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龙虎山上故人来 - 异世魔枭 - 孙瑕 () 南宋绍兴十年,距金人铁蹄初次践踏中原的靖康年间已逾十余个年头,金国上下渐渐志骄意满,耽于享乐,无心进取。而中原汉家男儿中,却于国破家亡之际,涌现出不少英雄豪杰,前仆后继,戮力征战,为赵家天子挣得了一时喘息之机。南宋朝廷虽几经流离,却终于站稳脚跟,凭着韩世忠、岳飞等名将连破金兵,宋金两国渐成南北分峙之势。 却说江西信州龙虎山上清宫,本是张天师仙驾驻临之所,可是连年兵灾,除了金兵,更有各路山匪盗贼,使得这仙家福地也免不了遭了兵火之灾。数rì前便有一伙不开眼的蟊贼攻上上道宫,意yù大肆劫掠一番。却不料道宫之中常年养着三五百熟习枪棒的道兵,征战杀伐的手段比正规军队还要厉害几分,这一伙盗匪不过是流离此地的难民乌合而成,哪里是道兵们的对手,眼看就要被一网成擒,却有几个身手灵巧的汉子,趁乱潜进道宫内院放起火来。道兵们忙于救火,只好放任残余的盗匪脱困而去。 这场大火一发便不可收拾,众道士们乱哄哄的提水救火,却哪里来得及。几个有道行的道官急忙掐诀念咒,呼风唤雨,哪知道只见狂风乱卷,雨点却一滴也不见下来。幸亏有机敏的道士提议,将外围的几重院墙推倒,阻住了火势。饶是如此,上清宫的宫阁楼馆依旧被毁去了三成。可恨的是那伙盗匪的首领,临走时还放话道,隔个三五rì必定要带来大队人马洗劫道观,将山上的臭道士们逐个赶尽杀绝,鸡犬不留。道宫的大门外墙尽毁,削弱了防御的手段,若真有大队人马杀到,可是大大的不妙。因此主事的道人下令,山门附近,加派人手巡逻,令三百道兵就驻扎在断壁残垣之间,枕戈待旦,防备着盗匪再度来袭。 与山门前的紧张肃杀截然不同,道宫深处的一座殿宇破败不堪,周围荒无人迹,似乎多年来无人打理。此处乃是上清宫天师府中的一处禁地,传说殿中镇压着一众妖魔。数十年前这一伙妖魔祸乱天下,幸赖天师真人出手降服了,尽皆镇压在这座道殿深处。这一传说流传甚广,但莫说附近的百姓了,就连年轻的道士们也不肯轻信。要说这数十年来为害天下的,有哪个狠得过金人鞑子,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妖魔,天师有大神通,怎么不见把金兵收了去,只知在自家里装神弄鬼。不过要说起来,这里还真有些邪门儿,不管yīn天晴天,这座殿宇周遭都是一派愁云惨淡的气象,时不时还有阵阵yīn风,寒意渗人骨髓。除了道宫中的真人每年要检查一次殿门上的封批,等闲时便再也没有人愿意靠近。平rì里还有两三名仆役在墙外逡巡。今rì有贼人侵扰,能用得上的人手都调到前面去了,这座荒败的殿宇周围更是连一个鬼影子都见不着。 就在天sè似明未明之际,一名身着青sè道袍,身形矮小佝偻的年迈道士,从西面回廊悄悄潜入,来到了这座破败不堪的殿宇门前,抬头一望,殿门上方的匾额虽然漆皮剥落,蛛丝联结,但依旧隐约可见四个大字――“伏魔之殿”。 第二章 魔王驾临伏魔殿 - 异世魔枭 - 孙瑕 () 望见那四个大字,饶是老道士早已饱经世情,道心坚定,依旧忍不住心头悸动,热泪盈眶,“各位兄弟,某家今rì来看你们了。”恍惚间手指不经意触向殿门上的封批,却不料那层层叠叠,历经数十年风雨,看似腐朽不堪的黄sè封批,却陡然间迸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一层淡金sè光膜将老道士的手指重重弹开,更有一丝诡异的力量如同闪电,经由老道士的指尖侵袭经脉,直攻心房。老道士蓦然jǐng醒,一腔悲苦惆怅顿时化作滔天怒意,闷哼一声,念动法随,五指紧扣,一握之间,五指间迸shè出的法力与天师封印的力量相互撞击,封印之力瞬时瓦解,烟消云散。 “龙虎山天师府的符箓一道,果然不可小觑,这些道封批上至少凝结有三代天师加持的法力,不过这封批毕竟是死物,没有真人法力驱使,威力总归有限,难挡某家全力一击。”想到这里,老道士再不迟疑,从怀中取出一个绿玉圆盘,手托盘底,按在封批之上。封批上金光勃发,一瞬间竟然将整个伏魔大殿笼罩其中,绿玉圆盘上则有丝丝青光,如同章鱼触手,盘绕而上,遇到金光阻挡便扭成螺旋状,意yù透金光而入。青sè螺旋刺在金sè光罩上,激荡起层层涟漪,但终究难以攻破。老道人用门齿磕破指尖,虚空指划,指尖迸shè出的血珠连成一个斗大的“雷”字,老道人怒目横眉,大喝一声:“雷来!”顿时yīn云蔽空,一道道手臂粗细的雷光被凭空接引而落,接二连三的轰击在绿玉圆盘上,圆盘轰然炸开,声动天地。 这绿玉圆盘本是老道士与其他几位道行高深之辈合力炼制,盘上shè出的青光有吸附吞噬之能。更重要的是,盘中核心蕴藏了三股属xìng不同的狂暴法力,一旦将核心破坏,爆炸的威力真有毁天灭地之能。三年来苦心炼制,只为这一刻毁器一击。 符箓金光受了法器自爆与天雷轰击的两重巨力,终于支撑不住,寂然散去,殿门上的数重封批瞬时化为灰烬。 老道士心情一畅,就要踏步向前,推开伏魔殿那两扇厚重的大门,却感到身后传来异响,恍如巨鸟飞掠带动的疾风。老道士猛然回头,就见十数名道士向这里奔来,看身形便知来者不善,有的迅猛如虎豹,有的敏捷赛猿鸟,更有三名白发长髯的道士竟是御风而来,凭空落下,出现在老道士面前。 这三名道士便是龙虎山天师道十数万信众的真人领袖,分掌九天、紫薇、北极三大殿的殿主,地位只在张天师一人之下。就见北极殿主赵归真一声厉喝:“哪里来的外道邪魔,敢犯我天师府禁地?” 老道士呵呵一笑道:“你们这班鸟道士,常年来不理世事,缩在这个龟壳里,眼见都是些没胆子、没卵子的废材,我便来犯你,你又能把我怎的。” 九天殿主张一全面sèyīn沉如水,沉声道:“道友言语中讥笑我辈,却为何不敢以真面目见人?”老道士讶然一笑:“你这个张家嫡系倒是有几分眼力,能看破我的幻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樊某便与你真容相见罢。”说罢身形一涨,原本矮小佝偻的身材竟长到八尺有余,身躯雄伟,面sè如铁,满面虬髯虽已花白,却掩不住凛凛威风,身上虽是一袭道袍,神气却恍如沙场猛将。 第三章 天外云间一神龙 - 异世魔枭 - 孙瑕 () “樊某?你姓樊,你可是昔年曾在梁山上为寇的匪首,绰号‘混世魔王’的樊瑞?” 樊瑞哈哈大笑:“想不到老子避世红尘外近二十载,还有人记得老子的名字,只可恨你这鸟道士,只提俺梁山聚义的事迹,却不提俺们梁山兄弟平南征辽,为国家立下多少功勋。” 九天殿主张一全冷冷说道:“你本是梁山余部,今rì潜入此处,闯伏魔之殿,不必问,定时想释放宋江等一众罡煞的魂魄。天罡地煞本是应劫而生,劫数运数皆消,便须重新镇压于此,时机不到,不能重见天rì。你既已踏修道之途,便须知天命不可违,早早离去,我等可放你一条生路,不然的话,就将你一同镇压于此,让你与你的昔rì兄弟相会。” “相会众兄弟,本是此生未了之夙愿,且看今rì是你等镇压了某家,还是俺杀尽你等鸟道士,解救俺一众兄弟。”樊瑞说罢,从腰间抽出一把漆黑羽扇,手腕一抖,随即抛向空中,羽毛飞散,空中的黑sè羽毛纷纷化作巨型乌鸦,遮天蔽rì,向着天师府一众道士呼啸俯冲而下。 此时伏魔殿周围已经聚集了数百名道士,其中不少有武艺在身,但是面对冲天而降的猛禽依旧手足无措。为首的三位殿主却不慌不忙,紫薇殿主张一难将手中拂尘抛向空中,拂尘上银丝暴涨,瞬时化作一片遮天罗网,黑鸦只能在网上翻腾,就是没法落下。张一难一手占先,心中得意,却听身边九天殿主张一全疾喝一声“师弟小心”,原来樊瑞丢在空中的扇形法器,扇羽化作黑鸦,扇柄却隐在黑鸦群中,趁张一难疏忽之际,扇柄化作一柄八尺长的标枪,旋转冲下,透过拂尘所变得巨网,直shè张一难面门。张一难眼看难以抵挡,幸亏张一全手疾眼快,放出法宝凤纹八角镜,拦在张一难面前。铁枪刺在镜面上一声脆响,有如凤鸣。铁枪刺不透铜镜,颓然落地,重新化作一支扇柄。张一全与张一难两位道人也受了余波震荡,一个心头烦闷,一个头晕耳鸣。 张一全贵为天师座下第一人,毕竟法力深厚,瞬间便理顺了元气,提醒两位师弟:“这樊瑞虽是盗匪出身,但听闻他从军征方腊后便投入二仙山紫虚观罗真人门下jīng研道术。更兼上过战阵,杀伐手段非普通清修道人可比,你我不可大意。”张一难回过神来,恨恨说道:“凭他手段出众又能如何,我等三人哪个又弱于他,今rì说不得要倚众凌寡,让他插翅难飞。” 北极殿主赵归真也怒目向樊瑞喝道:“樊瑞,凭你一人又如何抵挡我龙虎山数千道众,你也是修道之人,当知修道之人最忌谶语,眼前便是伏魔之殿,你绰号‘混世魔王’,今rì合该你毙命于此。” “若他一人不是你等对手,加上贫道又如何?”一道声音有如仙鹤清鸣,自天外传来。说话的人高绾道髻,面容清癯,看不出究竟多大年纪。此时一轮红rì正从天边喷薄而出,道人身着羽衣,脚踏云履,乘霞光而来,矫矫然有若天外云间一神龙。 第四章 仙师斗法风云动 - 异世魔枭 - 孙瑕 () 樊瑞望见那踏足云端的羽衣道人,忍不住心头欢喜,哈哈大笑道:“师兄且莫插手,看我再和这班鸟道士斗上一场。”他刚才祭出了一件名为乌鸦阵的扇形法宝,却被天师府中的九天、紫薇两大殿主击破了法力,八尺铁枪还原为半尺长的扇柄,漫天的巨型铁嘴乌鸦也都还原为片片黑羽,飘落地上。樊瑞却依旧不肯示弱,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样物件,粗看好似孩童玩耍用的纸风车,就见樊瑞往风车上吹了口气,挥手把风车丢在空中。 这时,伏魔殿前已经站满了陆续赶来的几百名龙虎山的道士,樊瑞这一施法,顿时狂风怒卷,飞沙走石,几百名道士尽皆被风沙笼罩。半空中显现出数百架双轮小车,车轮上遍布刀刃,轮底火焰升腾,冲着大殿前的道士们冲撞过来,一时间大殿前寒光四shè,火光飞溅。为首的九天、紫薇、北极三大殿的殿主仗着法力护身,还能支持,其余的道士们多是**凡胎,哪里禁受得住,一时间几乎人人带伤,纵然是出家之人,也忍不住哭爹喊娘,哀嚎声此起彼伏。 “妖道大胆!”眼见门人弟子被樊瑞的刀轮法术杀伤,三大殿主忍不住怒发冲冠,含忿出手。三位道人都有真人封号,论地位,论法力,整个龙虎山里只在张天师一人之下。三人一齐出手,实在是非同小可。九天殿主张一全双手高举八角铜镜,镜中shè出一道定魄神光,狂卷怒号的风沙顿时息止,刀轮飞车双轮空转,与神光僵持不下。紫薇殿主张一难掣出腰间yīn阳斩妖双剑,往空中一抛,双剑凌空一剪,樊瑞闷哼了一声,倒退两步。原来是张一难的双剑将樊瑞与刀轮飞车间牵引的气机一剪而断,使樊瑞失去了对法宝的掌控。北极殿主赵归真趁机掣出悬在腰间的风雷七星鞭抛向半空,宝鞭重若泰山,携风雷之势,向着樊瑞当头劈下。 危急之时,就听那停驻在云端的羽衣道人笑骂道:“龙虎山好大的名声,好厚的面皮。”谈笑间随手挥出拂尘,拂尘瞬间化作一条金龙,摇头摆尾,向下一探身便擒住了七星鞭的鞭身,龙爪一错,七星宝鞭便崩折为数段。赵归真用心血祭炼的法宝被毁,心神立时受了重创,“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其余两大殿主大吃一惊,连忙祭起法宝八角镜与yīn阳剑攻向羽衣道人。那道人却不慌不忙,口中一声轻斥,周身便有万道雷光闪烁,手指轻弹,一道雷光便撕开了八角镜发出的定魄神光,直接轰击在镜面上,将这一件仙家宝物打出一丝裂纹。九天殿主张一全心疼宝镜受损,连忙收起,心中暗暗吃惊,这道人破法如此写意自如,施法又如此辉煌强大,单论威势,恐怕较天师也不遑多让了。 羽衣道士随手击败张一全,身背后的一柄松纹古定宝剑自动出鞘,迎上了张一难的yīn阳双剑。这道士竟然是个术武双修的高手,一口飞剑御使得神妙莫测却又杀机暗藏。交手两三个回合,张一难便抵挡不住,那柄松纹古定宝剑绕着张一难头顶脖颈盘旋,不知何时便会要了他的xìng命。 正当羽衣道士大展神威,压服龙虎山一众道士之时,龙虎山山顶的某一处隐秘所在,有一条玉尺横空出世,向着羽衣道士破空袭来。羽衣道士一看玉尺的来势,就知道御使法宝之人道行之高,更胜三大殿主,连忙御剑招架。那玉尺每一击中都隐隐调动了整座龙虎山地气龙脉的力量,威力简直能开天辟地。羽衣道士接架了几个回合,竟然觉得难以抵挡。 羽衣道士脸上现出一股肃然的神sè,伸手向着头顶一拍,顶门现出一道青光,光幕中显现出一座三尺大小的青sè莲台,莲台上端坐一名二尺来高的小道人,面目与羽衣道人依稀相似,周身上下有五sè飞龙盘绕。莲台与小道士一出现,天空中某一颗星辰便有所感应,遥遥送出一股神秘莫测的力量,受这股星辰神力的滋养,莲台涨为三丈有余,小道士也长到将及八尺,与羽衣道士一般大小。这是羽衣道士师门秘传的法门,分割一缕元神,吸纳本命星力,铸就身外化身。也亏得他本就是天星下凡,才能速成这门法术。这第二元神、身外化身一出,立时扭转了占局。玉尺携山川之势,却终究抵不过星辰之力浩大。羽衣道人的本尊cāo纵飞剑与玉尺缠斗,第二元神却抖动双臂,臂上缠绕的一红一白两条飞龙飞腾而起,红的那条化作一条赤焰长链,将玉尺死死缠住。白的那条直飞向玉尺的来处,神识一扫,便发现了御使玉尺的神秘人物,白龙化作一柄冰霜巨剑,向那人直击而下。 只听“轰隆”一声,冰剑被重重弹开,重新化为白龙飞回羽衣道人的第二元神臂上。龙虎山山顶的一处草庵被炸得一片狼藉,一名面如白玉,风神俊逸的金袍道人自山顶御风而来,身边盘绕云气,凝成龙虎之形。金袍道人飞到羽衣道人身前,左手一探,玉尺挣脱了赤焰长链的束缚,飞回到道人手中。金袍道人把玉尺向左手臂上一搭,右手打了个稽首,朗声说道:“前面可是二仙山紫虚观的公孙一清道友?贫道龙虎山张一芒这厢有礼了。” 第五章 天师解说罡煞事 - 异世魔枭 - 孙瑕 () 金袍道人从云端现出身形,龙虎山上下数千道众纷纷躬身下拜,,这自称张一芒的金袍道人正是龙虎山天师道的当代天师。而那显化出第二元神,挫龙虎山众真人,力敌张天师的羽衣道人,正是曾经聚义梁山泊,以一手jīng妙道术威震江湖,绰号入云龙的公孙胜。 张天师向公孙胜行过一礼,淡然开口道:“公孙道友随罗真人修道多年,而今修炼有成,登仙有望,本该早早改了豪杰的脾xìng,熄了争斗的心思,怎么反倒来我龙虎山大动干戈,莫非修行到了道友这般境界,于红尘世情上还有什么看不破的么?” 公孙胜脸上似笑非笑,反问道:“看破便怎的,看不破又如何?” 张天师眉头一皱:“梁山一众一百单八人,唯有道友与他人不同,天生问道之心,早踏修仙之途,应该早已明悟自身跟脚。一百零八人皆是上应天星,本是天庭执役的星宿神将神魂降世,与人间凶劫魔气结合,凝结成一百零八颗魔种,我龙虎山洞玄祖师收拢魔种,镇压于这伏魔殿中,镇魔碑下。等待劫数将至,借洪姓太尉之手放出。六十余年前,魔种纷纷托生转世chéng rén,以应宋室刀兵灾劫。二十年前,梁山众人或殁于战阵,或寿元已尽,一百单八人渐渐凋零,那一段因果已经了结。梁山众将本应返本归源,重归星宿神将之位。却不料宋江为首的这一伙天罡地煞多有受了jiān臣陷害,负屈抱冤而死的,因而怨气深结,死后不散。更因执着于兄弟义气,死后众人一念之灵,竟然纷纷重新聚集。” “道友需知,天庭是何等圣洁之处,岂能容忍这等世俗之情污秽。怨气一rì不消,执念一rì不解,天罡地煞便回不了天庭。若再将他们打入轮回,这帮好汉都各自不凡,若是再次搅动风云,改变了天下运势,这种后果谁能担当?所以我派上代祖师飞升前将宋江等一干人等的魂魄重新拘拿镇压,嘱咐后人,不管是过几十年,还是几百年,等梁山众人的神魂由清明磨为混沌,忘却了前世恩怨,才能重新释放,使这班人不能为祸人间。这也是梁山众将重归天星必经的一场磨砺。公孙道友本有仙缘,自有登天的路径,不必再历此一劫,怎么却突然迷乱了道心,打上我龙虎山,妄图释放你这班结义兄弟的魂魄,此举实属逆天而行。凭你法力高强,若不迷途知返,恐怕也免不了在镇魔碑下走一遭。” 公孙胜冷笑道:“天上的星宿神将,听起来无比的尊贵,实际上不过是天庭中最低等的仆役一流人物罢了,整rì里须听上官的差遣,兢兢业业,如同扯线木偶。守时点卯,巡视天庭,一刻也不能得闲。况且,天上的神灵无情无yù,无爱无憎,怎比得上人世间有血有肉的生灵,想爱便爱,想恨便恨,一世生命虽短暂,却是痛痛快快。” “我等梁山弟兄已经做过了一回官军,受够了赵家天子的摆弄,再也不肯受人驱使,就算是玉皇大帝也不行。宋公明哥哥曾带我等弟兄立誓‘愿兄弟们同生同死,世世相逢’,我等是做惯了好汉的人,不稀罕什么劳什子神将之位,只愿结兄弟义气,抱打天下不平,求一世痛快。” 公孙胜这一番言语,表明了心志,伏魔殿中忽然传来阵阵异响,好似数十百人一齐喧闹起来。 “公孙先生言之有理。” “公孙哥哥说得好!” “却恁的对洒家脾胃。” 声响开始轻如蚊蚋低呐,不一时便浩大如暮鼓晨钟,震得整个伏魔殿簌簌颤动。 张天师心头一惊,伏魔殿虽然看似破败,但除了殿门上的符箓封印,殿内更布置有重重法阵,镇魔碑下更是自成一界,隔绝内外,怎么可能有声响传出,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 就在张天师惊疑不定之际,一位青袍紫绶的白发道人,手托着一尊二尺长的广口铜瓶,施施然从伏魔殿中走了出来。 第六章 神机一现破伏魔 - 异世魔枭 - 孙瑕 () 张天师恍然大悟,不管是混世魔王樊瑞,还是入云龙公孙胜,都不过是障眼法。樊瑞在伏魔殿前被天师道的三大殿主阻住,实际上也等于牵制住了三大殿主,而公孙胜更是逼得自己全力出手,无暇他顾,这个青袍道人却偷偷潜入了伏魔殿中,释放一众罡煞的魂魄。 青袍道人手上托着的铜瓶显然是一件可以聚魂凝魄的法器,大殿中原本昂然矗立的镇魔碑,已然倒伏在地上,负碑的石龟也翻过身来,肚腹朝天。旁边周围丈许,深不见底的地穴中,虽是寒气森森,但却已经感应不到有魂力残存,想必梁山众人的魂魄已经被那青袍道人收拢在铜瓶之内了。 只是青袍道人究竟如何悄无声息地释放出一众罡煞的魂魄,这便让张天师这等高人也百思不得其解。伏魔殿一带已属龙虎山禁地,等闲人等不得靠近,只有张天师与三大殿主之流的得道真人知晓内情。六十余年前,劫数将至,龙虎山道通祖师借洪姓太尉之手释放一众罡煞,一百零八个魔君都是桀骜不驯之辈,被天师镇压多年,怎肯甘心,走便走了,还顺手毁了伏魔殿,算是出了一口怨气。后辈的数代天师知道伏魔殿还有大用,所以特意修补完善了殿中的法阵。 大殿中以镇魔碑为中心,东西南北各布置下青龙锁、白虎令、朱雀剑、玄武鞭这四件法宝,四件法宝加持了天师真人的法力,彼此纵横联结,合成四象伏魔法阵,隔绝幽冥,镇压一切魔道邪秽之力。若非有天师亲手赐下的符箓,任谁也靠近不了镇魔碑。就算是真有道门高人能接下四件法宝合击,强行破阵,到了镇魔碑下,也势必元气受损,成了强弩之末,而镇魔碑中早蕴藏有前代天师封存的一道剑气,一旦激发,有如天师真人八成的威力。破阵之人受了这一剑突袭,不死也要重伤。 张天师眼见伏魔殿中的种种机关埋伏被全数破解,而那罪魁祸首的青袍道士却神态自若,浑然不像费了多大力气的样子。天师心中惊疑不定,从混世魔王樊瑞现身伏魔殿前到现在,也不过半个时辰,这青袍道人是如何瞒过在场众多道德之士,无声无息完成这一切的?青袍道士面容儒雅,锋芒内敛,却自有一种指挥过千军万马的大将风度,不用问,必定也是梁山余部之一,只是梁山众将中,除了公孙胜与樊瑞,何时又出了这么一位道术高手? 青袍道人也不理会龙虎山诸道,只向云端的公孙胜行了一礼,问道:“小弟不辱使命,已助公明哥哥等人的魂魄脱困,当下如何行事,还请师兄做主。” 半空中的公孙胜收束了一身法力,向张天师躬身施了一礼:“天师是得道高士,龙虎山是清修福地,既然天师道一脉高蹈世外,就不宜再惹俗世纷争。金人鞑子踏破汉家山河,屠戮天下,天师尚且道心安稳,不做理会,有何苦偏偏与我梁山兄弟为难?” 张天师却不正面回答,只是淡然问道:“向闻二仙山紫虚观以天心五雷正法驰誉天下,却不知何时除了一位阵法高手,轻易间便破了我道门前辈布置的四象伏魔大阵?” 公孙胜笑道:“这却不全是我紫虚观一派的本事,我这位兄弟原本于天下阵法无所不jīng,踏入修行之途后,偏好研习法阵生克之理,修行年月虽不长,却能在阵法一道上推陈出新,远胜前人。” “原来如此,,早就听说梁山上有一人,武艺虽是平平,却是智谋深广,于阵法一道上天下无人能出其右,绰号‘神机军师’朱武的便是此人吧?地煞之首,果然名不虚传。” 第七章 天罡地煞龙虎会 - 异世魔枭 - 孙瑕 () 梁山一百单八将,多有骁勇剽悍之辈,神机军师朱武却没有冲锋陷阵的能耐,作为军师,参赞军机,排位亦在吴用、公孙胜之下,因而名声不显。想不到今rì这一显身手,连张天师这等高人,都忍不住出口赞叹。 公孙胜向张天师再行一礼,说道:“龙虎山人间仙府,天师你受天家供奉,代天行罚,我等兄弟向来钦敬有加,若不是为全兄弟义气,怎敢到此处造次?若是天师肯体谅我等,就此高抬贵手,由得我等兄弟全数离去,我梁山诸弟兄定会铭记天师的恩义,无论今生来世,必有报。” 龙虎山众道士听了这话,忍不住面面相觑,有的人觉得若将梁山一众人等轻轻放过,不免有损龙虎山的颜面,心有不甘;有人却知道公孙胜等人并非易与之辈,暗自思量,拼死相搏是否值得。一时间众道士都把眼望向天师,等待天师一言而决。 张天师沉声道:“公孙道友不必多言,六十年前天罡地煞是从我龙虎山走脱,今时今rì,就该还归于此,在我手中了结这段因果,不但宋江等人魂魄走脱不得,就连你与樊瑞、朱武等人也已势同落网之鱼,合该被一体镇压,此乃天数。” 天师言罢,向着龙虎山诸道施发号令:“众弟子听真,公孙胜自有本座应付,三大殿主率道兵结阵,擒拿樊瑞、朱武,不得有误!” 众道士轰然应诺,龙虎山道兵先前被樊瑞施展刀轮飞车的法术杀伤了不少,但还有二百余人是后来赶到,战力饱满,此时站在三大殿主身后,手提刀枪,不一时便结成九宫八卦的阵势,向着伏魔殿前的樊瑞、朱武缓缓逼来。 公孙胜面sè一变,冷冷喝道:“我梁山好汉岂是任人拿捏之辈,天师既然撕破了面皮,某家也就无需顾忌了,众兄弟何在?” 一言既出,顿时四下应和,一阵阵粗豪笑声自四面八方传来。 有一人一身灰扑扑的道袍,好似一副火工道人的打扮,脚下疾掠如风,众道士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这人从身边掠过,眨眼间身形在伏魔殿前立定,朗声到:“神行太保戴宗在此。” 一个独臂头陀,身穿一件灰布直裰,那条空荡荡的袖筒漫天飞卷,有道士想要出手拦阻,一旦被袍袖扫到,身子便不由自主凌空抛飞。头陀吐气扬声,势如虎吼:“行者武松在此。” 两个华服老者,一个满面贵气,傲视若王侯,一个神态安然,若富家员外,身后一名管家模样的丑陋汉子躬身侍立,“小旋风柴进在此,扑天雕李应在此,鬼脸杜兴在此。” 有四个人汇作一处,一个白面长须,头上扎青sè儒巾,好似个教书先生;一个古铜脸的布衣老者,身材健硕,手中提了一柄铁锤,一支铁凿作为兵器;一个面sè慈祥的老者身着道袍,肩上斜挎一只青sè药囊;一个身材瘦小的黄须老者,手中提一支铁算盘,看起来倒像个账房先生。四个人乍一看都不像是好勇斗狠之辈,遇着守在外围的道人拦阻,待到动起手来却毫不含糊,一边驱赶道士,一边自报家门:“圣手书生萧让在此,玉臂匠金大坚在此,神医安道全在此,神算子蒋敬在此。” 又有四人从山门处直冲上来,当先一个气势豪雄的大汉,手中搦一支笔管枪,两名满面水锈sè的汉子紧随其后,后面还有一位好汉,年纪已经着实不轻,但仍旧脾气火爆,满脸戾气,只顾追着小道士乱打。“混江龙李俊在此,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在此,”“爷爷活阎罗阮小七在此。” 又有四人突破重围,来到伏魔殿前与众人汇合,当先一人身材雄伟,面如淡金,手提一支水磨钢鞭,身后两男一女,一男一女并肩而立,男的与前一人面貌相似,手中也是提了一支钢鞭,只是分量稍逊,女的身材肥大,状若雌虎,一名皂衣汉紧随其后,手中拎着一支铁笛。“病尉迟孙立在此,小尉迟孙新在此,母大虫顾大嫂在此,铁叫子乐和在此。” 一个金甲武将,掌中斩马剑长逾四尺,舞出一圈圈寒光,护着一个碧眼黄须的老者与一个面貌清癯的儒生突围而进,“镇三山黄信在此,紫髯伯皇甫端在此,铁扇子宋清在此。” 又有一伙好汉杀开一条路径,前来伏魔殿汇合,领头的一位满脸正气,手舞双剑;两个身披软甲的好汉各执朴刀护卫两旁;一个面貌凶恶,额生肉瘤的汉子居中策应;一胖一瘦两名汉子押后。与大伙聚首后纷纷拱手道:“铁面孔目裴宣,锦豹子杨林,小遮拦穆chūn,独角龙邹润,笑面虎朱富,一枝花蔡庆拜见各位哥哥。” 神机军师朱武眼见众兄弟重新聚合,心头微微激荡,恍惚又回到当年梁山聚义,征战天下的rì子,他轻轻颔首,也顾不得多作寒暄,将手一挥道:“众兄弟听令,布月陨星沉之阵。” 第八章 残星绝阵月无光 - 异世魔枭 - 孙瑕 () 想当年水泊梁山上天罡地煞齐聚,一百零八条好汉在忠义堂前聚义结拜,声势何等强盛,谁料想招安之后,为大军前锋平江南之乱,一场大战过后,百八兄弟有的殁于战阵,死于刀剑之下,有的感染疫病,死于床榻之间,能够挣得xìng命,还师回朝的不足一半。之后,又有受jiān臣毒害的如宋江、卢俊义;有为全义气,甘心殉死的如吴用,花容;有仍为武臣,与金人交战,最终为国捐躯的如呼延灼、朱仝。只有少数已经心灰意冷人的算是识得先机,绝了进取的心思,远离朝廷,要么安心做富家翁,要么寄身于禅林道院,要么重cāo结业,依旧占山为王,才能苟活至今。算起来,当年的梁山一百单八将,于今只剩下寥寥三十挂零。 尽管如此,梁山余部毕竟是久经战阵,一旦对敌,立时间豪气高涨,杀意凛然。听朱武一声号令,众将身形如龙蛇变幻,移形换位,不一时便布下一座奇门阵势。这并非凡间阵势,乃是加持了仙家法力的道门奇阵,虽然布阵的只有区区不足三十人,但却气象森然。朱武一声“敕令”,众人脚下大地龟裂,一团团地火煞气喷涌而出,包裹在众人身上,须臾间便形成通体漆黑的奇形战甲,阵内元气激荡,云雾吞吐,沉雷滚滚,如同吞天兽口,yù择人而噬。 龙虎山诸道不敢怠慢,九天殿主张一全连忙将宝剑一举,清吟道:“诸弟子,为rì月征天之变。”四下里轰然应诺,众道兵纷纷啮破食指在额上书写了一道血符,霎时间头顶门冲出一道白气,这一道白气似乎把道士的jīng气神全部带走,众道兵顿时如同木偶般呆立不动。 这便是道门驾驭道兵之法,将众道兵的法力、武力都灌注于阵主一身,使阵主的战力以数倍猛增。百余名道兵的元气灌注在紫薇殿主张一难身上,另百余名道兵的元气灌注在北极殿主赵归真身上,两人得了这股助力,同时大喝一声,身形幻化,一个化为煌煌rì轮,一个化为森寒月钩,九天殿主张一全坐镇zhōng yāng,将宝剑一指,rì轮月钩划出两道弧光,向着梁山众人阵中绞杀了过去。 当先一排武将,以地火煞气成甲,看起来狰狞如魔怪,威不可当,谁料想被rì月之光杀到面前,一触即溃,紫薇、北极两位殿主藏身rì轮、月钩之中,开始以为梁山众将不堪一击,心下欢喜。但转眼间,就见黑sè的甲胄化作雾气四散,中间根本没有血肉之躯。晓得中计时,已经被困入阵势深处。 两大殿主自恃法力强横,驾驭着rì轮、月钩左突右冲,可眼前始终只见一团团黑雾弥漫,rì月无光,寻不着半个人影。才明白这阵势竟有隔绝空间之能,若不知晓路径,轻易不能突破。 阵中黑雾显然也暗藏凶险,一旦沾染上,身子便沉重数分,两大殿主如同深入泥沼,rì轮、月钩驾驭不畅,渐渐飞腾不起,被拖到地面。更糟糕的是黑雾中摸不清是哪里,持续传来窸窸嗡嗡的声响,好像就在耳鼓边敲敲打打,叫人心头烦闷,头晕眼花。 两大殿主正被困在阵中,晕头转向,两名黑甲武将骤然杀到面前,一将手擎巨大的斩马剑猛劈紫薇殿主,做势要将其一分为二,另一将轮动链子锤砸向北极殿主,势猛锤沉,如同流星飞坠。两大殿主御使得rì轮、月钩,其实是两百余名道兵的元气合成,被二人施展御气成兵的手段显化为rì月之形,不仅有杀伐之利,还兼有护体之能。两名武将的兵器打在二位道士的身上,砰砰作响,金光四shè,却一时半刻攻不破道人身上的护体罡气,伤不得道人的本体。 反过来两大殿主的rì月形气兵却是厉害非常,光芒闪烁间,黑甲武将的兵刃相继折损,两大殿主猛一发力,rì轮碾压,月钩横空,无穷巨力击打在两名黑甲武将身上,黑甲瞬间分解,化为黑雾,四面散去,却无法将藏身甲胄的武将一举击杀。 两大殿主见阵中形势诡异,一时间又不能脱困,心神不敢懈怠。果然,执剑、锤的武将刚刚退去,又是两名武将,一人挺长枪,一人舞钢鞭于黑雾中显现身形,蓦的杀到面前。两将依旧是战不过几个回合便化作雾气退散,但紧接着便有人接力,轮番杀来。两大殿主只觉得敌人无穷无尽,自己空有强横法力,偏偏每一击却都彷佛落在空处,叫人难受的吐血,身上沾染的雾气越来越多,好似被黑sè的巨蟒紧紧缠住,呼吸都有些困难,法力渐渐运转不灵。 第九章 天师怒锁龙虎山 - 异世魔枭 - 孙瑕 () 道兵元气的加持并非无穷无尽,两大殿主轻入阵中,与梁山众将缠斗了多时,加持的元气渐渐消磨,罡气吞吐之时,已无法将全身上下掩护周全,不免露出了破绽。 神机军师朱武并未亲自上阵相斗,一直隐身在后方主持全局,此时窥着机会,暗中放出神念。一缕雾气骤然化为数枚黑sè长针,寻着两大殿主护体罡气薄弱处狠狠叮了进去。 神机军师朱武所布的“月陨星沉之阵”,逆转五行yīn阳,隔绝天光,自成一界,以地火煞气凝聚甲兵作为主战力,交战时配合乾坤挪移术、傀儡术、幻影术,虚实结合,诡异莫测。这还不算什么,阵中最狠毒的就要数弥漫在阵中四处的黑雾了。这黑雾并非是水汽凝结,而是实实在在的活物。乃是朱武在一处地脉火煞的源头发现的一种奇异甲虫,身躯坚硬赛过铜铁,口器锋利如刀,内含剧毒,虫翼震动的声音可以惑人心神。朱武收集了百余万这类异种甲虫,祭炼得可以随心变化,放在阵中,成为一道出其不意的杀手锏。 两大殿主被黑sè甲虫幻化的长针刺中,便相当于被异种甲虫咬了一口,毒液瞬间渗入血脉。这些异种甲虫的毒xìng甚烈,以两大殿主的jīng深道行竟然也支撑不住,不一时脸上便现出青紫的颜sè,周身法力行将溃散。 大阵之中雾气弥漫,周围人皆看不清阵中是怎样的情形,张天师毕竟法眼通天,他虽然无法详知阵中的一切变化,但因为道出同源,令他可以大致感知到两大殿主的法力运转。在张天师的感知中,两大殿主化身的rì轮、月钩骤然黯淡无光,张天师便心知两位师弟情况不妙,眉头一皱便悍然出手。 张天师这一出手便祭出了龙虎山的镇山之宝龙虎抱山印。这龙虎抱山印是合天师道数代天师之力祭炼而成,其中炼入了龙虎山的山川灵气,成为龙虎山的一个化身。可以说这枚小印如果被法力催动,就等同于集合了整座龙虎山的力量,是天师道用来镇压山川地脉的法宝。 张天师将掌中宝印一晃,便撼动了整座龙虎山,朱武等梁山众将组成的法阵,就算有隔绝空间的奇效,毕竟还是要借龙虎山的地势,如今整座龙虎山都在张天师一掌之间,大地摇动,阵势也失去了依凭,没有瞬时瓦解已经是万幸。 张天师向下一探手,一只金光巨掌将张、赵两位殿主一把捞住,脱困而出。这一阵龙虎山一方算是惨败收场,两大殿主身中剧毒,虽无xìng命之忧,但短时间内是难以将毒素拔除干净了,两百余名道兵都是元气大耗,萎顿不堪。 张天师面sèyīn沉似水,古井无波的清净道心此时却是动了真怒。天师将龙虎抱山印高高托起,沉声道:“请宝贝发威。云掩天阙,雾锁山河。” 霎时间梁山众人便觉得仿佛天塌地陷一般,站立不稳。每个人肩上好似多了一座泰山,脚下却好像踩在流沙里。连公孙胜也在云端立不住脚,被压到地面上。梁上兄弟中多是**凡胎,怎能禁受得住泰山压顶一般的巨力,许多人七窍都渗出血来。公孙胜连忙元神出窍,双掌托天,樊瑞、朱武也连忙运使元神,祭出法宝,护住众家兄弟。 张天师冷冷一笑:“人力终究有限,怎敌得过天地之威,我有龙虎抱山印在手,可以说地利之便全在我一手掌握,一念之间,整座龙虎山上遍布天罗地网,尔等不识天数,上了龙虎山,便等于轻易入吾彀中,怎么样,整座龙虎山的山川巨力,镇压在身上的滋味可好受?” 第十章 星光破界走群豪 - 异世魔枭 - 孙瑕 () 张天师一怒之下,祭出龙虎山至宝龙虎抱山印,地脉灵气汇聚成锁,将梁山一众好汉紧紧缚在山体之上。公孙胜头顶八尺高下,sè如青玉的元神,被压制得不足二尺大小,光华黯淡。公孙胜道袍前襟上血迹斑斑,显然是受创非轻,神态却依旧从容自若。 “张天师,我公孙胜虽然不才,但也曾在梁山上忝居军师一职,虽不如天机星算无遗策,但毕竟也久经战阵,指挥过千军万马,自然知道什么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你张天师法力深广,人间修士尊你如泰山北斗,天师道三千道众盘踞龙虎山,占尽地利人和,我若是没有一点应对的手段,怎么会带领众位兄弟涉险,踏入你天师道的千年老营。” 张天师眉头一紧,公孙胜是修真有成的道德之士,不是口出大言的狂悖之徒,难道眼下的局势,他还留有足可以翻盘的后手?自己有龙虎抱山印在手,龙虎山方圆三百里内天地元气都听凭调用,在此一域之中,自己已无对无敌,就算是公孙胜的老师罗真人亲身到此,也只能无功而返,小小一条入云龙难道真的能逃到天上去?可是越是盘算越是心头悸动,修道之人感悟天机,这种不安的感觉绝非全无来由,到底是哪里会出现纰漏? 公孙胜暗自冷笑,他此番率众兄弟奇袭龙虎山,早已预备下万全的应对手段,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妨暂且留一线余地,眼见张天师仗着势大压人,不讲一点情面,不免暗下决心“既然尔等如此顽固不化,那就别怪我梁山兄弟手狠心毒了。” “轰天雷凌振兄弟听令,雷发九幽地,炮震龙虎山!”公孙胜说罢,手指用力,捏碎了早藏在袖中的一块信符,顷刻之间,龙虎山地下不知几许深处,隐隐传出连串闷响。山顶众人只觉得脚下开始轻轻晃动,不一时,整座大山剧烈颤动起来,大片大片山岩剥落,与山体翻滚碰撞,发出轰然巨响,道院中树倒屋倾,地面上裂出一道道十数丈深的可怖深壑。山顶数千道众,哭爹喊娘,四处逃窜,可除非有飞天之能,此时山上哪还有安全的所在,上清宫中一片狼藉,一时间也数不清有多少人被飞石碎瓦打中,生死不知。 张天师掌握龙虎抱山印,神念所及之处,就算是有一丝风吹草动,也逃不过他的感应。地底变化一生,天师心下顿时了然,忍不住目眦俱裂,怒骂一声:“好贼子,好狠辣的手段!” 原来公孙胜为今rì一战,筹谋已久,他知道不破去天师道的地势之利,自己和这班兄弟恐怕终究难脱张天师之手。数年前,他便偷偷潜伏在龙虎山一带,查勘地理,终于查知龙虎山主峰地下有一条溪谷,贯穿南北,周边土石疏松,地气不稳。公孙胜便暗中遣人挖了十数里长的地道,深入龙虎山地下,派遣昔rì梁山上第一个擅用火药的好手轰天雷凌振,在地脉薄弱处安排了千余枚地雷火炮。凌振并未随大伙一同登上龙虎山,而是早早潜入地下隧道埋伏,一接到公孙胜符书传令,便将千余枚地雷一齐引爆,震动龙虎山。张天师凭借龙虎抱山印掌控龙虎山地脉灵气,心神早与山体相连,这千余枚地雷火炮,不啻于直接炸响在他身上。张天师只觉得心口好似被人用铁锤猛击,连续不断,剧痛难当。 张天师明白,今rì一战,成败全在自己一掌之间,自己若受创太剧,维持不住驾驭龙虎抱山印的法力,便等于给了梁山众人脱困的机会,若能够捱得过这一阵,以宝印的威力,重新理顺龙虎山混乱的地脉灵气,梁山余部便再无翻盘的可能。 张天师正勉力支撑之际,却又有异变突起。之前张天师运使法宝镇压梁山众人时,自然能区分敌我,龙虎山一干道士全然不受影响,之后地震山摇,众道人四散奔逃,哪还来得及看顾别人,却有一名原本伏在地上,好似在瑟瑟发抖的老道士,突然间长身而起,袍袖一抖,露出了紧缚在小臂上的一只jīng巧弩弓,随着一声叱咤“如意子,莫负我。”一支如同染血的赤sè符箭离弦惊飞,正中张天师后心。 众道士中有认得这人的,忍不住惊怒交加。这暗算了张天师一箭的老道士,原是三年前流落到龙虎山,自称张乙,祖居江西信州,后迁往东京行商,不料靖康之变,金人南侵,妻儿尽皆丧于兵祸,他孤身一人辗转流离,暮年才得以重返家乡。山上的道人们听他一口本土乡谈,又怜他身世可怜,便收留他在道宫了做个洒扫庭院的仆役。却不料今rì这人如此大胆,竟敢对天师出手。 这暗算了张天师的道人一箭功成,昂身挺立,再不掩饰本来面目,只见他年纪虽已近花甲,须发灰白,双目却依旧灵动有神,混迹龙虎山,三年不曾被人识破来历,显然是个机敏过人之辈。此人正是梁山好汉中排名天罡之末的天巧星浪子燕青。 张天师吃了燕青这蓄势已久的一箭,虽有仙衣护体,后心依旧如受雷殛,再也支撑不住,与龙虎抱山印的心神联系被强行切断。梁山众将顿时觉得身心一松,压力骤失。一道身影从地底缓缓升起,细看时却是一个中等身材,宽肩厚背的汉子,此人正是轰天雷凌振,他在地下引燃火药,地崩山塌,他首当其冲,被乱石碾压,已然身陨,此时出现的不过是一缕魂魄。凌振向各位梁山弟兄团团一揖,径直投入神机军师朱武手中的聚魂瓶中去了。 时隔廿余年,又眼见一位弟兄在面前故去,梁山众兄弟忍不住面容悲戚。公孙胜举止若狂,似悲似笑,向张天师等龙虎山诸道大吼道:“尔等可知,我梁山兄弟早已心怀死志,兄弟同心,决死一击,谁人敢挡?” 张天师默不作声,暗自调息,打算一旦元气稍有恢复,便重新祭出龙虎抱山印,将梁山一众人等直接镇杀。却见公孙胜掌中现出一面玉牌,向天空一抛,调动周天星力,天罡地煞一百零八个星辰白rì显现,朱武将聚魂瓶一倾,放出梁山故去众将的魂魄。此时梁山众将终于一百零八人齐聚一堂,不管是生人还是魂体,皆与本命星宿相连,沐浴星光,显化出星宿神将的星光元神。众将踏斗布罡,结成周天星斗大阵,一百零八道星光魂力凝聚成一道光柱,直shè天际。 张天师使不得龙虎抱山印,便封不住龙虎山,阻不得星力灌注汇聚。只见星光汇聚,直刺向虚无中某一个神妙的节点,轰然一声巨响,叫人瞠目失神,浩荡星光就此湮灭在天宇之中,再看龙虎山上,早已没有了梁山一众人等的踪迹。 九天殿主张一全怔怔道:“竟然真的就这样逃了,天师,如今我等该如何处置?” 张天师掐指盘算,久久无言。半晌过后,终于叹息一声:“无需再做理会了,经我推算,天罡地煞已不在这一界之中。” 九天殿主恨恨道:“梁山众人大闹上清宫,杀伤我门人弟子甚众,还使用地雷火药这等yīn毒手段,动摇了我龙虎山根基,难道就此放过了吗?” 张天师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然又能如何,其人已破界而去,于此间因果已了,无谓再做纠缠。再说,梁山众人毕竟跟脚不凡,公孙胜祭出的那一封玉牒,显然是有大能为的仙家炼制,不然天罡地煞久落入凡尘,沾染魔气甚重,早与天庭隔阂,单凭他公孙胜的法力,又岂能重新沟通本命星力。我也曾听闻九天玄女昔rì与天罡星魁过从甚密,今rì之事,想必便是玄女娘娘在背后……”说到此处,张天师不由轻轻摆弄了一下腰间悬着的八卦镜,沉默不语。 俄而,天师展颜笑道:“罢了罢了,梁山众人已然了断了此间因果,与这一界再无瓜葛,我等还追究他们做什么,就不知道,在另一方世界,这一班天罡地煞又将搅动何等的风云。” (终于换地图了,真正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梁山好汉不会再有前世的记忆,只有兄弟的缘分是斩不断的,纵然轮回异世,也终究有相聚的一天。) 第一章 说书讲古 - 异世魔枭 - 孙瑕 () “斗牛当空势嵯峨,冷眼人间忧患多, 幸有命世真雄主,扫荡妖氛辟群魔。 要说这天生万物,最为尊贵的,莫过于咱么人族。这人哪,为天地灵气所钟,是天生的神志清明,故而可以借天势,察地理,辨物xìng,御使万物为己用,作这片天地的主人。可惜的是,人类也是最善于争斗的种族。草木所求的,不过是扎根的一块土,生长吸纳的阳光雨露;野兽呢,除了吃饱肚子、繁衍后代之外,也并没有无额外的yù望,唯有人类,取尽了天地间万物奉养自己一身,却仍旧不知厌足,还要彼此间你争我夺。 自从十几万年以前,人类刚刚具备了灵智,人世间的争斗便是无止无休。这中间有狂人屠夫,枉自生就了一副人身,内里却藏着虎狼的心肠,侵略四方,屠戮天下,兵锋所向之处,是血流满途;却也有那般英雄烈士,秉着平靖天下的壮志,怀着护佑万民的仁心,开疆辟土,建城立国,教化百姓,传承文明。就这样相互攻占征伐,世代有数不清的人中英杰如同朝阳般崛起,须臾又好似流星般陨落,弱小百姓更是只能为人鱼肉,苦不堪言。 所幸时至今rì,人族的各支,弱小的早已国破族灭,剩下强大的几支,也渐渐各自划定了疆域,虽然还是时不时相互侵扰,并没有完全平息干戈,但毕竟还是各有忌惮,无须再做不死不休的倾族血战。 传说曾有仙道的高人,修炼到羽化飞升之后,立足虚空,把天眼一开,遍观世界,才知道原来我等立足的大地,虽已是人口亿万,广袤无边,但并非是独一无二。四海之外,相似之地不下数十处,大多是原野广袤,野兽横行,但也有几处是人族昌盛,文明发达,只是那些地方的风俗与我们这里可是全然不同。四海何其广阔,波涛之中,又是凶险莫测。海外的大陆,除非是已经有了驭气飞天之能的仙道高士、武道强人,在罡风怒涛间持续飞行经年,才有可能抵达。所以海外之事终究多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请恕小子无知,就此略过不谈。 只说我中土大地,人族各部内斗不休,十数万年的相互厮杀,到如今只剩下四大势力并存当世。其中首推我堂堂华夏一族,兴起于中原大地,有圣王出世,立文字,建制度,文化昌盛,民风淳朴,更兼武力强盛,外族慑服,实为人族至尊,当受万族钦敬。 而在那东北方的草原荒漠,有众多血脉混杂不纯蛮族,要说他们大体上还是人模人样,只是细看时又有野兽的特征,有人首狼耳的,也有人身狐尾的,如此种种,倒像是修行多年的妖魔,幻化成了人形。他们的习俗也近乎于野兽,奉行的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多数族众仍是心智蒙昧,还在茹毛饮血,甚至同类相食的事情发生。时常侵犯我朝边疆,杀戮百姓,掠夺财物的正是这一族人,我朝视之为妖魔,称其为‘妖蛮’。 再说西南的深山茂林之中,也有一族人,他们大多身材矮小,面目黧黑,不像我们中原人熟习稼穑,只能以渔猎为生,倒是天生的好猎手。他们也曾经侵犯我朝西南边境,却被我朝大军轻易击溃,狼狈退走,只因为山林深处瘴疠遍地,险恶异常,我朝大军难以深入,这才不再对其进逼清剿。不过从那以后,有的部族隐遁深山,不与世外交接,有的部族却敬畏我中原王朝势力强盛,同时也羡慕我朝服饰华丽、器物jīng美,心甘情愿归附我中原大国,并收罗山间特产与我朝互通有无。这一族人,皆是身形敏捷赛过猿猴,能在山间奔走如飞,我朝称之为‘飞蛮’。 中原往西数万里,有一族遍布西方,建立了大小不等的数百个邦国,其中实力最强的名为天罗国,他们奉行拜火神教,以火神为天地至尊,唯一真神。国主既掌握着世俗皇权,又被当做是天神化身,有至高无上的权威。这一族人都是喜欢穿着白衣白袍,厌憎污秽不洁之物,我朝称之为‘火蛮’,也有人直称其为‘白衣蛮’。 我华夏一族,自从五万年前有一位圣人神禹出世,一统中原大地,之后世代更替,皇权变易,鲜有一家一姓能坐稳千年的龙庭。话说三百年前,又有一条真龙降世,那便是我大宋王朝的太祖皇帝,我朝太祖本是前朝大周皇帝架前的宋王千岁,那大周王朝立国八百年,也曾经强盛一时。只是后代子孙渐渐不争气,连着几代皇帝要么荒yín残暴,要么昏聩无能,百姓不堪其苦,纷纷揭竿而起,四方的蛮族也看出中原王朝虚弱,趁火打劫,蹂躏我中原大地。所幸大周朝的末代皇帝,虽然暗弱无能,却也知道天命、民心都已经不属于大周,于是便将皇位禅让给我朝太祖。说起来我朝太祖真真是天命所归,身边又有一群贤臣良将辅弼,登基不久就剿平了各路叛军,又与蛮族订约划界,立誓各不侵扰。我朝太祖固然是转世的真龙,人间的英杰,后代子孙也都英明神武,历代君王都称得上是有道明君,朝廷上贤良当道,小人退避,国家是风调雨顺,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要说我朝政治清明,国泰民安,明明还处在鼎盛之期,怎知道竟然就出了妖星现世,妖氛横空这等末世才有的灾异预兆。却说那一件异事,就发生在十八年前的夏末。也正是在这大宋京城汴京的上空,明明还是正当午时,青天白rì的,这天上就有纵横闪耀的星斗显现,那星光亮得好生诡异,一时间竟压倒了太阳的光亮,亮得能灼瞎人的眼睛。有那般修炼了仙术或是武道的强者,眼力敏锐过于常人,眼睛一扫,心中默数了一番,原来是有一共一百零八颗天星光芒闪烁。不过片刻之后,星光黯淡不见,天穹之中,却又凭空出现了一团黑雾,这一下天地之间又忽的变为一片yīn沉,黑雾中不断有异样声响,就如同野兽的嘶吼,又浮现出百十个恐怖鬼脸,在黑雾中翻腾挣扎,想来先前那异样的响动,定是鬼怪的狂呼乱叫了。 京城的百姓享惯了安乐的rì子,哪里见过这种怪异恐怖的景象,忙不迭的仓皇逃窜,霎时间大街上一个鬼影子也见不着,老百姓纷纷关门闭户,祈求神佛庇佑,驱散邪灵。不过,容小子说句不敬的话,所谓神佛,实在是过于虚无飘渺,咱们平时能见着的,不过是土木制成的塑像罢了,平rì里可以拜一拜,求个心中安稳,紧要时却当得什么用?小子是不敢深信的,这种危难时刻,还是需要仙道的高人、武道的强者出手。 就见那皇城之中有数条身影飞起,当先一人正是我朝供奉殿中的顶尖高人,修炼道术已达言出法随之境,获封玉蝶金敕的玉清真人,只见真人御剑升空,直撞向天空中那团妖雾,戟指一点,一道剑气光华犹如匹练般斩杀过去,叫人意想不到的是,真人这一剑竟是全无阻碍,瞬间穿透妖雾冲向天际,那妖雾却轰然四散,一缕缕黑气散向大地四面八方,须臾间消失不见。 妖雾虽然就此消散,但那之后天空yīn霾始终不散,下起了连绵十几rì的大雨,四境之内,多有大河泛滥,冲溃堤吧,毁坏民田,到了秋天,粮食歉收,百姓饱受饥馑之苦,小子还曾听闻那一年洛阳地震,地裂逾百丈,洛阳是我朝太祖龙兴之地,想到妖星现世的情形,这无疑又是一种不祥之兆。有传言玉清真人击散妖雾后,面上并无喜sè,真人忧心忡忡,暗中对弟子言道,自己时常夜观天象,对天上星宿周行运转,都知之甚详,那一百零八颗妖星却是凭空显现,此前并无踪迹,如此违背天理,必将干扰人间格局,加之魔气隐遁人间,免不了脱生出世,天下恐怕从此不得安宁了。 真人之言可谓是点破了一线天机,果不其然,十几年来,我大宋四境不得安宁,除了境外蛮族又在蠢蠢yù动,境内也是盗贼蜂起,为祸天下。有黄泉道,白莲宗,天命神教在民间蛊惑百姓,都自称秉承天命,心怀悖逆之心,意yù行改朝换代之事。可惜可叹,中原百姓安享了数百年太平局面,眼看灾异连连现世,恐怕又是百年动乱之始。” 说到此处,说书先生“啪”的一拍醒目,就此停住了话头,端起茶碗啜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便吩咐童子端个托盘,向正在茶楼里吃茶的众客人讨要赏钱。 靠窗的一张茶座,一个身着锦衣,眉清目秀少年张开折扇掩嘴失笑:“这班说书先生,惯会胡说八道,我怎么就没听说过我大宋有个道号玉清的护国真人,就算真有这么一号人物,真人私下里说的话,怎么就能传到他一个说书匠的耳中,还有那十八年前当真有过什么妖星现世的灾劫预兆?大哥可不就是十八年前夏秋之际出生的,也并没听咱爹娘说过那时候有下过什么连rì大雨呀。” 第二章 黑白兄弟 - 异世魔枭 - 孙瑕 () 茶楼靠着临街窗户的一处茶座上,两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锦衣少年相对而坐,一边品着刚刚采摘下来的雨前茶,一边听说书人讲古。坐在下首的少年中等身材,生得唇红齿白、眉目清秀,身上穿一件白sè长身锦袍,袖底、衣襟处,水印的牡丹花若隐若现。坐在上首的少年圆嘟嘟的一张脸,蚕眉凤目,生得倒也不算丑陋,只是面皮微黑,身材略显矮胖,身上穿一件青sè的短襟武士服,衣料不错,剪裁样式却十分朴素,乍一看实在不太起眼。若不是对面的俊俏少年称他为大哥,让人实在想不到两人竟然是一nǎi同胞的亲生兄弟。 黑脸少年眯着眼睛轻轻地品啜着清茶,听着说书人口中讲述的种种传奇轶事,心中似乎若有所思。白脸少年却无这般城府,听到最后,忍不住掩嘴失笑,出言讥讽说书人信口开河。黑脸少年听了自家兄弟的话,轻轻一笑,放下了茶碗。 “兄弟慎言,说书的卖弄些江湖口,博个口彩,本是他们惯用的手段,你又何必故意拆他的台。况且,就听那先生刚才说的那些,yīn阳灾异种种预兆实属虚无缥缈,大多都是后人牵强附会,当不得真,可是今时今rì的大宋帝国已经开始江河rì下,倒是显而易见的事实。”黑脸少年想到此处不禁轻叹一声,露出一丝与年纪不相符合的忧患神sè,“我大宋立国之初也曾经强盛一时,按史书上的说法,真是文臣星列,武将如云,太祖本人更功力达到圣境,堪称天下无敌的武道强者,单凭一己之力就逼退了四境蛮族的千万大军。暂且不管这里面有多少是拍皇帝马屁的溢美之词,但太祖登基后,中原百姓安享了三百年的太平,却是太祖抹杀不了的功绩。只是当初开国时那批勋贵的后代一直把持着朝廷,不给寒门贫士晋身的机会。现今朝堂之上,能有机会捞着实权职位的多是些承袭祖辈余荫的膏粱子弟,能耐不见得有多了不起,一个个却都只知道在玩乐享受上过度用心,你也时常和那班人来往,应当清楚他们是些什么货sè。” 白脸少年xìng子虽然有些轻浮,但对自己的这位大哥却有一种天生的敬畏,听到兄长教训,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口中唯唯而已。黑脸少年摆了摆手,“我不过是有感而发,并不是要故意说你的不是。老爹时常因为你过分注重饮食、服饰,却不用心在修文学武上而责骂你,我却不以为然,在这个世道里安身立命,不一定非要依靠文武两途。况且你我兄弟虽然是兼修道术、武功,可天分却都实在平平,你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眼下只有人阶初级的水准,我也算是下了苦工,但修炼超过十年的功夫,也不过是在人阶中级打晃,武道方面勉强凝聚真气,打通了几条经脉,至于道术,施放两三个小法术就要jīng神透支,头晕眼花,要想成为武道强者或是道术高人恐怕是终生无望了。咱家老爹虽然也是混官场的,但不过是个刑部下属的司狱,七品上的芝麻小官,在京城这种高官贵戚扎堆的地方实在不值一提,就算jīng心为我们两兄弟铺路,也大不了是在刑部谋个吏员的差事。你有些斗鸡走马的本事,虽然不是正道,但能借此结交一些权贵子弟,若是能善加利用,未来未尝不能成为一条晋身的道路。这本来合乎你天xìng,也不算是委屈了你。只是那些权贵子弟,大多xìng子骄横跋扈,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你与他们结交,注意要保持些距离,莫要把自己牵连进什么不可测的祸事里,至于狐假虎威,助纣为虐等等丧天良,损yīn德的事情,更是不容许你沾边,这个却是哥哥要让你谨记的。” 白脸少年听见大哥说的严肃,也不禁端正了身子,肃然应诺。两兄弟正说着闲话,一个垂髫童子端着个托盘走到桌前,黑脸少年笑了笑道:“这位先生过去没见过,今天是第一次在这里做场吧,且送他一个好彩头。”说罢随手掷出一小块碎银子,童子见到少年出手大方,忙不迭的鞠躬道谢,黑脸少年摆了摆手,仍旧与兄弟品茶闲聊。童子转了一圈,回到说书先生身边,先生看到托盘中有一块碎银子,忍不住问道:“是哪位客人出手这么阔绰?”童子扬了扬下巴,向两少年端坐的方向示意,“就是那位黑脸的少爷。” 说书先生凝神望了一望,悄悄唤过茶博士询问道:“那边的两位少年公子,可知道究竟是什么来历?”茶博士轻声答道:“你说的是那边长得一黑一白的两位公子吗?他们倒是这间茶楼的常客,是刑部江司狱家的两位公子,虽然相貌上看起来并不相像,但却是亲生的兄弟,白脸俊俏的那个是弟弟,名叫江杉,年方十七岁,虽然生得一副好皮囊,却有些不学好,平rì里喜欢和一群浮浪子弟厮混在一起。黑脸矮胖的那个是哥哥,名唤江松,今年也不过十八岁,别看这位公子生得黑矮,可为人和善,认识他的人无不喜爱他,他家爹爹虽然官职不大,但家中家底颇厚,江大公又是天生的豪爽,所以待人处事慷慨大方,时常做些扶危济困的善举,年纪虽然不大,但却已经颇有豪杰之名。” 说书先生听了,不由得暗自点头,心道:“这位江松小公子,年纪不大,相貌也不出众,却自有一种让人不敢轻视的气度,当今勋贵子弟多是享受祖荫,耽于玩乐的庸碌之辈,寒门小户反倒催生不少英才,草莽之中也多有新一代的豪杰出头崛起。听茶博士说他今年刚满十八岁,正是妖星现世之后出生的,难道rì后中原变局,风云激荡,这位江公子也会成为其中一号人物?” 第三章 虎奴 - 异世魔枭 - 孙瑕 () 江松、江杉兄弟两个喝过了茶,又闲坐了一会,便会了茶钱,起身打算离开。却听见一阵乱哄哄的吵嚷声由远及近,两兄弟捺不住好奇,便将头伸出窗外,打算看个究竟。 只见一团黑魆魆的身影,裹挟着狂风,从远处奔来。四肢着地,奔腾跳跃,是一头出柙的猛兽?不对,来到近处才看清是一个人,不过,若说那是一头人形的猛兽似乎更恰当一些。因为若不去注意他的面目、身形,只是闭上眼睛,感应他的jīng气神,一定会误以为那是一头悍猛的老虎迎面扑来。 来人奔跑时身子伏在地上,手脚并用,但要是站直了身形,身材至少八尺有余,jīng赤的上身,显露出一身黑凛凛,好似铁石一般结实的筋肉,只在腰间围了一块脏兮兮的破烂兽皮,下面露出毛茸茸的一双大腿,跳跃之际,胯下之物时隐时现,这黑大汉却似乎浑不在意,只是在奔跑之间,仍然瞪圆了铜铃大小的眼睛,四下逡巡,好像对眼前的一切都十分好奇。 江松看见那黑大汉身材雄伟、神气jīng悍,忍不住暗暗赞叹,目光扫过大汉的手腕、脚腕时却不禁眉头一皱。原来那黑大汉的两只手腕和脚踝处,都紧紧扣着沉重的铁铐,只是铁链似乎是被某种强力扯断了,都只剩下不足两三尺长短。大汉身后,一群人手提着绳索、棍棒,鼓噪着追赶过来。 “原来是个逃奴。”江松恍然省悟过来。 为了不sāo扰城中的百姓,便于交易大宗的货物,朝廷下旨在汴京城外东西南北四处各开辟一处场所,作为集市。南市紧邻运河,多用于交易一些南来北往的木材、棉纱、粮食等等;北市开辟了一块牧场,专门用来交易牛马牲畜;东市交易的却是刀杖兵甲,这里等闲的老百姓是不会涉足的,来的大多是一些有资格培养私兵、护卫的豪富权贵之门,兵部的军需官也偶尔会来这里观看各家兵器作坊展出的新品,以决定是否为军中更换、添置装备;西市却是“人市”,有被掳来的异族蛮子,也有触犯刑律,满门获罪,被贬入奴籍的官宦家小,还有贫苦不能自立或是负债无法偿清的穷苦百姓。面貌清秀俊俏的,好运的便是被人买去当做丫鬟、家仆,运气差的便要被卖到青楼,沦落风尘。身材孔武有力的,大多被送进了角斗场,用鲜血、xìng命博贵人一笑,九死一生。 这条黑大汉,显然是在西市被人买下,运到城中时,却突然发难,挣扎脱困,一路跑到这里来,只是,一介逃奴,纵有天大的本事,到了这汴京城里,难道还能翻过天来? 待到那黑大汉跑到茶楼近前时,后面追逐的众人已渐渐赶上,有几个身手利落的,瞅准机会,便抖出了手中的套索,这几个人显然都是个中高手,绳套极有准头,黑大汉虽然是在急速奔跑中,身形难以锁定,依旧还是有两条绳索落在大汉颈上,套了个结实。执着绳尾的两个人心中大喜,以为大局已定,连声呼和道:“已捉住虎奴了!”却不料这大汉的一身怪力超乎他们想象,后面的人尽力拖拽,他却浑然不当一回事,奔跑的势子不曾稍停,后面两个人攥紧绳索不敢松手,被大汉前冲的力量一扯,禁不住双脚离地,像是风筝般的被扯飞在半空。 一个身形健硕,身披软甲的中年武士原本还不紧不慢的在后方压阵,见状连忙从众人身后跃出,一把将绳索的后端攥紧在手中。绳索一入手,中年武士才明确感知到黑大汉令人难以抗拒的巨力,再也不敢轻视,连忙沉腰坐马,暗中运劲,鼻孔中喷出两道白气,一抹淡黄sè罡气浮动在双臂上。 “罡气勃发,是地阶高手!”围观的人群中不乏有见识的,见此情景,不禁叫出声来。大宋武道修行共有五阶,最高层次的封神、至圣,往往只流于传说,就算是天阶高手,也大多是身份尊贵,难得一见,能为大众熟知的仅是其余地人二阶。人阶武者,低级的不过是打熬力气,磨练筋骨,中级的便是搬运气血,凝练真气,高级的则可以真气外放,凌空制敌。地阶武者,修炼的不再是真气,而是更为凝实,由真气质变而成的罡气,地阶中的高手甚至可以外放罡气变化为武器、甲胄,锋利不逊sè于名刀宝剑,坚固更胜jīng钢铠甲。武道迈入地阶,已经可以称之为名震一方的高手了。 中年武士把力量运使到极致,手臂上罡气自然勃发,这一拽的力量恐怕连九头牛都禁受不起,但却依旧制不住那个被叫做“虎奴”的黑大汉,两股巨力相持,首先受不住的却是两人之间的绳索,被相反的力量崩为两段。中年武士身子向后一仰,踉跄了两步,又瞬时站稳。虎奴也不由得被拉扯得身形一窒,停止了向前疾行的势头。 虎奴仿佛到这时才发觉脖颈上被绳索勒得难受,用手一扯,将套在颈子上的套索扯为两段,他陡然转回身,在人群中扫视了一眼,瞬间便锁定了那名中年武士,似乎知道那就是让自己不舒服的罪魁祸首,一双虎目,恶狠狠的直瞪了过去。 饶是那中年武士已经是地阶高手,被虎奴的怪眼盯上,也不禁感到有些头皮发麻。他这次从府中过来,接手押运这名叫做虎奴的奴隶,起先也听其他人说过,这名奴隶野xìng难驯,曾经重伤过几名仆役,中年武士却自恃武功,并不太放在心上,不过是个空有一身力气的野人,说到底,终究是比不得武艺jīng湛的武者。没想到的是,进城之后,这虎奴突然暴起,手臂粗细的铁索、铁栏都困不住他,叫他脱身而去。中年武士倒并不担心虎奴能够逃出城去,只是若叫他在城中大闹一番,惹出什么不可测的祸事,上头问起来,自己可担待不起。 想到此处,中年武士不再犹豫,率先出手。他知道虎奴怪力惊人,与其贴身肉搏恐怕得不着什么便宜,便打算以功力取胜。两条手臂上的淡黄sè罡气骤然shè出,就见两道黄光不断延伸,起伏之间,势如蛇行。中年武士的罡气修为显然还不到凝聚气兵的程度,但杀伤力已然不俗,两道罡气宛如长鞭,向虎奴抽击过去。 眼看对手放出的罡气已经袭至眼前,罡风吹得虎奴一头枯黄的乱发狂飞乱舞,虎奴竟是不闪不躲,眼中显现出兴奋异常的神sè。胸腹之间一阵鼓荡,张开阔口,一声暴喝:“吼!”这一声大吼有如晴空打了一个霹雳,周围看热闹的人却是遭了秧,都只觉得两耳轰鸣,头脑中一片空白,有那身子骨不济的,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中年武士首当其冲,以他一身地阶的修为,也被震得心神激荡,不由得手上一缓,掌中运转的罡气长鞭便出现了不应有的滞涩。虎奴挺直了身躯,硬撞向那两道罡气长鞭,地阶武者的罡气岂是那么好受的,就算没达到凝气成兵的境界,初级的罡气也足可以开碑裂石,虎奴的身躯就算是铁打的也不能毫发无伤。两道罡气翻腾飞舞,不断在虎奴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虎奴看起来受创不轻,却似乎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三两步便逼近了中年武者,双手将中年武者拦腰抱住,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刀刃一般的牙齿,向着中年武者的脖颈之间狠狠咬了下去。 饶是中年武士也曾身经百战,却实在是没见过这种打法,与其说是在与人比武,倒不如说是在同一头野兽拼命。虎奴双臂好似铜浇铁铸的一般,勒得他简直难受的要吐血。危急关头,中年武士双臂一撑,罡气再度勃发,终于在虎奴双臂间撕开了一条缝隙,他也顾不得维持高手风范,身子一缩,脱离了虎奴双臂的禁锢,顺势向前一滑,竟然从虎奴胯下滑过。 要说xìng命相搏之际,无所不用其极,中年武士这一式变化也应该算是应对巧妙,可圈可点,只是姿势太过难看,实在与他地阶高手的形象不符。周围看热闹的人们不禁哗然,纷纷指指点点,暗中嗤笑。中年武士刚刚脱险,还有些惊魂未定,听到众人嗤笑,更觉得丧气,一时间提不起勇气再度上前与虎奴相斗。 虎奴失去了即将到手的猎物,不禁怒气勃发,把眼光扫向其余众人,好像要择人而噬。 江松一直在茶楼上凭窗观看,注意到虎奴原本淡黄sè的眸子渐渐蒙上了一层血光,这是因为渴望杀戮,陷入疯狂的人才有的眼光。江松曾经帮着在刑部任司狱的父亲处理过一些公事,见过有些横行无忌,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就是这样一种眼神。江松心下暗叫不好,这虎奴初时以为只是野xìng难驯,现在看来竟是嗜血成狂之徒,周围围观的人大多是寻常百姓,若不赶紧制服他,恐怕他真的会对无辜的人下手,造成无边杀孽。 虎奴吼叫着张开双臂乱抓乱扑,周围的人终于知道危险,慌不迭的哭爹喊娘,四散奔逃。江松再不敢迟疑,顾不得身手低微,从茶楼的窗口纵身而下,疾趋到虎奴身后,大喝一声:“休得伤害无辜。”同时一挥手,打出一宗物件。 江松对自己的本事心中有数,刚才那中年武士发出的武道罡气都奈何不了虎奴,自己连真气外放的水准还没达到,拳脚打到人家身上恐怕与搔痒无异,可虎奴的一拳一脚,自己却绝对受不起,只要敢接近虎奴就等于是自杀,这才拼命调动真气,用尽了力气shè出了一只茶碗。出手之后,便脚步错开,打算退到远处。 但江松还是低估了虎奴的反应,虎奴咋觉受袭,虎躯恍如旋风一般转了过来,手臂向前一探,便擒住了江松的肩膀。江松毫无抗拒之力,被虎奴拉到了眼前。虎奴睁大了眼睛,打算仔细看一看这个实力弱小,却敢冒犯自己虎威的偷袭者。这一看不打紧,虎奴脑中如受雷殛,一些残缺、混乱的画面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那蒙昧混沌的心智还并不能理解这一切,但却又清晰的明白自己应要做些什么。 虎奴眼中的血光渐渐消散,凶兽的脸上竟挤出一份憨厚的笑容,他将江松轻轻放下,自己便乖乖地蹲踞在地上,将头依偎在江松身边。 第四章 旧兄弟,新相识 - 异世魔枭 - 孙瑕 () 江松被虎奴一把抓在手中,心中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原来自己的武功比想象中的还要差。该死,下次再也不能轻易和这种看起来就很猛的家伙动手了,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虎奴把江松提到眼前,瞪起铜铃般大小的眼睛仔细端详,一大一小两颗黑脑袋几乎贴在了一起。 江松感觉到虎奴那喷出浓重气息的鼻子蹭到了自己的脸上,心里暗暗苦笑,“吃东西之前,还要先闻一闻吗?”他可绝不是肯束手待毙的人,虽然修为浅薄,但道武双修给他增添了更多对敌的手段,一旦定下神来,一个照明术已经蓄势待发,这是江松最为拿手的几个法术之一,不需要念动咒语,瞬间就可以释放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刺目光球,虽然只是一个品阶很低的小法术,但在此时却显得非常实用,只要能伤到虎奴的目力,他便有可能觅得脱身的机会。 不得不说,江松的修为虽低,但临敌时的心态、应变的手段也算不俗,要不是跟对手差距太大,倒不至于被一招制服。 江松脑中高速运转,不断推演自己法术出手后的各种变化,想要寻找出一线生机,哪成想他的种种手段根本没有使出的必要,危机莫名其妙的就化解了。 江松看到虎奴瞪大的双眼中蒙上了出一层雾气,这个一身煞气的人形凶兽竟然要流泪了?这不是悲伤痛苦的眼泪,而是喜悦兴奋难以自抑的眼泪。江松这时才有机会仔细观察这名被叫做虎奴的黑脸大汉,脸上凶煞之气退尽后,竟然显得有些幼稚懵懂,再看唇上那一圈细密的淡黄sè茸毛,天哪!这黑大个儿的年纪绝对不超过十五岁,还只能算是个孩子。 江松的神情也突然间一阵恍惚,似乎自己很久以前就遇到过这么一个人,就跟眼前的虎奴一样,身材高大魁梧,凶起来的时候很吓人,但心xìng单纯,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那人管自己叫哥哥,可心里却一直当自己是父亲一般敬爱。他记不清那人救过他多少回,但他最终似乎辜负了那个人,留下了就算是轮回百世依旧无法弥补的遗憾。他已经记不得那人的名字,记不清那人的面貌,但他忽然醒悟到,若真有轮回转生这回事,前世的那人,便应是眼前的虎奴。江松终于认得了虎奴,就如同虎奴也记起了前世的江松。 刚刚江松还被虎奴提在手中,转眼间,形势逆转,身材魁梧雄壮的虎奴就像一只小猫一般温顺的蹲在了江松身边,这让周围所有人都看得傻了眼。江杉见到哥哥遇险,本打算挺身相救,却悲哀的发现,自己竟然被虎奴的凶威震慑得迈不动双腿,他恨恨的将手中的折扇捏了个粉碎,鼓起勇气,意yù再度上前时,却惊愕的发现,那头人形凶兽似乎已经被自家哥哥给驯服了,“大哥还有这种本事,难道以前都只是深藏不露,关键时刻扮猪吃老虎,竟然连我这个做兄弟的都给蒙在鼓里。” 此时的江松心神激荡,脑海中一段段混乱不明的记忆残片一闪而过,整个人被悲痛、欣喜、惊异、惶恐等等不知来由的情绪所主导。忽然一声低沉的嘶吼,令江松瞬间清醒了过来。是虎奴在发出jǐng告。抬眼一看,之前与虎奴交手的中年武士正悄悄逼近,身后一群家仆、豪奴手执各式军械,也缓缓包围过来。虎奴刚刚也同样jīng神失守,但野兽般的本能令他第一时间察觉了危险,立时一声嘶吼,身上肌肉绷紧,重新恢复了对敌姿态,展露凶威。 江松拍了拍虎奴的肩背,安抚他不要冲动伤人,自己大踏步迎上前去,冲着那中年武士一拱手,问道:“壮士高姓大名,押送这虎奴要往何处去?” 中年武士见江松虽然年纪轻轻,长得也其貌不扬,但言谈举止却是不俗,身上穿着打扮也像是个世家子弟,便不敢轻视。这汴京城里,天子脚下,可谓是藏龙卧虎,就算是个普普通通的过路人,谁知道背后会不会牵扯出什么朝廷显贵的亲戚来,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轻易得罪人。自己背后的靠山虽硬,但自己只是个护院教头,倒不好太过肆意嚣张,况且眼前这少年一出手便制服了自己力战不下的虎奴,虽然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但更令人觉得深不可测。 想到这里,中年武士也急忙回了一礼:“在下王贺,乃是剑灵侯府中的一名教头,”他向江松身后望了一眼虎奴,“这个黑大个儿本是我家小侯爷在西市里看上的,小侯爷喜爱他魁梧威猛,便花费了大价钱将他买下,还给他起了个虎奴的名字,本想将他调教一番,养在家中作为看门护院之用,却不料这虎奴野xìng难驯,抓伤了几个护卫,还差点伤到了小侯爷,小侯爷一时恼怒,命我从府中带人接应,直接把这虎奴送到城北角斗场去,要看这黑杀才与野兽厮斗。” 城北角斗场?江松心下一寒,决不能让他们把虎奴送到那处绝地里去。 说起城北的角斗场,那可谓是汴京城中人气最旺盛的地方,上到王孙贵族,下到平头百姓,都喜欢把平rì里用不上的那点儿刚勇血xìng一股脑儿的释放到这里。场中有人与人相斗,兽与兽相斗,也有人兽互斗。下场搏命的多是判了死刑的囚徒或是战败被虏获的士兵,也有一小部分人为了生活所迫成为了以赚取奖金为目的的zì yóu斗士。有时贵族子弟为争口闲气,也会派遣护卫、家将下场争斗,赌个胜负输赢。虎奴虽然勇猛,但要是真的被扔进了角斗场,成天与野兽厮杀不休,绝对是十死无生。 江松心中虽怀恨,但对方的后台却是剑灵侯。大宋有四亲王、八郡王、四十八列侯,四十八位侯爵都是凭借战功封侯,世袭罔替。如今这一代剑灵侯名叫厉行风,武道修为已经迈入先天境界,京城禁军十三标人马,他独领一标,其权势煊赫,在众列侯中也算得上名列前茅,剑灵侯府中的小王爷,可绝不是他江松能招惹得起的人物,不过自家兄弟江杉常常充作帮闲与一些王孙子弟厮混,好像曾经跟剑灵侯府的小侯爷厉洋打过交道,想到这里,江松脸上假意含笑,向王贺道:“原来虎奴的买主却是剑灵侯府中的厉洋小侯爷,在下江松,舍弟江杉倒是曾与小侯爷有过一面之缘。” 王贺不知道江松、江杉是何许人也,但听江松说与自家小侯爷相识,不禁松了口气,暗自侥幸刚刚没有轻易造次。 江松又说道:“诚如阁下所言,虎奴野xìng未除,一般人难以驯服,但我看这虎奴年龄尚小,并且与我颇为投缘,若是留在我身边,以后能被乖乖驯化也说不定,现在就把他扔进角斗场里去与猛兽厮杀,等于看着他去死,未免太过可惜了。贵府小侯爷现在何处,江某希望能跟小侯爷打个商量,做笔交易。” 这种事王贺一介教头哪能做得了主,但眼前的少年公子似乎不是简单的人物,再加上虎奴凶猛彪悍,眼下实在不适宜动手强行抢夺,只好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江松正与王贺一众人等僵持不下,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唤他:“江公子,请过来一叙。”江松扭过头,看到却是那个在茶楼里说书讲古的先生,周围众人经过刚才一场混乱,都尚自心神慌乱不宁,这人看起来却一派意定神闲,恐怕不是等闲之辈,于是走到说书先生切近,拱手施礼:“先生有何指教?” “我刚才听到江公子与那王教头说话,公子似乎打算从小侯爷手中买下虎奴。” “先生猜得不错,我确是有意请小侯爷割爱,小侯爷当初花费了多少金银,我愿意花双倍补偿,不瞒先生,在下家中颇有家私,千两黄金还是拿得出来的。” 说书先生捻髯轻笑:“千两黄金若是用来买普通的奴隶,哪怕是上百个也足够了,但刚刚江公子与虎奴近在咫尺,难道还没发现虎奴的特异之处吗?” 江松不由得一怔,回想起来,虎奴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却是天资特异,似乎并没有特意学习过什么神功宝典,只凭着天赋的强悍体格和野兽般的直觉,就可以抗衡地阶强者。除此之外…… “公子可留意到虎奴发怒时,腮边的……” 江松陡然一惊,不错,虎奴适才与王贺激斗时,两腮边似乎浮现出了淡金sè的斑斓纹路,与虎奴惊人的体魄、凶蛮的野xìng联想到一起,虎奴的来历已经呼之yù出。 “东荒虎族!” “不错”说书先生点了点头,“东荒妖蛮,原本以虎族为至尊王者,其中武道强者辈出,历来凶威盖世,统帅妖蛮各部。我大宋建国之初,太祖皇帝刚刚受了是前周天子的禅让,朝堂上人心不稳,内忧未绝,实在无法抵御东荒妖蛮的入侵。于是有智者出谋划策,暗中联结妖狼一族,挑动妖蛮内乱。妖蛮中的狼族向来自恃人口繁盛,早就不满为霸道的虎族所驱使,得了我朝的高手暗中相助,便联合了狐、豹、蝎、鹿各族一同发难,先是暗算了虎族统帅与各部大将,之后血腥清洗了大军中的虎族部众。狼族与我朝订立盟约,得了我朝一笔丰厚的馈赠后,便连忙率大军回返,清剿虎族余部。 东荒妖蛮的一场虎狼大战持续了百余年,虎族原本生育困难,以至人丁单薄,再加上族中jīng华大多在征伐大宋时,死于各族暗算,最终力不能支,以惨败收场。之后东荒狼族称王,狼王甫一登基,便下了杀虎令,誓要将虎族血脉绞杀干净。时至今rì,东荒大地上恐怕再无虎族的血脉遗存,可在我大宋的汴京里,却偏偏冒出这么一个虎奴,虽然他年纪还小,并且心智蒙昧,好像并没有机会学到虎族的镇族功法,但这并不影响他的价值,就凭他稀有的血脉,恐怕就万金不易,剑灵侯府的小侯爷怎么肯轻易放手。”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