，姐姐当了贵妃，也断了我进宫的路。若是御华真王再看不上我……” 龚连达忙道：“放心，我自有办法让你当上王妃。” 龚连莹疑道：“有什么办法？” 龚连达笑道：“妹妹呀，这御华真王最大的弱点就是他特别心软，从来只有别人欠他的，万不能有他欠别人的。正因为这样权铁心才会把他牢牢的看管在秋情山，不让他和外界接触。” “如今权铁心不在秋情山，权水心又被我诓了过来，正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龚连达凑到龚连莹的耳边，低声道，“就用权水心做诱饵，派人递个信儿去醉隐居，是我们无意中发现权水心大人重伤垂危，以御华真王一向的为人，必然亲自前来探望。到时，你再一登场……你只需记得一点，只要你们金风玉露一相逢，那这事儿就算成了。” 龚连莹想起权铁心对季申君的忠心耿耿，又想起些隐秘的传言，不由得担心道：“若御华真王是个有血有肉的汉子，我倒是不用担心。我担心的就是御华真王他……” 龚连达忙笑道：“妹妹不必多虑，御华真王喜欢的是女子，这一点是千真万确。他早年间曾为了个宫女而寻死觅活，后来那宫女死了，他也就心灰意冷了。——不过，面对妹妹你这样的大美人，他就算是个死人他也能活过来。” 到这儿，龚连达神秘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塞到了龚连莹的手中。 “到时，若御华真王力不从心，你就用这个。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御华真王必定会对你负责，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龚连莹有些扭捏的接过瓷瓶，低声道：“那，我就听你的吧……” 到这儿，龚连莹又有些疑惑，问道：“这权水心怎么就会乖乖的来咱们这儿呢？听你们是要商谈什么重要的事——是什么事情呢？” 龚连达也不想瞒着妹妹，便大喇喇道：“妹妹，你可知道为什么御华真王的身体会如此之差？” 龚连莹答道：“听他是先天不足，原本身体的底子就不好，又因生母出身卑微不受先皇宠爱，没有得到好的照料，所以身子骨儿才会一天弱于一天。” 龚连达笑道：“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法罢了！” “御华真王的确先天不足，但是情状并不严重，他再不得宠也是皇子，慢慢将养也就好的差不多了。虽算不上体格强健，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虚弱无力。” “真正让御华真王身子垮了的人，不是先皇，而是当今圣上。” 听到这里，龚连莹吃了一惊，道，“我听御华真王和圣上兄弟情深，难不成，这是假的？” “不，圣上和御华真王的确兄弟情深，这是毋庸置疑的。”龚连达认真的道，“可是，这份兄弟情深，可是御华真王用半条命换来的。” “圣上继位不久，就染上了一种怪病，整日里头晕目眩，四肢酸痛，渐渐的就卧床不起，连早朝都上不了。当时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圣上便遍寻名医，可这些名医全都表示看不了圣上的病。终于有一天，有一位医生表示，可以看圣上的病，只是前提是，必须要有人替圣上试药。” 龚连莹听得有些不耐烦了，道：“圣上必定是有人替他试药的，这医生是不是不懂宫里的规矩。” 龚连达笑道：“这里的试药，可不是尝药。是要替圣上喝下药汁，经过一天一夜之后，待药效完全进入血液，再放血半碗，让圣上服下。” 龚连达叹气道：“那医生只，所开药材是虎狼之药，直接服下会伤身体，需得有人代为净化——就像婴儿生了病，便让乳母服药，再让婴儿吮吸乳母带着药汁的**，这是一个道理。” 龚连莹还是没想明白：“你的意思是，御华真王是因为替圣上试药才会大伤元气，可是，圣上为何非要御华真王替他试药，随便找个人不行吗？” “不行。那医生了，试药之人要么是父子，要么是兄弟，总之一定要是极亲近之人，这样血脉相连，药效才会好。” 龚连莹不禁问道：“那，御华真王就真的替圣上试药了？” “那是自然。”龚连达道，“那神医的方子甚是奇妙，按他的方子和方法，圣上很快痊愈了。只是，御华真王也因为替圣上试药，身体遭受重创，就这么一病不起了。” 龚连莹这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感叹道：“圣上为了补偿御华真王，所以才会对他这么好。可是转头想想，这样的好，也没什么意思。” 龚连达肃然道：“所以我一提圣上龙体欠安，权水心马上就吓得过来找我商谈此事。你想想，若是圣上再让御华真王试次药，只怕御华真王真的会一命呜呼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犹豫不决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龚连莹微微皱了皱眉道：“那依你看，圣上若是真的龙体欠安，还会让御华真王再试次药吗？” 龚连达冷笑了一下道：“若依我看，若圣上真的病重，肯定会再次动这个念头的。当然，圣上是不会直接提出这个要求的，只会旁敲侧击。而御华真王则肯定会主动要求替圣上试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又能什么？不过妹妹你也不必担心，只要你能怀上御华真王的孩子，圣上念着真王的兄弟之情，一定会对你和孩子多加照拂的。” 龚连莹瞟了龚连达一眼，道：“照不照顾我和孩子，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还会连带着照顾姐姐和外甥们。” 龚连达满不在意的道：“你知道就好，咱们龚家姐妹，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抓住御华真王的心，姐姐才能抓住圣上的心——只要等到那一天，咱们龚家的地位就无人可以撼动了。” 龚连莹微微挑起眼皮，看着龚连达道：“那就别等着了，赶紧让御华真王过来吧......万一他要是看不上我，你还可以想别的辙。” 龚连达赔着笑脸道：“我的好妹妹，别开玩笑了。你可是天仙一般的人，御华真王吃素吃了这么些年了，我就不相信他见了你能不开荤！” ...... 林九娘回到林家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时值秋天，夜风习习，林九娘下了马车，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落冬替她披上了披风，低声道：“九姐，咱们就从偏门回怡心院吧。” 林九娘笑道：“不走偏门，难不成走正门？落冬，你派个人到听雨轩去一趟，告诉大少爷我回来了。再把马车里那些桃花庄的特产给我搬到怡心院去，明天我得去拜访一下老太太。” 敛秋有些紧张的道：“您要去拜访老太太？这，用得着吗？” 林九娘叹道：“院子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太太不可能不知道。我若是不去，这锅就得大哥帮我背——不管怎么样，韩英娘是我做主带进的院子。大老爷再怎么不是东西，在老太太看来，韩英娘也是狐狸精没跑了。不准，老太太还会以为是我指使韩英娘去勾引的大老爷呢！” 落冬愤愤道：“这个韩英娘，简直不识抬举，若她老老实实的，九姐必定会为她安排一桩好姻缘。她却想着要飞上枝头当凤凰——呸！真是瞎了她的狗眼！” 林九娘没有心思再和她们扯这些没用的，只是淡淡的道：“先回去吧。也不知韩嬷嬷现在在哪儿，如果她还能起身，带她过来见我。” 林九娘进怡心院不过一柱香的时间，韩嬷嬷就到了。 不过数日的功夫，一向面色红润的韩嬷嬷已经瘦得脱了相，面黄肌瘦不，眼睛里也没了神采，呆呆楞楞的像是换了个人。 一见林九娘，韩嬷嬷就木然的跪下了，没有哭，也没有哀求。 林九娘叹了口气，示意敛秋将韩嬷嬷扶起来，道：“韩嬷嬷，别的话我也不多了，我只想，事到如今，你有什么想法？“ 韩嬷嬷苦笑道：“老奴还能有什么想法，一切但凭大少爷，九姐处置！” 林九娘低声道：“英娘姐姐现在如何了？” 韩嬷嬷面无表情的道：“就这样吧，比死人多口气罢了。“ 林九娘朝落冬和敛秋使了个眼色，两人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林九娘和韩嬷嬷二人。 林九娘站起身来，走到了韩嬷嬷身边，道：“韩嬷嬷，你是心里有气？” 韩嬷嬷苦笑道：“九姐，我哪里敢有气！我闺女做出了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我哪里还有脸面活下去！可是若我死了，我闺女也没了活路。我现在是生不得，死不得，生不如死啊！” 林九娘心情也十分复杂，韩英娘一开始想要搭上林之澜，林之澜不理她，她居然又打上了林东涯的主意——这个姑娘，年纪不大，胆子不，心眼儿也歪，只是落到如今这个下场，实在是有些凄惨。 更何况，这本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儿，林东涯夺了韩英娘的清白，转脸就给她下了药，这样的恶毒心肠，实在是让人不齿。 想到这里，林九娘便 温和的劝道：“哪里有嬷嬷想得这么严重？英娘姐姐的身体将养些时日会慢慢好起来的。至于这件事情，英娘姐姐的确是一时糊涂，可我觉得，这件事儿不能单算在她身上。” 韩嬷嬷流下一滴浊泪道：“九姐，这俗话的好，到嘴边的肉，没有不吃的道理。英娘她自己把自己送到大老爷嘴边，我还能什么呢？反正我是没脸再在林家呆下去了，九姐，要不，你放我和英娘一条生路，放我们出林家，好不好？” 林九娘微微点了点头道：“若你们不想在林家呆了，那我便放你们走。只是，韩嬷嬷，未来的路，你想好了吗？” 韩嬷嬷垂首道：“这几日，英娘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不单是在林家，只怕是伏州城里都有传闻了......” 林九娘心里一紧。 传闻，又是传闻。 对于女子来，最可怕的，就是这所谓的传闻。 韩嬷嬷看着林九娘，突然心翼翼的开口道：“九姐，你能不能开开恩，让大少爷同意英娘去桃花庄避避风头？桃花庄与世隔绝，又全是女子……我想，让英娘在那儿好好反省反省。至于将来如何，那都是她的造化——只盼九姐能拉她一把！” 林九娘一下子愣住了。 见林九娘不置可否，韩嬷嬷忙道：“若是九姐为难，那便算了。” 林九娘有些犹豫，韩英娘是个不安分的人，而桃花庄又是那么安静祥和的地方，她并不想让韩英娘过去。 但她想到这些日子里韩嬷嬷对自己的悉心照料，心不禁又软了。 “韩嬷嬷，若英娘姐姐真的愿意去桃花庄，我也不反对。只是，那桃花庄里俱是女子，又远离城镇，一旦进去，生活可不比怡心院舒适。” 韩嬷嬷沉重的道：“我就是要让她在这么个环境里静思己过，若是在外头别的什么地方，我一是担心她受不了闲言碎语，二是担心她破罐子破摔。” 韩嬷嬷的也有道理，林九娘便也默许了。 此次吃了这么大的亏，想必韩英娘也会有所反省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开不了口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九娘正和韩嬷嬷着话，房门突然被轻轻敲响了。 林九娘估摸着应该是林之澜到了，便对韩嬷嬷使了个眼色。 韩嬷嬷有点恐惧，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自事发之后，她还没见过林之澜的面。 林九娘宽慰道：“没事儿，我出去带大少爷去书房，你寻着空儿就出去吧。” 韩嬷嬷擦着眼睛道：“九姐，你对我们这些下人实在是太好了......” 林九娘不喜欢“下人”这个词儿，但她也没有纠正韩嬷嬷，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林九娘推开门一看，果然，林之澜正站在院里，静静的看着她。 林九娘嫣然一笑，上前行礼道：“九娘见过大哥。” 林之澜没有话，也没有笑，只是生硬的点了点头。 林九娘明白了林之澜的意思，立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林之澜冷笑道：“你跪什么？” 林九娘耷拉着脑袋，闷闷的道：“怡心院里出了事，自然是应该由我负责。虽这段时间我不在院里，可归根结底，出事儿也是因为我走之前安置不当。大哥，你要处置，就处置我吧！” 林之澜拉着一张脸，本就是为了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一见林九娘低眉顺眼的跪在地上，便马上叹了口气道：“起来吧！处置你又有什么用？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 林九娘低着头，讪讪的起了身，林之澜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书房！你好好和我一，这件事要怎么收尾才好！” 落冬和敛秋忙偷偷推了林九娘一把，林九娘嘟着嘴，怏怏不乐道：“那大哥且随我来吧！” 她与林之澜一前一后的进了书房。 竹笙和竹笛识相的没有跟进去，落冬和敛秋见状，便也止住了脚步，停在了书房外头。 林之澜一进书房，便立刻转身看着林九娘，脸上的冷漠一扫而光，低声微笑道：“九妹，你还好吗？” 林九娘微微一笑道：“我很好，这段时间我在桃花庄里过的很开心。只是，又让大哥替我操心了。” “没什么，只要你好，大哥做什么都值得。”林之澜温和的道，“事情你都知道了吧？让你回来，主要还是因为顾虑到韩英娘毕竟是韩嬷嬷的女儿，关于她的去留，我得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林九娘犹豫了一下，答道：“若是可以，我想让韩嬷嬷和韩英娘先到桃花庄避避风头，对外便将她们逐出林家。反正，等到韩英娘身体好些，我会再为她寻个好些的出路的。” 林之澜问道：“那你还回桃花庄吗？” 林九娘的脸微微一红道：“如果可以，我还想回去——我很喜欢桃花庄，在那里的日子自由自在，无忧无虑，比在林家时快活多了。” 听林九娘这么，林之澜的眼睛亮了一下，但是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既是如此，我看，韩嬷嬷和韩英娘就别去桃花庄了。”林之澜淡淡的道，“韩英娘心术不正，我怕她留在你身边，会对你不利。” 林九娘笑道：“没事，只是让她在桃花庄将养几个月罢了。韩嬷嬷毕竟是我的教养嬷嬷，又一向对我忠心耿耿，我实在不忍心拂了她的意。再了，这本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儿，到心术不正，我觉得，大老爷的心肠更是狠毒，做出来的事儿简直禽兽不如。” 林之澜知道林九娘是想全了和韩嬷嬷的主仆情意，便也没有再多什么，只是提醒道：“让她俩去桃花庄，倒不是什么难事，只需我一句话而已。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韩嬷嬷虽对你忠心耿耿，但韩英娘毕竟是她的亲女儿。出了这件事，韩英娘必定恨大老爷入骨，不定也会顺带着恨上你。你别让她们母女俩在桃花庄里呆太久，时间差不多了，就送她们出去吧。我会再为你物色一个教养嬷嬷的。” 林九娘忙推辞道：“不用了，我觉得……我不再需要教养嬷嬷了。” 林之澜一愣。 林九娘忙解释道：“桃花庄里的王嬷嬷很是精明能干，我平时跟着她能学到不少东西，都觉得不需要教养嬷嬷了。” 林之澜这才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你的也有道理，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一段时间未见，林之澜对林九娘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宠溺娇纵。 林九娘看着林之澜望向自己那温柔的目光，突然想起了王公子。 她总有种感觉，觉得王公子看向自己的目光，特别像大哥看向自己的目光。 想到这里，林九娘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将王公子的事儿告诉林之澜。 从理智上来，她知道，应该告诉林之澜。 可是，犹豫再三，她还是没有开口。 因为她知道，如果林之澜得知她和王公子有来往，肯定会立刻加以阻止的。 而她自己，却还想和王公子继续的来往下去。 因为，从到大，王公子应该是她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虽然，她不了解他的真实身份。 他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可是，这并不妨碍他们之间顺畅而又真诚的交流。 “九妹？”林之澜见林九娘似乎有心事，不由得问了一句道，“你怎么了？” 林九娘忙勉强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林之澜以为林九娘是担心韩英娘的事情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忙安慰她道：“没事的，大太太现在还在禁足，翻不起什么浪，老太太那儿我去，你人不在怡心院，和你扯不上多少关系。” 林九娘满怀歉意道：“大哥，我好像总是替你惹麻烦。” 林之澜微微一笑道：“大哥不怕你给我惹麻烦，大哥只怕你过的不开心——九娘，只要你好好的，大哥为你做什么都乐意。” 林九娘低下了头，不敢看林之澜的眼睛。 大哥对自己掏心掏肺，自己却有事瞒着他不……林九娘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可是，她终究还是没有把王公子的事儿出口。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狗食月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九娘，对于未来，你有什么想法呢？” 林之澜委婉的问道。 林九娘低着头道：“不管怎么样，世子夫人，我是不想当的了。” 林之澜也点了点头道：“当初也是我太鲁莽，没有多想，就替你订下了这门亲事，责任在我。既然你已无意于这桩亲事，那我也会替你解决的——你就不必因为这件事儿烦心了。” 林之澜得如此轻描淡写，却更让林九娘难过了。 当初是她死乞白赖非要嫁进忠勇侯府，否则的话，大哥何必吃力不讨好，白白花那么多两银子去给她挣一个世子夫人的头衔？ 现在又是她决定不嫁白秀杨了，还是得大哥替她善后，想着怎么和忠勇侯府周旋。 从前世到今生，她都欠大哥太多，太多了。 可她，却连最基本的坦诚都不能在大哥面前做到。 想到这里，林九娘不禁有些黯然。 她能为大哥做些什么呢？ 似是看出了林九娘的心思，林之澜抚了抚她的头发，道：“你别多想，安安心心的回桃花庄，能过一天快活日子，就过一天快活日子。只要有大哥在一天，你就不用怕，大哥一定把所有的事情都替你安排好。” 林九娘缓缓抬起头，看着林之澜的眼睛。 她原本有很多话想。 她想，总有一天自己会变得强大，总有一天她会不再需要大哥操心，总有一天，不定她可以来保护大哥。 可是她想了又想，还是没把这些话出口，只简单的了句：“我知道了，大哥。” “行，你知道就好。”林之澜看了看窗外的月亮，道，“不早了，你睡吧。” 林之澜出了怡心院，韩嬷嬷也早已离开，怡心院又恢复了平静。 落冬端来了夜宵，笑吟吟道：“大少奶奶知道您回来，特地让送来的血燕——九姐，您饿了吗？先吃一口吧。” 林九娘想着第二天要去见林老太太，心里有事，没有胃口，便随意的摆了摆手道：“我不饿，要不，你和知夏还有敛秋吃吧。” 知夏站在门口，笑嘻嘻道：“这可是血燕，您敢让我们吃，我们也不敢吃呀。九姐，您就吃一口吧，怎么也是大少奶奶的心意。” 林九娘想想也是，便抬头笑道：“那就端过来吧。” 落冬刚把血燕端过来，便听院子里敛秋笑道：“哎呀，天狗食月了！” 林九娘用银勺搅了搅血燕，轻轻的抿了一口，见落冬和知夏都跑到了门外，不由得笑道：“不就是天狗食月吗？有什么好看的？” 落冬远远的笑道：“九姐，我还没见过天狗食月呢，你也应该没见过啊。” 林九娘自言自语道：“见过啊，我九岁的那年秋天，天狗食月，而且......” 她突然猛醒了过来。 记忆中九岁时的那场天狗食月，就是现在啊！ 而且..... 而且什么来着？ 林九娘突然想了起来。 九岁那年的秋天，天狗食月，而且第二天凌晨下了场雷雨，雷电引发了一场火灾...... 火灾...... 对！ 林九娘突然想起来了。 那是一场很大的火灾，好像，烧到了桃花庄，还烧到了秋情山...... 林九娘依稀记起来了，桃花庄烧得不严重，林之澜当时只在她面前略提了几句，是还好没出人命。 可是秋情山那场山火烧得尤其大，几乎将整座山都烧为了一片黑土。 林之澜当时还和她了，还好秋情山上没什么人住，只是可惜了一山的好枫树了。 前世的她对此事并不在意，所以一直没想起来这事儿。 可是今晚的天狗食月一下子把记忆中的片断给勾出来了。 林九娘手一抖，只听“哗啦”一声，大半碗血燕全泼到了地上。 落冬听到屋里有异响，忙跑进来，一看血燕全泼在地上，碗碎了一地，忙道：“九姐，怎么了？没烫着吧？” 只见林九娘脸煞白，双眼发直，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落冬吓了一大跳，忙叫来知夏和敛秋，围着林九娘道：“九姐，您这是怎么了？” 林九娘吭了半天，突然开口道：“落冬，我要回桃花庄，立刻，马上！” 落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一愣道：“为什么呀？九姐？我们刚从桃花庄过来啊，而且，这深更半夜的，您怎么出发呀？这城门都落了锁了！” “那我不管，我马上就要回去！”林九娘不知道该怎么和落冬她们解释，转身就出了书房，朝卧室走去。 落冬慌了神，看着知夏和敛秋道：“这是怎么了？方才不还好好的吗？” 知夏和敛秋也是一头雾水，面面相觑道：“不知道呀。今儿大少爷来的时候，虽脸色不好，可是咱们也没听见他冲九姐发火呀。而且，走的时候，看他俩神色还好，不像吵过架啊。” 落冬惴惴不安的跟着林九娘进了卧室，一眼看见林九娘正翻包袱里的男装，吓了一跳道：“九姐，你还真要回桃花庄呀？就算要回去，那也是明天早上的事儿啊。” 林九娘头也不抬道：“明天早上，那就迟了！” 落冬手足无措道：“迟不迟的，那也得明天早上！再了，您不是还得去拜访老太太吗？” 林九娘现在那还顾的上林老太太。 她几下便把男装翻了出来，三下五除二就当着落冬的面给换上了，然后便急火火的坐到了梳妆台前，一把将头上的钗环全给撸了下来。 落冬彻底蒙了。 虽这段时间林九娘的性子一直是变来变去，让人有点琢磨不透，可是不管怎么变，林九娘向来都是讲道理的啊。 如此的蛮不讲理，如此的莫名其妙，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还没等落冬缓过神来，林九娘已经梳好了男髻，风风火火就往院子里走。 知夏和敛秋忙将她拦住，道：“九姐，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就算是要走，也要和大少爷打个招呼啊！城门落了锁，您一个姑娘家，总不能流落街头吧！” 林九娘心急如焚，又没法将实情出来，只急得跺脚道：“城门什么时候开？” 知夏道：“寅时一刻吧......” 林九娘已经记不清火灾发生的具体时刻，只想着要尽快到秋情山向王公子报信。 醉隐居在秋情山上，而秋情山的山路又十分崎岖，若是起了山火，只怕……只怕王公子性命难保！ 第一百三十章 无可奈何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之澜一离开怡心院，就动身去了铺子。 竹笙心翼翼的问道：“大少爷，夜都深了，您不回听雨轩吗？” 竹笛也劝道：“大少爷，大少奶奶知道九姐回来，特地让白露炖了血燕送过去。就冲她对九姐的这份心，您也该回听雨轩了。” 林之澜有些不自然的道：“铺子里有急事，钱掌柜还等着我呢。再这点儿了，大少奶奶应该也歇下了。我明天再去吧！” 竹笛还想劝两句，可林之澜已经转身向外走了。 竹笙凑到竹笛耳边，轻声道：“算了，大少爷心结不解开，就算回了听雨轩也是无济于事。” 竹笛摇头道：“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这样，我心里不是滋味。你看珏哥儿都瘦成什么样了，我看着都难受。” 竹笙劝道：“这事儿急不得，珏哥儿也求过我了，咱们一起努努力，早晚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会和好的。” ...... 这边林之澜去了铺子，那边落冬急急的来了听雨轩。 此刻的蒋萱正歪在炕上想心思。 方才她特地让白露端了盅血燕送到怡心院——虽林之澜对外一直刻意的对林九娘表现得很冷漠，但是蒋萱和他毕竟夫妻多年，多少还是能揣摩到他的心思。 思来想去，蒋萱总觉得林之澜不可能一下子斩断和林九娘的兄妹之情。 所以一听林九娘要回林家，蒋萱便想着要对林九娘好一点儿，不定林之澜会念在这点上对自己态度好些。 谁知刚才夏至过来回话，是林之澜出了怡心院就直接离开了林家，去发去铺子了。 蒋萱烦燥的将手中的帕子摔到了炕上。 前一阵子，她听了林世珏的话装病，把自己饿得眼冒金星，可是到头来，没等来林之澜，倒等来了韩英娘那个狐狸精。 虽林之澜没搭理韩英娘，可蒋萱心里还是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后来还出了韩英娘勾搭林东涯的龌龊事儿，闹的林家上下都议论纷纷。 因着这些糟心事儿，这几天，她和林之澜基本上没见过几面，每次见了面，林之澜也都是不痛不痒和她扯几句闲篇，她也不敢多话，只能唯唯诺诺，凡事都顺着他。 这样提心吊胆，惴惴不安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啊！ 蒋萱正欲起身，却见白露进来道：“大少奶奶，怡心院的落冬姑娘来了。” 蒋萱眉头一皱道：“她来了？有什么事儿么？” 白露有些为难道：“好像，是来找大少爷的。” 蒋萱顿时来了气，冷冷道：“大少爷不是刚去的怡心院吗？怎么，还有什么别的事么？不能明天再，非得大晚上来找人？” 白露陪着心道：“是有点儿事想找大少爷商量。” 蒋萱没好气道：“大少爷不在！到铺子里去了，让她上铺子找去！” 白露忙道：“大少奶奶，我看落冬姑娘挺着急的，不定怡心院真出了什么事儿。要不您去一趟，或者问问落冬，若真有什么事儿，您可以去找大少爷呀。这样一来的话......” 蒋萱一听，白露的也有道理。 若是落冬来了听雨轩，自己却置若罔闻，这要是被林之澜知道了，肯定会怪罪自己没尽到当大嫂的责任。 想到这里，蒋萱便强打起精神，挺起腰板道：“那这样吧，先让落冬进来，我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落冬在听雨轩门口等了半天，白露这才姗姗来迟，笑道：“落冬姑娘，大少爷不在，不过大少奶奶在，要不你进来和大少奶奶到底有什么事儿。” 落冬头皮一麻，忙笑道：“白露姐姐，这大少爷去哪儿了呀？我还是直接去找大少爷吧。” 白露笑道：“大少爷去铺子了，你可去不了。要不这样吧，你先和大少奶奶，到底找大少爷有什么事儿。” 落冬这下可犯了难，她也不知道九姐为什么突然要回桃花庄，该怎么和大少奶奶呢？ 如果是大少爷的话，大少爷一向惯着九姐，就算是这阵子兄妹之情有些淡了，但是若九姐坚持要回桃花庄，大少爷多半还是会顺着她的。 可是大少奶奶，可就不一定了...... 可是白露已经开口了，自己若是不去，不是也会被落下话把儿吗？ 落冬思前想后，只得硬着头皮跟着白露去见了蒋萱。 蒋萱一见落冬，便笑盈盈的道：“落冬姑娘，怡心院若有什么事儿，可以先来找我。大少爷这段时间事务繁忙，若是真有什么事儿我处理不了的，我再去找大少爷也不迟。” 落冬嘴角抽搐了一下，忙笑道：“也不是有什么大事儿，就是......九姐想要回桃花庄了......” “回桃花庄？”蒋萱挑了挑眉毛，疑道，“不是刚回来么......为什么急着要走？” 落冬支支吾吾道：“可能是......不习惯怡心院了吧。” 蒋萱见落冬一脸尴尬，起话来也是前言不搭后语，便道：“落冬姑娘，我是九娘的大嫂，你有什么话尽管可以对我。” 落冬苦着脸道：“大少奶奶，九姐就是想回桃花庄了，您能不能尽快给她安排几辆马车，城门一开就送她回去呢？” 蒋萱笑道：“这可不行，等大少爷回来再吧。你和九娘，回桃花庄也不急于一时，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的住上一阵子再。” 落冬也明白蒋萱肯定不会同意，便想着去找林管家。 可是这个点儿林管家已经回家去了，并不在林家大宅里。 落冬束手无策，只得怏怏的回了怡心院。 林九娘听了落冬的解释，沉默了半天才道：“大嫂有没有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落冬摇头道：“没有，大少奶奶大少爷这阵子很忙，时常不回听雨轩过夜的。” 敛秋急道：“九姐，要不等明天林管家来了，您和他吧。现在不早了，您还是歇着吧。” 林九娘面无表情的道：“能不能找个厮去给大哥报个信儿，我有急事找他？” 落冬心翼翼道：“这……除非大少奶奶开口，或者，老爷太太……” 林九娘明白了。 在林家，她的权力，向来只局限在怡心院里。 出了怡心院，她什么也不是。 更何况，现在外头都觉得林之澜和她的兄妹之情已日渐淡薄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被逼无奈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九娘沉默了片刻道：“那行，那你们先睡吧，等明天天亮了再。” 敛秋松了口气道：“九姐，你先把这衣服换了吧，要是院子里来了人，见你这副打扮，恐怕是要吓一跳的。” 林九娘心情有些沉重，没有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落冬搀着林九娘回了卧房。 关上门，落冬轻声问道：“九姐，您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回桃花庄啊？现在没有外人，您就把实话告诉我，行吗？” 林九娘苦笑道：“落冬，是不是我什么你都信？” 落冬斩钉截铁道：“对，九姐，您什么我都信，只要您对我。” “因为，我算到了，今天晚上到明天早晨，桃花庄会有一场火灾，我得赶回去救火！” 林九娘话音刚落，落冬突然“扑哧”一声乐了。 “九姐，别逗我了行吗，您什么时候学会算命了？”落冬一脸轻松的道，“是不是桃花庄那些丫头教您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星象占卜术？您千万别信那些东西，要是有用，她们怎么不先算算自己？” 林九娘没有笑，而是一脸凝重的道：“落冬，刚才你的，我什么你都信。” 落冬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我桃花庄会有火灾，就一定会有火灾，所以我要赶紧回去。”林九娘看了看窗外已经渐渐显露出来的月亮道，“落冬，你敢跟我一道走吗？” 落冬僵在原地，颤声道：“九姐，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是要——” “我想翻墙出去，等城门一开，我就出城。” 落冬吓得四肢冰凉，膝盖一软，差点跪到地上。 “九姐，您可别开玩笑。您若是真的翻墙出去了，只怕整个怡心院的人......都逃不了干系！” 这个道理，林九娘如何不知道？ 可是若她不翻墙出去报信，只怕整个醉隐居的人都将葬身火海！ 想到这里，林九娘按住落冬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道：“你不跟着我出城也行，但你得留在怡心院，替我挡个一天的时间。我处理完事情，马上就回来！” 落冬结结巴巴的道：“九姐，就算你觉得桃花庄真的要发生火灾，那也用不着你亲自去啊。我，我，我这就去找大少奶奶，让大少奶奶派人通知大少爷，然后大少爷——” “落冬，你觉得大少奶奶会相信吗？或者，大少爷会相信吗？” 林九娘不想再和落冬讲道理，因为她已经想明白了，没有人会相信她天马行空的一句话，哪怕是大哥林之澜。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马上离开林家，亲自去秋情山报信。 如果来得及的话，她再赶回来，大概也要一天的时间......平时怡心院里没有什么人过来，大哥这几天又很忙，不定......不定能瞒过去呢？ 虽然知道这样的想法有些幼稚和不切实际，可是林九娘实在是没有办法。 她不可能就这么等着雷电引发山火，然后山火再将醉隐居烧成一片焦土！ “落冬，我求求你了，算我求你！”林九娘双眼通红，眼角似有泪光，“无论如何，我得马上回桃花庄！” 落冬被林九娘的这一举动弄得手足无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落冬，你帮我顶住，就一天的时间，我保证明天下午就回来！“ “顶住？我怎么顶......”落冬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九姐，你不在怡心院，让我怎么顶啊？” “如今怡心院里就你们三个大丫鬟，顺带着几个丫鬟。丫鬟不用管她们，你只需搞定敛秋和知夏。我走后，你便将此事告知她们，她们怕担责任，必然不敢将此事闹大。你们三个只需不要让丫鬟进我的房间，并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将一日三餐端入我的卧房就行了。” 落冬颤着声音道：“可是，九姐，你一个人去桃花庄......” “我不会有事的。”林九娘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落冬，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对吗？” 落冬满眼是泪道：“我......我，是的！九姐，可是......” “别可是了，相信我！”林九娘从怀中拿出帕子，替落冬擦眼泪，“我向你保证，明天下午我肯定回来！” 落冬苦笑道：“明天下午您要是不回来，我就自行了断！” “不会的，落冬，不会的！”林九娘摸了摸落冬的脸，挤出了一丝笑容道，“我一定准时回来！” ...... 此时的季申君，正坐在床上，和善言童子、善战童子着话。 善言童子吞吞吐吐道：“权水心大人下山，是为了到桃庄花庄确认一下蒋十三少的身份。可是，不知怎么的，却在伏州城里被龚连达龚大人发现了。如今权水心大人在龚府养伤，龚大人来信，权水心大人伤得很重，一时不方便挪动，所以......” 季申君焦急的问道：“那水心有没有生命危险？” 善言童子犹豫了片刻道：“这，我也不知道，信里只，权水心大人仍然昏迷不醒......” 季申君拧紧了眉头，道：“既然如此，明天我就下山一趟，看看水心吧！” 善言童子忙劝道：“君上，这山路崎岖，您别被颠坏了。由我去就行了，到时我会把权大人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告知您的。” 季申君却仍是放心不下，绞了绞手指道：“到时用轿子把我抬下山就是了。龚连达毕竟是龚贵妃的弟弟，又救了水心一命，我上门拜访也是应该的。” 善战童子皱眉道：“君上，您的身份尊贵无比，那龚连达算是个什么东西，虽是龚贵妃的弟弟，可并无一官半职，您怎么能去拜访他呢？还是让我们去吧！” 季申君左思右想，还是坚持道：“我放心不下水心，我还是想亲自去看看。” 正着，突然窗外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雷声。 善战童子大喜道：“君上，要下雨了。这一下雨，山路必定泥泞不堪，轿子也是走不了的，我看，还是由我们去吧！” 善言童子也道：“是啊，君上，抿就别为难轿夫了，这雨后山路最是难走，摔上一跤，那就是鼻青脸肿。” 季申君无奈道：“好吧，那就暂且依了你们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山火突发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善言童子和善战童子见季申君妥协，顿觉心头松了一口气，便双双起身道：“既是如此，君上就先歇着吧，我们先退下了。” 季申君沉默的点了点头。 善医童子进来服侍季申君喝下冬月泉的泉水，见季申君若有所思，便劝道：“君上整日忧思过度，恐对身子不利——还是放宽心为好。” 季申君苦笑道：“我知道，你们一个个的巴不得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乖乖的当个活死人——或者在你们看来，我早已经死了。” 善医童子尴尬的道：“没有，君上，您误会了。我们只是担心您的身体。待将来您的身体逐步好转了，您也不必整日的呆在这醉隐居中，大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身体好转？”季申君苦涩的笑了一笑，“不可能，不可能了……” 两人正着，天空中又闪过几道闪电，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将暗沉的天空瞬间映成了白昼。 只是一阵雷电交加，随后却并没有下起暴雨。 雨水淅淅沥沥，下的有些秀气。 善医童子替季申君掖好被子，道：“一场秋雨一场寒，君上这几天千万注意保暖。若是有什么事情就摇床头的铃铛，我们都是轮流守在您的门口，随时可以进来侍奉您的。” 季申君微微一笑，没有话。 善医童子便退了出去。 这场雨下的断断续续，偶尔还会传来几声沉闷的雷声。 可是谁也没有把这场雷雨当回事。 夜已深了，除了巡逻的侍卫和值夜的童子，其余的人都已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醉隐居一片静谧，渐渐的到了黎明时分。 因为下着雨，天空还是一片昏昏沉沉。 又过了两三个时辰，天空这才渐渐的透过几丝光亮。 许是因为下雨天的缘故，虽然天已经不早了，但是季申君和诸位童子都还昏昏沉沉的睡着，没有起来。 善食童子是第一个起床的童子，因为他要为季申君准备早餐。 正当他蹑手蹑脚的走进厨房，撸起袖子准备和面的时候，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天空中仍然飘着濛濛细雨，善食童子打开内院的门，探出头去问道：“有人在敲门？” 侍卫们便答道：“是，是蒋家十三少，之前曾来过的。童子，要不要放他进来？” 善食童子警惕的问道：“大早上的，他为何要来醉隐居？君上还在休息，你让他改日再来吧！” 侍卫却是有些为难，道：“蒋家十三少，他有重要的事情告诉君上。这件事关乎君上的性命，让我们赶紧禀报君上。” “故弄玄虚！” 善食童子想起之前蒋家十三少玩过的那些手段，不由得皱了皱眉道：“君上还在休息，你让他快点走吧！” 可过了一会儿，侍卫又回来找善食童子，一脸茫然道：“童子，蒋家十三少，秋情山起山火了，让我们赶紧收拾东西走呢！” 善食童子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淅淅沥沥的雨水道：“你没长眼睛吗？山火？山火在哪里？你指给我看看！再了，现在还在下雨，这山火想烧也烧不起来呀！” 侍卫们一向只负责醉隐居的保卫工作，对于别的事，向来是没有发言权的。 听善食童子这么，他们也只能到门口向林九娘回话：“蒋十三少，你来的不巧，君上还没起床呢，你过些时日再来吧！” 林九娘先是翻出林家院子，然后一路提心吊胆赶到城门口，恰逢城门开启，她花了好几两银子才雇到一辆马车径直驶向秋情山。 到了秋情山脚下，马车难行，好在马车夫是个老手，直接骑马带着林九娘上山。 就这样紧赶慢赶，她这才来到了醉隐居的门外。 虽然暂时还没有山火的影子，可林九娘相信自己的记忆并没有错。 她扯着嗓子喊道：“山火就要来了，你们再不动身，可就晚了！我冒着雨赶过来，可不是为了捉弄你们玩儿的！” 想到这里，她灵机一动，大喊道：“桃花庄已经被烧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你们若是不想葬身火海，就赶紧收拾东西跑吧！” 外院异样的骚动惊醒了善战童子，他一听是蒋家十三少来了，便气冲冲的出了内院，打开外院的大门，劈头盖脸的就冲林九娘骂道：“蒋十三少，你是不是阴魂不散，大早上的就来给我们找不痛快？山火？山火在哪？若是桃花庄真的着了火，你不想着怎么给林家送信，反倒惦记起醉隐居了？我告诉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否则的话，别怪我刀剑无眼！” 林九娘真是欲哭无泪，是啊，这都第二天上午了，怎么一点儿山火的动静也没有。 难不成，是自己记错了？ 可是自己明明记得天狗食月之后，秋情山起了一场大火啊！ 此时的林九娘已是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善战童子看着她，又道：“蒋十三少，你若是没法回去，我可以派人送你下山。” “下山？我辛辛苦苦上山就是为了通知你们赶紧走，如今你们不走，我怎么下山？”林九娘想起仍在怡心院的落冬，急道，“善战童子，我真的没有恶意！山火来就来，等它来了，可就迟了！” 善战童子冷笑道：“那你告诉我，如今山火在哪儿，我即刻派人去看。若是真有山火，你放心，醉隐居必不会亏待你！” 林九娘一时语塞。 是啊，山火在哪儿呢？ 她也不知道啊！ 看着呆若木鸡的林九娘，善战童子轻蔑的笑了笑道：“蒋十三少，我就当你今天是来开了个玩笑。好在你没有叨扰到君上，我也不同你计较，你走吧！” 林九娘恨恨道：“善战童子，我没有开玩笑！”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突然闪现在半空中。 紧接着，又是几道闪电如同蛇形蜿蜒的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一阵狂风毫无预示的刮了起来，吹得林九娘几乎站不住脚。 善战童子的眼睛很锐利，他突然发现不远处闪起了星星点点的亮光。 而那片亮光在山火的鼓吹下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向醉隐居奔袭而来。 山火！ 的确是山火！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成功逃离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季申君是在迷迷糊糊中被人直接背起来的。 因为他习惯用酒来催眠，所以酒劲还没散去的他一时很难完全清醒，只能半睁着眼睛，迷茫的看着醉隐居中慌乱的童子们。 “出了什么事吗……” 季申君低声的问道，可是没有人回答他。 只听善战童子大声道：“东西捡要紧的捡走，无关紧要的，都不要了！我先带君上走！” 又听善行童子道：“火马上就要烧来了，东西都不要了，还是快走吧！” 季申君伏在善行童子强壮的背上，只觉得自己如同一叶扁舟，晃晃悠悠的航行在一片未知的汪洋大海中。 迷迷糊糊之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却又意外的身影。 是蒋家十三少。 只见蒋家十三少急急的奔到善战童子面前，说道：“此次山火来势汹汹，童子，你还是赶紧带着王公子先撤吧！” 善战童子心急如焚，不顾外头还在飘落的牛毛细雨，背着季申君，大踏步的跑出了醉隐居。 此时的山火已经熊熊燃烧着了，如同一阵热浪，汹涌的向醉隐居涌来。 季申君朦朦胧胧中感到一片强烈的炽热的感觉，只觉得胸口一闷，差点喘不上气。 这片炽热像火，烧得他口干舌燥，浑身难受。 他想要挣脱，可又无力挣脱。 “君上！” 一向自视甚高的善战童子，面对眼前的熊熊烈火，也只能败下阵来。 水火无情，他第一次深刻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走吧，赶紧走！” …… 秋情山的大火，一连烧了三天三夜。 原本全是枫树，勉强算的上有些景色的秋情山，因为这场山火，彻底变成了一片焦土。 醉隐居则成了一片断壁残垣，还好因为撤离得及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此次山火虽然也波及到了桃花庄，可是因为桃花庄的少女们救火及时，桃花庄并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也没有人员伤亡。 而醉隐居撤出的一干人等，全都住进了伏州城最好的客栈里面。 因为这一路上的折腾，季申君发起了高烧，烧的满嘴胡话，昏迷不醒。 众位童子们忙得团团转，而侍卫们则忙着跟老板清退其余住客他们要包下这间客栈。 一片慌乱之中，林九娘瞅了一个空档，趁着众位童子没注意，偷偷的溜了。 王公子虽病了，但她并不着急。 有众位童子的悉心照料，他迟早会好的。 她得赶紧回去了，也不知落冬她们怎样了，有没有撑住。 当林九娘回到林家大宅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此时的林九娘满脸乌黑，衣衫上也满是污渍，看起来十分的狼狈。 现在别说是别人了，就算是大哥林之澜看见她了，只怕一时之间也认不出来。 她往林家大宅的偏门门口一站，立刻就有门房过来赶她走人了。 “唉唉唉，要饭的别站这儿啊，这可是林家！” 林九娘没法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爬墙，便只得对门房说道：“我是怡心院落冬姑娘的朋友，这位小哥，可不可以替我叫她出来一下？” 门房瞟了林九娘一眼，轻蔑的说道：“你是落冬姑娘的朋友？就你也配？给你两文钱，快滚吧！” 林九娘忍住气，从怀中掏出五两银子，丢在了门房的面前，说道：“给你五两，不用找了！我是落冬姑娘的表弟，家里遭了火了，特地过来找她的！” 门房一怔，弯腰捡起五两银子，掂了掂，满腹狐疑的看着林九娘看了几眼，转身进去了。 没过一会儿，落冬匆匆忙忙的出来了，一见林九娘便是一怔。 林九娘上前就抓住落冬的手，大声道：“姐，家里走了水了，我爹让我来找你。你们九小姐说过的，家里无论出了什么事，都可以来找她！” 落冬睁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一时之间又惊又喜，忙道：“是，九小姐是说过，那你跟着我进来吧！” 门房拦住道：“这可是外男，不可以进怡心院！” 落冬没好气道：“能不能进，我心里有数！” 说着，又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碎银子递给门房，说道：“闭上你的嘴巴！” 落冬在怡心院向来是最得宠的大丫鬟，门房也不敢和她硬杠，只敢收起银子，偷偷的笑骂道：“这九小姐真是愈发荒唐了，大白天的，就这么让外男进去……” 落冬将林九娘领进怡心院，自然又是一场大风波。 敛秋和知夏都哭得和泪人儿一般，一边服侍林九娘洗澡更衣，一边道：“九小姐，你实在是太鲁莽了。这是没出事还好，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就是死上一万次也是不够的！” 林九娘想起秋情山上的大火，一时也是心有余悸，笑道：“这次是我大胆，下次不敢了你们放心，绝对没有下次了！” 落冬则有些忧虑道：“若是有人来问起我的表弟，那可如何是好？” 林九娘满不在乎道：“就说他……翻墙走了！” 敛秋急道：“九小姐，事关你的闺誉，不可这样含糊带过啊！要不这样吧，弄个小丫鬟扮做你方才的样子，赶紧由落冬送出去吧！” 林九娘犹豫了片刻道：“那……你们安排吧！” 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件事如果有心人要查，一定是可以查得出来的。 如果被人知道自己大半夜翻墙出了林家，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回来，自己的所谓闺誉也就不复存在了。 可是林九娘并不后悔。 她救了整个醉隐居的人，包括王公子。 虽然，整个醉隐居，没有一个人对她说一句感谢的话。 可她仍然不后悔这么做。 敛秋出去安排了，林九娘问落冬道：“怎么样，今天一天都没什么事儿吧？” 落冬苦笑道：“若您再不回来，可能就有事儿了。” 林九娘敏感的问道：“是大嫂？” 落冬答道：“对。大少奶奶今天往院里送了好几回东西了，上午我都推说您还在睡觉，打发走了。方才中午的时候，大少奶奶又让白露过来，我说您正在屋里用饭，不想被打扰，这才又打发走了。” 林九娘不禁苦笑了一声。 只怕这件事，迟早要东窗事发。 到时，自己该如何解释……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无可奈何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掌灯时分，林之澜才回了听雨轩。 蒋萱急忙迎了上来，笑盈盈的问道：“忙完啦？小厨房的菜饭都好了，我这就让她们端上来。” 林之澜静静的由着蒋萱伺候他换衣服，换好了衣服，这才缓缓的坐下，问道：“孩子们都还好吗？” 蒋萱低眉顺眼的答道：“好着呢。孩子们都很懂事，特别是珏哥儿，最近很用功，直想着替你分担些担子呢。” 林之澜淡淡道：“早晚有那一天，将来我的位子，迟早是他的。” 蒋萱站到林之澜的背后，轻轻的替他捶起肩来：“今天你去怡心院了吗，九妹好像有点儿不舒服。” 林之澜有些警觉的扭过了头，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了？” 蒋萱赔着笑道：“昨天晚上落冬来听雨轩，说是找你有事儿。我一问，她说是九妹想要回桃花庄。当时你已经出去了，我便和她说，这件事得等你回来再说。今天一大早，我想着她在桃花庄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吃，就让人送些东西过去，可是却听落冬说她一直睡着” 林之澜耐着性子听蒋萱絮絮叨叨，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道：“她为什么想要回桃花庄？” 蒋萱一愣，有些尴尬的答道：“我问落冬了，落冬也说不知道。本来我今天想去怡心院的，但落冬说九妹有点儿不舒服，一直躺在床上没起床，我也就没去打扰她了。” 林之澜没再吭声，只是默默的走到书架前，翻开了一本书。 蒋萱有些没趣，只得讪讪的坐到一边，不知做些什么才好。 白露见状，站在门口，偷偷的给蒋萱使了个眼色。 蒋萱见状，便起身走了出来，低声道：“什么事儿？” 白露看了一眼屋里林之澜的背影，凑到蒋萱的耳边道：“您不是让我们盯着点儿怡心院吗，下午的时候，落冬姑娘领着个少年进了怡心院，过了没多久，敛秋又领着那个少年出来了......” “少年？”蒋萱眉毛一跳，撇了一眼白露，“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说是落冬家的表弟......”白露有些局促不安，“也问过门房了，确有此事。” 蒋萱顿时有些兴奋，转了转眼珠道：“那少年有多大的年纪？” 白露道：“看着和九小姐差不多的年纪，大约也就是十岁左右。” 蒋萱有些失望道：“还是小孩呢......” 白露低声道：“大少奶奶，古人云，男女七岁不同席，那少年是外男，九小姐让他进入怡心院已是坏了规矩。大少奶奶，这件事，要告诉大少爷吗？” 蒋萱若有所思道：“这......且让我想想。” 因着这件事，蒋萱的晚饭吃得也有些心不在焉，好在林之澜也是心里有事，两个人虽坐在一张桌子边上吃饭，但是心思都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吃完饭，林之澜便起身去了书房，留蒋萱一个人在房里。 蒋萱思来想去，还是让白露叫来了林世珏。 林世珏一听蒋萱说了怡心院的事儿，立刻觉出了不对，追问道：“那落冬姐姐是否真有表弟？” 蒋萱愣了一愣道：“这，我哪儿知道呢......” 林世珏立刻道：“娘，立刻差人去查，落冬姐姐是否真有这么大年纪的一个表弟。” 蒋萱有些为难道：“这，那估计是要麻烦林管家了。你也知道的，我的人都在听雨轩里。” 林世珏想了想，却又改口道：“不，娘，这件事还是先不要提了。” 蒋萱茫然道：“先不提了？就这么算了？” 林世珏摇头道：“要查，就要一查到底。林管家是爹爹的人，总归是向着九姑姑的。我看，还是要去找祖父才是……” 蒋萱有些紧张的说道：“你爹和你祖父之间的关系你不是不知道……” “娘，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林世珏凑到蒋萱的耳边，轻声道，“祖父总是我的亲祖父，难不成我向他请个安，陪他听个戏，爹爹还能有什么不满不成？若是爹爹向娘提起了，娘可以对爹爹说，我最近听到了些风言风语，说是爹爹对祖父不甚恭敬，我为了爹爹不受旁人非议，这才想着要替他尽尽孝道。相信爹爹也必然不会阻拦我。” 蒋萱想起林东涯和韩英娘犯下的龌龊事，不由得紧张的说道：“你向你祖父尽尽孝心，这自然是好的。只是，你祖父的行事作风……” 林世珏笑笑道：“娘还请放一百个心，我可是将来要接爹爹的班的，所有的事，我都想比爹爹做得更好。” 蒋萱这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道：“我的儿，你若是真这么想的，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 客栈里，季申君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这才慢慢的醒了过来。 善医童子松了口气，转身对善食童子道：“白粥可熬好了，可以撇些上头的米油，和君上喝一些。” 善食童子忙不迭道：“好了，好了，我这就端来。” 善医童子看着善食童子一勺一勺的喂给季申君米汤，有些犯愁的对善言童子说道：“好多名贵药材都没带出来，这伏州城里的药铺又没有什么好东西，一时之间也来不及到外地采买，你看这该怎么办？” 善言童子登时就想起了龚连达，说道：“龚府应该有啊，那龚连达仗着姐姐是贵妃敛了这么多年的财物，手里肯定有不少好东西。只要我们开口，他指定能拿出来。” 善医童子觉得善言童子说的有道理。 现如今醉隐居已是一片焦土，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个合适的住所。 客栈终究不是久留之地啊…… 龚贵妃早年间受过君上的恩，想必龚连达也记着这一点，若是能到龚府住些时日…… 想到这里，善医童子便去找了善战童子。 谁知善战童子还没等善医童子把话说完，便干脆利落的否决了善医童子的提议。 “不行，绝对不行！君上不能去龚府！” 善医童子憋着气道：“我也不想让君上去龚府，可这不是没有办法吗？住龚府，总比住客栈安全吧？也不是说要到那儿常住，待我们买了新宅子，马上就可以搬出来了呀！” 善战童子冷笑道：“只怕进去容易，出来便难了！伏州城远离京城，龚家为什么要费心费力的在这儿置个宅子？你好好想想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犹豫再三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善医童子实在看不惯善战童子的跋扈，反问道：“那你倒是，我们不去龚府，现如今又要怎么办？权铁心和权水心大人都不在，君上又病成这个样子，难不成就听你一个人的吗？” 善战童子冷笑道：“不听我的，难不成听你的吗？” 善言童子听到动静，忙过来劝架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吵？” 善医童子恨恨的看着善战童子道：”别的我不管，药材没了，君上的病怎么办？这个事儿，必须要马上解决。“ 善言童子灵机一动道：“善医得对，义我看龚府也是最好不要去，龚贵妃与皇后不睦，我们与龚家走得太近，只怕会被圣上和皇后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这客栈也不是久留之地......” 一听善言童子竟然这么，善医童子和善战童子同时“嗤”了一声道：“了半天全是废话！你倒是，你有什么办法？” 善言童子顿了顿道：“我，咱们倒不如，去林家吧！” 善医童子和善战童子都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道：“那可不行！” 善言童子眉毛一压道：“为什么不行？事情证明，蒋十三少不是什么坏人，若不是他，我们早就葬身火海了！有他在，想必林家会暂时愿意收留我们的一下。” 善战童子还是有些迟疑：“可是......” “可是，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啊。”善言童子道，“林家虽是伏州的首富，但行事作风一向低调，与达官显贵也从无过深的来往。” “谁的？”善战童子不服气道，“那林家的九姐就和忠勇侯府的世子订有婚约，若不是想着要攀附权贵，林家为何要削尖了脑袋往上层社会挤？若是被他们知道君上的真实身份，那可就......” “你不，我不，林家怎么会知道？”善言童子急道，“就算是林家知道了，那又怎么样？忠勇侯现在算不上什么，在京城里根本不上话，不定圣上早就忘了还有忠勇侯这么一个人了！林家是翻不起什么浪的，可龚家不是！” “你——你让我想一下。”善战童子现在满脑袋浆糊，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 “别犹豫了。林家也做药酒生意，想必家中也有不少的上好药材，到时，我们也可以找他家买嘛。”善行童子想道，“我听林家在伏州有不少的宅子，咱们就找他租一间就是了嘛。待权大人回来了，或是我们置了别处的宅子，我们再搬出去嘛！” 善战童子想起客栈二看自己的目光，心里也是直犯怵。 伏州是个地方，自己这一行人带着侍卫包下整个客栈，不定已经成了伏州城里的新闻。 一天两天的还好，长久的住下去，只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的确，林家一向行事低调，林之澜在伏州的口碑也是非常好，人人都他是个正人君子。 若是通过蒋家十三少向林之澜求租一处僻静的宅子，想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是，蒋家十三少现在在哪儿呢？ 是在桃花庄，还是在林家大宅里呢？ …… 林之澜刚要去怡心院看望林九娘，林管家找他来了，三言两语将桃花庄失火的消息告诉了他。 “还好，山火只烧毁了一片桃林，人员没有伤亡。不过，姑娘们也是吓坏了，我让我家那口子好好安抚了她们一下。”林管家不由得叹道，“还好九姐不在，不然的话，也要虚惊一场了。” 林之澜想起林九娘闹着要回桃花庄，叹了口气道：“九娘似乎很喜欢桃花庄。” 林管家笑道：“桃花庄犹如世外桃源，九姐喜欢也是自然。不过大少爷，那秋情山已被山火烧成一片焦土，我觉得，咱们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在秋情山新建一个庄子。” 林之澜心中也是一动。 秋情山漫山遍野的树木被付之一炬，燃烧形成的草木灰是极好的肥料，林管家的提议也未尝不可。 而且…… 林之澜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既然林九娘喜欢桃花庄，那他就送她一个新的庄子，让她自己打理。 她喜欢种什么就种什么，她喜欢盖什么样就盖什么样。 让她有一方自由自在的天地，自给自足，无拘无束。 若是赚了，就算她的。 若是赔了，就算自己的。 想到这里，林之澜三言两语打发走了林管家，兴冲冲的去了怡心院。 林九娘原本就有些心虚，一听林之澜来了，忙起身迎接。 林九娘还好，虽然心里直打鼓，但是至少表面上还算镇定。 院子里的丫鬟就不行了，一个个看见林之澜就像老鼠见了猫，吓得全扑通跪在地上。 林之澜有些意外，拉着林九娘去了书房，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急着回桃花庄？” 林九娘强装镇定道：“是，我想着韩嬷嬷和韩英娘姑娘若是继续留在林家，可能又会引发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所以，我想尽快带她们离开林家。” “那也不至于大晚上的去找你大嫂啊。”林之澜倒是没有多想，温言道，“怡心院是你的地方，你爱住多久住多久——千万不要有顾虑。” 到这里，林之澜便把想给林九娘建个庄子的想法了出来。 林九娘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木然的问道：“建个庄子？给我？” 林之澜笑道：“是，桃花庄建成已有好些年了，也已经有了自己的规矩，由不得你胡来。这个新庄子却不同，送给你，你想怎么打理就怎么打理。” 林九娘又惊又喜道：“可是，得花多少银子啊！” “十万两肯定是够了。” 林之澜轻描淡写道：“我给你配几个精干的嬷嬷，就算赚不了大钱，本还是可以回的。” 林九娘迟疑道：“我和忠勇侯府的婚事还没解决，那十五万两银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拿回来。您这又花十万两银子给我建个庄子……我这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林之澜却笑了。 “银子不算什么，九妹，别十五万两银子，一百五十万两，我也能挣回来。只要你能幸福，大哥我什么都可以去做。” 听着林之澜的这番话，林九娘突然起了一阵强烈的冲动。 她想把一切都告诉林之澜。 她不想再瞒着这个全心全意爱她，呵护她的大哥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兄妹情深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大哥！” 林九娘突然站起身来，说道：“大哥，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林之澜微微一怔，问道：“什么事？” 林九娘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含糊的说道：“我，我在秋情山，认识了一个朋友......” 林之澜笑道：“朋友？什么朋友？是桃花庄里的朋友吗？” 林九娘摇摇头道：“不是，是......山上的朋友......” 林之澜见林九娘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心里已猜到了**分，问道：“是不是你女扮男装，到山上去玩儿，从而结识的朋友呢？” 林九娘没想到林之澜居然会这么问，不由得一愣，下意识的答道：“是啊。” “我就猜到了。你呀，终究还是不安分的性子。”林之澜轻松的说道，“是什么朋友？我记得秋情山上好像有个大客户，每年都会到桃花庄买一大堆酒是不是他啊？” 林九娘差点跪下了。 林之澜一看林九娘的脸色，便知道自己猜得**不离十，笑道：“我就是随便猜猜罢了。那位大客户姓王，在秋情山也住了好些日子了。原本我想着他是个大客户，曾经想过上门拜访，但是听桃花庄的人说，他不爱交际，长年隐居，所以后来也就没有去了。” 林九娘一听林之澜居然和王公子有过交集，忙好奇的问道：“那他的真实身份......大哥知道吗？” 林之澜沉吟片刻道：“我也派人查过，不过查得不是很清楚。听说他是京城王家的四公子，自小体弱多病。因为秋情山上有一口冬月泉，泉水可以消炎止痛，所以搬到秋情山隐居。” 林九娘又问道：“那王家......又是什么背景呢？” 林之澜笑道：“王家也是京城的商贾之家，身家十分雄厚，不过行事一向低调，我也不是很了解。听说......” “听说什么？”林九娘有些警惕的问道。 “听说王家是皇商，直接受命于皇上，因此行事十分谨慎小心，极少和外人来往。当然了，这都是传说，并没有真凭实据。”林之澜看着林九娘道，“你呢？你是怎么和他认识的？” 林九娘尴尬一笑道：“偶遇呗，出门到秋情山玩儿，结果遇上大雨，王公子就收留我避了一会儿雨。” 说到这里，林九娘忙解释道：“就一会儿，过了一会儿雨停了，我就回去了。不信，你可以差人到桃花庄去问。” 林之澜并没有多想，只是叮嘱道：“我既然让你去桃花庄，便是想着让你自由自在，开开心心的过日子。你在外结交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不管你怎么女扮男装，别忘了自己是个姑娘家。秋情山上人烟稀少，以后，你还是少去为妙。” 林九娘连连点头道：“大哥，我知道的，我......也就去过一两次而已。” 林之澜突然想起了秋情山上的那场大火，不由得自言自语道：“哎呀，那秋情山上起了山火，不知道王公子现下如何了。” 林九娘故作惊讶道：“秋情山上起了山火？现下可扑灭了？” 林之澜道：“还没被完全扑灭，不过火情已被控制住，估计很快就会被扑灭了。” 说到这里，林之澜摸了摸林九娘的发髻，又道：“王公子是林家的大客户，也不知如今怎样了我得让昌隆派人去探寻一下他的下落。若是他有幸生还，恐怕一时会无处落脚，林家该助他一臂之力才是。” 林九娘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帮他？如果他生还的话。” 林之澜想也没想便道：“林家空着的宅子那么多，借他一间先住下呗。王公子照顾了林家那么多年的生意，如今遭遇大难，林家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林九娘忙道：“要不这样吧，我去” 林之澜一愣。 林九娘忙解释道：“我是想，我认识王公子嘛，由我出面的话，可能话更加好说一些。” 林之澜微微一笑道：“可是，你怎么知道王公子在哪儿呢？” 林九娘只知道醉隐居一行人来到了伏州城，可是具体在哪里，她的确是不得而知。 她想了想道：“那醉隐居里的人不少，我估摸着怎么也有好几十号人。他们若是得以生还，肯定会到伏州城里来。可是这好几十口人，一般的客栈还真容不下。这伏州城里最大的客栈就是春回客栈要不这样吧，明天我扮男装出去，看看他们到底住不住在那儿。” 林之澜微微摇了摇头道：“你若是扮男装出去，只怕被有心人瞧见，又得在背后编排你。我看还是这样吧，也不急于这一日两日，你先把韩英娘的事情处理好。我先让林管家打听打听吧。” 林九娘有些泄气，随即又有些担心，若是林管家真的找到了王公子，那自己假扮蒋十三少的事情会不会就此败露？ 自打去了桃花庄之后，林九娘便觉得自己压抑已久的天性在逐渐的慢慢复苏。 她喜欢女扮男装的感觉，喜欢自由自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感觉。 她不想再回林家了，也不想再回怡心院。 她不想再过之前那种战战兢兢，提心吊胆，每说一句话都要考虑半天的日子了。 成天过那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 别说是当九小姐，当世子夫人，哪怕是让她当皇后，她也不想当！ 林之澜见林九娘沉默不语，便宽慰她道：“我知道，最近一阵子，你在林家承受了太多的压力。不过，这段时间，有关你的流言也渐渐平息了下来。以前的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了。” 林九娘想起之前在林家发生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也禁不住苦笑道：“大哥，我逃得了，可是你，却逃不了。注定你这一辈子都要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打交道。” 林之澜叹了口气道：“没办法，这就是我的命。” 想起之前蒋萱和乌其帆那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林之澜不禁有些怅然。 他自少年时起便担负起了林家的重担，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林家在他的打理下蒸蒸日上，可是他却是身心俱疲，不知要撑到何日才是个尽头。 恐怕，也只能等到珏哥儿接自己班的那一天吧...... 想看好看的，请使用微信关注公众号“得牛看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误会连连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伏州城并不算大，林管家很快便查到春回客栈住了位王公子。 这位王公子排场颇大，身边有十余位童子，还有几十位侍卫。 出手也非常阔绰，一下子就包下了整个客栈。 林管家想起林之澜的叮嘱，不敢怠慢，便亲自上门拜访。 众位童子一听林家来人了，都是十分讶异。 善言童子得意洋洋的道：“看吧，肯定是蒋家十三少安排的。蒋家十三少可是林家大少奶奶的表弟，林家大少爷肯定得给自己的舅子面子啊。” 善战童子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道：“那也不一定，你先见过再吧。” 善言童子便正了正衣冠，到楼下大厅见了林管家。 林管家正候着，突然见楼上下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心里正有些奇怪，又见那少年衣着不凡，风度翩翩，便下意识的微微躬了身子，笑道：“在下是林家的管家，请问这位公子，住在客栈里的，是否是秋情山醉隐居的王公子？” 善言童子也客气的还了礼道：“林管家好。正是，我家公子是姓王。秋情山起了山火，因此我们逃难避居于此。不知林管家怎么得知的这个消息？” 林管家笑道：“王公子照顾桃花庄多年生意，是林家的老客户了。我家大少爷虽这次我家大少爷听秋情山起了山火，惦记王公子的安危，特让我前来查寻王公子的下落。好在王公子吉人天相，安然无恙。只是不知道如今王公子住在客栈是否有些不便？如果不介意的话，林家倒是有几处干净宅子，可供王公子暂时落脚。” 善言童子一听便是大喜过望，道：“多谢林大少爷惦记。我家公子现在正卧病在床，我要先和公子商量一下，才能给您答复。” 林管家笑道：“这是自然，三天后，我再来拜访。” 罢，林管家让几个厮拿来几个木盒，呈给了善言童子。 “一点意思，还望您收下。”林管家笑道，“也不知用得上用不上。” 善言童子打开木盒，竟然是几味名贵的药材。 “多谢您了。”善言童子却不懂药，却也懂得却之不恭的道理，连忙向林管家致谢道，“也多谢大少爷的好意！” 送走了林管家，善言童子捧着木盒，献宝似的将里面的药材打开给季申君看。 “这次来的是林家的管家，是林大少爷愿意腾出一处宅子，借给君上您暂住呢！” 季申君微微皱了眉头道：“林家的管家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善言童子笑道：“必然是蒋家十三少告诉他的呀！这伏州城里的客栈也没有几家，随便一查就查出来了。“ 季申君叹气道：“这一次，可真是多亏了蒋家十三少了。” 善方童子附和道：“确实，如果没有他，咱们可能早就葬身火海了。” 季申君是个只可别人亏欠自己，自己万不可亏欠别人的人。 此番，欠了蒋家十三少这么大个人情，他心里很是不安。又想到蒋家十三少在蒋家处境也并不是太好，虽然林家大少爷为人不错，可是蒋家十三少在林家毕竟是寄人篱下，算不得是正经的主子，只怕日子也并不好过。 这么想着，他的脸色便渐渐的暗了下去。 诸位童子素知季申君的为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便纷纷的劝慰起来。 善医童子道：“君上不必多虑，待我们安顿下来，日后有的是机会报答蒋家十三少。蒋家十三少不过是个普通的少年罢了，只要君上愿意，无论是金钱美女，还是功名利禄，都可以让他满意。” 善食童子也道：“就是，君上不必操心，到时由我们来处理就是了。” 季申君却慢慢道：“蒋家十三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的我们，你们却一个个如此的轻描淡写。难不成蒋家十三少舍了自己的一条性命，就是来换这些俗物的吗？若是他真的和我们一道葬身火海，什么金钱美女，什么功名利禄，对他来，又有什么意义？” 善衣童子嘀咕道：“那怎么办？除了金钱美女，还有功名利禄，您还能给他什么？难不成，把您自己搭上？” 善食童子也道：“就是啊，若是蒋家十三少是个姑娘，那您倒是可以纳她当个侧妃。冲着她救您的义举，想必皇上也不会反对。可惜，他是男的......” 季申君见他们越越偏，不由得摇头叹气道：“孺子不可教也！“ ...... 龚连达在府里布下了美人计，原本以为就算季申君不亲自来龚府，起码也会回个信。 可是一等再等，却始终没能等到醉隐居的消息。 他心里也不禁有些没底了。 权水心虽然在朝中并无一官半职，但他是皇上钦点的负责御华真王安全的贴身护卫，又是权铁心的亲弟弟。 龚连达虽然敢拿他当诱饵诱骗季申君前来，却并不敢真的对他下手。 权水心身上的迷药渐渐的就要失了药效，若是他苏醒过来，龚连达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周旋。 “唉，一步错，步步错啊！”龚连达只恨自己思虑不周，一心只想着尽快促成龚连莹与季申君的会面，觉得只要龚连莹勾住季申君的心，别的事情，只要龚连莹一开口，便都能一笔带过。 于是便没考虑好其余的细节。 “国，国舅爷！” 正在龚连达长吁短叹之时，到秋情山打探消息的亲信回了龚府。 一进龚府的大门，亲信便慌慌张张的直奔龚连达的书房。 “国舅爷，不好了！秋情山起了山火，醉隐居被烧成了废墟，王爷，王爷他不知所踪啊！” 一听到这个消息，龚连达立刻站起身来，急急的问道：“不知所踪？那你没派人去查吗？” 亲信伏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道：“我派人查了，醉隐居中并无尸体，所以，王爷不定还......还活着。只是，秋情山上，我们还来不及搜寻......” 龚连达顿觉大事不妙。 季申君身体一向虚弱，权铁心和权水心二人又不在他的身边，也不知那些童子和侍卫们来不来得及将他及时转移走...... 若是没能转移走，那季申君只怕是凶多吉少，多半是死在秋情山上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问个究竟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季申君若是身死，那么自己的如意算盘就彻底泡了汤了！ 龚连达万万没想到秋情山居然会突然起一场山火，彻底把自己的计划打乱了。 “人算不如天算……”龚连达嘟囔了一句，又赶紧回过神来，自己要赶紧确定季申君的下落。 若是季申君没死，自己的美人计就还有施展的余地。 若是季申君死了，那自己也可以用他的死来做一做文章…… …… 林管家回来向林之澜复命，林之澜简单的听林管家了春回客栈里的情况，点了点头道：“昌隆，你做的很好，王公子此番落难，正是我们展现诚意的时候。你需得心谨慎，不要让人家误会了才好。” 林管家心翼翼的问道：“大少爷，你这是有意结交京城王家？” 林之澜苦笑道：“王家乃是皇商，岂是我们能攀附得上的。更何况，我一向不结交权贵，不巴结官员，为的就是不被搅和进浑水里。王家行事一向低调，我也无意强行结交。只想着给王家落个好，将来，不定能有用得上的一天……” 林管家暗暗叹了口气道：“大少爷的是，那我一定将此事办好。” 林之澜笑道：“昌隆，你办事，我没有不放心的。前段时间，九娘在桃花庄也多亏你太太照料。” 林管家诚惶诚恐道：“大少爷何须如此客气！照顾好九姐，那是贱内分内事，谈不上辛苦。” 到这儿，林管家又迟疑了片刻，眼珠在眼眶里转了好几圈，可还是没有把到嘴边的话出来。 林之澜和林管家相处多年，自然一眼看出了他的异样，忙问道：“昌隆，怎么了，你还有什么话要？” 林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定决心开口道：“大少爷，这前几日，怡心院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哪里不对劲？”林之澜追问道。 自打林老太太的清心堂出了事，林之澜将林九娘送去桃花庄之后，林之澜对林九娘的态度也在慢慢的起了变化。 以前，林之澜一直还是希望林九娘像平常姑娘一样，不管未来的夫家是富贵还是贫寒，最终还是要嫁到人家家里去，安安心心的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后来，林九娘和白秀杨订立了婚约，林之澜便希望林九娘能往大家闺秀的方向努力，能凭借世子夫人的头衔，彻底摆脱自己并不光彩的出身。 可是渐渐的，林之澜慢慢意识到，林九娘的出身已经成为了她这一生都难以摆脱的枷锁，并不是一个世子夫人的头衔就可以抹去的。 若是白秀杨真心对待林九娘，那倒是还好些，但是明摆着白秀杨就是冲着林家的钱来的，他对林九娘根本是一丝一毫的真情实意也没有。 林之澜也有些灰心丧气了。 既然林九娘注定无法走寻常姑娘能走的路，那他宁愿她过的开心一些。 所以，他才会送她去桃花庄。 所以，他才会默认她女扮男装出外活动。 人生……已经这么艰难了，能快活一阵是一阵吧！ 林管家见林之澜脸色还算平静，便斟酌片刻，道：“九姐好像……曾经半夜偷偷翻墙出去过。” 纵然林之澜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一听林管家这么，他的头还是“轰”的一声炸了。 “你什么！九娘半夜翻墙出去？她去了哪儿？” 林管家忙道：“大少爷，我这也只是猜测……” “猜测也要有凭据！”林之澜怒道，“是否又有人散播有关九娘的谣言？” 林管家忙道：“不不不，并非有人嚼舌根，而是我查到的。” 林之澜强压怒气道：“你。” 林管家忙道：“前两日，突然有个满身泥泞的少年，是落冬姑娘的表弟，要求进怡心院。按规矩，这外男如何能进九姐的怡心院？哪怕他真的是落冬姑娘的表弟，那也只有在院子外头话的份儿。落冬姑娘是怡心院里的大丫鬟，如何能不懂这个规矩？可是她就这么把那少年领进去了。” 林之澜皱眉道：“后来呢？” “后来，那少年又由敛秋姑娘领出来了。可是据门房，这一进一出的两个少年，似乎有点儿不一样……” 林之澜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林管家心的道：“我也着人去查了，落冬姑娘并没有这么一个表弟，所以……” “我明白了。”林之澜果断的挥了挥手道，“这件事，你处理一下，别让有心人借此生事。” 林管家谦卑的道：“那是自然，我一定把这件事处理得滴水不漏。” 出了这件事，林之澜再沉得住气，也要马上找林九娘问个究竟。 可是一到怡心院才知道，林九娘去了清心堂。 清心堂里，林老太太正跪在菩萨面前喃喃的念着经文。 秦嬷嬷蹑手蹑脚的走到林老太太身边，在她耳边低声道：“老太太，九姐来了。” 林老太太抬了一下眼皮道：“她来干什么？” 秦嬷嬷笑道：“是从桃花庄里带来了些新鲜的瓜果，特意献给您。” 林老太太冷笑道：“难得她有这样的孝心！那就让她把东西留下，自己走吧！” 秦嬷嬷笑道：“老太太您这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九姐这是有事儿求您呢！” 林老太太“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事儿她能求着我？去求她的好大哥吧，我这把老骨头，过了今天，还不知道有没有明天呢！” 秦嬷嬷知道林九娘此番前来，必定是为了韩英娘的事儿。 韩英娘现在已是整个林家下人里的笑柄，原本大家都想着，她招惹了大老爷，又不得大老爷欢心，下场肯定很凄惨。 可是林九娘一回来，便见了韩嬷嬷。 而韩嬷嬷见了林九娘之后，就开始正常的吃饭睡觉了。 很显然，林九娘肯定是向韩嬷嬷保证会保韩英娘。 也是因为如此，秦嬷嬷对林九娘有了一丝好感。 平常的主子，若是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无非也就是把那不安分的丫鬟打上一顿，或是发配到庄子上去，或是找人牙子发卖了。 总之，不牵连到自己就好。 可是九姐却为了韩英娘特地从桃花庄赶回来，还亲自来找林老太太求情。 这样的主子，可真是难得一见哪……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另有打算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因着这份好感，秦嬷嬷便为林九娘了几句话。 “九姐也是不容易。韩英娘毕竟是韩嬷嬷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九姐总归是要为她求上几句情的。” 林老太太冷笑道：“那也没必要到我面前来求情，找大少爷便是了，我看她存心是想膈应我。” 秦嬷嬷笑道：“此事毕竟牵涉到了大老爷，大少爷是儿子，儿子总不能做主老子的事——此事最终是个什么处理法，还得要老太太您决定。” 林老太太叹了口气道：“也不知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生出这么个混账儿子，又有了这么个倒霉孙女！” 想了又想，林老太太还是让林九娘进了清心堂。 自打上次的风波过后，林老太太也有好一阵子没见过林九娘了。 林九娘一见林老太太，便笑意盈盈的上前行礼道：“孙女见过祖母。” 林老太太懒懒道：“有什么事就直接吧，别来这些虚礼了。” 林九娘带着笑的缓缓起身道：“孙女也是来向祖母请罪的。我管教下人不力，以至于出了那样的丑事……” 林老太太冷笑道：“既然知道是丑事，为何不赶紧把那狐媚子打上五十大板，再赶出林家？” 林九娘此番前来向林老太太请罪，一是为了不让林之澜替自己背锅；二是为了和向林老太太澄清一下事实，明此事并非自己指使；三是为了替韩英娘求上几句情。 虽林之澜已经同意她让韩英娘和韩嬷嬷去桃花庄，可是若林老太太执意要重罚韩英娘的话，只怕林之澜也是无可奈何。 想到这里，林九娘平静的答道：“韩英娘姑娘已经没了生育能力，这对她来，已经是极惨痛的教训了。所以，孙女也不想再雪上加霜。更何况……” “更何况，你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韩英娘固然卑贱，可是大老爷的责任更大，是不是？” 林老太太尖利的问道。 林九娘的额头上慢慢的渗出了薄薄的一层冷汗。 林老太太的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韩英娘，很像你的生母。” 林九娘只觉一股热血直往脑袋上涌，她很想反驳，但是她忍住了。 “你的生母何尝不是像她那样，梦想着勾引到贵人，自己就能一步登天？结果呢？功亏一篑，自己反倒丧了命。”林老太太冷笑道，“也不知是你生母运气好，还是韩英娘运气好。你生母虽死了，但起码把你送进了林家。韩英娘虽保住了性命，却再也生不了孩子。” 林九娘低着头，淡淡道：“祖母的是。” 林老太太见她不动声色，心里有些诧异，又道：“其实，你也和她们一样。只不过，你的野心更大，居然想着要当世子夫人。你觉得，你的下场会是怎样？” 林九娘一时没弄明白为什么林老太太会对自己如此尖刻，沉默了片刻答道：“我也不知道，还请祖母赐教。” 面对林九娘这份温吞劲儿，林老太太有些不悦，道：“当初若不是你硬是要撺掇大少爷，大少爷又怎会用十五万两银子去和忠勇侯府缔结婚约？如今问起你来，你又一问三不知。看你这个样子，实在是没法当好这个世子夫人！” 林九娘默默的听着，没有话。 秦嬷嬷十分诧异，明明一开始的是韩英娘的事，怎么着着就到了林九娘的身上？ 见林九娘仍是缄默不语，林老太太便道：“难不成，你从来没想过该怎么当这个世子夫人？你在桃花庄就没有面壁思过的时候吗？” 林九娘微微一笑道：“九娘一切听凭祖母做主。” “你——” 林老太太被林九娘这个软钉子反将了一军，恼怒道：“若是我让你不当这个世子夫人，你也听我的么？” 林九娘低下头道：“九娘方才了，一切听凭祖母做主！” “好！好！好！” 林老太太一连了三个好字，又道：“既是这样，那你走吧！韩英娘，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过就是个下贱玩意儿，我也不想脏了我的手！” 林九娘强忍着怒气，跪下道：“那九娘就谢过祖母了！” 出了清心堂，落冬埋怨道：“老太太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是韩英娘和大老爷犯了错，干嘛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您呀？” 林九娘想了想道：“也许，是老太太发现我不适合当世子夫人，又不想和大少爷掰扯这件事，所以就想逼着我知难而退吧！不定，老太太已有了别的人选了。” 清心堂里，秦嬷嬷也在问：“您方才何必对九姐咄咄逼人呢，若是大少爷知道了……” “知道便知道吧！”林老太太道，“总之，林九娘不能进忠勇侯府的门！要么这桩婚事取消，要么，换人！” “换人……”秦嬷嬷大吃一惊道，“您怎么突然想着插手这件事了？” 林老太太叹气道：“你还没看出来吗？之澜对林九娘那丫头实在是太纵容了！之前为了让她避风头，特地演了一场苦肉计，送她去桃花庄过逍遥日子。如今，她院子里的韩英娘闹出这样的丑事，之澜居然还特地让她回来商量怎么处理——最重要的是，林九娘这丫头也是太不安分，不好驾驭，若是将来真进了忠勇侯府，只怕是要惹出不少麻烦的，到时，只怕之澜会因为她而焦头烂额……林家，也会被她拖累。” 到这儿，林老太太叹气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林九娘这两样都占全了。原本我想着她虽然出身不堪，但她进侯府，不会威胁到之澜在林家的地位，也就默许了。现在看来，她是之澜的一大软肋，与其被别人捏住，不如被我捏住。” 秦嬷嬷吃了一惊道：“莫不是您有了别的打算……” 林老太太道：“我娘家倒是有几个侄孙，挑个老实能干的入赘到林家，将来，也能助之澜一臂之力。” 秦嬷嬷又问道：“那世子夫人……” 林老太太叹气道：“换人吧……大房里没人，就二房里选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借刀杀人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虽然林管家已经尽力封锁消息，但是怡心院进了外男的消息还是慢慢的在林家大宅里传开了。 林世珏借着请安的由头求见林东涯，林东涯平日里与林之澜不睦，连带着对林世珏也不甚喜欢。 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林东涯想了想，还是让他进来了。 林世珏一见林东涯便乖巧的跪在了地上，规规矩矩的给林东涯磕了一个头，道：“孙儿给祖父请安了。” 林东涯见林世珏仿佛又长高了一些，便心不在焉的道：“珏哥儿起来吧，最近功课可好？” 林世珏微笑道：“孙儿不敢懈怠，功课还算跟得上。祖父这段时间身子可好？爹爹最近忙于生意，便让我来代他向祖父请安。” 林东涯“哼”了一声道：“你爹爹日理万机，自然是顾不得我这把老骨头。你是你爹爹的接班人，我看，你也不必在我身上浪费功夫。” 林世珏见四下无人，便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祖父这么，孙儿可要伤心了。都血浓于水，爹爹是祖父的亲儿子，我是祖父的亲孙子，可莫要因为外人而伤了感情。” 林东涯眼皮一抬，听出林世珏似乎话里有话，便盯着他道：“珏哥儿是否有什么话要对我？” 林世珏垂着眼帘道：“祖父可还记得，您老人家是什么时候开始和爹爹生分的？” 林东涯恨恨道：“自然是那个野丫头进门的时候了！这么多年，你爹爹何时把我放在过眼里？我早就放话没有这么一个女儿，他却偏要对她宠爱有加，还特地为要她谋个世子夫人的头衔。这些我都忍了！可是那野丫头更是变本加厉，居然指使自己院里的狐媚子来勾引我——你爹爹若是顾及我的面子，就该马上把那狐媚子乱棍打死，或者直接撵出林家，可他却让人好生侍候那狐媚子，还要那野丫头回来商量怎么处置她。珏哥儿，你，你爹爹是不是太不孝了！” 林世珏在心里冷笑了数声，嘴上却道：“祖父不要生气，我爹爹就是有这么个软心肠的坏毛病，觉得她可怜，便由得她胡来了。不过，我也素知爹爹的这个毛病，心里也是担心得很，爹爹虽然在生意上颇有头脑，但是为人处事方面，却远不及祖父老辣。还请祖父看在父子的情份上，帮爹爹一把吧！” 林世珏这番话得实在是荒唐至极。 林之澜纵横商界多年，将林家的生意经营得蒸蒸日上，同时又将林家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条，为人处事就算称不上无可挑剔，但比起荒唐放荡的林东涯来，却是要好上太多太多了。 可是这番话在林东涯听来，却是十分入耳。 想着虽然儿子不孝，可是孙子却还算懂事，林东涯禁不住露出微笑道：“珏哥儿这的是什么话，虽然你爹爹一向忤逆不孝，但若是他出了事，该帮的，我还是会帮。” 林世珏便露出喜色道：“得了祖父这句话，我这悬了好长时间的心，总算是可以落回肚里了！” 于是乎，他便将怡心院有外男出入的事一五一十的向林东涯了。 林东涯一听，登时便大怒道：“林九娘这丫头实在荒唐，进了林家大宅，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和外男来往！可想而知，她在桃花庄会是个怎样的行事作派！” 林世珏低声道：“按她是我的长辈，我本不想插手这件事，可想着若是她将来进了忠勇侯府，她还是这么的不拘节，只怕林家的声誉也会受到影响。” “她跟她的生母一个样，不自爱，不自重，若是让她进了忠勇侯府的门，那真的是林家之耻！” 面对林世珏，林东涯似乎找回了林家大老爷的威严感，中气十足的怒斥道。 林世珏低眉顺眼道：“祖父得是，所以，我才想着让祖父派人好好的查一查这件事。若是能把这件事坐实了，那么，只怕是大哥也护不住她了。” 林东涯点了点头道：“你年纪虽，却很识大体，这一点，你可比你爹爹强多了。放心吧，我手底下还是有几个人的，把这件事情查明，应该费不了多少功夫。” 林世珏素知林东涯是草包一个，手下的人比起林管家来，那是要差得远了。 但是他还是孩童，蒋萱又是女流之辈，如今也只能借林东涯的手来对付林九娘了。 最重要的是，林东涯的品行不端，到时就算是他捅出事儿来，把屎盆子扣在自己脑袋上，自己也大可一口咬定此事与自己无关——在林之澜的心里，林东涯这个父亲早已是半点信用也没有了。 林世珏慢慢的踱回了听雨轩，恰巧在门口遇上了林之澜。 林之澜见他没带厮，独自一个人，便问道：“珏儿，你去哪里了，怎么一个人？” 林世珏忙道：“我去向祖父请安了。” 林之澜眉头微微一皱道：“哦？你去见大老爷了？” 林世珏抬起头，迎着林之澜的目光，眼神澄净的答道：“是啊，爹爹，你有好久都没去给祖父请安了。最近，我听到外头有些风言风语，所以我就想着，若是爹爹太忙，就由我代爹爹向祖父尽些孝心吧！” 林之澜一向关心林世珏的学业，但是平日里和他在别的方面很少交流，突然听见他这么话，不由得有些诧异，又有些内疚。 的确，自己因着林九娘的事情，已经很久没去向父亲请安了。 还连累儿子被外头的流言蜚语困扰。 林之澜心头一软，便柔声对林世珏道：“珏儿长大了，会替我分忧了。你祖父脾气一向不好，若是他对你了什么不中听的，你别放在心上。” 林世珏乖巧的答道：“爹爹，我懂的。一直都是爹爹为林家遮风挡雨，我能为爹爹分担一点点担子，心里也觉得很是高兴。” 他见林之澜似乎是要出听雨轩，便道：“爹爹可是有事要出去？我不耽误爹爹了，我正要回房温书呢！” 林之澜迟疑了一下，道：“是，我去怡心院一趟，找你九姑姑点事儿。你娘那儿有刚熬好的桂圆莲子羹，你先去喝一碗，再去温书吧。” 第一百四十章 其人之道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世珏目送着林之澜出了听雨轩，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淡了下来。 他转过身，脚步轻盈的进屋去见蒋萱。 蒋萱见林世珏来了，忙道：“珏儿来得正好，儿和儿都在呢。” 林世和林见林世珏来了，都规规矩矩的站好，恭敬的说道：“大哥。” 林世珏看着一脸稚嫩的林世和林，笑了笑道：“我听爹爹说娘这儿有熬好的桂圆莲子羹，你们可都喝过了？” 林世和林都老老实实的答道：“已经喝过了，大哥要喝吗？” 林世珏摇了摇头道：“不用，你们退下吧，我有话和娘说。” 林世和林都不过是刚几岁的小孩子而已，听林世珏这么说，便欢天喜地的到院子里玩儿去了。 蒋萱看着林世珏，担心的问道：“怎么，珏儿，又出什么事了么？” 林世珏沉声道：“娘，桂圆莲子羹这么便宜的东西，你怎么也拿来给弟弟妹妹们喝？” 蒋萱有些惶恐道：“最近，我想着，还是低调些好。那些好东西，我都留着往怡心院送呢。” 林世珏恨恨道：“林家缺这点银子吗？娘，别忘了，你是林家的大少奶奶，若你自己都不觉得自己金贵，还指望着别人把你当宝吗？” 自打出了和乌其帆的事之后，蒋萱在面对林之澜的时候，便会不由自主的觉得自己矮了一头。 她并无多少陪嫁，手里攥着的银子，几乎全是姓林。 底气一旦不足，她便不好意思再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而是有意识的节俭了起来。 “娘，若你自己都没有底气，别人再给你撑腰也是没有用的。”林世珏目光炯炯的看着蒋萱，“爹爹本身就对你有猜疑，你自己再做出一副心虚的样子，就别怪爹爹没法儿信任你。” 蒋萱如梦初醒，忙站起身来道：“珏儿，我懂了，我懂了，以后，我全听你的。” 林世珏将蒋萱按倒在座位上，低声道：“我已托祖父去查怡心院，娘也替我想想，若是九姑姑进不了侯府，那谁来替她比较合适？” 蒋萱茫然道：“那，要不就让六娘去吧！六娘去了，也解了我一桩心事。” “不行！”林世珏斩钉截铁道，“六姑姑不是省油的灯，我看春分十有**是她指使的。您若是让她进了侯府，那简直就是后患无穷！” “可是......”蒋萱怯怯的开口道，“若是不让你六姑姑进侯府，万一我和，我和乌二少爷的事被捅出来......” 林世珏冷冷道：“您以为她进了侯府，您的事儿就能一辈子烂在她们的肚子里了吗？如今她尚未得势，便敢这样的算计您。将来若是得了势，只怕是会把脚直接踩在您的脸上！” 蒋萱手足无措道：“那，那该怎么办呢？” 林世珏看着六神无主的蒋萱，顿时明白了什么叫做“恨铁不成钢”。 这么草包的娘亲，爹爹当初是怎么看上的？ “娘，有一句话叫做‘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林世珏强压住满心的蔑视，耐心的解释道，“她既然能算计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算计她？不过是个二房的庶女罢了，又没有人撑腰，以为凭着点小聪明就能压制住我们大房？我看她是白日做梦！” 蒋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忙不迭的抓住了林世珏的手，连声道：“珏儿，若是如此，你赶紧替我把这件事解决了吧！这阵子，我是夜不能寐，只要一合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你爹直勾勾看我的眼神......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怕你爹把我休了，连带着你们兄妹三个也受牵连......” 林世珏想了想道：“她是不是想毁娘的名声吗？这样也好办，咱们也毁了她的名声就是......防止一个人报复的最好方法，不是顺着她，讨好她，而是要把她踩在脚底，踩得死死的......” 蒋萱有些后怕，捏紧了林世珏的手道：“珏儿，你别胡来，林六娘是二房的人，我们只怕是......” “娘，别怕。”林世珏安慰道，“六姑姑不是想进忠勇侯府吗？别担心，既然是苍蝇，见了肥肉，便没有不往上扑的道理。到时候，咱们只需见机行事了......” 这边蒋萱和林世珏在听雨轩说着悄悄话，那边在怡心院，林之澜也向林九娘摊了牌。 “九娘，你和我实话实说，你是不是曾经半夜里翻墙出了林家大宅，然后又借口是落冬的表弟混了进来？”林之澜的语气虽然还算平和，但是脸色却是十分难看，涨成了猪肝色。 林九娘虽料想自己的小把计迟早会被戳穿，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一时也有些乱了手脚，呆立了半天才道：“大哥，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为自己辩解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你！”林之澜气得一拍桌子，却又不敢大声斥责，只得强压怒气，低声道，“你实在是太胡来了！有什么事情，非得你半夜三更跑出林家？你有什么事，不能和我商量吗？“ 林九娘嘟囔道：“那天晚上，你不在林家大宅，你去了铺子里。我找你找不到，只能自做主张了。” 林之澜瞪了林九娘一眼，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林九娘不知该怎么向林之澜解释，便胡乱编了个理由道：“也没什么事，就是烦闷了，想出去走走。” 林之澜见她睁眼说瞎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拧住她的耳朵道：“你这个小丫头，连大哥也想糊弄？半夜三更的，街上连鬼都没得一只，你出去干嘛？想走一走，你去小花园走走不行吗？或者，你等我回来，我带你出去兜风，不行吗？” 林九娘“哎呦哎呦”的咧着嘴求饶道：“我只怕我说了，你不信......” “信或不信，你都得跟我说！”林之澜铁青着脸道，“你知不知道，原本有关你的流言蜚语就已经是传得满城风雨，如若这件事再被有心人得知，只怕你的名声......” “我不在乎！”林九娘倔强的看着林之澜道，“那些传我谣言的人，他们从未在意过我的生死，我的前程，我又何必要在乎他们的那张臭嘴？他们爱说什么便说什么去吧！我不在乎！” 想看好看的，请使用微信关注公众号“得牛看书”。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过意不去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我不在乎！” 林九娘的话让林之澜再一次的沉默了下来。 他久久的盯着林九娘的眼睛，叹息般的道：“除非，你真的决心永远不和外界接触，否则，你怎么能不在乎......怎么能完全的不在乎？” 其实话一出口，林九娘就有些后悔了。 是的，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可是，大哥会在乎。 或者，自己的名声受损，其实也等同于大哥的名声受损。 毕竟，一直以来站在自己身后默默支持自己，纵容自己的人，就是大哥啊！ 林九娘满怀歉疚道：“对不起，大哥，可是，有很多事情，我真的对你不清楚。我只能，我并不是有意胡来，我做的事情，确实是事出有因。” “好了。”林之澜疲倦的摆了摆手道，“九娘，自打你出生的那天起，我对你唯一的期望，便是你能高高兴兴的过日子，不受委屈，不受欺负。若你觉得你自己做的是对的，那你就去做吧，我也不想硬拦着你。只是，你还，别做出会后悔终生的事情。” 完这句话，林之澜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出了怡心院。 竹笛和竹笙跟在他的身后，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林之澜站在怡心院的门口，呆立了一会儿，才吩咐道：“抽十个精干的家丁，把怡心院围起来，九姐若是有什么不寻常的动作，即时便来告诉我！” 竹笛和竹笙也听到了些有关林九娘的传闻，此时见林之澜脸色铁青，也不敢多话，只得唯唯喏喏的应了。 ...... 这边林九娘被困在怡心院里动弹不得，那边林管家已经又一次去春回客栈拜访王公子了。 依旧是善言童子接待的他。 双方都很爽快，三言两语便达成了共识，醉隐居一行人先暂借林家的一处名为幽云居的院子落脚，即刻便可以出发。 善言童子见这几天都没有蒋家十三少的踪影，便试探的问林管家道：“林管家，你们大少奶奶的弟弟现下如何了？“ 林管家一怔。 蒋家人丁众多，嫡出的庶出的少爷足有一大堆。因蒋萱与娘家不睦，平日里也极少和娘家人打交道，因此林管家对蒋家的情况只是略知一二，并不是十分熟悉。 听善言童子骤然提起蒋萱的弟弟，自然是十分意外。 林管家便含笑问道：“我家大少奶奶娘家男丁众多，不知童子提的是哪一位？” 善言童子刚想话，却被善医童子打断了：“善言，还不赶紧来收拾东西，有什么话不能以后再？” 善言童子一想也是，这在幽云居落下了脚，便可以慢慢打听蒋家十三少的下落，也不急在这一时，于是便笑着对林管家道：“此事来话长，待安顿下来之后，我再慢慢给您听。” 林管家有些莫名其妙。 蒋萱与娘家的兄弟并没有多少特别的来往，莫不是王公子认识哪个蒋家的少爷，便想要与林家套套近乎？ 因善言童子只是随口一提，林管家便也没有多想，很快便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醉隐居浩浩荡荡几十口人，加上季申君又是卧病在床，因此费了好大的阵仗，一行人才在幽云居里落下了脚。 好在林管家办事周到，幽云居地方虽不大，布置得却是井井有条，打扫得也十分整洁干净，即使是一向挑剔的善衣童子，也忍不住暗暗夸赞道：“这林家果然和别家不同，虽是商户人家，办事却是相当严谨细致。想来那林家大少爷也必定是个能干的人了。” 林管家诸事缠身，自然不能全程陪同，只是将醉隐居一行人领进幽云居便提前回去了。 季申君一路劳顿，本想早早的歇下，但是心中始终过意不去，便找来善言童子商量，问道：“如今林家这么对我们，我心里觉得好生不自在，你替我想想，此番该如何谢谢林家？” 善言童子笑道：“君上何必急于一时呢？活该林家运气好，这次遇见了您，这荣华富贵肯定是少不了的！” 季申君却摇头道：“林家替我们想得如此周到，你却提什么荣华富贵，实在是太俗气了。你替我想想，如今林家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我也好雪中送炭一回。” 善言童子想了想道：“这林家已是伏州首富，金银财宝自然是不缺的。缺的，就是社会地位。要不然，林家大少爷也不会花了十五万两银子，只为了和忠勇侯府联姻。只是，忠勇侯府大约是看不上林家九姐的，一是商户女，又是私生女，而且......名声也不好。” 季申君沉吟片刻道：“既是如此，那就帮林家九姐一把。我可认她做义妹，求皇上封她个亭主或乡主，这样的话，她便也勉强和忠勇侯世子门当户对了。” 善言童子笑道：“认林家九姐做义妹？这，这怎么能行？” 季申君却正色道：“蒋家十三少救了我的命，我与他结拜有何不可？林家九姐也算是蒋家十三少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义妹了。” 善言童子见季申君得认真，便收了笑容，道：“可是，您这不是还没和蒋家十三少结拜吗？再了，蒋家十三少......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要不，明天我差人上林家去问问。” 季申君却忙阻止道：“还是先不要了。毕竟蒋家十三少不是林家的人，在自家又不得宠，你贸然登门去问，我怕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看，你还是先到龚家，问问权水心的情况吧。” 一场突如其来的山火，险些让诸位童子们忘了权水心的存在。 善言童子忙道：“行，那我明日便安排一下。” 出了季申君的卧室，善言童子便找善战童子商量去龚家的事。 善战童子道：“若是如此，便由你和善医童子去最为合适。你与龚连达周旋，善医可以看看权大人的伤势究竟如何。” 善言童子却有些担心道：“只怕龚连达得知了我们所在的地方，又会打起君上的主意......” 善战童子想了想道：“那却是容易，你便告诉龚连达，君上薨了！想必，他也不能再打什么主意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期而遇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一听善战童子居然这么，善言童子差点没晕过去。 “你是不是疯了啊，这么诅咒君上！你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善战童子却不以为然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再了，兵不厌诈，对于龚连达这种人，我们没必要实话。” 善言童子犹豫再三，还是连连摇头道：“这可不行，君上身体本来就不好，你这么一，只怕龚连达会信以为真。到时候他往圣上那儿一送信，惊动了圣上，咱们可都是欺君之罪了！而且，只怕现在权铁心大人就在京城，如若他得知了这个消息，你觉得，他会怎么办……” 一听善言童子提到了权铁心，善战童子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若真是如此，只怕权铁心真的会扒了自己的皮…… 想到这里，善战童子便收回了刚才的想法，收敛了气焰道：“那你觉得如何是好？” 善言童子想了想道：“我曾听权水心大人提起过，朔州的知州魏宝荃大人是知道君上在秋情山隐居的，圣上之所以让魏宝荃大人得知此事，也有让魏大人暗中保护君上的意思。要不，我们去请魏大人出面吧！” 善战童子急道：“可是伏州距离朔州有好几天的路程，等我们把魏大人请来，也不知权水心大人怎样了。” 善言童子不紧不慢道：“何须我们去请？秋情山起了如此大的山火，只怕魏大人此刻早已知晓，可能已经动身来伏州了。而他到了伏州，第一件事便肯定是要找寻君上的下落。他是朔州的知州，对伏州的情况肯定不甚了解，只怕是要找伏州的知州帮忙……” 善战童子眼前一亮，笑道：“还是善言你有办法，若是如此，我即刻派人去知州府前打探打探。” 善言童子摇头道：“魏宝荃大人原是京官，只怕和龚连达也打过交道。为安全起见，还是我去吧！” …… 秋情山一场大火，伏州知州赵伯南没当回事，反正秋情山上没什么人烟，山火实属意外，加上附近又多湖泽，烧完了就拉倒了，并没波及到周围的地区。 所以，赵伯南也就是象征性的派人处理了一下，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却急坏了朔州知州魏宝荃。 原本圣上是想让他到伏州出任知州的，为的就是方便照看御华真王。 可是因为御华真王不愿意他的隐居生活被打扰，也因为自己老家在朔州，后来圣上才改了主意，让他去了朔州。 这几年来，醉隐居一直没出过什么事，御华真王的身体虽然一直没有大的起色，但是也没有明显的恶化。久而久之，魏宝荃脑子里那根弦也松懈了，以前他还时不时派人去秋情山摸摸情况，现在基本就是不闻不问——反正他也快到了致仕的年纪，加上玉奴的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他便把更多的时间拿来陪伴玉奴，和她一块儿消磨时光了。 可是谁能想到居然会出这么大的事呢！ 魏宝荃心急如焚，偏偏动身的时候，玉奴又死拉活拽的要求和他一块儿来伏州。 “大人既然要到伏州呆上一阵子，何不把我带上？不定，我也能有机会看看我那苦命的女儿九娘……” 此时的魏宝荃哪里还有心思和玉奴周旋。 御华真王生死未卜，若是他没事还好，若是他有事…… 魏宝荃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早就隐隐听过传闻，是圣上对御华真王特别偏爱，兄弟情深得有些不一般。他素来不爱掺和朝堂之争，所以才会急流勇退，甘愿退到朔州当个的知州。 可也因为如此，圣上才会对他极为信任，将最宠爱的弟弟的安危交给了他。 魏宝荃悔不当初。 他早就知道权铁心大人离开秋情山了，那时他就应该派人来秋情山加强醉隐居的守卫，可是那时他却因为玉奴而心烦意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因为没心思再和玉奴纠缠，也因为玉奴确实时日无多，魏宝荃便匆匆的同意了她的请求将她一道带到了伏州。 虽然同为知州，但魏宝荃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声誉名望都远远胜过赵伯南，所以，对于魏宝荃的突然来访，赵伯南诚惶诚恐，点头哈腰的问道：“魏大人，您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啊？” 魏宝荃不动声色道：“听前些天，伏州的秋情山起了大火？” 赵伯南头皮一紧，却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秋情山起火，关魏宝荃什么事，犯得上这么着急忙慌的过来吗？ 心里虽是这么想着，赵伯南的态度还是十分恭敬，道：“是，不过，火已经灭了。” 魏宝荃正色道：“秋情山上有一位我的至交好友，姓王，在山火中下落不明，还望赵大人帮忙，派人去找寻一下他的下落。到时我必有重谢。” 赵伯南心里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 原来魏宝荃此番前来不是为了公事，而是为了私事。 只是这么点事情，让人过来传个话不就成了，用不着亲自过来啊。 想必这位王公子必定与魏宝荃有着极深的交情。 赵伯南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他见魏宝荃并没有和他谈起王公子的意思，便也没有多问，只是谨慎的道：“此次山火中，并未发现有遇难者的遗体，魏大人且放宽心，我马上派人去打探。只是，这位王公子有何特征，魏大人可否告知一二，也方便我的手下查找。” 魏宝荃微微一笑道：“他的住所叫做醉隐居，你提醉隐居即可。” 赵伯南唯唯诺诺的应了。 魏宝荃怕赵伯南不够重视，又特地补了一句道：“此次我会在伏州住下，还望赵大人能尽快给我好消息，让我能早日返程。” 赵伯南肃然道：“这是自然，请魏大人放心。” 魏宝荃在伏州置有一处宅子，辞别了赵伯南，便悄悄的回了自家的宅子。 没料到半路却遇上了一个面生的童子。 那童子笑吟吟的拦下了他的马车，脆声道：“大人可是朔州知州魏宝荃魏大人？我家君上让我前来向大人问好。” 第一百四十三章 想入非非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一听到君上二字，魏宝荃打了个激灵，忙下了车问道：“君上现在可好？” 善言童子笑嘻嘻道：“君上很好，有劳大人挂念。” 魏宝荃小心翼翼的问道：“请问您怎么称呼？” 善言童子正色道：“我叫善言，您叫我善言童子即可。” 魏宝荃又问道：“那君上现在身在何处？下官可否前去拜访？” 善言童子道：“君上身体不适，若是魏大人想见君上一面，我可以尽量安排。” 魏宝荃见善言童子说话井井有条，态度不卑不亢，心里已是信了五六分，便又问道：“那君上此时身在何处？” 善言童子知道瞒不过魏宝荃，便大大方方道：“如今君上借住在朋友的一处小院中。若魏大人有空，我可以带魏大人去认认门。” 魏宝荃忙道：“不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若君上身体不适，我自然不方便打扰。只是，君上无碍，我便放心了。” 善言童子笑道：“我知道魏大人在顾虑什么，无非是怕我是招摇撞骗的骗子。但是我相信以魏大人的智慧，自然看得出来我是真是假。” 魏宝荃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道：“善言童子所言甚是。” 善言童子见四下无人，便低声对魏宝荃道：“权铁心大人一去不归，君上甚是挂念，不知魏大人可否代为打探一下权铁心大人的下落？” 魏宝荃忙道：“君上若有吩咐，下官自然是照办。” 善言童子又道：“权水心大人此时正在龚府内，魏大人又可否前去一探权水心大人的近况呢？” 魏宝荃大吃一惊道：“权水心大人在龚府内？童子所说的龚府......” 善言童子直言不讳道：“正是龚连达龚大人在伏州的府第。” 魏宝荃这阵子一直没见龚连达的面儿，原以为他是没占到林家的便宜，回京城去了。谁知道龚连达居然来了伏州，而且还和权水心扯上了关系。 这权水心可是御华真王的贴身侍卫，难不成，龚连达想和御华真王扯上关系？ 善言童子见魏宝荃脸色一变，便问道：“不知魏大人和龚大人是否有私交？” 魏宝荃不敢隐瞒，答道：“略略有些交往。” 善言童子点点头道：“这样便是最好，魏大人，原本君上是想亲自过问权水心大人的事情，怎奈他身体欠安，只得劳烦您了。当然，君上也不想为难您，只要您把权水心大人安全从龚府带出来，君上就心安了。” 魏宝荃忙道：“既然是君上吩咐了，那我便即刻去办。” ...... 林东涯虽然平日里是草包一个，但他毕竟是林家的大老爷，查了好几日，隐隐约约的也查出了林九娘曾私自出林家的事情。 只是找不到有力的证人和证据。 门房一口咬定自己记不清当时的情况了，一问三不知。 而落冬虽然家中并没有表哥，但是落冬的娘老子也说了，乡下人，远方亲戚多，自己也弄不清楚落冬到底有多少远房表哥。 林东涯猜到必定是林管家从中搞了鬼，可是，又无可奈何。 郁闷之余，便找了封姨娘吐了苦水。 封姨娘一向是隔案观火，只求自保，哼哼哈哈的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 林东涯听了觉得不爽，犹豫再三，还是去找了小乌氏说话。 小乌氏虽然人在兰芷院里，但外头的流言早已源源不断的到了她的耳朵里。林东涯一提，小乌氏便如爆竹一般炸开了花。 “我早就说过，这种不守本分的野丫头，偷人是早晚的事！” 骂了一通林九娘，小乌氏又愤愤然的对林东涯说道，“那野丫头的名声早就烂完了，林之澜却还是袒护她袒护得不得了。前阵子把她送到桃花庄，我还以为林之澜是醒悟了，结果现在又把她接回来！接回来这才几天啊，就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老爷，这样的人，怎么能进忠勇侯府！” 林东涯知道小乌氏还想做着要把林四娘送进忠勇侯府的美梦，便没好气道：“我自然知道她进不得侯府，只是，这事儿我说了不算！” 小乌氏恨恨道：“老子反倒要听儿子的，真是没有天理了！你亲自去找忠勇侯谈，把事儿定下来，难不成林之澜还敢多说什么？” 林东涯苦笑道：“我去找忠勇侯？我能不能进得了忠勇侯府的门，那都还两说呢！” 小乌氏一想也是，不由得泄气道：“查出来又能怎么样？林之澜在那儿，谁也不敢说出真相，你这个当老爷的，早就被架空了，也就是一幅墙上挂的画儿，让人家看看罢了！” 林东涯越想越气，恨恨道：“还好孙儿和我是一条心的，又是经商的天才，真逼急我了，就再等几年，我......我便舍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小乌氏一怔，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东涯自觉失言，忙收了口道：“没什么意思，随便说说而已。”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林东涯这话，小乌氏是听进了心里。 待林东涯走了，小乌氏反复思量了一晚上，越想越觉得这么做可行。 林世珏今年不过八岁，却已是显露出了经商的天分，比起林之澜，可以说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再过个四五年，等到林世珏十二三岁了，想必也可以开始帮忙操持林家的生意。 到那时候，做掉林之澜，扶持林世珏，林东涯不就又夺回了林家的大权吗？ 那时，林世珏年幼，林老太太年迈，还有谁能动得了林东涯呢？ 林东涯一得势，自己作为他的正房太太，自然也是跟着鸡犬升天了。 而四五年之后，林九娘也没到及笄之年，只要她没嫁进忠勇侯府，和忠勇侯府的这桩婚事就有再变更的余地。 只是，四五年之后，这林四娘的年纪可就大了。 倒是林七娘的年纪还算适合。 这么一想，小乌氏心里又有些没底了。 自己的三个女儿中，就林七娘和自己的感情最为生疏。 若真的将来是她进侯府，自己倒是要赶紧和她好好培养培养感情了。 小乌氏就这样想入非非的进入了梦乡。 在无边无际的梦里，她渐渐的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想看好看的，请使用微信关注公众号“得牛看书”。 第一百四十四章 街头相遇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自打秋情山起了山火，御华真王下落不明，龚连莹的心情就一直很低落。 无论是容貌还是风情，自己都比姐姐要胜过许多，凭什么姐姐就能进宫当贵妃享尽富贵，自己却连个王妃都捞不着呢？ 一想到将来姐姐龚贵妃说不定还能母凭子贵当上太后，龚连莹的心里就像打翻了醋缸般酸楚难言。 小丫鬟见她心情不爽，便在一旁劝道：“小姐莫急，想必少爷很快就能打听到王爷下落。王爷遭此一难，必定如惊弓之鸟般惶恐不安，若是遇上小姐这朵解语花，定会深深迷恋上小姐。” 这样的话，龚连莹已听得多了。 初次听的时候，她还有些沾沾自喜，现在再听来，却隐隐的觉得里面有一丝讽刺的意味。 她懒懒的看了看窗外道：“算了，没必要为了个臭男人自怨自艾的。坠儿，吩咐下去，我要出去转一转，透透气。” 按道理说龚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未出阁的姑娘家不宜过多的在外抛头露面。 可在如今的伏州龚府，当家的是少爷龚连达，龚连达有求于龚连莹，对她自然是百依百顺，龚连莹在府里可以说是为所欲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一顶小轿载着龚连莹出了龚府，丫鬟坠儿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咱们去哪儿啊？” 龚连莹玩心顿起，问道：“伏州可有春风十里？” 坠儿红了脸道：“小姐，这我怎么知道？” 龚连莹冷笑道：“你不知道，难不成轿夫也不知道？你且问问不就知道了？” 坠儿不敢违抗，只得红了脸去问轿夫。 轿夫果然是知道的，说是伏州有一条万红街，相当于京城的春风十里。 其中最有名的，便是泯月楼。 龚连莹淡淡道：“那便带我去看看，我倒要看看，这伏州最漂亮的头牌姑娘是副什么模样。” 主子发了话，下人们不敢违抗，没过多久，轿夫便把龚连莹带到了泯月楼前。 龚连莹戴上帏帽，出了小轿，缓缓的走在万红街头。 整条万红街并不长，到处都充斥着脂粉的香气和女子娇滴滴的谄媚声。 龚连莹嘴角噙着笑，带着蔑视的神情，逐个打量着那些在楼前招蜂引蝶的女子。 那些女子大多都是些寻常姿色，虽然竭尽全力浓妆艳抹，却显得越发的俗不可耐。 坠儿怕惹上麻烦，凑到龚连莹的耳边道：“小姐，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这个地方......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万一” “万一什么？”龚连莹不屑一顾道，“整个伏州城，没人认识我，你怕什么？” 坠儿急道：“小姐容貌无双，若是被哪家纨绔子弟盯上，只怕会是不好脱身呢。” 龚连莹想起那天纠缠自己的那个丑男，心里一下子如同吞了只苍蝇般恶心，恨恨道：“那又怎么样？管他是哪家的公子少爷，我照样让哥哥打断他的狗腿！” 说着，她又道：“在门口站着的，必定不是头牌，哪天我让哥哥把伏州的头牌都请到府里来，我要一一过目，看看她们到底美在哪儿。” 龚连莹自顾自的胡言乱语，一旁的坠儿却在心里叫苦不迭。 龚连莹习惯了恃靓行凶，眼睛里看到的只有容貌，如今受了挫，竟想着要和伏州城的风尘女子比较容貌来重拾自信，实在是荒唐至极。 坠儿刚要劝，却听旁边一个年轻公子温言道：“不过是一些庸脂俗粉而已，再美，也不及姑娘万一啊。” 坠儿下意识的往旁边一看，却见那公子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生得甚是俊美。 再打量一下穿着打扮，也甚为不凡，看得出来非富即贵。 龚连莹瞟了那年轻公子一眼，嗤笑道：“不及我万一？你又没看到我的容貌，又何出此言？我看，你定是想凭几句花言巧语就想哄骗无知少女的小混混，我劝你，还是别打我的主意了！” 面对龚连莹的轻视，那年轻公子却丝毫没有动气，只是耐心的解释道：“姑娘虽用帏帽遮住了面容，可是却遮不住你的体态气度。依我看，美人不但在骨不在皮，更在于风韵。所谓风韵，是挡也挡不住，遮也遮不住的。我虽与姑娘萍水相逢，却也要厚着脸皮劝姑娘一句，姑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最好不要来这风花雪月的地方，免得......有损姑娘清誉。” 龚连莹轻轻的看了那年轻公子一眼。 那年轻公子虽然长得俊美，说话谈吐也是颇有风度，可龚连莹见过大世面，一时之间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只是轻笑道：“既然这里是风花雪月的地方，公子为何又要来？不过就是为了寻欢作乐罢了。你想寻欢，我也想寻欢，就别说这些场面上的废话啦！” 年轻公子却正色道：“姑娘误会了，我来这儿，并不是为了寻欢作乐，而是为了找一个人。” 龚连莹捂嘴笑道：“找一个人？找你的相好？那还不是为了寻欢作乐？装什么正人君子！” 那年轻公子却摇了摇头道：“看来姑娘真的是误会了。不过，我行得正，坐得直，姑娘若是有心，总有一天会了解我的为人的！” 坠儿好奇道：“说了半天，你到底是谁啊？” 那年轻公子并没开口，倒是身后的小厮忍不住插话道：“你们不是伏州人吧？我家公子便是忠勇侯府的世子！” 世子？ 龚连莹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来伏州确实有个忠勇侯，而忠勇侯也确实有个世子。 只是她怎会将这早已失了圣宠的忠勇侯放在眼里，便不以为然的笑道：“不过是区区忠勇侯世子而已，我可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你”小厮气急，问道，“那你又是哪家的姑娘？竟然对世子如此出言不逊！” “慢！” 白秀杨早已看出龚连莹通身贵气，并不是一般富贵人家的姑娘可以比拟。 再加上她那飞扬跋扈的作派，更让他确信龚连莹必定来头不小。 伏州城地方不大，家里有点背景的姑娘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只怕眼前这位姑娘并非权州本地人，而是来自于外地...... 白秀杨细细的打量着龚连莹，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 第一百四十五章 心怀鬼胎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龚连莹见白秀杨沉吟不语，对自己有所怠慢，心中便有些不悦，“哼”了一声道：“我听说忠勇侯世子要娶一个商户女，此事不知是真是假呀？” 白秀杨泰然自若道：“此事是真。” 龚连莹不由得嗤笑道：“堂堂忠勇侯世子，居然要娶一个商户女，实在是让人笑掉大牙。白世子，忠勇侯府若是缺钱，可以想别的办法啊。何必出这种让自己丢脸的主意呢？” 面对龚连莹的嘲讽和挑衅，白秀杨面不改色，淡淡笑道：“姑娘此言差矣！我的未婚妻林家九小姐虽是商户女，可在我看来，她并不低贱。在忠勇侯府最困难的时候，林家伸出了援手，这份恩情，我白秀杨没齿难忘。而林家九小姐，也就是我的恩人。” 龚连莹尖刻的说道：“伸出援手？只怕是趁火打劫吧？否则的话，林家怎么能攀上忠勇侯府？” 白秀杨扫了龚连莹一眼，心中微微一动。 这姑娘到底什么来头？生的如此貌美，说话又如此跋扈，难道是哪位高官之女？ 或者是位金枝玉叶？ 白秀杨心里暗暗揣摩，脸上却仍是一池春水，波澜不惊。 “姑娘不要这么说，不管林家的企图是什么，毕竟，林家帮了忠勇侯府。这份恩情，我白秀杨是记得的。” 龚连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伪君子，她见白秀杨说得真切，便讥笑道：“可我听说，这位林家九小姐作风不检点，似乎暗地里有着相好......这一点，难不成世子你也不计较么？” 白秀杨摇头道：“那些都是市井传言，不足为信。姑娘，你可听说过三人成虎？林家九小姐是我的未婚妻，我自然是要信她的。除非，有人把真凭实据甩在我的面前，否则，她在我心中，便仍是那个冰清玉洁的九小姐。” 白秀杨的这番说辞，却更激起了龚连莹的逆反心理。 她“呵呵”了一声道：“那我还听说，世子你流连风月，欠下了一堆风流债......” 白秀杨柔和的看了龚连莹一眼，温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姑娘信了这样的传言，我也无力为自己辩解，清者自清，若日后有缘和姑娘再见，终有一日，姑娘会明白我的人品如何的。” 无论龚连莹怎么激白秀杨，白秀杨都是不温不火，不急不躁，他这么气定神闲，倒让龚连莹觉着有些没趣了。 龚连莹也无意再与白秀杨纠缠，便懒懒道：“既是如此，那就日后再见吧！” 白秀杨也不多言，只是深深鞠了一躬。 龚连莹并没有还礼，转身便上了马车。 待马车行了一段路，白秀杨便低声吩咐身边的小厮道：“跟上去，看看这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务必要把她的来历给我查清楚！” ...... “什么，你是说白秀杨这一阵子都在泯月楼附近转悠？” 林之澜一听林管家提起白秀杨，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帐本，站起身来。 的确，自打上次自己给白秀杨吃了个软钉子后，这一阵子，白秀杨一直都很安分，并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林之澜便想着，反正离林九娘及笄之年还有好几年的日子，便且和忠勇侯府耗着，总归能找到机会妥善的解除掉九娘和白秀杨的婚约。 再加上后院又起了火，便更没心思搭理白秀杨了。 白秀杨这次，难不成又要搞什么妖蛾子么？ 林管家见林之澜眉头紧锁，便上前低声道：“白世子似乎是在找九小姐的生母，梅娘。” 林之澜一怔，嘴角一撇道：“胡说八道！九娘的生母早已经没了！还是魏宝荃魏大人找人将她安葬的！白世子是不是疯了？” 林管家叹了口气道：“的确，九小姐的生母的确已经没了，可是最近确实也有传闻，有人说曾在泯月楼附近见过她。” 林之澜想也不想便道：“或许只是面容相似的人而已吧！梅娘千真万确已经死了，她不过就是个普通的风月女子，魏宝荃魏大人没必要在这件事上动什么手脚。” 林管家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或许是这样，可是我觉得白世子的动机有些可疑啊。” 林之澜心中一凛，忙问道：“怎么了？” 林管家道：“按说白世子就算要找梅娘，自有手下人替他去找，根本没必要自己亲自出面。我只觉得，找梅娘不过是个幌子，他是故意让人家知道，他是在找九小姐的生母......” 林之澜冷笑一声道：“是想借此向林家施压吗？” 林管家摇摇头，叹气道：“只怕......是有这样的意思。白世子说，九小姐的生母是他的岳母，若是真的仍在人世，他自然有义务将她找寻出来......只是他这么一闹，九小姐的身世，就又一次沸沸扬扬的传起来了......” “啪！” 林之澜狠狠的一拍桌子，怒骂道：“这个白秀杨，为了银子，真是一点儿脸面也不要了！” 林管家忙劝道：“大少爷，切勿动气。他毕竟是忠勇侯府的世子，我们和他，不能来硬的啊！” 林之澜苦笑道：“不来硬的，难不成来软的？多少金银财宝，能填满忠勇侯府的欲壑？” 林管家一时也是左右为难，说道：“要不然，咱们来阴的？找人让世子吃吃苦头，说不定能让他知难而退。” 林之澜摇头道：“只怕白秀杨早已经准备好了接咱们的招，若我们真的找人暗中修理他，只怕他会趁机揪住我们的把柄忠勇侯府毕竟是勋贵之家，我们终究是招惹不起的呀！” 林管家见林之澜愁眉紧锁，便又劝道：“若是这样，那便随他去吧！九小姐这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白世子想闹，就由得他可劝儿闹去，反正咱们不接招，看他能闹到什么时候？风波早晚会平息下来的。” 林之澜闷闷道：“暂时也只能是这样，要不然，过阵子，再将九娘送到桃花庄吧。这些烦心事，还是不让她知道的好。” 林管家心中一动，问道：“那，韩英娘和韩嬷嬷......” 林之澜思忖片刻道：“韩英娘心术不正，不能让她呆在九娘身边。韩嬷嬷虽然品行还算端正，但因着她女儿的缘故，也不宜再留在九娘的身边。要不，你替她俩择个庄子，把她俩送过去吧。” 林管家却想起了一个人。 醉隐居的王公子。 他身边全是童子和侍卫，却没有一个女子。 要不，做个顺水人情，把韩英娘送给他？ 第一百四十六章 浮想联翩 - 庶嫁贵妻 - 倾慕的猫 林管家虽然心里这么想，可他一向谨小慎微，一时并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将想法告诉林之澜。 韩英娘虽然姿色出众，可是毕竟只有十几岁，经历了这么大的打击，已是一蹶不振，形容枯槁，昔日的美色已经大打折扣了。 那王公子也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若是将如今的韩英娘送过去，说不定还入不了王公子的眼呢！ 更何况，韩英娘又在林家惹了大祸，九小姐虽看在韩嬷嬷的面子上许了她一条生路，但是心里应该多少对她还是有所芥蒂，自己又何必要去搅这趟浑水呢？ 这么想着，林管家便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去了。 再说白秀杨。 虽说他手下的那帮人不过都是伏州的街头混混，精明能干的少之又少，若是龚连莹和龚连达稍加防范，这帮人一时半会必定查不出龚府的底细。 可是龚连达依仗姐姐龚贵妃的权势依仗惯了，在京城向来是肆无忌惮的横行霸道，到了伏州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则更是肆意妄为，完全没有低调行事。 而龚连莹虽然并非出身皇家的金枝玉叶，可她打小心高气傲，总觉得自己是贵妃的妹妹，又是皇子的小姨，从身份上来说，并不比那些公主郡主差，久而久之，便养成了颐指气使的性子。她自幼习惯了恃靓行凶，做事向来是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极少考虑到事情的后果。 加上龚府的大部分下人都是由当地招募而来，并非京城的老人，所以在管理上也十分松散。 因着这几点原因，白秀杨手下的那帮人很快就摸清了龚连达和龚连莹的真实身份，忙不迭的报告给了白秀杨。 白秀杨大吃一惊。 龚连达怎么会来伏州？ 之前忠勇侯白文斌亲自到京城，想把银票亲手交给龚连达，可龚家人说龚连达不在京城，让白文斌碰了个软钉子，悻悻的回了伏州。 却没想到，龚连达竟然带着妹妹龚连莹来了伏州！ 白秀杨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伏州虽然物产丰富，经济繁荣，可是总归只是个小地方，到底是哪一点吸引到了龚连达，让他千里迢迢的赶到伏州来呢？ 难不成是还想讹忠勇侯府一把？ 白秀杨一想到这里，浑身的汗毛便竖了一竖。 难道，是忠勇侯府之前赔给龚连达的银子喂大了他的胃口，于是还想再来敲一笔么？ 可是想了一想，白秀杨又觉得不像。 忠勇侯府的底子，龚连达应该是清楚的，再怎么敲骨吸髓，也榨不出多少油水了。 龚连达有龚贵妃撑腰，刮油水的路子多得是，根本没必要盯着忠勇侯府不放。 再说了，就算他还在打忠勇侯府的主意，也没必要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带来啊...... 白秀杨早就听闻龚连莹的美貌更在龚贵妃之上，现在回想起来，龚连莹的美貌，的确摄人心魄，是自己以前见过的那些庸脂俗粉所不能相比的。 而比她的美貌更吸引人的，则是她身上的那股妩媚中掺着泼辣，妖娆中又透着天真的气质。 白秀杨自幼便对女色不感兴趣，可是纵然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龚连莹确实很美。 她的美不是单纯的骨相美，或是皮相美，而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灵动的美，一种充满了生命力，又富有感染力的美。 白秀杨并没有见过龚贵妃，可是在他看来，龚贵妃必然要比龚连莹逊色得多。 因为龚贵妃已在后宫生活多年，早已被严苛残酷的后宫生活磨平了性子，胸有城府的同时，也必定变得老气横秋。 白秀杨不禁暗叹，若不是后宫有着姐妹不可同时入宫的规矩，只怕龚连莹必定可以成为第二个赵飞燕，能够轻而易举的取得圣上的宠爱。 不过，像龚连莹这样的美人儿，即使入不了宫，也依旧有大把向上爬的路子可走。 白秀杨不禁想起了御光真王。 先帝三子一女，御光真王居长，自幼便聪明伶俐，勤勉肯干，备受先帝看重。 若不是他的生母身份低微，而当今的圣上又是嫡子，说不定先皇也会考虑立他为太子。 因着这层关系，圣上对御光真王一直心存芥蒂，始终无法像对待其他兄弟姊妹那样对待御光真王。 而御光真王也深谙韬光养晦的道理，自从圣上即位，他便一直称病隐居，极少过问朝中之事，也素不与大臣们往来。久而久之，圣上对御光真王的戒备也慢慢的放下了。 可白秀杨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如今后宫中皇后与龚贵妃势不两立，如同水火，皇子们又为了储位勾心斗角，明争暗斗。 虽然在圣上的竭力维持之下，目前尚且保持着表面的和平，可是，局势已同一团干柴，只需沾上一丁点儿的火星子，立马便会立刻燃起大火，一时难以扑灭。 更何况，白秀杨也听到传闻，说是京城如今瘟疫肆虐，人心惶惶。 也不知，会生些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白秀杨慢慢的踱起了步子。 龚家不知进退，破败是早晚的事，但龚连莹，却是一枚极好的棋子，用得好了，便可以成为自己往上爬的踏板。 可是，自己如何才能和龚连莹搭上关系呢？ 白秀杨陷入了沉思。 原本他是想通过敲诈林家，拿到五万两银子，然后用银子做敲门砖，搭上御光真王这条线。 御光真王若是真的别有用心，一定也会想着找办法拉拢龚家。 而拉拢龚家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纳龚连莹为侧妃。 白秀杨想了又想，如今龚贵妃虽得宠，可毕竟皇后才是中宫主位，并且，以皇后的年龄来看，也并非一定就不能生育。 若是哪天皇后生下了嫡子，那圣上也必定会依望朝的祖训，立嫡子为太子。 到了那个时候，龚贵妃就真的是回天无力，只能任由皇后宰割了。 所以，龚贵妃就真不如和御光真王联手，一个在后宫，一个在宫外...... 白秀杨目光炯炯的抬起了头，望向了远房……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