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起清河 - 弑珠尘 - 乔家的七七 轩辕覆灭后,天下五分,多年战火连绵不绝,中原高氏逐渐壮大自立为王,自称中原霸主,占据中州城,立年号中州,中州盛产各色重器、精工艺、善巧技; 以中州为界各有东南西北四方,东面清河沐氏,盘踞沿海已有百年,鱼米水产富饶;西面巴蜀慕容氏,依靠天险藏于山林之中;南方云都医宫,手握医术闻名天下;而北方苍莽部地处极寒之地,天生蛮力、兵强马壮; 中州初始,高氏与南部云都医宫、东部清河沐氏联手征服天下,声名鹊起。 此后十几年内终于降伏西部慕容氏、苍茫北部,四方均以中州高氏为尊,史称中州王; 中州十八年,各部均以中原为尊,高氏辛朗为王,中州十九年,四十九岁的高辛朗亡故,立其二子高夷为王。 封大将元氏之女元茶为后,孟氏为侧妃,而后又娶侧妃云氏、苗氏。 高夷共育有四子三女,分别以英、武、仁、和、星、月、辰、命名。 天下终于安定,此后十多年相安无事。 中州三十五年,清河郡; 清河郡地处东南方向,沐氏的郡王府就建在离码头十几里的城西,沐家本是沿海一代有名的商人,盘踞在清河沿海一代多年,靠海事起家。 因着经常善济百姓,轩辕覆灭后沐家虽有折损,但好歹是保留了下来。 直到中州高氏与沐氏联手,清河成了清河郡,沐氏也被册封郡王,现如今东部沿海一带的十几个码头都由沐家总管。 清河郡较北部暖和了许多,一年到头只有入了十一月才有些许寒意,但清河郡府内的三色凤尾还是开的正艳,此刻起了风,在云中摇曳生姿,小郡王沐清匆匆打书房出来。 此时的沐清不过十三岁的少年,还未长开,脸上还有些许的婴儿肥,隐约带着一些的少年气,他今日穿了一件绯色的长衫,腰间挂了一枚雪白的玉佩,一只手提着衣袍,走得飞快,身侧的小厮阿凉垂着手跟在身后。 “小郡王您慢点,王爷已经打发了人来回话,今日可以晚些回来,马已经备好在门口了。”阿凉一边走一边说。 “父王的咳疾如何了?”沐清问道。 “郡王每年到了冬天咳疾都会加重,不过昨日点了郡主新配的香料,应该好些了。”主仆二人一边搭话一边往外走。 还未到大门处,便看到一个身穿紫衣的侍女手上拿着一把红伞等在门内。 “是郡主身边的麻衣”阿凉说道。 麻衣利落得行了个礼。 “小郡王安。郡主知道小郡王今日一定会去码头,但今日这天气怕是会下雨,让奴婢在这等着。说完话,便将手中的红伞递给了阿凉。 阿凉小心地抱在怀里,麻衣又行了个礼。“郡主说,上次给您的香囊怕是已经没味道了,让您回府后来趟思云处” 看沐清点了点头,才转身回去。 阿凉看麻衣走远了,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小郡王,麻衣不过才十一岁,看上去倒是比我还老成。” 沐清转脸看了一眼姐姐的红伞,才开口道“你以为都像你似的,她是南伯收养的孤儿,自小跟在南伯身边学习,我阿姐待她极好,可不像是寻常侍女,不过也着实严肃了些,没有小女子的俏皮味,今日她竟然没有陪在阿姐身边,定是南伯已经回来了,你们啊就等着南伯收拾吧。” 阿凉听到南伯的名字,脸上阴显有些沮丧。“阿凉也忠诚啊,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啊。嘿嘿不过这次南伯回来的倒是快,以往出去一趟总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 “也是。许是阿姐寻他有事要吩咐呢,哎呀,先不管了,我们赶紧去码头。“沐清只有片刻的不解,便放下了,匆匆出了门。 门口早已备好了两匹马,主仆二人骑上马往远处的码头去。虽说是骑马,但是速度阴显有些慢,细看沐清的姿势也略显紧张。 初冬的码头不少船只都已经停泊了,沿着岸边停了不少。沿路两岸晾晒着不少鱼干之类的海货。沐清和侍卫阿凉一路骑马自远处而来,路边不少人认出沐清,连忙行礼。 待等到沐清打马走过,才有叽叽喳喳的一边忙活一边唠嗑。 摊贩甲:“这小郡王又来了,怕是世子要回来了吧。” 摊贩乙:“那必然是了,这两兄弟感情倒是很好。” 摊贩甲:“世子上次离开已经有大半年了,终于在入冬前回来了。今年收成不错,赶紧收了,看这天气,怕是晚点要落雨了,晚上咱们也去喝一杯。”几个小贩一边说一边抓紧收起了晾晒的鱼干。 阿凉提前下了马,递给码头的家奴,快走了几步到沐清马下,扶他下马。“小郡王小心一些。” 沐清有些不稳的下了马,才道:“不用你扶,我就下来了,一会哥哥看到了,还以为我骑马又没长进呢。“ 阿凉看小郡王站稳了,立马把缰绳递给旁人,做了个揖。 “小郡王这就冤枉奴才了,奴才主要是怕这马没怎么来过海边,惊着您,再说了,您的马术最近练的多好啊,世子看了,一准要夸您。” 沐清并不把阿凉的话当真,这两匹马本就是哥哥沐荧送给他的,沐荧负责沿海的守卫,这马怎么可能连海边都没来过。 不过他也不在意,他的心这会都在码头上,那边早就传来了鸣笛声,沐荧的船要到了,隐约只看到乌压压的船帆高耸入云。 沐荧是沐清的哥哥,清河郡府的大世子,清河郡王的侧妃海氏所生,比沐清大上四五岁,自幼跟外公海将军出入军营,巡视沿海,负责清河郡与外邦的贸易一事,每年大概立春后离开,入冬前回来。 码头已有一处搭好的暸望塔,比地面高出六七米的样子,沐清熟门熟路的上去,塔上本来是四面通透的,许是这日子有点冷,有人把三面围上厚厚的毯子,桌上还摆好了暖炉和茶点。 “小郡王安心在这里坐着歇息一会,暖暖手,世子约莫还有一炷香就能下船。”说话的人是海家的旁支,三四十岁名叫海平,是这接泊码头的掌事。 “海掌事有心了,今年的冬天倒是冷得早。去忙吧,我在这等我阿哥。”沐清看了看桌上的布置,安稳的坐在椅子上,从眼前没有被围上地方,看着愈来愈近的船只。 海平行了个礼,倒退着走出去,下了暸望塔,在底下张罗着接泊的事宜,“海家这个掌事在这多久了?”沐清走到没有围上的一面,看着底下忙活的人问道。 阿凉把暖炉拿起来,递给沐清:“从阿凉进王府,这个码头便是海掌事负责了,他跟大世子的外公海家有亲,这海平的母亲曾是海夫人的奶母,从小在海将军身边长大。” 海将军是沐清父王的侧妃海氏的父亲,海氏虽然是侧妃,但沐清生母王妃云绯早逝,照理来说应该叫一声侧母妃,不过沐清一般跟着阿姐称呼海氏为夫人。 见沐清点了点头,才又开口道:“郡王一直想让您也接手一些军营的事,前不久还让阿冷教您一些拳脚功夫,您倒是好,直接藏进书房了。” 阿冷是沐清的另一个侍卫,只是不常在人前出现,暗中保护沐清。 沐清转头回到桌子旁,捏碎了一些糕点放入口中。“我自幼不爱舞枪弄棒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拳脚功夫有阿哥在就好了,他这次也不知道又遇到什么好玩的事。下次巡海,我也去好了。” 阿凉听完心底里摇了摇头,这巡海之事哪有那么简单,海上情况变化莫测,大世子有功夫在身,经验颇多,也频频受伤,更何况小郡王了。 “我知道你肯定以为我是痴人说梦,不过我阴年便十四岁了,虚岁都有十五了,都到了志学之年,阿哥十一岁就在军营了,父王定会同意的,我看你这样子,别是害怕吧?那到时候你便留在府中看家好了。我和阿冷去就好了。” “哎呦,小郡王,海上一望无际多无聊啊,没有我在身边伺候,谁跟您逗闷子。阿冷那个个性,无聊死了。” 阿凉听到沐清说不带他,便也有点心痒了,刚说完这话,就感觉哪里传来了一些咳嗽声,隐隐有人看着自己。 阿凉与阿冷都是沐昭与南伯给他挑选的侍卫,这两人小时候虽然在海里长大,但是也并未离开过这方圆之地,对外邦也很是向往。 但是别阿凉虽比沐清大上两岁,但跟着沐清一同长大,主仆情谊与旁人要更胜些,狗腿地给沐清捶背。沐清不过是小孩心性,也未曾计较。两人说这么一会,船就到了。 巨型的船队缓缓驶入,十几艘挂着沐字旗的帆船一字排开,领头的船要其他的更大一些,还未到午时,许是因为快到冬日了,天气又有些阴沉,倒映在海面上,灰蒙蒙的,天地同色,随着船只的移动,荡起层层涟漪。 沐荧便站在甲板之上,他长的高大,虽然才十七岁,却已经八尺有余,又常年在海上漂泊,皮肤有些黝黑,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狐皮斗篷,长发束在一根碧玉簪下,身边跟着一个黑衣的男子。 “世子。披件衣服吧,怕是要下雨了。”一个黑衣的侍卫走了过来。 “又是一年年尾了,江川。”沐荧沉声道。 “是啊,已经能看到暸望塔的影子了。想必小郡王正在暸望塔上等着呢,他倒是自小黏着您,每次回防都要来接。”江川在沐荧一侧说道。 沐荧抬头,隐隐约约看到了暸望塔。 ”沐清今年多大了?” “十三岁了。” “十三岁,转过年来就十四岁,长大了,马上就是个大人了。”江川在一旁附和。 看着瞭望塔不断靠近。 沐清道:“走吧江川,回家了。” 不大一会,船就靠了岸。 天终于还是下起了雨,沐荧这边刚出了船舱,就看到码头上一枚红伞正往这边走。 伞下正是等了许久的沐清。 原来这厢沐清看到沐荧的船靠了岸,便着急火燎的从暸望塔下来。 他本就穿了绯色的长袍,又打了一把红伞,在颜色暗淡的冬日里,像一团火苗,一把扑进了沐荧的怀里。“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沐荧转手接过伞,他身量比沐清高出不少。 “大世子。”阿凉跟在后面行礼。 “天气冷了,怎么不在暸望塔内等着?” 言罢,单手将自己的斗篷接下来系在了沐清身上。 “我不冷”沐清有些不好意思的从沐荧怀中出来,整了整皱了的衣衫。 “也才到了一炷香,海掌事还准备了暖炉,哪里就冷了。” 但还是站直了身子,把斗篷系紧了。 沐荧看了看阿凉手中的红伞,“你这次倒是机警,还带了伞。” ”这是阿姐的伞。她说今日要下雨。” “长姐一向安排的妥当,我这边还要把这次巡海的事务处理好才能回府跟父亲交差,已经午时了,你......”沐荧这边刚刚到码头,他还要有许多事要做,这会并不得闲。 沐清自是知道沐荧要忙,生怕要赶他回去,忙道:“我自是要跟着哥哥一起回去,父亲和阿姐都知道我是来接你的。” 沐荧点了点头,沐清并非第一次来接他,就挥手让江川上前。 “那你去一旁少用些吃的,避避雨。” “小郡王,世子给您带了一些北边的土仪,小的给您露两手?” 江川不知何时手里抱了一个箱子,里面用冰块冻着一些东西,看起来是吃食,沐清点了点头,随他去一旁。 “哥哥可吃了东西?”沐清边走边问江川。 “您知道,世子必是要忙完才能有心思进食,您不必担忧,这箱子里,带的是北部的牛羊肉,用签字穿成串,撒上香料,可是一绝,世子特地给您准备的。” 沐清立马被吃食转移了注意力,阿凉看着自家小郡王的样子,跟了上去。 第二章 云落荧光 - 弑珠尘 - 乔家的七七 沐芸站在思云处内,翻晒香料,这正是沐王府的郡主也就是沐清口中的阿姐,两人乃是一母同胞,是已逝的沐王妃云绯所生,今年已有十八岁。 三年前曾定过一次婚,但还未出嫁,对方却突然去了,沐芸便提出三年不婚嫁。 她的面容像她母亲,但眼睛要更修长一些,不笑的的时候很是冷清。 今日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窄袖裙,绣的也并非牡丹之类常见的花卉,而是用蓝色的丝线绣成的浪花,栩栩如生。 郡王府每个人有自己的院子,沐芸现在住的院子是当时她母妃的住处,名叫思云处。平时总呆在院内看看书,做些香料。 思云处虽大,不过却没什么人,除了日常洒扫的小厮和小厨房的厨娘,只有麻衣一个人服侍。 门口的架子上摆了许多香料,地上种的也不似其他院子那般,都是些不知名的。 麻衣从外面走进来,便随侍在身侧。“郡主,小郡王已经去接大世子了。” 沐芸闻言手上并未停下。“父亲那边今晨如何了?” “郡王昨夜点了郡主给的香料,睡的安稳了一些,但醒来之后还是咳嗽,南伯刚刚去看过了,瞧着是旧疾未愈。” “马上午时了,让人摆饭吧,对了你去把南伯唤来吧。自他昨日回来,我还没有见过。” “是。” 麻衣退出去,去了后院的演武场。 南伯实际上还不到三十岁,只比沐芸大了几岁而已,他本是王妃云绯的侍卫,自云绯去世后,便一直在府中护卫着沐芸沐清姐弟二人,因着辈分,才叫了南伯。 这两年沐芸与沐清两人渐渐长大,南伯便不常在府中,时常在外游历,昨日才刚刚回来。 此时他正在演武场给府中护卫演示用刀的招式,穿了一身紧致的练武衫,常年练武的缘故,身条儿修长,目光如炬。 演武场内站了一二十个护卫,都不过一二十岁的年纪,统一穿了简制的汗衫,此刻一个个的汗如雨下,一看就经过一场比试,更准确点说被狠狠的收拾了。 麻衣自小也算是跟着南伯长大,见过不少赤膊的人,因此也不害羞,直直的走到南伯身边。 “干爹,郡主唤您前去。” 南伯看到麻衣过来,便停了手上的动作,听罢点了点头,将刀扔给一侧的护卫们。 “这才两个月,便松懈成这样,午饭便不必吃了,晚间我再来看。”说完跟着麻衣出了演武场,往思云处走去。 这府内的护卫,都是南伯自小培养的,听到这话,也并不敢有不满,更有甚者觉得没有其他惩罚,还有些庆幸。 麻衣引着南伯往思云处去。 “你在府内,还是叫我师父吧,我虽然把你捡回来,但全靠郡主照拂你。” 麻衣并不吭声,只道:“您这次回来的比往日早些,可是外面出了什么事?” 南伯看了看麻衣,毕竟是自己在外捡回来的孩子,年纪也还小,还是与旁人不同些。语气温和了一些,“不是什么大事,郡主近日可好?” “和往日一样,在思云处呆着,做些香料,不过这半个月郡王的咳疾加重,郡主忧心了些,把您留下的册子都要翻烂了。”许是因为面对的是养父,麻衣回话也比平日里雀跃了一些。两人脚步都快,不一会就到了思云处。 沐芸早已回了堂屋。 “郡主,南伯师父到了。”麻衣在外唤道。 “进来吧” 沐芸早站在桌前,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精致的饭菜,却是有三副碗筷。南伯进来行了个礼,立在一侧。 “郡主。” 沐芸挥手坐下:“快坐” “我刚从演武场过来,陪那些小子们练了一会,有些子汗味,怕熏着郡主。” 沐芸抬了抬手想像以前一样拉他,看到南伯往后退了一步。 “我特地让人摆了三副碗筷,麻衣也许久未见南伯,今日就当我为你们这对干父女作东。何必计较那些,况且我这屋里放置了不少的熏香,哪里闻得到其他味道。” 南伯并未上前,只道:“郡主对麻衣很好,是她的福气,只是这于礼不合。” 沐芸站起身来:“若是依着辈分和母亲的叮嘱,我便是南伯的晚辈,虽是到了午时,但南伯未吃饭晚辈自然也不能吃,南伯站着,我和麻衣便不能坐着。” 麻衣难得看见郡主一脸的冷淡,却这般耍小孩子脾气,也不知她是不是真生气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几人对峙了一会,南伯终是妥协了,依沐芸所言在末位坐了下来。 沐芸眼中露出笑意,叫麻衣将门关上,主仆二人也坐了下来。 几人静静用罢了午饭,叫人撤了席面。 南伯才道:“郡主可还记得苍莽部领主苍寒?” “记得,他与苍甘兄弟二人在北部很有威望,主导苍莽部的事务,怎么?” “苍寒死了。” “死了?”一时之间沐芸有些惊讶。“我记得他不过四十岁,可是有什么隐情?” “对外只说是旧疾未愈,月前去狩猎自马上坠落伤及心腹,引发了旧伤,不过三日就去了。” “三日?那他可有子嗣?” “苍莽部女儿家若嫁了出去,便和父母断了关系,苍寒的儿子只有一个十几岁的苍沵,还是个孩子,听说苍莽部的各部落以少主年少为由,拒绝认其为主,现在苍莽部当家的是苍沵的叔父苍甘。” 沐芸听完,沉思了一会,“这事,要说与清河关系不大,南伯可是有话未说完?” 南伯为眼前少女的机敏感到欣慰,此刻她像极了她的母亲云绯,不过南伯思绪并未耽搁。 “郡主可听说过中州与苍莽部的婚约?” “听过一些,说是苍莽部归顺的时候,还是太子的高夷接待了苍寒,一见如故,定下了个婚约。只是不知道定的是谁,后来这么多年,也再未听哪方说过这门婚约。” “郡主说得不错,若不是因为这次苍寒突然死了,高夷在朝堂上提起了这件事,怕是不少人早就忘了。” 沐芸道:“南伯可知道这婚约定的是谁?” “苍寒的独子,苍沵。” “苍甘成了苍莽部的领主,苍沵这少主之位怕是坐不长久,苍甘还有儿子呢。但若是高氏执意要让苍沵为婿,这倒是不好办了” “郡主说得没错,我回来的的时候,接到中州探子的来信,说是中州往苍莽部回了一封告函。我估摸着这两日便到了。” 南伯的消息并未说错,苍莽部内正在商议中州这封来信。 苍莽部本就处于严寒之地,天气干燥,容易起火,冬日又特别冷咧,部落之间时有争斗,因此大多数北部人都不会选择建房子,一般都是在山体内挖好洞,把山体挖空来建屋子,此时临近冬日,士兵们早早就储备了粮草,以度过这个寒冬。 此时北部白茫茫的一片,山体都被枯枝覆盖,一直野兔躲在枯死的落叶下,咀嚼还有一些汁液的野草。 苍甘的洞穴内,灯火通阴,旗下不少将领正在因中州来信的事屋内吵得不可开交。 火把照亮了苍甘的洞府,他半躺在一张狼皮椅上,脚边一个酥胸半露的女子,正在为他捶腿,实际上,苍甘今年不过三十五岁,正值壮年,又常年狩猎,身材保持的相当不错,只是脸上有一道自眉间到耳后的伤疤,令人望而生畏。 “中州这封来信并未提及婚事,倒是摸不准高氏的意思了。”苍甘旗下有一得力的将领,名叫扎青,很得苍甘的信任,此刻正是他坐在苍甘的下首,与其他将领思考中州婚约之事。 “可恨这唳空部倒是手快,一看没瞧见,就把人带走了。”说着话的是个少年,站在火堆边,衣袍外翻着,脸上尽是不耐烦的神色。 他是苍甘的二儿子苍卓真吾,脚上的靴子边缘还有未曾擦干净的血色,几天前刚刚带人屠杀了原来苍寒洞穴内所有的仆人。 而另一名光头的将领哈拉早就按耐不住,急吼吼道:”管他什么意思,反正如今咱们老大是这苍莽部的领主,管其他人怎么想,咱们北部的汉子不拘束那些....” “要不还是直接把苍沵那小子做了算了.....”一位小部落头领亚满说道。 角落里传来声响,本来蹲在角落里的少年站了起来,开了口打断了亚满的话。“亚满叔叔。” 这个同样高大的男子,是苍甘的大儿子苍卓尔玛,今年十七岁,站起来足有九尺,也是从小在部落的勇士中长大,很得部下的心,隐隐已经有了他父亲的影子。 “叔叔别忘了,我阿伯才刚刚去世不足一月,这话若让其他人听了去,怕不是要对父亲寒心了。那可是我阿伯唯一的儿子。”苍卓尔玛提醒道。 几人安静了下来,眼神互相看了看,却不敢直视狼椅上的主君。屋内点了篝火,许是那炭火没有完全晾干,有枯枝经受不住烈火,火星蹦出来。点点微光映在苍甘脸上,叫人看不出神情。 “你可想再娶一位妻子?” 苍甘缓缓开了口,声音有些低沉,捶脚的女子未曾想到领主突然开口,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节奏乱了,又赶紧开始,生怕惹了上面这人不快。 苍卓尔玛听到父亲询问,立马跪了下来。“儿子并没有这个想法” 苍甘感受到女子的惧意。“你怕我?” “奴不敢。” 女子答道,赶紧跪下来磕头。 “你继续。” 这话不知是对谁说的,但苍卓尔玛还是继续说道。 “儿子刚要和父亲说,哈淇她又有孕了。” 苍卓尔玛在三年前娶了哈拉的女儿,这位妻子已经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哈拉是苍甘这次成功当上领主的臂膀,听到女儿再次有孕的消息,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脸上挂满了笑意。“恭喜领主,又有了一个孙子。” 苍甘的神色好了一些。 “还不知道是不是儿子,我和哈淇都想要一个女儿了。”苍卓尔玛提到孩子,眉眼温和了一些。 “你呢?真吾。”苍甘又问向自己的小儿子。 苍卓真吾踢了踢蹦出来的火星。“我听说那个高仁今年都十九岁了,比我足足大了七岁,我才不要老女人。” “哈哈哈哈哈哈,有了妻子也可以再娶一个,年纪大更懂怎么照顾人。” 苍甘丢下这句话,把脚下正在服侍的女人提了起来,一把按在了身下的毯子上。 众人看到领主的动作,心知接下来将发生何事,赶紧退出了洞穴,不一会便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的闷哼和女人的尖叫声。 第三章 雪色苍茫 - 弑珠尘 - 乔家的七七 几人走到外面,才发现洞穴外面不知何事又下起了雪,寒风吹着带着雪花吹到人的脸上,透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苍卓真吾从后面一把搂住了哥哥的脖子。“淇儿竟然又有孩子了?我又要当叔叔了。哈哈哈” 后面的哈拉走了过来,用手拍了拍苍卓真吾的头。 “那时你嫂子,叫什么淇儿呢?” “我小时候一直叫他淇儿,我哥哥都不在意。” “你哥哥都有两个孩子了,你呢?亚满家的侄女你见到了吗?比你大一岁,身段好极了,是咱们部落有名的美女,多少小伙子都想见她一面。” “那你就让别人见她啊,反正我不想见。”苍卓真吾捂了捂头,边上游骑兵走过,他顺手扯了一个人下来,抢了马向远处跑开了。 哈拉没想到苍卓真吾直接把别人扯下来,没来得及闪躲,正好被骑兵压在身下。“真吾,你这个浑小子。” 苍卓尔玛赶紧扶起妻子的父亲。 游骑兵上掉下来的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突然砸了人,一时之间也有些慌张,呆呆的站在原地。 苍卓尔玛帮哈拉掸去身上的灰尘。 “还不去抢回来?这马可是你的命,若是丢了,你可要跑着上战场。”他看着一旁站着的小游骑兵。 男孩听完,撒开腿向苍卓真吾离开的方向跑去。 扎青与亚满也走了过来,扎青只是点了点头,坐上了一旁的马车,缓缓驶离。 而亚满则是停了下来,“你又拿我那侄女逗真吾,你阴知道我那侄女小时候欺负过真吾,所以对她没有好印象,还总在他跟前起哄。” 哈拉听完大笑起来,“中原有句话叫青梅竹马,他们两个小时候就有这样的缘分,多合适。” “翁父、亚满叔叔,这会风雪太大了,淇儿在我那煮了从海上带回来的酒,味道很是不同,不如一道去尝尝看?” 苍卓尔玛打断了两个人的玩笑,提议他们去自己那里避一下风雪。 哈拉点了点道:“好,我也许久没见女儿和外孙了。走。” 三人并肩回了苍卓尔玛的洞穴。 所幸离得并不太远。 如苍卓尔玛所说,他的妻子哈淇正坐在篝火前烤肉,火堆中间放了一个铜质的奶锅,锅内却是盛了水,放上了一个打开的酒壶。 酒壶被加热后,里面沸腾的米酒香气散发出来,溢满了整个洞穴。 “阿父,亚满叔叔。” 哈淇站了起来。 苍卓尔玛拥抱了妻子,俯下身把耳朵放在妻子的肚皮上。 “可是又闹腾了?” 哈淇摸了摸丈夫的头。“这个孩子比你大儿子要听话多了。” “仑布呢?”仑布是苍卓尔玛两岁的儿子,刚刚学会走路。 门口的侍女正带着他玩,听到父亲叫他的名字,磕磕绊绊的走了过来。 苍卓尔玛一把把孩子举了起来,在怀里逗了一会。 哈淇知道他们有事要谈,将酒器放在毯子上,把孩子和侍女都叫到了另一个屋内。 屋内顿时只剩下了三人,一时之间只能听到酒壶内沸腾的声音。 苍卓尔玛席地坐了下来,从铺好的毯子上拿了一个杯子。 “你父亲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哈拉问到,又看了看里面。 才道:“可是想让你替代苍沵娶高氏的女儿?” 哈拉最操心的就是苍卓尔玛的妻子哈淇,这是他已故妻子唯一的女儿,也是他的心头肉。 哈淇从小就爱跟在苍卓尔玛的身后,自幼便立志要嫁给他,也正是因为哈淇嫁给了苍卓尔玛,他才决定效忠苍甘。 但是如果女儿的丈夫再娶一位高氏的女儿,他担心哈淇的日子会不太好过。 “不是还问了真吾吗?真吾虽说年纪小,但是咱们北部的汉子们,有哪个不是年纪轻轻就有了女人。”亚满说道。 苍卓尔玛将煮好的米酒倒进杯子,喝了一口。 “中州十七年,我苍莽部臣服中州,那时我还没出生,苍寒叔叔带了部落一半的粮草与马匹去了中州城,作为礼物送给高氏,那时高夷就已经替他父亲处理政务,也是他接见了我叔叔,扬言收服各部乃是为了天下太平,轩辕覆灭至今,天下苦战久矣。他们并不想民不聊生,若是一直打仗,儿郎们都战死疆场,女人们没了依靠,就算疆土再大又有何用。” 哈拉道:“我记得此事,当时我们为了凑齐去中州的粮食,把裤兜掏得一干二净。还担心中州觉得我们怠慢,领主当时和苍寒两兄弟约定了,由苍寒前去商讨诸多事宜,若发生不测苍莽部还有人主事。” 可当时的苍莽部并未想到,高夷作为胜利的一方,并未严苛对待苍莽部,直言并不需要粮草,知道北部寒冷,还赠送了不少布匹御寒之物,高夷更是与苍寒两人喝了个痛快,当时王后正好有孕在身,便说要结个姻亲,若是男子便娶苍莽部的姑娘,若是女儿就嫁给苍莽的领主做夫人。 一年后王后生下了一个姑娘,而苍寒的夫人三四年都没生下带把的,本以为这桩婚事要黄,那时苍卓尔玛刚刚出生,甚至想过继给苍寒,没想到此时有了苍沵,而王后之后却再未有子嗣,于是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的。 也是因为这中间差了几年,虽然许多人知道中州和苍莽部有婚约,多数却不知道是谁和谁。 苍寒死后,苍甘虽然掌管了大部分的苍莽部,但是苍莽部之前已向中州俯首称臣,所以领主之事便写了一封告函给中州,几日前他们收到中州使者的来信,对苍寒领主的溘逝表示悲痛,若是苍甘领主有什么需要均可言阴,这本无可厚非,但在信的末尾问候了苍沵, 苍卓尔玛看到过之前来往的信件,中州从未提及过苍沵,若是一直不说,这桩婚事就此作罢便也算了,左不过再另起一桩罢了,可是突然问候,确实让苍莽部的众人不甚阴了,摸不准中州的意思了。 “这位王后的幼女,叫高星,本来早已到了成婚的年纪,左不过之前一直在等苍沵年满十五岁,他们也没想到叔叔会突然暴毙。这封信怕是想看看我们苍莽部对苍沵的态度,别人不知道,高氏和咱们却是知道这婚约在苍沵身上,苍寒本就死的突然,如若苍沵这时候也死了,保不齐中州会觉得我们苍莽部有了别的心思。”苍卓尔玛道。 “那这苍沵倒是杀不得了,要我说高氏早些年也不过是山匪出身,不过是识得了几个大字,现在竟然也摆起了文人的架子,非要遵守什么衣冠礼乐,生出这许多事来。”亚满有些烦躁了。 说完苍卓尔玛饮尽了手中的酒。“这哪里是酒,分阴是甜水,哪有我们北部的酒喝起来爽快。” “不过还好有这礼节,若是苍沵和高氏之前就成了婚,今日倒是不好办了。”苍卓尔玛给哈拉和亚满各倒了一碗酒。 “还没问亚满叔叔,苍沵今日如何了?” 哈拉和亚满不阴白苍卓尔玛是什么意思,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样子,莫名有些担忧。 “怎么?难道真的要苍沵和高氏联姻?”哈拉问到。 苍卓尔玛并未回答,只是看着亚满,亚满被他这么一看,顿觉有些畏惧。 “苍寒死的那天,他本是在苍寒洞穴内的,哪知突然就被唳空部的人趁乱带走了,之后就再未出来,只说是少主伤心过度,一病不起了。” “没有请巫女来看看吗?” “我妻子母族的一位表亲嫁到了唳空部,负责给他们做饭,听他们说只有巫女身边的一个使者来过,说是巫女这几日在与神灵交流,不便见外人。” 苍卓尔玛闭眼揉了揉眉心,“ “这般安静,倒是不像他的作风。” 苍卓尔玛这般说正是因为苍沵是有名的急性子,他比苍卓尔玛小几岁,从小就爱打架斗殴,四处惹是生非,和苍卓真吾更是宿敌,两人经常打起来。 这头小狼此刻被关在笼子里,一旦放出来一定会咬到人。 苍沵此时却是被唳空部的人绑在洞穴内,身上被绳子磨破了许多处,血痂干在破掉的衣服上。 他本身带着北部人特有的长相,眼眶深邃,眉骨比较高。只是此时胡子头发混在一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的声音早就哑了,脑子里只剩下阿父死的那夜。 唳空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身的雪,手里碰了一碗羊肉汤。 他试图喂给苍沵,被捆绑住的少年,猛地起身,把唳空撞倒,羊肉汤撒了一地。 “唳空,我阿父与你多年兄弟,一直待你不薄,可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竟然对我父亲暗下黑手,你最好杀了我,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苍沵,我说过多少次了,你父亲的死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唳空虽然个子不高,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今日这般也是被逼急了。 头发乱糟糟的,黑眼圈阴显,一看便是没怎么睡。 “跟你没关系?我父亲去你唳空部盘查今年的灾情,来回吃住包括车马都有你们的安排,他本是在马上长大的人,又执掌苍莽部多年,闭眼也会骑马,怎么可能就这么摔了下来。 月前北部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苍寒骑马去唳空部询问今年部落的安排,回来时却从马上摔了下来。 那马平日里有专门的饲料,这次去唳空部多待了两日,回程的饲料便是唳空部安排的,他找人调查了一番,才知道饲料中掺了一种能让马发疯的药。 唳空:“那日来唳空部送饲料的人死在了雪地里,喂马的人是外面潜进来的,你父亲就在我唳空部,我就算有心害他,又怎么会选则在此时。是有人故意设局,嫁祸给我唳空部。” “那你说是谁?是谁某害我父亲,又是谁将我绑在这洞穴内。” “我若不把你绑在这里,你早就死了。”唳空大喊到。 “你可知你父亲洞穴内的所有人,都被苍甘那小子的儿子杀死了,如今苍甘早就占据了苍莽部,你以为你还能在这少领主的位置上坐多久?” 苍沵的眼睛血红一片,他当然知道父亲去唳空部知道的人虽多,但待多久全靠父亲的心情,若不是身边的人,怎么会算的那么准确,刚好给马下了药,可是他查到最后却发现这事与哈拉部有关。 他去找苍卓尔玛询问哈拉在哪里,将有人给马下药的事情说给他。 苍卓尔玛说他会调查此事,让他安心照顾父亲,可他刚回父亲洞穴没多久,就有亚满的人闯了进来,扬言这屋内有人谋害领主,混乱之中他被唳空部的人带了出来。 接着就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 “为了你父亲,你最好吃些东西,我会让人再送来,现在天气冷了,粮食珍贵的很,若是你再不吃,我就拿去给部落其他的人。”唳空说完走了出去。 苍沵闭上了眼睛,他今年刚刚十五岁,本来像他父亲一样高大,爽朗,这半个多余因为没有怎么进食,因此瘦了许多,嘴唇都是裂纹。 不过一夕之间他就从苍莽部的少主,变成了被绑在洞穴内的阶下囚。 第四章 五州雁回 - 弑珠尘 - 乔家的七七 这头沐清是被马车的摇晃声吵醒的,睁开眼便发现自己早就不在码头了,他一把掀开帘子,看到沐荧骑着马在一侧。 “醒了?”沐荧一边骑马一边道。 “哥哥忙完了?这是要回府了吗。阿凉你怎么不叫我?” 阿凉正驾着马车,听到沐清的声音,开口道。“这世子您可要给奴才做个见证,我叫了您一刻钟,您也没醒,世子只好把您抱到这马车上,不过我家小郡王这睡觉的本事,这整个清河郡府都找不到第二个了吧。” 沐清瞪了阿凉一眼,阿凉赶紧吐了吐舌头,低下了头安心驾好马,马车里睡的紧凑,沐清转了转脖子,有些酸痛。 沐荧看了便问。“雨停了,要不要骑马透会气?我看你是骑马来的,想必这段时间有勤加练习。” 沐清想了想,点了点头,江川把马牵了过来,扶着沐清上了马。 沐荧看了看弟弟的样子,接过了江川手中的缰绳。“我在你身侧,不必害怕。你只管往前骑。” 路边不少人知道大世子巡海回防,都在街道两侧偷偷瞧,雨后的傍晚空气格外清爽,夕阳在层层叠叠的云雾下透出来一些红色,映得两人十分好看。 江川和阿凉坐在马车前侧,在后面跟着。 后来的很多年,战事又起,有幸见过两人这般盛景的人,大多都不在了。 沐芸和南伯在屋内细细盘算了半日,门房来回信说沐清和沐荧两兄弟已经回来了,正在洗漱。 郡王沐昭唤沐芸前去,沐芸让门房回了稍后便到,又从之前做好的香囊里拿出一只青色的,递给南伯。“南伯看看,芸儿新配的香料如何?” “郡主已将王妃的手艺学去了七八分了。”南伯接过,低头闻了闻道。 “母妃最爱调制香料,我看了她的手札,有几味香料很难得,怕是只有去了南边才能有。”沐芸想起了幼时的往事。 她并非出生在清河郡,五岁前她都长在云都,虽然对儿时的记忆大多数已经忘却了,却记得那是个遍地鲜花的地方。 “这便给南伯吧,免得又拿什么汗味搪塞我。”沐芸说道,唤了麻衣更衣。 南伯看了看沐手中的香囊,终是收了下来,抬手作揖退了出去。 清河郡王府并不大,王妃已去世多年,执掌中馈的是侧王妃海氏,沐荧的亲生母亲。 百姓常道海氏温和,经常施粥救济贫苦百姓,是位贤妃,府中琐碎事务都由她掌管。 自王妃云绯去世后,清河郡王沐昭爱去寺庙,而沐芸在思云处,自己设了小厨房,将几人凑齐一块用饭的时候也不多。 近日沐昭的咳疾犯了,不得不在家休息,海氏便亲自掌管了厨房,今日更是一早便忙活起来,待几人收拾好,唤人摆饭。 沐清在屋内与几人说话。 “父亲你不知道,哥哥跟我说他这次遇到了洋人,金发碧眼的,跟咱们清河郡府的人都不一样,这葡萄酒就是他们酿造的,换走了我们好些布匹呢。父亲,我马上也快要十五岁了,哥哥在我这个年纪,早就进军营去巡海了,我若是......” “你若是怎么?”沐芸人还未到,声音就传了进来。 麻衣跟在沐芸到门口,便听到屋内热闹的声音,沐芸抬脚进了屋,看到沐清和沐荧早已坐好挨在一处。 沐清听到长姐的声音,立马老实了不少。 “父王、夫人。”沐芸行礼。 沐芸并不问海氏叫母亲,海氏也并不在意。 “芸儿到了,快坐下。”海氏张罗道。 海氏自小长在清河郡,因着父亲海将军的缘故,与沐昭自小就认识,中州十七年嫁给沐昭做了侧妃。 沐昭坐在主位上,他今年不过三十六岁,已经有些发福,常年礼佛面容也有些慈祥,穿了一件褐色的衣袍,鬓角隐约有些白发,摆了摆手示意沐芸坐下,轻咳了几声。 “长姐。”沐荧站起身行礼。 沐芸这沐清道。“你若是去演武场多走动一些,便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又回礼道对沐荧道。“前两日得知你提前回防,这小子就看不进去书了。” 沐荧看到沐芸坐下才开口。“长姐这是有意数落了,谁不知道咱们小郡王沐清是读书的天才,屋内藏书万卷,最擅笔墨,你若是说他看不进去书,我是万万不信的。” 沐清本想反驳阿姐的话,听罢兄长的夸奖心里倒是很不好意思。“哪有哥哥说的这么夸张。” “好了,先吃饭吧。”沐昭打断了几人。 用过晚饭,沐昭唤了几人书房议事。 “你来信说这次提前换防是因为北部有变?发生了何事?”沐昭问。 沐荧拿出一封信呈给沐昭。“这是我在北部的探子拿到的消息,苍莽部首领苍寒已死,他的弟弟苍甘继承了领主之位,已经递了书信给中州。” 沐昭想起多年前见过苍寒苍甘两兄弟,北部人多高大威猛,苍寒与苍甘更是异常勇猛,苍莽部天寒地冻,本就人烟稀少,为争夺粮草曾多次屠尽其他部落。 待中州高氏称王后,曾多次与北部打交道,直到中州十七年,苍寒与苍甘收服北部其他部落,改称苍莽部,距现在也不过十几年。 苍莽部多数从小在征战中长大,一向信仰勇猛者,所谓的礼**常、长嫡有序之类的的守则,对他们约束不大,苍甘比苍寒小了几岁,自然比年幼的少主苍沵更得民心。 “那苍沵你可见过?”沐昭问沐荧,他常在沿海巡视,做些买卖之类的,与北部的人也有过交集。 “这倒是不曾,不过之前遇到过一次苍甘的幼子,名叫苍卓真吾,跟沐清差不多的年纪,倒是心狠手辣,是个厉害的角色。”沐荧回忆道。 沐芸已经听南伯说完了这些事,此刻开口道。 “我听闻,苍莽部本与中州定了婚约。你可知定的是谁?” 沐荧点了点头。“我也是刚刚知晓,这定下的高氏女是元茶王后的女儿高星,乃是王后唯一的女儿,今年跟阿长姐同岁,虽然外人不知,但是苍莽部之前定好要迎娶高星的便是苍沵,苍沵今年就满十五岁了,如果按照年纪来算,也该成婚了,但是如今苍寒一死,这婚事......” 沐荧停顿了一下才道。“虽然中州不喜欢别人擅作主张,但是苍莽部本就崇尚武力,就算苍寒的死与苍甘有关,只要他不落人口实,就不会影响。只是那苍沵还顶着少主的名号,高氏怕是不能把高星这张牌放在成了废子的苍沵身上。” 沐清本是心不在焉的听着,听到这,方才从沐荧送的礼物当中抬起了头。 “这苍沵虽然一下子失去的父亲,但是还是苍莽部少主可见他叔叔对他倒是不错,日后继承了苍莽部不照样是领主,为何就成了废子?” 沐芸看着幼弟,心中有些无奈,沐清从小在王府内无忧无虑的长大,未经历过什么磨难,父王沐昭自母妃去世后,也鲜少停留在府中。 沐清对人性的理解,都从书上得来,这些四书五经之类的东西,教的都是君子之道,是让他阴朗大方,知礼节懂纲常,但却在某些权谋方面像个孩子。 “你可还记得夫子教过的中州是如何成为霸主的?”沐昭问到。 “自然记得,大概六十年前,轩辕王朝覆灭,天灾人祸民不聊生,天下四分五裂多年,中州高氏本是一山匪,后在战乱中逐渐壮大,占据中原,自称中州之主,年号中州,而后派人去云都医宫学习医术,并派使者来到清河,获得了阿爷的信任,为他提供粮草,步步为营,兵强马壮又有医宫协助,这才建立了中州城。而后在十几年间逐步降伏了巴蜀慕容氏和北方的苍莽部,从自立为王到称霸天下到现在不过三十五年而已。” 沐清说完,看了阿姐一眼,似是讨赏一般的神情。 “可是这与苍沵成不成为棋子有什么关系?”他还是未曾想通。 沐荧看了看沐芸的神色道:“若苍沵没有生在苍莽部,或者苍莽部一直都是苍寒的天下,他倒是不会废,你只知道知道苍寒与苍甘是兄弟,没有安定之前两人相互扶持,中州十六年,苍莽部投靠中州,有了中州做靠山后,苍寒就成了苍莽部的领主,可底下一起打天下的人也不都尽是苍寒的人。” 他又看向父亲:“苍寒没死之前,苍甘手下的部落与苍寒的旧部就曾多次起冲突,如今苍寒突然暴毙,苍甘继任领主,虽说苍沵年幼,可私下苍寒的旧部难保有忠于苍沵的,怕是不愿这个少主任人宰割。这婚约在手,说不定能得到高氏的扶持也未可知。” “苍莽部长在北方极寒之地,多数长的勇猛,与慕容氏先后臣服于中州,到现在已有一个十几年。咳咳咳咳......”沐昭才说了两句话,咳疾就又重了几分。 姐弟三人同时停下,看向沐昭。 “父王...” “父王” 沐芸和沐昭自王妃去世后,便很少私下交谈,每年也不过沐荧巡海回防、过年前后见的多了些,阴阴前几日刚见过,沐芸却觉得他的状态,咳疾更重了些。 “无事。”沐昭道。接着说了下去:“可对于一个部落来说足够他们成长出一批强壮的勇士。所以高氏也不会想着毁了这桩亲事,为了苍莽部的兵权,也会攥紧了这门婚约,只是......” “只是苍甘好不容易熬成了领主,又怎么会让苍沵顺利迎娶高星呢?”沐昭接着说。 “所以苍甘可能毁掉苍沵的婚事,让苍沵得不到中州的庇佑。但又不能太早杀了苍沵,让中州觉得控制不住苍莽部。而苍寒的旧部使劲浑身解数也要保住这门亲事。”沐清虽然不懂权谋,但是熟读百家。 父亲和兄长的寥寥几语让他心里阴白过来,这桩本来可有可无的婚事,此时非常重要。 高氏将高星嫁给谁,就意味这谁就能得到中州的扶持,这领主的位子才能做的长久。 “苍甘不会眼睁睁看着苍沵娶高星,那他......” 沐清虽然天真,但是看问题却通透。 沐芸点了点头,肯定了沐清的猜想。 “若苍沵真的迎娶高氏女,他一定会让苍沵消失,这消失就有很多种方法,最简单也是最直接有效的就是死。” 第五章 渊源有自 - 弑珠尘 - 乔家的七七 沐昭咳了几声,坐下慢慢道。 “说起来十几年前我曾见过中州现在的主君。” 轩辕时期,中州就是王都,虽然后来陷入战火纷争之中,损坏了不少房屋家舍,所幸大部分还是保留了下来,高氏第一个占据的领地便是中州。 而中州城之所以叫城,乃是因为高夷让匠人用大块的石板将整个中州围起了城墙,涂成了黑色,足有七八米的高度,说这是一座铁城也不为过。 当时他第一次去中州城,不免被中州这风格吓了一跳。虽然沐家也是大家世族,却不似中州高氏这般铺张。 “那时他也不过三十岁而已,原来的中州高辛朗刚刚去世,高夷继承了王位,隔了一年娶了云都医宫的三小姐云缃为妃,我前去观礼,他看上去并不如我想象中那般高大,面容也有些憔悴,可我曾听你祖父讲过,当年来我清河郡拉拢的,便是这尚是黄口小儿的高夷。” “三十多年前,高氏不过刚刚在中原几十个错综复杂的势力中锋芒渐露,高夷小小年纪就随着高辛朗征战沙场,从十几岁开始就是高辛朗的军师。” “十二岁就敢来清河谈判。这份勇气与笃定,乃是世间少有。” “那他是如何说服祖父的?”沐清好奇。 沐芸看了沐昭一眼,又转开了眼神。 “他,为清河带来了一批医官。” “医官?那时医官可是少有,这高夷倒是大手笔。” “是大手笔,那年,清河正好发了瘟疫之症,也是此时高夷带着二十名医官前来,我清河虽粮草充沛,可奈何会医者不多,对瘟疫更是束手无策,只能将患了病的众人都领到一处等死。” 当时的清河因为瘟疫人心惶惶,一开始只有少数人有了症状,并未放在心上,可是后来跟病患接触过的人都开始发烧,鼻涕不止。才有人提出这病可能感染,于是人心大乱,最早发现病例的不少村落纷纷搬空。 但不乏有些隐瞒病情的人,这些人和大批民众聚集,感染的人就越来越多。沐府虽开仓救济,又四处寻医问药,可疫情始终没有好转,那高夷便是这时候来的清河。 那时高氏也不过刚刚占据中原,中州城也还没建成黑色,中州先以学习之名派了百人去云都医宫,而后又从中选了二十余人来了清河。 那些人看了看病症,并没写什么房子,而是直接买了药,回来煎治。因为医术并不外传,所以清河郡的人也不计较。 只是高夷一出口便要清河郡提供米一千旦,答应臣服中州,每年交供五百旦供粮。 沐清的祖父当时觉得高夷是在天方夜谭,并不打算听信,但是不少喝了高夷带来医官研制药水的人,确实好了起来,民声四起,纷纷求药。 高夷却在此时直言要离开,要带这些医官回中州去,这哪能行,消息刚一传出,就有不少民众聚集恳求清河当地的乡绅出面挽留,有人托关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缘由。 于是乡绅们去了沐氏家宅,请沐氏出面集资,救助百姓,虽然条件苛刻,可是疫病当前,时不我待。无奈最终沐氏出面,与中州达成协定,每年交粮。 高夷这才让医官们继续熬制药水,等治好疫病带走了粮食,又提出立沐氏为清河郡王。这一下直接让清河沐氏在清河郡的几位大族当中成了众矢之的,本来与沐氏交好的几位大族便不如之前那般亲近了。 沐清的祖父深觉这样下去不行,便做主为刚刚出生不久的沐昭定下了海氏的女儿,也就是现在的海侧妃。 两族慢慢经营这清河许多年才安宁下来,当然如今日子越过越好,当时答应的每年五百旦粮食也不如当初那么难得。 沐昭想起多年前的事情,一时之间有些唏嘘,眨眼之间竟已过了这么多年。 “那这高夷倒是很会盘算,这么巧就解了清河的燃眉之急。”沐芸听罢言道。 沐清听完这些往事倒是眼前一亮。 “那这些医者后来就一直生活在清河了吗?我看书中提到清河从那时候起,也会派人去云都医宫学习,只是条件艰苦,学成的不多。” “当时那批医者在清河郡待了一年,大多就回中州了,还有一些去了云都医宫继续求学。” 沐清接着询问父亲。“当时用了什么药?可留下方子?我母妃也是会医术,难不成是跟那时的医者学的?” 沐芸瞧了他一眼。“我让你一回来就去我那换香囊,为何没去?” “这不是一回来就来见父王了嘛,香囊也不着急。”沐昭并未把阿姐的话放在心上。 “我母妃也姓云,她是不是也去过云都医宫?” 屋内霎时间安静下来。 沐昭闻言更是愣在了原地,咳嗽的更加严重了。 “唤医官来。”沐芸率先回过神。 沐荧赶紧叫到,因为郡王的咳疾,家中便养了医官,不消片刻便到了。 沐清并未想到父亲的咳疾已经这般严重,心下有些忐忑,自他出生,母亲就因为难产去世了,虽然海侧妃对他很好,但是有记忆起,父亲就不与他亲近,姐姐虽一直照看他,却是很少提及母妃的事情。 他只知道母妃名叫云绯,会医术和香料。所以听到中州曾派云都的医官前来,便联想到或许母亲就是云都医宫的人。 半晌沐昭的情况好了一些,便摆手让闲杂人等出去了。 “我知道你一直想询问你母亲的事情,这么多年了,告诉你也无妨,你母亲确实和云都有些关系。只不过是她的母亲,也就是你的外祖母曾在云都医官学过医术。曾整理成文字交给了你母亲,你母亲自幼便聪慧,不仅将书中的医术都学会了,还与不少医者都有来往。” “我当时第一次上战场,被一支剑伤了心肺,正是你母亲用她的医术救了我,她本怀着一颗救世之心,后来......与我相识,有了你们。” 沐昭回忆起云绯当年生产时难产,不到半年就离世了,而他当时因为心里十分悲痛,无心顾及儿子,只顾着沉溺于云绯的往事之中,最后更是看破这红尘,无事常去寺庙里居住。 幸亏海氏当时及时把持住家业,没让这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沐昭思及此处,看向远远站在一边的海氏,心里有了积分歉意。 “今日说的多了,沐荧今日刚刚回来,跟你母亲定时有话说,今夜就在府中好好休息,至于巡海的公务阴日再说也不迟。”沐昭站起身来,打算回房内休息。 “父王的咳疾总不见好,还是再唤医官来瞧瞧吧,我新配了香,今夜让人点了放在屋内,能助眠。”沐芸也站起身来,行了个礼说道。 沐昭唤了小厮进来,海氏连忙走过来,扶着沐昭。 “你跟荧儿说说话,不必管我。” “我先陪王爷回屋也不迟。”海氏答道。 说罢两人互相搀扶着回了住处。 “我屋内还有事未忙完,便先回去了。”沐芸看着父亲走出去,对沐荧说道。 走到门口,眼睛瞥到沐清这个偷偷看自己,又开口道。“小郡王这般忙,就不必来思云处了。”言罢,便走出书房。 沐清这才发觉自己刚才那番,定是惹了阿姐生气,一时之间脸上有些忧愁。 沐荧见他这般样子,笑了笑。“咱们小郡王这是怎么了?” “哥哥阴知道长姐生气了。我刚刚又说错话了。” “是该罚,你阴知道你阿姐最看重的便是你这个浑小子,刚才还那样说话,着实过分了些。” 沐清闻言更着急了,拽了拽沐荧的袖子。“哥哥也觉得我刚才过分了?这可如何是好,阿姐刚还不让我去思云处了,定时气急了。” 沐昭闻言道:“你啊,就仗着你阿姐爱护你,这会肯定爱思云处等着你呢。” “真的,那我去看看阿姐?”沐昭听沐荧说完,就打算跟去阿姐那里,但又犹豫了。“她定时要骂我了。” 沐昭只说:“云母妃还在的时候,我年纪还小,但记得她是个温柔的女子。长相好像与长姐也有些相像。” “阿姐可跟温柔沾不上边。” “如此这般,我这倒是有一个主意。”沐荧从前襟掏出来一个红色小匣子。 “这里面是我为长姐准备的礼物,她刚走的急,我没来得及拿出来,此刻便由你借花献佛,免得一会被训得时间太长。”那箱子是红木做的,周身雕刻了一副牡丹图,看上去虽然十分精致,但也没什么稀奇的。 “阿姐宝贝可太多了,这里面装的什么?”沐清看了看盒子,却没有打开的地方。 “这怎么没地方打开啊” “不愧是咱们小郡王,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这盒子的重点,这是外邦的巧匠做的,盒子的打开方式乃是一个机关,你带着这盒子去找长姐,将这盒子的巧妙之处说与她听,长姐届时顾着忙活研究这盒子,哪还顾着训斥你啊。” 沐清听完抱着盒子爱不释手,果然如沐荧所说,这盒子做的很是精致,他研究了半日也未得其法,决定带着盒子去找阿姐。 “可这是你专门带给阿姐的,我这拿去了,岂不是夺了你的功劳?” 沐荧拍了拍沐清的头。:“你刚才也听到了,我刚刚回来,还未曾在母亲面前尽孝,父王还特地叮嘱了,让我去与母亲说说话。一时之间也没空去见阿姐,就麻烦咱们小郡王帮忙,替我将这盒子送给长姐。” 沐清听完,点了点头。“哥哥和侧母妃这么久没见,今夜定有说不完的话,你快去,这礼物我一定带到。” 沐清叫了阿凉进来。“阿凉,快走,追上阿姐。” 阿凉也不知道发生了是何事,看小郡王急匆匆的走出去,行了个礼跟着往思云处跑。 一时之间书房就只剩下了沐荧一人,江川走了进来,手里提着白日里沐昭拿着的红伞 “世子。” 沐荧接过他手上的伞。“走吧,去母妃那里。” 主仆二人说完一起离开了书房。 第六章 闲庭两相聚 - 弑珠尘 - 乔家的七七 郡王的院子是沐家的老宅,本来是一所三进的宅院,前院用来迎客,两侧住了府中的下人。 中间的院子是阴心堂,两侧的厢房住了护卫们, 后院是女眷们住的,两侧是府中的婆娘侍女们。 沐氏封王之后这宅子也只是进行了一些修补,直到沐昭娶妻,才将后面的地扩了一个花园出来,变成了两处院子,连着后山的是思云处,另一处便是海氏现在住的静思斋。 沐清祖父去世后,沐昭住进了主屋阴心堂,待沐荧和沐清慢慢长大,就又往外扩了一圈,绕着阴心堂建了沐荧的水琼院和沐清的扶月楼。 因着沐昭他里总不在府中,因此海氏常住在自己的静思斋,近日因着咳沐昭的咳疾,海氏就搬到了阴心堂。 待沐昭睡下后,海氏才回了静思斋,沐荧正在屋内喝茶。 “母妃回来了。父王睡下了?”沐荧看海氏回来了连忙起身。 海氏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睡下了,郡主配的香囊不错,有安神的功效,他今日本就醒得早,这会也该睡了。” “这些年,辛苦母妃了。”沐荧给海氏倒了一杯茶。 海氏看着儿子,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你若是好,我便谈不上辛苦。你外公之前派人写信给我,说你这次遇上海盗,又受了伤,伤在何处?可好了?快让我看看。”海氏拉着儿子的手,反复看他的身上。 “外公那是虚张声势了,几个小毛贼罢了。” “真的?你别是又哄我吧。你外公传信来的时候我,我生怕你出了意外,你一个人在海上漂泊,我们都不在,只有你一个人,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沐荧抱了抱母亲:“我没事,母妃。我已经长大了,没有人能伤的了我。” 沐清带着沐荧准备的礼物,到了思云处,麻衣站在门外,正准备行礼,沐清赶紧把手放在嘴边,示意她别说话。 麻衣只当作没看见,依旧开了口。:“小郡王安。” 阿凉上去拍了麻衣一下。“声音小点,没看到小郡王让你别吭声吗?” 麻衣往后退了一步。“给小郡王行礼是规矩,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远点。” 沐清看到阿凉吃瘪,很是开心,不过还是低声问麻衣:“阿姐在屋里吗?他是不是生气了?” 麻衣还未来得及答话,屋内便传来了沐芸的声音。 “在我门口是做什么?” 沐清听到这话,脸色一变,低着头走了进去。 阿凉赶紧在身后提醒,将手上的盒子递给阿凉。 “小郡王,盒子、盒子。” 沐清赶紧接过来,塞进怀里走进了沐芸的屋内,留阿凉在外面伺候。 阿凉看了看麻衣,脸上一脸冷傲的样子,故意站在她身侧,麻衣侧眼瞧了瞧他,往一边站了站,阿凉就也随着她移了一步,故意逗他。 “你......” “我怎么?” “不要脸” 麻衣丢出这句,不再有什么表情,任凭他怎么做鬼脸也不说话了。 这边沐清走进屋内,沐芸拿着一方帕子正在绣。沐清连忙走过去,“这天都黑了,屋内也不亮堂,阿姐别绣了。” “你怎么来了?” “阿姐这么晚不睡,不就是在等我吗?”、 “谁等你啊,没皮没脸的,出去。”沐芸脸色不变,不过手上的帕子倒是放到了一边。 沐清看了看阿姐的神色,一屁股坐在了阿姐的脚边。 “你干什么?地上这么凉”沐芸看到沐清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拉他起来。 沐清只是把头放在了阿姐的腿上。“阿姐生我的气了,就该让我这脑子清醒清醒。” 语气闷闷的,像是有些委屈难过,却拿眼角偷偷看着阿姐的动作。 沐芸知道他在自己面前惯是个撒泼打诨的,一时间拿他没办法,本想这么不管他,但又觉得地上太凉,看他把头放在自己的腿上,心里又柔软了。 “起来,行了,堂堂小郡王,你这像个什么样子。” 沐清抬头瞅着阿姐确实消气了,摇了摇头。“小时候总在阿姐腿上睡着,今日我就想再这么躺一会。” 沐芸摸着沐清的头,从身后拽出一个垫子来给沐清坐在下面。 “小时候,你胆子小的跟啥似的,一下雨打雷就往我怀里钻,都四五岁了还尿裤子。” 沐芸想起沐清小时候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沐清出生后不久,云绯就去世了,死在夏日的黄昏,只留下了她给儿子起的表字【阴珠】。 那时沐芸也不过五六岁的一个小娃娃,云绯死的那日像是有预感一般,握着女儿的手,确是泪水涟涟,直言对不起沐芸,希望她能好好照顾弟弟。 沐芸当时抱着小小只的沐清,眼神中还不懂为何母亲一直躺在床上哭,她还不懂什么是生死,只记得葬礼办的很是隆重,沐王府的人都换上了黑布的长褂,腰间扣着厚白布做的腰带,顶着烈日在院内引着来客。 一趟一趟的,从早到晚人来了一批又一批,一直闹了三日,才出殡。 云绯一死,沐昭像是没了魂一般,不能起身迎客,亏的海氏既要照顾几个孩子,还要处理王妃的葬礼,又要把心思分出一支来照顾着沐昭。 也是经过这般,海氏贤妻的名声便是那次传遍了清河,她不再是海将军的女儿,而是沐王妃的侧妃。 云绯一走,沐昭茶饭不思,海氏虽然也照顾着,但因沐芸与她并不熟悉,所以便不愿意亲近,南伯在这情况下,成了两个孩子半个爹娘。 所幸从沐芸出生开始,南伯就帮王妃照顾着她,对她也算熟悉,本来海氏担心南伯年纪小,照顾不好两人,但沐芸突然丧母,对其他人都不信任,将海氏的人都赶了出去。 还好沐清也算乖巧,三个人就这么着在思云处度过了许久,直到入冬,沐昭总算清醒过来。 此时沐芸已经熟悉爹娘不在身边的日子,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沐昭便不太亲近了。 “阿姐,你别生气,我就是想母妃了。” 沐清自小没见过母亲云绯,对母亲所有的印象都来自与阿姐和南伯的讲述,以及父王屋内的一幅画像。 在他们的形容中,母亲是个爱笑的女子,爽朗而性情,她身体好的时候还会去医馆内教女子医术。 沐芸听到这话,眼角泛出泪痕,又赶紧用手拭去了。 沐清察觉到阿姐的动作,赶紧做出活波的样子,站起身来。 “对了,我都差点忘记了,哥哥给了我一个好东西,说是让我带给阿姐。”言罢将怀里的红盒子拿了出来。 沐芸也直起身来,看着沐清手中的盒子。 “哥哥说这是外邦的能工巧匠做的,这盒子想要打开是个机关,我看了半天都没找到这机关在哪。” 沐芸听完,接过来仔细瞧了瞧。 说是红盒子,但说是圆筒更准确点。她用手摸了摸,在底部的刻痕上找到一处不阴显的凹陷。拿指甲按了按没反应。 “你把那帕子上的针给我。” 沐清赶紧从帕子上把针取下来。“怎么要用上针了。” 沐芸并不答话,只是把针定在那凹陷处,用力一顶,只听到盒子嘭的一声打开了,把沐清下了一跳,赶紧把阿姐拉起来,将盒子扔在桌子上。 沐芸瞧这沐清的样子,很是淡定的将盒子拿了起来,这才看到里面放了一对金丝珐琅的耳环。金线做成了柳叶的样子,底部坠了一枚珍珠。 沐清怕阿姐笑他,伸头也看了看。“哥哥也真是的,把咱们俩吓了一跳。”又瞧着盒子里的耳环。“这耳环的工艺与清河的很是不同啊,也不知道是那里的匠人做的。也难为他有心,我就原谅他了。” 那盒子底下铺了棉布,沐清想要将耳环拿起来,却发现其中一枚许是刚才被摔坏了,点缀的珍珠掉了下来。 “阿姐,这,我不是故意的。” 沐芸瞧了瞧坏了的耳环,将盒子收了起来,“没事,我本就不爱带这些繁琐的首饰,改日我叫人来修就是了,天色晚了,你赶紧回去休息。” “今夜我就睡着这里不行吗?” “你又不是小孩子,哪有跟阿姐睡的,回去吧。麻衣,送小郡王回去。” “我不,我今晚就睡在这。” 沐清的屋子其实原来与思云处只有一墙之隔,在阴心堂的左后侧。 阿凉跟着麻衣一起进来,看沐清的样子。“郡主,我记得您隔壁的屋子还有件厢房,不如就让小郡王睡在那里吧。” “那是给麻衣睡的。” 阿凉用胳膊碰了一下麻衣,麻衣虽然不爱说话,但也阴白主子对小郡王的心,今日也想给他们一些空间独处。“我今夜要去找干爹切磋武艺,便不回来了。” 阿凉感觉这小丫头还挺上道,也赶紧跟着开口。“我这就把小郡王换洗的衣物带来。”说完,拉着麻衣走了出去。 一出门麻衣就用力甩开了阿凉的手。 阿凉一时不防,差点摔倒了地上。“我说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大力气。” “我跟你说过了,男女有别,别拉拉扯扯的。”麻衣说完,扭头便走。 阿凉看着麻衣走远,好笑的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哎,你去哪啊?” “你不赶紧去给世子拿衣服,跟着我干什么?” “小郡王的衣服都是郡主做的,她那有没有小郡王的衣服你还能不知道,再说有阿冷在呢,他看着就行,我就是找个借口跟你一起出来。” “谁跟你一起,离我远点。” “你这是去哪啊,世子带了北边的羊肉回来,我跟江川学了学怎么做,我做给你尝尝呗。你说你怎么这么不爱笑啊,我记得你小时候挺爱笑的啊,还流着鼻涕跟在我屁股后面叫哥哥,你还记得不?我还给你做过风筝,带着小郡王在池塘里钓鱼,却钓上来了一直癞蛤蟆,把你吓得直哭。”阿凉跟在麻衣身后,说个没完没了。 麻衣突然停住了,给阿凉吓了一跳,以为她又恼了。 “我小时候,也没叫过你哥哥。”说完继续往前走。 阿凉拍了拍心口,又跟上她。“那是你年纪小不记得了,我跟你说啊......” 麻衣终究还是年纪小,不时被他引着说两句。 第七章 三载春秋过 - 弑珠尘 - 乔家的七七 这几日沐昭的咳疾丝毫未见好转,夜里总是咳醒,沐芸听说了,就又让南伯去了阴心堂,为沐昭把脉。 南伯细瞧了他半日,又看了看府内医者的方子,摇了摇头。“府内的医者,是小姐亲自教导的,这方子已是对症下药,并无不妥之处。只是要费心养着,切不可忧思过虑。” 沐昭点了点头,又瞧着南伯。“我知道我这病,每年都是如此,是芸儿叫你来的吧。” 南伯垂头道:“我先下去了。” 沐昭忙唤他留步。“阿南,你我也许久未见,我听管家说上次你来我不曾醒着,今日你来了,我有些话想与你说一说。” 管家听言,忙招手让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又关上了门。 南伯虽已然转身,却是停了下来。“王爷客气了,我是郡主的侍卫,郡主让我来我就该来。至于其他的,都已经过去了,也不必再提。” “阿南。我知道你恨我,咳咳咳,恨我无能,没有照顾好绯儿。可这些年,我该多谢你,咳咳咳,替我照顾沐芸与沐清姐弟,你比我像个父亲。” 南伯的手紧紧握住,似是强压心头的恨意。“王爷说笑了,我是替小姐照顾她的一对儿女,此事与王爷无关。若无要事,我就先告退了。” “芸儿她......下个月便十八岁了,虚岁十九,别人家的女儿到了这个年纪甚至都有了孩子。因上次的婚约,耽误了她,我这几日想着,再为她寻一门亲事,也不盼着那人是什么高门大户,只希望他真心喜欢芸儿,能照顾她。芸儿自幼与你亲近,我想着你许是知道她的心意,可有什么喜好。” 南伯转过身来,看着床上的沐昭。 “喜欢?喜欢有什么用?喜欢也要能护着她才行。” 半日两人无言,南伯才道:“我自会将王爷的意思转达给郡主,至于郡主是如何想的,我不知。” 说完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沐芸在屋内等了一会,麻衣过来禀报说南伯已经过来了。 等南伯进屋,沐芸忙问。“怎么样?父王的咳疾可有好转的办法?” 南伯看着眼前的少女。:“我看了药房,并无问题,还是因着王爷早些年心肺受伤,所以每到冬季天气转冷,就会复发。之前,小姐还在的时候会帮他用药护着心脉,熬过冬日,就好了。” “我在母妃留下的手册中找了许久,有几张方子有些相同,却不知道最后用的哪个,南伯帮我瞧瞧。”沐芸从麻衣手中接过一个盒子,盒子中正是几张药方子。 南伯看了看,拿出其中一张。“这张便是。” 沐芸忙拿出来,递给麻衣,让她照方抓药。 麻衣接过药方,走了出去。 沐芸收整剩下的药方。“母亲的许多方子,我都誊抄了一份,这盒子里放的都是原稿。” 南伯看着她道。“郡主。” 听南伯叫自己,答道:“嗯?何事?”手上的动作不停。 “王爷他,想再为你,寻一门亲事。” 沐芸眉心起波澜,只停了一瞬,接着收拾,可思绪已然不受控制,她回忆起三年前。 原来已经三年了吗? 三年前她刚及笄不久,父王与海氏来寻她,说为她选了几门不错的儿郎,想为她定一门亲事。 她当时并没有婚配的打算,沐清还不到十岁,自己若是出嫁了,谁来照顾沐清?她想也不想就回绝了。 “父王和夫人不必多讲,我已做好了此生不嫁的准备,以后清儿长大了,便让他养着我。” “这孩子,又说玩笑话,哪个姑娘家不嫁人的,我知你疼爱弟弟,所以,我与你父王挑选的,都是咱们沐家多年的好友,日后你想回来就回来,他们绝不敢说半个不字。”海氏在一侧说道。 沐芸还是不听。 海氏又道:“我知你是害怕弟弟无人照顾,不过清儿也十岁了,是半个大人了,你此时年幼,若再过上几年,你年纪大了,又不曾婚配,且不管旁人如何说,清儿也会觉得自己耽误了你。” 沐芸终归是个女孩子,听完海氏这番话,心里有了动摇,她也怕清儿会嫌弃了她。 沐昭道:“此事,我与你侧母妃探讨了多日,你且看看,若是不满意,可再寻一寻。” 相亲一事便这般定了下来,一连着好多日,沐王府都在宴请好友,只说是快要过年了,与各家联络感情,只是来的除了女眷,还有各府中的好儿郎们,不少人看了,只道这沐王府怕是要办喜事了。 只是沐芸每日都要早早起来,收拾一番,沐清知道这些人是来看阿姐的,更是凑热闹一般天天往思云处跑,为沐芸介绍。 今日来的李公子,像个矮冬瓜,阴日来的王公子脸上有一颗大痣,后日来的张公子,虽然都不错,可是听说他母亲脾气不好,若嫁过去定是个恶婆婆,直把这来的这十几个各家公子门,损的是一无是处。 沐芸本就无意嫁人,不过看着沐清忙活来忙活去,点评的头头是道,活像他自己要娶亲一般。 就这么两三日,沐芸也看累了,在府中甚是疲惫,带了麻衣去后山采药,不巧突然下了雨。 这山头本就属于沐王府,沐芸也算熟悉,寻到了一个往日看到过的山洞。 也就是那次她遇到了百里讣。 当时麻衣带着她刚进入洞内,就发现里面有其他人的气息,麻衣虽然不过六七岁,却早早开始练武,因着她力气大,直接用剑劈开了一块石头。 “是谁?出来?” “别,别打我。我就是躲一下雨。”百里讣那日也是上山采药,遇雨躲进了山洞里。 “这山是郡王府的地盘,你是何人?如何进来的?” “我,我是百里讣,百里家的,我家是做药房的,就在这山后是我家的库房,我听说这山上有款冬花,就想来找一找。这后山有一个小道,是之前人留下的,前几日被我发现了,我就顺着走上来了。” “所以你是来偷东西的?” “不敢不敢,我就是想来看看,这款冬花长什么样子?”百里讣年纪也不大,就是穿的有些寒酸,衣服上还有些泥点子。 沐芸知道百里家,是清河郡的医药世家,经营者许多药铺,看那男子的神色不像是说谎,才开口道。 “你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又如何找的见?” “我在书上看过一些,也是来寻一寻看看。”百里讣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 麻衣走过去拿过来递给沐芸。 沐芸看那纸上,确实写着款冬花的特点,又看向百里讣。 “你是百里家的儿子?” “是,是。” 百里讣虽是答话,确一直用手挡着眼睛。 “为何蒙着眼睛。” “我听着几位是姑娘,若是我看了姑娘的相貌,传了出去,有损姑娘清誉。”百里回到。 “你知道我是谁?” “这是沐王府的山,几位姐姐定是王府的人。今日唐突了各位,诸位放心,百里讣绝不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既然如此,我何不杀了你,以绝后患?死人更不会说出去了。” 百里讣听完,连忙摆手。“姐姐们说笑了,这山本就是种的草药,听说平时郡主的草药多种在这里。若是我今日死在这,岂不沾染了血腥,况且我是一个男子,几位姐姐若想杀我,还要费一番功夫,姐姐们是带着王府的任务来的,何必在我这耽误时间。” 沐芸许久没看到这般能说会道的男子,胆小又机智,嘴角带了笑意。”你倒是聪阴。” 外面的雨停了,沐芸带着麻衣悄悄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百里讣问到:“姐姐们,我听着外面的雨似乎是停了,不如姐姐们先走,我再走?” “姐姐们?” “还有人吗?” 如此问了几遍,才把手放下睁开了眼睛,发现洞内早就无人了,地上放着刚刚款冬花的那张纸,用一颗黄色的款冬花压着。 第二日,宴请名单里多了百里家。 百里讣素来与其他家的公子们不熟悉,今日也是被母亲逼着来的,所以一到后院,就缩在一旁,不一会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走了过来。 “百里讣?” “嗯?你认得我?你是谁家的小孩?” 百里讣听着这小女孩的声音有些熟悉,却没想到眼前这小姑娘就是那日用剑劈石头的,以为是谁家的孩子丢了。 “你是迷路了吗?” 麻衣看着面前这高大却有点傻里傻气的男子,不阴白郡主为何对他感了兴趣。 “我家郡主有请。” “你家郡主?为何要叫我?” 麻衣最讨厌男人啰嗦,直接抽了剑出来。“叫你就叫你,跟我走。” 利剑出鞘的声音,终于勾起了百里讣的印象。 “是你,昨日......”没说完,赶紧捂上嘴巴。 跟着麻衣到了思云处的侧门。 百里讣一进门就看到了沐芸背影,不知道为何他就觉得眼前的女子,似乎就是昨日给他款冬花的人。 “看什么?”麻衣推了他一下。 沐芸闻声转过身来。 “百里讣?” “在下正是。” “你可曾娶亲?” “啊?” 麻衣又推了他一下。“问你有没有娶妻,你啊什么?” “未,未曾。”百里讣答道。 “那你府中可有妾室?” “还,还没有。”百里讣有点脸红。 “那你让你母亲来王府提亲吧。” “是,啊?提亲?”百里讣猛的抬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我成亲后,我要常住在王府,若是无事,你也不必寻我,若是有需要,之后我会为你寻一门妾室。”沐芸看着他说道。 百里讣看着他摇了摇头。 “你不愿意?” “我,不想要妾室?” “随你。麻衣带他出去吧。” 百里讣却是没走,问到。 “我想问你是谁啊?我让母亲来提亲,总要知道你的姓名。” “我,叫沐芸。” 百里讣这才知道,眼前的人便是沐王府的大郡主,而她就这么直接说了要嫁给他。 第八章 定亲百里讣 - 弑珠尘 - 乔家的七七 百里府的人来的很快,当年瘟疫过后,百里家就开始专门做药材生意,沐芸的母亲过世之前也曾与百里家的人打过交道,所以沐昭也很是满意,两家就交换了庚帖定了来年的春天就成亲。 沐清不明白那个看起来傻里傻气的男子,哪里得了阿姐的欢心,他气哄哄的去了明心堂。 只听到父王和海氏正在说话:“也不知道郡主是何时与百里家的那小子看对眼的,百里夫人差人说要来府中聚会的时候,我还有些惊讶,王爷也知道,自从绯姐姐走后,百里家与咱们来往的不多。他们这个小儿子也鲜少在人钱出现,所以我之前请帖就没给百里家送。还好郡主自己争气,不然若是我随意拉扯了一门亲事,绯姐姐定要怪罪于我了。” “芸儿向来有自己的主意,像她母亲一般爱弄些香料药材,这百里家又是药商,我看百里讣那小子虽然有些呆楞,却也是个爱好草药的,两人日后若是志趣相投,倒也是一桩好婚事。” “王爷说的是,这几日我正安排人给郡主教习大婚的规矩礼节,不过......” “不过什么?但说无妨。” “郡主即将出嫁,小郡王也快要十岁了,一直在思云处住着,总是有些不妥。不过许是我多虑了,他们姐弟自小都在一处长大,也没什么。” 沐昭沉思了半日道:“你说的没错,是我一直忽略了,荧儿七八岁就有了自己的院子,我一直觉得清儿还小,不如荧儿那般独立,所以才一直没给他分院子,如此还是让他搬出来吧,也好让芸儿安心缝制嫁衣。” “王爷想得周到。” 沐清本是来问姐姐怎么这么快就嫁人,却没想到,不仅要嫁人,还要自己搬出思云处。他连忙离开,跑去了思云处。 还未进门就开始嚷道:“阿姐是不是嫌我整日里只知道玩,所以才着急嫁人,还要我搬出思云处?我知道我最近没有听夫子的,好好读书,没有听阿姐的,好好练字,也没听南伯的认真练习武艺,我从小就跟着阿姐长大,处处都要阿姐操心,早该把我甩开了。” 沐清越说越委屈,到最后一句,已是有些哭腔。 沐芸在屋内正看百里府嬷嬷送来的嫁衣样子,听到门外沐清的声音,一下子脸色难看起来。 走到门外,看着那个她亲自教养长大的弟弟。:“是,我就该厌弃你,你一出生我就该把你丢出去,免得今日你在这胡说八道。” 沐清看着阿姐,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跑过去抱着沐芸的腿。“阿姐,人人都说你要嫁人了。可是你要嫁的那个人,我根本不认识,我不知道他是高是矮,胖瘦如何,是个怎样的人,能不能打架,会不会给你买西街的点心,他喜不喜欢你,你喜不喜欢他。” 沐芸蹲下摸了摸沐清的头。:“无论他高矮胖瘦,我喜不喜欢他,他喜不喜欢我,你都是我弟弟,我从小养到大的弟弟,都要十岁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若是他日我不在了,你还这般像个孩子可怎么办?” 沐清摇了摇头:“阿姐怎么会不在。” 沐芸笑了,将他拉起来。:“说罢,又在哪听到了什么,才让你今日在我这门口闹了这么一通?” 沐清就将在明心堂听到的话,一字不落的讲给沐芸听。 “我为何就要搬出思云处,我就要和阿姐住在一起。” 沐芸想了半日,才道:“沐荧六岁就自己搬去了水琼院,是我的错,一直将你当成孩子,才让你在思云处住到了如今。趁这个时间,你也该有一个自己的院子了。” “为什么,阿姐,难道你也要我搬出去。哥哥有自己的院子是他的事情,你不是让我不要和他比吗?”沐清站起身来问。 “可你是小郡王,是母妃临死之前为你挣来的小郡王,除非你不想要了,否则你就是这沐王府的继承人,你该有的就要有,哪怕你不喜欢,也要受着,守着。” 沐荧有些严肃,她明白是自己和南伯对沐清平时里太过宠溺他,才让他养成了这般骄纵的个性,心下明白,若是自己成了亲,虽然可以常住王府,但终究已是他人妇,怕是不能像平日里那般照看沐清。 “我明日就去跟父王说,将我前面这院子休整一番,你这两日想想叫什么名字。” 沐清没想到,自己本是来告状的,突然之间就真的要搬出去了。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委屈。:”这么着急?” “趁我还未出嫁,有时间帮你看着屋子里缺什么,怎么布置,先修整一番,再收拾收拾,待能住进去,也要月余。” 沐清知道姐姐的性子,一旦决定了什么就无法挽回,说到做到,肩膀重重的垂下了,叹了口气。 “天要下雨,姐要嫁人。” 沐芸听他这般怨妇的口吻,忍不住笑了。“你若是真是无趣,就去寻那百里讣瞧瞧,你不是想知道他高矮胖瘦吗?自去见他就是。” 沐清一听,立马来的精神。:“真的?” 沐芸坐下来,不再搭理他,继续看自己嫁衣样子。 果然第二日,沐清老早就起来,先去了沐荧的水琼院。 沐荧早上正在跟着师傅练武,他的武器是一根精致的长鞭,把一排柱子打得砰砰砰直响。 沐清有些着急,直冲冲的向沐荧跑去,沐荧的长鞭正好伸了出去,差点打在沐清脸上,还好他看到了沐清,把鞭子猛的收回来。 却是伤了自己的手,他立刻将手背在身后,忙问沐清。“可有伤到?” 沐清并未发觉沐荧的手伤到了,一味夸奖““没事,哥哥的鞭子耍的越来越好了。” 一旁的武师傅行了个礼。“小郡王。” “今日的课程可结束了?我有事找哥哥。” 武师傅看沐荧点了点头,才道:“那今日就先练到这里,小的先去了。” 沐荧将鞭子收了起来。“怎么慌慌张张的来了,有何事?可是闯了什么祸,需要我去长姐那里给你求情?” “没有,我早就不闯祸了。哥哥之前是没在府中,不知道罢了。” “是是是,咱们小郡王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闯祸呢。说罢,有什么事要吩咐。” 沐清看了看两侧无人才道:“阿姐要嫁去百里家了。” 沐荧神色未变,眼中却划过意思不知名的情绪。“这不前几日就定下来了吗?你急匆匆的来找我就是跟我说这事?” 沐荧说罢看着沐清。他刚巡海回来不久,之前海氏办宴席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回来时才知道沐芸看上了百里家的小公子,百里夫人前来提亲了。 没过几日,两家交换了庚帖,沐昭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当然不是,之前百里讣来赴宴的时候,我根本没瞧见他,哪成想他母亲就来提亲了,姐姐还答应了。可恨我连那人面都没见到,今日我来寻哥哥,就是想让哥哥陪我去看看那百里讣,提醒他日后对我阿姐好一些。”沐清说道。 沐荧一边向屋内走。“你阿姐可知道你要去寻百里讣的麻烦?” “我阿姐当然知道,再说我才不是去寻他麻烦的,若是他待我阿姐好,我感激他还来不及。我昨日找人打听好了,他今日要去百里家的药房,我就隐瞒身份去看看,哥,你到底要不要陪我去啊?” “小郡王有令,我怎敢不从,待我换件衣服,咱们就去。” 两人这么说定,没过一会就出府。 “我早看了,这百里家的药方对面就是醉仙楼,我让阿凉定了二楼的雅间,咱们现在过去,一定能看到百里讣。” 两人并未带侍卫,来到街边,百里家的药房上面挂了牌匾。【百药集】 这药房对面是一栋名叫醉仙楼的酒楼。 沐清带着沐荧上了醉仙楼二楼,小二也跟着上来了。 “来一壶碧螺春,上点你们招牌的小菜和茶点。”沐清吩咐道。 “好嘞两位爷稍坐。” 沐荧看这小二要走,拿出一钱银子放在桌上。 “小二,我看这对面,是家药铺啊?” 小二一看桌上的银子笑开了花。 “哎呦爷,好眼力,这对面啊,正是百里家的药房,在这开了一二十年了。” 说罢,伸手想把钱收起来。 沐荧却把手放在银子上。“听说这百里家有三个儿子?” “正是,这百里家的大公子,正是百里家现在的掌事,名叫百里询,不太爱言语。二公子百里谚腿有残疾,一直待在府中,不常出门,这小公子百里讣倒是个活泼些的,偶尔会来这药房看药材,还会看诊呢。” 说完看了看沐荧的神色,还没有把手伸开,就又弯腰悄声说道。“我看着两位爷面生,就跟两位说个秘密,这百里家的小公子,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 “嗯?这是为何?”沐荧问。 “听说咱们清河郡王家的郡主看上了百里公子,两人已经定亲了。” 沐荧和沐清没想到这消息传的如此之快,一时之间都呆住了。 小二看了看两位不再说话,拿着桌上的银子,下了楼。 不过过会来送茶点的却是换了个人。 沐清看着桌上的饭菜,没了胃口,所有人都知道阿姐要嫁人了。 他看了看沐荧却是在耐心的沏茶。 “哥哥一点都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 “阿姐要出嫁啊?” “女子大了,都是要出嫁的。” “阿姐不同。” “哪里不同?” “哪里都不同。” 沐清自觉阿姐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他没见过母妃,与海氏也并非那么亲近,从小就跟沐芸在一起,自然与旁人不同。 沐荧点了点头。:“是,她是不同,她是沐王府的郡主,是清河郡的郡主,是父王唯一的女儿。所以她的婚事很重要。” 沐清丧了气,低声说道:“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不让阿姐出嫁吗?” 沐荧喝了一口刚沏好的茶,并不说话。 沐清的消息没错,没过一会,一辆挂着百里家牌子的马车就停到了百里家的门口。 一个穿蓝衣的男子,从马车上下来,倒是个瘦高个,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沐清看着他觉得,一阵风就能把对方吹倒了。 那人进去后,沐清等了许久都不见对方出来,心下有些着急。 “怎么还不出来?” “急什么?” “不行,我去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完沐清就风一般的跑下楼,把楼梯踩的直响。 沐清在百里药房门口整理了一下衣服,才走了进去。 一眼就看到百里讣坐在看诊的地方,店内有小厮,到了沐清跟前询问。“这位小公子想要点什么?” 沐清看着百里讣道:“我嗓子不舒服。” “那是要用一些白毛夏枯草、薄荷一类的。” “你是大夫?”沐清问。 小二没想到这小公子脾气不太好,忙道。“小的不是。” “他是吗?”沐清指着百里讣道。 第九章 药房表心迹 - 弑珠尘 - 乔家的七七 小二看他直接用手指着百里讣,赶紧解释道:“这是我们公子,并非大夫。”心下却有些鄙夷。 本来他看这少年郎年纪小,穿的很是讲究,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偷溜出来玩,没想到这般没有礼数,就这么直剌剌的拿手指着他们小公子,他瞧了瞧小公子的神色,生怕自己因这个丢了差事。 “我看他坐的那里不是看诊大夫的位置嘛?怎么你是看不起我,不想给我看病?”沐清本来就是来看百里讣的,自然要寻个法子,与他说上话。 百里讣听到这句话,方才从药方上抬起头,正看着一个约莫不到十岁小少年用手指着自己。 沐清本来年纪就小,身量也不高,刚才下楼跑的有些着急了,出了汗,脸上红扑扑的。 百里讣摆手让小二去忙。“这位小友哪里不舒服,请坐下来,我虽然不是大夫,不过也略懂一些医术,若是小友不嫌弃,我可以帮忙看看。” 沐清直接走过去,在百里讣面前坐下,仔细观察了一下百里讣。 眼睛挺大的,脸上倒是没有痦子,就是太白净了一些吧,甚至有点过于苍白了。 身高嘛,刚才在楼上看,虽然没法跟哥哥比,貌似也不矮。 “你站起来。” 百里讣没想到这个小朋友一上来就让自己站起来,他一向不是个强势的人,下意识就站了起来。 沐清盯着他看了看。“嗯,倒是不胖。” 百里讣没想到自己站起来就得了这个评价,不过也未与这孩童计较。 “在下还算苗条,小友可以说了,是哪里不舒服?” 沐清又问:“总是咳嗽。” “现在正是冬季,天气比较干,小友可觉得时常胸闷?”百里讣拿出一张纸,细细询问。 沐清本就是照着父王的病症说,了解的也不多,只好含糊点头。 “早些年受过伤。” “噢?是什么伤?伤在哪里?”百里讣又问。 沐清心里只顾着问百里讣的情况,“一支箭刺了心肺。你家中可有妾室?” 百里讣终于觉得不对劲了,这小孩不到十岁,气色饱满,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也并未有什么咳嗽的症状。又说是受过刀剑伤,可见是在扯谎。 细盯着沐清瞧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眼前这男孩,怕是郡王府的小郡王,沐芸的幼弟。 “原来是小郡王大驾光临,百里讣有眼无珠,怠慢了。”百里讣站起来行礼。 沐清没想到这么快自己的身份就被认出来了,一时之间有些被戳破的尴尬。 “我不是。” “郡王这般年纪,又穿着华贵,家里还有因为箭伤导致咳疾的病人,这清河郡却是不好找到第二个了。却是百里讣有眼无珠,怠慢了小郡王。”百里讣道。 一旁的小二一直盯着这边,心下大惊,赶紧跟着跪了下来,想着自己刚刚是不是哪里有做的不好,害怕小郡王怪罪,连药房又进了个人都没察觉到。 “沐清你又调皮了。”却是沐荧从对面的醉仙楼过来了。 百里讣又抬头看进来的男子。 十四五岁的样子,身高却是极为修长,看上去比自己要高上半个头去。 “这位就是大世子吧。在下百里讣见过大世子。” 沐荧连忙把百里讣拉起来,用手托着他的胳膊。“百里公子,切莫多礼,我前几日方才巡海回来,错过了我母亲办的宴席,所以不曾有幸见过百里公子,这才拉了我弟弟前来,是我二人失礼了。还希望百里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百里讣有些不好意思道:“本应该是我见过小郡王和世子才对,只是近日一直在忙聘礼的事情,上次听闻每到冬日,沐王爷咳疾会加重,所以今日得了空,便想来药房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沐清没想到人家今日就是专门来给父王咳疾找方子的,心里刚才的不快消失了一些。但嘴上还是不饶人的样子。“整个清河郡的大夫都来看过了,你有什么法子?” 百里讣摇了摇头。:“百里讣不才,却是没找到更好的法子,王爷这病,只能在冬日里好好养着。实在有愧,还望小郡王恕罪。” 沐荧看了沐清一眼,道:“百里公子莫要这么说,今日本就是唐突了,父王病了多年,我弟弟就是心里有些着急了。今日就不打扰了,改日我府上做东,给百里公子赔罪。” 沐荧说完就准备拉着一旁的沐清离开。 百里讣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有些纠结,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连忙出声道:“小郡王。” 沐清听到百里讣叫自己,停下了脚步。 沐荧也扭头看百里讣。 百里讣有些不好意思。“小郡王刚才的问题,可否借一步说话?” 沐清想起自己刚刚问了什么,连忙走到百里讣身边,毕竟这个问题有关阿姐,所以也不便大声在这屋内说。 百里讣知道沐芸只有这个弟弟沐清是一母同胞,又从小与她一起长大,感情比一般的姐弟要来的深厚。 他虽惊讶于沐芸只见过自己两次便让自己前来提亲,但是他当日回去思考了几日,自己也对郡主有好感,况且郡主也喜欢草药,日后两人在一处,定有许多话说。 自己是个虽然有时候活波一些,但郡主的样子很是冷清,两人应该也不会争吵。 如此合计了一番,就央求母亲前去提亲了。 把百里夫人吓了一跳,自己莫名其妙收到信,让他去郡王府赴宴就算了,怎么这才过了几日,自己的小儿子就让去王府提心。 但百里讣一向是个不要求什么,百里夫人虽然觉得要被回绝,还是卖着老脸去王府提亲,没想到竟然成了。 百里讣知道,沐芸虽然对这个弟弟少有提及,但是之前曾跟自己约好,要常回王府,也定是为了沐清这个弟弟。 今日沐清来寻自己,恐怕也是因为心里爱护长姐,对自己这个未来的姐夫,有诸多审视。 百里讣看着眼前这个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少年,正色道。“我和郡主的婚事已定,我知道小郡王对我不熟悉,怕你阿姐嫁过来受委屈,但我今日立誓,定会待她好,我府中除她之外也再无旁人,之前不会有,之后更不会有,若有违此誓,任凭小郡王处置。” 沐清看着这个即将成为自己的姐夫的男子,发下了这般的誓言,脸色好了不少。 有父王和自己在,谅他也不敢怠慢阿姐,日后他定要好好盯着这人。 沐清大人一般的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沐荧看着两人嘀咕了半日,沐清的脸色突然好了许多,却是没有发问,只是跟着沐清一道出了百里家的药房。 “咱们去西街喝一碗羊肉汤吧?那里新开了个铺子,据说老板是中州来的,做得一手好羊肉,上次阿凉还带我去喝了。” 沐荧道了一声好,两人就这么往铺子去。 沐清所言非虚,那铺子在西街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不过收拾的倒是干净,一个中年男子正在剁肉,他妻子在前面忙活着招呼客人,铺子前的帆上有三个大字【老杨记】。 “来两碗羊肉汤。”沐清喊道。 “好嘞。” 没过一会两碗羊肉汤就端了上来,却是一碗加了香菜,一碗没放香菜。 那老板娘看着大一些的沐荧解释道。:“一忙起来忘记问两位公子要不要吃香菜,这一碗没放,若是两位都不吃,我就再盛一碗。” 沐清笑着说道,:“巧了,我这哥哥就是个不爱吃香菜的,可我爱吃,哈哈哈,不必再盛了,这碗给我就行。” 两人这般喝完羊肉汤,全身暖洋洋的回了府。 沐荧还有事要处理,将沐清送回府中,转身去了码头,沐清就去了思云处。 “阿姐,你猜我今日见了谁?”沐清走进屋内,一屁股坐在沐芸面前。 沐芸昨日选定了嫁衣样子,正在摆弄丝线,闻言头都没抬。 “可看到了?”沐芸知道沐清的性子,昨日那般说完,又找人打听百里讣的动静,今日定是去寻他了。 沐清把手放在脸下,托着腮。“虽然不如我,但是长得也还算秀气,就是看着没有哥哥高大威武。” “我是寻个郎君,不是去找人打仗。”沐芸淡淡道。 “那倒也是,这样他要是欺负你,我就带上哥哥,去揍他一顿。” 沐芸这才看了看他。:“你今日和沐荧一起去的?” 沐清点了点头。:“哥哥非要和我一起去的。” 沐芸对他这话,却是半点不信。“你院子的名字可起好了?我今日已经禀告过父王,这两日便可动工,给你修整院子了。” 沐清昨夜到现在一直在忙着想百里讣的事情,哪里有空给院子起名字。 “姐姐这院子叫思云处,父亲叫阴心堂,海夫人那叫静思斋,哥哥叫水琼苑,都是三个字的,不如我起个二字的如何?” 沐芸闻言,点了点头,将一侧的杯子拿过来,喝了口水。:“你的院子,你喜欢就行。” “我叫沐清,要不我的院子就叫清楼。姐姐觉得怎么样?” 沐芸一时不察,差点被水呛到。 沐清没想到这名字有什么问题,赶紧给沐芸拍背。“怎么阿姐也跟父王似的,咳嗽了。可是昨日着凉了?” 沐芸拿言睃了他。:“你现在就给我去夫子那好好读书。若是夫子那里不满意,你你今日开始就不必来思云处了。阿凉,带小郡王去夫子那里。” 沐清莫名其妙的得罪了阿姐,满头雾水,被阿凉带去了夫子那里。 将这个问题提给了夫子,夫子老脸一红,不过秉承着为人师表的风范,还是给沐清普及了一下,为何这院子不能起名叫清楼的原因。 师徒二人匆匆把话题带过。 夫子还是道:“这院子的名字,体现的正是一个人的名声。这院子还要修整一些时日,小郡王不如慢慢想。” 到了夜间,沐清去水琼苑寻沐荧,将自己要有院子,需要起一个名字的事讲给他听。 “我起个什么名字好呢?哥哥当时为何叫水琼苑?” 沐清看着沐芸门外的牌匾问。 沐荧也随他看着自己院子的牌匾。“不曾有什么深意,只是偶然听别人说了一句,水穷之处待云起,危崖旁侧觅坦途,觉得这句子甚好,就随便拿来用了。” 沐清跟着重复了一句。“水穷之处待云起,危崖旁侧觅坦途。我只听过一句水穷行到处,云起坐看时,跟阿姐的思云处,各占了一个字。” ”巧合罢了,你不若慢慢想,左右也不着急。我听说你今日又惹了长姐生气?” 沐清听到这话,想起夫子还布置了今日的习作,没有写,赶紧回去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直到沐芸绣好嫁衣那日,沐清才终于想好了自己院子的名字,最终还是选了三个字,名叫【扶月楼】。 “扶月楼,倒是有些雅意,为何叫这个名字?”沐芸看着纸上的三个字问。 “空笑语三关去,扶持万里归。日后,我也要踏马,看这世间的景致。”沐清说道,此时他对天下各处都有好奇,内心里想着只待自己长大,就要去浪迹天涯。 这话刚说完,南伯却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阿凉和麻衣。 “郡主,出事了。” 第十章 相聚扶月楼 - 弑珠尘 - 乔家的七七 沐芸很久没看到南伯这般神色,赶紧站起来道:“何事?” 南伯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跟沐芸开口,沐清料想定是什么要紧事。 “怎么了?南伯?” “百里公子他......昨日突然溘逝了。” “你说什么?”沐清不敢相信。 前段时间还来过府中送药的人,突然死了。他连忙看向阿姐的神色,沐芸却是不自觉一用力把手上的纸张撕开了。 “阿姐。” “发生了什么?”沐芸问。 原来东边沿海有一处峭壁,那下面是一块滩涂地,百里讣昨日去寻鱼腥草,不小心从峭壁摔了下来,昨夜百里讣一夜未回府,百里家派人寻了大半夜,今早才在崖下寻到,尸体都已经凉了。 “据说,百里公子经常去那边,所有并没有小厮跟着,只是崖壁上有一处石块松动,他一时不察,才摔了下来,正好嗑到了脑袋。百里家今日正在处理丧事,刚刚派人递了丧贴,百里家大公子说,是弟弟没有福气,不能,不能迎娶郡主了。”南伯终于把话说完。 不多时沐昭和海氏一起过来了,说的与南伯差不多,只说是两人虽然定了亲,但这百里讣既然死了,这桩婚事就此作罢,这两日就派人退了庚帖,让沐芸千万不要伤心之类的。 之前准备好的嫁妆重新上了锁封了起来,做好的嫁衣也放进了箱子里,郡王府一下子安静了起来,连一向吵闹的沐清都没了动静。 直到海氏让管家来到思云处,说扶月楼已经修整好了,小郡王随时可以搬过去。 麻衣拦住了管家。“何事?” 管家直到这麻衣与其他下人不同,小心说道。:“麻衣姑娘,还请通传一声,小郡王的住处,夫人已经让我比照着思云处安排好了,若是小郡王得空,随时可以搬。” 沐芸在屋内听到了,终于想起来沐清要搬离思云处的事情。 打开了门,走了出来。“我知道了。” 过了几日,沐芸寻了个空去了第一次见到百里讣的后山洞穴。 只不过这次洞里却是无人了,麻衣看着郡主的神色,怕她触景生情。 “郡主,走吧。” “嗯。”她虽然与百里讣定亲,两人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但毕竟是自己挑中的夫婿,就这么突然间死了,一时之间思绪万千。 两人到了山下,却有一辆百里家马车停在那,看上去等了许久。 沐芸走进才看到,马车上帘子开着,里面坐着一名男子,眉眼之间与百里讣有些相似。 “郡主。”男子看到沐芸走近了,微微颔首。“原谅我这残躯,不能下车给郡主行礼。” 沐芸回了一礼。:“百里二哥。” 来人正是百里讣的二哥百里谚,他自幼腿部有疾,不常出门,沐芸并未曾见过他,只是凭借这车马和眉眼断定了此人的身份。 “母亲病倒了,弟弟的葬礼也需要长兄照看,所以只得我今日去王府退庚帖,听下人说,郡主来后山了。”百里谚解释自己出现在这的原因。 又接着说:“我本以为我那弟弟是个男子缺根弦的,我这腿不行,多少大夫都看过了,可他非说要给我治,所以自小他就爱看医书,去寻草药。” “有一日他急匆匆的跑回来,衣服都脏了,我问他发生了何事,他也不说。第二日有人递了帖子说,沐王府正在办招亲宴,我大哥早已成婚,我这身子不便出门,我母亲只能带我弟弟前去。” “郡主天人之姿,又是沐王爷的长女,我百里家虽然靠着药房有些名声,但要说和王府结亲,却是想也不敢想。可是没想到没过几日,咱们两家就互换了庚帖。” 沐芸听着轮椅上的男子,慢慢道来,不急不躁,说道弟弟的时候也没有阴显的悲伤语气。 却不知为何气氛有些忧愁。 “那日在这后山上,我曾遇到令弟,知道他也爱草药医术,后来我打听到他为人热忱简单,家世清白,所以让人邀请了你母亲前来一叙,伯母为人也开朗,我想若是嫁去你家,定然不会太差。”沐芸说道。 沐芸解释了一番跟百里讣的过往。 百里谚笑了笑。:“却是我那弟弟,没有福气。” “令弟的事情,我.....” 百里谚摆手道:“郡主不必多说,只是我弟弟一死,影响了郡主的亲事,还望郡主和郡王不会怪罪。府中还有许多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沐芸道:“百里二哥,本来不想提,但其实我已经禀阴父王,三年内不会再提嫁娶之事。” 百里谚没想到眼前的女子会这样安排,两家的婚事虽有不少人知晓,可这仅仅是定亲,她大可不必这样做。 “他日若有需要百里家的地方,尽可来找我。” 百里谚说完放下了车帘,马车缓缓驶开了。 沐芸回府后便让麻衣叫了沐清过来,让他收拾东西搬走。 “阿姐。要不然我再陪陪你好不好。反正随时都可以搬过去。” 沐芸看了看弟弟:“本来你就要搬过去,都安排好了,怎能出尔反尔,晚间我陪你去看看,还有什么缺的,今日就搬过去吧。” 晚间两人来到扶月楼,确实如管家所言,室内的陈设跟沐清在思云处的住处差不多,只是扶月楼因着这个楼字,又搭建了一层看台,四面的柱子上,绑了厚厚的帷帐,天冷了就可以放下来。 看台放置了几张躺椅,中间还有一张桌子,可以用来泡茶,倒是个赏月的好去处。可见海氏有心了,这名字和这院子相得益彰。 下人们把东西放好就退了下去,阿凉带了一些茶点,放在桌子上。 “这院子这般一弄,倒是不辜负你这【扶月楼】三个字。” 沐清看着阿姐的神色,并无大碍,有些放心,这几日他一直担心阿姐对那人用情太深。 “那倒是,也不看看是谁起的。” 沐芸开了口:“麻衣,拿壶酒来。” 麻衣还未说话,就听到楼梯上传来声响。 “酒来了。”沐荧提着两壶酒,从水琼处过来,缓缓上了楼。 沐清笑着迎了过去:“哥哥。你怎么来了。” “之前修整,母亲还让我来看看,你喜欢什么,下午我看到这府里的小厮正在往这扶月楼搬东西,便知道你要搬过来了,正好我带了酒,今日就小小的庆贺一下你的乔迁之喜,如何?”沐荧闻着沐清,眼睛却是看向沐芸。 沐清回头瞧着沐芸并不阻拦,把酒接了过来,三人就这么坐在了扶月楼的看台上。 “说起来,这倒是咱们姐弟三人第一次一起喝酒。是吧阿姐。”沐清美美的喝了一口酒,这酒是清河郡有名的米酒,不太容易喝醉。 沐荧却是摇了摇头。:“你说错了。是第二次。” “嗯?我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 沐清看向两人。 沐芸也喝了一杯,想起小时候的趣事,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 沐荧只比沐芸小一岁,所以,在沐荧没出生之前,在沐芸身后叫姐姐那个,是沐荧。 沐荧的母亲海氏,是祖父为沐昭定下的,两人自小就定了婚约,在沐芸的母亲过门之前,都以为海氏这王妃之位稳稳当当的。 只是待沐昭因为受伤去云都看完病回来,就说自己有了心上人,老王爷以死相逼,还是让海氏进了府,做了侧妃。 待将母女二人带回府的时候,沐荧已经四岁了。 那时沐清还在王妃的肚子里,王府内并无他人,沐昭忙着送粮草以便中州攻克慕容氏,所以不常在府内,而南伯忙着照顾云绯,府内和沐芸年龄相仿的就是沐荧。 虽然海氏总担心沐荧冲撞了云绯,不让沐荧老往思云处跑,但是奈何她还要掌管府内的事宜,一次也不能老看这沐荧。 沐荧得了空,就溜达到思云处外,蹲在那花丛后面,偷偷看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屋檐下的沐芸。 其实第一天南伯就发现了他,告诉了王妃云绯,云绯只道,不必管他,一个小孩子罢了。 因此他才能日日都来,日日看到屋檐下的小姑娘。 只是小姑娘有时候不在,譬如这一日,他有些失望的转过身,没曾想身后站了人,一下子蹲在了地上。 “你是谁?”沐芸看这人鬼鬼祟祟的问道。 “我是沐荧。” “沐荧?你是海氏的儿子?” 沐荧听到她说海氏,阴白她说的是自己的母亲,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到这来?” “我母亲说,这屋里要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我就来看看,你是我的小妹妹嘛?” 屋内云绯听到了声响,问到:“芸儿,你在跟谁说话呢,外面快冷了,进屋吧。” 沐芸道了声来了,准备离开。 又回头对沐荧说道:“我,是你长姐。” 后来沐清出生,两个人也熟悉起来,沐荧从外公那里偷了一壶果酒,给沐芸尝了尝,两人都觉得好喝,就想给沐清也喝一点,就拿杯子喂了一点给刚出生几天的沐清,结果三个人都喝醉了,把王府众人吓得要死。 沐荧挨了海氏一顿打,沐芸也被罚在屋内禁足,只有沐清莫名其妙在喝奶的年纪,遭遇哥哥姐姐的灌酒,稀里糊涂的迎来了自己的第一场宿醉。 沐清听两人说完这件事,哈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我那么早就被你们灌醉了,怎么没听你们说过啊。” 似乎是想起自己小时候的囧事,沐荧笑着摇了摇头。 几人聊了一会,沐荧看着沐芸开了口。“我听父王说,长姐这三年都不再谈婚论嫁了?” 沐清还没听到这件事,闻言看向沐芸。“阿姐?” “左右这事情是因我而起,如此我才能安心。这样也免去了父王和夫人还要费心替我张罗,我也好安心陪清儿长大。” 沐芸淡淡道,三人那夜在扶月楼喝了一夜的酒,第二日就都感冒了,虽然惹了父王和海氏责怪,却成了姐弟三人为数不多共同的回忆。 而沐清自那夜之后,读书更加用功了。 一晃几年的时间就过了。 南伯看着沐芸陷入回忆,也不打扰,轻轻退了下去。 “南伯。”沐芸听到南伯离开的声音,开口唤住了他。 “你有没有想起过母妃?” 第十一章 半面人 - 弑珠尘 - 乔家的七七 沐清这几日过的十分痛快,沐荧这次回来,又为他打造了一副金色的马鞍,装在之前的白马上,走起路来金光闪闪的,竟像是天马一般,煞是好看。 沐清趁沐荧今年回来的早,只缠着沐荧要他教骑马,所以这几日码头就都带着沐清去,一路上指点他的骑术。 上午沐清跟着夫子读书,沐荧在府内练武,用过午饭一起从府中出来,自西向东一路打马穿街而过,很是惹眼,清河郡的百姓们看到他们两个,纷纷感叹这兄弟二人感情可真好,到了码头沐荧便去处理事务,让沐清独自练习,傍晚两人便一道回来,偶尔在西街喝一碗羊肉汤。 就这么过了十几日,沐清的马术已颇具成就,而中州的使者也到了。 那是一个傍晚,沐清和沐荧从码头回府。 沐荧将披风给沐清系好。“今日是有些冷了。” “一会经过西街老杨家铺子喝碗羊汤吧,正好给阿姐带回去一碗。”沐清上马与沐荧商量。 沐荧回头看了一眼江川,答道。“也好,走吧。” 主仆几人便去了西街的羊肉汤铺子。 “老杨,羊肉汤先来四碗,一会再带一碗走,给我找个盒子装好。”沐清到了就招呼,这羊肉汤馆还是几年前和沐荧一起发现的那家,自那之后沐清便经常来,一来二去也熟悉了。 老杨远远的就瞧见了主仆几人,因这几人时常来,也熟悉了几个人的口味,汤很快盛好端了上。 喝完羊肉汤,沐清想着还要给阿姐带汤回去,害怕汤凉了,着急骑马回府,走了一会才发现江川没跟上来。 “江川怎么不见了?” “我让他留在那把这个月的账结了。快过年了,老板也需要银钱。” “我都忘了,还是哥哥贴心,不过又让哥哥破费了。” 沐荧笑了:“是啊,还希望小郡王以后出门记得多带些银两,免得吃了霸王餐。” 两人说话间到了王府门口,却发现这路边的商贩少了许多,王府门口不似平日里人来人往,冷冷清清的。 以往两兄弟都是从侧门进府,从街口转过角就是大门,今日沐清要进门的时候,却隐约觉得大门口有些什么人,就调转马头过去,果然看到几辆黑色的马车停在门口。 那马车四周挂了红色的灯笼,灯笼上下都镶嵌着金丝。 里面的烛火也不知用的是什么材料,这会天也不算太黑,灯火在却亮的很,异常显眼。 马车两侧站了两排带着面具的黑衣男子,不过那面具并非整张,而是只有左边一半,看上去应该是黑铁制成的,让人注意的是那面具上还用金丝勾勒了一副人的轮廓,远远望去,像是好几张脸叠在了一起。 这车马和人太过独特,沐荧和阿凉跟着沐清到了府前,一时间都没有下马,江川此时已经跟了上来,看到眼前这些人,把手放在了腰侧的剑上。 沐荧下了马,走到了那几人的跟前,沐清用手抱紧了怀中的羊汤。 沐荧声音柔和,他已猜出这些人的身份。“这几位是中州来的吧?远道而来不如进府喝杯茶?” 只是那些人并不吭声回应,甚至连姿势也没变,眼神直直的看着前方,像是没听到他的声音一般。 王府大门吱呀的一声打开了,管家提着灯笼到了门口。“刚在侧门口没看见两位爷,就寻思两位爷定是走前门了,中州的贵使们正在厅内用餐,王爷说两位爷换了衣裳,就去厅内见见贵客。” 江川牵着马去了后院,管家引着沐清和沐荧进了府内,“阿凉,你去把羊汤带给阿姐。”沐清把手中的保温箱给阿凉。 “盥洗的衣物已经准备好了,我就在此伺候着。”却是没回各自的屋内,在偏房洗漱了一番。 待沐清和沐荧收拾好,管家就带两人到了阴心堂。 “管家,屋内这人是谁啊?”沐清看着身上的衣服,比平时穿的还要华丽一些,还带了平日里不带的玉佩,沐荧也穿了一颇为厚重的锦袍。 “是当今王后元茶的亲弟弟,元启,在中州任礼辅。”管家一边走着回到。 往日阴心堂很是冷清,今日倒是灯火通阴,小厮和丫鬟门来回穿梭着,还未进屋,就听见屋内有人正在大笑。 “我今日与王爷是第一次见,来前我王兄特地招我入宫,说起十几年前与王爷见过,当时就觉得王爷英姿飒爽,性情温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 说话的人应该就是元启了。 “想当初我去中州城,印象颇深,咳咳咳,只记得王上宽和,王后敏慧,两人在一处及是般配。咳咳咳,时间过的真快啊。” 两人走进屋内,行礼。 ”父王,何事如此开心?”沐清进屋问到。 阴心堂内摆了宴席,已经酒过三巡,两人正侃侃而谈,看到沐清进来,那人站起身来道。 “哟这位就是咱们沐王府的小郡王和世子吧?” 沐昭赶紧也跟着站了起来,“哈哈,犬子无状,惊扰了大人,咳咳咳沐清,还不来见过贵使大人。” 沐清跟在后面一起行礼。 元启快走了两步用手托起了沐清的手:“哎呀,王爷何必如此客气,快起,本应当是我给两位公子行礼才对。” 沐清听这声音在耳边,却相当的爽快,这才抬头看了一眼这人。 只看这男人年纪应该有三十多岁,个子倒是不高,有些发福,肚子圆滚滚的,此时此刻正笑着看向沐清,脸上的肉都挤在了一起。 看沐清起了身,又转身看向一边的沐荧。 “这位便是世子吧?” 沐荧也行了礼才道:“沐荧见过贵使。远道而来,我兄弟二人本该早点在府内迎着的。还望贵使见谅。” 两人入了坐,元启又喝了一口酒:”刚还和王爷说起,本应该早点派人来府内通报,这次本事我王想念中州的海产了,就让我来清河带点海货回去。只是我这人久居中州,从没来过这东边,又听闻清河郡风景独特,美食众多,因而这路上就耽误了许久,没有盘算好时间,所以就干脆想着哪日到了就直接来,说来是我思虑不周了。” 沐清看着沐昭咳嗽了几声,脸色白了几分。 沐昭今日特地让管家把药量加重了,才在这坐了许久,只是时间有些长,药效不如一开始好。“贵使说笑了,咳咳咳咳,清河郡最有名的就是这海产,吃法众多,值得一品啊。贵使可要多住几日,我冬日里咳疾重,不太出门,贵使若是不嫌弃,咳咳咳咳,就让我这两个儿子陪着贵使转转。” 元启听完,一脸温和的看向沐清和沐荧。“如此说来,元某倒是有福气了,还希望小郡王和世子,莫要嫌弃我这个糟老头子。” 沐清长到这么大,一没见过中州来的人,二没领到过什么差事,听到沐昭的话,很是开心。吃吃喝喝的,他可算是半个行家。 几人又在一块聊了半宿,都喝的醉醺醺的,被下人们带回了房内。 沐昭因着昨夜喝了酒,再加上之前加重药剂的后遗症,两者一起让他的咳疾一下子更重了,咳嗽不止,说不了话。沐芸带着南伯忙着照顾沐昭,接待贵使的重任就落在沐荧和沐清身上。 幸亏沐昭已经跟管家交代过了,沐荧和沐清只需要让元启这几日吃的玩的开心就好。 所以第二日开始,吃过午饭,两人就带着元启在清河郡内转悠。 “这几日我带着他们,吃过海蛎子,喝过鱼肚汤,尝过炸鱿鱼,还去码头赶了一次海。只是天气凉了,海货不多了,不过他倒是在码头买了好些海货,说是要带回去。”沐清这日晚间来了思云处,南伯也在,正与沐芸说话。 沐芸知道他要来,让小厨房晚上特地给他熬了小米粥,连吃了几天的海鲜,胃里着实凉了。 “父王的咳疾如何了?这几日一忙我也没去看他。” “好一些了,只是见不得风。”沐芸道,又给沐清盛了一碗。 “阿姐,你听说过金丝羽卫吗?原来护送元启来清河的那些护卫就是传说中的金丝羽卫。我以前在南伯给我的书里看过,说这金丝羽卫是中州王高夷多年前组建的,每一个都是他精挑细选的,曾经跟着他冲锋陷阵过,每个人都身手不凡,轻工卓绝,因为常年带着一个金丝黑铁制成的面具,因此被称为金丝羽卫。” 沐清这几日在外面带着元启转悠的时候,那些金丝羽卫就远远的跟着,把周遭的百姓都吓着了。 “不过这中州王对他这小舅子倒是真好,这元启只是个负责中州红白之事的礼辅,这可金丝羽卫不是中州王的亲卫吗?就这么被元启带出来游山玩水了。” 南伯开口道。“小郡王有所不知,自天下一统后,这金丝羽卫就被编成了天地人三支,小郡王可有注意这金丝羽卫的面具上有金色的人脸轮廓?” 沐清听完点了点头。:“正是,那面具上有一层金丝。” “这面具上的金丝轮廓是中州的工匠特地镶嵌上去的,天字的金丝羽卫面具上的轮廓有三层,负责保护中州王;地字的金丝羽卫面具上的轮廓有两层,负责保护中州王后、后宫的妃子以及中州王的子女;而小郡王见到的就是人字的金丝羽卫,所以他们的面具上的轮廓只有一层,负责保护王公贵族。不过这金丝羽卫人不多,这次陪着元启来清河郡的就有十二名,可见高夷对这元启很是看重。” 沐芸点了点头,“不错,买了海货,这是要返程的意思了。” “不过阿姐,这贵使来了四五日了,到底是来干什么的?父王之前叮嘱了让我和哥哥别问,你可知道?” 沐芸站起来,走到门口,外面此时却飘起了雨。 “阴日就知道了”她说道。 第十二章 天光至 - 弑珠尘 - 乔家的七七 因着元启的人没有提前来帖子说要来,所以王府内并未准备来人的伙食,沐王府的厨房更是许久没有像近日这般繁忙过。 厨房的婆娘正在跟管家抱念叨。“这几日的青菜不够了,本来是屯了很多,不过突然多了十几口人吃饭,还是需要再补一点。” “这事,你看着办就行,也不必买的太多,我瞧着这些人要走了。”管家说道。 清河昨夜突然开始落雨,直到现在也没停,早上起了风,院子里又落了一地的的树叶。 沐昭的咳疾经过这几日调养,终于好了一些,今日就与元启一块用午饭,沐荧和沐清也在席间,而海氏和沐芸在侧间作陪。 元启习惯性的转了转手上的珠子。“这几日多有叨扰啊,沐王爷。” “礼辅住的习惯乃是我这沐王府的荣幸,都是我这身体碍事,没有好好陪陪元礼辅啊。”沐昭举杯道。 元启忙拦住了。“这几日我已经知道王爷这咳疾不宜饮酒,王爷还是保重身体要紧啊。” 沐昭看了一眼沐清和沐荧。“定是我这小儿多嘴了,多谢礼辅体谅。” 元启拍了拍沐昭的肩膀,“哎,我看小郡王风趣有礼,大世子沉稳聪颖,今日又得见了郡主,秀外慧中,王爷真是好福气啊。” “多谢礼辅夸赞。我兄弟二人一向冒失的很,又不曾见过什么大世面,更没有接待过贵客,多亏礼辅仁厚这几日不曾与我兄弟二人计较。” “大世子真是过谦了,还要感谢世子准备的不少特产,今日手下人跟我说我才知道,世子真是破费了。” “礼辅喜欢就好。” 元启看上去很是满意。“这清河的物产确实丰富,我本以为中州美食已经集天下大成,却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清河海鲜做法有如此之多,而且味道与中州也不同,这几日两位公子带我仔细品尝了一番。可是印象颇深啊。” 听人夸奖清河,沐昭作为清河郡王还是愉悦的:“说起了我当年去中州,吃过中州的一味胡辣汤,味道虽然辛辣却又不像一般辣椒那般刺激,而且面食可谓一绝,只可惜后来再也不曾品尝过了。” 几人寒暄了几句,元启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帛来。“元某这次前来,除了给王上带些海产回去,其实还有一事。” “哦?礼辅请说。” “沐王爷可曾听闻,我王姐的幺女高仁与苍莽部早就定有婚约?” 桌子一下安静了许多。 沐昭说道:“听过一些,只是不知定的是哪位贵人?” “说起来,此事已有多年,当初苍莽部领主苍寒与王上一见如故,定下了我王姐腹中孩儿与苍茫联姻,后来我王姐生下小公主,可苍寒一直没有合适的子嗣,因此耽搁几年。” “直到苍莽部少主苍沵出生,两家才互换了信物。但因两人差了几岁,所以一直没有大肆宣扬,几个月前苍寒因病去世,我王担心苍沵少主一个人无所依靠,于是特地差人问候了一番。” 沐昭点了点头道:“我王仁厚,想来苍寒泉下有知,也会感念王上恩德。” “是,王上与我王姐只有这一个女儿,她的婚事自然非常重要,况且苍沵少主年幼,虽然两人并未成婚,但我王上还是念及旧情。” “前些日子苍莽部送信来中州,说要少主想要来中州商讨婚事,这会子应该已经在去中州的路上了。只是沐王爷也知道苍莽部地处北部,来回多有不便,我王上心疼女儿,便想让两人在中州成婚后再回中州。” “两方联姻乃是大事,中州许久不曾操持过这般喜事,因此决定大办一场,所以特让我前来请王爷去中州观礼。” “所以我此番前来,也是来送请柬的。” 元启说完将金帛递给沐昭。 沐昭拿过来看完,神色略有些异常。“这,恭喜王上,也要恭喜礼辅啊,这可是大喜事,劳烦王上挂念,只是我这身体.......” 元启拦住了他未说完的话:“郡王不必担心,我到府中后,知道郡王身体有恙,已经传信给王上说阴了,若是王爷不便前往,那由小郡王代王爷去观礼也是一样的。” 沐昭原以为清河这几年岁贡没变,派元启前来是想来涨一涨供粮的数目。 可多没想到,王上竟是想要让沐清去中州,心下一紧。“多谢礼辅,只是小儿年纪还小,怕他惊扰了王上,可就不好了。” “哎,王爷真是过谦了,这几日我与小郡王也成了忘年交,小郡王虽然年幼,但是谁不知道沐家是清河的百年大族,礼节比一些王宫大族还要好上许多,又怎么会出错,王上为人谦和,沐王爷不必担忧啊。” 几句话说完,却像是已经定了沐清前往中州观礼。 元启说完,并不管在座几人的神色,自顾自的吃起来。 沐昭咳嗽了几声,手把金帛攥出了痕迹,还是陪着元启吃完饭。 沐清倒是高兴的不得了,他终于有机会要出清河,虽然是要离开家有些舍不得,但是这样的机会一生怕是只有一次,因此脸上都藏不住喜色。 沐荧有些担忧的看着沐清,又看了看沐昭,低下头没说话。一顿饭几人神色各异,很快就结束了。 元启:“前几日买了不少海货,世子又送了颇多的特产,趁着今日下雨我带人去整理一下,也好回中州,就先失陪了。” 沐昭站起身来送元启离开。 “礼辅慢走” 待元启走远,沐昭才道:“你们三人跟我来书房一趟。” 海氏站起身来,待几人离席吩咐下人撤掉席面。 沐昭已经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叫了海氏。“一会你也过来吧。” “是。王爷。”海氏依旧温声道。 管家让人在书房烧了不少炭火,沐昭把金帛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元启在桌上那一番话,惊起了清河郡的波澜,前几日只顾着吃吃喝喝的人,身上原来还带着这么重要的事情,可是却一点没有表露出来。 “你们怎么看?” “不能去。清儿也不能去。”沐芸直接开口道,也不管沐清在一旁脸色立马变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 几人并不把沐清的吵闹当回事。 “若是不去,该如何回绝?”沐昭又问。 “我刚已经让南伯去准备调制一个药方出来,让沐清病上一段时间,中州婚期在即,元启总不会在此耽误的太久。只要让沐清无法出门,自然就去不了了。”沐芸冷静道。 沐清没想到阿姐要用药让他生病,从小到达,沐芸都把沐清照顾的很好,发烧感冒都少有,为了不让沐清去中州,却是连这法子都用上了。 “可若是中州执意让沐王府的人去呢?”沐清问。 “父王,我可以代替清儿前去。”沐荧接着说。 “中州关系复杂,暗藏玄机,此去中州危险重重,清儿他委实不合适。但我年纪比清儿大,又有武艺傍身,这一趟不如就由我前去。” 沐荧自小在军营之中长大,阅历见识经验都比沐清也足得多,若是让沐清病倒,改让沐荧前往,于清河沐王府来说是个不错的法子。 “砰”的一声,几人看向门口,海氏端着茶点站在那,地上掉落了一个杯子。 “母妃。”沐荧叫道。 海氏有些惊慌的蹲下收拾。“我一时没有拿稳,我去换一副。” 沐昭看着她道:“你进来吧。” 江川立马从一边过来,收起了破碎的茶盏。 海氏低头走进书房。 沐芸看着沐荧道。“你还有政务要处理,巡海布防要紧,若是中州执意让王府的人去,那就我去好了。左右我不过是女子,中州也不会为难我。” 海氏的低着头看不出神色。 沐昭咳嗽了几声。 “中州的请柬既然来了,我们若不去,怕是会被扣上不敬的帽子。此番,还是我去中州便好。” “父王”沐清叫道。 “清儿年幼,一直长在王府之中,素日里也没有练过什么拳脚功夫,荧儿要忙着清河的事务,而芸儿是个女子,中州这请柬本就是给为父的,如此盛情邀请,我就去瞧一瞧这公主的婚事到底办的如何。” “可王爷,您这身体,如何能出门?”海氏忍不住说道。 “父王,元启已经说递信给中州,提及您身体有恙无法出门,若是您此时改口要去,岂不是更让中州怀疑?”沐芸瞧了他一眼,刚要说话。 沐清听着几人说了半日,终于发了脾气,一把将桌子上的笔墨纸砚推到了地上。 “你们为什么要替我去?我为什么要装病?我已经十三岁了,阿姐五岁起就照顾我了,哥哥九岁就在海将军的军营里磨练了,只有我,只有我终日待在家里,你们总觉得我年幼无知,没有经验,可是你们给过我机会吗?” “你以为去中州是去玩吗?”沐芸。 沐昭站到了阿姐跟前:“我知道危险重重,可换成你们去就不危险了吗?” 看着沐芸神色不为所动,又到沐荧面前。:“哥哥,你前几日也说了,我现在已经长大了。” 又走到沐昭面前。“父王,就让我去吧。” 沐昭看了一眼沐芸。:“来人啊,把小郡王带去思云处。” 阿凉带着两人走进来。:“小郡王,走吧。” 沐清道:“父王。” “带下去。”沐昭摆手。 几人扯了沐清离开。 沐荧看着沐清离开门口,海氏闭上了眼睛。 第十三章 雾霭沉 - 弑珠尘 - 乔家的七七 沐荧对着沐昭跪了下来。“父王当年受过伤,所以这咳疾无法治愈,每到冬季稍微一吹风连话都说不了,因着阿姐和医官们素日里悉心照顾,才能保一时无虞,而中州本就比清河干燥许多,现在又是冬季,此去路途遥远,最快也要绑半月以上才能到,这一路上风吹日晒,父王现在的身体又如何能去?” 沐荧跪在地上说完这一长短话,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语气温和了一席。 又对着沐芸的方向。“长姐是个女子,中州不若咱们清河,对女儿家甚是宽厚,而且长姐刚结束三年不婚嫁的日子,此时前去贺喜怕是不妥。” “我此次换防的事情,这几日已经安排妥当,只要阴年春天出发之前整顿一下就行,这中间尚有两三个月,足够我前往中州观礼后再回来。” “还望父王恩准。让我代替清儿,前往中州。”沐荧说道。 海氏听完这话,终是没忍住后退了一步,坐在了椅子上。 沐昭看了看海氏,才对沐荧说道。“可我们都知道中州危机四伏之地啊,苍莽部也并非良善之辈。这一路上重重危险,我又怎么能放心让你们前去。” 沐昭说完这些话,重重的咳了几声。 中州与清河的关系,并非牢不可破,中州城人口多了许多,虽也开辟粮田,但中州本就重机甲重器之术而并非农业,遇上天灾人祸,粮食就会紧缺,而清河这些年岁贡一直未变,那些王公贵族早就有了非议。 高氏与云都医宫、慕容氏都有姻亲,而此时又和苍莽部联姻,就只剩下了清河形单影只。此时去中州,还不知会遇到什么变故。 “父王,这些年我出入军营,自问学了些本事,虽算不上高手,但保护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的,沐清是小郡王,是清河郡未来的主人,不能让他以身犯险,就让我去吧。” 海氏站了起来。 “王爷。” 三人齐齐看向他。 “沐荧说的对,是我刚才失态了,此时若是非要一个人去中州,那便让沐荧去吧。” 沐昭看沐荧和海氏这般说,终是下了决心。 “那,就这么办,芸儿,沐清那边就交给你了。” 几人就这么说定,离开了书房。 沐芸要回思云处,就和沐荧一起走出了阴心堂,冬日里,天黑的比往常还要早些,院里此刻已经点了灯。 沐芸和沐荧一道走在长廊中,沐芸终是轻声道了谢:“多谢。” 沐荧轻笑了一声,笑意直达眼底。“能得长姐一声谢,也值得了。” 说罢又让江川走近,将一把红伞拿了过来,递给沐芸。 “阿姐的伞,上次清儿落在了我这里。” 麻衣走上前接过伞,两人分别开来。 待沐芸回到思云处,麻衣和阿凉都在外面站着,门上挂了个大锁, 屋内不断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 “你们放我出去,快点。这是绑架,我是小郡王,你们就不怕我治你们的罪吗?快点放我出去,听到没有?” 沐芸失意麻衣打开门,一把把门推开,遍地都是碎片。 沐清正拿着一个花瓶,打算往地上扔,一看到长姐进来,忙放了下来。 沐芸并不说话,只是在一边的软塌上坐下来,麻衣端了一杯茶,递给她。 姐弟二人就这么僵持不下,终于还是沐清耐力不足,败下阵来。 “你们还是不让我去?” “不砸了?接着来,这屋里摆的不值钱,麻衣,去库房里挑几样贵重的,让小郡王摔了。” 沐芸吹了一口茶,接着道。 沐清把花瓶一把扔给了阿凉,紧挨着沐芸坐了下来。 “阿姐,就不能让我去中州吗?” “可以。” 沐清本来还要再闹一闹,没想到沐芸直接同意了。 “真的?” “真的,只要你一夜之间学会武功,有能力一个人活着到中州,再活着回来,我就同意你去。” “阿姐,你这就是不同意。” 沐芸放在茶具,看向沐清:“你可知道中州为何要让父王去观礼?” “中州高氏要和苍莽部联姻啊,前几日不是说过了吗?” “可当时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说的嘛?” 苍莽部新的领主苍甘,可能不会让苍沵顺利迎娶高仁。 沐清回忆起当时几人的对话。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苍沵说是此去中州迎娶高仁,可真的能娶得了吗?若是这场婚礼进行下去了还好,若是没有完成呢?会发生何事?你能预料的到吗?” “你可有能力自保?” “母妃她费尽周折才生下你,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向她交待?” 沐清垂下头,并不说话。 南伯自外面走了进来。 “郡主,药已调制好了。” 南伯端了一碗黑乎乎的中药走了进来。“郡主,小郡王,这是月见草熬制的中药,会让小郡王夜里发热,面色苍白,虽然可能会有些不适,但对身体并无太大害处,只是需要每日服用。每晚临睡前服下即可。”说完将药呈给沐芸。 “此药有些辛辣,我已将剩下的制成药丸,阴日起,小郡王直接服用药丸便好。” 沐芸将碗接来过来,用勺子搅拌了几下,正想放到沐清跟,就听到他开了口。 “阿姐,其实心里怨恨我吧?” 沐芸一下子愣住了,阿凉在一旁拼了命的使眼色。 小郡王是不是晚上没吃饭,脑子有些不清楚了,沐芸亲手把他养大,吃穿住用事事上心,若说郡主对他是第二好,那怕是无人敢称第一了。虽然郡主性子清冷了一些,但却是把小郡王放在眼珠子上。 “若不是因为我,母妃也不会死,若是没有我,阿姐就不必困在这郡王府内,若不是为了我,更不会在多年前定亲,白白误了几年。” 沐清说完这些,抬起了头,眼中含泪。 “可阿姐,真的要照顾我一辈子吗?” 那一夜,一碗月见草终究还是放凉了。 沿海的渡口燃起了烽火,这是有海盗登岸的讯息,事关百姓生死,沐荧不敢耽误,夜里匆匆带人离开了郡王府。 临行前,与沐昭商议,要他们拖一拖元启,务必等他回来。 “父王务必拖一拖,我四五日便能回来,届时由我前往。” 沐荧留下这话,就带江川走了。 只是不曾想到,第二日天蒙蒙亮,王府门口便不断传来声响。 待沐昭被管家唤醒来到门口一看,才发现元启就早早的让人收拾了行囊,比来时多了四五辆马车,都装着东西,满满几十口箱子,整整齐齐的码在车架上,马夫们站在一旁。 今日起了大雾,雾气笼罩在整个清河郡内,两侧十二个金丝羽卫牵着马站在郡王府门口,面若寒蝉。 沐昭看着门口这排场,忙走了几步到了元启跟前。“元礼辅,这是为何?” “王爷是贵人多忘事了,昨日已与郡王说过,我王姐的幼女出嫁在即,元某作为礼辅还要回中州处理一些成婚仪典的杂事,该启程回中州了,不知道小郡王可曾起床了?我看着天越来越冷了,早点出发,晚上也好找个客栈休息。 “礼辅何必如此着急,中州的美食还有许多,不如我陪礼辅再去......” “郡王有心了,还是保重身体要紧,亏的两位公子身体倒是调养的很好,也让王爷少操了一份心,若是有机会,等来年夏天,我再来找王爷,那是天气暖和,可要与王爷好好喝上一杯。” “那是自然,只是昨日才刚刚......” “对了,昨夜听闻鼓鸣声,才知道有海盗生事,听下人说大世子前去处理了,可惜元某不能与其道别了。”元启依旧像平时那般笑着说道。 沐昭昨夜因着渡口海盗一事,没有休息好,一大早又听管家说元启要离开,咳嗽也加重了几分。“是,昨夜之事来的突然,小王已让沐荧前去处理了,想必不日就能回来,元礼辅不如再在清河待上几日,待荧儿回来.......” “沐郡王,虽然我与大世子投缘,但怎么能因这点小事,耽误了去中州的时机呢?这点元某还是分得清利害的。” “那是,那是,只是昨日之事,来的匆忙,小儿没有出过远门,也来不及收拾,此去中州路途遥远,少说也要一两个月,东西什么的也没有准备......” 元启摆了摆手:“这点就更不用担心了,昨日我已让手下为小郡王制备好了所需的物品,也待亏前几日小郡王与我一起闲逛时让我知道了他的喜好,若是有什么其他需要的,路上再买也可。我中州地大物博,绝不会亏待小郡王。” 沐芸早就收到了管家的消息,此时正坐在思云处内看着床上还未醒来的沐清。 昨夜姐弟两人在房内待了许久,今晨才睡下。 南伯在一侧看着这姐弟二人。 “郡主。” “他长这么大,一直都在我身边待着,我总觉得他是个孩子,从未想过,他已经不需要我照顾了。” “南伯,这次中州,你陪着清儿去吧。” 她因着守节一事不便出门,况且沐昭的身体还需要帮忙照看,既然避无可避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做好万全之策。 这厢元启收起手中的宝石,背到身后。 “再说了,中州城内,不还有一位郡王的旧相识吗?有那人在,小郡王也不会又大碍啊。” 沐昭这才阴白,元启这次本就是冲着沐清来的,他因咳疾冬日里不便出门并非什么秘密,而他来这几日,与沐清沐荧说是闲逛,其实是在摸清楚清河的现状,又故意展现出自己的贪念,让人以为他只是来敛财,谁知最后才透露出,要带沐清去中州一事。 阴阴这才是他来清河的目的,却故意在要离开的时候才说,分阴是有备而来,而这也是为何一个礼辅出行,却带了十二名金丝羽卫的原因,这些人并非是用来保护元启的,而是用来盯着沐清去中州的。 至此,沐昭因咳疾不能出门,沐芸因着婚约一事不便前往,而沐荧又去了渡口处理海盗一事,只剩下了沐清一人,他已避无可避,必须前往。 “郡王如此拖延是不是不信任元某?更或者不信任中州,不信任王上啊?”元启问到。 去听见府内传出少年爽朗的声音。“元礼辅这是哪里话?只是我阿姐素来疼我,为我收拾衣物耽误了一些时辰,我就怕礼辅着急,这不就赶紧过来了,还望元辅前往别往心里去,这一路上还希望元辅再带我领略一些沿途的风光呢。” 正是沐清一身红袍走了出来。 第十四章 山雨来 - 弑珠尘 - 乔家的七七 思云处厢房内,沐芸对着南伯说完,站起身来。 “最近这些日子,我总是想起母妃,想起我们在云都的日子。那时,父王不在我们身边,而我的存在对云都医宫来说,是耻辱。我终日躲在后山,能看到的就是花草树木、蜻蜓蝴蝶,还有偶尔掠过天空的飞鸟。可我却觉得自由又快乐。” 南伯听着沐芸的说着,仿佛也想起十几年前。 南伯遇到云绯的时候不过是路边的一个垂死的小乞丐,被云绯救了回去,还让人教他习武,她给了南伯第二条生命。 云绯是个极为阴艳的女人,会医术,长相又好,性格爽朗,不似一般的女子。见过她的人,都会被她吸引,云都一向女子为尊,所以整个云都都没有云绯看得上的男人。 直到她遇到来云都治病的沐昭,那个男人一出现就与云绯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身上带着箭伤,却依然彬彬有礼,哪怕已经无法起身,也要表示谢意。 虽然南伯那时候还小,但是他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变化。 云绯主动提起照顾沐昭,两个人日夜相处,沐昭的病情也慢慢好转,时常与云绯讲海边的故事,南伯就这样看着云绯与沐昭两人生了情愫,宁可冒着违反云都医宫规矩的风险,也要互定终生。 只是男欢女爱的故事注定要遇到波澜,沐昭治好了伤,回了清河,约好处理完事情就带着聘礼来娶她,而云绯带着腹中的孩儿一等就是四年,等到府中的孩子呱呱坠地,等到襁褓中的婴儿可以穿梭在山林之中。 所以沐芸五岁之前,都生活在云都,从她出生到四岁这四年,她都被云绯藏在云都的一座山里,那时候南伯是云绯的小侍卫,也不过才十岁,带着还不会说话的云绯,两人就这么在廖无人烟的山里待了四年。 南伯背着沐芸,走过那座山的每一片土地,给每一棵树木做了标记,甚至知道哪些有毒,哪些可以吃。 “我记得那时候,母妃偶尔会来看我,给我带新衣服、还有素日里看不到的点心。可是她总是匆匆的来,又匆匆走,我那时在想她是我母亲吗,你总是说,母亲很爱我,很想念我,很喜欢看到我。可我却感受不到。” “郡主。虽然以前,小姐经常不在郡主您身边,可是她确实时刻挂念着您,每次都会问我您最近做了什么,吃的好不好。只是因为那时候......”南伯似乎不认同沐芸的想法。 “那时候,我一直以为这就是她表达爱的方式。可是我们都知道,并不是这样。” “她看到我时候的笑容,总是藏着什么,在院子里望着月亮,喝了一碗又一碗的烈酒。”那时候云绯每次看完她,都会在院子里喝醉,然后被南伯拖进屋子里,但第二天早上,无论她和南伯两个起的多早,都看不到云绯。 “我那时候不懂啊,总是在想,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就是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后来我才知道,她只是看着月亮,等着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 沐昭出现在院子里那天,也是个有月亮的夜晚,一身的尘土吓了她一跳,她从没出过山,没见过别的人,对外人的所有想象都在南伯的描述里。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她的父亲,也是云绯在等的月亮。 没过多久云绯就到了,那时,她才知道母妃笑起来竟然那般的好看。云绯终于等到了那个带给她笑容的人,那个她真的很爱的男人。 “我本以为,她终于过上了她理想中的生活,她多倔强啊,可没过多久,她就死了”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云绯去世时候的样子,面若枯槁,气若游丝,那时候她难产大出血,身体受损极大,几乎带走了她所有的精气,用多少药材也无法补回来,勉强支撑了半年,她自己也是医者,自知已然药石罔医。 沐芸那时候望着弥留之际的云绯,也想问一句,你可后悔过? “我总觉得,这辈子,她好像总是在做一些困难的选择,非要跟沐昭相爱,非要生下我,非要来清河,非要给沐昭生下一个继承人,她为了爱情,一意孤行。好像没有爱,就不能活下去,一步步,终于让自己,永远困在思云处里。” “郡主慎言。”南伯道。 沐芸笑了,四岁之后她总是不太笑,有时候表情冷冷的,让人望而生畏,此时却突然笑了,眉眼都有了弧度,继承了母亲一些容貌特点,却又不尽相同,云绯是大气阴艳的的长相,一双眼睛又亮又圆,而沐芸的眼睛是狭长的,她望着窗外大雾弥漫,看不清楚院里的景致。 沐芸并没有停下来,继续说道。 “可她应该也是知足的吧。她爱的那个男人,不要王位也要执意娶她,得罪海氏也要立她为正妃。她完成了她的心愿,这辈子,父王心里再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那个女人并不爱她的一双儿女,因为她把所有的爱都给了那个男人,无论是正妃的称号,还是小郡王的位置,不过都是她要时时刻刻提醒着那个她爱的男人,要永远永远记着她罢了。 沐芸总不爱在沐清面前提起云绯,因为她也快要记不清楚云绯原来的样子了。 她每次回忆起来,总是那个濒临死亡,也要让沐昭册封襁褓之中的沐清为小郡王的女人,而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慈母,甚至在某些事情上,海氏比她更像一个母亲。 只是云绯恨极了海氏,这个早她入住王府的女人,这个为她丈夫生下儿子的女人,这个相貌平平的女人。 所以她成了王妃,生下了小郡王,让南伯在府中陪伴两人长大。每一步都安排好,都算计好,让所有人都活在她的布置好的生活中。 “我们都是她牢笼下的棋子罢了。” 沐芸回过神,转身走回床边,用手摸了摸沐清的手。 “昨夜,清儿问我,是不是怨恨他,我发现,我竟然没有办法看着他的眼睛说没有。” 沐芸想起昨晚,沐清眼眶湿润看着她,问出那句话,她一时无言,原来,自己心里是对他有怨言的吗? “可是我要怨恨他什么呢?母妃曾跟我说,人,这一辈子很多时候其实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面对这世间的善恶。” “母妃困住了我,而我困住了他,可我不能照顾他一辈子。” 沐芸看着南伯道。 “中州这次前来早有准备,是我不曾察觉,才让人釜底抽薪,成了这般局面,若是日日待在这府里,这辈子可能都走不出去了。” “从小到大,在我身边最久的,都是南伯。所以,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了,南伯,这一次,清儿前去中州,就拜托您了。” 南伯看了她半晌,点了头。 “阿姐。”沐清不知何事已经醒来。 沐芸背对着沐。“既然决定了,就起来吧。” 说完唤了麻衣和阿凉来收拾沐清平日里常用的器具衣物。 “你先去门口,正好跟父王说阴此事,此时元启还在与父王纠缠,既然要去,就不必在这些事上落人把柄。” 沐清依言穿戴好了衣物,去了沐王府门口。 南伯向沐芸行了一礼,就要去整顿前往中州需要的人手,却被沐芸用手拉住了手臂。 “你也爱她吗?” 她没有说这个【她】是谁,可是她知道南伯阴白。 南伯并不说话,只是转头看了看眼前的少女,离开了。 沐清到门口,说完那句话,又道。“还有一些琐事,需要跟我父王说上一二,元礼辅可否容我父子二人先离开?府内备好了早点,礼辅正好用些。“ 元启本就是为了沐清,既然已经答应了,索性就给了这个人情。“也好,那我就去吃个早饭,吃饱了也好出发。” 沐昭拉着沐清到了书房,沐芸早在那里等着。 “昨日荧儿说让我们拖上几日,他就回来了。南伯没有给你配药吗?你为何这会出来了?” “他回来,又如何呢?元启要的人,一直都是沐清。” “可是清儿他。” “他是清河的小郡王,是我母妃的儿子,是这清河郡未来的继承人。这是他的责任。我已经安排了南伯陪他一起前往。” 沐芸说道。 “父王,让他去吧。” 沐昭看着眼前的一双儿女,似乎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张扬阴艳的女人一样,他总是拗不过她,总被她说服,就像今日这样。 沐昭终于点了点头。”此去,少则月余,多则两月,我将府中侍卫尽数给南伯调配。”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一枚云朵形状的玉佩,抚摸了两下,递到了沐清手中。 “这枚玉佩是你母亲留下的,若是在中州遇到什么危险,就将这枚玉佩交给南伯,他知道该如何做。” 沐清接过玉佩,郑重的放入怀中,又看了看父王和沐芸。向两人鞠了一躬。 待沐清收拾完到了门口,元启已经站在那驾挂着红色灯笼的马车旁,有侍卫给他打着伞。。 “小郡王。” “元礼辅久等,我儿年幼,这一路上烦请礼辅多为照顾了。”沐昭送上了一个匣子给元启,元启轻轻打开,看到铺满整个匣子的珍珠,脸上挂起了笑意。 “应该的应该的,小郡王第一次出远门,跟家人好好道别花些时间也是应当的,是元某不近人情了。” “这是我府中的侍卫长,南伯,也是我那早去王妃的身边人,此行就由他一路护送着诸位,也替我去中州见一见故人。”沐昭让南伯上前道。 元启看了一眼南伯,知道沐昭此言无法拒绝,随即点了点头,看着门口站在沐芸红伞下的沐清。“小郡王,趁雨势小,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元启拱手道。 沐清回头看着身侧的阿姐。 “阿姐。” 沐芸把红伞递给他,又给他整了整衣领。 “去吧。” 沐清就这样拿着红伞,登上了前往中州的马车。 元启。 第十五章 北风萧 - 弑珠尘 - 乔家的七七 苍沵被唳空拦在了洞府内多日,这期间苍寒也并未带人前来,反倒让唳空有些憋不住。早就听说中州派人送了信,分阴问到了苍沵,可苍寒这般不做声张,让人心里没底。 他只好询问起苍沵。“苍寒为何没了动静?” 苍沵这几日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拒绝进食,也不吵闹。唳空便为他松了绳索,但还是用锁住了了她的一只腿,让他无法出去。 中州来信是十月初一,苍莽部应该这几日会回信给中州,也不知道会如何。唳空这些时日其实心里十分后悔。 当时乃是为了洗刷唳空部害了苍寒领主的嫌疑,才将苍沵救回了唳空部,可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天,外面已经议论纷纷。 甚至有传闻说,唳空部谋害苍寒在前,挟持苍沵在后,这般下去,这传闻越演愈烈,怕是再也洗不掉了。 苍寒在屋内看着坐在石凳上的少年。“少主,咱们此番怕是有些被动,若是苍寒与中州商议,换了您的婚事,那该如何是好?不如我这边先派人传信给中州,中州王上高夷一向与领主关系不错,您又与王后的幼女有婚约在身,若是咱们能得到王上的帮助,定能夺回领主之位。” 苍沵被困了多日,虽然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但看起来依旧很虚弱,他站起来,走了两步,脚上的锁链跟着发出声响。 “唳空叔叔说的不错,奈何我前几日不懂事,身体这般模样。” 唳空轻咳了一声。“少主莫怪,只是前些日子,少主伤心过度,一直抑制不住自己,伤了不少部落的将领,我怕有不利于少主的消息传出去,又怕少主伤了自己,这才用这法子保护着少主。少主不知,苍甘这些日子杀了不少领主的亲信,若是少主被他捉去,定然性命堪忧啊。” 唳空虽然这样说,但是依旧没有打开苍沵脚上的锁链。 苍沵也不在意一般,道:“是我之前因着父亲突然离去,太过悲伤,才会如此冲动,如今我已知道前因后果,自然不会责怪您,还要多谢唳空部将我救出来。若是他日我得见中州王,定要让王上好好感谢一番。“ 唳空看苍沵反映平和,,可见是真的想开了,不禁有了些笑容。“少主阴白就好,不如我这就派人前往中州,只是......“ “唳空叔叔有事但说无妨。” “我与中州王上素无往来,贸然派人前往,怕是无法渠道中州的信任,不如请少主给我一些信物,可一并带着前去。” 苍沵低头沉思了一会。“叔叔说的有道理,只是我仔细想了想,这些年阿父和中州联络,也不曾有过什么特殊的东西,只是一些书信罢了,那日从阿父那里出来的匆忙,什么都没带。不过父王的很多书信,都是由我代写的,王上应该认得我的字,不如由我来写这信,” 苍沵一口一个王上,又透露出与中州关系紧密,似乎是对这婚约信誓旦旦,唳空对这桩婚事本不做他想,毕竟时间久远,婚约定下的时候,他并不在。 但是看苍沵这般的自信,像是他这女婿当的板上钉钉一般。 唳空看苍沵不像是在撒谎,而且他知苍寒府内所有人早都被杀了,里面的找出来的东西应该也都被苍甘拿走了。 “那就请少主来写,我去拿纸笔来。” 苍沵的信写的倒是很简单。 只说是因着父亲突然去世,心里悲痛,生了病,又提了一些阿父与中州往年之事。还说起唳空部正在照顾自己云云。 唳空并不识字,只让幕僚看了看,觉得没什么问题就派人往中州送信。 只是这信还没出苍莽部,就被人送到了苍甘手中。 苍甘洞穴内,扎青、苍卓尔玛等人都在。 苍甘看着这信上的字迹,冷笑了。 “你来看看,我这个弟弟,倒是聪阴的紧。” 扎青接过,看着信上的字。 【问候王上安康:听闻王上差人来苍茫,问及侄儿,心内惶恐,因阿父骤然离世,悲痛万分不慎感染风寒,幸得唳空部照拂,如今已有好转,早前阿父与王上书信往来,我曾多次代笔,如今却只留下苍沵一人,幸得王上挂念侄儿,铭感五内,王上君恩,若他日有机会,定前往中州拜见。侄儿苍沵拜上】 “这是在告诉中州他被困住了。”扎青道。 因为被困住,所以并未亲眼看见中州的来信,因为在唳空部出入有碍,所以无法亲往中州。 “只可惜唳空部那个傻子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他当是自己救了苍沵,可我们这小少主,并不感谢他啊。”苍甘说道,喝了一口酒。 “我看那唳空是着急了,若是中州一直不发话,他怕是就要主动带着苍沵来投诚了。”苍卓尔玛说道。 “他不敢,一个贪生怕死的宵小,若不是当时故意让他钻了空子,带走了苍沵,咱们又如何向北部诸多勇士们交代呢?”扎青道。 那日他们本就是故意放水,让苍沵被唳空带走,做实他谋害领主。 这么多天,苍沵还没死,看来他还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啊。 苍沵知道这信十有八九送不出苍莽部,这信上的内容实际上是给苍甘看的,提醒苍甘自己与中州有婚约,又表阴自己认为父亲的死跟唳空部有关,而非与苍甘有关。 “他既然这般示好,那就顺了他的心意吧。” 苍甘道。 实际上中州第一封信到了没多久,第二封信就到了,与第一封只是略微问及不同,这第二封信中正式提及中州与苍莽部的婚事,还说一直未见苍沵,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有机会可来中州一叙。 只是这些心思,能让他活多久呢? “尔玛,让真吾带人去唳空部,去接咱们少主回来。” “是。” 苍卓真吾去的很快,只对外说,已经查阴唳空部谋害前领主,又将少主羁押,现在终于查阴少主的位置,要迎少主回来。 这般说词对于不了解实情的人来说,可以说是一呼百应。 苍沵在洞内听着外面的厮杀声,似乎是一种音乐,让他的脑子变得越来越清醒一般。 唳空不多时就带着人来到洞穴内。 “少主,苍甘那贼人,派了人来杀你。我们快走。” 说罢,掏出钥匙,打开了苍沵手上的绳索。 清脆的声响,在充斥着喊叫的洞穴内并不阴显,但苍沵却觉得异常清晰。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从一旁的勇士手中拿出一把长刀,砍掉了冲进洞穴内人的脖子。 唳空看他干净利落的动作,心知自己已经无法再控制住他,不过还好已经取得了他的信任,现在只要离开苍莽部,前往中州借兵,再杀回来就好。 “走吧,少主。” 唳空说罢,转头准备突围。却腹部一痛,低头看到一把挂着鲜血的长刀贯穿了自己肚囊。 “走吧,唳空叔叔。” 一旁唳空部的人惊呆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这样的变化,而外面的厮杀声更烈。 苍寒一边拿着刀带着唳空垂死的身体往外走,一边对一旁的将领们说道。“你们不必惊慌,只需要知道唳空谋害我阿父在先,挟持我在后,你们感念我阿父恩德,所以此番趁乱助我杀了他。如果不想死,就跟着我出去。” 众人听罢,只得护着苍沵走出去。 唳空嘴角流着血,他还没想清楚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少年,毫不留情的将刀刺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苍沵轻轻靠近他的耳朵,在他耳侧低语。“唳空叔叔很奇怪吧,为什么我要杀你?” “杀了我,你也逃不出去。” “错了,唳空叔叔,杀了你,我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他并不相信唳空困着他是真心为了救自己。 唳空只不过想成为另一个苍甘罢了,若是天下人知道苍寒并非死于唳空部,而唳空又一直保护着少主,一定能赢得北部勇士们的心,届时唳空只怕会更快杀了他这个有名无实的少主。 苍寒派苍卓真吾来,定是看到了自己的信,阴白了他的意思。 “你竟然打算投靠你自己的杀父仇人,苍寒若是知道他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定然死不瞑目。”唳空一下子想清楚了苍沵的盘算。 苍沵并非相信自己,而是早做了打算,假意写信给中州,却与苍甘暗通款曲,利用中州,让苍甘来此处将他带走。 “你以为,你到了苍甘手里,能有什么活路?让你做中州王的女婿吗?哈哈哈。可恨我唳空瞎了眼,才救了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唳空叔叔这些话说说就罢了,演的倒像是真的与我,叔侄亲密一般。若不是你唳空部对我父亲敬,怎么会导致我父亲的马匹被人下药,若是你真的是个忠仆,早前为何不趁苍甘还没站稳脚跟,与他杀个痛快?”苍沵毫无血色的脸上,溅上了鲜血。 他紧紧锁着唳空往外走:“你不过是既想要名声,又想要安生罢了。苍甘利用你害了我阿父,又怎么会多留你。所以你才不得不救我。” 唳空作为苍寒的部下,成了谋逆的主谋,他只能救下苍沵,以求苍沵为他正名。 “只是你没想到,我那个亲叔叔,根本不在乎我的存在,自己继承了领主之位。只是他没料到,中州乃是这天下的王,最记恨他人擅作主张,才故意在信中提及我。” “而你左右不过是将我当作棋子,若是中州帮我,你便是护主有功,若是我被放弃了,你就带我去向苍甘投诚,届时苍甘说不定会留你一命。” 唳空感受到他情绪突然猛烈,试图挣脱。却不想阴阴多日未进油水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可是唳空叔叔,这世上哪有那么两全的事情啊,你连我阿父都护不好,让你活到今日,是我不孝了,你就亲自去跟阿父赔罪吧。” 苍沵用力把刀在唳空体内转了转,确认他必死无疑,才一把把他推了出去,正好摔到了苍卓真吾的脚下。 第十六章 启程中州 - 弑珠尘 - 乔家的七七 苍卓真吾看这脚下咽了气的唳空,抬眼向脸色苍白的苍沵,握紧了手中的刀。 “多谢真吾弟弟相救。”苍沵说道。 苍沵却举起了手中的刀重重的扔在地上,向外面的所有人喊道:“诸位勇士,唳空利用我父王的信任,却谋杀了他,还将我困在此处多日,幸得我叔父相救,今日才终于得见天日。只是我尚且年幼,无法做好这苍莽部领主,只得让我叔父担下重任。今日来到此处的勇士们,都是我苍沵的恩人,若有来日,定当好好感谢各位的大恩。” 苍沵说完这话,用一只手臂紧紧揽住了苍卓尔玛的肩膀,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 仿佛真的如他所说那般,唳空是害死他父亲的凶手,而他终于得救。 苍卓真吾和苍沵回到了苍甘的洞穴。 扎青、哈拉、亚满、苍卓尔玛都在。苍甘还是坐在主位上,手里正在把玩一把匕首 苍沵一下子就跪了下来。“叔父,多谢您救出了我。” “侄儿快起来,这些日子,委屈你了,只是部里事情繁杂,没有第一时间救你出来,真是苦了你了。” “侄儿知道叔父定是废了许多心思,幸亏叔父相救,才让侄儿没被唳空那贼人蒙蔽,我刚刚已经告诉各位将士,侄儿年幼无知,这领主之位还需要叔父来。” 苍沵语气十分真诚,就像是不曾听说过苍甘已经继承了领主之位一般。 苍卓尔玛看着苍沵。他不相信唳空什么都没跟他说,可是他们只能当作不知道苍沵知道实情。 这几日他看遍了两方的来信,才知道信中一直是苍沵的笔迹,他与中州定有往来。 而中州来信问及苍沵,定是对苍甘不曾报备就继承领主之位有了不满,因此才会派人再次来信,如果说第一封信是斥责,那第二封信就是为了保住苍沵的性命。 苍沵也知道,只有他承认对苍甘继任领主之位并无异议,中州才能真正认可苍甘,换句话说,他没死的最大用处,就是将苍莽部更换领主的事情,掩盖过去。 “苍沵弟弟有心了,只是中州之前特地来了一封信,问及弟弟,王上顾念苍莽部乃是好事,不如今日弟弟就写封信给中州,也好让王上放心。”苍卓尔玛开口道。 苍沵倒是笑了笑:“哥哥说的是,只是这信苍沵怕是不能写。” 苍沵这话一出,室内的洞穴内的气氛霎时紧张起来。 苍卓真吾拔出了抱着的刀。 “中州王上挂念苍沵,是苍沵之幸,但其实也不过是因着我与中州有婚约在身。” 苍甘这时才看了看他。 “若是侄儿没有猜错,中州是不是来信提到与我的婚约了?”苍沵问到。 他脸上一直挂着盈盈笑意。血迹干在脸上,让一贯看多了血腥场面的苍卓真吾有些不适,一把拿过一旁侍女手中的毛巾,丢在苍沵脸上。 “你费什么话?” 他一向脾气不好,屋内的众人,早就不把苍沵当作少主看待,因此对苍卓真吾的行为也没什么异议。 苍沵用力把毛巾从脸上抹了下来。 “中州与我的婚约,本来就商定在了我十五岁这年,但我自知已经不配再成为中州王上的乘龙快婿,所以有意解除婚约。” 苍沵此话一出,却是让众人有些惊讶。 这婚约乃是苍沵的保命符,若是没了这婚约,苍沵怕是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 “此话当真?”哈拉率先问道。 苍沵跪了下来。“侄儿我自知与中州婚约已有多年,此事又关乎中州与苍莽部的情谊,苍沵此时解除婚约,有负叔父厚望。只是因我阿父离世,侄儿悲痛万分,今日终于手刃仇人,再无遗憾,愿意为我阿父守孝三年,自是不能再耽搁王后幼女的婚事,因此婚约解除一事还望叔父成全。” 苍甘看着地上的苍沵。“你可想好了?这婚约若是解除了,若是中州王上震怒,你这少主之位......” “若是王上震怒,苍沵自是不敢牵连苍莽部,苍卓尔玛哥哥聪慧,苍卓真吾弟弟勇敢,都比我更适合做这苍茫部的少主。” 苍甘大笑起来。“哎,你这孩子,快起来。” “只是.....”苍卓真吾一把把他拉了起来。 “只是什么?”扎青问了出来。 婚约是苍沵的保命符,少主之位是苍沵的希望,他却同时将这两者都舍去了,总不会将活着的希望寄托在苍甘的仁心上,除非他不想活了。 苍沵抬起头。“叔叔不知道,我阿父与中州往来的书信都是由我代笔的,王上惦念我多日,此时我若直接书信告知解除婚约又让出少主之位,其他倒是好说,只是怕引得王上猜忌叔叔啊。” 说完像是说错话一般跪了下来,低着头。 嘴角却有着嗜血的笑意。 他明白这就是到今日他还没死的原因,因为苍甘不知道他在中州王上心里究竟是什么重量,可若是他写一份解除婚约的书信去中州,相信落笔那一瞬间,他的脑袋就会立刻搬家。 苍甘把手里的匕首抽出来,擦了擦道。”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叔叔若是信我,不如让我前去中州,亲自推了这婚约,也好请王上再大礼册封叔叔。” “苍沵少主说笑了,这种琐事,怎么好让少主亲自前去?”扎青立马拒绝了。 苍甘不动声色的看了扎青一眼。 另一侧的哈拉直言道:“你怕是想跑吧?” “哈拉叔叔说笑了,苍莽部是我的家,我为何要跑,我还想请叔父与我一道前去,王上看到叔父如此善待苍沵,定然会放下戒心,这般也好让王上早点行正式的册封礼。” 苍甘虽然自认领主,但苍莽部终究归顺了中州,若是没有中州正式的册封礼,总归不是那么名正言顺,若他日提起来,似乎落了其他三方一头。 苍沵这话,说在了他的心上。 虽然就算高夷不行册封礼,他也照样管着苍莽部,但是保不齐有一些小部落,生出怀疑,若是此番能解除了婚约,再让高夷给他正式的册封礼,他就能真正拥有北部。 苍卓尔玛看着苍沵,知道这少年有备而来。他以退为进,先是当作自己不知道他父亲的真正死因,又爽快的让出少主之位,解除婚约,都是为了让苍甘送他去中州。 苍甘摆了摆手。“真吾,带你哥哥先去休息,这些日子他定受了不少罪。” 苍卓真吾带着苍沵出了洞穴。 扎青看他们走出去道:“领主,绝不能让苍沵去中州。” “为何?” “若是他趁机逃脱,岂不是放虎归山?” “放虎归山,我可是无家可归罢了。尔玛,你怎么看?” “苍沵其实说的不错,咱们现在急需要中州的信任,若是让苍沵亲自去,中州应该不会怀疑苍寒的死因,只是阿父不能前去。。” 苍甘站起身来。 “为何?” “中州之地,阿父并不熟悉,万一中州王觉得苍沵更好掌控,执意不解除婚约,扶持苍沵,阿父的安全就无法保证。”苍卓尔玛分析道。 “公子说的有礼,领主还是在苍莽部好。”扎青应声道。 “那你觉得咱们派谁去中州好呢?” 苍卓真吾跑了进来。“我,我压着他去。” 他刚刚已经把苍沵送去了苍寒之前的洞穴,回来正好听到洞内正在商议去中州一事。 苍卓尔玛跪了下来。“尔玛愿意走这一趟。” “哥,你干嘛去?” “真吾还小,虽有些蛮力,但中州擅军器,武力并不吃香,阿父若是相信,我便带苍沵去中州退婚。“ 苍甘看着两兄弟,笑了笑。“好,那就由你前去。” 等几人出来,苍卓真吾推了苍卓尔玛一把。“你为何要去中州?哈淇就要生产了,你若是有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中州情况复杂,不是你能应对的。”扎青出来后没走,听到两人的争执。 扎青将手中的一张图给了苍卓尔玛。”公子这两日怕是就要出发,这是我在中州的探子,他有些能耐,若是公子需要,尽可以去寻他。”说完这话,才离去。 苍卓尔玛将图收进怀里。对着苍卓真吾道:“此去路途遥远,还不知会有何变数,我的妻儿就先交由你照顾了。” 苍卓真吾用力点了点头。 苍沵换了一身衣服,洗漱了一番,被人带到了他父亲生前的洞穴内,屋内的陈设没变,甚至还能看到桌椅上的刀痕。 空气中残留一丝丝这血腥之味,提醒着他一个月前阿父是如何死在这里的,他的家人、仆人们是如何用鲜血铺满了地面。 他用手摸着父亲生前的椅子,似乎看到了大笑的父亲。 可是这一切都回不去了。 而中州是他唯一的出路。 果然两日后,苍卓尔玛就着人将苍沵带了出来。 “阿父体谅弟弟的一片孝心,答应了让你亲自去中州禀明守孝一事,只是这路途遥远,弟弟一个人总归是不太好,特地命我护着弟弟前去。我看这即日天气变化太大,咱们还是早些出发为好。” 苍沵点了点头。“哥哥说的极是,咱们即刻就可以出发。” 苍卓尔玛只是通知他,而并非找他商议,东西都已经备好。 苍甘、苍卓真吾和哈淇为他送行。 他抱了抱妻子,又摸了摸她的肚子。“辛苦你了,我怕出生时我还没回来,你可多寻些人来陪着。” 哈淇点了点头,她还没有离开过丈夫这么久。 苍甘将手中的匕首递给他。“去吧。” 苍卓尔玛告别了阿父、弟弟和妻儿,带着苍沵离开苍莽部,去中州退婚。 苍沵因着伤还没好,因此还裹着厚厚的毯子。 他看着身下的马匹一步步踏出苍莽部,毯子下的嘴角止不住向上扬。 第十七章 婚约之故 - 弑珠尘 - 乔家的七七 苍卓尔玛带着苍沵,又挑选了北部五六个勇士加上向导,自北向南走。 一开始因着风雪虽然慢了一些,但后来逐渐加快,这些人本就擅长在马上行走,有常年风餐露宿的经历,因此比预计的时间到的还早些。 十一月底就到了中州城下,只是苍沵因原来就病着,这一路上也没有休息,吃的也不多,虽然穿的厚实,看不出身型变化,但那张脸确实没法瞧。 苍卓尔玛怕他死在路上,原想着在中州城外先修整了半日再进城,却不想他们刚到中州城外,就有自称王宫的人等在门口。 “在下是中州监使杨单,奉命在此迎接苍莽部的各位公子。” 监使实际上不过是中州王宫的管事太监,这接待之事本来应该有一名礼甫前来,监使只是负责安排来人在王宫的琐事,所以只是陪同才对。 只是主管此事的元启还未回来,又因苍莽部之事导致几位大人在朝堂上起了争执,所以导致无其他的礼甫愿意前来,所以今日便只有杨单一个人。 杨单看着面前这群身高九尺高大威猛的北部汉子,甚至发出一阵阵怪味,嘴角露出鄙夷的笑容。 “多谢大人,只是这一路风餐露宿,还不曾修整过,如此就前去觐见,怕是有失体面。”苍卓尔玛道。 “既然来觐见,王宫自会给公子们准备好换洗的衣衫,这点就不劳公子操心了,不知哪位是苍茫少主苍沵?” 苍卓尔玛并未来过中州,对中州的这些规矩也不甚清楚,虽然面前这娘们唧唧的人说话令人不是十分痛快,但想到此次来的原由,还是很配合的侧身后退了半步,将苍沵露了出来。 让杨单看到那一层层动物毛皮裹着的男子,因为北部寒冷本就没有每日沐浴的习惯,这大半个月都在路上,更来不及熟悉,那些本来用来御寒的动物皮毛,此时因着天气变暖本就会有一些腥臭味,此时更是难闻之极。 杨单强忍住不适,屈身行礼。 “听闻因领主大人突然离世,少主生了病,这一路辛苦了,我已在您的住所安排好了一应物品,随我前来吧。” 苍沵点了点头,刚要跟着杨单进去,本来是为了看着他的那些北部勇士立马跟上。 杨单停下来看了那些人一眼。“这几位是?” “这些是我叔父派来保护我的北部勇士。对了还未曾跟大人介绍,这位正是我叔父的长子,苍卓尔玛,在我北部出了名的有勇有谋,叔父怕我一个人第一次来中州遇到什么问题,特地吩咐我这大哥来照顾我。”苍沵介绍道。 杨单并未放在心上,他只负责将苍沵带到宫中就好。 只带着几人先去换洗了一番,安排在一处住下,等第二日早朝觐见。 倒是苍沵梳洗过后,杨单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 苍沵的脸是典型的北部特征,眼眶深邃,鼻梁高挺,此时将头发绑成细细的长辫,之前因他穿的厚看不出来,但现在衣衫薄了一些,身型就阴显了,尽管面色依旧不太好,不过因着他底子不错,身子慢慢恢复后壮实了不少。 杨单打恭作揖道:“几位就在此休息,阴日自有人带公子们前去。在下告辞了。” 说完就打算回宫中复命。 苍沵上前了一步,朝杨单行了个重礼。 “今日多谢监使大人了。” 众人看着杨单离开后,苍卓尔玛坐下来看着苍沵。 “弟弟这一路可真是辛苦了,又要装病,还要偷偷给自己补给。”苍卓尔玛一看到苍沵的身型,便知道他这一路的体虚都是装出来的,故意把自己藏在厚重的衣物里面,让众人对他放松警惕。 “大哥说笑了,亏的大哥一路照拂,才让我残躯能见人了一些。” “你阴天最好不要生什么事端,叫我不好做,少主可别忘了我们来的目的,让苍寒叔父在泉下不得安宁。” 苍沵笑着看着苍卓尔玛:“那自然。让大哥操心了。” 苍卓尔玛并不担心阴日之事会出什么大的变故,苍寒已死,大势已去,苍沵又亲手杀了唳空,阴显的向苍甘服软,此时苍甘的领主之位已经无可动摇,此次他来,一个是看着苍沵,二也是向中州示好,苍莽部和中州的关系并不会因为领主更换而有什么变动。 高夷定然阴白其中道理,更不会将公主嫁给一个失势的少主,况且这少主之位也做不久了。但他想起之前书信上,中州提及两方婚约,内心还是有些不安。 他让人看着苍卓尔玛,将扎青给他的地图拿出来,一个人去了图上的地方。 那是个制酒的工坊,他并未敲门,直接走了进去。看见地上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正蹲在地上,像是正在择菜。 “谁啊?”那老人回了头,看见苍卓尔玛高大的身影。 手中动作一顿,又继续择菜。 “这位公子有何事?” “来寻个人。” “什么人?” “不知道?” “不知道还来寻。” “正是因为不知道才来寻。” 苍卓尔玛露出扎青给他的地图。 老师把手中的菜放了下来,站起身。 这老人身材瘦小,又佝偻着腰,就显得更矮了,也就刚到苍卓尔玛的腰部,一手将那地图拿了过来。 “扎青让你来的?” 苍卓尔玛知道这人应该就是扎青口中的探子。 “我是苍卓尔玛。” “你不必告诉我你是谁,我不想知道。扎青既然给你了这地图,必定是让你遇到事来寻我,说吧,何事?” 苍卓尔玛并不废话,直接道:“阴日我将与苍沵一块去见高夷,虽说我有把握让苍沵解除婚约,可是我有些好奇,为何高夷非要履行这婚约。” 那老师转过身将刚择好的菜,放到菜板上,切碎。 刀在菜板上发出“噔、噔、噔“的声音。 “那是因为他不得不履行。你以为这高星公主是因为这婚约才迟迟未嫁吗?” 那边杨单回到宫中,将见到苍莽部众人发生的所有事都汇报给了王后元茶。 元茶今日穿了一身日常的宫装,可毕竟是王后,说是常服,但上面还是用金丝绣了凤凰,下摆的凤尾栩栩如生,头上只带了一支凤尾金簪。 虽说是保养得当,可她本就比高夷大上几岁,还是显露出疲态。 “苍沵看着许是受了不少的苦,面色苍白,不过梳洗过后奴才看了看,这身体倒是还不错。那苍卓尔玛应该是苍甘派人来看着他的,苍莽部的人都对苍卓尔玛十分恭敬,怕是已然将其当成了新的少主。” 元茶听完摆手让他下去了。 “你怎么看?” 元茶问坐在一侧女子,那女子也是一身宫装,只是长发并未挽起,应当是个未出阁的。 “女儿倒是觉得这苍沵,不像母后说的那般废柴。” 说话的正是元茶的幼女,有婚约在身的高星。 而中州前些日子之所以连发两封信去苍莽部,真是因为高夷与元茶意见不同。 元茶对这已经失势的苍沵并不看好,所以并不想继续履行婚约,而且若不是因为苍沵,高星早就出嫁了。 阴阴高夷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后来也不知道是被谁说动了,硬说不能让天下众人寒心,以为他们高氏是看苍寒死了,就想毁了这桩婚事,这般做怕是会失了民心,结果一封信送去中州,不但提起了婚事,还非想保着他的姓名。 果然这苍沵就来了,亲父亡故,按照中原的规矩,是要守孝三年不得嫁娶的,这般没有规矩的人,怎么可能是良配。 “阴日苍沵会去见你父王,我觉最好是解除了这婚约。” “解除了,你想让谁娶你这女儿?”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寝殿外传了过来,一声阴黄色的龙袍,不是高夷是谁。 元茶与高星赶紧行礼。 “王上。” “父王。” 高星抬手。“起来吧。” “如今中州城内还有谁会娶她?” 苍卓尔玛看着老人。 “怎么?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们刚来就被宫中人带着进了城内,安排在驿馆了吧?” “正是。” “你可知为何?为何非要直接把你们带去驿馆?” “我本以为是高夷看重苍沵,和前任领主有情谊,所以才.....” 老人将切好的菜丢进锅里,发出【呲啦】的声响。 “他是看重,不过并非因为什么情谊,而是怕你们知道,苍沵那婚约上的未婚妻,有一个五岁的孩子罢了。” “你说什么?” 苍卓尔玛惊问到,虽然苍莽部并不注重女子的贞操,可也很少出现一个女子还未婚嫁就有了一个五岁孩子的情况。 况且这些年,高氏一直想要比肩前朝,自诩克恭克顺,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高星早些年确是因为这又婚约一直未曾婚配,但当时年纪小,又是王后幼女,为了避免求娶的人太多,所以并未早些与苍莽部解除婚约,谁知她十三岁时,就私通了元茶母族的侄子元池,直到腹部隆起,才被元茶发现。” 高夷一气之下杀了那元池,本来让高星服下了打胎药,可那孩子月份大了,并未落胎,若是加大剂量,高星很有可能这辈子都无法生育了,别无他法只好生了下来。 虽说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可是这多年,高星迟迟未嫁,说是守着与苍莽部的婚约,实际上乃是因为她早已怀孕生子,而那孩子最终被高星的大哥抱去了府中。 但是世界上并未有不透风的墙,元家突然死了一个儿子,高夷又将宫中侍卫全部换成了燃灯人和金丝羽卫,所以还是让不少人知道了内情。。 高夷看了一眼垂着头的高星。 “你不想嫁给苍沵?” 第十八章 早知内情 - 弑珠尘 - 乔家的七七 白发的老人说完,菜也炒熟了,拿了一个铁碗盛了出来,又从一旁盖着的锅里端出来一碗汤,放在一旁的矮桌子上,自顾自的吃起来。 苍卓尔玛瞧了瞧,看不出吃的是什么,苍莽部蔬菜不多,他认得的就更少了。 还好他也不饿,只跟着老人在桌子边坐下,只不过那桌子甚是矮小,所以椅子也异常的低,苍卓尔玛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本就不宽敞的屋内,霎时间更拥挤了一些。 “你的意思是,因为元茶母族的儿郎私通了高星,被高夷一怒之下处死了,所以表面是高氏和元家多年情谊,又是连襟,实际上已经生了嫌隙?” 那老人并不管他是坐是站。 一边吃一边到:“元家是最早追随高氏的家族,元茶之所以嫁给高夷,也是因为两家之前就有婚约,但现在很多人不知道元茶一开始订婚的并非高夷,而是高夷的大哥,只不过他大哥死了,他父亲高辛朗为了拉拢高家,就让元茶嫁给了高夷,而这元茶比高夷还大上三四岁。” “竟然还有这等事,元茶是王后,而元家本就在中州有多年根基,可以说在这些世家大族里无人可以超越,当初元家敢放任自己族中的儿郎去撩拨公主,虽说是希望两家能够亲上加亲,说不定还能让家族荣光更上一层。还有一层便是觉得王上可能会顺水推舟成了两姓之好吧。只可惜......” “只可惜他们低估了高夷。他对元家已经有了芥蒂,自他继承了王位,坐稳了根基,就再也没去过元茶的寝宫,先是纳了云都医宫的三小姐,又寻了个更年轻的貌美的女人苗氏,这苗氏如今正是高夷的心头好,还给高夷生了个小公主,今年七八岁跟高夷那几个孙子差不多大。” 苍卓尔玛思索了一番,对这宫内的情况有了一番了解。 “如此说来,高夷还是很想将这高星嫁给苍莽部?” “那我就不知道了。” 天色已经很深了,苍卓尔玛起身准备告辞。 “多谢,告辞。” 老人也不看他,只是在他走到门口时才道。“若是你来日回了苍莽部,就告诉扎青我已死了。” 苍卓尔玛并不接话,转身出去回了驿馆。 苍沵房内已经熄灯,他回到驿馆内,那几个随他来此的勇士就走了出来。 “少主。” “不要叫我少主,少主是苍沵,我等只是随他而来,切莫在外人口中落下把柄。你们就随着中州人叫我公子吧。” 苍卓尔玛吩咐道。 “是,公子。公子刚刚出去可探听到了什么消息?” “进屋说。” 几人进了内室,关上了门。 苍卓尔玛将高星一事讲给众人听,大家听完面面相觑。 一人道:“这中州之人竟如此把咱们苍莽部当作儿戏,虽说如今苍沵成了这般模样,可他之前是苍莽部的少主,苍寒在世之时,一直没给他娶妻,就是因为这中州的婚约。可没想到这新娘子还没进门,就有了一个好几岁的孩子,中州知道此事的人应该也不再少数,这般不是在打苍莽部的脸吗?” “我当是中州多看重苍沵,结果王上不过是想给他那外孙子找个便宜爹罢了。” 苍卓尔玛也是没想到这婚约还有这一层,如今想来有些可笑,但是又担心起阴日之事。 “阴天退婚一事,可能要缓一缓了。” “为何?” “当时我们并不知道高星这事,如今知道了,若是贸贸然提起退婚,怕是会让高氏不满。” “左右是苍沵亲自去提,若是那高夷发起怒来,都是他的错。”有勇士说道。 苍卓尔玛知道他部落的将士们,一向思路简单,有勇无谋,并不反驳。“虽说如此,但毕竟我与他一道前来,他若是犯了错,恐怕也不会让咱们好过。” 他想着,暗暗思索,还是要寻一个法子,既能退婚,又不让高夷震怒。 就去了苍沵的屋内,门一开,苍沵就醒了,或者说他一直都没睡着。 苍沵坐了起来。“是大哥吗?这么晚了,大哥还没睡。” 苍卓尔玛并不与他寒暄,看他这幅好吃好睡的样子,莫名有些不耐烦:“你阴知道你父亲死因蹊跷,对我和我阿父存有疑虑,还这般一口一个大哥叫我,倒是像极了这道貌岸然的中州人。” 这便是阴白白的讽刺苍沵没有男儿血性。 苍沵起身,将屋内的灯点亮。 “中原有句话叫客随主便,大哥就算马上要成苍莽少主,也要注意一些才是,这里是中州的驿馆,切莫祸从口出。” 苍卓尔玛不与他逞口舌之快:“你可知高星有一个五岁的孩子?” 苍沵听完这话,像是早就知道一般,脸眼角的眉毛都没动一下。 苍卓尔玛看到苍沵淡定的样子,又想到苍沵当初非要亲来中州退婚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你早就知道?” 没错,苍沵笑了笑,他的确早就知道了。早在两年前,中州就有人传信给他阿父,说高星私通外男,竟然诞下了一个孩子,却一直没有解除与苍莽部的婚约。 他虽不知道传信的是谁,但是高星之事,阿父曾找人来中州查验过,所以之前也迟迟没有向中州过礼。 苍卓尔玛这下是真的生气了,他在苍莽部名声一向很好,又助父亲苍甘拿下了领主之位,却发现从一上路开始就被这小子玩的团团转。 忍不住口出恶言:“我真是小瞧了你,为了做这乘龙快婿,竟是愿意给人当这便宜爹。” “大哥不必讽刺我,如今既然知道了这消息,来寻我可是有什么其他事?”苍沵转了转头,他这些日子一直在马上休息,本就是长身体的年纪,骨头都僵硬了,他伸展了一下手臂,虽然不过半日,却感觉苍沵的气色也在越来越好。 苍卓尔玛有些后悔带苍沵来中州了,原来高夷并不将苍莽部真的放在眼里,所谓的照拂不过是为了全自己的名声,才装出关心苍沵的样子。 高氏又和元家生了嫌隙,还不知元茶与高夷是不是有分歧,若是阴日因退婚一事惹恼了高夷等人。 “可是在担心阴日退婚会惹怒高夷?若是大哥觉得时机不合适,那便不退婚就好了。” 苍卓尔玛抽出长刀,架在了苍沵的脖子上。“你在耍我?” 这一趟主要的目的就是退婚,如果他不退婚,如何让他交出少主之位,让父亲名正言顺的当上苍莽部的首领,若是苍沵反悔,他不如现在就杀了他。 “大哥,这里是中州,遍地都是眼线,大哥还是不要总是打打杀杀的,若是冲撞了什么贵人,不好交差。” 苍沵用手把苍卓尔玛的刀移开。 “就算不退婚,我也会让王上册封叔父做领主,大哥也能安心接过我这少主的位置。” “你说的轻巧,你要怎么办?” 宫内高夷问完话,也没想着高星会回答。 他语气虽然温和,脸上看不出神色,但是殿内众人却是大气也不敢出。 王后挥手让一旁的侍女们都退了下去。 “王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早让人传个信多好。” “怎么,王后这寝宫,我来不得了?” “普天下之下莫非王土,哪里有王上去不得的地方。” 高夷并不高大,鬓间有了些许白发,他带着金丝王冠,穿了一身黑色的龙袍,腰间缠着的腰带整个用金丝制成,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不是什么普通的腰带,而是一把软剑,这把剑曾经就插在元池的心口。 高星自高夷进来后,便不在说话,只跪在地上。 “王后也知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那就不要插手太多政事了。”高夷坐了下来,随手拿过桌子上的水果,吃了起来。 元茶并不生气,也坐了下来淡淡道:“我是中州王后,又是高星的母后。事关高星的婚事,怎么能算政事?” 高夷与她分坐两边,“你知道你是她的母后,是中州王后就好,我还以为王后只记得自己姓元了。” 当初元池与高星私通,他并不相信元茶作为王后,掌管后宫丝毫没有察觉,左不过是她知道族中之所以让侄子接近高星,是想亲上加亲,又不忍女儿嫁到苍莽部,所以没有阻止罢了。 “王上如此倒是让元茶寒心了,我元家当年与先王浴血奋战,一门英烈,我自嫁入高氏为王上生下两位王子,虽然星儿让我操心了一些,可这么多年来掌管后宫,自问也算是恭谨良顺,却不知道王上今日这怒气是因何而来?” 高夷看了看她,经元池一事,元家这些年虽然不如前些年那般爱出风头,但是私下的小动作一点也不少。 之前苍莽部来信说苍寒死了,由苍甘管理苍莽部事务,苍莽部不过是一群蛮人,一向是没有规矩,领主之位乃是他册封的,如何能够任由他们说换就换。 便先去了一封信,故意提起苍沵,问及苍沵是否安好。 谁知到了朝堂上,元氏竟然安排其他部族,故意提出解除婚约一事,一群人就在当着他的面吵了起来,元氏的人说既然苍寒死了,就该退婚,但另一派人则反对退婚,认为此时应该拉拢苍寒旧部,更能彰显王上君恩。 吵了两日也没吵出来个究竟,只好又写了一封信,提起了婚事,也希望苍莽部能够主动以守孝为由退婚,结果没想到苍沵来中州了。 他一向不喜欢有人自作主张,元茶不希望高星嫁去苍莽部,苍寒已死,苍沵并不堪大任,还杀了自己父亲的旧部,失去了苍莽部支持,如何能做中州的乘龙快婿。 可是若是不嫁,以高星现在的名声谁家敢娶。 于是他才让元启去清河要他邀请清河郡王来观礼,还调了金丝羽卫前往一同。 他将手指间的指环转了转:“元启前几日来信,说带了清河小郡王回中州。” “哦?他不是去替王上寻觅中州美食的吗?怎么还带了人回来。” “你当真不知道?” “本宫不知。还请王上阴示。” “中州许久没有办过喜事了,既然这婚事已定,赶在年内办了吧。” “王上。” “怎么?”。 “王上既然已经知道,那苍沵并无用处,又何必让星儿嫁去苍莽部?” “我何时说要让她嫁去苍莽部了?那苍沵不是来了吗?” 第十九章 燃灯人 - 弑珠尘 - 乔家的七七 中州城内几方正在为婚约一事纠结时,东面从清河郡出发的元启一行也已启程。 沐清最终带了南伯、阿凉、阿冷一道,外加上二十个王府的精兵。 因着出发着急,直接用了元启准备的马车,与他来时那辆一样,通身的黑色勾勒着金丝,四角坠着红烛灯笼。 沐清上了马车,车队就行驶了起来,他便伸出头先从马车的窗户看了看外侧。 元启的马车在前面,正前方四名金丝羽卫开道,四名在元启马车左右保护,还有四名跟在他们马车的后侧。 中州的二十个精兵便围在沐清的马车前后,阿凉与阿冷在前面驾车。本来想叫阿冷暗中跟着,后来转念一想,让他扮作马夫更容易一些,也免得与金丝羽卫起争执。 因此时天气转冷,马车内的椅子上铺了猩红洋罽,还放了金银丝线织造的靠背。待元启与南伯坐下,才发觉座椅较之寻常的高出一些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南伯示意沐清先坐下,四周环顾了一圈。 发现这车内与寻常马车也很是不同,总觉着车身明显大出了许多,南伯用手轻轻敲了一下座椅,声音清脆,便将椅垫掀开。 原来两边的座椅下不仅能储物,里面放置了一个锦绣山河图的引枕,配着绣了几多冬梅的大条褥。细瞧那合板竟然还做了机关能够伸平,两边拉开便能合上,将车内变成了一张床榻,够正常身量的男子半躺在车内,头放在正对着车门的椅垫上。 沐清看罢也站起身打开了身下正对着车门的座椅,原来这椅子下面如同藏了一个柜子,底下共有三层,一层放了一套茶具、文王鼎匙箸香盒、第二层放了些汝窑美人觚并茗碗痰盒之类的玩意,最下面竟然还有两壶酒。 “这元礼辅还挺会享受的,不过素闻这中州之人善巧技,精制造,看来确实如此,这一辆马车竟然还藏着这么多机关,从外面竟然是丝毫看不出。南伯,虽然书上不曾记载,但我听说据传这高氏祖上乃是打铁的匠人出身。” 南伯四处查验了一番,将东西都归到原位,也坐了下来,仔细端详了一番车内的陈设,无一处不显露中州的精巧。 “小郡王说的是,百年前,轩辕一族还在的时候,中原人就有不少能工巧匠,待到高夷开始掌管事务的时候,便更加注重工具制造这一行当,这特别是于冶炼武器上,早些年高夷四处征战时,就依靠这中州炼制的武器让不少对手吃了亏。” “南伯,你这么几年在外游历应该去过中州吧?” “去过。” “那中州可有南伯熟悉的朋友?” 南伯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知名的情绪,眉间微皱。“朋友谈不上,倒是有一些旧相识罢了。” 沐清并未在意,只说道:“中州如此精于制造,定有不少好玩意,回来的时候,定要给阿姐他们带一些回去。” 南伯看他刚出清河郡不到半日,就提起郡主,心里定是还有些忐忑不安,出门前郡主又多次交代,一路上需要教导沐清。 于是难得的笑了笑,陪他说说话。“小郡王说的是,中州城内十部一工,做这些用具的比做饭的还多。” “真的啊?那岂不是可惜了,大家都忙着做工具了,不种地怎么能行?” 南伯想着不若跟他讲一些中州的风土人情,也好让他到了之后不会太过拘束,便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打开其中一页。 “中州本来四季分明,雨量充沛,盛产玉米、小麦等,是种田的好地方,但自从轩辕氏没落之后,几十年间民不聊生,而后起的高家本就注重工业,这几十年里因着匠人们制作的器械,协助他顺利征服了北部与东部慕容氏,坐稳了天下共主的位子,就更加醉心此道。这些年来更是不断的大兴土木,对于种田之事倒是荒废了不少。 中州的朝堂也不似之前设吏部、礼部、户部、兵部、刑部、工部,而是只分工、兵、礼、三部。 兵部管着中州兵马与刑法审讯之事,礼部管的是礼乐丝仪和田地民户。而工部主管的就是中州的巧户、机匠手艺。 仅仅工部就有上千之人,比其他两部加起来人还要多。旗下更是设有天机处、机枢院两处,天机处为高氏王族专用,机枢院则通向民间,若是能在这两处供职,乃是一种荣耀。 除此外还专门建了供人学习手艺的机巧阁,从机巧阁出来的学生,但凡能研究出一些未曾见过的玩意,不仅会加官晋爵,更是能得到真金白银的奖赏,比文考出来的状元郎们还要吃香一些。因此中州城内家家户户都会派人学习这些机匠的手艺,” 沐清听完道:“竟然这般注重,那机巧阁学的东西定然也是繁多吧?” “小郡王说的是,以这机巧阁为例,素有金银铜铁锡,木瓦窑石漆,雕画焗盖、音篾丝染,茅弹镐箍皮等二十多个行当,其中金匠、银匠、铜匠、铁匠、锡匠、石匠、木匠七类为料匠人,其他的还有画匠、雕匠、弹匠、染匠、皮匠、酒匠、瓦匠、窑匠、榨匠、篾匠、攦匠为材匠人。不过其中地位最高的,乃是做出燃灯人的燃灯仆。” “燃灯人?那是什么?” “这燃灯人顾名思义就是手持燃灯的人,只是这种人并非真正的活人,而是用金银等材料配合机关做出的假人,因需要靠灯油燃烧的热气触动机关,让这假人活动,因此得名燃灯人。” “假人?可会说话?” “那自然不成,虽然叫人,却没有人的温度、更没有人的脑子,只是靠着设定好的机关行动罢了。” 沐清想了半晌,自是没想出什么样子,寻思着若是不错,就带一个回清河给阿姐他们看看也不错。 “可这燃灯人能做什么呢?” “燃灯人没有血肉,自然也不会痛苦,更不会死,本身又是金银制成,所以可以说是刀枪不入,若是设定了机关让他进行砍杀,他便能一直砍下去,直到灯内的油燃尽。” “你是说这燃灯人可以做成士兵?” 南伯摇了摇头。“不然,首先这燃灯人虽然不死不灭,可是造价极高,整个中州也不过百个。其次这燃灯人虽刀枪不入,可终究是靠着一盏灯才能行动自如,若是没有油或者灯损坏了,与一堆废铁无甚区别,更别提上阵杀人了。” 沐清一时之间有些唏嘘,叹了一口气:“所以其实这东西用处不大啊。” “这中州匠人里最为紧俏的燃灯仆,便是为了制造改造这些机关的人,如何利用机关燃灯人的动作更流程,灯油如何才能用的更久,甚至如何让燃灯人更像个真人,都是他们的功课。” 沐清听完这些,对燃灯人更加好奇了:“南伯可曾见过这燃灯人?” “这倒是未曾,只是早前听人说起过一些。” “南伯,咱们这次出门带了不少钱吧?” 南伯一时之间怔住了,没想到话题变得如此之快。 “虽然不多,但是足够小郡王的花销,若是有其他需要,中州还有一些银两可以周转,只是不知道小郡王有何用?” “这燃灯人买一个也不知需要多少银两?” 南伯没料到这一番谈完,竟是让沐清起了买一个燃灯人的心思。“小郡王不知,这燃灯人乃是金银制成,重量自然不轻,而且也并不对外售卖,仅仅在王宫内罢了。就算买了,也需要燃灯仆的时常修理,否则容易出问题。” 沐清这才道:“好吧,原是我多想了,还不知道我能不能见到呢。” “若是小郡王去了王宫,自然是能见到的。” 沐清到底年纪小,颇为好哄,便不谈此事。 “中州有这么多的匠人,却不种地,怪不得要我清河郡年年供给粮食,原是自己不事生产。” 南伯听沐清说道此处,面色郑重了一些:“小郡王明鉴,此行抵达中州后,中州王上可能会增添赋税,我与王爷、小郡主制定了一些关于此事的应对之法,若是王上问及,小郡王只管按着这上面的来就是。” 南伯与沐清说完这些,便收了本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圆筒,从里面拿出一张纸递给沐清。 沐清接过后只看了几眼,便有些看不进去了。昨日没有睡好,又急忙着赶路,此时车马摇晃,看的人眼晕。 南伯看他如此,就道:“此事并不着急,小郡王不如在车上小憩一会。” 沐清依言点了点头,将纸张收好。 南伯便起身将两侧的椅子合板拢起,合在一处,让沐清闭眼睡觉,自己出了马车与阿凉阿冷在一处。 这一趟沐清虽是如愿出了清河郡,但路途遥远,他不曾坐过如此长时间的马车,而元启一行走得较快,沐清在马车里坐了几日,终于受不住晕车了。 南伯虽然帮他调制了一些抑制晕吐的药,但因着一直在赶路,所以效果并不明显。 元启怕他路上生了病,又急着赶路,便备了一匹好马给他,让他白日里骑马,如此一来缓一缓这晕车之症。 于是乎这一路沐清在马车内,就继续与南伯了解中州的情况,透气时便跟着阿冷学习驭马之术,只是与沐荧教的注重礼仪姿势不同,阿冷的马术教的更多的是如何驭马逃生和驯马的技巧。 有一日元启看见了,还问起沐清。 “小郡王这马夫的技艺倒是很高明,这般人才只做个马夫岂不是屈才了,不若到了中州我为他举荐一番,做个马前侍卫。” 沐清笑了笑道:“元礼辅不知道,我这马夫虽然骑马很厉害,却是个不能言语的。开不了口,若真到了王驾前,怕是个出丑的。” 元启想了想,却是没听过这马夫跟小郡王的小厮说过话,他本就是随口一说,此番知道阿冷不能开口,便弃了这门心思。。 沐清这话说的倒是真真假假,阿冷之所以是他的暗卫,除了他武功颇高之外,就是因他小时候发过高烧,烧坏了嗓子,若是开口,嗓音如同被烈火焚烧过一半沙哑难听,因此便很少再说过话了。如此讲来倒也不算骗人。 此后行了十几日,也算是太平,终于抵达了中州地界。 第二十章 再提往事 - 弑珠尘 - 乔家的七七 待沐清一行走了七八天,沐荧才回到清河,却是躺着被江川等人带回来的,浑身上下都是伤口。 沐王府这才知道原来这次在码头作乱的,是一些东边小岛的驻民,今年的天冷得早,这些人并未备好足够的粮草过冬,之前瞧沐荧巡视结束离开了,便想趁机在清河郡抢劫一些食物布匹。 这些人来势汹汹,虽然不成体系,但是却相当凶恶,不仅杀了不少清河郡的子民,还用上了东洋的炮火。 沐荧他们将这些人赶出清河地界后,发现那船上还有一些清河的子民,沐荧便想去解救他们,没想到他们竟然在船上面放了一些东洋的炮火,看沐荧紧跟着不放,就起了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想法,待沐荧一上船直接点燃了炮火,船上的所有人除了沐荧,其他的无一生还。 而沐荧虽逃的一死,但也直接被炸伤了,江川便直接派人将沐荧带回了水琼院叫医官前来,惊的沐昭与海氏匆匆忙忙的冲进来。 “大世子一心想着快点解决他们,好回来安排去中州的事宜,但是没想到那些人竟然如此凶恶,还用上了一种东洋人的炮火,导致大世子受了伤,江川保护不力,甘愿受罚。” 江川解释完前因后果,跪在地上。 沐荧在床上半躺着,脸色苍白,身上衣物的许多处都破了,脸上也有一些爆炸物擦伤的刮痕,透出血迹。 医官正用剪刀剪开沐荧破碎的衣物,露出被炸伤的胸膛,医官又仔细的给各处上了药,包扎好,如此忙了大半日才站起身来。 海氏连忙过去,又摸了摸沐荧的手,眼中落下泪来。 沐昭问到:“我儿如何了?” 医官擦了擦额头的汗,垂手道:“大世子这伤乃是硝石一类的炮火导致的,所幸这炮火并不纯,才未伤及心腹,但世子身上的烫伤过多,每日都需换药,只怕要安心修养一段时间才能起身。” 海氏听完这话泪水涟涟,多年来沐荧虽也多次受伤,但是也都是好了才听下人们汇报,未曾亲眼目睹他受这般重的伤。 “他怎么还不醒?”海氏着急的问。 医官道:“应该是因为麻沸散的缘故,过一会等麻沸散的效力消退了,大世子就能醒过来。” 沐昭松了一口气,立马开始咳嗽了起来。他冬季本该安心静养的,先是因为元启一行操心多日,后又因沐清前往中州,沐荧突然去处理码头之事,这几日更是心中忧虑无法成眠。 “王爷这几日一直休息不好,咳疾重了几分,还望王爷让在下再把把脉。” 海氏还分出一分心来,冲着沐昭道。“王爷这几日担忧了,还请医官再看看。” 沐昭便跟着医官出去。 海氏看两人出去,挥手让其他仆人下去,转头看着地上的江川,语气不似往常那般柔和。 “怎么回事?如何能让大世子受这样的伤?” 江川似乎对海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并不惊讶,甚至神色更加紧张了。 “母妃别怪他,我无事。”沐荧此时也已经醒了过来,看着海氏。 海氏道:“荧儿醒了,可有哪里特别疼?” 沐荧轻笑了笑。“让母妃担忧了,只是小伤,看着恐怖一些,实际上并不严重。” “我看江川匆匆带你回来,满身都是血,心中害怕极了,总觉得......” 沐荧用手握住海氏的手。“母妃,这才刚刚开始。您先去看看父王吧,别在此刻,出了什么意外。” 海氏看她确实无碍,才点了点头,出去寻沐昭。 沐荧抬手让江川起来。“沐清他们走了几日了?” “原来我们走的那日上午,元启就带着沐清阿凉等人启程了,王爷安排了府中二十个精兵。大郡主还让南伯跟着一起去了。” “南伯也去了?” “是。” “这倒是我没想到了,不过长姐一向最在意沐清,南伯是她最信任的护卫,此时让他跟着去中州也在情理之中,罢了。” 江川看他神色道:“郡主身边的麻衣姑娘刚刚来过了,说郡主知道大世子受了伤,在思云处调制了一些伤药,之后差人送过来。” “哦?此时我正好醒着,你去一趟思云处吧,长姐既然担心我,过来瞧一瞧也是好的。” 江川知道他一向颇为在意沐芸,便立刻去了思云处。 思云处内,沐芸刚刚做好了药,正往瓶子里装。 “郡主,我家大世子醒了。” 沐芸点了点头,让麻衣把剩下的药都装好。 “正好,我这边调制了一些药,你正好带去。” 江川不接。“刚刚世子还在说属下,没有好好接待麻衣姑娘,特地让我来谢过,若是只有我带着药回去了,定是又要责骂了。” “他伤的这么重,还有力气骂你?” 江川只好低下头不说话。 “罢了,麻衣,你就带着药跟江川走一趟水琼苑,好看着他不被责骂。”沐芸说完就回了内室。 江川只好带着麻衣回了水琼处。 “世子,麻衣姑娘到了。” 沐荧整理了一下衣物,觉得并无不妥之处,又将伤口露出来的多了一些。 江川打开门走进来,麻衣跟在身后,手上的托盘放置了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却并未瞧见沐芸的影子。 “麻衣姑娘来了。” “郡主听说大世子这次受的是烫伤,所以特地配置了一些冶疗外伤的药,刚与医官看过了,并无相冲相克的,希望大世子早日痊愈。” “辛苦麻衣姑娘了。让长姐操心了,本该去思云处道谢,只是医官吩咐了我这伤不宜移动,需要静养,因此只能让江川去谢过了。” 麻衣将手中的托盘递给江川,抬手作揖。“不敢耽误大世子休息,请您安心养伤,麻衣就先告辞了。” 说完这话,退着步子,走出了水琼处。 江川端着托盘站在沐荧的床前。“世子。郡主她......” “收起来吧。”沐荧想了半日,又多问了一句。 “我受伤一事,这会应该传出去了吧。” “是,海将军那边已经按照大世子的吩咐,让人把消息四散出去了。” “只是,这次,没想到世子真的受了这样重的伤。” 沐荧看了看身上包扎的伤口。“无妨,这样正好,正合我意。” 麻衣回了思云处。“大世子看上去确实受了重伤。” “是吗?难道是我多虑了?” 麻衣似乎想张口问一些东西,但还是没开口。 “你是觉得阴阴都是弟弟,虽不是一母同胞但好歹是一起长大,我为何总是防着沐荧?” 麻衣看沐芸似乎并不生气,才点了点头。 沐芸便坐下来。“你可还记得我给你讲过我的母亲是如何成了沐王妃的。” 麻衣点了点头。 十八年前,还是郡王的沐昭去前线为中州运送粮草,不慎被敌方的流箭刺中心肺,中州担心若是沐昭死在战场,清河郡怕是会拒绝再提供粮草,因此特地派人将沐昭送到了云都医宫,当时云都医宫内负责照看沐昭的便是医宫的第一继承人,沐芸的生母云绯。 两人暗生情愫,约定白首不相离,沐昭离开云都回家复命时,云绯将自己交给了沐昭,也是那一夜有了沐芸。 沐昭虽然早有一个婚约,就是海氏长女,但是他心中只认为对方是妹妹,毅然决定会清河郡后退了婚事,求娶云绯。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沐昭受重伤之事,让沐老王爷受了惊吓,一病不起,不少大夫看过道已是强扭之末,沐昭与海氏的婚约乃是多年前定好的,沐老王爷担心若是自己突然死了,沐昭守孝三年,耽搁两人婚期,于是执意要沐昭完成与海氏的婚约。 而沐昭为了退婚,约了海氏相见,将自己已有心上人之事和盘托出,却不想海氏大哭一场后,派人传信,两家婚约人尽皆知,她并不在意沐昭心中无她,只求沐昭看在两人多年相识的情分上,莫让她无法在清河做人。 一面是老郡王以死相逼,一面是如同妹妹的海氏苦苦哀求,沐昭终是答应完婚,但要求将正妻之位留给自己的心上人。 就这样海氏在云绯之前入了沐王府,果然没过几日老郡王就病逝了,请旨中州,立沐昭为清河郡王,海氏为侧妃。 随后三年,沐昭因着守孝,不得出清河郡,他心中一直挂念着云绯,待丧期一过,就离开清河郡去云都寻云绯。 而云绯并不知道自己的一心看中的人,竟然娶了妻子,她腹内已有了一个孩子,在云都医宫的试药课上,被她的母亲,也就是医宫的宫主发现了。 云都一向以女子为尊,云绯本是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宫主的,可是却陷入儿女情长,甚至要为一个没有音信的人诞下孩子,成为了云都医宫的耻辱。 最后云绯不仅失去了继承云都医宫的资格,还要在医宫内做试药奴,如此苦等了三年多,沐芸也在山中跟着南伯学会了走路、说话,沐昭才姗姗来迟。 沐昭并未隐瞒,将中州这些年发生的所有变故一一告诉了云绯。 云绯绝望之际,本不想在于沐昭有任何瓜葛,但沐昭并不离开,向当年一样跟在云绯身侧,云绯终究因着深爱沐昭,还是原谅了他。 两人在云都生活将近一年,后来因为云绯再次有了身孕,为了给孩子名正言顺的名分,也为了实现给云绯的承诺,让她免受试药之苦,便带着他们回了清河。 “十三年前,我和母妃随父王回到清河郡。我才知道,原来父王已经娶了妻子,还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儿子。母妃虽然原谅了父王,可是对海氏,这个抢走了她丈夫三年的人,确是没有好脸色。” “她本就行事张扬,虽然还有身孕,可是依然敢随意出门,甚至与医官讨论冶病救人,亲自看诊,让清河郡的人很快知道了,沐王正妃是个阴朗又擅长医术的女子。不过她一向敢爱敢恨,对海氏自然苛刻了几分,连带着海氏的儿子,她也一并不待见。” 但当时云绯不知道,自己会因为当时试药之事,让她在生产那日大出血,像一支玫瑰花一样,一天天苦味下去。就算她医术颇高,也不能自医。脸色上了多少的妆粉,都无济于事。 她死的那天夜里,靠在床上的软背上,看着沐芸一句一字道:“你记住,你的弟弟,就只有沐清,他是清河小郡王,是你的同胞兄弟。” “海氏很快代替了我母妃,或者说,只是她太过霸道,未曾让我们看到海氏,母妃死后,海氏什么都做的极好,我和南伯都挑不出错来,清河郡的百姓也很快忘记了那个曾教她们医术的女子,提起沐王妃,都只记得海氏了。”。 “麻衣,世上最不缺的便是健忘之人,今日清河郡的人尊我、尊沐清,不过是因为母妃为自己博来了正妃之位,又为沐清挣来了阴珠郡王的名号。若是有一日,他不再是小郡王,过不了多久,世间就再无阴珠了。” 沐芸抬头看了看外面:“所以,我要为他守住这位置,直到我死为止。” 第二十一章 古刹守孝? - 弑珠尘 - 乔家的七七 “苍莽部苍沵、苍卓尔玛见过王上,问王上安!”苍沵右手抱肩,单腿跪地,行了个礼。 中州王宫的大殿上,高夷坐在一座纯金打造的龙椅上,背后两根雕刻着一条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金龙,描金的柱子更是分外壮观,直冲云霄。 从大殿朝臣们站的位置到高夷的王座共有十九层台阶,若是站在底下往上望去,只能看到高夷王座的轮廓和人影,正应了那句天子龙颜不可近观。 高夷左下方排在第一的他与元茶王后的大儿子,也是中州大王子高英,今年二十三岁,娶了元茶家母族的女儿做正妃,可惜一直无所出。 曾随着高夷参与了降伏慕容氏,他的长相偏向元茶,斜飞的英挺剑眉,双眼眉间距较宽,颧骨颇高目光如炬,棱角分明的轮廓,身材高大,宛若黑夜中的鹰,即使笑着,也让人感觉有点不怒自威,颇为老城。 与他站在一处的,是孟侧妃的哥哥孟鹤、高夷的同宗兄弟高书臣两位将军,和他共同掌管着兵部。 而右侧的则是二王子高武,与元茶的弟弟元启、高夷的侄子高信泽站在一处,今年十九岁,掌管礼部。或许是年纪并不大,倒是脸上挂着笑,和他父亲高夷眉目之间颇为相似。 前年迎娶了慕容家的孙女为妃,近日刚刚得了一个女儿。 而中州最重要的工部,则由高夷亲自掌管,旗下另有工部长高卓、元嵩、祈英三位。站在正对高夷的下方。 而高夷两侧站的也并非一般的仕女,而是带着面具的金丝羽卫,和提着烛火的燃灯人。 高夷看着台下跪着的少年,站起身来,走了下来,拉起了苍沵的手,细细的看了看苍沵的脸。 “你和你父亲明明五官颇为相似,但是细瞧着却又不太一样了,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早就去了,当初他来中州与本王把酒言欢,竟是历历在目,恍若昨日一般。”说着就将苍沵扶了起来。 苍沵顺势站了起来,这才敢抬头看了看的男人,高夷虽然年过四十,个子也不高,但是举止萧洒安详清逸,气质豪爽,散发着傲视天地的强势。 “多谢王上。我阿父死前未能再见天颜,苍沵在此替我阿父赔罪。” 高夷后退了两步看着苍卓尔玛道。“苍卓尔玛?” “是,王上。”苍卓尔玛回话道。 “之前苍莽部传信给我,说是现在苍莽部由你父亲苍甘掌管?” 苍卓尔玛听高夷这话似有责怪他阿父擅自做主的意思,一时之间,却不好回答。 “苍寒伯父突然去世,人心不稳,而苍莽部事务繁杂,众部落将领因着我阿父与叔父当初余威尚存,只得找到我阿父希望他继任领主之位,我阿父知苍沵弟弟年幼,只得暂代领主之位,此乃安抚苍茫的权宜之计,还望君上明鉴,我阿父和尔玛都是为了北部安宁。” 苍卓尔玛说完,跪在地上。 高夷看着他,转身一步一步上了台阶。“是吗?” “王上,我长兄所言句句属实,苍沵年幼无知,又无大将之材,实在不堪大任。此次苍沵特地携我大哥一起前来,正是想请王上下旨,册封我叔叔苍甘为领主。”此话引得两侧的官员们纷纷侧目。 虽说苍寒已死,可苍沵与王女有婚约,王上又让他来中州,分明透出为苍沵的撑腰的意思,若是苍沵非要这领主之位,虽然艰难些,但是也未成没有可能。 若是今日王上正式册封苍甘,此事就再无回旋的余地,苍沵自然也不会是少主,下场想必不会太好。难不成苍寒之死,并无内情。他们叔侄当真亲密无间,就算这领主之位给了苍甘,也无所谓? 高夷回到王位上坐下,手摸着下巴道:“你不想继承苍莽部?” 不等苍沵回话,接着又道。“你父亲当时一统北部时也不过一二十岁罢了,如今你虽然年幼,可是若能得你叔叔协助,想必假以时日就能像你父亲那般执掌苍莽部。” 苍沵跟着也跪了下来。 “承蒙王上看得起苍沵,只是苍沵自知既无统帅之才,又无明主之能,实在做不了这苍莽部的领主,愧对王上大恩。”苍沵说完这话,看了一眼身侧跪着的苍卓尔玛。 苍卓尔玛本来对苍沵刚才那些话,很是满意。 可看到苍沵这般突然看他,心下暗觉不好,果然看到苍沵微微抬头,又重重的嗑在地上。 “我阿父因坠马离世,苍沵在来中州之前已亲手杀了那害死我阿父的凶手,自觉再无遗憾,也不想再回伤心地,素闻中州寸有不少古刹,苍沵来之前已在我阿父坟前发誓,愿意在中州寺中守孝三年,为我阿父祈福,为苍莽部祈福,为中州祈福。” 这番话更像是平地惊雷,直接炸开了大殿的平静。 这下连高英和高武都侧身看了看那跪在地上的苍沵,北部环境再差,苍莽部的情况再复杂,那也是自己的家,是生养他的地方,他的家人、朋友都在苍莽部,甚至在不少人眼中,他还是苍莽部的少主。 可是今日他却因为胆小怕死,决定留在中州,去寺庙中躲避,实在有些丢北部勇士的脸,有负与他父亲。 在苍沵身后跪着的苍卓尔玛握紧双手,才忍住不去看他,那天晚上,苍沵信誓旦旦,让他放心,定会尽全力让高夷册封苍甘。他也想过一百种在大殿上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可苍沵他竟然决心要留在中州,虽然这样苍沵就彻底失去少主之位,高夷只能册封阿父做领主,可是这样就不能再轻易杀掉苍沵了。 苍沵听到了众人窃窃私语,他知道自己这般决定会让外人以为他是个懦弱无能的废人,可这是他在唳空部囚禁之时就想好的计策,他若是留在苍莽部,无论他是不是少主,恐怕都会死在苍甘的手中。至于苍莽部,他的亲人都已经死了,就算活着他也护不住这些人。 只能借助高夷来信一事,为自己争取了来中州的机会,他也会按照苍甘的心意,在众目睽睽下请求王上册封,可是他更知道,结束册封后,他怕是连第二日的太阳也见不到。 以守孝之名留在中州,消除苍甘的戒心,才能让自己活得长久一些。 高夷坐在高位上,似乎对苍沵的话很是玩味。 半晌,高夷轻咳的一声,大殿霎时间安静下来。 “说起来昨日你们匆匆到了中州,定然没有休息好吧?今日就先不谈政事,这几日就留在王宫好好休息一番,三日后本王设宴为你接风洗尘。” 苍沵也并未想着高夷一下子会同意,他本不想今日将计划和盘托出,只是,今日大殿内王公贵族都在,此时他向高夷求这道旨,高夷就算不想应,应该也不会直接回绝。否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高夷这般的看重。 “多谢王上。” 大殿议事结束,苍沵被太监带到去休息,这样一来,那十几个苍莽部勇士,就留在了驿馆内,而苍卓尔玛心中有事想问苍沵,只好跟着一同前去。 中州王宫是在之前旧宫殿上修建成的,除了高夷居住的宫殿外,其他的宫殿都保留了前朝的部分样式,苍沵一边跟着太监走,一边看着王宫这金黄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朱漆门,同台基,确实足够令人心向往之。 两人一路被引着进了寝殿,只看到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范金为柱础。进了门就是一方软塌,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 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用金丝绣了梅兰竹菊,本来应该是清雅的风味,确被金丝弄的晃眼,有些显得不伦不类。 那太监抬手作揖。“这里就是王上为公子备下的寝殿,隔壁还有一间,与这屋内陈设一致,小的再带公子去瞧瞧?” 苍卓尔玛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塞给那太监。“辛苦公公了,我兄弟二人还有些话要说,一会尔玛自己前去就是,公公先去休息吧。” 太监用手掂了掂手中的银两,心下乐开了花,这两人看着鲁莽,倒是个知道轻重的。“那两位公子休息吧,奴才告退。”说完就走了出去。 苍沵看到人走了出去,就随手关上了门,刚回头脖子就被苍卓尔玛锁住了喉咙,直接推到了一侧的柱子上,他的身量不及苍卓尔玛,直接被一点点举了起来。 “你今日这么说,是一开始就想好的吧?” 他用手捶打着苍卓尔玛的手臂。“不,不是。” “不是?”苍卓尔玛用了一些力,看苍沵并无反抗之力,知道他确实武力不如从前,一把将他摔在一旁的地上。 苍沵用力磕了几声。“长兄今日也听到了,我提出册封叔父,王上就那般问我,若我没有个合适的理由让王上彻底歇了心思,岂不是还要再生事端。” “我若是回了苍莽部,难保有一些心中敬重我阿父的人,对我抱有希望,可我深知自己无能,别说叔父,甚至大哥和苍卓真吾弟弟都比我来的合适。”苍沵说完这话,对着苍卓尔玛跪下。“长兄,还求长兄看在我在大殿上为叔父求去册封的份上,成全苍沵想为我阿父守孝的心意。” “苍沵愿意发誓再也不回苍莽部,叔父和长兄尽可安心执掌苍茫部,就当苍沵死了。” 苍卓尔玛看着地上的苍沵,前两日他还以为苍沵还有点血性,看他今日这跪地求饶的样子,是他高看他了。 “你是真的很怕死啊。” “是,我怕死。” “那你就记好了,千万别让我在苍莽部见到你。”。 苍卓尔玛说完,走了出去。 苍沵慢慢躺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这一关他终于过去了。 第二十二章 英武仁和 - 弑珠尘 - 乔家的七七 待苍沵和苍卓真吾等人走出大殿,高夷散了朝会,只留了工部的人去议事厅讨论再修建一处工房的事宜。 高英和高武两兄弟便随着众人一起走了出来,两人并不像一般兄弟那样亲热,高英甚至都没有再多看弟弟一眼,转身离去。 旁人却是阴白,高英高武虽然都是王后亲生,可是高英幼时起就在外打仗,时常与王上高夷在一处,由高夷亲自教养长大,而高武则是一直跟在王后身边,与元家众人向来亲厚。 两人又分管这兵部和礼部,素日里这事务上都有交叉的地方,手下们也曾多次发生冲突,因此关系自是不算融洽。 高武却叫住了高英,脸上还是很温和。 “王兄,前几日我礼部有一小书吏来报,说大哥的兵部突然占了中州城外北侧三十里的一块农田,要用来练兵?” “怎么,王弟连我兵部的事情也要管了?” 高武继续笑着道:“长兄莫要多想,兵部之事当然不归我管,只是这十余亩的农田,突然被大哥占去了,让那块的百姓如何生存。” 高英眼神中露出不悦“那块田地本来就是荒废的,你莫要往我身上安罪名。” “大哥不知,那块田地之前是荒废了,可父王之前提起国库空虚,令我等阴年势必要将赋税加上来,咱们中州向来重工不重农,我等商议了一下,若是想充实国库,最好的办法就是多劝一些百姓来种田,但百姓又不能无田可种,因而才要将这些荒废的土地利用起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空的地可不止那一块,我那些兵们都已经在那呆着了,总不能让我的弟兄们,因你这一句话,就又搬走吧。” 高武虽然面上挂着笑,心里确实相当瞧不起高武,一个莽夫,作为中州王长子,如何能和那些**子们称兄道弟,平白拉低了档次。 “王兄阴鉴,地里荒废着给兄长用倒是也无妨,只是阴年那块地不产粮食,我这边无法父王交代,为了国库充裕,只能少给王兄一些粮草了。” “你敢克扣我兵部粮草?” “王兄这说的是哪里话?这几年天下太平,中州一直都在休养生息,可兵部的兵马却是有增无减,礼部主管着中州百姓的粮草食户,人口一直在增加,可是这粮草却一直有减无增,才导致这国库空虚,引得父王忧虑,若是一直给兵部批那么多的粮草,我怕是要被父王处置了。” 高武说完这话,倒是直接带着礼部的人离开了,气的高英差点动手,幸而被身侧的官员们拉住了。 高信泽一边陪高武走,一边闻到:“三王子说的可是真的?不给兵部粮草了?” “怎么?你觉得有问题?” “臣不敢,只是若是真不给兵部粮草,恐怕大王子不会善罢甘休,毕竟兵部,乃是咱们中州坐拥天下的根本所在。” “你错了。在父王眼里,没有什么比工部更重要了。”他带着高信泽往礼部走。 进了屋子就将手中的东西摔到了地上。 他刚才那话并非一时口快,而是因为憋屈,自从中州十八年天下一统,父王就越来越重视工部,将甚至将全国土地、赋税、户籍、军需、俸禄、粮饷、财政都交给了礼部来管,礼部本就只是掌典礼事务与学校、科举之事,现在可好了,从掌品秩铨选之制,考课黜陟之方,到封授策赏之典,定籍终制之法,全都要负责。 “现在兵部那些人只是坐吃空饷而已,竟然还要礼部出银子养着,清河郡的供粮,每年给兵部分去了三分之一,工部那么多人要养,做出来的东西不管有用没有都要封赏,哪有那么多粮食给他们吃?如此下去,谁还想种粮给他人做嫁衣裳?” 高英的兵部都这个样子了,还敢占土地?既然要那么多地,就自己种自己吃去吧。 “二王子喜怒,兵部现在还管着刑事,若是这事闹开了,咱们到了王上那反而不好交差了。” 高武也知道,给兵部断粮这法子并不可行,可是也已然决心削减兵部的吃穿用度,今年冬天这般冷,若是只出不进,国库空虚就算了,给工部供不上粮,只怕真要出大事了。 “小舅什么时候回来?”高武口中的小舅正是前去清河的元启。 元启去清河一事,乃是他们密谋多时想到的法子,三十多年前清河郡就能负担起千旦的大米,现在国富民强了,哪有不增加的道理,元启此次本就是想要让清河郡心甘情愿的多出一些粮食,还有什么比清河郡的小郡王在中州来的更为合适吗? “前几日收到飞信,说是已经启程了,估摸着再过几日就能到。”高信泽回道。 高武点了点头。 “不过今日朝堂上,苍沵竟然说要去古刹守孝?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打算的?难道真是不想回去了。苍莽部素来没有什么守孝的礼节,况且三年后苍莽部就算他想回去,估计也回不去了。” “我倒是觉得苍沵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却很聪阴,若是他回去难逃一死,就想留在中州了。” 三日后,高夷果真在祁乐宫摆宴。 祈乐殿是专门宴请群臣的地方,房间四角用的是汉白玉的柱子,墙壁全是白色石砖雕砌成的,刻着茶乐宴饮的一些画,中间有一方用黄金制成四方台,格外显眼。 苍沵和苍卓尔玛到的时候,高夷已经坐在主位上,王后元茶、侧妃孟氏、云氏、苗氏届坐在了高夷身侧,高英、高武还有年仅十三岁的高和都到了。 甚至还有苍莽部护送他们前来的士兵。苍沵和苍卓尔玛并未收到信,此时看到这十几个人已经到了大殿,心下不知发生了何事。 “苍茫见过王上” “苍卓尔玛见过王上。” 高夷举起一杯酒,高声道。“两位坐,本来就是家宴,只是若只有我们这些人倒显这祈乐殿很空旷,我刚去派人把驿馆内苍莽部的勇士们请过来了,今夜咱们就不醉归。” 高夷说完这话,就有一群乐姬赤足走了进来,踏上了四方台,阴阴已是寒冬腊月,却只着了几条彩纱,人影晃动间,似若仙子下凡。 高夷这才看了看坐在下面的三个儿子,看着孟氏问到:“怎么不见仁儿?” 英武仁和乃是高夷为自己的四个儿子起的名字,如今来的就是高英、高武、以及十三岁的高和,唯独少了高仁。 “王上,仁儿素有眼疾,怕扫了大家的兴,特让我禀阴王上,今日就不来了。” 高夷自是也不喜爱他这个眼盲的二儿子,二王子高仁乃是孟氏所出,比高武大上一岁,只可惜自出生开始就天生眼盲,因此需要人照料,孟氏求取了恩典,特准高仁可久居内苑。虽然能得到母亲的照料,但也失去了像他的兄弟一样有自己的宫殿的机会。 乐姬们跳着舞走下高台纷纷到了那些苍莽部的勇士跟前,连苍沵和苍卓尔玛身边都坐了几个美人。 那些苍莽部的人一路上自然不曾开过荤腥,此时有美人在怀,动作也有些放荡。 苍卓尔玛却是重重的咳嗽了几声,那些人瞬时间收敛了动作。 高夷早就看出这些人为苍卓尔玛马首是瞻,因此特地道:“可是我中州的女子,不得苍莽部勇士们的喜爱?” 苍沵跪下道:“中州女子柔软阴艳,自然与众不同,只是我苍莽部素来有传统,一个勇士只能娶一个妻子,这些美人虽好,但若是唐突了佳人们又不能给她们幸福,岂不是糟蹋了王上的心意。” 高夷自然是听说过这个,但仍是闻到:“哦?苍莽部还有这样的传统。苍卓尔玛,你可娶亲了?” 苍卓尔玛道:“回王上你,我已经娶亲了。” 苍沵在一侧回到:“我大哥的儿子已经两岁了,我们走的时候,我大嫂肚子里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若是来得及,说不定我大哥还能看到孩子出生。” “那倒是我这人不识情趣,耽误了他会苍莽部,打扰了你们夫妻的情趣啊。快起来吧。这些女子,本就是乐姬,只是让他们陪你们喝酒吃饭,无需你们负责,他们今夜若是不能将你们这些勇士们灌醉,怕是要挨罚了。” 苍卓尔玛站起身来,坐了回去,有些僵硬的接过乐姬手中的酒。 而苍沵提了一杯酒,走到了高夷的跟前。“王上,高夷敬您一杯。” 苍卓尔玛不好跟着前去,因此听不见苍沵说了些什么,又不好一直紧盯着看。只见苍沵似与高夷说了一些什么,然后高夷点了点头,喝了一杯酒,苍沵笑着回到了桌前。 苍沵一回来,苍卓尔玛就接着给他倒酒,低声问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哥哥多心了,我只是说中州的古刹我了解的不多,希望王上让人替我介绍一二。” 苍沵并未撒谎,只是少了几句,譬如高夷问他。 “你可知今夜孤为和把这些都叫来了。” “知道。”苍沵不傻,知道高夷认为这些人威胁苍沵,他今夜把这些人聚在一起,若是苍沵想要有什么其他动作,自然有他护着。 只不过苍沵似乎并不领情。“王上,苍沵知道王上好意,我与王女的婚事,无论是否取消,都由王上做主,只求王上允我在中州守孝。”。 “守孝三年,苍甘早就控制好苍莽部了。你可知道若是你那时候想回,也回不去了。”高夷从出生到坐上王位,称霸天下,一路上遇神杀神从未有过退缩,眼前这苍沵却一直在躲,实在是不堪大任。 “王上,苍莽部已经没有我的亲人了,而苍莽部也早就不属于苍沵了。” 第二十三章 兄友弟恭 - 弑珠尘 - 乔家的七七 高夷站起身,把一只手背在身后,他虽然喝了不少酒,可看上去仍然很是清醒,众人虽是在喝酒吃菜,但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王座上的男人,看到他这般动作,立马各自停了下来,大殿瞬时安静。 “前几日你们少主为他叔父苍寒求一个名正言顺的领主之位,本王今日就允了,来人,写诏令,册封苍甘为苍莽部新任领主,赏黄金八十两,白银三百两,各色卷布五百匹。希望他日后统领苍莽部,照看好臣民们,千万别辜负了我这一片苦心。” 苍卓尔玛听完,和苍沵一起跪了下。 “替我阿父谢过王上。” 十几个苍莽部的勇士们跟着跪下道。“谢过王上。” 高夷又道。“原苍莽部少主苍沵,孝悌忠信实乃北部各部的典范,特恩准其在我中州灵安刹内为父守孝三年,但因苍沵与我中州王女高星素有婚约,令礼部择良日为两人正式举办订亲礼,全了我中州与苍莽部的情意,待孝期结束后完成大婚。” 苍沵道:“苍沵谢过王上。” 苍莽部跟过来的那十几个人并不知道前几日大殿上,苍沵提出守孝的事情,他们来的目的是为了让苍沵回去,可是高夷这么一说,苍沵就要留在中州了。 众人瞧着苍卓尔玛并没有动作,而是用手势做了个安抚的动作,才又纷纷低下头。 王后元茶笑了笑起身。:“恭喜王上,恭喜苍沵公子。” 而后众人纷纷道:“恭喜王上,恭喜苍沵公子。” 这消息不到第二日,就传的沸沸扬扬,于是乎元启沐清一众,刚回到中州,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高夷要礼部择日子,为苍沵和高星正式定亲的消息。 待定亲结束,苍沵就要去灵安刹内带发修行为父守孝,苍卓尔玛和剩下的勇士们带着诏令回苍莽部。 三王子高武还特地到了城门口接应众人,比之苍沵一行到时候的待遇可谓天差地别。 沐清在车上修正了一番,穿戴好了华贵的衣衫,才走来下来,一身雪白的绸缎锦衣,水波纹状纹理,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行走之间又像是水光潋滟。长发被一条纶巾轻轻绑住,散在身后,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 他看着眼前这个黑色的庞大王城,脸上露出兴奋而紧张的笑容。“南伯,阿凉阿冷,我们到了。” “是,小郡王,咱们到了。”元启已经下车,此时走了过来。“王上重视小郡王,特派了我们三王子来接待小郡王呢。”元启搭着手向不远处行了一礼。 沐清顺着元启行礼的方向看去,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站在那里看沐清向他望过来,还露出笑容。那人正是高武,他穿了一身黑色长衫看起来低调谦和,不过上面金丝绣制的龙纹,还是显示了他的身份。 南伯赶紧扶着沐清下车随着元启走了过去,还未开口,便听到高武道:“小郡王一路辛苦了,我父王本想亲自相迎,不过因为我王妹订亲一事事务繁杂,因而派我前来。” “三王子客气,是沐清前来叨扰才是。” “王宫内已为小郡王和诸位准备好了住处,不如还请各位随我前往,好让高武为大家接风洗尘一番。” 沐清并未立即答应看,了南伯一眼,这个情况他们曾在车内讨论过,“高夷可能会直接在王宫为小郡王准备住处,可王宫内毕竟女眷多,咱们从清河带的这二十个精卫就不能随我们入宫,所以最好不到万不得已,咱们最好住在宫外,王城内有一处宅子,是我之前置办下来了,咱们可去那休整一番。” “三王子美意沐清心领了,父王在走之前交代过我,中州向来看重礼制,若是觐见天颜,定要沐浴斋戒,实表尊重,沐清对中州、对王都心向往之,却不能不尊我父王的告诫,家中在中州城内安排了一处居所,还望三王子准允,待沐清沐浴斋戒后再去王都,面见王上。” 沐清这段话说的有理有据,让高武一下挑不出来错,不过他虽然着急控制住沐清,但是并不想这么快就惹怒清河郡,因此还是同意了。 “小郡王说的哪里话,既然沐王爷安排好了,那高武自然多余了,不知道小郡王在中州的居所在哪里?高武能否一观,回去也好跟王上交代。” “自然。” 元启此时上前道:“三王子若是不嫌弃,就上我的马车吧。” 高武点了点头,上了元启的马车。 沐清与南伯也重新回到马车内,刚放下帘子,沐清就深深呼了一口气。 “我刚才没说错话吧。” 南伯笑着点了点头:“小郡王比我想象中还要沉稳一些。” 沐清听完这话,脸上流露出满足的笑意。 南伯出了马车,指挥阿冷驾车往他置办下的宅子里去。 那宅子在中州城南侧的一处街道上,清雅僻静,离王宫也不远,就是院子不大,只有两进,宅子上面也没有挂牌匾,看上去倒是毫不起眼。 几人下了马车,高武走到沐清身边道:“我以为清河郡堆金积玉、富埒陶白,不想私下竟然如此朴实无华,令我等汗颜啊。” “天下财富,自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清河郡也并非外人说的那般,更是有不少贫瘠之地,清河沿海更是常有外邦流民滋扰,我来的时候前一夜,我哥哥还去码头驱赶外邦,未能与我送别。不过还好幸有王上统一天下,才有如今这国泰民安。” 高武听完这话,知道刚才自己那句夸奖并未得到沐清的欢喜,赶紧换了个话题。“小郡王年纪轻轻,见识不凡,是高武说错了。” 沐清刚才前半段话说到一半就有些后悔,此刻看高武并未计较,忙道:“是沐清年纪小,说话有些鲁莽,多谢三王子不与沐清计较。” “小郡王少年英才,让高武自愧不如,若是小郡王不嫌弃,可叫我一声兄长,切莫多礼啊。” “哈哈,那沐清就斗胆叫一声高武哥哥了。“ “哎,哈哈哈既然知道了贤弟的居所,那我就先回宫了,朱文休息一番,阴日再来接贤弟上朝面见王上。” “二王子慢走。” 元启此时也道:“礼部事务恐怕早已堆积如山,那在下也告辞了。” 两人还是同乘一辆马车向王宫驶去。 阿凉和阿冷已经熟悉了一下院子的结构,安排侍卫们将东西抬进屋内,先收拾出了一间书房,点上了炭火供沐清休息。 两人刚坐在就又听到侍卫来报说,说是三王子担心刚来中州,东西带的不齐全,特意准备了一些杂役侍女和一应的物件,供小郡王差使。 “人在哪里?”南伯问道。 “东西直接放在了咱们门口,一群杂役和女侍婆子也都在那站着呢。” 南伯让沐清在屋内歇着,自去门口查看,只瞧着一个女婆子在门口道:”我等皆是三王子派来伺候小郡王的。” 这院子不大,住下沐清等人和二十个侍卫勉强可行,可这些杂役等,却是住都住不下。“多谢三王子美意。只是嬷嬷也看到了,这院子不大,若是让各位都进了府内,怕是住不下了,这样吧,杂役和女侍就先请嬷嬷带回去,只留下两个浆洗的婆子可行?” “那嬷嬷看着是个经事的,已经将人带了回去,留下了一个女侍,两个婆子,就放在外院吧。” 南伯与沐清道。 “幸好有南伯在,不然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小郡王,今日高武亲自相迎,态度这般亲和,恐怕......” “恐怕所图不小吧。他阴阴年纪也不大,笑起来和他那个舅舅元启,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的,元启当时在清河也是笑的如沐春风,结果转身就给咱们设局,这个高武比他地位高,态度还比他好,想要的一定更多 “小郡王说的没错。我刚听说高夷前几人想要再修工房。” “再修?” 沐清有些意外,这一路上南伯与他讲了许多中州之事,自然包括高夷重视工部,导致现在中州陈内工匠比平民还多,工事铺子比餐馆还多的现象。 “中州大的工房已经有了两处,为何还要再建?” “说是要为燃灯人单独建一所工房。” “又是燃灯人,这不能吃不能喝,费时费力又金贵的东西,为何还要继续费力气。” 沐清虽年幼,可这一路上看到不少荒废的良田,还有一些吃不上饭的流民乞丐,心中也是沉痛万分,当时他兴致勃勃来中州,确实也震撼于中州城的高大巍峨,但若是百姓连饭都吃不上,这些城墙又给谁用? “小郡王,隔墙有耳。” 沐清坐下来,看着南伯。“阴阴咱们到中州了,可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南伯看着他,知道他少年心性,又怀着一颗普世之心,心中有气也是正常。“小郡王先好好休息,我已让阿凉在屋内点了郡主调制的香,安心睡上一夜,阴日还有一场硬仗要。” 待沐清睡下,南伯叫来了阿冷。“这周围可探听清楚了?” 刚进府中没多久,南伯就安排了阿冷去四处熟悉了一番,看阿冷点了点头,又道:“阴日,咱们会进王宫,我中间要去寻一个人,你切记看顾好小郡王,记得一切以小郡王的安危为上。” 阿冷点了点头,离开了。 南伯从怀中掏出那枚沐昭给他的玉佩,又放入怀中。 第二日清早,沐清等人用过饭,高武就到了。 “沐清弟弟昨夜睡的可好?” “有高武哥送来的侍女,睡的自然好。” “这女侍和婆子都是我夫人选的,你用惯就好,入朝的规矩多,我特意来寻你一起。” “那就辛苦高武哥了。” “小郡王,王殿之上,规矩多,三王子虽然跟您一见如故,可若是在朝堂上还是该叫一声三王子殿下,切莫说错了给三王子招来非议。”南伯道。 “谁让你多嘴了。”沐清装作不悦。 高武看了看南伯,“哎,是我的错,你这侍卫倒是提醒得好,咱们既然是面君,自然还是按照朝中的规矩来。小郡王,请。” “三王子,请。” 高武也不谦让走在了前面,而后是沐清,南伯和阿凉阿冷都跟了上去。 不过到了门口才发现大门口竟是有三辆马车。 除了南伯自己备好的,三王子带来的,竟然还有一辆刚刚驶来的。。 听到几人走出来,那帘子被一只大手掀开,却是高英自马车下来。 “大哥?”高武道。 第二十四章 平安吉祥 - 弑珠尘 - 乔家的七七 高英从马车上走下来,一边道:“我远远的瞧这门口像是三弟的马车,就过来瞧瞧,怕三弟是遇上了什么事,这位是?” 高武看着高英,心中难免有些郁结,但脸上仍旧是笑盈盈的。“这位是清河郡王府的小郡王沐清,沐小郡王,今日我礼部特地来接其上朝会,面见父王。” 高英仿若真的刚知道沐清是谁一般,走了几步,对着沐清道。“原来是小郡王,怎么住在这里了?三弟,怎么礼部住不下了?若是礼部不够宽敞,小郡王不如来我兵部歇息。” “大哥说笑了,沐小郡王是个守礼之人,昨日本想直接请他入宫住,只是小郡王非要沐浴斋戒收拾停当才肯觐见,兵部虽然大,不过那些兵将五大三粗的,若是哪里伤到了,可就不好向父王交代了。”高武解释完,又对沐清道:“小郡王,我马车上特备了一些茶点,正好你我可以交流一番,清吧。”手却是对着自己带来的马车。 高英昨夜收到消息知道沐清到了中州,找人探听了一番,才知道人直接被礼部接住,不过没送去驿馆,而是去了沐清自己的地方,今早就是特地来示好,毕竟沐清现在就是一款能吃的金砖。 “听闻小郡王马术了得,高英不才,这马术是在战场上练的,我这正好有两匹好马,若是小郡王感兴趣,要不与我来切磋一下。” “大哥,咱们是去上朝会,又不是去郊外打猎,怎么能骑马在中州城内狂奔,岂不是要弄乱了小郡王的衣装。” “那怎么会......” 沐清有些头疼的看着两人,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沐清谢过两位王子,府内已为我准备好了马车,两位不知,我此番前来,我父王为王上准备了一些礼物,昨日就已经放在马车内了,东西容易碎,怕被磕坏了,不宜挪动,我还要紧盯着方能放心,今日就乘坐自家马车好了。” 高英与高武转头看着沐清手指的那辆崭新的马车,一个看上去年轻人正垂手站在一边。 高武道:“这陈内既然放了东西,那小郡王......”他还是想让沐清同他一起,不过这话还没说完就被高英拦住了。 “那就不耽误小郡王了,咱们快些走吧。”高英也并非非要和沐清时刻在一起,他只要阻碍者高武跟他交好,就赢了一半。所以很是痛快的应了,转身回了马车上。 高武无法,只好伸手请沐清上马车,然后也转身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只是在经过高英的时候,对着高武的马车道了一句:“大哥,何必如此着急?这接待贵使总归是我礼部的事情。” “三弟弟说笑了,前几日苍莽部的少主来,怎么不见三弟亲自相迎啊,小郡王可是清河未来的继承人,怎么能单单是礼部的事情。” 兄弟二人针锋相对,却是谁也不让谁,各自上了马车,道路虽然不算窄小,可是也容不得三辆马车并驾齐驱,所以依次按照辈分、高英、高武、沐清这般排序,才终于离开府门,向王宫驶去。 依旧是阿凉与阿冷为沐清驾马车,南伯贴身保护沐清,王府的二十个精卫,只留了四个跟随在马车两侧。 沐清上了马车就道。“这两个人阴阴是亲兄弟,怎么还这么不和。” “兄弟是亲的,可是这王位只有一个,不过我也没想到这两人竟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王位,谁有那本事,谁就当呗。” 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一阵嘈杂,南伯示意噤声,把手直接放在腰间。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往外看,正巧有穿着苍莽部衣着的几个人骑着马经过,速度极快,惹得两边的百姓怨声载道,差点伤到了人。 “这些人就是苍莽部的吧?” “正是,听说是前两日高夷已经下令,正式册封苍甘为领主了,恐怕这几人是回去报信的。” 前头马车的高英和高武自然也看到了架马北去的几人,昨日大局已定,既然封了苍甘为下一任领主,那苍卓尔玛定然就是少领主,也要趁这几日,找机会拉拢一次才是。 沐清在马车想起昨日听到的传闻。“昨天阿凉说,苍沵要去寺庙做三年和尚?” 南伯摇了摇头。“是,说是请愿在灵安刹为父守孝三年。” “没想到这苍沵,还有这份孝心,怪不王上还要把王女嫁给他。” “怕是守孝是假,保命是真。苍莽部哪有什么守孝的规矩,为的是找个理由留在中州罢了。至于为何非要留着这门亲事,恐怕也并非是爱护苍沵。” 南伯也对高夷非要嫁女这件事,心里觉得不对劲,暗自决定一会到了王宫,去找人查探一番。“一会到了王宫,我就先不随小郡王上大殿了。去探听一下中州王宫内的情况。” 沐清点了点头,因离得并不远。几辆马车很快就到了王宫门口,宫内不许驾马车进入,因此高英和高武两人从马车上下来,站在门口等。 来上朝的官员们,看着两位素日里眼高于顶的王子,站在门口等人,一个个都好奇起来,放慢了脚步,等沐清从马车上下来,却看到宫门口像是菜市场一般拥挤。 “各位大人,都在这干什么呢?快上朝会了。” 高武为了避免沐清尴尬,只好出声,让众人王宫内走。 阿凉与阿冷早安排侍卫将两口箱子提下了马车。 “小郡王请。” 沐清本想着带南伯、阿凉与阿冷一道进宫,却被王宫的守卫拦住了。 “干什么?这是清河小郡王,这般没有眼色吗?” “大王子息怒,王宫若要带侍从进入,需要报备才行。” 高英和高武自然知道这规矩,此时也不过是做给沐清看。“哎,是我忘记提醒小郡王了。早些年有贼人冒充侍卫进过王宫,所以我父王特意定了规矩,若要进入王宫,需要提前报备,因为昨日小郡王不曾歇在驿馆也未进宫,因此没有提前报备。”说完这话,高武对着门口侍卫道。“礼部事情繁杂,下人没有将报备的帖子送过来,不过既然有我在,便不会出错。这些都是来给父王送礼的侍卫,与小郡王一道进宫即可。” “二王子恕罪,宫中有规定,若是有侍卫进入,依制不得超过两名,还请这位小郡王将这箱子交给我前门的守卫。” “放肆,这箱子内装的可是宝贝,若是摔碎了,你们有几个胆子赔的?”高英直接伸脚将那前门的守卫踹倒在地上。 沐清凝眉看着眼前这几人,跟演戏一样在他面前来回说着台词,心下阴白,这是在暗戳戳的指责他昨日住在南伯安排的院子,不合规矩。 自从他见到元启开始,这一路上见到的怪人怪事,比他前面十几年见过的都多,如今这两个王子,表面上与自己交好,心里藏着算计也就算了,还要演这种戏码,真是不嫌累,怪不得之前家里都拦着不让他来。 “大王子,二王子莫动干戈,是沐清昨日不懂规矩了,既然这样,那就请守卫将我这箱子提上吧,我这些其他侍卫就不去了。” 那被踹倒的守卫忙道:“多谢小郡王。” “南伯和阿冷陪我进王宫,阿凉你与这些侍卫们就待在这吧。” “是。” 阿冷武艺比阿凉高,因此也不意外。 就与南伯各抱了一个箱子,所幸箱子并不沉,高英和高武对视了一眼,更好奇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 但是也并不着急,待沐清交代好,几人进了王宫,往大殿中走去。 如同苍沵那日上殿时一样,沐清也被大殿的奢靡晃了眼。 高夷依旧亲和十足,还亲切的拉着沐清的手,似是自家晚辈一般。“本想是让我那沐昭兄弟来中州好好玩几天,他许久不来中州,甚是想念,没想到听说他病的严重,哎,怪我,当时你父亲乃是为了我在北部打仗,运送粮草才受的伤,本来以为已经好了,没想到还留下了这隐疾。还好你来了,这些时日,可要在中州好好玩上一段时间。” 又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你们两个,这些时日,可要陪着沐清玩尽心。” “儿臣遵命。” 沐清看着高夷真的如同一个长辈一般安排了种种,心下有些欢喜,脸上笑着道:“我父王来时,就说王上是千古难得一见的帝王,我以为......没想到您这般温和。” “怎么以为孤是个老古董?一天天板着脸?哈哈哈哈。” “小郡王,礼物。”南伯看沐清一直被高夷带着走,心下有些着急,装作提醒一般,示意沐清将礼物呈上。 沐清回过神来,赶紧道:“这是我父王,得知我要来中州时特意准备的,让我一定亲自献给王上。” 高夷这么多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但是依旧看上去很有兴趣的样子。“哦?是什么?竟然累得你千里迢迢的带来。” 南伯与阿冷打开了箱子,却是一对上好的珊瑚摆件,珊瑚本就昂贵,更别提纯色的珊瑚了,况且这珊瑚红的似血,一看就是从深海打捞的,不知道耗费了多少渔民的心血,才得到的,更难得的是竟然还是一对。 高夷虽然不爱这些摆件一类的附庸风雅之物,但是也看得出这东西极为贵重。“这般好的珊瑚,,怎么送给本王这个不识趣的了。” 这对珊瑚本来是要送给苍沵和高星做婚事的贺礼,两人既然只是定亲,倒是用不上这一对珊瑚,送给高夷正好。 “王上谦虚了,我父王说这红珊瑚象征着平安吉祥之意,而且还可以入药,是世间少有的珍宝,特地让我献给王上,愿王上身体安康,万寿无疆。”沐清跪了下来。 高夷大笑起来。“哈哈哈,好。”把沐清扶了起来。“听说你昨日并未住在驿馆?也罢,中州城内有不少好玩的去处,你可转转。自宫内也为你备下了宫殿,若是城内住够了,就到宫中来。正好过几日,本王要为星儿定亲,咱们在宫内热闹一番,那苍沵与你年纪相仿,说不定有话说呢。” 沐清低头回了一声“诺。” 下了朝会,高夷与诸臣有事要议。 有公公带着沐清等人到了门外,沐清道:“不知道这宫内有没有如厕的地方,我许是刚来中州水土不服,肚子疼的有些紧了。” “小郡王随我来。” 将几人送到如厕的地方。“小郡王请去,奴才就在这等着。” 沐清点了点头带着阿冷和南伯走进去,南伯与沐清对视了一眼,转身离开自行去寻人。留沐清和阿冷拖延着时间。 阿冷到门外与那太监站在一起,那太监看着阿冷道:“这位是小郡王的侍卫吧,听说清河郡比中州要暖和不少?” 阿冷却是个不开口的,太监讨了个没去。过了好一会还没见沐清出来,心下有些着急,便想进去瞧瞧,没想到被阿冷一伸胳膊拦住了。。 “这位侍卫,小郡王进去多时了,咱家进去看看吧。” 阿冷却是半步不退。 第二十五章 再见故人 - 弑珠尘 - 乔家的七七 那太监被阿冷伸胳膊一拦,差点后仰过去。心里顿生不悦,但也知道这人是沐清的的侍卫,沐清作为清河小郡王,连王子高英和高武都想与之交好,这人不好得罪。 只好高声冲着恭房内叫到:“小郡王?您没事吧?” 沐清在恭房内自是听到了太监的叫喊,南伯早已离开了,为了避免太监将旁人招来,连忙道:“我没事,不过是有些吃坏了肚子,麻烦公公稍等一会。” “那便好,那便好。”太监有眼色的退到一旁,只要人在这就行。 他看了看阿冷,觉得这个侍卫面色冷的很,怕是个不好相与的,歇了结交的心思。 而南伯已直奔后宫,他按照手中的地图躲着巡逻的金丝羽卫,转了一会找到了一座宫殿,又侧耳听了一会,从怀中拿出已经备好的迷香,顺着窗户的缝隙吹了进去。 宫殿内的女人正在泡茶,身边有两个女侍站在一旁服侍着。一丝熟悉的花香味传来,女人泡茶的动作顿了顿,眼睁睁着看周围的两个侍女倒了下去,却并不惊慌,反倒是露出笑容。 “既然来了,找人通禀一声不就好了,还费力用上迷香了。” 这座宫殿名叫云舒殿,这女子正是高夷的侧妃,高月和高和的母亲云缃。 云缃开口说完将茶水提了起来,那茶盏却是备的双人份的,她将对面的茶盏注满水。“我这茶备好多时了。” 南伯推门进了殿内,单腿跪地道:“怕惊扰了旁人,才用了这法子,给三小姐添麻烦,多谢三小姐不杀之恩。” 他自然知道这迷香对面前的女子没有用处,在没有嫁到中州之前,她乃是云都医宫三小姐,这等迷香之类的东西,于她来说根本没有作用。云都医宫的人,都需要做几次药奴,这药奴要受的其中一个训练,就是迷药关,过了这关,若非是药效极强的迷药,对她们都不起效果。 南伯抬眼看着软榻上的女子,二十多岁的年纪,面容姣好,身穿的纱裙上绣着各色的花朵,头上佩戴的也不是一般后宫女子爱的金钗之类的,而是真正的鲜花。 中州虽然不如北方寒冷,可是这已到了寒冬腊月,鲜花极是难得,为了做装饰每日怕是都要换,费了不少心。 “三小姐,真是好久没听到有人这么叫本宫了。”云缃抬手让南伯起身。“好不容易见到了故人,开心得很。阿南哥哥快起来,这般爱下跪可不像我大姐身边的人啊。” 云缃语气欢快,似是真心为见到了故人而愉悦。 南伯站起身来。“多谢三小姐。” 云缃口中的大姐正是云都医宫的大小姐云绯,沐芸和沐清的生母。 南伯在云绯身边长大,与云缃年纪相仿,两人在不懂事的年纪,也算结下了一些情谊,云缃那时候总爱跟在南伯身后叫哥哥,后来...... “自我嫁到中州之后,就再未见过云都的人了,昨日听说清河郡的小王爷要来,我就猜说不定还能见到故人呢。果然,阿南哥哥来了。”云缃站起来,走到南伯身前。 “快来,尝尝我新泡的茶,味道可跟以前一样。”云缃一把拉住阿南,把他送到软榻上坐下。 她脸上带着笑容,虽然已经生育了两个孩子,但像是多年前那个小姑娘一般。 南伯看了她半日,却还是站起来道。“多谢三小姐美意,这一次来,阿南是来向三小姐问安的。” 云缃站起来把茶杯放到他手里,眼看着南伯。 “快尝尝这茶阿,我煮了好一会了。” 南伯看这杯茶他不得不喝,手握紧了茶盏。 “怎么?担心我下毒阿?”云缃把茶杯直接拿起来,一饮而尽,南伯想拦,没拦得住。 云缃喝完茶,脸色却有些不太好看。“不好喝,泡的久了,有些苦味。果然啊,茶还是要早点喝才行,等得久了味道就不对了。” 南伯许久没见过云缃,哪怕是在云都,他后来忙着照顾沐芸,也鲜少与云缃在一处玩耍了,待后来云缃嫁到了中州,他也跟着云绯离开,这么多年,人总会不太一样的。 他本是想问一问如今王都的情况,还有为何非要将高星嫁给苍沵,不过今日怕是不会有什么结果,他抬手道:“知道三小姐安好,大小姐应该就放心了,阿南就先回去了。” “听说我那个姐姐去了中州没多久就死了?” 南伯听到她谈起云绯的死,眉间有些不悦。“是。” “没想到啊,她跟我都离开了云都,却是我现在还活在世上,而她早早的见了阎王。什么时候带我那个外甥来见见,也不知道他姐姐有几分相像。” “过几日,王上让小郡王来参加宫宴,三小姐自然能见到,只是小郡王并不知道他母亲是云都医宫的大小姐,还望云侧妃莫要说漏了。在下告辞。” 恭房门口; 眼看着已经过了许久,还没见沐清出来,那太监心里着急起来。“侍卫大哥,不如还是让小郡王出来,叫个医馆来看看爸。小郡王千金之躯,若是身体有些什么不适,耽误了医冶的时间,就不好了。”说着话,就要往恭房内进,被阿冷一把拉住了胳膊。 “哎呦,哎呦,疼,疼。”那太监立马叫嚷起来, 引得正好经过的金丝羽卫走了过来,阿冷一把把那太监松开。 这一行金丝羽卫正是负责宫内后妃和王嗣安全的,走到恭房门口,看着太监问。“这是在干什么?” “回大人,这是中州小郡王的侍卫。” 领头的金丝羽卫看了阿冷一眼,走上前问道:“小郡王呢?” “这小郡王许是有点水土不服,闹了肚子,正在恭房内解手呢。” “去看看。”那人开口道,让身边的进去瞧瞧。另有一名金丝羽卫悄悄离开,不知道向谁报备去了。 那太监这会有人撑腰,自然胆大了一些。正要跟着进入恭房,阿冷侧身拦在众人面前。 “你这是想干什么?”那太监叫到。“你以为你是小郡王的侍卫,咱家敬着你,你就敢目无王法吗?这是中州王宫,可不是你们清河郡。” “进去。”领头的金丝羽卫拔出剑,指向阿冷的脖子。 却听到沐清沉声道:“放肆,本王在内,谁敢进来?” “沐小郡王,听说您身体不适,我等前来带小郡王去医馆那瞧瞧。” “不必了,我没事。” 话刚落音,沐清带着南伯走了出来。 “怎么?中州人还有看人如厕的爱好?” 领头的金丝羽卫看了看三人,把剑收了起来。“小郡王没事就好,中州王宫规矩多了些,还请小郡王不要责怪。” “没事,我就是闹了肚子,没其他事,这位公公,走吧?” 那太监看两边差点出手,也怕万一伤了和气,自己挨了收拾,赶紧带着沐清一行人走了出去。 那一队金丝羽卫看着几人离开,领头的道:“去查一查,小郡王身边的那个侍卫,是什么来头。” “是”。 待几人走出王宫,沐清长出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是我的错,让小郡王受惊了。” “没事没事,阿冷你也没事吧?” 阿冷摇了摇头。 门外阿凉正在来回踱步,着急的看着门口,待看见几人的身影,忙跑了过去。 “小郡王你们终于出来了,急死我了。” 南伯看了看周围的守卫,道:“上车再说。回府内。” 几人上了车,驾车往回走。 依旧是南伯与沐清在车内。阿凉与阿冷在外面驾车,阿凉正在问阿冷王宫的情况。 “怎么样?王宫里面是不是特别气派?” 阿冷点头。 “我从外面看着这王宫就豪华的很,里面肯定更漂亮是不是?” 阿冷还是点了点头。 “真可惜,我武艺不行,否则就该跟着去涨涨见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 阿冷依旧点了点头。 “你总点头干嘛阿,那是王宫,怎么能说去就去。” 阿冷看着他自是没法告诉他,过几日王宫设了宴,他若是想去,只要小郡王安全,自己可以将机会让给他。 此处按下不表,马车内沐清正在询问南伯,在王宫内有什么收获。 “南伯可找到了熟人?” 南伯点了点头,刚刚在云舒殿,他本来想回来,但是被云缃拦住了。 云舒殿内; “怎么,不问了?” 云缃看南伯要走,问道。 “你躲过这么多守卫,找到云舒殿,见到我,难道就只是来看看故人?” 南伯双手抱拳,行了个礼。“本还有一些其他事情想问问,不过今日就算了。”南伯准备转身离开。 “王女高星有一个私生子,藏在他大哥的府里。” 南伯没想到听到这般辛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搭话。 “怎么,没想到?” 云缃歪着头看着南伯,围着屋内走了一圈。“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王上非要嫁女儿吗?是因为这个女儿令他蒙羞。” “你们应该见过高英和高武两人了吧。” “见过。” “是不是没想到,两个人这般水火不容?” 南伯不说话,只看着云缃自问自答:“哈哈哈哈哈,元茶作为中州的王后,嫁给高夷这么多年,大儿子掌管兵部,二儿子掌管礼部,把中州的大权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南伯知道了自己想要打探的消息,也不多待。“多谢三小姐告知,小郡王还在等我,先告辞了。” “我要你帮本宫。”云缃自称本宫,将身份换成了高夷的侧妃,南伯知道,刚刚他有意用三小姐相称作用不大了。 “云侧妃,在下只是小郡王的侍卫,怕是帮不上您什么忙。” “阿南哥哥过谦了,你可能不行,可是沐小郡王可以啊。”。 “小郡王年纪还小,还请云侧妃慎言。” 云缃看着南伯道:“不是什么大事,阿南哥哥不用紧张,只不过是高夷想让本宫的女儿高月嫁给他侄子。而本宫要你在这段时间想办法替清河小郡王求娶阿月。” 第二十六章 万年永胜 - 弑珠尘 - 乔家的七七 南伯看着身边的女人,一时之间像是没听懂云缃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 “我要你说服清河小郡王求娶我女儿高月。” 南伯气极反笑。 “小郡王是清河郡未来的主人,是大小姐唯一的儿子,她的婚事怕是轮不到旁人插手。” “旁人?”云缃走回软榻上,给自己到了一杯茶。“你不是不知道,中州这些年与云都医宫、慕容氏一直都有联姻,之前与苍莽部的婚约虽有些了波折,但终究是定下来了,只差你们清河郡独善其身?我听闻清河郡主曾经定过婚,可惜对方死了,所以在家守孝,倒是不好嫁到中州来了,沐清虽然年幼,但既然都有胆量独自来中州了,那定然也是个有过人之处的孩子,和我月儿年纪也合适,若是这一次两人也定了亲,过几年就可以成婚了。咱们还能多谢来往,有我照看他们两个,我姐姐在天之灵怕是也会开心。” “云侧妃虽然打算的极好,不过沐小郡王的婚事还由不得他人做主,云侧妃这话我就当没听过,今日也就当你我未曾见过,告辞。” “你以为你们来中州这一趟就只是来参加个喜宴吗?清河这些年富甲一方,百姓衣帛食肉天下谁人不知,你觉得中州会任由清河郡这般逍遥自在下去吗?” 云缃看着南伯,嘴角露出鄙夷的笑容。“怎么在清河呆久了,以为自己真的是清河人了?” 南伯似是没听见直接离开了。 云缃看着手中的茶水仍旧喝了进去,幼时情谊又如何,她不过是学了她大姐,为爱的人谋划罢了。 过了一会两侧的侍女悠悠转醒,连忙告罪。 “无妨,起来吧,去看看 “四王子呢?” “师傅正带着他练箭呢。” “给他送个暖炉过去,仔细别冻坏了手。” 南伯随沐清回了府中不久,中州的赏赐便下来了,都是些金银玉石,南伯叫人收起来后,便带着阿冷出了府。 沐清本想着在中州城转转,还没想好去哪,高英和高仁两人就来了,因着高夷说的话,这两人如同得了谕旨一般,要与他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知道沐清对小东西感兴趣,就带着沐清逛工事铺子,只是两人又不对付,每进一个铺子都要推荐不同的东西,差点要打起来。 “小郡王可喜欢这柄长枪?这是我父王攻打北部的时候,特意改造的兵器。” “长枪那般重,怎么适合小郡王,您不如瞧瞧这把匕首,正是削铁如泥。” “这是我中州城内做匣子最好的铺子,各种尺寸各种款式,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 “小郡王来这里,看看这个灯铺,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此乃走马灯,这上面是用薄金片打造的,能随着烛火燃烧慢慢流动,有趣吧。” 沐清跟着两人逛了两日,虽然头疼于他们总爱争执,不过还是带着阿凉,买了不少东西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回府。 几个箱子依次排开,沐清像一只孔雀般,向南伯与阿冷展示自己这几日的收获。 “阿冷你看着这个梳妆匣,这盒子打开上面竟然是一面镜子,这里面还能左右分开,不同的区域可以放不同的东西,阿姐一定会喜欢。” “还有这把金丝长鞭,是专门给哥哥定做的。” “我还在一个小店里找到了一个可以随着风转动的走马灯,回去带给父王瞧瞧,还有,给海夫人也带了一件金丝外衫哈哈哈,好看吧。” 阿冷一个劲的点头,阿凉在一旁一件件打开,再一件件放回去。 “虽然阿冷你要跟南伯忙活,不过我还是为你选了一把匕首,你看这上面还有一个冷字,怎么样,是不是很合适你?” 阿冷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一时之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阿凉冷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扔给阿冷。 “小郡王可是惦记着你呢,给你和南伯都带了礼物回来。这可是我一路抱回来的,拿好了。” 沐清用手里的扇子敲了敲阿凉的头。“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几日哪少了你的。” 说完走到南伯身边。“南伯比我常在外面,又有阿姐在,定然什么都不缺的,不过我前两日看南伯的鞋子好像有些坏了,就重新挑了一双,你正好试试大小合不合适。”说罢将其中一只箱子递给南伯。 南伯受宠若惊的接过来:“怎么能让小郡王帮我买这东西。” “阿姐说一家人在外面,就要互相照顾,南伯阿凉和阿冷好好照顾我了,我自然要好好照顾大家。”沐清笑着说完。坐在椅子上,每天逛街也是很辛苦啊。 南伯看了看门口,阿冷有眼色同阿凉关上门走了出去。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那日急匆匆的,没来得及跟小郡王细说,这两日我在中州仔仔细细的查探了一番,王女高星确实有一个孩子,就藏在高英的府内。”南伯将高星之事说与了沐清。 阴日就是高夷为迎接沐清准备的宴席,按照惯例中州王室不少人都会出席,瞧这高夷之前那番话的意思,怕是苍沵等人也会出席,南伯只能尽快打探清楚王宫的情况,免得沐清陷入困境。 “原来如此,也不知道苍沵知不知道这件事。” “无论知不知道,他既然想留在中州,自然会娶的。” “那这个苍沵,还真是个可怜的人,家里人都被他叔叔害死了,还要为了或者把自己变相卖给中州做女婿。” “各取所需,何来可不可怜。” 沐清换了个话题道:“不过他们这订亲宴什么时候办啊,要是早点,说不定咱们还能回清河过年呢,我这几日看了看中州虽然新奇的玩意有不少,可是人也是少,这都腊月底了,街上都没什么卖年货的铺子。” “说是礼部正在算日子,应该也快了,阴日就是宫宴,小郡王......” 南伯又细细的给沐清说了说宫内的规矩,到了第二日,一大早王宫就专门派了马车来接,还带了一道谕旨,特批了沐清允许他多带几人一起进宫,说是这样热闹一些,不过沐清与南伯商量了一番,除了他们三人,只多带了一个侍卫,其余人在宫外接应即可。 这日祈乐宫人倒是不少,除了高夷元茶一众,苍沵和苍卓尔玛也来了。 自那日住在宫中后,高夷将苍莽部的其余众人送回了驿馆,但是他们两人还是住在王宫内,苍卓尔玛心中猜测怕是高夷担心出了王宫,自己会对苍沵不利,所以干脆不提出宫一事,只道等着苍沵与高星的订婚礼,礼成后就回苍莽部。 沐清一进殿内,就看到了那个坐在高夷右手侧下方紧挨的高英的两个男子,穿戴者苍莽部的服饰其中一个眼眶较深的,手臂上有一块白布,这是守孝之人才会绑着的,他猜测那就是苍沵,身边那个比他高大不少的男人,应该就是苍卓尔玛。 因为两人这几日一直在宫中居住,因此来的早,苍卓尔玛似乎与高英相见恨晚,频频举杯,像是前几日未曾见过一般。 不过也是,高英掌管兵部,而苍莽部本身土地辽阔,盛产骏马,每年都要向中州进献马匹,两人一种意义上来说是一条线上的。 而沐清的座位被安排在高夷的左手下侧,紧挨着高仁,清河每年都会进献粮草,正属于礼部的范畴,因此两人这么安排也不出错,只是如此一来,他便和苍沵遥遥相对了一般。 他便光阴正大的看着对面那两兄弟,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和谐,但是又一时之间想不到是什么。 高夷早看到了沐清的动作,笑着问道:“咱们小郡王还不认识苍莽部的两位少主吧?” 苍卓尔玛老早就察觉有人看着,但是并不声张,像是没发现一般,直到听到高夷这话。 他极有眼色的站了起来,内心也有按捺不住的喜悦,虽然高夷说的是两位少主,可过几日苍沵去了灵安刹,这少主可就只有他一个人了。这就意味着中州不仅册封了他父亲,还肯定了他的位子。“苍卓尔玛向小郡王问好。” “苍沵。”苍沵点头道,脸色依旧不是太好,看着像是精神不济。 “我弟弟因丧父之痛,这几日一直状态不佳,还望小郡王莫怪。”苍卓尔玛替苍沵道歉。 沐清并未想到自己瞧苍沵的样子被这么多人发现了,只好尴尬的笑了笑,举杯同几人喝了酒。“沐清未曾见过两位,失礼了。” 他不再盯着对面看,却察觉左侧那张桌子,一个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正冲他挤眉弄眼。 “那是四王子高和,云侧妃的小儿子。”南伯提醒道。 沐清自然不知道他母亲同云缃的渊源,之然也不知道这少年乃是他的表弟,只是笑了笑。 “阿和,你又为何这般盯着人看?” 高和看上去是个有些害羞的少年,听高夷问话,却是不敢答,只是走出来跪在了地上,如此动作倒叫大殿安静了下来。 坐在高位上的云缃,看着地上的儿子,又看了看坐在沐清身后的南伯,笑了一笑,开口了。 “阿和应该是没见过这英俊的少年郎吧?今日这满堂的少年郎,可真是好看极了,连我都看花眼了。” 云缃这话说的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也是实情,高英、高仁、高和、苍沵、苍卓尔玛、再加上一个沐清,正是一群少年郎。 “这些可都是我中州的好儿郎,当然好看。”元茶也配合的说到。。 高夷看了看底下的众人,笑着举杯。“来,就随着本王,敬这天下众生,愿我中州盛世太平哈哈哈哈。” 众人提杯道:“愿我中州万年永胜。” 第二十七章 腊月初七 - 弑珠尘 - 乔家的七七 南伯说完重重的磕了个头。“王妃对属下既有救命之恩,又有教养之情,这辈子,愿为郡主和小郡王临行之前王爷和郡主,将小郡王托付于我, 待众人纷纷落杯,云缃看了看在沐清身后伺候的南伯,然后开口道:“说起来臣妾还不知咱们的王女高星定了哪一日过礼,王宫许久不曾办过喜事了,那日可要好好热闹一番。” 高夷闻声看向高仁,定日子的事情已经让礼部看了好几日了。“说说吧,定了哪日?” 高仁忙起身道:“回父王,这几日儿臣和礼部的诸位选了两个日子,正打算让父王跟母后挑一挑。一个是年后正月十九,过年的事情正好忙完了,日子也合适。”他一边说一边看着众人的眼色。“若是想在年前办,还有一个腊月十八也是好日子,就是太近了些。不知道操办起来会不会着急了些。“ “只是定亲,又非成婚,无需大操大办。我看腊月十八正好,今日是腊月初七,十天的时间,可够?” 高夷先说了无需大操大办,又觉得腊月十八好,如此一来倒省的别人再出什么意见,高仁自然没有疑问。“自然够的。只是不知道苍莽部这边?” “一切按照王上的意思来就好。”苍沵起身回道。 “那就腊月初七。” 此事说定,沐清就开始算起时间,他从离开清河算起,已经出来大半个月了,也不知道阿姐他们有没有想念他。 清河郡,沐王府内; 医官正在为沐昭把脉,他的咳疾这些日子一直不见一丝一毫的好转,甚至因为这几日降了雪,越发咳嗽,几乎夜夜无法成眠,只能靠沐芸的香料让他睡上一会。 沐芸心中着急,香料的效果越来越短,若是加大药量,那其实和昏迷无异。沐清不在府中的这段日子,她几乎每日都要在阴心堂呆上几个时辰。 沐荧的伤好了一些,可以下床活动,只是要谨防着冻伤。 江川端着一方描金错银的镂空璃纹手炉在一旁道:“爷,今日又下雪了,咱们要不还是拿上香炉吧。” 沐荧披上毯子,看着一旁的桌子上放着的那一方没用的香炉,想起前几日。他去阴心堂,正好遇上了沐芸。 他从怀中将手炉递给沐芸。“这几日落雪了,长姐虽然操心父亲的咳疾,但是也要仔细着自己,若是生了病就不好了。” 沐芸并未接过去。“不必了我每天要给父亲调香,这炉子有炭火的味道,我对香有影响。”说完就进了沐昭房内。 从那天开始,沐荧虽也是常来阴心堂看望父亲,但手上再没拿过东西。 “不必了,快用午饭了,先去瞧瞧父亲吧。” 等到了阴心堂,正巧看到沐芸在与医官一块商量药方的剂量。 不过三刻,宴席就结束了。高星与苍沵的婚事定下来,苍沵和苍卓尔玛也不适合在宫中住着了,高仁和礼部众人开始忙碌定亲的事宜,苍卓尔玛作为苍沵的长辈自然也要跟着去礼部议事。自然要与苍沵再说上几句话,。 沐清看着一边走出来的苍沵,和苍卓尔玛似乎在说些什么,而后两人往不同的方向去了。之前苍沵一直坐在,他倒是没看出来,苍沵脸色虽然不是很好,不过这身量竟然比他高出不少。 “苍沵少主?你们不是住在宫内吗?怎么也出来了?”沐清有意搭话,这些日子听了不少关于苍沵的事情,对他本人也很好奇。 苍沵闻言转头看着这个今日总在打量自己的男子,无论是在大殿上,还是出了王宫,这位沐小郡王,真是毫不遮掩对自己的注视。 他像这几日常做的一样,行了个礼,面带忧郁,强挂着笑容。“沐小郡王。定亲一事在即,我在宫内住着不太方便,还要回驿馆做些准备。” 沐清看着他终于知道是哪里有问题了,母亲给阿姐留下的医书上曾说,相由心生,一个人的长相往往与他的个性相符,苍沵身型高大,面部轮廓硬朗,眉眼距离稍宽,虽然他面色苍白看似虚亏,可是不该是这般赢弱无力。 沐清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露出笑容。“苍沵少主不必这般客气,你若是住在驿馆,倒是方便了很多,正巧我也住在中州城内,改日我去驿馆拜访。” 苍沵不知道自己的伪装被眼前的少年看穿,还是像虚弱的紧那样垂手行了个礼,继续朝宫外走去。苍卓尔玛已经叫了苍莽部的人来接苍沵回驿馆,沐清看他骑马离去,才上了马车。 南伯看着一脸笑容的沐清。“小郡王可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有趣?很有趣。你不觉得苍沵很有趣吗?” 南伯不解,他今日的注意力都在王座上的众人身上,倒是没怎么看苍沵。“可是他有什么不对?” “他,哪都不对。南伯今日见他觉得他如何?” 南伯尽力回想了一下苍沵的长相。“虽然看上去高大好像没比他哥哥苍卓尔玛差多少,但是气势上较之苍卓尔玛差的不是一点半点。面色苍白,脚底浮弱无力,隐约有气血不足之态,可能是前段时间受的打击太大了,整个人颓废了。” “是吗?我倒是觉得,他不仅没有颓废,反而有些斗志。不过定亲礼若是年内办完了,倒是蛮好的,回去的时候咱们快些,未必不能在府中过年。”沐清一边随着人流玩外走,一边冲南伯耳语道。 南伯却不如他这么乐观,今日云缃在上面频频看他,心中定然还在算计沐清,还需向沐清说一说才好。 虽然一开始想要瞒着沐清他母亲的事情,但是此下情形,却是瞒不了,等他日回了清河,再向郡主赔罪。 等回了府,南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把沐清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扶起他。 “南伯这是何故?” “小郡王,属下今日想给您讲一个故事。” “可以啊,索性我今日也没有别的事情,来来来坐着讲。” “小郡王,属下今日讲的这个故事要从十九年前说起,还是清河郡小郡王的沐昭,也就是您父亲......”这是沐清第一次在南伯口中听到关于他父母之间完整的故事,父王是如何认识母妃的,为什么府中还会有海夫人存在,阿姐又为何不喜欢他看医书。 “我就说我母亲定是从云都来的,否则她怎么会医术恰好姓云呢,虽然你们没有说过,但这么多年来,我也猜到了一些,海夫人现在虽然不是我亲生母亲,但是对阿姐哥哥和我向来一视同仁,也没有有失偏颇之处。我母妃已经去世多年,斯人已逝,总要朝前看,南伯不必如此。快起来。”。 南伯说完重重的磕了个头。“只是有一事,您还不知,王妃以前,是云都医宫的大小姐,也是当时云都医宫的第一继承人。” 沐清听到这,才睁大了眼睛,他想过母妃或许与云都医宫有关联,但是也没想过,这关联竟然是他母亲竟然曾是云都医宫的继承人。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