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莫回头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这是熙宁二年的早春,暖意中带着料峭的春风吹拂了开封的每一个角落,吹进了每一个人的心坎儿里。 天气算是好的,湛蓝的天空放佛铺开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开封城笼罩得严严实实。天上没有一丝的云,卯足了劲儿的阳光豪放地射向大地,努力地驱赶着冬的尾巴。 积雪大多已经消融,偶有点点的斑白似乎诉说着冬的来过。虽然枯萎的树枝仍旧没有嫩芽,可树干已经泛请,只是那么淡淡的,也叫人心中升起了无数的畅往。 这里是开封,从来就不确少繁华和热闹。马行街更是如此,虽然晨起的太阳才刚刚到八九点钟的样子,可热闹的马市已经过去了大半,两旁比肩接踵的商铺也陆陆续续开起了张,在这马行街似乎从来都不确少热闹。 沿着马行街一路向前,两旁充斥着小贩各具特色的吆喝,酒香扑鼻而来,饭香勾人味蕾。在这马行街的尽头分出了两股岔路,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虽然只是这么一个分叉,可里面的景象却大相径庭。 信步随着向右边的岔路口走去,放佛一下子从闹市到了清宫。高高矮矮的房屋鳞次栉比,可多都是门窗紧闭,看不出一点烟火的气息。有那么一家,虽窗是关着的,可那破旧的门板却半张着,透过那半掩的门板,似乎还可以看到里面有人影儿在晃动。更为奇怪的是,这破旧的门板上面竟然还写着“莫回头”三个字,真是不知道,这是商铺的字号还是主人给自己留下的警世名言。 “哥,这日头都老高了,你怎么还没磨蹭完?”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这门板中传出,接着是一个女孩子娇嗔的责怪。透过门板只见一个健壮的少年正端着一个大碗猛地往嘴里扒拉着早饭,被姑娘这么一催吞咽得更猛烈些,一口饭随着咳嗽喷洒了一地,有些还溅到了女孩子得身上! 女孩子?这声音的的确确是女孩子,而且还属于极其悦耳动听的那一种,可这扮相……哦,对了,应该是女孩子,因为那头顶上的确顶着双髻。 “哥,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叫人不省心?”女孩子一边吵嚷着一边掸落身上的脏迹。 “明明是你催我……我才……”少年又咳嗽了两声,两鬓有些微红。 “你什么你?站一边儿去,没瞧见这都是你弄的?”姑娘用肘子推搡了一下少年,用扫帚将地上的脏物扫起。 “爹!你给评评理!刚才这事儿您老可是都瞧见了,这能怪我?”少年朝向了在屋子浇落桌子旁坐立的长者,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孩童。 “南风啊!你说你都多大了?这都快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怎么还不知道爱幼这个道理?”长者虽这么说,可眼神完全没有偏离,他目光始终透过窗户看向头顶的那抹湛蓝。 “听见了吗?我是幼!”姑娘嬉笑地朝着南风眨眼。 “不是,爹!还讲不讲道理啊?封遥都十五岁了,还幼?您要说我该娶媳妇了,那她就该嫁人了!”南风朝着封遥也是一阵鬼脸,脸上的表请无比的得意。 说到嫁人,口齿伶俐的封遥脸倒是刷地红了起来。 “怎么?知道害羞了?”南风知道抓住了封遥的软肋,得意洋洋地看着封遥。 “我害羞什么?家里你是哥哥,你这个哥哥连个媳妇的影儿都没有呢,我这妹妹怎么嫁人呢?所以,南风哥哥,你可要努力呦!”封遥攥起了小拳头朝着南风是一阵撇嘴儿,把个一旁的爹也给逗乐了。 “封遥,你说你这张嘴这么不饶人,将来谁敢娶你做老婆啊?”南风放下了饭碗,整理了一下衣衫。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想要娶我的人啊都排着队呢!”封遥满脸的傲娇。 “封遥这话说得对了,就凭是我萧拯的女儿,那绝对不愁嫁!”长者脸上现出了慈祥的微笑。 “哎!真不知道你们哪里来得信心!?”南风叹息地摇了摇头。 “哥,你还嘟囔什么呢,赶紧的,跟我出去了!”封遥拉着南风的胳膊就往外奔,将萧拯的一句“当心,早点儿回来”的叮嘱抛在了脑后。 开封的热闹是萧封遥早就听说了的,也心驰神往了许多年,虽然那颗向往的内心无数次的躁动过,可她真的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真的来到这人间的天堂! 的确,萧拯三人的确是初来乍到,具体算来,到了开封也就只有三天,别看只有三天,可他们从对这里一无所知到成为了这里的一个小小的商贩,也就是这三天的光景。 是的,那破旧门楣上的“莫回头”就是他们商铺的字号,看起来叫人一头雾水,想起来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是什么文豪在世估计也猜不出这“莫回头”是卖甚东西的。不过说起掌柜的萧拯,那的确是掌握了家传几代的手艺……制香!也就是女人用的各种胭脂水粉,熏香用的各种香料,那简直是独有自己的秘籍,手艺堪称一绝。 就在自己居住了几代人的小村落,萧拯的大名可是传播了方圆上百里,什么官府妻妾,富家小姐,那可真得排着队的! 萧拯倒也不是什么贪财之人,每年制出的水粉香料就那么多,先到先得,卖完拉到! 萧南风是萧拯唯一的儿子,按理说老爹有这样的手艺,自己怎么也要学个一招二式的,可萧南风对此毫无兴趣,不但如此,对老爹这一行还颇有微词。他认为男子汉大丈夫,要做就得做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向往英雄的他投身武行,练就了一身功夫,在镖局行业干得倒是风生水起!成为了十里八村远近闻名的镖夫! 至于说萧封遥,那绝对是萧拯的心尖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再加上有萧南风这么一个勇猛的哥哥保护着,萧封遥可以说横行乡里十几载,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爬过,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更是豪爽的像个江湖的侠客。 要不是萧拯突然决定要带着萧南风和萧封遥来开封,真不知道萧封遥这样横行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街市上的人更多了起来,就连他们这偏僻的岔路都有了些许的人头,封遥在这样热闹的集市中流连忘返,从一个摊位飘到另一个摊位,从一家铺子辗转到另一家铺子。这个东西拿起来摸摸,那样东西拿起来瞧瞧。虽说自认为有一定的见识,可此刻却真是一点儿也见不出来。 眼看着在这样的流连中日头已经爬上了头顶,可萧封遥的兴致始终不减,害得萧南风在她的后面紧追不舍,半步都不敢离开左右。 在街市的一侧,远远的就瞧见围了一大群的人,人群时不时地发出阵阵叫好,看样子一定有大热闹可看。封遥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南风也紧跟了过去。 人已经围了几层,封遥左钻右蹿从后面挤到了前排,果然,是老少三人在玩儿杂耍。一个长者,一个汉子还有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女童。 老汉正在进行的是大鹏展翅,女童则金鸡独立立在了老汉的后背。小孩儿虽然保持着平衡,可看那紧抿着的小嘴儿,憋红的小脸蛋儿,还有略微颤抖的小腿,紧紧扣住老汉后背的小脚,封遥却突然有一阵的心疼。 在看那汉字子,显然已经是表演了一段时间,上身已经脱去了所有的外衣,露出了光滑黝黑的脊背,此刻他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一摞的青瓦,额头已经暴起了青筋,气沉丹田努力运气,一只手掌已经弯成了弓形。这样的场景封遥常见,因为南风就是习武之人,这点功夫也算是家常便饭。只听一阵叫好,原来汉子已将一摞的青瓦变成了碎片! 南风也跟着叫起了好来,可封遥却有些怅然若失,她心里有些隐隐作痛,不知道是为那个孩童,还是为那个汉子,还是为跟他们相似的自己,哥哥,还有爹爹? 封遥抿着嘴唇从腰间摸索出了几个铜板放在了地上的瓦罐当中,随即抽身退出了拥挤的人群,脸上已经爬上了淡淡的愁云。 南风看得正起劲儿,一转身看不到了封遥的影子,他也急忙钻了出来,正瞧见封遥无精打采地向着来时的路迈向了脚步。 “怎么了?看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去?是不是觉得那个汉子表演得太一般,跟你哥比茶园了?”南风拉住了封遥问道。 封遥抿了抿嘴唇,看着这个一直宠爱自己的哥哥,她突然眼眶有些湿润,鼻子一酸,为了不叫南风发现她赶忙一把环抱住了南风,在他的肩头轻声道,“哥,你对我真好!” 这一句叫南风听得是一头雾水,可封遥很少这样温柔似水,他也心伟地摸了摸封遥的头,嘴角儿现出一丝宽慰的笑。对这个妹妹,他从来有的只是爱惜。 第二章 初见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正当萧封遥依偎在哥哥的怀里悄悄舔舐自己小小的神伤的时候,一个强烈的冲击波将她和萧南风两个人彻底地冲断。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就算萧南风武艺加身也是猝不及防,他一个趔趄将自己定住,可封遥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一个跟头重重地摔在了一边。 “这么个不长眼的东西,撞到本姑奶奶还想跑……”封遥说着挣扎着起来就要追赶,还是南风拦住了她,“算了算了,你还是看看你哪里有没有受伤?”南风在封遥的身上上下打量,确定只是衣服沾染了灰尘并无大碍之后才放下心来。 “什么就算了,哥你就是……”还没等封遥话说完,几个大汉满脸的急躁从后面追赶过来,此时的南风早已经有了准备,他一把拉过封遥躲在了一旁,看着几个汉子呼哧哧地跑远。 “这什么京城啊?大白天的就这么乱也没人管管?还不如我们小乡下呢!”封遥嘟着嘴巴抱怨道。 “是是是,在乡下谁敢这么惹你,你还不把他们大卸八块!”南风笑道。 “你还知道啊?还练武的呢!别人这么欺负你妹妹你都不替你妹妹出头,竟知道替别人说话?”封遥的火气朝南风撒来。 “封遥,爹爹叮嘱过的,咱们刚到京城,一定要小心谨慎,不敢胡乱造次,万一得罪了什么人,我们承担不起。”南风语重心长地劝解,可封遥哪里听得过这样的话语,她打断了南风的话道,“是是是,我的安分守己的好哥哥,整天就知道爹爹说爹爹说的,爹爹年纪大了爱唠叨,你这么小也这么爱唠叨。” “不是,,我……” “好好好,你别说了,我也逛累了,现在要回去了。”封遥一摆手就要走。 “我送你!”南风寸步不离。 “送什么啊送?就这么一条街你还怕我走丢了不成?”封遥挡住了南风。 “不是,我是怕……” “怕什么啊怕!我保证不玩了,我就老老实实地回家!我可经告你啊,你已经和人家镖局的人约好了,第一次去就耽误时辰可不好!”封遥认真起来的样子着实可人,南风也笑了。 “你就放心吧,我准保回家!你赶快去吧,这都尚无了,再耽搁跟人约定的时辰都过了!”封遥的话的确是动摇了南风,这个活计是他来京城之前就托人联系好的,就在一天之前,镖局捎来口信儿说叫今日晌午会面,本以为跟着封遥一路走着就过去了,也没想到封遥竟然半路想回去了! 见到南风还在犹豫,封遥装作生气的样子道,“你怎么连这么点事都信不过我?”南风为难地看了看封遥,的确,这光天化日之下,马路也就这么一条,封遥也这么大了,想必一个人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他目送着封遥的背影离开,直到那个身躯在人群中再也看不到,南风才向顺丰镖局走去。 封遥的确是个感情用事的女孩子,她任性起来任凭萧拯也拿她没有办法,固执起来是十头牛也拉不回头。她一心想要出来溜达,那是萧拯也拦不住,她要是不想溜达了,那就算萧南风也陪同不得。 说了没有兴去,分孤傲的脚步也就不再留恋,她顺着来时的路向着自家的小铺子走去。 来得时候玩儿的忘形,竟不知道已经走出了这么远,少了人陪伴的封遥觉得有些孤单,脚下的步伐都变得慵懒了起来。好不容易穿过了几条横街,终于看到了道路尽头的岔路口,封遥拐进了右侧的小路,到了晌午的路再次清净了起来。 视线极好,封遥远远地就看见了自家“莫回头”的小院儿,封遥苦涩地笑了笑。原本她认为自己是一个心大的丫头,她向往京城,向往繁华,对自己居住了十几年的小村落有着本能的反感。可谁知道,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那个山坳里的小家,习惯了那里的一草一木,她熟悉那空气中弥漫的味道,她依赖着那里的草木山河,她眼里看到的,心里想的竟还是那个山坳,那个村庄。 封遥清晰地记得当爹爹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自己和南风的震惊,尽管他们百般地追问,可一向对封遥百依百顺的爹爹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任凭封遥怎么耍赖撒娇就是一个字都不肯吐露!可在萧拯的心里,离开已经是坚定无比的了,无论谁说什么。所以,就在一个天空笼罩着薄云的早上,萧拯带着封遥和南风离开了那个他居住了几十年的家,离开了那些对他的香料有着许多依赖的乡里,走上了通往开封的大路。 一路上的风光变换叫封遥觉得很是好奇,也冲淡了她对那个家的记忆,可就在刚刚,就在她看到自家商铺的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那哪里是京城的“莫回头”,那分明就是山坳里那片欢乐的乐土。 原来,一切,都敌不过家的印记,一切都抹不去故乡的印痕。 封遥有些怅然若失,开封的绚烂在她的眼前一下子都失去了颜色,她缓慢的脚步已经踱到了铺子的门口,一个鬼祟的身影儿在院落的后面缓缓地移动了几下,封遥立马警觉了起来。她悄悄地捡拾起散落在一旁的一根木棍,悄没声息的朝着那个晃动的黑影儿走去。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封遥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棍棒,朝着那个黑影儿发出了严厉的斥责。 “我……这……我说兄弟,你这是做什么?”黑影儿一个转身将封遥一把拉到了黑影儿当中,封遥第一次距离除了爹爹和哥哥的异性这么近的距离,她握着棍棒的手有些颤抖,窘迫的环境叫她呼吸急促,她说话都有些磕巴道,“谁……谁是你的兄弟?你这狗眼可把人看清楚了!”封遥努力向后移动,使劲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都这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个干什么?主要现在有人要抓我,你这个样子很容易暴露的!”说着话,那人又把封遥紧紧地拉在了他的一侧,就在这时,那人似乎感觉到了封遥性别的不同,他慌张地上下打量着封遥,虽说还是满脸的惊恐,可毕竟似乎还是看出了封遥是个女的,不过那人似乎没有一点的尴尬和窘迫,反倒满脸憋着坏笑道,“你……你是个女……的?”说着,那人竟笑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我是个女的有那么好笑吗?”封遥像是被人羞辱了一般霍地站起,眼中已经喷射出愤怒的火焰。 “不是不是不是,小姐,你是女的一点儿也不好笑,只是……我这……”说着,那人又继续笑了起来。 “你……”封遥说着就要抡起棍子。 “错了,错了,错了,小姐我错了,有人要抓我呢,求你行行好,救救我!”说着,那人再次将封遥拉进了暗影里。 封遥这次没有挣扎,她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少年,俊朗的外表,高达的身材,分明的五官,看这穿着,还有这打扮,这分明就是一个富家公子的模样。看到这里,封遥垂涎的眼光泛起了少有的秋波,拿着棍棒的手也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知觉,直听咣当一声,棍棒掉在了地上,少年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哎呦”。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其实是想把这棍子扔远一点儿的,可没想到这棍棒竟然这么重……”封遥讪笑着将棍棒踢得远了一点儿。 “这还真是重啊?不过我好像记得你刚才把它举得挺高的?”没想到少年一点儿也没给封遥辩解的余地,一句话弄得封遥尴尬不已。 “算了,你先别管它重不重了?你为什么躲在这里?是有人追你吗?”封遥岔开了话题,很明显,俊美少年似乎并不喜欢这个话题,他白了封遥一眼,眼睛又警觉地向四处看了看,一切似乎都平静了下来。 要不是他自己刚刚用了一个金蝉脱壳,恐怕现在早已成了瓮中之鳖了。想到这,俊美少年吐出了一口气,紧张的心情也稍稍松懈,靠着后面的墙垣坐了下去。封遥似乎也没有要走得意思,她一屁股坐在了少年的旁边。 “你不怕我是坏人?”少年狡黠一笑。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封遥一句话,少年竟然笑出了声音来,可也就那么一刹那,少年收敛了自己的放纵,他俊美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惨淡的愁云。 “怎么?你有心事?”封遥问,少年不语。 “你为什么被人追?”封遥又问,少年再次沉默。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出去告诉那些人你在这儿?”封遥急了,她蹿了起来。 “你不会!”少年冷冷地回答。 “这可不一定,我下一步要做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怎么……”封遥还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下一秒发现自己已经和那个俊美的脸庞如此地贴近,那高耸的鼻梁放佛已经碰到了她的肌肤,“你……你……干嘛?” “求求你,收留我!”少年哀求道。 第三章 偶遇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萧封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不是她清楚地看到了那个少年高傲的头颅重重地点了两下,将她晕晕沉沉的脑袋磕懵,她一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你!要我收留你!千万不要觉得我这个样子就很无知,告诉你,我也是见过世面的。不说别的,就你这身衣衫,还有你头上的这枚金簪,再加上你腰间这块晶莹剔透的玉佩,不说你是官宦之家的公子怎么也是富家门上的公子!哎!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家道中落,就你这身上的物件儿,随便一件儿都够你吃上几年的了!你这么一个大人物,叫我收留你!敢问阁下觉得合适吗?”封遥跳起来把少年身上细数了个遍。 “看来姑娘还是喜欢以貌取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肤浅。”少年脸上显出鄙夷的神色,在封遥说话的当儿,将那头上的金簪,腰间的玉佩一一解下塞到了封遥的手里,“好了,按照你的说法,现在你是富家小姐了,敢问小姐,可不可以收留在下几日呢?” “不……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赖?我……”封遥突然觉得自己已经不能说话了,少年飘逸的头发已经垂落了半边,封遥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汉子的确比她自己还要秀美! “姑娘,请擦好你嘴边的口水!”少年这么一提醒,封遥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她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问道, “喂!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怪?要求我收留你还一个劲儿的贬损我!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得还有几分姿色就敢随便指责别人!我告诉你,我萧封遥……” “原来你叫萧封遥!”少年莞笑。 “啊?我……谁……”萧封遥此刻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光,而且是左右开弓的那种,明明自己应该先把对方摸个清楚才对,还没怎么着呢,自己却先把大名给卖弄出去了!不过说就说吧,反正她萧封遥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一个名字,谁还能真的在乎? “怎么?萧封遥怎么了?”封遥故作镇定道。 “挺好!我没说什么啊!那敢问萧小姐,能否收留在下呢?”少年脸上是略有呆板的严肃。 “收留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既然是要我收留,我怎么也得知道知道你的底细吧?否则一不留神我收留个江洋大盗,这可不是好玩儿的!”封遥掂量着手中的那枚簪子还有玉佩,还故意一副拿不稳的样子,险些将玉佩摔在地上,可暗中观察这少年的神色,似乎她要摔下去的就是一块儿烂泥巴,根本没有引起他的任何波澜。 “那小姐想知道些什么呢?”少年问。 “怎么你也得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年方几何?家住哪里?父母为谁?为何到了这般田地?”萧封遥问完这些,心里竟有那么一丝丝得窃喜,恨不得连他得深沉八字一块儿讨来。 “就这么多?”少年皱了一下眉头。 “就这么多?怎么?难道还觉得我问得不够仔细?不过我知道也就这么多了?还能问什么呢?总不能问他祖上都有谁?祖坟埋在哪里吧?”想到这,封遥点了点头,“就先问这么多,以后我想起来了再问。” 少年清了清嗓子道,“我叫蓝祎……” “蓝一……你父母起名字是不是也太简单了点儿!就一个一就把你给打发了?是不是你还有兄弟姐妹什么的叫蓝二,蓝三啊?”少年刚说出自己的名字,封遥就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她不是那么没有规矩的人,只是想报一下刚才被嘲笑的耻辱,所以才做作地夸张了好笑的样子。 可是少年没有一点儿炯色,他看着封遥,像是在看一个古老的物种,直到把封遥看得有些发毛停止了笑声才幽幽道,“祎隋的祎,形容事物美好而珍贵。此名是家父所起,虽然家父不是什么状元榜眼,不过不知道探花是否入得了姑娘的法眼?”少年平淡一语冰封了封遥得意的神情,她干咳了两声以掩饰尴尬问道,“那你家住哪里?被何人所追?为何到了这般田地?我事先声明,虽然你这张脸长得很有诱惑性,我也是一个好善乐施之徒,可什么市井流氓,盗贼匪患之流我可一概不收。”封遥道。 “放心,我没那么龌龊,既不是盗也不是贼,相反,正如你看到的,我的确是一名富家公子,开封的蓝府就是我的本家,追我的也不是什么官府之人,他们是府上的家丁。”蓝祎侃侃而谈,听得封遥是目瞪口呆。 “你……一个公子……被你家的家丁所追?你还跑得这么狼狈?你觉得我长得有这么容易上当吗?”封遥鼻孔发出了一阵鄙夷的哼声。 “你好不好骗我不知道,不过我说得可都是实话。至于说他们追我,我也是有难言之隐的。”蓝祎此时才现出了少有的难色,封遥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她忽地一拍巴掌道, “难言之隐?难不成你你是你父亲的私生子?这么多年你父亲一直把你藏了起来,可是有一天,忽然被你i父亲的老婆发现了,她就派家丁来抓你,把你抓回去就要把你……灭口?”封遥压低了嗓音凑到了蓝祎的面前,一只手还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面做出了一个杀的手势。 蓝祎叹息了一声,他似乎觉得眼前这个应该是个女子的人如果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就是想象力太过丰富。 不过,看眼前这位的表情应该还不知道他蓝家在京城的影响,更不知道他蓝大公子在京城的威望,否则也不会说出这么无脑仁儿的话来。不过这样也好,要不然还真怕她不敢收留自己呢! “姑娘想得太多了,我不是什么私生子,他们抓我也不是为了灭口……是为了给我……相亲。”蓝祎道。 “相亲?”封遥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蓝祎,不得不说,这个少年长着一张女孩子都嫉妒的脸,就连身材也是这么的无可挑剔,再加上他口中所说的显赫的家世,给他提亲的人肯定是不少! “怎么?姑娘没听说过相亲吗?”蓝祎脸上现出堪人玩味的神色。 “说什么呢?相亲谁不知道?想当初在老家的时候,给我提亲的人差点儿把我家的门槛儿都挤破了。只不过本姑娘一个都没瞧上而已。那你呢?为何说到相亲你就要逃?难不成你双亲给你找的姑娘是不是十分丑陋?才叫你落荒而逃?”不知道为什么,封遥的话格外的多,片刻之前有些阴郁的心情也随着这个蓝祎的出现而一扫而光。 “肤浅!”蓝祎白了一眼封遥。 “肤浅?蓝大公子,千万不要装得太清高!谁不知道你们男的,娶亲只娶窈窕淑女?你自己为何逃跑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了,用不着在我这儿装清高!再说了,古语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喜欢漂亮的也没错,更何况你这皮囊长得也是秀色可餐的……”封遥又开始调侃起来。 “行了,我说叫你收留我一些时日,你到底答应不答应?”蓝祎急着打断了封遥的话,看样子,他很不喜欢封遥说得这个话题。 “急什么啊急?我这话还没问完呢!”封遥道。 “还有什么快点儿问。” “喂!你倒不耐烦了!你要想想清楚,你现在可不是什么公子哥,你是要求着我收留你的!” “那好,求求你收留我吧!”蓝祎硬邦邦道。 “这哪里是什么恳求的语气?你的父亲没有教育你,对代长辈要有礼貌吗?”封遥咳了咳道。 “长辈?哪里?”蓝祎四处看了看道。 “喂!长姐也是长辈的好不好!”封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那敢问小姐年方几何啊?”蓝祎瞥了一眼。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多大了?”封遥挺了挺胸脯道。 “十七!”蓝祎道,封遥嘴角儿现出一丝笑意。 “姑娘呢?”蓝祎道。 “问这么多干嘛,赶紧走吧!”封遥道。 “去哪里?” “不说叫我收留你吗?”封遥回头。 “姑娘你难道有这么豪爽吗?”反倒是蓝祎定在那里不敢动了。 “怎么?还怕我打劫你不成?”封遥说这话的时候手还抖动了两下,可她分明觉得手上沉甸甸的样子,她低头一看,脸上顿时神色难看,打劫?自己对自己的定义和形容不要太准确才好!那沉甸甸的进簪子和玉佩不正在她封遥的手中吗?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你要知道,这可都是刚才你塞给我的,不是我要的!怎么说,我家也是开铺子的,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可这衣食温饱还是无忧的。况且我们都是友善之人,不会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这东西你还是赶紧拿好!”封遥慌忙地将东西送出,可蓝祎却并不伸手去接。 “铺子?姑娘家做何营生?要不要招我这个短工?”蓝祎道。 “还招工?我们这儿都开业三天了,至今没有一个顾客上们,你觉得我们有必要招工吗?”封遥叹息了一声,现在她也搞不懂自己爹爹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放着好好的家不要了,好好的生意也不要了,偏偏要跑到这里来受这份冷清。 这京城虽然大,虽然热闹,可她今天出去这么一逛,恍惚还是觉得那个生长了十多年的地方更是亲切,她现在不想别的,只想快点儿回去。 第四章 收留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封遥本以为蓝祎会对自己家的处境抱以同情,至少这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他也是要有求于她的,这点最基本的常识他还是应该明白的。怎料,看到封遥的愁容,蓝祎不但没有同情反而道,“才三天而已嘛!急什么!这里可是开封,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有?别说三天没开张了,就算是三年也不足为怪!”蓝祎的话再次震撼了封遥的耳朵,她现在严重怀疑自己还要不要遵守自己的承诺收留眼前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 “三天而已?是啊,对于蓝大公子家大业大的人来说,三天,三年有何惧兮?不过我们这小门小户也就算了!蓝公子这么一说还真是提醒我了,我们家的确是庙小,容不下蓝公子这尊大佛,蓝公子还是去别处吧!”封遥的脸色有些不悦。 “哎呀!可惜啊!可惜!”蓝祎摇晃着脑袋,封遥抬眼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目光。 “姑娘千万不要误会!我虽说对经商这一行不甚热衷,可耳濡目染这么多年,不能说有所建树,可还是领教了一二的。姑娘要是收留我,说不定我还可以出那么一点绵薄之力!” 封遥脸色稍有转机,她看着他,嘴角儿淡淡一笑,“既然你都知道我们家的状况了,我可告诉你,在我们这儿做工可以,不过……” “姑娘放心,我不要工钱,只要姑娘肯赏我一张床,一口饭足以!” “这可是你说的!” “君无戏言!” 就几步路的光景,封遥就带着蓝祎站在了自家的门外,这似乎也是在蓝祎的猜测之中,只见他愁眉凝视着门楣上的招牌,口中轻念道,“莫回头”,随后就是一笑。“看来府中并不只有姑娘一人与众不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封遥明显不满了起来,要知道,这招牌可是她爹起的,别人可以随便羞辱她封遥,可她爹,绝对不行! “姑娘误会了,我是真的佩服!”蓝祎整理了一下衣衫,封遥趁机将金簪和玉佩塞还给了他。 出去了只是几个时辰的功夫,铺子里已经多出了许多的瓶瓶罐罐,屋子里也充斥着被各色香味粉饰的味道,按理说这各色香味混在一起应该不会赏心悦目,可此刻,蓝祎却觉得心神格外的清净,对这样的混杂的味道也并无什么抵触之感。 要知道,自己从小到大,一直反感的就是女人的胭脂水粉的香气,尤其是几个姨娘身上的味道,别说混在一起了,就算是单个叫他闻,都能叫他吐上半天的。可这个屋子里……蓝祎想着,不禁四处扫视了一番,的确和封遥说得一样,铺子寒碜至极! 萧拯正在对着认真地往一个罐子里放着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听闻有脚步声也并未抬头,倒是封遥喊了一声“爹”后,老人才随口答了一声。可良久,仍听不到封遥的任何动静,萧拯这才抬起了头,也看到了站在封遥身旁的俊美少年。 “这……”萧拯略有迟疑。 封遥惨淡地笑了笑,硬着头皮编造着蹩脚的谎言道,“爹,这是我在街上找的短工。” 萧拯眼里明显现出一丝惊异的神色,同时他也似乎看出了封遥的不安,他没有立刻追问,只是道,“可能叫这位少年失望了,我们这小店门小利薄,根本无力再招什么短工,少年还是他出谋职吧!” 萧拯一口回绝早在封遥的意料之中,她白了一眼身边的蓝祎,可这个人此刻似乎又游离在了状况之外,根本没把萧拯的话放在心上。他一双通透的眼睛看向了萧拯摆弄的瓶罐之上。 “爹,我知道咱们铺子小,不赚什么银子,可我是这样想的,您看,哥哥已经去了镖局,那很快也就要去那里就职了,铺子里就只剩下爹爹和我了。可爹爹也是了解我的,我对这些可是没什么领悟,对杂活儿也笨手笨脚,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我不能眼看着爹爹一个人受累,所以我就想……想……对了,给咱们铺子找一个伙计,这样爹爹也能省力,我也少了一份内疚!爹爹放心,这个伙计不要工钱,只要给个地方住,给口饭吃就行的!”封遥拉住了萧拯的衣袖轻轻地摇晃了起来。 萧拯叹息了一下,他看了蓝祎一眼,自从蓝祎进门,萧拯就知道,这个少年绝不简单,至于为什么和封遥相遇,又为什么来这里,恐怕是另有隐情。他只是短暂地打量了一下蓝祎轻声问道,“后生姓甚名谁啊?” “爹,这个我已经问过了,他叫蓝祎!”见自己的爹爹似乎有缓和和接纳的一丝,封遥抢答道。 萧拯给了封遥一个冷峻的眼神,又将目光锁到了蓝祎的身上,那意思分明是叫蓝祎自己说。 蓝祎看处了萧拯的意思,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晚辈蓝祎。”蓝祎的目光坚定地迎了上去,没有丝毫地躲闪,这叫萧拯很是满意。 “蓝祎?哪里人?”萧拯继续问道。因为有了爹爹的经告,封遥不敢再造次,只能在一旁乖乖地站着。 “开封人!”蓝祎答。 “那开封城里的蓝宏大和你有什么关系吗?”萧拯问。 “那是家父!”蓝祎答。 两个人之间的问答如此的平静,可一旁的封遥却不能不吃惊万分。她不知道自己的爹爹印象中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个山村,来到这里才三天而已,更是连这个门都没有出去过,怎么会知道这开封城里有个蓝家,竟还知道这蓝家老爷的大名!? 萧拯的眼皮略微耷拉了一下,嘴角儿似乎也有轻微地抖动,他沉默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道,“老朽这里不能给蓝公子行什么方便了,还望蓝公子见谅!” 听到爹爹一口回绝,封遥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着急了,虽然只是见上这个蓝祎第一面,她却从心底里产生了信任和依赖感。这种感觉十五年间从未有过,就连现在,封遥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可就当听说蓝祎不能留在这里的时候,她心底的玄真真切切地震动了一下。 “其实晚辈并不是想来这里做短工,是想来这里向萧伯父讨教。方才没有和萧小姐直说,是自己也并不确定萧伯父的制香手艺如何,现在进了这屋子,闻到了这气味,晚辈真实地确定了这就是晚辈想要的!实不相瞒,过些时日就是家母的寿辰,家母对香的要求极高,很多香料根本不能叫家母满意,为此心中有些不悦。晚辈想借此机会孝敬家母,还请萧伯父成全!”蓝祎拱手作揖,那侃侃而谈的样子叫封遥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个傻子,把一个骗子领进家门不说,还跟着一起向父亲撒谎,这还不算,现在人家自己又招出了另一种情况!这到底哪一种是真的?难道现在自己被骗了不成? 封遥想着,眼睛巴巴地盯着蓝祎,她心中有十万个为什么,可此刻一个也不能问出口。房间里短暂的安静,大家都在等着萧拯的回答。 “既然你是一片孝心,老朽也不好反对。只是这里的条件你也都看到了,实在和蓝府无法可比,蓝公子在这里可要受委屈了!”萧拯答。 “多谢萧伯父成全!这里干净整洁,甚是不错!”难得从蓝祎脸上看出笑容,是那么的阳光俊朗,似乎可以和外面那阳光相媲美。封遥痴痴地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似乎有人狠狠地盯着她,这才收敛了贪婪的神色。 为了表示自己是真心前来学艺的,蓝祎很是认真地听萧拯讲了足足两个时辰的道理,虽然这些都是皮毛,根本不涉及萧家的制香秘籍,可在蓝祎看来,这也无异于等同于天书,不住点头的背后心中却是千百种疑问,只是他并非真正的要学制香,所以也就敷衍了事。 萧拯终于是认为他的课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这才留下蓝祎继续研究,自己向着后院儿走去。封遥看着萧拯远去的背影,再回头看着佯装用工的蓝祎,她狐疑的神色已经一览无余。她等着双闪亮的眼睛走到了蓝祎的近前,横在了他看向瓶瓶罐罐的眼神问道,“你这个骗子,到底哪句是真的?” 封遥恶狠狠的话语并没有叫蓝祎有任何的惭愧之色,他淡然地迎向封遥的眼神,一只手的两个手指拈住了封遥的下巴,轻薄的嘴唇微微开启,“我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你耍什么流氓!别忘了你可告诉我你是逃婚的!”封遥一下甩过了蓝祎的手指站在了远离他两步的地方。 “我蓝祎没有和任何人有过婚约,何来逃婚之说?我说过的只是逃避相亲!看来封遥姑娘很是健忘!”蓝祎浅淡地一笑,可封遥似乎仍旧没有消气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说是为了你的母亲?” “这句也是真的!”蓝祎仍旧气定神闲。 “那你……”封遥简直要被蓝祎给气晕了。 “我要不说出这个理由,萧伯父怎么可以收留我?他老人家不收留我,你岂不是在我面前失了言了?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蓝祎没有理会封遥此时的惶恐也丢开了眼前的瓶瓶罐罐向后院走去了。 封遥站在那里半晌,她很是疑惑,为什么此刻,自己竟像这个家里的一个外人? 第五章 如此包装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不管封遥如何的懊恼,都不影响蓝祎铁定了在家里驻扎的事实。更为叫封遥不解的是,她本来最为担心的就是如何说服自己的爹爹,可没想到,就凭蓝祎那么几句话,一向小心谨慎的爹爹似乎就对他深信不疑,不但如此,还这么轻易地就应允了他在家里住下来。虽然在爹爹点头通意的时候,封遥的内心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小欢喜,可仔细想来,还是有种隐隐的不安。至于为什么不安,封遥现在还不知道。 下午十分,南风从镖局回来了,不用他说也知道,镖局的差事肯定是收入囊中。想想也是,就凭萧南风的本事,别说只是在一个镖局应下一个镖师的职位,就算是统领一个镖局也并不为过,只要是那个镖局的管事的还想真真正正找一个表示,那萧南风绝对是不二人选。 萧拯还是那样的一脸平静,生意不好也看不出他的着急,更叫封遥有些不解的是,爹爹虽说来开封是为了叫自己的生意做得更大,可这来了四天了,除了租下这前后两进的院落,在生意上的事情,爹爹似乎什么也没准备。要不是封遥把那些之前从老家搬来的瓶瓶罐罐摆上,估计萧拯连整理这些的心情都没有。 不过想想也是,这怎么说也是才刚来,除了封遥,估计很少有人会那么心急了。 匆匆忙忙的一天在大家饥肠辘辘中迎来了日落。蓝祎从家里跑出来也有了一天的光景了,一直忙活着看这看那并不觉得,可此刻闲暇下来,四个人大眼瞪小眼儿的时候忽然发现,肚子似乎真的有点饿了。 “那个……我们这里也有吃饭的习惯吧?”蓝祎在一张破旧的椅子上靠着,他满眼希冀地看着封遥,因为在这个家中,封遥可是唯一的女子,这做饭的活儿非她莫属也实属应该。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提醒了我了。呐,米在厨房里,还有剩下的一点儿的菜叶儿,肉是没有的。”封遥眼睛朝着后院儿的方向瞟了瞟,嘴巴嘟嘟道。 “没有肉也是可以的,反正之前那么多年也是吃腻了,青菜也很好。”蓝祎畅快答,南风满脸憋着一股坏笑地看着封遥又看了看蓝祎,他早在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蓝祎的事情,更知道了他是城里蓝府的公子。 可惜,南风大概知道了蓝祎的一些事情,可蓝祎对这个三口之家似乎无所了解。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去吧!反正我也没打算给你买肉。”封遥眨了眨眼睛对着蓝祎道。 “什么?我……你是说叫我去做饭!?”蓝祎惊讶的差点儿没从椅子上跌落下来,长了这么大了,他还真没见过哪个女子要一个男人去做饭的!而且还这么理直气壮! “怎么?不是你难道还是我吗?不要忘了你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封遥提醒道。 “我来这里是当学徒的!是来做胭脂水粉的!是吧?萧伯父?”蓝祎可怜巴巴地看着萧拯,纵然白天他求乞他们给他一个躲避的场所的时候可以把大话都说绝,可好待他也是当了十几年的少爷的人,这做饭……别说做饭了,除了洗脸洗澡以外他那手都不怎么沾水的!现在封遥竟叫他去做饭?纵然他的脑回路足够的丰富,可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所以,蓝祎把目光投向了萧拯,希望这个一家之主同样为男性的人明白,这洗衣做饭就应该是女子的本分! 萧拯仍旧正襟危坐,虽然他目不斜视,可仍旧感觉到蓝祎火辣辣的目光,他咂摸了两下嘴巴显出了少有的尴尬道,“蓝公子所言不错,可惜,老夫教女无方,把一个女孩子宠惯得不成了样子。封遥长了这么大,琴棋书画是样样不懂,厨艺女红更是一窍不通,还望蓝公子多多海涵!”萧拯一缕淡青色的胡须在这昏暗的光亮来回翕动着,虽然口中念叨的是什么羞愧之词,可似乎从那张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羞愧之色好不好? 蓝祎呆若木鸡地僵在了那里,许久才在脑子里反应过来,原来这个萧拯也是要自己去煮饭的啊! “萧伯父,您这……我着……”蓝祎结巴了半晌竟然找不到什么推脱之词。 “不要这个那个的了,赶紧的吧,我都要饿死了!”封遥拉扯着蓝祎从椅子上起来,推搡着他向后面的厨房走去,蓝祎仔细地回想着自己平生所学,可没有哪一种能和眼前的景象相吻合! “算了,不要为难蓝公子了,还是老规矩,我来做饭!不过这个碗,还是要蓝兄你来洗的。”南风看着像如临大敌的蓝祎笑着跟了过去。 “不是,南风,这活儿都咱们做了,她做什么?”蓝祎看着南风,很好奇他为什么能如此平静地接受眼前这一切。 “我?我有比做饭洗碗更重要的事情啊!”封遥调皮地眨着眼睛道。 “那是指什么?”蓝祎问。 “暂时……还不知道!”封遥吐了吐舌头,蓝祎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逃到了另外一片天地,为什么这家人的所作所为都这么的古怪,更为奇怪的是,他们还都心安理得的接受了眼前的一切。 夜,悄无声息地降临,漫天的繁星在漆黑的帷幕上闪闪发亮,蓝祎和南风躺在床上,虽然是两张床,可毕竟还是一个房间,而且,房间还小的可怜,两个大男人的床几乎都要挨在了一处。虽然蓝祎在府上并不是什么专宠之儿,可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和几乎是一个陌生的人共处一室,而且居然还是个男人! 蓝祎双手枕在了后脑勺上,身上还是白天那身衣衫,他双眼望着天空,那里虽然甚是美丽,可他的脸上却有着淡淡的愁容。他清晰地记得早上家里发生的那一幕。父亲逼迫着他去和钟家的小姐成亲,他百般地拒绝,可父亲根本不理会他的情绪,执意叫他答应,不但如此还准备了聘礼要他去钟家提亲,要不是他跑得够快,恐怕现在已经成了有妇之夫。 想到这,蓝祎不禁发出了一声叹息,虽然是浅淡的,可南风却都听在了耳里。不同于封遥,南风的性格沉稳,虽然他是武夫,可脾气并不暴躁,做事也从不武断而行。他知道蓝祎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的事情,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可他不说,他总归也不好去问。 两个人很久都没有入睡,可谁也没有说话,就那样,看着星星眨眼,看着满屋子的光亮变换,不知道什么时候,梦侵扰了他们,这夜也就这样过去了。 蓝祎的梦是在封遥的砸门声中被惊醒的,他还未来的揉开惺忪的水淹,封遥已经闯了进来,蓝祎下意识地去拉扯被子想要遮掩,没想到却被封遥一把抓了过去。 “你?你干什么?”蓝祎的困意顿时一扫而空,他惊慌地坐了起来,这才发现屋子里已经只有他一人。 “我干什么?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这太阳都这么老高了,我哥都已经去镖局做活了,而你这个短工却还在这里呼呼大睡,你觉得合适吗?还有,你这连衣裳都没脱的,你拉扯着被子是想掩盖什么?”封遥气呼呼地质问道,蓝祎已经清醒地意识到,此时的确已经日上三竿,就算自己不是什么短工,这样在别人家里这般也的确是无礼,被封遥这么一说的确有些羞愧。 “只是新换了一个地方有些陌生,晚上很久才睡而已。”第一次,蓝祎乖巧地像个孩子,封遥的心也在这一刻软了下来,她将怀中抱着的衣衫往蓝祎的床上一扔道,“呐!把这个换上,还穿成这个样子,总把自己当成个少爷,难怪什么也不干还起得这么晚!” “什么衣裳啊?”蓝祎将那几块儿布抖落开,粗糙的麻衣,还是灰色的,就连蓝府的下人穿得也要比这个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布料粗糙点儿也就算了,样式丑陋点儿也可以忍了,可你再怎么寒酸,也不能连个尺寸都不够吧?这袖口和裤腿儿明显地短上那么一截儿是几个意思啊?就算我蓝祎想要瞒天过海,可这个样子,也实在难以见人吧? 纵然心里百般的不悦,可蓝祎还是乖乖地换上了,不是因为惧怕封遥,而是眼前这身衣衫的确有帮助自己遮掩身份的功效。只要他穿上这个衣衫,就算在自己老爹面前走过,估计他老人家都不会认得出他的! 换了身衣裳的蓝祎堪比做了一次易容术,就连封遥和萧拯都要认不出他来了。尤其是封遥,站在他面前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地看了又看,没有任何的意外,封遥爽朗的嘲笑就铺天盖地而来。蓝祎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所以他既不阻止也不逃避,而是站在那里直愣愣地看着封遥笑完。 “不是,你这……实在……”封遥遮掩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可再次抬眼看蓝祎的时候还是没忍住。不是蓝祎此刻真的那么搞笑,可是刚刚经历过这么鲜明的对比,任谁也无法接受站在眼前的竟是同一个人。 萧拯叹息地摇了摇头,他也觉得封遥的做法有些不妥,可就算再怎么不妥,他也很少会去责怪封遥,何况是为了一个蓝祎!所以,他只是瞥了几眼也就出去了。 第六章 奇谋妙计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笑了半晌的封遥终于还是停住了,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对蓝祎道,“看到没?那边,就是用来制香的一些草料,你一会儿呢,就要把他们全部捣碎,研磨,清洗,过滤,之后再进行晾晒。”封遥执着足足有小山那么多的草料对蓝祎道。 蓝祎瞟了一眼,“你确定那些都是今天要做完的?” “这还多吗?之前在我们老家那里,我们一天要做的可不止这些……” “那是在你们老家,可这是在京城!你们这都这么多天没有什么生意了,与其做那些东西摆着没人要,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生意弄火!”蓝祎满脸不屑地打断了封遥。 “呦呵?行啊,那你说说,怎么个把生意弄好法?”封遥双手掐腰质问了起来。 “我这早上刚起来,可是粒米未进呢。”蓝祎摸了摸肚子,昨日整整一日被家里的人追捕,根本没顾得上吃一口饭。好不容易在这里落下了脚,可他们却要他来做饭,虽然有南风的帮忙,可封遥却始终在一旁捣乱,导致最后端出来的饭实在是难以下咽,蓝祎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吃过如此难吃的饭,虽然很饿,可也就只扒了几口也就撂下了筷子。 昨夜,他躺在床上许久没能入睡,除了是在忧愤父亲对自己的置若罔闻,也有一半的原因是肚子饿实在睡不着。 “事儿还真是多。”封遥虽然嘀咕着,可她还是去给蓝祎盛乐碗粥,顺便捎上了几碟咸菜,就这么的往桌子上一放,回手一把拉过了蓝祎。 “赶快吃,吃完赶紧说!” 不知道是自己燥热还是怎得,封遥顺手拾起了角落里搁置了许久的扇子扇了起来。只不过这刚是早春,冷不说,这扇子的确也是被灰尘侵染的太久了,蓝祎立刻捂住了自己的粥菜,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封遥,似乎都是责怨。 “干嘛这么小气?我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不就是一点灰尘嘛!又不是毒药,吃了也死不了人的。要不然你就别吃了,还是赶紧说说吧。”封遥说着就要抢蓝祎的碗。 “吃饭也不叫人消停!”蓝祎赶忙往嘴里扒拉了两口。 虽然只是清粥,没有肉羹为伴,没有海鲜为伍,可蓝祎却觉得从来没有喝过如此的美味。一口下去,五脏都觉得舒展。于是,清粥就着咸菜,三下两下,蓝祎就将眼前的饭一扫而光。 “蓝大公子,你确定你是什么富家的公子?”封遥一直看着蓝祎风卷残云般的狼吞虎咽,她水灵的大眼中透漏出百般的疑惑,嘴角儿似乎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嘲讽。 “公子?姑娘你错了,我现在只是一个短工!”封遥抹了抹嘴角儿将自己极其不合体的衣衫给封遥展示了一下,这下,封遥又笑了好一阵子。 “好了好了,知道自己是短工就不要再抱怨了,快说说,有什么好法子?”封遥笑够了催促道。 “我要喝茶!”蓝祎道。 “茶没有,白开水!”封遥硬邦邦地答。 “那就来杯……白开水!”蓝祎并不在乎,水也是好的。只见他将一口水轻柔地含在口中又细细地将它们吞咽下去,那细致斯文劲儿倒是看出了富家的教养。 “赶紧的,饭也吃了,水也喝了,你要再不说信不信本姑娘一掌拍死你!”封遥已经是耐着性子看着蓝祎做这些了,此刻她早已急不可耐。 “知道了,知道了!君子动口不动手!”蓝祎躲开了封遥的掌风。 “说,有什么好办法?”封遥问。 “这买卖买卖就一定要有买有卖。我问你,咱们铺子是做什么生意的?”蓝祎板起了脸严肃地问道。 “哦,对了,你这么一说我还想问你呢?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这里是卖胭脂水粉的?”封遥恍然想起昨天蓝祎跟爹爹说得借口,可在那之前,自己根本没有对他提起半个字来。 “这还不简单,摆成这个样子难道还是制药的不成?”蓝祎瞥了一眼仍旧摆在台子上的瓶瓶罐罐,虽说也可以称为有几分道理,可要说牵强也不是没有道理。更何况她清楚的记得,当时那瓶罐可都是封着的…… “就这么几个罐子?”封遥噘起了嘴巴严重的不信。 “当然了,还要有这个!”蓝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蓝祎指着自己的脑袋有些卖弄的意思,不过他有着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嗅觉却是真的,只是这一点,封遥并不知晓。别说那香是封着罐子的在自己的鼻子前,就算是放在百米之外,只要带着点儿那么微风,他都可以嗅出一二的。 此刻的蓝祎可不想再卖弄这个,不然,或许又被封遥抓住了什么可以嘲笑的把柄了。 “你?……”他蓝祎的意思,就是说她封遥没有脑子了! “好了好了,还听不听高招了?”蓝祎一摆手,封遥也只好偃旗息鼓下来。 “赶紧说,要是还是那么回事还则罢了,否则……有你好看。”封遥咬了咬嘴唇做出发狠的架势。 “这买卖呢就是有买有卖,这里现在虽然有卖了,当然,卖得也不怎么样,可毕竟最缺的还是买。要买呢就得有客,要客就得有源,要源就得有好的位置。显然,我们这里一点儿都不沾。”蓝祎简略地环顾四周,封遥不用看也知道蓝祎说得这个是事实。 “废话能不能不要那么多?说办法。”封遥道。 “办法就是客人不来我们去找,她们不知道我们叫她们知道!这下够简单了吧!”蓝祎舔了舔嘴唇,封遥看着蓝祎的样子真是恨不得把他一把从椅子上揪下来,可听着他那云山雾罩的话语似乎又很有道理的样子,她索性也就忍下了自己的脾气。 “那我们该怎么找?”封遥问道。 “我先问你,你可知道什么人最愿意用这些东西?”封遥仔细认真地想道,“当然是女人,女孩子,难不成还是男人用?”封遥有些不悦,总怀疑这个蓝祎是不是在耍弄自己。 “只说对了一半!”封遥道。 “那还有一半呢?” “不光是女人女孩子,还有男人!”蓝祎的话差点儿没把封遥的下巴惊掉,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想去抠一下蓝祎的脸,看看那张如女人般细嫩的皮肤上是否被一层脂粉所覆盖。 “你干嘛?”蓝祎厌恶地向后躲闪。 “你不说的男人吗……” “什么脑子?我是说男人会掏银子给女人买!”蓝祎简直有些被封遥的脑袋所蠢到。 “哦?这样啊!那你不早说!”封遥抽回了一只尴尬的手,讪讪道。 “我怎么知道你会这么笨?”蓝祎笑声嘀咕了一下,趁着封遥没有发作他接着问道,“那你知道这女人最多还有男人最多的地方在哪里吗?” “街上?”封遥答。此刻变成蓝祎目瞪口呆了。 “怎么?我说得不对?”封遥反问。 “啊!对对对!你说得当然对!那请问除了街上还有哪里?” “在一个地方……”见封遥没有领悟,蓝祎提醒道。 “废话!当然是一个地方!什么地方?”封遥满脸的不悦。 “烟花柳巷!”蓝祎鼻孔中吐出一丝笑意。 “什么?你?”封遥像是踩到了蛇得尾巴一样一下子蹦起来老高,她睁着眼睛盯着蓝祎,不知道他这是在真心实意地帮助自己还是拿自己在开玩笑。烟花柳巷?亏他蓝祎说得出口!哦,不对,如果他蓝祎说他是富家公子是真的话,那他经常出入那些地方也实属正常,想到这儿,封遥懊恼的神情平静了下来,她鄙夷地看着蓝祎,鼻孔哼哼了两声。 “怎么?不信?”蓝祎倒是一脸的平静如水。 “信!当然信!躬亲示范讨来的经验我怎么会不信?”看封遥的表情,蓝祎知道她误会了自己,不过也无妨,本来这个姑娘在见到自己的第一面的时候就没对他有过什么好印象。 不就是一个烟花柳巷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去过又何妨?只不过……他蓝祎还委实没有去过,被封遥这么误会有些吃亏罢了。 “躬亲示范不敢当,不过你要是按照我说的,把铺子里的东西去那儿一兜售,只要咱们铺子的东西好,我保准儿一准儿打开销路!” “停停停停停!你说什么?我去?”封遥眼珠子都快要掉了出来,她指着自己的鼻梁惊悚地看着蓝祎。 “当然啊!不然呢?还叫我去吗?姑娘!我只是这里的学徒!这种活计我可做不来。不过你要是路不熟的话,我可以指给你!”蓝祎道。 “蓝二!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一个大姑娘!你叫我去那种地方!你……”封遥暴跳如雷地数落着蓝祎,只见蓝祎用手轻轻拨开指在他面前的手指更正道,“我叫蓝祎,祎祎的祎,珍贵而美好的意思!” “你还一呢!叫你二都不错了!还珍贵而美好?我看你就是黑心肝!知不知道你把一个姑娘放到那里对她的名声会有何影响啊?”封遥依旧怒气未消。 第七章 请君入坑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姑娘?影响?你是说你自己吗?就你这身打扮,这模样,你自己不说,谁能看出来你是个姑娘?哦,对了,还有这双髻,不过也没关系,你把它像我这样弄起来不就得了!”蓝祎甩了甩自己脑后的那束发髻,虽然这张脸极其的诱人,可为什么说出来的话竟跟毒蛇一样凶残?封遥憋着嘴儿,她长这么大似乎从来没被人这般羞辱过,这还是第一……哦,不对,好像昨日刚见到他的时候已经被羞辱过一次了! 蓝祎毫无表情的冷脸,嘴里喷涌而出的字字句句就像一把锋利的小刀,刀刀扎进了封遥的内心,将她一颗被坚毅外表包裹下的玲珑女儿心深深的刺痛。她就那样盯着蓝祎,看着那张与世无争俊秀异常的脸,为什么?都说最毒妇人心?为什么一个长相如此俊美的男人也会这般的尖酸刻薄?难道他这饱读诗书的富家公子不知道怜香惜玉这个词吗? 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仗着自己还有几分姿色竟然说她萧封遥没有女人样?过去的十多年间,萧封遥可一直都是他们那个村落的村花,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她的美可是透着天然的气息!没有说她不美,更没有人说她丑!要知道,她的爹爹可是为了那么多上们提亲的媒婆苦恼了好一阵子的! 现在,这个萧封遥竟然这般的看不起她!怎么?只听说京城人杰地灵,难道连女人也都倾国倾城吗?不应该的吧!自己已经在街上走过一遭了,真真的没有发现什么叫她欲罢不能的女子的啊!难不成是自己太过留恋美味了?忘记了身边的秀色可餐? 封遥不知道是气还是悔,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生平第一次这么在意一个人对自己的评价!关键还是负面的评价。她的脑子有些乱,在思所,在探究,竟一时傻愣愣地站在了那里半晌。 “怎么?没听明白我说得话吗?还是觉得我的主意不好?”蓝祎扫了一眼,眼中完全没有怜香惜玉之色。 “没有!我觉得你的主意甚好!”封遥一个激灵回了神儿,落在心上那点不悦转瞬被她轻轻擦拭而去!他以为他是谁啊?凭什么能叫她为之苦恼?漂亮怎样?丑陋又如何?又不是要嫁给他做老婆! “你满意就好!”蓝祎也有些差异,不过他仍旧鼻孔一哼无所谓的样子,不过就在他刚刚起身要走开的时候,封遥却奸笑着一把抓住了蓝祎的两个胳膊,半个身子的力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硬生生地将他按倒在了椅子上,那满脸的诡异,那眼神的诡异,看了简直叫人有些寒毛直起。 “你?你要干嘛?”蓝祎紧紧地贴在椅子的靠背上,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倜傥喝洒脱,他略微有些慌乱,仔细地体会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嫌弃。他努力挣扎着想要摆脱封遥,可美想到的是,这个姑娘还真是有汉子般的力气!。 “蓝祎!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封遥换了个姿势坐在了蓝祎的身上道。 “那你还想怎样?我可警告你,千万不要对我动手动脚,否则……”蓝祎的脸因为用力憋出了红色,渐渐的,竟还有一些发紫,可坐在他身上的封遥似乎纹丝未动! 千万不要小瞧了萧封遥,她可不是一般的姑娘,那么多年不谙厨艺,不通女红,要是再没点儿本事,那萧封遥岂不是一事无成? “你警告我什么?”封遥根本不屑于蓝祎的恐吓。 “你是一个大姑娘,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传扬出去对你的名声可不好!”蓝祎知道自己的威胁没有丝毫的力度,所以立刻换了一套说辞。 “名声?传扬?什么意思?”封遥不解地问。 “你说呢?”蓝祎的眼神叫封遥立刻领悟到了此刻二人的姿势的确是叫人浮想联翩。她清了清嗓子慌忙从蓝祎身上退下,尴尬道,“你……你想什么呢?本姑娘有那么荒唐吗?我只是想叫你……叫你和我一起去……那种……地方……”封遥转过身去不敢看蓝祎的脸,她只觉得自己的脸颊,耳根都瞬间被一股滚烫的烈火灼烧过,火辣辣的,久久都不褪去。 原来,这个萧封遥也有害羞的时候?蓝祎看着封遥的背影儿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仔细看看这背影儿………的确是有那么几分妩媚动人的姿色。要是她始终能不把脸转过来该有多好!蓝祎享得有些入神,并没有回答封遥的话。 “怎么样?答应不答应?”见蓝祎半晌没有回答,封遥转身焦躁地质问。只是那么一转身之际,蓝祎又看到了那个刚强的汉子,瞬间的悸动也当然无存,他瞥了一眼封遥道,“本公子可从来不踏足那种地方!”随即,慵懒地又窝在了椅子里。 “本公子?你还真是提醒我了!我居然忘记了你就是京城大明明顶顶的蓝公子!我还真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府邸能养成你这样的少爷来!蓝府是吗?这个姓氏倒是相当的罕见,想必在这京城种也没有几家。我真想抽出一点时间来去登门拜访一下,顺便告诉蓝老爷,叫他不要着急,他要找的宝贝儿子就在我的家里!”封遥将头靠近了蓝祎,丝毫不掩饰自己狡诈的面容。 “你?”蓝祎此刻真是万分的懊恼,为什么一不留神自己就落了一个这样的把柄给人家! “我怎样?没准儿蓝老爷还会感激我提供的线索,手下稍微这么一松,赏赐我点儿真金白银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嗯,这的确是笔好买卖!”封遥的得意溢于言表。 “行了,我答应你!不过,我也没去过那种地方,我只负责带路,到了那里,你自求多福!”蓝祎咬着牙道。 “脸上装出这么无辜的样子干嘛?谁还不知道你们这些富家公子的放荡生活!我只是叫你给我壮壮胆,何必搞得像要以身殉国那般壮烈?”封遥在蓝祎的肩头猛地一捶,蓝祎竟感觉有种锤骨般的疼痛。 说实话,封遥只是表面上装得大大咧咧无所畏惧的样子,其实在她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没有半丁点儿的底气。那种地方……要说她一无所知是有点儿太粉饰她的高洁了,早在她没来开封之前,她跟随着爹爹去镇上的时候,就见识过那走在路上和男子嬉笑怒骂,调情逗乐的女子。当时因为好奇还多看了两眼,结果被爹爹骂不说,还很少再带她去镇上了。 不过看归看,好奇归好奇,此刻真的要她去那种地方……封遥想想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如果这事儿再被她爹发现,估计她的下场一定很惨。不过,她也是为了自家的生意,也是为了爹分忧,更何况,这种事情只要自己不说,蓝祎那个家伙闭嘴,爹爹也不会知道。想到这里,封遥忐忑的内心也稍稍安稳了一些。 既然是要去装作买卖人,封遥怎么也要打扮打扮,至少要把自己扮成个男的,这样进出那种场所总归也是方便些的。否则,没有这个通行证,恐怕人家直接会把她当成想要入行的人呢! “那个……”封遥对蓝祎清了清嗓子。 “我只能给你带路,别的可千万别致望我!”蓝祎瞥了一眼封遥,脸上全是警觉之色,似乎唯恐封遥再得寸进尺要求他些什么。 “想什么呢?你就算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也得有银子供你消遣才行!”封遥嘟着嘴巴道。 “那什么事?”蓝祎问。 “你说我去那种地方兜售胭脂水粉,是不是也得捯饬的像个生意店的老板才行?”封遥眨着眼睛努力做出讨好的样子。 “这个嘛……好像难度有点大!”蓝祎仔细端详了半晌答。封遥强忍着心中的怨气继续笑着道,“我也知道我这差距有点大,不过人家不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的嘛!我要是找身衣裳倒持一下,没准儿也是可以的。蓝大公子,你要不要把你的衣裳借我一下呢?”封遥此刻的表情想想叫她自己都作呕,可是为了自家的生意,为了能叫爹爹开心,她已经豁出了一切,就算眼前这个蓝祎叫她百般的厌恶,可她也在所不惜。 “我的衣裳?你是要穿这身?”蓝祎起身将那身极不合体的衣衫展现在封遥的面前,不知道怎得,也没多大的功夫,怎么觉得这个毒蛇公子个头又长高了呢?明明还似乎合身的衣裳此刻感觉又短了一截儿。 “蓝公子还真是会开玩笑!我说的不是这身,是你刚来的时候穿的那身,那个……记得不?”封遥卖力地提示,蓝祎岂有不明白之理,可他好像就是故意装糊涂,根本不理会封遥。 “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本店的短工,就算你不为了银子,可总得为了你的胃吧!要知道,只有本店生意好了,才能有银子,有了银子才能买酒买肉!”封遥白了一眼蓝祎蔑视道。 “还老板呢?就一身衣裳而已,瞧你这小人的嘴脸!你不都说了,我是这里的短工,我的衣裳现在只有这个了,至于别的,跟我无关!”封遥没有想到蓝祎竟然如此的痛快,痛快的她简直都要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了,好半晌,她愣在那里。 “怎么?不要了?”蓝祎扭过脸问。 “要要要,谁说不要了!”封遥飞也似的去找那身华贵的服饰了。 第八章 旗开得胜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不得不说,开封城的确是比封遥想像中大得太多,本以为自己逛游得马行街已经算是热闹的了,可跟着蓝祎才知道,什么叫一山更比一山高。 现在走得御街才真的叫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同样是鳞次栉比的商铺,可这里的铺面明显的更加气派,同样是热闹非凡的街道,可这里的明显的更宽绰整洁,同样是熙来攘往的人群,可为什么总觉得这里的人们穿着更加富贵堂皇呢? 封遥的眼睛在这一场繁华的御街上流连忘返,可还根本没有解决眼睛的饥渴,蓝祎却带她走近了一条斜插的岔路,虽然状况和马行街差不过,可马行街已经无法满足此刻封遥的欣赏了。 路终究是越走越窄,人也是越走越稀,封遥忍不住质问蓝祎道,“你这是做什么?” “带你去找你要去的地方啊!”蓝祎根本不理会封遥的怒其,他像是故意似的低垂着头,唯恐什么人见到他的真容。 “你……”听到蓝祎说要带她去找自己要去的地儿,封遥的全身似乎都在抵抗,可这话想起来,说得好像又没有射门么毛病,的确是她要去的地方。 “你确定这里可以?”封遥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有些不安。 “放心,保准如你所愿。”蓝祎依旧低垂着头颅。 片刻的功夫,蓝祎终于停下了脚步,他向着前方示意一下道,“这个位置差不多了,你只要从这里穿出去,很快就能看到了。”蓝祎嘴边靠在了一棵树上,看意思,他应该是不往前走了! “什么?你就把我仍在这里?”封遥简直就要目瞪口呆,本来她还想着他要和他一起进去的,就算不指望他能帮什么忙,可壮壮胆子也是好的嘛!可此刻,连那地方的大门都还没摸到,他却不走了! “什么叫做扔?你是什么物品吗?再说了,之前我就说好了的,我只负责带路,其余的,什么都不管!”蓝祎的语气坚定,看那神情似乎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别别别,蓝公子,你能不能行行好……”封遥一身男装朝着蓝祎撒娇起来,幸好现在的街道已经足够清净,清净的一个人影儿都没有,否则,两个男人在小巷里面暧昧,绝对可以成为轰炸开封的头条重磅新闻。 “不能!”蓝祎回答得斩钉截铁! “什么鬼东西?我之前为什么那么心慈怜悯地收留他?明明就是一条冻僵了的毒蛇。”封遥的嘟囔着嘴巴,可现在,说什么也都无意了! 正如蓝祎所说,从那条斜路穿出,果然又见识了御街的繁华,可此刻的封遥已经无心去贪恋这其中的热闹了,她只知道,她要硬着头皮去找一家妓院,她要向那里的姑娘公子们推销自己家的胭脂水粉。 难,想要做成一件事怎么这么难啊?别说是推销,就叫她进去都是一种锻炼和煎熬。 封遥的心情忐忑,脚步也跟着放缓。她现在穿的是蓝祎的衣衫,和蓝祎身上那身短小的衣衫相比,她身上的这身……似乎明显是大了的。可怎么说,在妓院这种以貌取人的地方,这身行头总好过她自己的破衣烂衫。 封遥此刻有些懊恼,她不该那么莽撞地一下子就听了蓝祎的鬼话,更不该鬼迷心窍地听了他的建议,更不该头脑发热地来到这里。现在,她是进退两难。回去,恐怕会受到那个冷面毒蛇的嘲笑,可向前……真是步履维艰! 封遥满脑子都是混乱的,两旁的热闹也都失去了色彩。脚下的路显得有些漫长,封遥背着小包裹低头慢慢地走着,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女子热情的招呼声,“公子,进来坐坐?”封遥听到这声召唤心中猛地一紧,她知道,应该是有人要拉她进门了,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可封遥此刻却根本没有准备好,她心里想着可以迎合那个人进去坐坐,可脚却不听使唤地紧着向前。 “孬种!呸!”封遥知道,那一定是老鸨灰心的诅咒,可此刻的封遥却全然没有半点的不悦,她感谢那个老鸨没有死缠烂打,硬拉扯她进去,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想到这里,封遥觉得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她又向前忐忑地走去。 这里的妓院果真是一家挨着一家,估计这里的活动大多晚上才开始,所以此刻显得有些冷清,除了刚才那一声召唤,封遥并没有受到别人的骚扰。她渐渐地抬起了眼眸,看着那一家挨着一家的招牌,“春香馆”,“怡红院”,“***”……这名字还真是不言而喻!封遥走着走着恩久渐渐忘记了窘迫,她眼神在那些招牌上流连,一家“风雅斋”的招牌吸引了她的眼帘。 “这么个地方还竟还叫了风雅这么个名字……” 封遥想着的时候脸上显出一丝鄙夷的神色。 一阵悠扬的乐声从里面传来,接着是一个女子低转悦耳的吟唱,那词曲的内容仍是香艳的,可那其中却透露出唱曲之人的无限感伤。封遥不懂得音律,可她却被这词曲中表达的哀愁深深的吸引,她不知道,这个世上是否真的有这么浓烈的男欢女爱,可眼前的曲音的确叫她倍感伤怀。 “痴情女子负心汉!”这是封遥此刻所想,就在她脚步驻足之际,身后传来了马蹄之声。封遥没来得及躲闪,马就在自己的身旁停下,马上翻下一个褐色青衣少年,硬朗的轮廓,五官分明的线条,他跳下马来的动作是那么的娴熟,他毫不理会路旁的封遥,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那哀伤乐音的院落,身影很快被院墙掩映。 这动作一气呵成,少年根本没有任何尴尬和迟疑之色,封遥愣在那里半晌无语。乐音也随着少年的进入而消失。 封遥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他跟她说,这胭脂水粉不仅只卖给女子,还可以卖给可以买给女子的男子。那眼前,不就是正好有女子,也有男子的吗?想到这儿,封遥嘴角儿掠过一丝微笑,她似乎不那么紧张,她有了可以进去的勇气。 走进这凤雅斋,封遥顿时感到了一种高贵典雅的气息,她轻迈着脚步,唯恐重音打扰了这里的清幽。两旁的绿植显然因为还没有到时节而枯萎着,可貌似随意搁置的物品却透着那淡雅的气息,就连脚下踩着的小路都是用石子精心摆设成了花鸟鱼虫的图案,那样子生动极了,封遥的脚都不敢落下,忧心踩伤了那些幼小的生灵。 封遥忐忑地迈着步子,眼睛在院落的左右打量,眼前就是一个月亮拱门,拱门的后面隐约可以看到一座青灰色的宅院。就连那里面传来的低低的女子的啜泣都另封遥耳目一新,要知道她自己,长这么大几乎没怎么哭过,即便是小的时候,她的哭声足以震荡整条街道。 封遥已经来到了房门的外面,可以听见有男子温柔的安抚,虽然不能听清楚说得是什么,可凭那音调儿来判断,定是柔情蜜语。封遥觉得浑身有些寒毛竖起,她不屑地撇了撇嘴儿,心中暗自思忖,蠢笨的女人,为何为一个男子哭哭啼啼? 突然里面大喝一声,“外面何人?”封遥被吓了一条,可看看左右,似乎除了她也没有别人了,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你是何人?”男子身边的女子在轻拭眼角儿的泪水,可他已然换了一副尊容。 “公子你怎么这么健忘呢?不是你脚我来找你的吗?”封遥满脸堆上了笑容,她将身上的包裹放在了桌子上,玛丽地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各色胭脂水粉,那独特的香气立刻浸润了房间,姑娘也好奇地投过一瞥。 “我?”男子显然是诧异的,可看着眼前的情景,他不知道封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好发作,他静静地打量着,并没有说话。 “姑娘,你还真是好福气,这位公子不但长得仪表堂堂,对你也真是用情用真。这不,专承挑了我们莫回头的水粉送给姑娘!”封遥随手打开了一个盒子,那是一盒腮红,那粉红的颜色,那细腻的粉末,那扑鼻的清香,虽说凤雅斋的姑娘个个都是胭脂水粉的行家里手,可眼前的这个胭脂,的确是品相不俗。 “这是你送我的?”姑娘侧头对着那位公子问道。 “只要你喜欢!”别看这个公子模样的少年年纪不大,可这出口成谎的功夫可真是信手拈来。 “不止这个,还有这些……这是补充水分的,这是美白的,还有这个……”封遥将带来的所有的瓶罐盒子一股脑地推到了姑娘的面前。 “这么多?”姑娘显然受宠若惊,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欢愉,之前那满面的愁容,那梨花带雨的神色此刻都随着眼前的这点礼物一扫而光。或许不是因为这些个水粉,而是因为这些东西是他送的。 “不过不多,公子说了,只要姑娘用得好,后面的还会更多!”封遥借机脱销了起来,那个少年模样的公子想要反驳,可此刻显然不是时机,也只能哑然地笑着。 “我一个人怎么用得完这么多。”姑娘将物品放下,她柔情的眸子望着那个少年,封遥赶紧低下了头去,她见不得这个。 “东西都送到了,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显然少年也知道此刻正是什么不可言说的绝好时机,他朝愣在那里的封遥使眼色,封遥心里暗笑,“就这鬼地方,你不赶我我也不想多留!”于是她拿起着上的布包朝着姑娘一笑道,“我的铺子在马行街,脚莫回头,姑娘要是喜欢可以多多光顾!” “还不快滚?”公子显然是着急了,恶狠狠地瞪着封遥,封遥并不急恼,她哈哈着走出了凤雅斋。 第九章 一百两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天气有些阴沉,风刮得有些厉害,之前心里一直在打鼓并不觉得怎样,可现在,封遥觉得有些发寒。“早知道这样就不该那么轻易地走出来了!”封遥回头看了看凤雅斋,虽然在那种地方叫她并不觉得好受,可至少身子不至于受到这冷风的侵袭。 现在想也白想了,自己已经冲了出来,再贸然进去,估计连那个面善的女子都不会相信自己。走也是段段不可能的,自己白白带上那么一大包的胭脂水粉,竟然连一个铜板都没有收回来,这在她萧封遥的人生字典里是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亏本儿买卖。 虽然封遥的确说出了莫回头和马行街这两个关键的字眼儿,可谁知道屋子里的人转眼会不会把这些忘个精光? 封遥绝对不是一个抱着幻想生存的女孩子,她不管以后怎样,今天的这笔买卖,她要拿到货真价实的银子!所以,封遥不能走,可也不能这么冷飕飕地在这里临风。 或许是晌午的缘故,大家可能都去吃饭了,又或可能真的是因为此时不是凤雅斋之类地方营业的时间,总之,封遥站在的街上几乎也没有一个人。 一阵小风再次吹过,封遥拉了拉衣襟,看来衣裳宽大也没什么好处,至少,眼前这风就可以肆无忌惮地顺着衣裳的缝隙吹进她的身体。封遥私下观看,找准了一个背风的角落,她躲了进去,视线正好落在凤雅斋的门口儿。她要守株待兔! 温柔乡可能的确是醉人的,封遥等了大约一个时辰还未见那个公子从里面走出,她舒展了两下已经有些僵硬的身体,打了个哈欠,揉搓了一下肩膀正要继续下一个时辰的蹲守之际,只见方才哭啼的凤雅斋的女子宋哲那个少年公子依依不舍地从里面走出,姑娘是三步一停留,五步一驻守,少年则搂着女子低头耳语着什么,只见姑娘时不时地抬起眼眸,那满脸的不舍,那满心的期待,就算隔了一条街,封遥也能感受到那份依恋。 “真是瞎了眼了,竟能相信那货!”封遥嗤之以鼻。 分别明明是短暂的,可敌不过你侬我侬的拉拉扯扯,不过总算,两个人还算是分别了。少年目送着姑娘进去,继而转身去牵拴在石柱上的高头大马。 封遥看准时机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拉住公子的马绳将之拦下。一抖精神立刻跑了过去, “什么人?”公子模样的人大呼,当看清是封遥的时候,嘴角儿顿时现出一丝的不屑。 “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我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你不打算还我个人情吗?”封遥冷眼道。 “你?帮我忙?”公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竟然大笑了起来。 “怎么?你想耍赖不成?”封遥急着问道。 “耍赖?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给我起开,耽搁了本公子的大事,你可吃不了兜着走!”公子模样的人板起了脸来,那样子有些狰狞,可封遥并不惧怕。 “我不管你是谁!拿了人家的东西还不给银子就是不行!”封遥丝毫不肯退让,因为一时的激动整个身体都横在了那公子的面前,只是那么私募短暂相对,封遥猛然想起,自己这样好像有点尴尬,于是她向后退了退。 “拿了你的东西?哦……你是说那些个破烂玩意儿?你可别忘了,是你自己主动送上门去的,要不然就你那些个破玩意儿,本公子瞧都懒得瞧上一眼!”公子少年甩了甩袖子。 “看不出来,你竟然还是个衣冠禽兽啊!行,你不给银子是吧?我不找你要,我去找那姑娘去!”封遥得意地将脸一扭,竟然不理会这个胡搅蛮缠的家伙要去凤雅斋找人了。 “你给我站住!”可能这招儿还真是管用,公子少年喊住了封遥。 “干嘛?”封遥斜了一眼道。 “多少银子?”公子少年问。 封遥想了想伸出了一根指头,“一两银子?”公子少年鼻孔一哼,满脸嫌弃的神色就要从口袋里掏银子。 “一两银子?我们莫回头也这么便宜的货色吗?你给我听清楚了,是一百两!”封遥字正腔圆,伸出的手指在那个公子模样的人面前晃动着。 “一百……”公子少年显然有些吃惊,他不是心疼银子,只是这明显的是被当成了冤大头,想要敲诈他一笔。至于说什么莫回头?他在这京城里过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个鬼名字,不过马行街他倒还是常去的,可脑袋瓜里怎么没有一点儿这三个字的踪影?公子少年继续在搜肠刮肚地想着封遥说的莫回头,耳边传来封遥略带讥讽的语调儿道,“怎么?是掏不起银子还是觉得我卖得太便宜了?” “掏不起,你也不问问本公子是谁?”少年公子显然是被封遥激怒了,那眉宇都凝结了起来。 “我不想知道你是谁,只想你快点儿掏银子!”封遥一只手不耐烦地抖动着。 “你以为你那破东西是哪里的?需要那么多银子?”少年镇定了一下神色道。 “我还真就告诉你了,我门莫回头的东西还真就值这么多银子!”封遥没有丝毫的退让。 “你简直就是个无赖……”公子少年再次要牵起马绳。 “你走也行,反正里面还有一位可以付银子的。”封遥这次并不阻拦。 “你……给我滚回来!”少年急吼起来。封遥说得里面那位他再清楚不过,那位要是生气可不是一百两银子就能解决的。眼前这个人虽然无赖一些,可一百两银子……还是略微有那么一些物有所值的。 公子少年他从怀里掏出了两锭金子,留下一句算我倒霉就策马奔腾而去! “哇!有钱原来这么好?”封遥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金子,两眼有些泛光,这些金子应该够一家过活一段时日的了。 平心而论,封遥不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姑娘,银子对于她,只是能叫爹爹少些辛苦,叫哥哥少些压力的玩意儿。可自从她看到了那屋子里哭泣的姑娘,她就对那个少年心生怨恨,没有缘由的怨恨。她不想知道为什么,她只看到那个姑娘哭了,那一切就已经明了了。 此刻,少年公子模样的人已经离开,凤雅斋当中没有了一点气息,封遥叹了口气,她也该回去了。想到家,封遥有些心虚了,自己虽然赚到了这金子,可或许,因为自己今天的鲁莽,他们可能因此会失去口碑,甚至生意。封遥有些心灰意冷,痛恨自己为什么看那个公子那么不顺眼?为什么非要替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出气?更可笑的是,那个女子并不会领她的情。 可是傻也好,呆也罢,都已经发生了,覆水难收的道理她还是懂得。后悔已经没有用了,谁教自己是个冲动鬼,一次不成还接二连三的冲动!怪不得爹爹不指望自己能帮些什么,或许,自己待着不动就是帮忙了。 原本滚烫的金子已经冰凉,封遥将它们踹在了怀里,隔着衣衫还能感觉那隐隐的冰冷。封遥凭着记忆向着来时的那条小路走去,凭着自己的记忆找到了斜穿的那个岔路口,一种熟悉的感觉叫她有了一些心安。还是那棵老树,那是蓝祎离开时的那棵,封遥记得。不是封遥再寻找什么,只是这是她记得的唯一一条回家的路径,她不想再耽搁时间,只想快点回家。 这里的确更加的冷清,不仅是没有什么人,感觉就连两边的房屋都已经没有任何生气。为什么和蓝祎走在一起的时候并不觉得,现在,各种诡异的感觉都席卷而来?封遥努了努嘴儿,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走这么快是买卖顺利着急回家数银子去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封遥一回头,竟然是蓝祎! “你这个家伙,不跟我进去也就罢了,为什么还再这里?”见到蓝祎,封遥有些激动,有些喜悦,更有将自己内心的委屈不吐不快的冲动,可她忍了忍,终究还是化作了一声轻微的叹息。于他,她又何尝不是一个陌生人?哪里会有人像她一样傻,为了一个陌生人绞尽脑汁? “怎么?这东西是被人打劫了吗?”蓝祎看着封遥一个人身上少了那个包裹问道。 “要是打劫就好了!”封遥嘀咕了一句,蓝祎不知道是没有听清还是不想再问,他只是用力地拉扯短了一截儿的衣袖道,“既然都回来了还不快走?真要把风当成午饭吗?”蓝祎大步流星地走在了前面,那身形真是高达,那驱干也是那么的笔直……如果能把他那张不苟言笑的冷峻面孔温和一下,把那尖酸刻薄的嘴巴改造一下,眼前的这个男人还真就是完美了! 封遥看着那个背影有些失神,可恍惚过后她脸上一阵发烫,自己这是在干嘛?难道真是到了这个年纪了?怎么想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来了? 不过前面的那个男人,好像哪里有点儿奇怪?他的衣衫……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短啊!封遥快走了两步追赶上去。 第十章 背影儿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萧封遥就这样一路跟在蓝祎的身后,冷风依旧时不时地从身边穿插而过,可就是因为身边有了蓝祎,封遥竟不觉得有那般冷了。真是奇怪,明明在这块冰窟窿脸面前更冷才对的!封遥几次好奇地偷看那张冷峻的脸庞,真不知道,他们这些个富家公子为何都摆着一副臭脸?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是一个普通乡下丫头,就这么个身份很难博得他们的一笑容颜? 想想也是,刚才那个少年公子的人,她亲眼目睹了他的无情蔑视,可她也分明瞧见了那少年脸上绽放的灿烂的微笑,或许,他们的笑,注定给的不是她这样的人。 “哎!”封遥叹息了起来,不是为了自己的身份,更多的是为了这些表里不一的人。 蓝祎连头都没回就嘲讽道,“生意做砸了也在意料之中,用不着这么唉声叹气的,我想萧伯父应该不会怪你!” “喂!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意做砸了?告诉你,不要小瞧我,我不但没有做砸,还大大地赚了一笔!”两次被蓝祎说自己的生意做砸了,封遥有些受不了,她跳起脚来朝着蓝祎大吼大叫起来。那声音似乎真的有些大,在路的两旁似乎听到了隐隐的回音。 “赚了一大笔?”蓝祎倒是笑了,不过任谁看来,这都是鄙夷的冷笑,是打心眼儿里的瞧不起! “你给我站住!”封遥被蓝祎的表情彻底激怒,她一个箭步拦在了蓝祎的前面,从怀里掏出那两锭叫她也有些苦恼的金子放在了蓝祎的面前,天阴沉沉的,那金子似乎都失去了光亮。“看看,认得这是什么吗?金子!”封遥挺直了腰板儿,她受不得这样的讥讽。 “还真是赚了不少。”蓝祎只是瞟了一眼,那眼底闪现的轻蔑似乎更加凝重了起来。 “也对,我忘了你可是鼎鼎有名的蓝大公子!这么一点儿银子根本不可能入得了你的法眼!不过,你也就在我面前装装清高罢了,还没见你什么时候掏出过这么多金子。”封遥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刻薄,可看着蓝祎那张冷脸,不知道怎得,她的善念全都一扫而光。如果有可能,她根本不想光用言语来刺杀这个薄情公子,更想掏出真刀来挖挖他的心肝,看看那是不是正常人的红色。 “你错了,我可不是什么装清高,我就是清高!清高之人当然不能见这些俗物!不过我不得不告诉你,你这点儿金子要少了,就算是再多,他也能拿得出来!”蓝祎把封遥的手连同她手上的金子拨开,又向前走去。 “他?怎么?你看到那个人了?你跟踪我?”封遥赶紧收好金子在后面追问。 “跟踪?别开玩笑了!我只是看你傻愣在那里半晌,怕你一个坚持不下去无功而返而多瞧了两眼罢了。”封遥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的冰冷,可那好像似乎分明就是关注吧? “你说我金子要少了,是那个人很有钱吗?”封遥问。 “他一个放荡的公子哥怎么会有钱,还不是投胎的好罢了!”蓝祎依旧是那么的不屑,可不知道怎得,封遥却觉得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可爱。 “那能不能麻烦蓝大公子告诉我,他投胎到了哪个府上呢?”封遥眨着眼睛看着蓝祎,既然他知道他的底细,那她或许就可能找上门去。至于为什么要去找他,封遥现在还想不清楚,只是觉得自己的鲁莽可能会带来一些负面的后果,能知道他的家况,或许还是有用的。 “我可奉劝你,他可不是你这个没脑子的女人能招惹的。别一不留神叫他占了便宜,最后把你给甩了,你可就得不偿失了!听我的话,见好就收也不错。”蓝祎依旧是那样的高冷,说出的话依旧是那么噎人,封遥被呛得有些招架不住。 “放心,这点我还是对自己有信心的。”封遥的脸上是没心没肺的笑,这回蓝祎是真的回了头,不过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别光顾着瞪我,快点儿说说啊!他是谁?”封遥追问。 “他是杜师繁,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刚才去凤雅斋找的人应该就是秦素素。” “杜师繁!秦素素?”封遥口中念叨着,这名字没什么特殊的,可封遥却觉得这背后似乎有什么故事一般。 “你不认识他们很正常!不过在京城,好像根本不可能有人不认识他们!”蓝祎鼻孔一哼,好像表示对这两个人,他可以再多说一些什么。 “怎么?一个那种地方出身的女人也能?……”封遥把话吞咽了回去,那种地方……她竟回想起了秦素素那张凄婉的脸,模样是那样的清秀,眼底眉间又都藏着浅淡的哀愁。她不了解秦素素,可就凭看那一眼,她觉得,那个女子一定有某种难言的苦衷,要是像蓝祎说得投胎投得好得话,她一定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 没有为什么,这就是封遥对那个秦素素的印象,好的不得了的第一印象。 “你嫌弃不代表别人也嫌弃。”蓝祎白了一眼,两人已经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此刻街上的人又有些多了起来,他选择了一条和来时不一样的路,为的只是躲开众人的耳目而已。 “是啊!就比如那个杜师繁!”封遥咧嘴儿一笑,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生活和她有什么关系?她觉得自己今天好像关心得有些过了火。 “对了,那个杜师繁的家算京城很有钱的吗?和你比起来怎样?”封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这么一个傻傻的问题,可既然话以出口,她也相信蓝祎这个家伙一定听得清清楚楚,索性也就盯着蓝祎等他回答。 “你太高看我了,我现在只是一个短工而已!不过杜家不过是仗着冉家的提携才有了今天的成就罢了。”蓝祎再次将他那身极不合体的衣衫展示在了封遥面前,脸上竟然闪现了几分小孩子般委屈的神色,封遥一看忍不住笑了起来。 “知道了,回去就把你这身衣衫还给你!你以为我稀罕穿吗?大了这么多,也不合身的!”封遥朝着蓝祎努了努嘴儿。 “我不要那身了,你再给我买一身!”蓝祎斜了一眼封遥,这个家伙竟然提起了要求! “你还知道你自己是个短工这个事吗?”封遥憋着笑问道。 “干嘛这么小气?你不是刚刚赚了金子嘛!这么点儿钱都不会舍不得吧?”蓝祎似乎也有耍赖得时候,这叫封遥的心有微微的触动,如果他能始终这样……封遥不敢想,“不就是一身衣裳嘛!我没那么小气!”封遥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二人继续在这冷清的街道上穿越。 “这里为什么人这么少啊?”封遥问。 “当然少了,一般的百姓谁敢来这里?”蓝祎依旧步伐急促。其实不用蓝祎说封遥也看得出来,这绝对不是一般百姓居住的地方,就单纯地看那朱漆的大门,看那高耸的院墙,那壮阔的门楼,还有院墙后面隐约透漏出来的屋顶,一切都在宣示着这里的极不平常。 “那就怪了,你为什么走这里?哦,对了,你家是不是也在这儿?”封遥恍然大悟起来。 “没脑子!”蓝祎再次给了封遥一个白眼儿,他真服气眼前这个女子,躲避家里追踪的事情好像就发生在昨天,这个女子怎么能如此的健忘?睡了一觉而已,这记忆就清空得这么干净?如果他家也住在这里,他还敢在此通行? 封遥再次噘起了嘴巴,仔细看看身边,这里照之之前的小路更加的冷清。他们一路上不是一个人影儿都没碰到,可他们碰到的都是抬着轿子行走的人,那轿子中是何人不得而知,那外面抬轿子的也都不会理会身边这两个不起眼儿的人物。 “哪里都是以貌取人!”封遥心里琢磨着。 “萧伯父?”蓝祎一个急刹车叫跟在后面的封遥差点儿撞在他的身上,她猛地停住了脚步疑惑地盯着蓝祎问道,“干嘛?” “我好像看到一个人……”蓝祎拉着封遥到了一边仔细地向前观看。 “是人又不是鬼你这个模样干嘛?”封遥嗤笑着也向前伸出了脖子,一个身形肥胖衣着华丽的老爷模样的人在不远处的一个地方正在和一个人说着什么。 “不会是你爹吧?”封遥一惊。 “是你爹!”蓝祎道。 “你这个人怎么?”封遥生气起来,这个蓝祎怎么说也是富家子弟,怎么连这点礼貌和规矩都没有? “我是说真的,真的是你爹,萧伯父!”蓝祎似乎看出了封遥的误会,他慌忙解释道。 “我爹?”封遥疑惑地再次探出头去。那个站在华服肥硕老爷对面的人影儿,他背朝着他们,看不清样貌,可那背影儿的轮廓……要不是那身衣衫和封遥印象中爹爹出门的不一样,她也要相信,那个就是萧拯。 “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封遥吐了吐舌头。 那个像萧拯背影儿的人已经走开,华服肥硕老爷不住地朝着貌似萧拯的背影儿拱手相送。萧拯才刚来京城几天,怎么可能结交这样的权贵?更何况,那肥硕华服老爷模样的人转身走进的府邸竟是高府! 第十一章 全城搜捕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封遥和蓝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门口儿一个矫健的身影正在来回地逡巡,看到封遥和蓝祎出现,那个身影儿飞窜到他们近前,以至于蓝祎没有看清吓了好大的一跳。倒是封遥对这个身影并不奇怪,因为那个身影她熟悉了那么多年,曾经在乡下,她每每贪玩出去玩耍,回家的时候总会看到家门口那个焦虑担忧的身影。她还知道,还有一个人会在屋子里等着给她劈头盖脸的一通骂! “你们去哪儿了?知不知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叫爹爹担心?”还算是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只是牢骚的人是逍遥的哥哥,也就是萧南风,逍遥知道,哥哥的这顿火气还算是轻的,真正要面对的应该还是屋子里的萧拯。 “爹爹什么时候回来的?”虽然知道爹爹很生气,虽然也知道自己的猜测和疑虑有些不该,可封遥还是这样问了一句。 “什么……什么时候回来的?爹爹就没出去啊!我从镖局回来的时候爹爹就在了。”南风怔了一下,眼底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蓝祎就在封遥的身后,他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可也就那么一丝丝,或许是真的被问蒙住了也说不定。 “这么说……爹爹一直在屋子里?”封遥这话是问南风的,可她却回头给了蓝祎一个鄙视的眼神儿,蓝祎略感无奈,他只好把头别在了一边不理会了。 “两个时辰了,一直在发火!你好是好好想想怎么跟爹交代吧!”南风责怪地看了看封遥,真不知道他这个妹妹什么时候能真正的长大。 不过这种场面在萧家并不稀奇,封遥憋闷不住的性格早在来开封之前就已经是这样的了。那个时候,还是在乡下,地方比起开封小得太多,南风不仅仅是站在门口儿张望,好多时候还会满村子的寻找,到封遥大了一些的时候,他偶尔还会去邻村。虽然不是每次都能找到封遥,可每次她也都会安然的回来!可这次不一样,这是在开封,不是那个小山村,就算南风想出去寻找都不知道该去哪里! 这偌大的京城封遥不熟悉,他南风也好不到哪里!所以,他只能站在门口儿等着,盼着,时不时地还要去安抚一下已经暴躁不已的老爹。 “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封遥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马上就要出趟远门儿,我回来准备准备。”南风已经赶在前面进了门,封遥和蓝祎也跟在了其后。 萧拯就坐在堂屋的正中间,满脸的愠色,看来的确是已经积压了很久。 “这都什么时辰了?一大早上出去!现在才知道回来?之前你就任性贪玩,到了京城还不知道悔改!要把爹爹急死不成?”萧拯根本没有在乎蓝祎是否在场,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通责骂,虽然似乎无关蓝祎,可蓝祎竟觉得这话也是在责难于他。 “爹,我就知道你担心我了,所以我紧赶慢赶地往回跑。可这京城实在是太大了,根本不像我们那个小地方,我跑了好久才回来!不信爹看,我的脚都崴了呢!”封遥上前抱住了萧拯,脑袋扎进他的怀里撒起娇来。 “什么?脚崴了?严重不严重?南风,去给你妹妹抓点儿药去!”封遥只是这么一撒娇,萧拯那十足的祸起似乎就已经完全消散,满脸关切地看着封遥脚的地方。 蓝祎被眼前这三百六十度的反转给看懵了,她封遥还真是出口成谎,他跟着她一路,几时看到她崴了脚的?亏了萧拯看上去还很有城府的样子,怎么就看不穿她这么一点小把戏? “不用去抓药了,我一会儿热敷一下就没事了。”封遥满脸堆笑,萧拯看着她的笑脸儿也无奈地笑了一下。 可就那么一瞥,萧拯的脸色立马又严肃了起来,“你这是穿得什么?什么打扮?” “怎么样?爹爹觉得我穿上这身俊吗?”封遥立刻起身在萧拯的旋转起来,这轻盈的脚步哪里有刚刚崴过的痕迹?蓝祎真怕萧拯认真起来封遥没办法自圆其说,可惜,萧拯似乎就像看不见一般,略有责备道,“俊是俊,就是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你还是赶紧地替换下来,否则这样子传扬出去,恐怕将来都没有哪家的公子敢来讨你了!” 蓝祎鼻孔一哼差点儿没笑出来,就算是萧封遥平素自己的那身行头……估计哪家公子想要讨她的可能性也不大! “我们现在已经来到了京城,这穿衣打扮还是要讲究一些比较好!你这从小也没有个娘教的,现在大了,自己也要学会打扮一下自己。明天去裁缝铺子,好好的做几身女孩子的衣裳,怎么也大了,该有个女孩子的样子了。”萧拯的语气有些悲凉,蓝祎也有些好奇,来了两天他也没好意思问,封遥的娘去了哪里? “谁说我要给人家做媳妇的?我要跟爹还有哥待一辈子!”封遥再次抱紧了萧拯,整个人都娇羞了起来。 蓝祎似乎看到了封遥有些红润的面颊。 “我可是要讨媳妇的!”南风顽皮一笑,屋子里多了许多的欢乐。 萧拯没有继续再追究,可看着蓝祎的眼神儿却有些不那么友善了。虽然算是寄人篱下,蓝祎没有过多的奢望,可萧拯这眼神儿,分明有几分责备之意。不过他也是无辜的好不好?她萧封遥执意要出去的,又不是他! 不过事情已经这样过去了,他还是一个逃难的,能有个栖身之所也就知足了,还强求人家把自己当座上宾就有点儿不应该了。更何况,一个父亲的心情……算了,蓝祎并不能理解,否则他自己也不会逃婚,害得他老爹在府上抓狂了! 不过蓝祎的敏感是暂时的,倒不是萧拯对他有何改善,是他自己的麻烦已经越来越大了。京城虽大,可传播起消息来速度却一点都不慢。他蓝祎逃婚钟家小姐的消息,不知道怎得,就像这早春的春风一样迅速地刮满了大街小巷。钟家自觉颜面尽失,为了替自家的女儿讨个公道,他们不仅去蓝家的府上吵闹,还四处搜寻蓝祎的下落。那兴师动众的阵势,大有掘地三尺之意。 蓝家也没有闲着,他们主要是担心蓝祎的安全,更不想钟家在自己的前面抓到蓝祎,那样可能会更被动。 所以,这么一个京城,有两大家族在搜寻着蓝祎的下落,蓝祎还真是有苦难言! 看来蓝祎是不能再抛头露面了!本来他还担心这么满城风雨地一闹,萧拯会把他扫地出门,可和萧拯几次碰面他都只字未提,这也算给蓝祎一点心理安慰,至于萧拯那张脸,他也就根本不做计较了! “看不出来,你说得话还都是真的啊!”封遥从街上回来的时候看着蓝祎就像看着一块金元宝,眼神都是闪耀着惊奇的光芒!虽然她从蓝祎的穿着打扮(当然是他来到莫回头时候自己的穿着打扮)当中还是看出了蓝祎家世的非同一般,可经过自己这么打听才知道,什么叫非同一般,那简直就是非同凡响。 封遥之前还傻傻地问他和那个杜师繁谁家更有钱?想想当时蓝祎的表情,封遥自己也觉得自己的问题简直很滑稽!就现在眼前这个一身短工打扮的蓝祎,那可是京城有名的一品香的少东家,而且还是那种根本不把一品香放在眼里的少东家! 提起一品香,封遥可能一无所知,可但凡是京城的人,就没有不知道一品香的!虽说只是个饭庄,虽说饭庄比比皆是,可无论是规模,还是从档次,无论从装修还是到布置,一品香的品味绝对堪称京城一流。就连皇上赏赐官员的家宴,都会指定一品香。 不但如此,一品香还有自营的私酒!就是可以和官府一样制酒贩卖!也就是说,纵满神州,除了官府也就只有蓝家有这种酿酒私卖的权利!虽然封遥不能理解这种营生所带来的利润,也无法想像他们一家能赚多少银子,可就光听那名头,那简直就是牛气的不得了! 不但如此,蓝家还在缫丝,丝绸,镖局等行业里都有自己的份额。这还不算什么,据说,那个蓝家的老爷到现在为止只有蓝祎这么一个儿子!虽然坊间流传想给蓝家老爷生儿子的小妾多得不得了,可惜,这么多年,蓝府也没传出再添男丁的消息。蓝祎还是这蓝府偌大产业的唯一继承人! 在京城里,富得流油的官商大户不在少数,可像蓝家这么富裕的还真是凤毛麟角。 封遥此刻看蓝祎,那不是看一个人,似乎看到了一座金山银山,而她,萧封遥!见到两小块儿金子都忘乎所以的乡下丫头,竟然和这个满京城最富有的公子哥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封遥觉得头脑一阵一阵的熏晕,她高兴,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高兴! “你这表情?是中了什么邪了吗?”蓝祎瞟了一眼,他已经大概猜出封遥或许知道了些什么。 第十二章 往事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我是中邪了!是被你给蛊惑的!我现在真的非常非常想问问蓝大公子你,你府上那么那么有钱,按道理给你婚配的女子肯定也应该错不了,你为什么这么一意孤行个地非要逃婚,而且还在我们这寒舍里屈居呢?”已经知道了一点眉目的封遥对眼前这个蓝祎有了更多的好奇,和那么多那么多的富家子弟不一样,这个蓝祎,没有一点顽劣的迹象,他高贵冰冷,他似乎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这岂是你能懂的?”蓝祎还在专注着倒香料,这是萧拯早上交代给他的任务,他必须要完成。 “我就是不能懂才问你的!你这样逃跑根本不是什么解决的办法,除非你和你的家里断绝关系,否则,就算这家的小姐不成,他们也会叫你讨另一家的小姐的!你是真的不想成亲呢还是就对这个钟家小姐有什么成见呢?哎呀呀,你给我吧,看你把香草都弄到外面来了!以后呢,这些活儿就不劳蓝公子亲自动手了,交给我就好了!你要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感动呢,不妨多跟我说说这京城,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也是好的。“眼看着蓝祎有些出神,将器皿里的汁液都给弄出来了一些,封遥一下夺了过去,小小的药杵在她的手里似乎有了灵性,灵活飞快,不出一点的差池。 蓝祎看着她,一直以为她是在吹牛,没想到还真有那么两下子。 “根本不用这么崇拜我!我这都做了那么多年了,倒香草这种活计本来就是我拿手的!想当初,爹爹为了不叫我往外跑,也是为了磨练我的心性,就把这些倒草料的活儿都交给我,还叫我不做完不许出去玩儿!可我一心想着去外面玩儿,就尽快地倒!就这么倒啊倒啊的,时间一长,日子久了,我这倒香料的功夫也就练出来了。”封遥嬉笑了一下,她这个女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像女孩子。 蓝祎没有说话,就在一旁看着,静静地看着。看那纤细的小手在器皿中飞快地穿梭,那如烟的往事似乎依旧历历在目。 的确,蓝祎的想法的确是封遥不能懂的,如果可以,他自己都不想懂,可惜世事弄人,他不但要懂,更要承受。 现在的蓝家,有着显赫的地位,有着富足的金银,有着雄厚的家底,这些叫人眼前发亮的辉煌背后,是蓝家人自己才懂的心伤。 十多年来,蓝祎对父亲冷淡,对家族的生意毫不关心,似乎对周围一切的事物都存在着本能的抗拒。他逃避家里的一切安排,他忤逆父亲的处心积虑,他对抗所有束缚于他的规定。他就像个叛逆的孩子,不去判断事非,不去思考对错,一切都只为了和父亲作对!只要是父亲说得他就本能的抵触,只要是父亲决定的他就打心底里的排斥。 这个性格从蓝祎很小的时候就慢慢的萌生,渐渐的人长大了,这些个想法,这些个行为就渐渐成为了习惯,挥之不去,图抹不掉。其实每当蓝祎这样做的时候,他并不快乐,可不这样做,就会更叫他痛苦不堪!这种痛苦会折磨着他的身体,折磨着他的良心,叫他寝食难安! 小孩子的时候蓝祎不懂大人只见的事情,他只知道,父亲对自己的母亲不好,很不好,不光是情感上的冷落,更有言语上的重伤,身体上的打骂!幼小的他其实很少能够见到母亲,大多时候都是由乳娘陪伴。可几乎每次看到那个女人,几乎都是在父亲的责骂声中。甚至有那么两年的光景,蓝祎并不知道,被父亲一直欺凌的女人就是母亲! 后来,蓝祎渐渐的长大了,父亲当然不会对他说这些,下人们更是三缄其口不敢妄言!可有一次,他从父亲的一个小妾那里听到了这一切,因为那个女人说他是贱人的孩子!这是他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母亲,知道了那个经常被父亲打骂的人竟是自己的母亲!第一次,他发疯了一般地去找她,抱着她哇哇痛哭,久久不愿离开! 后来,他还是被父亲从母亲的身边带走,至于那个只为了逞一时口快的女人……蓝祎不想知道她的下场,只是后来,在府中,他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后来,蓝祎听到了外面的传言,一些风言风语渐渐地涌进了他的耳朵,一些异样的目光开始投向于他,蓝祎自己虽然不说,可他深深感到了那些言语那些目光的不睦和嘲讽。 后来,蓝祎知晓了一些事情,曾经的父亲并不是这个样子,他的改变从一场未成功的婚姻开始。 蓝家在京城中并不是什么豪门望族,至少二十年前不是。而就在那个时候,蓝祎的父亲蓝宏大要娶亲了,新娘子是早就已经有了婚约的杜家小姐杜月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聘书聘礼等礼数一应俱全,可惜,在最后的时候,杜家却毅然悔婚,悔婚的具体原因不得而知,可外界都传扬,是因为杜家嫌弃了蓝家的势力不够强大,家资不够富有! 这样说也不是没有什么道理,因为在杜家悔婚后不久,杜月仙就嫁给了丧妻的冉林宗冉老爷为妻,从此,不仅仅是杜月仙,就是整个杜家都跟着鸡犬升天了起来。 蓝家当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大户,可也绝非寻常普通百姓之家,这样的变故给蓝家带来的影响可想而知!闲言碎语铺天盖地袭来,蓝家,蓝宏大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经历过这样挫折的蓝宏大无法承受这样的羞辱!可想要堵住悠悠众口谈何容易? 后来,蓝家的长辈,也就是蓝祎的爷爷提出再为蓝宏大寻一门更好的亲事,可京城这个地方早就弄得满城风雨,一般有地位的大家小姐有几人愿意背负这样的压力嫁进蓝家?所以,虽然蓝宏大想要娶亲,可总是迟迟没有哪家小姐愿意。 后来,蓝家的长辈就托人从乡下带来一个姑娘,也就是蓝祎的娘,谎称是什么员外的小姐进了蓝家的门。虽然大家对这样的说辞并不相信,可就在蓝宏大成亲那天,许多人都见到了他所讨到的俏娇娘,蓝祎母亲的绝色容貌的确给蓝宏大尴尬的境遇掀开了阳光的一角儿。从此,流言蜚语少了,羡慕蓝宏大能讨到如此俊俏婆娘的风声也开始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一场由悔婚而给蓝宏大带来的风波就这样被压制了下去。 可蓝宏大的内心却并未因为风头的减退而有所豁达,他对过去的耻辱仍旧耿耿于怀!尤其是他心里清楚的知道,他这个涂有外表的妻子并不是什么员外的女儿,就是一个破落户家的闺女儿!他是因为家世而被杜月仙嫌弃,可他并未能一雪前耻,而是讨了一个身份和地位更低的女子!想到这些,蓝宏大的内心就有忍不住的暴躁!他就更加无法接受自己的妻子!于是,蓝宏大就经常拿蓝祎的母亲出气,责骂甚至殴打! 极度的扭曲和变态使得婚后的蓝宏大性格变得古怪,不过也促使他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用在了自家的生意上。几年的功夫,一品香从一个一般的铺子遥身成为了京城一号饭庄,蓝老爷也一下子成了京城各家姑娘争相恐后嫁与的对象。 功成名就的蓝宏大倒也丝毫不浪费自己的身份,陆陆续续娶了四房的妾室,虽然蓝祎母亲的地位仍然是妻,可那……只是一个名分而已,至于其他,一无所有。 也不是,蓝氏还有蓝祎,这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寄托和希望!这么多年也亏有了蓝祎,也幸得其他的妾室并没有给蓝宏大生出一个儿子,否则,蓝氏的命运还真是不敢想像。 如今的蓝氏深居简出,在蓝府后院儿极其隐蔽的一个房间里吃斋念佛。平素很少有人前去探望,当然,蓝氏不喜人打扰是一方面,真的没有去看也是真的。除了蓝祎,那里没有人光顾!蓝祎想叫母亲住得更好一些,至少,她是蓝符少爷的母亲,可蓝氏却拒绝了!现在的她,不在乎什么名利,不在乎什么名分,只要能在这府上安安静静地待着,看着她的蓝祎一切都好久足够了! 这些就是埋藏在蓝祎心底的悲伤,也是他不能对外人启及的心痛!他隐忍了这么多年,似乎都已经把这当成了一种习惯,要不是封遥此刻提及,他都似乎要忘了,他一直也是病着的,他的心病了! “你这是怎么了?傻了还是被吓坏了?”封遥的手在蓝祎面前使劲地晃了好多下才叫他回过神来,“你是怎么了?”看到蓝祎的脸色有些难看,封遥也不禁关心地问了一句。 “我没事,这些……”蓝祎看着封遥手里的活计。 “我都已经做完了!你要是不舒服就去休息一下,吃饭的时候我叫你!反正我哥现在也不在家,你睡在那里没有人会打扰的!要是……真的……有人来……我会帮你应付过去的。”说   这句话的时候,封遥朝着蓝祎笑了笑,那笑灿烂极了,给蓝祎暗淡的内心投去一抹温暖的阳光。虽然只是那么一抹根本不足以照亮整个内心,但至少蓝祎的内心似乎出现了一些光亮。 第十三章 秦素素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封遥正在将已经倒好的香料汁均匀地洒在细细的纱布之上,洁白的纱布立刻被那墨色浸染。封遥表现得少有的小心谨慎,她的动作很是轻柔,神情很是专注。不得不说,这样的封遥的确少见。如果说封遥还在某些事情上有那么一丝丝的耐心地话,这制香是一个,还有就是习武。 封遥地的武艺是跟着南风学的,当初南风拜师学艺,封遥也是要跟着去的,可是萧拯不答应,他说是舍不得,舍不得封遥受苦,受不得封遥离开!所以,封遥的习武之梦就那样被扼杀了。不过这根本难不住封遥,每每南风探家归来,封遥便整日整日地缠着他,非要他把自己所学全部传授给自己!之后,在南风离开之后,她就在家中苦苦地钻研,直到下次南风回来再教授她新的东西。 没想到,这样的坚持却叫她的武艺大大长进,一般的防身是根本不成问题的! 封遥不是不喜欢制香,只是她觉得这千篇一律的东西太过乏味,更多的时候,只要她一上手就能做得很好,既然已经掌握了,她也就懒得再去摸索了。不过今天,她倒是没有一点不悦之色。 “请问,这里就是莫回头吗?”门外传来一个婉转低沉的女子的声音,那声音带着某种磁性,叫人听了会有心情愉悦之感,封遥抬眼,正看得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立在门口儿,那婀娜的身段儿,那修长的身姿,那薄薄的红唇,那水汪汪的大眼,她就那样立在门口儿,像天上下凡的仙女,美得叫她这个女孩子都心生嫉妒。 “请问,这里就是莫回头吗?”见封遥愣住,姑娘又轻声问了一句。 “啊!对对对,这里就是!请问姑娘是……”封遥赶忙将手里的瓶罐放下走了过去,那个姑娘上身是鹅黄色镶边儿的紧身短袄,下身是素白滚边儿的玄色长裙,裙底隐隐若仙一双粉红色的绣花短靴,封遥想来对这些穿衣打扮没什么研究,可此刻看到这个女孩子的穿着,她心中竟隐隐的产生了一种向往……封遥有些失神。 自己这样随意的打扮已经十几年,没有人说过不好,也没有人觉得有何不妥之处,更没有人觉得她有什么粗鄙之色,相反,那些蹬门提亲的媒婆都要把她家的门槛儿挤破。她一度认为是因为自己的美貌,是因为自己的打扮,可现在看来,她要是不怀疑乡下那些人的审美,那那些人就一定另有所图! “我是……秦素素,之前有一位公子曾带给我一些胭脂水粉,姐妹们用得好极了,央求我再来讨一些。”姑娘咧着薄薄得嘴唇微微一笑,那明眸也弯成了一道美丽的弧度。 “公子?送上水粉?秦素素?”封遥脑子里闪现了一连串儿的关键词,这些词瞬间就串成了一串儿,她莫非就是那个凤雅斋的秦素素?那个被杜师繁惹哭的那个女子? 封遥盯住了秦素素,她上下端详,她仔细打量,果然,和那个女子有那么几分的相像。怪不得她听着她的声音有些耳熟,原来它们竟是见过的。只是,不只秦素素没有认出封遥,封遥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秦素素。虽然一样的美,可眼前的这个真的比那天的那个儿女还要美上几倍。 “那姑娘是找对人了,我们这里的水粉那觉得对得起姑娘这张脸!”封遥将秦素素请到了屋子叫她坐了下去,左右环顾想找一个被子给人家倒上一些水,可该死,这周围好像除了弄香料的瓶罐竟没有一个杯子! 封遥有些懊恼地抓了抓辫梢儿。 “姑娘不用忙了!我不渴。”秦素素似乎看出了封遥的为难。 “那个……也好……秦姑娘是看中了我们的哪款水粉呢?我去给姑娘拿!”封遥尴尬地咧了咧嘴儿。 “其实我也不知道哪一款好的,只是之前那位蹬门的公子留下了一些,本来是够我用些时日的了,只是姐妹们都觉得好给抢走了……我今日过来就是想姑娘能不能给我推荐一些……” “这个当然没问题,我这是从小就和这些胭脂打交道,熟得很!”封遥倒也不见外,秦素素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姑娘先等着,我去拿配好的胭脂啊!”封遥丢下秦素素跑向了后院儿,少顷,封遥果真抱着一大堆的胭脂水粉一股脑儿地放在了秦素素的面前。 秦素素拿起一个盒子打开看了看又放在了鼻前闻了闻,脸上有满意的笑。 “你们这水粉倒是极好的,只是在京城中从未听说过,再有这地方也属实难找。不瞒姑娘,我也是找了好久才找上门的。”秦素素又打开了一盒瞧个究竟。 “我们也是刚刚来京城的,从前从来都没来过,对这里简直不要太陌生。找到这里落脚也是好不容易的。不过我相信我爹爹的手艺,也相信我们莫回头用不了多久就会响遍京城的,毕竟,我爹爹的手艺在这儿了!”封遥毫不掩饰自己的骄傲和自豪,这一点叫秦素素好生羡慕,十几年来,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骄傲,从来……没有。 “你这位小姐还真是有趣。”秦素素淡淡笑了笑。 封遥倒是愣住了,她说她有趣?她说什么了?不就是说了几句实话吗?这就有趣了?难道她的生活有这么枯燥吗?连听个话都觉得有趣? “因为是刚来这里,爹爹还没有做太多,更何况,之前我去凤雅斋的时候已经带走了大半……” “之前你去我们斋上了?”秦素素一愣问道。 “怎么?请姑娘看着我不眼熟吗?”封遥挺直了腰板站在秦素素的面前,她随手将两个发髻一拢,大概抓了一个和那日差不多的发髻,只是,身上这身衣衫和那日相差甚远。 “你……那位公子?”秦素素睁大了自己的眼睛,那日她只顾着自己心伤,根本没有理会其他,更何况,那日的封遥还是男扮女装,她的心思全在杜师繁的身上,根本没有过多的理会,现在看来……秦素素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印象。 “怎么?没看出来吗?我可是在你进门的时候就听出了你的声音了!只是你今天比那天漂亮得太多,我一时没有认出而已。”很少有人像封遥这样夸赞自己的,秦素素的脸略微发红。 “你这位姑娘还真是会哄人开心。”秦素素道。 “我不是哄你的,我是说真的,而且我这个人从来不撒谎的!现在我不得不告诉你,那日你的胭脂水粉根本就不是那位公子安排的,是我上们要卖给你们的,只是恰巧碰上了而已,我想着这样的借口总归生意能好做一些才那么说得,你不要生气啊!”封遥打量着秦素素,虽然她的眼底有失望,可很快还是笑了。 是啊,失望?她这样的姑娘有什么资格去对一个公子失望呢?不是不想,只是想了会更伤神罢了。 “原来那日的公子竟是位姑娘!”秦素素颔首。 “我叫萧封遥!你可以叫我封遥,是这莫回头铺子掌柜的女儿!”封遥大方一笑。 “我叫秦素素……是……”秦素素尴尬了起来。 “我今年十五岁了,你呢?”封遥没有给秦素素尴尬的机会,她追问道。 “那我长你两岁……” “那我以后就叫你姐姐了!”封遥笑得是那样的单纯,似一缕阳光照进了秦素素的心房。 “姐姐……”秦素素念叨着这两个字,长这么大,没有什么人真心叫过她姐姐,而今天,眼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女孩愿意这样主动地叫她姐姐! “怎么?你嫌弃我?”见秦素素有些迟疑,封遥噘起了嘴巴。 “怎么会!只要妹妹不嫌弃!”秦素素满是欢喜,虽然在脸上的表现仍是那浅钱的一笑,可这是她发自真心的,毫无伪装的笑!此刻,秦素素觉得很是轻松。 “我当然不嫌弃!不过我还有事求姐姐呢。”封遥一双眼睛在秦素素的身上打量,早在她进门的时候她就已经垂涎她的美色了,确切地说是羡慕嫉妒。 “有事求我?”秦素素抬眸疑虑道。 “求姐姐以后也帮我打扮打扮,我也想像姐姐这般漂亮!作为回报呢,我可以免费给姐姐送上我们莫回头的水粉。不过至于姐姐的其他姐妹要的话,我可不能白送!”封遥顽皮一笑。 秦素素很小就在凤雅斋,她看惯了世人的白眼,看透了世人的世态炎凉,可今天,她看到了像封遥这般剔透纯洁的姑娘,她真心的欢喜起来,她看她的眼神儿已经多了长姐的疼爱,“妹妹生得俊美,打扮并不难!只是这水粉,姐姐怎可能白要,该给的银子还是要给的。” “那也好,我可以算姐姐便宜一些。”封遥倒也不推辞。 “这样最好!我以后也省得托人去那玲珑馆买了。”秦素素像是去掉了一块儿心病一样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第十四章 玲珑阁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玲珑馆?那是什么地方?”封遥诧异地问道。其实和秦素素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她不是不能理解玲珑馆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只是秦素素刚才分明在说要托人?她长这么大,从来还没有听说买个胭脂水粉还要托人!就算当初爹爹在乡下甚是有名,可只要有耐心,不怕等,还是可以买得到的,也不至于说托人这么严重的! “你不知道玲珑馆吗?”这回倒是秦素素惊讶了,她看着封遥简直要把之前两人已经拉近的距离再次拉远。 “怎么?我一定要知道吗?”封遥确实不知道,可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个世上她不知道的地方那么多,区区一个玲珑馆又算得了什么呢? “也不是一定要知道,不过毕竟你们是同行,知道一些还是好的。”秦素素浅淡一笑,她的笑容带着几分凄凉。 “同行?玲珑馆也是卖胭脂水粉的?”看来封遥的猜测是没有错的,只是被她这么猜对了倒好像并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 “那里可不是一般卖胭脂水粉的地方。玲珑馆是专门给后宫娘娘们提供胭脂水粉的地方!因为玲珑馆是专门为娘娘们制作胭脂水粉的地方,所以房间流传的东西就甚少。每年也只有那么一些没有被娘娘们相中的东西才能沦落到坊间。不过因为玲珑馆胭脂水粉质量是相当的上乘,想买的人又非常的多,所以,不托个和玲珑馆有相识的人,根本就买不到!倒不是姐姐挑剔,只是对这个东西有那么一种执念,所以,也就和玲珑馆的一些人个人相识,每年都花上一些银两去孝敬他们,所以也就能得到其中的一二。不过也有的时候,孝敬的银子花出去了,也不一定能够得到什么。”秦素素如今说起这些已经是轻松了不少,因为她发现了莫回头,而且她发现,这里水粉的质量并不比玲珑馆差,有那么几样儿,她觉得比玲珑馆的东西还要好上一些。 “我的个乖乖!这生意还能做到皇家去?”封遥听得目瞪口呆,她只知道和百姓做生意,竟还不知道,也能和皇家做买卖!而且做得还是这么的牛气!这里果真是京城,这里果真叫她这个乡下来的小丫头大开眼界。怪不得爹爹当初执意要来这里,难不成他老人家还有做成玲珑馆第二的决心不成?不过就按照爹爹的手艺,别说做成玲珑馆第二,就是超过玲珑馆也是很有可能!封遥咬着嘴唇心里暗想。 “不过现在,据说后宫的娘娘们都开始节约用度,需要的胭脂水粉也少了不少。这样房间流传的就多了,不过价格也是贵的惊人,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得起的。”秦素素道。 “姐姐都知道我们莫回头了,还白白浪费那银子做什么?”封遥莞尔一笑,秦素素也跟着点头。 “我相信,就凭我爹的手艺,想要超过玲珑馆也是早晚的事!不过,姐姐,你可得要加努力哦!”封遥朝着秦素素眨了眨眼睛。 “我?努力?什么?”秦素素一脸的糊涂。 “努力给我们莫回头做宣传啊!”封遥调皮一笑,秦素素看着这个鬼机灵的小丫头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了,姐姐,那个玲珑馆在哪里啊?”封遥问。 “怎么?”秦素素抬头,正迎上封遥那探寻的目光。 “我想去拜访拜访。”封遥道。 “那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别说是你,就是姐姐都没有什么机会的。”秦素素的话绝对不是什么危言耸听,要知道和皇家做买卖,那不是光想着赚银子那么简单。从选料工艺到制作,每一个环节都要格外小心不说,还要严格把手不轨之人的歹毒用心。所以玲珑馆绝对不对外营生,要是哪个不小心,要了哪个娘娘的性命,就算不是性命,毁了哪个娘娘的容颜,别说一个玲珑馆,就是十个百个玲珑馆也是担待不起的啊! “怎么?还不叫人进?” “当然啊!人家可是专门给娘娘做胭脂的地方,岂是我们这些人能够进去的?不过你倒是可以去钟老爷家去看看的。”秦素素并不想叫封遥失望,虽然她知道,对于封遥来说,进入钟家府邸那也绝非什么难事,不过在钟家宅邸之外看看难度倒是不大的。 “钟老爷家?我去那里干嘛?”封遥一脸的不屑。 “因为钟老爷就是玲珑馆的馆主啊!”秦素素微微一笑。 “钟老爷?玲珑馆馆主?多大个好大个官儿呢!”封遥鼻子一哼,不过,等等,钟老爷……这个钟老爷怎么这么耳熟?封遥心里狐疑了起来。 “怎么有所耳闻?”秦素素问。 “不知道呢!好像是听过。”封遥仔细想了想,可脑子里似乎又没什么印象,不过她这脑子按照萧拯的说法就是一天到晚装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谁知道和哪个事情又混在一起了也不是不可能! “最近满京城都在风传的退婚事件的钟家小姐就是钟老爷的千金。”秦素素压低了声音,和封遥,她总觉得自己有说不完的话。 “退婚事件?钟家千金?钟老爷?玲珑馆馆主?”封遥脑子里的片段迅速地连成了一条线出来。那要是这么说得话,那个退婚事件的男当事人不正在她家后院儿的房间里休息?这么说,蓝祎退婚的对象就是钟老爷的千金?这是什么逻辑?按照秦素素的说法,这个钟家的势力应该也是非比寻常的,毕竟能和皇家做买卖!这样一来和蓝家似乎也应该是门当户对!那为什么这个蓝祎还要逃跑?封遥毛脑子的疑问。 “这钟老爷势力这么大,为什么千金还能遭人退婚呢?”封遥像是喃喃自语,可秦素素却听个真切。 “这种事情外人怎么能知道其中的奥秘!不过钟老爷这次在京城中算是颜面扫地,钟家小姐也被那退婚的蓝家给害惨了!想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一个大家闺秀的身上,也真是命苦。”秦素素也对那个钟家小姐深表同情,只有封遥不知道是怎么了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的这些个胭脂水粉我就都拿走了,一点儿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妹妹就先收好吧。”秦素素起身从怀里掏出两锭白花花的银子放在了桌上就站起身来。 “怎么?这就?那我把这些给姐姐都包好。”封遥恍然回神找了包裹将脂粉包好。 “多谢妹妹,日后要是得了空了,我还会找你来聊天。”走到门口儿,秦素素握着封遥的手道。 “那是自然,我也要去凤雅斋拜访姐姐的。”封遥咧嘴儿一笑,秦素素想说些什么,可看着那张天真的笑脸也就只能把拒绝的话吞咽下去了。 原来秦素素是坐着轿子来的,轿夫一直在门外等候,见秦素素出来立刻迎上来接过了她手中的包袱,挑起轿帘儿等候秦素素。 “那妹妹,我今儿就先走了,咱们莫回头的脂粉,我会努力的。”秦素素抿着嘴儿在笑。 “那就多谢姐姐了。”封遥朝着上了轿子的封遥挥手,轿夫将轿帘儿放下,抬起那乘小轿离开。 封遥站在那里还没等转身却瞧见了萧拯的身影,“爹!”封遥叫了一声。 “大姑娘家的,站在门口张望什么呢?”萧拯有些不悦,眼神却也瞥向了那顶轿子,也只是那么一瞥,里面是什么人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不过看轿夫的样子,应该是体重很轻的人,或者是女人,因为轿夫的脚步很是轻松。 “爹,我今儿做了一笔大买卖,卖了百两银子!”封遥笑着伸出了十根手指头,萧拯看了一眼平静地问道,“那我得知道我们莫回头送出了多少脂粉啊?” “爹,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嘛?赔本儿的买卖我怎么会做呢?”封遥撒起娇来。 “你赔本儿的买卖做得还少了吗?就几天前,你拿走了我那么多的脂粉,竟给我换回了那么两锭金子,你知不知道,我那一盒凝肤露一百两金子都不卖!”萧拯旧事重提,封遥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爹爹别生气了!我怎么知道咱们莫回头又添了那么贵重的玩意儿了?这么多年我都没见过的……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这次我保证,一准儿没有什么凝肤露,爹爹准保是赚了的!我不但是赚了银子,还赚了一个姐姐。”看着萧拯又要教训些什么,封遥忙叉开了话题。 “姐姐?”萧拯一愣。 “嗯!和我聊得特别投缘的姐姐。”此时萧拯还不知道封遥上次是去了凤雅斋那种地方,封遥此刻也不能说漏嘴,所以她并没说出和秦素素相识的事情。 “你这张嘴,死人都能叫你说活了,还有谁不愿意和你聊天的?不过这是京城,非比咱们乡下,人心叵测,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中,不要到处走动。”萧拯面色暗沉,他的眉头有些紧锁,进了屋子就直接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看样子,还在想着某些心事。 “我就是坐在屋子里那个姐姐从天而降的!”封遥拿了一个碗给萧拯倒了一杯水放在了他的手边儿,这样没有规矩的日子她已经过了十多年,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看到了秦素素,她就觉得这样没有体统的生活应该有所改变才好,至少,她应该去置办一些喝茶用的茶碗茶壶才好! 第十五章 查封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蓝家出事了,这是发生在蓝祎悔婚事件满城风雨的几天以后,出事的是蓝家的招牌“一品香”饭庄! 虽然外界并不知道这事到底是为何,可官府那**裸的封条甚是醒目。茶封的当日没有任何的征兆,一品香甚至还在正常的营业。当官爷带着敕令和封条到达一品香的时候,里面甚至还有人正在用餐!不过用餐的当然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可就凭一品香的招牌,也不难想像里面的人也绝非等闲之辈。 可官爷们似乎想都不想,更没有什么妥善的处理方式,他们强硬霸道冲进了一品香,负责招待的伙计多少年了都没有见过如此的阵仗,上去刚寻问了一句就立刻被官爷给呵斥了回来。 满饭庄一下子气氛凝重了起来,有胆小的甚至已经都做好了开溜的准备,要不是有人拦着要等等,估计没有什么人会留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更是他们没有想过的严重,伙计找来了蓝宏大,可是见到这位京城的富豪,官爷也没有任何的客气,把着文书说了几条罪责,立刻就有随行的官兵涌了进来,他们先是呵斥,继而驱赶了所有的客人,伙计,包括蓝宏大! 接着,官爷拿着封条将京城赫赫有名的一品香给查封了起来! 这等热闹自然找来了许多人的驻足观看,他们没有想到,这豪华气派的一品香竟然被查封了!封条就贴了数张,每一张都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办差完毕的官爷很快消失在了视线中,人们恨奇怪,按照这样的查封,这个一品香的老爷不应该被官府缉拿的吗?可为什么,他们分明看到了蓝宏大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而官爷?好像根本没有缉拿他的意思,他们只负责查封一品香! 这事情发生得太蹊跷了!虽然京城得人们并不缺少热闹可看,也并不确少街头巷尾热议得话题,可眼前的这桩无疑盖过了所有的风头。人们议论纷纷,虽然众口不一,可大多数的猜测无非还是那轰动京城的蓝家悔婚的事情! 蓝家有银子是不假,可他们却得罪了不缺银子的钟家!更何况,钟家是和后宫做买卖的,那和官场上的人结交也是理所应当。查封一个一品香,按照眼前的局势来看的确是不在话下! 一时间议论甚嚣尘上,各种猜测和妄议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就算蓝祎在莫回头不出门,就算他躲在犄角旮旯不问世事,可也丝毫挡不住那世事伴着渐暖的春风扑面而来,吹得他心绪烦乱,坐立不安。 诚然,蓝祎是恨他爹的,这点,毋庸置疑!蓝祎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担心蓝宏大,他对他的只有恨,可眼前,当这消息经过众人的口被渲染了几倍以后再传到耳朵里,他为什么会如此的心慌?六神无主?蓝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蓝宏大而六神无主! 他时而看着某一个地方失神,时而恍惚地不知道在因为什么发呆,他心里乱,这乱是因为一品香被封而起,可在内心深处,蓝祎不愿意承认的却是,还因为那个人的原因! 蓝祎觉得自己有些背叛了自己的母亲!他明明对自己的母亲刻薄寡情,他对他应该只有恨才对!可此刻,他为什么会有些担心? 蓝祎在心底质问了自己好多遍,可每一次,内心都是矛盾和煎熬。 他只是去看看那个饭庄,毕竟在那里有过他的记忆。没错儿,他担心的是饭庄,不是那个人,蓝祎在努力地叫自己接受内心的矛盾。现在那个饭庄出事了,他应该去看上一眼的!这是蓝祎给自己的无力的催眠。 对,他是应该去看看的,他不是一个麻木不仁的人!终于在这样的矛盾和煎熬中,蓝祎在当天的夜里悄悄地溜出了莫回头,将随时都可能被人抓住的危险抛在了脑后。起初他的步伐还是迟疑地,可穿过了小巷,掠过了两条大街,蓝祎地脚步却越来越快,越来越焦急,他甚至是小跑着朝着一品香飞奔而去。 这里是蓝家的骄傲,虽然蓝家的产业并不只有一品香,可唯独一品香最富盛名,蓝家也是因为一品香地崛起而在京城有了立足之地!在京城,任何人提起一品香无不竖起大拇指,许多人更把去一品香当作自己的荣耀。 一品香是豪门望族宴请的唯一场所,那动辄几百两银子一餐的标准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消费得起的。即便这样,一品香的上座率还是超乎了想像。而对于大多数的普通百姓而言,一品香是他们遥不可及的梦,只是可以在它的门口儿经过,根本没有去里面吃饭的资本! 蓝祎很少来这里,仅有的几次记忆还是被父亲拉着来这里拜见所谓的达官显贵。不仅仅是为了对抗自己地父亲,蓝祎是打心眼儿里不喜欢这样的逢场作戏。毫无交集的几个人,就因为对方是朝廷要员,就要对他们卑躬屈膝!蓝祎从不稀罕高攀,更不喜欢什么权贵!那些人的鼻孔朝天叫他心生反感! 或许没有人喜欢这样仰视别人,可大多数人还是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在这官场的夹缝中游走,时间久了,如鱼得水了,甚至都忘了自己心中曾经的不悦,他们把这一切都当成了必然! 而蓝祎不会,他虽然年纪小,可厌恶就是厌恶,不会因为时间而改变! 不过蓝祎还是被蓝宏大拉过来两次,给那些个还算是能说得上话的人敬酒倒茶,本想着以自己的方式去讨好,可人家看到蓝祎一张冷若冰霜的脸还有那满心不情愿的表情……后果可想而知,蓝宏大不但没能如愿反而适得其反。 后来,或许是吸取了教训,蓝宏大不再拉上蓝祎,蓝祎对这个自家的招牌产业也就淡漠了起来。 蓝祎远远地躲在一个角落里,他的视线正好可以看到一品香。多年未曾仔细地观察,一品香比之前更加气派,只是门上那叠螺的封条有些叫他心惊。 蓝祎的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不知道为了什么,总有一种不被填满的心慌。 月光皎洁,银白色的月光照亮了石板街道,冰冷清凉。白天的时候还有些暖人的春风,此刻却裹挟着几乎要被忘却的寒意,蓝祎的身子有些颤抖,不过探出的身子仍旧没有收回。 一个肥硕的身影蹒跚着向一品香走去,清冷的月光在他的脚下留下了浓墨的黑影儿,衬托着那个身影儿更加的凄凉。蓝祎有些一惊,慌忙将探出的头缩了回去,他的脑海在飞速地旋转,可片刻后,他似乎是好奇般地再次探出了头去。那个身影,他怎会不记得?就算是恨,也依旧是那样的清晰,就算是午夜,也丝毫不受影响。 可是只是这么十数日而已,那个健壮的他怎么会如此的步履蹒跚?蓝祎心头一紧,盯着的那双眼睛有些酸涩,他眨了眨眼睛,那正在走向一品香的不是蓝宏大又会是谁? 蓝宏大的身边没有跟随任何的家丁,他只是一个人,几天未见,蓝祎却见到了一个从未老态的父亲!他踉跄着上了一品香门前的台阶儿,或许是没有注意,或许是心绪焦急,或许是体力不支,他竟然一个趔趄,在摇晃了几下之后还是站住了脚。 蓝祎的心就随着他的那几下摇晃而震颤了起来,他恨自己,他不该这么心存善念! 蓝宏大已经走上了台阶,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可分明看到了他的手在那封条上抚摸,良久良久,手似乎不动了,身体也跟着僵硬起来,就像一个被封印的石人,久久未曾动弹。 蓝祎也靠在那墙壁之上久久未曾动弹,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更不知道自己脑袋里在想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有想。 夜,寂静无声,蓝祎的耳边传来了低沉的啜泣,那啜泣声并不洪亮,可每一声却都传进了蓝祎的耳朵里,他听得是那样的真切。蓝祎左右环顾,没有他人!可那哭声……是那个人发出来的! 蓝祎有些震撼,这么多年,他见惯了父亲的霸道,嚣张,跋扈,见惯了他的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可第一次,他看到了他的哭泣,听到了他的哭声。 那声音有些颤抖,那声音放佛万箭穿心,蓝祎从来不知道,他那个父亲竟然会哭!这个男人,竟然为了一个饭庄哭起来! 蓝祎清楚地记得自己母亲身上被这个男人虐待的伤痕,他也依稀记得自己长大一些时候的苦痛哀求,可这个男人,就是眼前在哭的这个男人,他从来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软。她的伤似乎是他快乐的源泉,他的哀求在他面前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后来,蓝祎渐渐的明白,自己的哀求或许会成为母亲更大的折磨,所以,他渐渐地收藏了自己对母亲的关怀,停止了对父亲的求饶。他只盼着自己能够快快的长大,保护那个备受**的母亲。 可后来,他长大了,父亲似乎也老了,渐渐停止了对母亲的虐待。只是少了身体伤害的母亲,却孤冷地在蓝家大宅的角落里青灯为伴。 第十六章 猝不及防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蓝宏大的确是在哭!是伤心的,是发自肺腑的。一品香于他,不单纯是财富的来源,不仅仅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它就像他的一个见证者,见证了他在那贫贱实代的屈辱,见证了他隐忍向上的发奋,见证了他苦尽甘来的荣华,也见证着他苦闷的婚姻。 一品香是蓝宏大生命的一部分,虽然蓝符的宅邸相当的豪华,虽然里面的装饰尽善尽美,可每每高兴的时候,失落的时候,心灰意冷的时候,蓝宏大都喜欢呆在这里,似乎只有这里能包容他的一切,也化解他心中的不平。 蓝宏大喜欢听别人赞美一品香,不管是赞美这里的装修还是赞美这里的菜肴,那不单单是赞美,似乎就是对他人生的一种肯定。 蓝宏大甚至都回忆不起来一品香是怎样被查封的,虽然当时他就在现场,可头脑中似乎不残存任何支离破碎的记忆。 蓝宏大只觉得自己是懵的,懵着被官府的人从一品香轰赶出来,懵着看一品香的客人被逐一赶出,他没有任何的阻止,甚至连一时的质问都没有。自从蓝祎拒绝了婚事,他的心就一直惴惴不安,真的,没过几天,这样的厄运就真的降临,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自己的未卜先知还是悲叹自家的家门不幸! 他蓝宏大可以失去所有,但唯独这一品香……可上苍似乎在跟他开了一个玩笑,他最爱的一品香竟然被查封了!他不是没想过事情的起因,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未来的某一天一品香会重新开业,可现在的它毕竟是被查封了!这就像它的一个污点,无论如何都无法抹灭的污点!想到这儿,蓝宏大就伤心,就发恨,这一切都是蓝祎!可就是蓝祎,他唯一的儿子,他奈何不了他,所以,他只能这样哭泣! 时间似乎已经静止,良久都未曾改变过什么。渐渐的,蓝宏大觉得有些体力不支,他心力憔悴地蹲坐在了台阶上,半个身子倚在了一旁,看不出他是否在睁眼,只是觉得他可能要这样坐到天亮。 “那地一定冰冷刺骨!”蓝祎想,可转瞬,蓝祎就对自己心生的怜悯感到自责!他是蓝宏大,是对母亲残暴的蓝宏大!他对母亲的暴行自己看得一清二楚,怎么能因为他坐的地上凉就产生这样恍惚的同情?他要捍卫他的母亲,什么时候都不能对眼前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有任何的心软! 月,仍旧洒下冰冷的清辉,蓝祎咬着牙齿,是恨还是隐忍?蓝祎的眸子闪现出了一惯的矛盾和复杂。这么多年,他就在这样的纠结中过活,从未有一刻叫自己真正的快乐! “要不要过去看看?”一个女子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蓝祎吓了一大跳,他回头,见到的是封遥一张质朴的脸。 这是他见过的这个世上最单纯的脸,她不仅有着单纯的脸,更有着一颗玲珑的心,他见识过她的毫无心机,见识过她的机敏善良。此刻,她就像一个圣女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的身体无比的寒冷,他的内心已经结成冰霜,他抬起已经有些僵硬的手轻轻地把她轻轻拉到怀里,轻轻的,双臂环绕在了她的身旁。 没想到她的身子是这样的温暖,那温热的体温慢慢地浸润着自己的身体,蓝祎觉得很舒服,很舒服!双臂用力环住了她娇小的身躯。 他冷,她给了他温暖。 封遥被蓝祎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彻底地惊呆了!虽然她性格大大咧咧,虽然她平素不拘小节,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啊!更何况,平素都是她封遥主动接触蓝祎的肢体,可也从来没有如此放肆地拥抱啊! 现在,皓月当空,他们站在这街上,竟然在拥抱!封遥虽然觉得呼吸有些急促,心底掀起了狂风巨浪将她汹涌,可意识还是清醒的,她一把推开了蓝祎,低声怒喝道,“你在干嘛?”可训斥的话还没有说完,蓝祎就摇摇晃晃起来似乎要再次晕倒。 “你这是怎么了?”这回是封遥,她的身体迎上了那欲坠的身躯。 “你这是怎么了?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虽然蓝祎清瘦,可毕竟是个高大的男生,封遥虽然力气并不算小,再加上还有功夫在身,可此刻她毕竟不能用什么功力,再加上蓝祎像是从头顶上压下来的,她的身躯有些微微的摇晃,为了站稳,封遥将自己的后背抵在了墙上,而蓝祎,就压在了她的身上。 冰冷,从后背瞬间袭来,封遥打了个寒噤。 “你怎么了?”封遥再次问。 “我冷!”蓝祎似乎没感受到此刻封遥的艰难,他麻木地回答。 “冷?”封遥想要伸出手去摸摸蓝祎的额头,可他压着她,她动弹不得,索性,她也只能把他抱得更紧。 “我很快就好……”蓝祎的牙齿似乎都在打颤,他的头在微微的颤抖,封遥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能够感觉到他强有力的心跳。 “不急!不急!”封遥轻抚着蓝祎的后背,像母亲在抚慰一个孩童,突然,封遥的肩头一股清冷冰凉的东西划过,封遥一惊,斜眼看了看天,月光皎洁,繁星闪烁! 没有下雨啊!那这水?……不会是这个男人哭了吧? 封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蓝祎,那个平素不可一世的蓝祎,此刻,竟然哭了! 泪似乎只有一滴,但却滴进了封遥的心里,长这么大,她几乎没有见过什么男人在哭,更何况是这么俊美的男人。 “想他了可以过去看看,毕竟他是你的父亲,不管你做什么他都会原谅你。”封遥现在脑子里满是萧拯对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可每每,只要她撒娇,萧拯的气就会烟消云散。 “我绝对不会想他!更不需要他的原谅!”蓝祎猛地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了封遥站在那里,就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封遥自己的幻觉! 封遥和蓝祎回到家的时候,萧拯正铁青着一张脸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屋内并没有光亮,只有那窗棂透过的月光。封遥正要蹑手蹑脚地溜回自己的房间,不料房间传出了低沉的质问,“深更半夜去了哪里?一个女孩子家还有没有点体统?”那声音是萧拯发出的,凄凉中带着责备和幽怨。 “爹爹,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子的,我出去……”封遥这下子急了,她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脚下一个两乱不知道是绊到了什么,身子一个趔趄,好像马上要倒在地上了,可分明有人接住了她。只是转瞬,封遥就被放好,呆呆地立在了那里。 “萧伯父,对不起,都是我……”封遥感受到了那份陌生的熟悉,刚才应该是自己没有注意绊到了蓝祎,而现在,她好像似乎是被蓝祎给抱住了。 “又是你!我不管你是谁家的公子招惹上了什么事非,留你下来完全是看在遥儿的份儿上。可如果你的存在只会给遥儿带来麻烦,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萧拯的话再明显不过,这是他在隐隐的下达着驱逐令了。 今天的蓝祎虽然心情沮丧到了极点,本来还在一品香和父亲身上纠结,此刻被萧拯这么一说才觉得,这小小的一片土地似乎又要留不下自己了! 是啊,他的存在已经给这个家添了太多的麻烦!如果他继续留在这里,万一哪天钟家或是蓝家找上门来,那他们将如何解释? 蓝祎突然觉得愧疚,他有些自责,为什么自己早早地没有想明白这一点,差点儿害得封遥一家受牵连! “爹爹是生我的气了,你不要太在意。”封遥朝着蓝祎的身影儿抓了一把,他的胳膊就被抓了个正着。 “我的确是个**烦。”蓝祎的话语依旧带着冰冷。 “怎么会?”封遥有些激动,她看到了今晚流泪的蓝祎,她感受到了他冰冷坚强外表下的柔软脆弱,她的心不忍起来。 “不用担心了,这件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放心,不会给你和萧伯父带来麻烦!”蓝祎轻轻拂去封遥的手朝着后院儿的房间走去。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的脑袋有些混乱,他的心脏有些承受不来,他需要静静地思考,思考眼前的局势,思考自己的人生,思考,他还有蓝家的未来。 夜依旧寂静无声,月光已经暗斜了一些,屋子的光线也就更暗淡了。回到房间的封遥根本没有任何的困意,她胡乱地将身体抛在了床上,连外衣都没有褪去。她脑袋里是那个暗影儿处的蓝祎,是那个神情专注的蓝祎,是那个软弱无助的蓝祎,是那个在她肩头留下泪珠的蓝祎! 曾经以为,他只不过是不同意家中的婚事,可现在看来,事情绝对不是那么简单。那个倔强冷酷高傲俊美的少年有着太多的秘密,秘密……封遥似乎并不想知道,她只是单纯的希望蓝祎能够重新回到那样的安逸和舒心,至于其他的,她根本不关心,也不想关心。 胡思乱想中,封遥的头脑陷入了混沌,她的夜才刚刚来临…… 第十七章 蓝府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因为夜里睡得太晚,封遥早上起来的也就晚了些。屋子里没有人,就连蓝祎都不在。 蓝祎不在?封遥混沌的脑袋有些一惊,这个冷面公子不是整天都待在屋子里不肯出门的吗?就只有那么一次,还是自己强迫才出门的。还有一次就是……封遥似乎猛然想到了什么,她跑到了蓝祎的房间,那个房间已被收拾的整整齐齐。 封遥有些失望,她想起了夜里父亲的斥责,或许,蓝祎的自尊受到了伤害,毕竟不管怎样他是富家的少爷,在这个小屋子里住了这么多日已经是够委屈的了,又怎能忍受得了父亲的那一番指责呢? 封遥没有责怪父亲的意思,一点儿都没有,只是她的脑海里都是夜里蓝祎落寞孤寂的样子,他的冰冷,他的泪,都撼动着封遥内心柔软的地方。不知道,他好没好起来? 蓝祎走了,是在清早的时候就离开的。 虽然不想打扰别人,可还是在出门的时候碰到了萧拯,那个有些深不可测的据说只是一个乡下的做些胭脂水粉生意的老人。那睿智的眼神,那周身散发的令人敬畏的气息,还有那眼底所蕴含的叫蓝祎不能理解的深邃……蓝祎是在蓝府长大的,各种大人物他见过不少,可很少有人有萧拯这样的气质。 回避已经不可能了,可要打招呼……蓝祎觉得有些尴尬。 “要走?”倒是萧拯先开口了,声音是那样的浑厚。 “嗯!”蓝祎点了点头,像个乖巧的孩子。 “还要继续逃避吗?”萧拯的眼神如矩,蓝祎有些害怕和那样的目光对视。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府上更非比寻常人家,我一个外人根本无从插嘴!可念在老夫长了你这么一把的年纪上,年轻人,听老夫一句劝。男人就应该有男人的担当,是痛也好,是苦也罢,只有承担起来,那才叫责任!人生在世,没有谁是一帆风顺的,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登徒浪子总归成不了什么大器!你是个很有心计的年轻人,不要总沉迷在自己的纠结中,或许换个角度,事情并非你想得那么糟糕!”萧拯说话的语气平和,蓝祎住进来这么多日,还是第一次,萧拯和他说了这么多的话。 这些话,就像是专门针对他!可蓝祎不敢相信,他内心的秘密他一个外人怎么会知晓?或许只是无端的巧合。可巧合?似乎又如此的受用,只是他眼下并不能完全接受罢了。 “我……”蓝祎怔怔地看着萧拯,他觉得这个老人深不可测。 “这里虽然是小家穷舍,可要是蓝公子不嫌弃,老夫还是欢迎蓝公子常回来看看。”萧拯望着蓝祎的眼神是真诚的,蓝祎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蓝祎走了,脚步虽然坚定,可心里更多的是彷徨。他瘦高的背影儿越走越远,萧拯也是长久地驻足,口中发出了几声不易察觉的叹息。 蓝祎现在还是穿着封遥给他的短小又破旧的衣衫,他修长的胳膊和小腿因为这明显短小的尺寸都露在了外面,风已经不那么寒冷,只是,刮在这毫无遮蔽的肌肤上,还是有那么几分冰凉。虽然身冷,却也能够清醒人们的意识。 时间太早,早得连马行街的热闹都没来得及开始,蓝祎就已经消失在了这繁华的长街之上。他脚步飞快,很快,几条街道已经甩在了身后,在御街的尽头处,蓝祎的身影停留在了一处高大宏伟的建筑前,那朱漆的大门,那高耸的院墙,那隐约可见的楼阁屋顶……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却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温馨。 这就是蓝府,是蓝祎生活了十七年,可过往的十七年,这里并没有给蓝祎留下什么美好的印象。宏伟又如何?奢华又能怎样?人活在世,毕竟不能被这些个身外之物所累。如果一个家连最基本的家庭温暖亲人的关怀都没有,即使住在大的房子又能怎样? 蓝祎冰冷的眼神在这府上扫过,一如他冰冷的表情还有不曾温暖的内心。 蓝府的一天还没有正式开始,门口儿只有扫地的老聋头儿在抡着手中的扫帚卖力地清扫府前的垃圾,宽大的扫帚在地上划出一道一道的弧线,扬起了满是的灰尘。 蓝祎只是那样站在那里,他看着老聋头儿的扫帚一点一点的向他靠近,看着那灰尘将他侵袭,他没有躲让,只是那样呆呆地看着老聋头儿一个不留神将扫帚扫到他的鞋上。 老聋头儿有些不悦地抬眼,他要看看是哪个这么不懂事的,竟不躲开一些。他抬眼,浑浊的目光在蓝祎的身上打量。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看到蓝祎如此的模样,可那俊逸冰冷的面容,那明亮中带着哀愁的明眸,那不是他们的少爷还能是谁? “少爷!真的是你?少爷?”老聋头激动地一把将扫帚仍在了原地,忘乎所以地想要呼喊些什么,可很快,脸上就笼罩了惊慌的神色,他向四周看了看,在确定没有什么人跟踪之后一把将蓝祎拉进了角门儿,随即,将角门儿彻底地关闭。 “少爷!你怎么就这么回来了?不知道现在外面有人在找你呢吗?”老聋头儿此时还不敢轻易地放松警惕。 “我回来了,就没事了。”蓝祎依旧面无表情,他不怎么习惯别人对他太好,更不知道该如何对别人好。 “少爷,你都不知道,你走了这么多日,老爷是有多么着急?”老聋头儿竟然抹了把眼泪,不知道是见到蓝祎高兴的还是在提到蓝宏大的时候心伤的。蓝祎不想和他过多的纠缠,迈开步子就像里面走去。 蓝府的下人都已经起来,打扫的打扫,煮饭的煮饭,一派忙碌的景象。见到蓝祎,都面面相觑,几分惊慌后都定下了神来。他们的少爷回来了,这可绝非小事,所以,有的忙着招待蓝祎有的忙着去通知老爷,有的则忙不迭地去给府上地二太太汇报去了。 蓝祎并不在意下人们在做什么,他回来是要来面对地,是要来承担责任地。他只希望快点看到蓝宏大,是打也好是罚也罢,他只想来个痛快地解脱,他不想他地心底对那个人有那么一丝一毫地亏欠。 “少爷!少爷!老爷不在房间。”有下人气喘吁吁地追上蓝祎的脚步道。 “那在哪里?”蓝祎头也不回,浓密的眉毛稍稍一皱。 “老爷……老爷在祠堂!”下人的气息还没有倒匀,说话时断时续。 蓝祎的脚步稍微停顿,接着就向祠堂的方向而去。 祠堂,这是蓝家的又一方净土,也是供奉蓝家列祖列宗的地方。虽然蓝家不是什么累世大族,发达也不过是从蓝宏大年轻的时候开始的,可蓝家的祠堂却修建的格外的宏伟壮观。 在蓝府,壮观的并不只有祠堂,放眼往去,整个蓝府都是奢华宏伟所在。叠石为山,松柏相应,亭台楼阁隐约其间。在蓝府有一条著名的湖泊,那是撅黄河之水造就而成,每每夏日,蓝府的什么女人们就在湖面上泛舟小憩。 祠堂,只不过是称了这些景致罢了。 “少爷,您离家这么几日,老爷的脾气不是很好,现在可能也还在气头儿上,看到您难免会发一些牢骚,也有可能打您两下,您就权当是自己的孝敬,千万不要跟老爷对着干了!”跟在蓝祎身后一直苦口婆心的是蓝府的下人小六子。 在蓝府,蓝祎是唯一的少爷,自然是不缺什么下人伺候的,可因为他不易亲近的性格还有那么一位不受待见的娘,所以,能跟在蓝祎身边的下人几乎少得可怜,而这小六子则是其中最忠实的一位。不论蓝祎怎样十数年如一日的对他冷若寒霜,他也总是十数年如一日的笑脸相迎,小心伺候。 “是不是觉得我这回回来就非死不可了?”蓝祎猛地一个刹车,还唠叨不停的小六子一下子撞到了蓝祎的后背,他看着蓝祎那张阴沉的脸,眼睛都要委屈出泪水来,“少爷,您真是冤枉小六子了,小六子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小六子只是不想看见少爷惹怒了老爷……少爷自己受苦……”泪水终究还是没有抑制住,清亮的泪滑落了小六子的脸颊,蓝祎就那样看着,突然嘴角儿难得的一声哼笑,“我说什么了?还至于哭的!难为你还是个爷们儿!”蓝祎想要去擦小六子脸上的泪水,可手停在半空中又收了回来。 是啊,他嫌弃他哭,可他这要给他擦泪又算怎么回事? 小六子根本不需要别人哄,他很快止住了眼泪,见蓝祎不再说话,终究还是忍不住张开了一张苦口婆心的嘴。好在蓝祎不再理会他,他说他的,自己走自己的,就当那聒噪是天空中的乌鸦在鸣叫。 穿过两条回廊,经过了一座假山,再绕过了一池清澈的湖水,蓝家的祠堂就在这青松翠柏的掩映中露出了它庐山的一角儿。 “老爷就在里面。”小六子压低了嗓音,他使劲儿地朝着蓝祎眨着眼睛,那满脸担心的神情叫蓝祎不得不有些同情。 “好了,我知道了。”蓝祎停住了脚步。 这里,他并不想来,毕竟,里面是他自幼就开始仇恨的父亲蓝宏大! 第十八章 好丈夫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祠堂的大门紧紧的关闭着,外面守着两个下人,见到小六子带着一个陌生人过来,本来松懈的神情立刻警觉了起来。 “小六子,你不想活了吗?老爷在祠堂你也敢打扰?”一个下人朝着小六子呵斥道。 不知道为什么,小六子在府中的存在似乎就是一个出气筒,无论是谁都敢朝他呵斥,眼前的事情还算是理由充足,可好多时候,就算一个平级的下人不高兴了都喜欢拿小六子出出气。好在这么多年,小六子都已经习惯了。 “不是的,阿生,你瞧瞧,咱们少爷!咱们少爷回来了!”小六子忙指着蓝祎叫他们端详。“少爷?”阿生明显的疑惑,看着蓝祎是上下打量。这个画面其实很是诡异,要知道,蓝祎可是蓝府唯一的公子,那是未来的老爷,可一些下人,明明知道这层关系却对他视而不见,尤其这次是蓝祎惹了这么大的一个祸端,他这个少爷的地位在他们心中更加的下滑。 阿生打量着蓝祎,其实他已经分辨得差不多,就算是蓝祎没有那身锦衣华服,可那张冷峻的脸,不曾出现过一丝一毫的笑容,纵观整个蓝府,除了他蓝祎绝对找不到第二个人。就算是放眼整个天下,估计也很难找出几个。 蓝府的下人几乎都不怎么喜欢冷若冰霜的蓝祎,可无奈,他毕竟是少爷,虽然老爷平素看上去也并不怎么宠爱他,可他就是蓝家唯一的少爷,没有丝毫的疑虑。 “真的是我们的少爷!你们不要看少爷的衣衫,看少爷的脸。”小六子看着阿生还在探寻的目光焦急道。 “小六子,和这些个狗东西废什么话!”蓝祎一脸的不耐烦,他们不喜欢他,殊不知他蓝祎更没有把这些个见风使舵的人看在眼里!他宁愿自己受些苦楚也不肯给这些人一些好脸色,博得他们在背后少说一些自己的坏话。 坏就坏吧,反正蓝宏大的态度他根本不在乎! 蓝祎大步走到了祠堂的门前,两个下人想要阻拦,可颤抖的手还没有伸出去就被蓝祎冷峻的目光给杀了回来!这么多年,老爷的确不怎么宠爱他,可谁也没见过老爷怎么教训他! 门前,蓝祎还是轻声地在叩了三下门环,清脆的声音一定可以传到里面,也相信他早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只是这叩门之声并未引起里面的任何反应。 “那个……少爷……老爷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现在……”阿生道。 “是啊,少爷,那边有个凉亭,我们不妨去那边坐坐,等等老爷。”小六子立刻凑上了前去,他太了解他的这个少爷。 蓝祎稍稍喘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猛地一推,祠堂的门被推开,里面的光线昏暗不明,只是一股鱼贯而入的春风将一些帘布吹起,恍恍惚惚的在空中荡来荡去。 “老爷,是少爷他……”阿生惊慌地向里面解释了一句。 “把门关上!”蓝宏大的声音低沉带着某些怨气。 阿生忙在外面将门关好,朝着另一个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的表情无法言表,小六子很想上去抽他们两个,可是,他不敢,也不能!如果真动起手来,他可能要对付的还不只两个人,或许还有其他的人会过来帮忙也说不定!更重要的是,他的少爷已经惹了祸端,他不能再给少爷添麻烦。虽然,很多时候,他被欺负,蓝祎也很少插手去管。 小六子现在满心的只有期许,希望他的少爷可以收敛一下脾气,希望他家的老爷不要太过过火,最好,两个人可以冰释前嫌。小六子满脸虔诚祈祷的样子叫阿生和另一个人一脸的鄙视,不过现在,他们也只能是表情的鄙视,别的,还不敢! 蓝祎已经站在了祠堂里面,他一眼就看到跪在牌位前面的蓝宏大。那个肥硕健壮的身躯跪得笔直,如果在他的面前还会发现,蓝宏大的眼睛是微闭的,口中似乎还在嘀咕着些什么。或许是在向列祖列宗报告着些什么。那双手垂在身体的两侧,在祠堂中,蓝宏大一直都表现的如此的规矩。 蓝祎并不相信什么列祖列宗的保佑,就连母亲心奉的神佛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如果神佛真的有灵,为什么,为什么他的母亲还要忍受这将近二十年的苦楚? 蓝祎不信,就是不信!他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蓝宏大口中念念有词。今天,蓝宏大和列祖列宗的沟通时间有些长,蓝祎等得有些不耐烦,他轻咳了两声,思虑了再三跪在了蓝宏大的身旁。 蓝祎盯着那牌位上的一个一个名字,他觉得陌生,没有任何的情感。 “父亲,我回来了。”像是鼓足了勇气,蓝祎的声音依旧冰冷,不含任何的温度。 蓝宏大眼皮轻轻闪动,可依旧没有睁开眼帘。 “这次的事情……是我太过任性了,给蓝家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我想好了,父亲可以把我绑送到钟家去,听从他们的发落。”蓝祎倔强地盯着那些个牌位,他已经想好了。 蓝宏大的眼眸猛地抬起,他的目光看向了带着满脸刚毅的蓝祎,几日未见,他的脸颊有些消瘦,可那该死的倔强还有那不知悔改的表情依旧,虽然已经换了衣衫,可这可恶的样子依旧没有任何的改变! 蓝宏大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他看着他,这明明是他的儿子!是他唯一的儿子!可为什么,他看自己的眼神中带有愤怒? “你觉得这样做问题就可以解决了吗?”蓝宏大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他可以允许蓝祎的背叛,可他不能允许蓝祎这样误解他这个做父亲的良苦用心! 虎毒不食子,没有哪一个父亲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被仇家所绑去!更不会有哪一个父亲会把自己的儿子亲手送给仇家!可此刻,这个蓝祎竟然这样对他说,这是对他这个父亲的不信任!蓝宏大觉的内心一阵剧痛。他脸色难看无比。 “孩儿知道这次的祸闯大了,连累了父亲,还害得一品香……也……”蓝祎又想到了夜里那个近乎悲凉的身影和那个蹒跚的身躯,他的眼眶有些发热。 “你觉得在父亲眼中,你的安危比一个一品香还要重要吗?”蓝宏大的声音也有些颤抖,蓝祎有些惊奇,他竟然这么对自己说?难道不是吗?这么多年,一品香是蓝宏大的全部,在他的脑海中,他可以不要一切,唯独不能抛却一品香。 诚然,蓝宏大也是这么想的,一品香于他是见证,是情愫,更是辉煌,可他从来没有想过用儿子的安危去换取一品香!从来没有。 蓝祎语塞,他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他无法解读父亲此刻的神情,他立在那里,视线已经慌乱的无处安放。 蓝宏大惨淡地一笑,那笑声中带着凄厉的哭腔,他将身体斜在一侧,将两条腿解放出来,肥大的双手揉搓了几下,才勉强的支撑着站起身来。 “这么多年,你不一直都仇恨着我,巴不得我一败涂地的吗?现在机会来了,一品香倒了,你不应该高兴的才对吗?”蓝宏大背着双手双眼望着窗棂外的天空,他已经失去了一品香,他也不敢再奢望什么将来和钟家的原谅,他只知道,和钟家的梁子已经结下。可他,宁愿和世上所有的人都结下仇怨也不想他的儿子受到半点的伤! “你并没有说对!”蓝祎咬着双唇,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 “怎么?我错怪你了吗?”蓝宏大鼻孔哼出了一阵冷笑,蓝宏大总觉得蓝祎倔强,可他自己并不知道,蓝祎倔强的样子像极了他自己。 “我并不希望一品香倒,我只是……”蓝祎的嘴唇咬得更紧。 “你只是不希望我好过对吗?”蓝宏大的声音带着凄凉,从未有过的一次,蓝祎觉得父亲如此的沧桑。 沉默,祠堂里面寂静极了,蓝祎没有回答父亲的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想回答是,可明明在看到他难过的时候,他的内心也不好受,可他的脑袋……蓝祎混乱了起来。 “你……是个好孩子……可我……却不是个好父亲……”昏暗中,蓝宏大的声音格外的响亮,蓝祎猛地抬头,“我不要求你是个好父亲!我只希望你是个好丈夫!”蓝祎咬着嘴唇,他想哭,在他内心深处,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对自己还是仁慈的,可他不想接受他仅有的仁慈,他需要的是一个父亲,一个可以给母亲带来温暖的父亲! “好丈夫?”蓝宏大嘴里念叨着这三个字,惨淡的笑声在暗淡的房间中凄凉的回荡,幽怨的笑声穿过窗棂的阻隔幽幽地传到了外面。 小六子和另外两个下人都猛地被吓了一个机灵,他们屏气凝神地想要把里面的对话听个明白,可伸了半晌的耳朵却一个子都没有听到! “这是怎么了?”小六子六神无主地看着阿生道。 “我怎么知道?”阿生同样好奇,可他并不关心里面怎么了。吵起来也好,打起来也罢,他都不关心。 第十九章 交易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祠堂里面现如了长久的压抑,昏暗的光线,满是蓝祎并不熟悉的故去的先辈们的牌位,本来,这里是最未圣洁的地方,可蓝祎却觉得倍感压抑!蓝宏大没有任何的表情,他肥硕的身躯立在那里,头上的发丝已经有了些许苍白,狭长的眼睛却始终盯在那些牌位上,从一边扫向另一边,再从另一边扫回! 蓝祎不喜欢这里,从小就不喜欢,他甚至觉得,如果有可能他并不是什么蓝家的人,可惜,他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诡异的沉寂叫蓝祎心中的悲愤更加的升腾,他满是怒火的眼睛盯向蓝宏大,那张脸上仍旧是一如既往的深沉,只是在那深沉中少了昔日的盛气,多了今日的忧伤落寞和无奈的神情。 这悲凉的神色将蓝宏大深深的笼罩,也将他昔日的神采暗淡了下去,苍老,或许这才是此时蓝宏大应有的样子,只是蓝祎才发现! 不过只是那么转瞬的悲悯,蓝祎就叫自己从这样的感伤中回过神来!人生在世,谁人能不言老?如果说沧桑,谁又能比得过自己的母亲!眼前的这个人叫自己的母亲悲伤了这么多年,他的一点苍老又有何好被触动? “现在蓝家的祸端毕竟都是因我而起,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蓝祎倔强地看着蓝宏大,那几乎被浸润的眼神此刻又恢复了往常的冰寒,那说出口的声音像早春的寒风,带着料峭扎向了蓝宏大。 幸好,蓝宏大早有准备,他只是稍稍回了回神,口中轻吐问道,“承担?你怎么承担?如何承担?”蓝宏大已经扭转了身体,他的目光不再是那些牌位,而是眼前的蓝祎。虽然他们未父子这么多年,可自从蓝祎七八岁以后,他几乎没有仔细地观察过他的儿子。虽然同在一个府邸,可每次见面,不是剑拔弩张就是恶语相向,几次他都想隐忍,可看到这个家伙狰狞的面孔,他隐忍的情绪就会被点燃! 这次,他是真的没有发火,也是真的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的儿子,而蓝祎却没有躲闪。他目光如炬,带着怒火焚烧的痕迹,他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有着美男子的身段儿和容颜,他还知书达理重情重义……虽然这情义于他无半分半毫的关联……可他是他的父亲,就在这样的凝视中,蓝宏大看到的是那张叫自己骄傲和自豪的面孔。 或许,身为父亲,蓝宏大从来没有真正的责怪自己的儿子。平心而论,蓝祎从小功于诗书,颇懂礼仪,虽年幼之时家境就已经富足,可身上从来没有沾染纨绔子弟的恶习,更可贵的是,在他的身上有泾渭分明的爱憎,有追求公正的执着,有不依附于家里的骨气,除了在对代自己的态度上一向的冷淡,除此之外,蓝宏大对他的这个儿子可谓是没有半分的不满,从来没有。 可就是那该死的冷淡,也无法叫蓝宏大对这个儿子有任何的微词,他知道,在他的心中有一个解不开的结,而在他的心底,何尝不曾藏住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而现在,似乎还不是解开结的时候。他是一个父亲,他就应该隐忍,他就应该包容,他就应该承担。一切,只因为自己是个父亲。 如今,蓝祎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这样的少年叫蓝宏大觉得陌生,有种想要亲近又担心被拒绝之感!可他心里仍旧是欣慰的,因为他听到,他的儿子要回来承担责任!这对于他蓝宏大,对于蓝家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可以把我绑去钟家,要杀要剐随他们的便!”蓝祎正气凛然,他挺起倔强的身躯,短小的衣衫有些滑稽可笑地罩在身上,可这样的形象在蓝宏大的眼中却是伟岸。 “要杀?要剐?”蓝宏大轻声哼笑。“他们已经封了我的一品香,等于是要了我的半条命,也可以说我替你把半条命给了他们。你现在不亏欠他们,你只亏欠我!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对我这个父亲都很是不屑,更不屑于和我谈什么父子亲情。所以,我也不和你谈亲情,我只和你谈交易。”蓝宏大说起这些倒是颇为轻松,“如何交易?”蓝祎也很是欣赏蓝宏大的这种方式。 “你回来,回到蓝家,和我一起重振家业!”蓝宏大走到了蓝祎的面前,现在的他没有他的儿子高大,站在他的面前竟然还要仰头而视。 蓝祎别过一张俊美的脸,他嘴巴有些微微鼓起,满脑子都在思考他的提议。他内心有些不满和愤恨,他不要与他为伍,他不想违背自己的良心,更不想叫母亲知道了难过。 可他……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他没有什么理由拒绝。“我回来可以,不过……” “你放心,我和你之间只谈交易,不谈父子亲情!你的私生活,我不过问,你过去在府中是什么样子,现在可以依旧如前,不过,对于我们蓝府家业上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违背你今日的诺言!”没想到,蓝宏大比蓝祎更绝决。 “这可是你说的!一言既出!”蓝祎盯着蓝宏大,他看不惯这个父亲许久,从来都是以和这个父亲对立为目的,可今天,第一次,生平第一次,他和他的这个父亲达成了共识,他们要共同重振蓝家! “驷马难追!”蓝宏大的声音洪亮,眼睛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虽然迎向蓝祎的目光仍旧是冰冷,伸出去想在他的肩头拍打的手也被他闪开,可蓝宏大仍旧满脸带笑。 父子俩的交易就这样痛快的定下,蓝祎当然不愿再在这祠堂中待上片刻,他起身离开,从来不说告辞。蓝宏大也并不阻拦,这就是他们父子的相处之道。今天,他们能在这里说了这么多的话,已经是有相当大的改观了。 外面的太阳已经趴了老高,本来祠堂里面有些昏暗,可到了外面却觉得这阳光是那么的炫目刺眼,蓝祎用手遮挡了一下强光,这才看到小六子已经凑上了前来,他努力地垫起脚尖想要给蓝祎遮挡一下,没料蓝祎根本不理会。 “少爷,没事吧?”小六子的脸上满是担心。旁边的两个下人也满是好奇地盯着蓝祎的一张脸,他们也很想知道,为什么里面传出来低沉的怒吼之后就毫无声息了。 “你希望我出事?”蓝祎的眼睛已经有些适应了,他白着小六子问道。 “少爷说什么呢?我就是想我自己出事都不会想少爷出事的。”小六子急了,伸手不自觉地在眼眶处抹了一把。 “跟在我蓝祎身边的人怎么能这么没出息?动不动就抹眼泪的男人我可不喜欢!”蓝祎嘴角儿撇起有些嫌弃。 “没有,谁说我抹眼泪了?我哪里有眼泪?明明是风……刚才风吹着眼睛了。”小六子辩解道,可蓝祎根本没有理会他,走在前面催促道,“别在这儿废嘴皮子了,走了!” “少爷!你这刚回来要去哪儿啊?你不是说没事了吗?怎么还……”小六子小跑儿着跟了上去。 “回房间啊!难不成我还要在这祠堂外面过活不成?”蓝祎的话飘在了风中。 “少爷?这么说你不走了?”小六子愉悦的话音在空中响起。 “你希望我走不成?”蓝祎问道。 “怎么会?我当然不希望少爷走!”小六子高兴地差点儿蹦起来。 “那就满足你的希望!”蓝祎破天荒地说了这么多的话,而且似乎没有任何的愠色。 “少爷!你说得是真的?你可以这样留在府上了?”小六子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自己的家为什么不能留?”不知道为什么,蓝祎好像还挺喜欢逗这个小六子的。 “是是是,少爷说得是!”小六子欢笑着, 主仆二人的身影很快穿过了前面的一座假山,消失在了它的后面,只能隐隐听到传来的说话声,人影儿却已看不见了。 “咱们少爷是不走了吗?”留在原地阿生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良久才对身边的同伴问道。他们刚才一直想从蓝祎的脸上探寻出些什么来,可看了半晌,听了半晌,除了少爷仍旧像原来一样留在府上以外,似乎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这和他们想像中的情景大相径庭!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在事情发生的当天,他们的老爷差点儿把整个蓝府给砸烂,他们气急败坏的老爷整整骂了眼前的这个少爷两个时辰!狠话说了一箩筐,什么打折腿,拧掉脑袋,誓死不叫这个什么混账进家之类的话……可现在…… 两个下人懵了,他们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会变得如此的离奇?仅仅是少爷回来了,一切就可以风平浪静?阿生不敢相信,他的同伴也不敢相信! “好像是的。”阿生的同伴讷讷地说。 “老爷就这么放过了少爷?”阿生呆呆地问。 “好像是的。”阿生的同伴恍惚道。 “那我们刚刚,是不是对少爷有点儿不敬啊?”阿生半张着嘴道。 “好像是的。”阿生的同伴答。 “你除了这句还能说点儿别的吗?”阿生怒目而视。 “我说,我们好像应该去给少爷赔礼道歉!” “那还不快走?”阿生猛地在同伴脑袋上敲了一下。 “可……老爷……老爷这儿……” “你先在这儿待着,我先去!老爷要是问起来,就说我上茅房了,很快就来!”阿生头也不回地朝着蓝祎离开的方向奔去,一个心急脚下不稳,还差点儿崴了脚。 第二十章 众品堂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蓝祎回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府邸,蓝宏大不但没有给蓝祎任何的惩罚,相反还叫他和自己一起重振蓝家的家业!这前后巨大的反差叫府上所有的人都始料未及,而对这些尤为不满的就是蓝宏大的二房太太,柳凤娘! 虽然是二太太,可因为妻子就是蓝祎的母亲,所以,这个女人现在实际上已经是蓝府的女主人,主持蓝府大大小小的事情已经多年。而蓝祎,这位看似不争不抢实则掌控着蓝家一切的蓝祎,必定就会成为柳凤娘的心头恨!可惜,自己这么多年,除了给蓝宏大生了一个女儿,十四岁的蓝雪之外,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如今这把年纪,已经不奢望再诞下什么小少爷了,可内心的不安和威胁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沉重和清晰。 按道理,蓝祎是府上唯一的少爷,她怎么说也算是蓝祎的二姨娘,可这么多年,别说叫娘,就算是姨娘,蓝祎叫的次数用一个巴掌也数的过来!那还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虽然他叫了,可她听在心里却是那么的扎心! 原本,这次老爷是真真生气了的,柳凤娘跟随蓝宏大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如此暴躁过!重要的是,这次惹怒他的竟是蓝祎!虽然心里乐开了花儿,可柳凤娘还是假惺惺地安抚了蓝宏大几句,可柳凤娘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这几句不疼不痒的安慰竟这么管用!已经被蓝祎气得差点儿七窍生烟的蓝宏大,现在竟这般毫无声息地吞没了自己的气焰,对蓝祎别说是惩罚,就连半丁点儿的责骂都没有! 这可是蓝府,在动不动就拿家法说事儿的蓝府!她柳凤娘早先因为不知天高地厚的一次顶撞差点儿都被家法伺候,虽然最后众人求情,可仍旧没有逃脱了板子的伺候,只是数量由二十变成了十而已! 他蓝祎这次犯下的可是害得蓝家伤筋动骨的事情,怎得不比她柳凤娘的顶撞厉害得多? 柳凤娘听到下人报告说蓝祎大摇大摆地从祠堂里走出去得时候简直有些目瞪口呆!还什么重振蓝府?都是糊弄人得屁话!就算是蓝府因为一品香的查封而元气大损,可他蓝祎这么多年只知道闭门读书,他能为重振蓝府出什么力气?更何况,蓝府多年来积攒得家业怎会因为一品香的查封就彻底地坍塌?别人不知道,她柳凤娘是清楚的,这么多年他蓝宏大一直在四处扩张自己的经营范围,蓝家的支柱也早就不止一品香了。还冠冕堂皇地说什么回来承担责任?还不是为了重新过着他养尊处优的少爷生活? 柳凤娘想想就要气得要了老命。可气又能怎样?谁叫蓝祎是蓝宏大的儿子!而且是唯一的儿子! 这么多年,那个在后院儿吃斋念佛的女人,虽然没有她这般的呼风唤雨,虽然没有她这般在人前的显赫风光,可满府上下谁人都知,万一将来蓝宏大归西,这整个蓝府都是蓝祎的,那她这个纸老虎又有什么理由继续风光?正因为如此,柳凤娘从未有一刻心里真真正正地踏实过的! “娘,外面都已经准备好了,您为何还没出去?父亲都在等着呢!”挑开门帘,进来的是柳凤娘的女儿蓝雪。虽然现在的蓝雪已经十四岁,出落的也是花容月貌,可总归她是一个女孩子,将来也是要嫁人离开蓝府的。 看到女儿,柳凤娘收敛了一下满脸的愤恨,她掸了掸身上的衣衫道,“等我做甚?又不是我害得一品香被查封了!” “娘!您瞧您说得?怎么说也是哥的长辈,怎么还和我们这些晚辈一般计较起来了?哥已经知道错了,都悔改了,娘还不给哥一次机会吗?”蓝雪笑着走到了柳凤娘的身边,随手将放在桌子上的一个金叉别在了她的脑后,对着镜子中那个满面愁容的母亲顽皮一笑道,“我娘是天底下最善良最漂亮的娘了。” 柳凤娘嘴角儿一咧,“就知道在我这儿耍嘴皮子!”当娘的终究还是笑了笑。 “好了,就算我们不去给哥接风,怎么也要去填饱肚子的!更何况,今天府上做了好多好吃的,都是娘爱吃的,我还悄悄替娘尝了尝,味道很是不错呢。”蓝雪搀扶起柳凤娘,母女两个向众品堂走去。 众品堂,这是蓝府有重要宴请的时候招待客人的地方,今天,蓝宏大下令将晚宴安排在这里,足以说明他对蓝祎犯下的大错的既往不咎! 听到蓝雪说出了众品堂三个字的时候,柳凤娘差点儿没气吐了血,蓝宏大竟然在众品堂为他接风洗尘!好像这回来的不是给蓝家惹上**烦,害得蓝家元气大伤的人,而是回来了一个功臣!她稍稍好转的脸色立马又铁青了起来。 “娘,您就不要气了!爹能够不生哥的气已经很不容易了,您要是还生气,显得您很是小气不是?”蓝雪看着柳凤娘的脸,一张小脸儿也甚是严肃道。 “我小气?我这么多年看着那个逆子的脸色,你竟然还说我小气?你到底是不是我生出来的?”柳凤娘一个手指头点在了蓝雪的头上,小姑娘疼得有些咧嘴儿。 “我当然是您生出来的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漂亮?”蓝雪托着下巴,哄柳凤娘开心,蓝雪有很多种办法。 “就你没心没肺的,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柳凤娘的手还想指过去,可看着蓝雪的一张脸,还是舍不得了。 蓝雪在蓝府是一个精灵的存在,她是柳凤娘所生,从小耳提面命所被教育的就是哥哥蓝祎如何如何的忤逆,还有那个到现在也没有见过两面的哥哥的母亲是如何如何的败坏。小的时候的蓝雪对母亲的话是深信不疑的,直到有一次,贪玩的蓝雪甩开了跟从的仆人闯到了蓝祎居住的听风阁,那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和母亲口中所描述的坏哥哥待在一处。 听风阁的陌生引起了蓝雪的好奇,她走了过去,站在蓝祎的身旁,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也好奇地盯着蓝祎手中的书。蓝祎看了她一眼,虽然眼中没有什么温度,可看她好奇的神态,还是把书往她这边放了放。 “这个怎么读?”蓝雪到现在还清晰地记得自己指给蓝祎的那个字。“君,君子的君!”蓝祎撇了一眼道。 “君子……”蓝雪跟着读了起来。 “那这个呢?……还有这个……”蓝雪不记得自己到底问了多少个字,她只知道,这个不苟言笑的哥哥始终在耐心地回答着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 后来,他们听到了外面急火火地寻找蓝雪的呼喊,蓝祎放下了书卷道,“快点回去吧,你娘找不到你会很担心的。”蓝雪本想执拗,可蓝祎却对她淡淡地笑了笑,告诉她,如果她喜欢,以后还可以来找她玩! 那笑,是那样的干净,是那样的阳光,照耀着小蓝雪的心,她也朝着蓝祎咧了咧嘴儿,从此对这个哥哥有了新的懵懂的认识。 柳凤娘知道蓝雪去了听风阁当然是暴跳如雷,她对着还懵懵懂懂的蓝雪就是一通责骂,还威胁她不要再去,否则就不要她这个女儿! 或许是被柳凤娘吓到了,可更多的是因为蓝雪再也没有了走丢的机会,她真的再也没有去过听风阁,可那个脸上带着浅淡笑容的哥哥的话她却一直记在了心上,他说她还可以找她玩的! 后来,蓝雪大了,在蓝府也可以随意走动不再担心走丢了或是掉到蓝府的湖里面了,蓝雪更是多次偷偷来到听风阁。蓝祎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可每每她问起什么,她的这个哥哥还是会耐心地回答。 更多的时候,他们之间的话仍旧不多。他看书,她在一旁陪着他一起看,他习字,她在一旁研磨认真地模仿。偶尔,蓝雪会把母亲给自己做的好吃的点心带给蓝祎,虽然每次再去看望时,她都能看到自己的点心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可就是挡不住,蓝雪仍旧给蓝祎偷带的热情。 众品堂中,蓝宏大果然已经落座,他旁边的位置赫然坐着蓝祎,虽然看到那张脸柳凤娘就心生厌恶,可还是笑颜如花地迎了上去道,“呦呵!蓝祎呀!你可算是回来了!知道这么多日子你不在府上,你的父亲有多着急?我有多担心吗?老爷,今儿咱们少爷可算是回来了,咱们可得好好得给他庆贺庆贺,您可千万别再发脾气了!我们这些人吓着倒不算什么?把咱们少爷吓到了可就不好了!”柳凤娘迈着步子向着蓝宏大款款走去,虽然那脸是笑着的,虽然那话表面上来看应该是暖的,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出了心寒的感觉。 “今儿祎儿回来,说什么吓不吓的?这么多人都到齐了,就等你了,还这么牢骚!”蓝宏大面色一沉道。 “是是是,我的不是!”柳凤娘坐到了蓝宏大的另一边,抬手拿起酒壶就给自己倒酒。 “我来晚了,应当自罚!”柳凤娘说着笑呵呵地将一盅酒干下,还故意将酒盅倒扣在蓝宏大的面前,“怎么样?我够诚心吧?” 柳凤娘那撒娇的神态教蓝祎格外的厌恶,他别过脸去根本不瞧她那边看。 “今天咱们就是吃饭,不提什么罚不罚的。”蓝宏大将柳凤娘的身子推了推,先动起了筷子来,很快,大家也都心领神会地低下了头去。 这个时候最好还是闭嘴的好,毕竟得罪谁都不是什么好事情,还不如填饱了自己的肚子,也不枉费这么多的美味佳肴! 第二十一章 兴隆绸缎庄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现在封遥对京城也算是有些熟络了,那宽敞的街道,那林立的街市,那摩肩接踵的人群,一切都似乎已经慢慢地融入了她的生活,习惯了,接受了,适应了,一切,也都释然了。 萧拯不再限制封遥随便外出,本来他也不是社么守旧之人,之前之所以不许,更多的是担心,担心封遥出去会被人欺负,担心封遥的鲁莽会惹来什么麻烦,担心她那点儿并不精通的武艺带来什么祸端。 可现在,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封遥不但没有出现他所担心的事情,还联络了京城好几家的妓馆,莫回头的水粉生意也在封遥的努力下小有名目。只是每次,萧拯都会担心,毕竟妓馆这种地方怎么也不适合女孩子,好在封遥每次都男扮女装,这样总归是方便一些。 今天,又是个大好的天气,封遥在屋子里憋闷无聊,她要出去走走,没有目的,萧拯思忖了半晌还是默许了。 京城果真是京城,什么时候都不缺少热闹。封遥走在这其间,最初的好奇和兴奋已经荡然无存。眼前的一切都司空见惯,如果哪一天,街道冷清了,那她才应该真的好奇了。 封遥在这街上走着,暖暖的阳光,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不知道为何会这般,生意好了,爹爹和哥哥都会在自己的身边。还可以时不时地在这京城闲逛,过去的她,对这样的日子应该是向往的才是!可为什么,仅仅这么月余的时间,她竟然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要知道那个乡野小村落,她住了十几年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到底是因为少了什么而空落,封遥想不明白。她脚步缓慢地向前走,眼睛却有些发呆。她的背包里是带着胭脂水粉的,只是现在,她好像没有什么心思去推销。 两旁的街景在一点一点的后退,熙来攘往的人群在封遥的眼中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她停在了一个小摊面前,摊子上贩卖的也是胭脂水粉,她随手拿起了一盒,卖水粉的大爷立刻满脸堆笑道,“公子,买一盒吧,送给娘子肯定喜欢。” 封遥浅钱一笑,她哪有什么娘子? 暖春已经彻底来临,在临近晌午的时候还有那么几分初夏的燥热,封遥扯了扯衣衫,可忽然觉得这样有些不大合乎体统,她想去铺子去买把纸伞,可她现在是一个男子的模样,撑一把伞会不会引来大家的嘲笑? 封遥苦笑,原来,这个打扮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方便的! 远远的瞧见,一间商铺的门前挤满了人,多的都排到了马路的中间,还不时地有人过去排队,封遥的眼神也跟随了过去。她见过生意好的铺子,可谁家的铺子生意能这么好?居然排起了这么长的队伍?封遥也走了过去。 本以为是家卖吃食的,可没想到,竟然是一家绸缎庄!绸缎庄生意这么火爆?难道是不要银子吗?封遥排在队伍的末尾嘟囔道。 “你这位公子还真是说对了,就是不要银子!”身后跟过来的大娘一脸笑意,她也是来排队的。 “不要银子?”封遥一急,竟然忘记了修饰一下自己的女声,尖细的嗓音惹得大娘仔细地看了封遥好几眼。 “不是,我只是好奇,这之前怎么没听说过有这等事?”封遥尴尬地压低了自己的音调。 “这家绸缎庄是新开的,之前当然没有这等的好事!我也是听邻居说得才赶过来,老板还是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说是为了报答咱们京城的百姓,开业前三天,每天都有免费的绸缎领!”另一个大娘也加入了对话。 “我的个天啊!这还真是京城!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连免费的绸缎都能领到!”封遥心里暗想,脚步也跟着排着的队伍缓慢的向前移动了起来。有免费的东西谁不要呢?或许,绸缎要是够多的话,还可以给哥哥做件衣裳的。 已经陆续有人从绸缎庄里面走了出来,他们各个手里都捧着崭新的绸缎,脸上洋溢着的都是压抑不住的笑容。封遥看着,心里也不禁盼望了起来。 人群在缓慢的向前移动,终于快要轮到封遥了。她踮起脚尖站在队伍当中,眼神在各色的绸缎上流连,如果绸缎够好,她还可以买上一些,反正这些日子她卖水粉也赚了些银子,也可以给爹爹再做件衣裳的。 “这个不错……那个也合适……那块也可以……”封遥不住地挑选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她的位置了。 “公子,这是你的。”一块料子已经递到了她的面前。 “哦,谢谢,你们这儿的料子怎么卖?我还想……”封遥的眼睛还在绸缎上流连忘返。 “对不起,开业前三天,我们这兴隆绸缎庄只送,不卖!”老板嗓音清脆,封遥被这奇怪的规定拉拢回了思绪,她的眼神也从那些绸缎上收回,“只送不卖?活了这么大了还真没听说过这等的好事?有人买居然还不卖,这老板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封遥心里想着,眼神也放在了眼前的这位掌柜的身上。 “怎么?是……你?我说谁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看着眼前一身青衣,打扮明显老成持重的掌柜的,封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圆张的嘴巴久久不能合拢。 “这位客官,春天风大,最好把嘴巴闭紧一点,否则呛了风坏了肚子!”掌柜的拉过封遥的衣袖,将一块儿绸缎放在她摊开的手中。 那俊秀的五官,那高大的身材,那不苟言笑的面容,那始终如一噎死人不偿命的语气,不是蓝祎又会是谁? 几天前他不辞而别,封遥还为他好一阵的担心!毕竟犯下了那么大的错误,蓝府又非比寻常人家,什么家法啊,家训之类的估计就得够这个家伙受的!可谁成想,就这么几天的光景,眼前的这个家伙不但没有一点遭受皮肉之苦的意思,反倒摇身一变竟然成了绸缎庄的老板!看来还是有银子好!一个一品香倒下了,一个兴隆绸缎庄站起来! “喂喂喂!不是,是我!怎么就这么几天你就不认识了吗?”看着蓝祎一脸的面无表情,封遥指着自己的鼻子道。 “这位客官,你的绸缎已经领完了,麻烦让一下,该请下一位了。”蓝祎的表情根本就是对她的不屑,不但装作不认识她还不屑地催促! “喂!是我!你不是脑子坏掉了吧?不认识了吗?”封遥再次指着自己的鼻子追问道。 “这位公子,麻烦让一下!”蓝祎道,后面也有人挤了过来。 “拿完了就赶紧走吧,我们这还都等着呢!” “喂!不是吧?这么牛气干嘛?我又不是赖着不走?”封遥有些尴尬地看看后面的人,她并不生气,可眼前的蓝祎……封遥噘起了嘴巴。 “既然是公子就要有个公子的样子,动不动就噘嘴可不是公子所为。”蓝祎的眼睛分明没有看封遥一眼,可为什么他连她噘嘴吧都能看得见!他这么一说不要紧,一下子吸引了后面几个人的注意,他们都开始打量起封遥来了。“不会是个姑娘家的吧?”“一个姑娘家打扮成这样也真是没个体统!”“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人群发出了各种各样的质疑。 “你?我……谁说姑娘家不能穿这样的衣衫了?”封遥气得脸都要发紫了,她一个反手把到手的绸缎塞到了蓝祎的怀中,自己气急败坏地跑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离开人群的封遥有些委屈,明明这几日她都在担心着这个家伙,是实实在在的那种担心,如果不是爹爹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叫她不要插手别人的家事,她都有上蓝府打探的冲动! 可想着爹爹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想着过些日子,等一切都差不多了的时候她再找机会问候,可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狭路相逢! “亏得自己的一片好心,完全是喂了狗!早知道是这样,干嘛要担心他!”封遥嘴上气着,脚下一个用力,将一块儿大石块儿踢了出去,踢出去的那一刹那,封遥才后悔了,“早知道这么疼,干嘛脚这么欠!”封遥不禁咧了咧嘴儿。 “明明是脑子犯了错误,干嘛惩罚脚?”一个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那青色的衣衫依旧,竟然是蓝祎! “滚开!我惩罚什么用你管?”封遥是真的生气了,也是真的有些伤心了,她咒骂着蓝祎。纵然平素,封遥很少这般,可现在,她不光是想骂,她甚至还想动手! “怎么?萧公子也会生气?”蓝祎仍旧是不苟言笑的样子,可他挡在封遥的前面就是不肯起开。 “怎么?我是公子了?我不应该是小姐的吗?”封遥把脸别到了另一边,既然向前走不成,那她就掉头。 “咦!怎么会有这么丑陋的小姐?您这尊容已经很委屈公子了!”蓝祎依旧是那恼人的语气。 第二十二章 不打不快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我是丑八怪!麻烦你滚开!”封遥大喊,尖锐的叫声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可她完全不顾,委屈地站在那里像个偌大的孩子! “喂?你这是……不会还哭了吧?”蓝祎赶忙拉着封遥站在了一边,他看着她低头,手在她的眼睛处就要摸上一把,没想到,一个拳头直奔过来,“滚开!不要碰我!”那是封遥的拳头,坚硬的结实的带着风头的拳头落在了蓝祎的肩上,他一个眉毛紧促,紧接着双手捂在了胸口的位置,表情有些痛苦狰狞。 “喂!你不是吧?可别装着很疼,我告诉你……我……没用力吧?”看着蓝祎半晌都没有好转的样子,封遥有些慌张,她知道自己有些习武之人的力气,可刚才也只用了三分力气而已,一个男人难道连这都扛不住吗? “喂!你怎么样啊?不要吓唬我!”封遥立马上前扶住了蓝祎,紧张地在她捶打过的地方观瞧。 “疼是疼了点儿,不过好像死不了!”蓝祎舒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脸上虽然有一些红晕,可看样子完全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痛苦。 “混账!”封遥白了一眼,又想继续走。 “都知道我是混账了,还跟我一般见识?”蓝祎一只胳膊挡在了封遥的面前。 “我真想不明白,难道你这个人不会好好说话的吗?”封遥的气算是消了几分。 “那我好好说,谢谢。”蓝祎一本正经起来,那清澈的眸子闪动着固有的真诚。 “谢我什么?”封遥有些撼动,她轻声问。 “谢你……所有!”虽然这感谢的话仍然不那么入耳,可看蓝祎的表情,那是不苟言笑的,封遥相信,他是认真的。 “算了,就算接受你的感谢了,没什么事,我该走了!你铺子里还有好多事要忙的。”气氛有些尴尬,封遥有些慌乱道。 “你还会来看我吗?”蓝祎在后面追问道。 “看你?”封遥回头盯着蓝祎,那一脸的真诚叫她无法拒绝,她点了点头。 “你看我不会吃亏的,我还可以教你许多赚银子的好办法。”一抹微笑挂在蓝祎俊逸的脸上,他居然笑了,是那么的阳光。 封遥没有回答,她只是回报以微笑,挥舞着双手告别,今天这个日子他们实在是不适合长谈。 就这么短暂的见面,封遥的心突然晴朗了起来,已经失去色彩的一切又绚烂了起来。封遥看着远方的天边,难道她心里的空落是因为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个荒唐的想法被封遥使劲地否定着,可为什么现在,她的心情竟能好起来了呢? 封遥不想去想,她虽然不拘小节大大咧咧,可还是知道男女之事要父母之命的,更知道这种婚姻要门当户对!别说她和蓝祎之间还什么情愫都没有,真是到了彼此心悦之际,那两家门第也是横在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障碍。困难那么多,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 天气有些热,封遥有些口渴,正好前方有一家茶舍,听着里面好像还有姑娘家在唱着小曲儿,封遥大步走了过去。 茶舍里的人并不多,前面的两张桌子上坐着一位摇着扇子的公子哥,模样看不清,只能看到后脑勺儿,喝着台上姑娘弹唱的小曲儿在左右地摇晃着脑袋,封遥瞥了一眼,在一个角落里落座。 “掌柜的,来壶茶!”封遥道。 “小店这里有观音龙井大……”小二按照惯例介绍着。 “不用那么麻烦了,捡最便宜的上!”封遥打断了小二的话道。 “好咧!”小二也并不因为封遥挑选了便宜的而懊恼,乐呵呵地下去准备了。 封遥从小喜欢五枪弄棒,对什么女红音律之事是一窍不通,台上的姑娘唱得什么她根本听不出来,可从曲儿的内容来看,是香艳之词没错了。她皱了皱眉头,想着喝完茶赶紧走,这种靡靡之音,她听了会头痛。 少顷,小儿的茶水端来,封遥自顾地畅饮了起来。 台上姑娘的小曲儿已然完毕,她站起来施施然施礼,虽然是对着台下,可谁都能看出来,那是对着那个公子哥儿的。 “姑娘,唱得不错!想不想去我的府上专门儿给爷唱曲儿啊?”台下的公子哥已然起身走到了台前,他拉着那个唱曲儿的姑娘走了下来,动作熟练地将人家姑娘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公子,不要这样,小女的曲艺根本登不了什么大雅之堂,实在不敢去公子的府上献丑!”听这话音,姑娘应该是拒绝的。 “咦!怎得就登不了大雅之堂了?只要本公子喜欢,你就蹬得!”挑逗得声音还在继续,手叫也开始不老实起来了,姑娘有些惊呼地左躲右闪,可姑娘越是躲闪,那位公子哥儿就越是得寸进尺。 “公子抬举了!小女子不敢!”霍地一个起身,唱曲儿的姑娘逃出了公子哥儿的怀抱,脸色吓得有些灰白,瑟瑟地站在几步远的地方不敢动弹。 “给本大爷过来!”公子哥的声音有些凄厉,姑娘吓得有些哆嗦,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转。 “杜公子,杜公子息怒!您是见过大世面的,什么姑娘没瞧过?这丫头不识抬举,您爷不必和她动怒伤了身子不是?等过过,小店儿要是有好的丫头,一准儿给公子送府上去,叫杜公子您乐呵!”掌柜的忙上前劝和道。 “你算什么东西?我见没见过用得着你管?今儿我还就要定她了!”杜公子显然一副被挑衅了的模样,有些疯狂地强拉硬拽起来。周围的几个人虽然面面相觑,一副着急的样子,可竟也没有一个敢伸手阻拦。 姑娘被吓得哭了起来。 “人家姑娘不答应,你还这么生拉硬拽的!难不成的,大白天的还要强抢民女不成?”封遥在后面看个清楚,她脸色稍厉,说出的话也都掷地有声。众人的目光一下都朝她这边投来,当眼神在打量过封遥之后都略显暗淡了起来。这位公子身子单薄不说,这穿着打扮也并不阔气,更何况刚才还要了一壶最便宜的茶!这样的人和杜公子这样的人较量,还真是不知死活!这杜师繁在京城嚣张跋扈已经习惯了,虽然杜家不算什么豪门大户,可谁都知道杜家有一个厉害的姑奶奶,如今冉府的女主人,一般的小门小户还真是不敢得罪这个霸王爷! “呦呵?谁这么不开眼?竟敢挡我杜师繁的道儿?”其实,封遥已经认出了他,要不是因为认出,或许也不会这么强出头,正因为认得清清楚楚,心底的憎恨也就油然而生。 “没人档你的道儿,狗才挡道儿呢!再说了,人怎么会挡狗的道儿?”封遥依旧悠闲地喝茶,她眼角儿的余光在认真地打量着一切。 “你!好你个……”杜师繁似乎一下子被激怒了,他冲着封遥奔了过去,走到近前似乎略有所思了一阵,接着大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卖脂粉的啊!”杜师繁也认出了封遥,他轻蔑地嘲笑起来。 “怎么?卖脂粉的也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总好比吃人家的残羹好得多!”封遥白了一眼,鼻孔发出了轻蔑地一笑。 满京城,似乎谁人都知道杜家靠着冉家过活,可就这样的寄生虫似乎比冉家还要招摇,尤其是这个杜师繁,在京城可谓是恶贯满盈,谁人提起来都嗤之以鼻。虽然杜师繁并不可怕,杜家也并不可怕,可他们背后的冉家……还不是一般人能够得罪的起的! 嘲笑从四面八方传来,杜师繁一张脸青一阵红一阵地变换起来,他顾不得多想,一个拳头就伸了出去,正朝着封遥的心口儿方向。所有人都替封遥捏了一把汗,可封遥并不慌张,她一个侧身,躲过了杜师繁的拳头,接着伸出自己的首张,一巴掌握在了杜师繁的虎口之处,用出了自己的八分力气,杜师繁那可恶的面孔立刻就狰狞了起来。 “哎呦!疼!疼疼!”杜师繁连声呼叫着。周围人其实很想喝彩,可想想以后的安慰,还是忍住了一时之快。 “就这点儿能耐还出来丢人现眼!我要是你,都不敢出门!”封遥一个松手,杜师繁踉跄地向后跌了几步。 “有种的你给我出来!”杜师繁说着狠话,脚步向着街上开溜,他要去找救兵。 “我没种,不过本大爷也正好喝饱了,陪你出去玩玩儿。”封遥随手放了点儿散碎银子,追着杜师繁就出了去,掌柜的在后面喊了一句,“壮士慢走!”封遥和杜师繁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杜师繁果然是找救兵去了,他奔跑的方向也是杜府的方向。封遥并不清楚这里的每一条街道,她也并不清楚这条路是去哪里的。不过,就现在封遥的情绪来看,即便她知道是去杜府的,也会一往无前地追下去。 别看杜师繁的功夫不怎么样,可逃跑的功夫的确还算是了的,至少封遥追了这么久还没有追上!眼看着封遥有些体力不支,可杜师繁仍旧没有减慢的意思。正当封遥发愁的时候,一顶小轿从一个斜着的路口插过,将个小巷堵得严严实实。杜师繁这次是无路可逃了,封遥嘴角儿咧着笑慢慢地跟了过去。 这次,看你还往哪里逃! 第二十三章 姑姑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是谁这么没有规矩,连我的轿子都敢挡?”轿子的垂帘内,一个女子的声音带着怨气传出,虽然没有见到容貌,可那声音却冰冷中带着刻薄,高傲中满是尖酸。 “回夫人,是……是少公子,还有……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一个轿夫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少公子?这人是谁?跟谁说话呢?现在这地方只有她和那个杜师繁,那那个轿夫是在叫谁少公子?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又谁?”封遥听着轿夫的话疑惑满满,她缓慢地回转头颅,身后并没有人,“那么那个不认识的人就是……她自己?”封遥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发麻。 “那么少公子……”封遥已经不敢再多想下去了,她看了看杜师繁,那个片刻之前还狼狈不堪的杜公子,此刻却悠闲自得起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饰衣衫,恭恭敬敬地朝着那个轿帘处做了一个揖道,“侄儿给姑姑请安!” “侄儿?姑姑?这么说那个坐在轿子里的女人是眼前这个混账的姑姑?这下可完了,虽然没见过这个什么姑姑的真颜,可就听那说话的语气,一定是个不好惹的主儿!这姑侄俩凑在一块儿,就算自己再有理那也是白搭啊!明明出来的时候爹爹还叮嘱自己不要惹祸,怎么这么快就惹火上身了?”封遥有些抓狂地敲了敲脑袋,再看一眼杜师繁,那个纨绔子弟正冲着她发出邪恶的微笑。 为了不惹火烧身,封遥的脚步慢慢地向后退去。 “那个卖胭脂的,这是要跑吗?”杜师繁满脸的坏笑。 此时的轿帘已经被掀开,刚刚说话的那个女人已经款款走了出来。金叉玉簪饰发,香粉腮红修颜,绸缎华服傍身,这周身的打扮,完全是富家太太的派头,再加上那眉眼之间的盛气凌人,这神气,要不是封遥还算是有点胆量,怎么也得被吓出千里之远。 “这大好的时间不在府上温书又跑哪里去鬼混去了?”妇人一下轿子立刻就训斥起杜师繁来,这叫封遥倒是万分没想到,难不成这狭路相逢还有什么转机? “姑姑,侄儿怎敢不听姑姑的教训出去鬼混呢?只是这温书太枯燥了,出去喝杯茶……” “还顺便欺负人家茶馆儿里的唱曲儿的姑娘!”封遥抓住了机会接过了话去。 “你!不是,姑姑,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侄儿怎么回欺负别人,是他,是他欺负侄儿,将侄儿追到这般田地!要不是遇到姑姑,还不知道他会把侄儿怎么样呢?”杜师繁抓着那个女人的衣衫左右摇晃,像极了小孩子的撒娇。 封遥看过了杜师繁这样的表演,那还是他们第一次相见,她看到了他对秦素素的哄骗,也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蛮横,所以,此刻,他的故技重施封遥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 “明明是你欺负人家茶馆儿的唱曲儿的姑娘再先,我只是看不过去你欺凌弱小挺身而出罢了!要不是你自己心虚,怎会一直逃跑个不停?”封遥倒是理直气壮。 “我那怎么会是心虚?我是回府搬……搬……”杜师繁一张尴尬的嘴巴停在了半空,他的话说得有点多了。 “搬什么?”封遥冷笑着问。 “搬……你管我搬什么?”杜师繁一个冷脸。 “怎么说也是个男人,没理不说还搬救兵,打仗都不能一对一,我还真怀疑你是不是个男人!”封遥冷哼了一声。 “你……我现在就教训教训你……”杜师繁说着就朝着封遥挽起了袖子。 “够了!”妇人冷喝了一声,封遥也有些胆颤。再怎么说那人也是杜师繁的姑姑,如今自己一时嘴快这么说人家的侄子,要真是姑侄联手,她还真没什么好果子吃。 “就是,姑姑,你看到了吧,他就是这么欺负侄儿的……”杜师繁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要是再不好好待在府上,总是跑出去胡作非为,我就告诉你的父亲,将你绑在府上,再也不要出去!”妇人优雅的脸上已经泛出了气愤,她一个转身就要回到轿子中,没想到杜师繁一下子拦住了她,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姑姑,侄儿知错了,侄儿知错了,今日的事情纯属是个误会!真的是个误会!他……我认识他的……姑姑还记得上次我给姑姑带去的一个脂粉吗?就是他……就是他卖的!” 封遥简直觉得好笑,杜师繁的脑子还真是坏掉了,现在是在说他品行的问题,他竟然扯到了自己的胭脂水粉上。她只知道自家的水粉可以美容养颜,怎么?还有消气化愤的作用了? 没想到就在封遥嗤笑之际,那个妇人竟然停下了脚步,再次转身的时候满脸的怒气已经消减了大半,盯着封遥审视了一番道,“他说得可真?” 封遥瞪圆了眼睛,“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送给夫人什么水粉,也不知道送的是不是我家的水粉,不过我是卖水粉的不错!这不……”封遥往自的身后一摸,刚才跑出来的太着急了,自己的包儿竟然落在了茶馆儿。 “什么不知道的,就是你卖给我的水粉!当初你忘了你还要了我一百两银子呢!我给你的可是两锭金子,还没用你找呢!”杜师繁一下子又扑到了封遥这边来,吓得封遥不住地向后退。 “你当初给我金子是不假,不过那些金子也就值差不多一百两银子,我根本没必要找你!再说了,我那水粉是卖给秦素素小姐的,又不是卖给你的,至于你愿意付钱那是你的事情了。”封遥眼皮儿一挑。 “秦素素又是谁?”妇人刚刚缓和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秦素素就是凤雅斋的秦素素,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是个大才女!”封遥满脸笑呵呵道。 “凤雅斋!”妇人狠狠地念叨着这三个字,“你整日竟跟这些个人混在一起!” “姑姑,没有,没整日混在一处,不是……我去那儿纯属偶然……那秦素素侄儿也没见过几次……” “怎么说没见过几次?你这人怎么这么忘恩负义,亏了素素小姐对你的一片痴心!你还说你要娶她的!”封遥生气了,她就知道,这个杜师繁靠不住,可惜自己那个姐姐还对他一往情深。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娶那个……姑姑,你别听他胡说!”杜师繁这下子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等我回头再收拾你!你,我问你,这个脂粉可是你卖的?”妇人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盒子,封遥只要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家的水粉,心里却好奇起来,这个女人可真逗,出门儿还不忘带着胭脂,难道这半路上还要抹上几回不成? “是不是的,你得叫我看看才行!”封遥向那个妇人身边移动,也好趁机摆脱杜师繁。 盒子的确是自家得,可打开看里面的东西又有些陌生,她猛地想起,自己曾经炫耀赚了一百两银子的时候,爹爹责怪说把他新研制出来的驻颜膏也给卖了,光那一个东西就不止一百两银子,现在看来,这个东西就应该是那个! “是不是?你快点儿说话啊?”杜师繁咳嗽了两声。 “是,就是这个!不过我可告诉你,这个东西我是卖亏了的,别说当时我卖给了你那么一堆,就光这一样儿就不止一百两银子!我那日是太鲁莽了没看清。”封遥道。 “还这一样儿就不止一百两!你怎么不去抢啊!我就说你是个骗银子的骗子!姑姑,你别听他的……”杜师繁道。 “那你这个东西到底卖多少银子?”妇人严肃地问。 “一百两……黄金!”封遥又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什么玩意儿?一百两?还黄金?你真以为你这东西是什么啊?姑姑,千万别听他的,当初侄儿就是被他敲诈的。就这个东西,咱们去玲珑阁,那儿的东西也不至于这么贵的……” “你可还有?”妇人没有理会杜师繁继续问道。 “这个我还不知道,这是我爹爹新研制的……” “回家去找,如果有送到我府上来,有多少我要多少!”妇人斩钉截铁道。 “有多少要多少?”封遥惊呆了,杜师繁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姑姑,这玩意儿就算是好用也不至于有多少要多少,万一他们起了歹心,真的弄出来一车来,咱们亏了不是?”杜师繁道。 “你胡说什么呢?我们莫回头卖出去的东西绝对都是货真价实!”封遥道。 “是价实,这么个东西一百两金子!”杜师繁白眼儿道。 “你……不是姑姑……您这就要回府了吗?”杜师繁一转眼,妇人已经上了轿子。 “有货了就去送到府上去!”妇人叮嘱道。 “好好好!不过,夫人府上是……”封遥对着轿帘问道。 “看清楚点儿,这可是我们冉府的冉夫人!东西就送到冉府就可以了。”一个轿夫答。 “哦,好的!冉府……我记下了……不过冉府在哪儿啊?”封遥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轿子已经走远了。 “冉府都不知道在哪儿?”杜师繁鼻孔一哼道。 “怎么?很出名吗?我必须要知道吗?”封遥也白了一眼,大摇大摆地走开了。 第二十四章 冉府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下午的阳光正毒,照得冉府的门牌干巴巴的,黑色的墨迹已经有些褪色,下边的角门儿半开着。冉夫人的轿子在这府门前落下,下人撩开轿帘儿,她缓步走了出来。冉夫人的轿子不能抬进冉府,这是多年前就已经有下的规矩,至于为何,冉府的老人只字不提,新的下人不得而知,但大家都对这样的规矩心照不宣,只是墨守成规的遵守就可以了。 家仆丁权从里面急步走了出来,站在冉夫人侧面恭顺地叫了一声,“夫人”便弯着腰引着她向府里走去。 冉夫人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问道,“小姐和少爷呢?” “吃过了午饭,小姐和少爷都去读书了。”丁权答。 “那……老爷呢?”有那么片刻的迟疑,冉夫人还是问了一句。 “老爷……老爷在……”丁权有些紧张,说起话来有些结结巴巴,这本不是他的样子。 “老爷去哪儿了?”冉夫人斜起了眼眸,她盯着人看的时候眼光很是森严,整个府上的人没有一个不惧怕她这凶狠的目光的,丁权也不例外。 “老爷在后院儿……先小姐的房间……”丁权的额头上有些细微的汗渗了出来,他抬手抹了一把,不敢再看向冉夫人一眼。 “先小姐……”凄凉在冉夫人的脸上浮现,浓浓的晕染开来,最终淡淡的消失在了耳边。 冉府是一个四进院,前,中,中后,后,侧面各配有侧院,在京城中也算的上数得上数的大宅。只是这么多年,别的府邸都在翻新,修葺,冉府始终保持着十多年前的样子,就连油漆都很少再图抹,也就看起来像是有些颓败的样子。如果单纯凭借府邸来判断一个宅院的兴隆的话,在冉府肯定是不适用的。因为这么多年,冉府的绸缎生意不但没有凋敝反倒蒸蒸日上了起来。 既然生意兴隆为何冉府还这般?那这其中的缘由冉府上下几乎无人不知,只是知道是知道,不敢有人轻易妄言! 冉夫人也不敢! 冉夫人,这是冉老爷冉林宗十几年前娶进门的妻子,杜府的小姐杜月仙。记得当年杜月仙嫁进冉府还闹得满城风雨,最多的口舌无非还是给了那个蓝府的蓝宏大一记响亮的耳光,虽然风光是属于冉府的,可后来,人们也并未见得冉林宗如何的张狂,更是在一些场合给足了蓝宏大的面子,那场风波才渐渐的随着时间在京城中暗淡了下去。 当年的杜月仙虽不是豪门贵族的小姐,可生得花容月貌,嫁进冉府也正是十六岁的大好年纪。而当时的冉林宗,已然是丧了妻子有了一个女儿的二十六岁的青年。虽然年纪上有着一定的差距,可因为家资显赫,所以这桩婚事也显得般配。 杜月仙走在已经被磨得很是光滑的石子小路,十几年前,那是她第一次进冉家,大红的轿子就是从那扇大门被抬进了府里,如今,她已经成了这个府里的夫人,还为冉林宗生下了一女一子,可反倒她的轿子不能再进这个门了! 真是荒唐!真是可笑! 杜月仙和冉林宗的房间在中院,正房三间,两边的侧方各有数间,其中有两间分别住着杜月仙的贴身丫鬟小翠还有伺候冉林宗的福子外,其余的大多都是空着的。 杜月仙回到了自己的正房,偌大的庭院冷冷清清的,这也是这么多年冉府惯有的情形,冷清缺乏人气儿。一个下人正在给院子洒水,看见杜月仙回来立马规矩地立在了一旁。杜月仙瞟了一眼,这里的一切现在都叫她心生怨恨。她迈步走向了正中间的那个屋子,丁权挑起门帘儿,杜月仙走了进去,身后就被一道帘子隔开了。 屋子里也是寂静的,杜月仙已经知道,冉林宗不在房间,他去了那里。可是,连小翠都不在! 一股积怨已久的怨气此刻正在杜月仙的心底升腾,她最讨厌的季节就是一年当中的这个时候,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会因为冉林宗的执拗而变了味道。这种执拗坚持了十几年,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房间里光线正好,暖人的阳光将房间点亮。杜月仙坐在了自己的梳妆桌前,古老的铜镜种立刻浮现了一张敌过岁月侵蚀的脸。她算不上倾国倾城,可那容貌也算得上上乘,如今奔赴而立之年,这张脸依旧水嫩。可谁能知道,在这张被人羡慕的容颜背后,掩藏着的竟是那么触目惊心的一道伤疤! 不知道什么时候,杜月仙从她的脸上接下了一个薄薄的东西,脸上就现出了那道伤疤。粉红色的印痕清晰可见,歪歪扭扭地像一条趴在脸上的毛毛虫,怎么用手抓也抓不掉! 这不是什么胎记,这是十几年前留下的孽痕,是他给她留下的! 杜月仙眼睛微微一闭,俊俏的双眉已经紧紧地缩在了一处。这也是这么多年,她身边只有娘家的陪嫁丫头小翠一人的原因!她不想叫别人有发现她这个丑陋疤痕的机会! 轻轻地,外面有人轻叩门扉,“谁?”杜月仙慌张地将已经撕下的面皮帖回了原处,现在的她又恢复了美貌。 “夫人,是小翠!”外面的人轻声回答。 “进来!”杜月仙冷冷道,不顾脸上的面皮有些歪斜。 门吱扭一声打开,小翠迈步走了进来。 “去哪儿了?”杜月仙明显有些不悦。 “是老爷……老爷叫我去伺候……”小翠瞟了一眼,立马就发现了杜月仙脸上的不对劲。 “他在那儿?”杜月仙憋住了一股浑浊上涌的气体,其实她已经知道了,现在这么问……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确认还是希望有什么奇迹发生。 可是,一切如故,小翠咬着牙点了点头。 “他去了多久了?”杜月仙强忍着悲愤问道。 “早……早上去的……午饭也是在那里……”小翠使劲地抠着衣襟,她紧张,她害怕,可她又不敢撒谎!一旦被杜月仙知道,她的后果要比诚实严重得多。 每年的春末夏初都是冉府的劫难日,老爷沉默,夫人发狂,这样的日子大约会持续一个月左右,随后的时间才会慢慢的恢复平静。今年,又到了这个时辰,一切照旧,可似乎,夫人的脾气比往年更胜一筹。 “去打水,我要收拾一下,去见老爷!”杜月仙把“去见老爷”几个字说得很重很重。 “夫人……您这刚回来,还是先……”小翠想要阻拦。 “怎么?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作主了?我去见老爷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不成?”一股寒光从杜月仙的眼中喷出,小翠已经被吓得有些颤抖,不住地摇晃着脑袋。 “那还不赶快去准备!”一声厉喝,小翠慌忙出门打水去了。 现在已经是晚春,小草已经钻出了地面一寸来高,绿油油地装点着庭院,树的叶子已经泛出了铜钱大小的嫩芽,郁郁葱葱地遮挡着午后的阳光。一道回廊曲曲折折通向了后院,回廊上的朱漆已经掉了些颜色,露出了斑斑点点的木痕。 一座石桥上的两个石狮子一看就是饱经了时间的风霜。穿过石桥,就是冉府的后院儿,也是冉府的禁地,平素,除了每日前来打扫的下人,谁也不能靠近这里,谁也不行! 这虽是禁地,却也是杜月仙根本不想来的地方啊!如果可以,她宁愿把这个地方夷为平地,也不愿它立在这里!可是没有办法,每年的这个时候,这个尘封的闺阁就会被重新开启,冉老爷就会在这里住上两天。她是冉林宗的妻子,她就不可能不来。 十几年了,每年都是如此,从未有过的间断。 一道圆形的拱门映衬着一个充满了凄凉的院落,信步走过拱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搁置的秋千,地上一个看似随意摆放的木马,还有一旁的石桌上有几个零散的石子,据说,那是这里的小主人最后玩耍时候留下的样子。如今它们走在这里,只是那个小主人…… 明明是春意暖人,可不知怎得,杜月仙只觉得后背发凉!她屏住了呼吸,忐忑地看着这里的一切,虽然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年,可内心的忐忑从未因时间的原因而有所消减。 院子中寂静,屋子里更是无声,床上,冉林宗的胸前放着一本书,可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困了,眼睛已经闭上。杜月仙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刚要把书卷拾起,冉林宗深邃的眼眸猛地抬起,那凄厉的目光吓了杜月仙一跳。 “老爷要是累了就躺会儿。”杜月仙故意不去看冉林宗的目光。虽然她是这个府上的夫人,虽然眼前的这个老爷对她也是不错,可她对他就是有着本能的敬畏,十几年来一直如此,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在这间屋子里,她的忐忑不安和敬畏就由重! “一大早去了哪里?”冉林宗翻转了个身问道。 “新开了一家绸缎庄,搞什么免费送绸缎的事情,我出去看看咱们庄上受没受到什么影响。” 第二十五章 为何这般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一个新开的绸缎庄?我们冉府的夫人何时这么关心商铺的事了?”冉林宗的神色始终是那么的平静,一如他十几年对杜月仙的感情,平淡无奇,没有任何的波澜。如果生活注定是这般没有颜色,那她杜月仙又有何强求?可似乎是,她的这个老爷不是没有情趣,只是不愿对她施展半分。 在外人看来,他们是相敬如宾的夫妻,是人人称赞的神仙眷侣。可她不需要这样的相敬如宾,她需要的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感的丈夫,不是一个冰冷的石头人。她摸不到他的心,感受不到他的温度。即便相守每日,即便床第之欢,都感受不到他应有的激情。 “不是我要关心……只是,这几日以来老爷一心都扑在玲儿小姐的事情上面,我不想打扰老爷,所以就自己出去看了看。”杜月仙看着那张淡漠的叫她有些畏惧的脸,如果知道今天这样的局面,她是否还会坚持十多年前的选择? “玲儿……你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冉林宗幽幽一声长叹,一袭青灰色暗花缎子长袍在暗暗发着幽光。 “我怎么会不记得?我怎么敢不记得!”杜月仙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如果有可能,她宁愿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按道理来说,你也是她的母亲,你觉得这样说话合适吗?”冉林宗一道凌厉的目光扫射过来,杜月仙立刻感受到了他的不悦,可她自己何尝又真正的开心过? “那我敢问老爷一句,您觉得这样对我合适吗?我理解老爷的苦心,我体谅老爷的失女心情,可老爷何曾想过我的感受?十一年了,老爷,您能告诉我,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吗?”低沉的啜泣隐隐传来,冉林宗的浓眉稍稍一沉,他清瘦的额头微微皱起,他青冉的胡须微微颤动。 房间里出现了死一般的沉静,只有杜月仙似有似无的啜泣,冉林宗的眼睛微微抬起,在一条细缝中透过一缕疑光。她说她不喜欢,他又何尝享受这样的天伦?在外人眼中,他是事业有成的绸缎庄老板,是老夫少妻的幸福老爷,可于心底中,他何尝感受过夫妻之间的相濡以沫?不是非要对比,只是现实真的这般折磨人! 冉林宗承认自己是一个固执的人,对于至亲至爱,他甚至固执的有些冥顽不灵,可那是他心底最真实,最质朴的坚守!他不愿放弃那原本的真诚!十几年前,他本想对她坦诚相待,可……往事不堪回首,现在的他对自己的冷酷甘之如饴。 “不是我非要去看什么新开的铺子,只是那家铺子是蓝宏大的儿子蓝祎开的。虽然表面上是蓝祎开的,可蓝宏大这个当爹的不能坐视不管。所以,我们也不能小觑。”见冉林宗久久地不肯开口,杜月仙的阵势终究还是败了下来。 在这个府中,她的地位,她的风光,以致她娘家的风光都要仰仗眼前这个人,她可以使性子发脾气,前提是他还可以容忍,如果不是,那她还是要收敛起来的。 “这么说我还要谢谢冉夫人。”这句谢,听得杜月仙心里一阵发毛,她知道,这是不能触碰的底线,所以她已经想好了自认为足够充分的理由,可如今看来,还是行不通的! 是的,今天是什么日子?这对冉林宗来讲十分的重要!今天是他女儿的生日,如果她没丢失,如果她还在,现在应该也十六岁了。十六年前的今天,也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春末,他的第一个孩子啼哭着来到了人世,给这个幸福的一家带来了无尽的欢乐何幸福。冉林宗和他的前妻对这个孩子甚是喜爱,取名玲儿,寓意聪明伶俐。 可惜好景不长,天不随人愿,玲儿的母亲在一年后因病去世,那是冉林宗的结发妻子,感情甚笃,她的离开对冉林宗的打击很大,伊人已去,逝者已以,痛苦中的冉林宗也在慢慢舔舐着自己的伤痕。能够叫冉林宗迅速恢复过来的不仅仅有家族的重任,更有一天天长大酷似亡妻的冉玲儿。渐渐的冉林宗把对发妻的怀念转变成了对玲儿呵护备至的关怀,她是他的一切。 三年后,冉林宗再婚,他的第二任妻子就是现在的杜月仙,他对她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能够照顾好他们的玲儿!可谁曾想,这个杜月仙过门儿还没到一年,他的玲儿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他找遍了整个京城,寻遍了附近大大小小的村镇,可所有的消息皆然落空!他崩溃,他憎恨,他抓狂!那不是一个孩子,那是他的寄托,是的亡妻留给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贵也是最后的礼物! 当初的悔恨,无奈,抓狂都已经悄然过去,可十一年中,冉林宗的心里没有一时一刻地忘记那个孩子!他的找寻也从来没有停止,只是,现在仍旧没有任何的结果!十一年过去了,冉林宗的魂魄没有一天得到过安宁。多少次午夜梦回,他见到了他温柔贤良的妻子化成厉鬼前来讨债,讨要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又多少次,他噩梦惊醒,梦到那个可怜的孩子被人虐待,被人**,哭喊不停! 苦痛,不会因为不被诉说就减少一分;过去,不会因为不被提及就彻底忘记。 “老爷,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一切,我已经为我的疏忽受到了惩罚,难道这些还不够吗?”杜月仙悄然地揭下自己那块用来掩盖伤口的面皮,一道丑陋的疤痕赫然出现,那是杜月仙的免死金牌,虽然还不知道能用多久,可至少从前的每一次,都会受用至极。 “是啊,我如此漂亮的夫人的脸上竟然有这么一道丑陋的疤痕!想当初,这张脸是多么的完美无瑕,只可惜……你因该恨我才对吧?”冉林宗缓缓起身,他来到了杜月仙的近前,他睿智的双眼在那道疤痕上仔细地打量,那不是在观看疤痕,那似乎是在欣赏什么杰作! 温热中带着刺骨的气息吹拂脸上,杜月仙一个寒噤,从未如此,过去的十几年从未如此!冉林宗这是怎么了?她的双腿有些颤抖,带着整个身体都发出了轻微的摇晃。她感觉她的肩膀被轻轻地搂住,这应该是爱人之间的爱抚,可为什么她感受不到温度? “不敢!我怎么敢恨老爷?我只是恨自己太大意,连老爷……不……连我们的玲儿都没有照顾好!”杜月仙咬着牙齿,她不知道今天这样为何就如此的行不通! “你是没有照顾好她,否则你不会那么糊涂地叫一个下人就把她带走!”冉林宗是认真的,那语气分明是在责怪!十几年未曾削减的责怪!不对,今年的责怪,似乎比往年更胜一筹。 “是,老爷说得是,是我的糊涂!”杜月仙的牙齿都在颤抖。 “你也不用这么自责,更不需要害怕,事情与你无关我当然不会迁怒于你!不过,如果有一天我发现真相其实并不是你的无心,而是有意,那你损伤的不仅仅是这张脸,或许还有你这条命……也不对,还有你们杜家的命!”冉林宗面带浅钱的微笑,手在那疤痕上轻轻地划过,杜月仙觉得那已经不是手,那是催命的魔爪,她一个尖叫后退了两步,怔怔地立在了那里。 多少年了,她为这件事辩解过,自残过,他本以为他已经信以为真。可今天,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是他抓到了什么样的把柄?应该还没有,那件事情他们做得天衣无缝,现在连当初经手的人都被他们赶尽杀绝!不对,还有一个人……可那是一个绝没有生还几率的悬崖,他不可能活着!冉林宗绝对不会有什么把柄!如果有,他不应该是现在这样样子!他只是要吓唬自己而已!不能害怕!不应该害怕!你又没有做错什么!杜月仙的心里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她没有注意到,冉林宗的眼神正在悄无声息地注视着她。 “怎么?冉夫人害怕了?”冉林宗冷冷的一笑。 “我……我怕什么?”杜月仙低下了眼眸,那眼底尽是无法遮掩的惊慌。 “不怕就好,我也不希望你怕!毕竟我们这十几年的夫妻,我们还有玲儿,还有豪儿!你就算不想当玲儿豪儿的好娘,怎么也不可能不想当我冉林宗的好夫人吧?”冉林宗起身,他站在了杜月仙的身旁,一个胳膊搭在了杜月仙颤抖的有些厉害的肩膀上。 虽然身边的这个男人比杜月仙要大上十几岁,可他们站在一起并没有年龄上的违和,可怎么就觉得有种貌合神离的感觉呢? “老爷说的是……说的是……”杜月仙语无伦次地回答。 “好了,今天是我们玲儿的生日,我这个当爹的还有你这个当娘的是不是应该为孩子做些什么?”冉林宗睨了杜月仙一眼道。 “是,都,都听老爷的。” 第二十六章 料事如神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封遥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到莫回头的,她恨不得立刻就要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自己的爹爹。 心情靓丽,脚下自然也就生风,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封遥就已经出现在了马行街。天气真的是热了起来,封遥的小脸儿因为一路的奔跑而涨得通红,额头上也已经有了细细的汗珠。身上的一身男装有些微乱,领口处有些松散。可封遥全然不顾这些,她只一心想着快点回家。 “一个姑娘家家的这么个没体统!”就在马行街尽头的岔路口儿,一个责备的声音将封遥的脚步拉住。 “哥!你回来了?”封遥一个猛刹车,眼睛就四下张望,她不用去看,这个声音她熟悉了十几年,这样的唠叨她听了十几载。就算她看不到人,可也绝对不会判断错,这就是萧南风的声音。 “这么多日没见,还没把你哥给忘了!也不枉费我还惦记着你,给你带了这么多好东西!”果真是萧南风,他正背着两个大大的包裹从封遥身后走来。 多日不见,南风黑了,也瘦了,那走时候穿的衣衫此时有些不合时宜地套在身上。可那亲切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那见到封遥总是掩藏不住的大好心情还是如多日前那般! “哥!”不知道怎得,封遥鼻子有些发酸,她朝着南风扑了过去,不顾他身后背着的两个大大的包裹,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他的怀中有尘土的味道,有汗水浸染的气息,可封遥一点儿都不在乎。 从前,他们也曾分离过,可从未有一次像这次这般的久长!封遥还真是想南风了。 “这……这是做什么的?大街上的,也不怕别人瞧去了笑话!”南风有些尴尬,羞涩的眼神在大街上来回地旋转。想要躲闪, “有什么好笑话的?再说了,也不看看我是谁?当初我横行乡野的时候都不怕被人笑话,难道还怕这人生地不熟的马行街的人笑话我不成?”封遥抬起了一张质朴的脸看着南风,她这个哥哥是父亲一般的存在,虽然她从小就没有娘亲,可是有一个爹爹,和一个像爹爹一样疼爱自己的哥哥,封遥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可怜。 “你啊!这么直愣的脾气还是不知道收敛!”南风满眼都是疼惜,他训斥封遥的时候总是带着笑。 “收敛什么?收敛还是我萧封遥吗?”封遥一把将南风背后的包裹揪过来一个抗在了肩头。 “哥!你这是带了什么回来啊?”封遥的眉头有些微皱,这么重的东西,她的哥哥竟然拿了两包! “好东西!都是你没见过的!快走,回家叫爹也高兴高兴!”南风一只手擎在了封遥的肩上帮她减少一些分量。 “对对对,我也有好事要跟爹说!”说到这里,封遥也想起了自己谈下的好生意。 此时的萧拯正在屋子里鼓捣自己的胭脂,看来今天似乎进展的不太顺利,他的脸上带着有些烦躁的阴沉。看到封遥进来他脸色一沉刚要训斥,没想到南风竟也嘿嘿笑着跟了进来。 “爹,我回来了!”没有了见到封遥时候的那份无拘无束,南风的脸上有些紧张和不自然。这在萧家并不稀奇,这个不苟言笑的萧拯也就只有面对封遥的时候才会展现百年不遇的仁爱,而对于南风,几乎是看着父亲的冷脸长大的。南风并不介意,自己是男子汉,也自认为在撒娇哄人的功夫上和封遥相距甚远。 “风儿!”萧拯略有吃惊,虽然大概知道这几日南风就会回来,可这个日子,明显的还是要比他的估算早了一些。 “爹啊,我不在家你也不至于把家弄得这么乱吧?你瞧瞧,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这我个给你带来了这么多礼物都怎么放啊?”封遥看着满屋子的凌乱抱怨了起来。 “我这……也不知道……这现在就收拾收拾……”萧拯的手不知所措起来,他并没有想弄乱屋子,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家就已经这样了!可他更不擅长收拾,抓起这个拿起那个的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好不容易父子三人将屋子腾出了一些地方,南风带回的两个大包裹也可以彻底地安放,封遥便迫不及待地打开。 “哥,这是什么啊?这能穿吗?”封遥好奇地拿起了一件红红绿绿的像是衣衫的料子在身上比量着,脸上却是说不尽的不满和嫌弃。 “怎么不能穿?在边境榷场的时候到处都能看到穿这样衣衫的大宋子民。那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彩虹在风中飘来飘去可好看了。”南风抬头看了一眼,当初他对这个礼物可是一见钟情,非要买回来给自己的妹妹穿,可现在这个丫头已经在身上比划开了,南风竟有一种失落,为什么现实和他的想像差距有点儿大呢? “就这?还好看?爹,你也觉得好看吗?”封遥又转向了萧拯,她别扭地将衣衫拉来来去。 萧拯审视了半晌,脸上的表情也很是复杂。“看,怎么样?爹都觉得不好看!”封遥这下子是彻底没了耐心一把把衣衫扔在了一边。 “怎么就不好了呢?哪里就不好了?怎么不比她身上穿的那个好多了?”南风最后也委实找不到什么理由了。 “南风这么一说,我还真是觉得好看了。”萧拯信口答道。 “爹,你说什么呢?我身上的衣衫怎么了?”封遥将手中的一块儿料子朝着南风扔了过去,萧拯坐在一旁只顾微笑,南风却有些躲闪不及,一块料子正呼在了脸上。 “你别乱扔,这可是好东西!这个东西,我瞧他们是这么戴的……”南风从脸上拿起那块儿料子在身上脑袋上比划了好一阵子。 “这也是看人家边境的人穿得好看才给我带回来的?”封遥站在那儿皱着眉头看着,忽地道,“哥,我觉得你最要紧的是应该带个穿戴这些玩意儿的人回来。”继而自己大笑了起来,南风也不跟封遥计较,他在挣扎了半晌没个头绪后还是彻底放弃了下来。 “爹,这是我给你带的烈酒,喝一口都上头。”南风拿出了一个酒壶递给了萧拯。 “爹,别听他的,烈酒还能喝?”封遥瞥了一眼,这回萧拯倒是顺着南风了,“我就稀罕这烈的。” “看?怎么样?爹稀罕!”南风得意起来。 “爹是惯着你!对了,爹,我也有件高兴的事说给你听。我这个可比我哥这酒好多了,要是事儿成了,别说这一壶酒,酒算是一车酒也不成问题!”封遥凑到了萧拯的身边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酒壶道。 “谁说我这就一壶了?我这儿还有一壶呢。要是爹喝得好啊,我下此出镖还可以接着带!”南风不解风情地再拿了一壶,看到封遥快要翻尽的白眼儿的时候又悻悻地收了回去。 “我今天出门碰到了杜师繁的姑姑……” “杜师繁是谁?他姑姑怎么了?”南风问。 “你不用知道杜师繁,也不用知道他姑姑,我想说得也不是他们两个人……” “杜师繁是杜光耀的儿子,他的姑姑应该就是杜月仙吧?”萧拯道。 “爹?你怎么知道的?”封遥睁大了一双眼睛,虽然她知道自己的这个爹一向都是高深莫测,可没想到竟然到了如此的地步!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快说说你的好消息吧。”萧拯淡淡地笑了笑。 “哦,这个杜师繁得姑姑……对,也就是那个什么……”封遥竟没记住杜月仙这个名字。 “杜月仙。”萧拯提醒道。 “是不是杜月仙我不知道,或许他也不止这一个姑姑。反正就是那么一个女人,今天和我说,她要买咱爹研制的那款凝肤膏!关键是……关键是……我要说得关键是,不是什么杜师繁,也不是什么他姑姑,关键是,你们知道,我管她要多少银子……哦,不对,金子吗?”说到金子,封遥的眼睛都放着光芒,满脸得意地看着南风和萧拯,她觉得,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猜到答案! “是要给金子吗?”南风问。 “没错儿!我要的就是金子。”封遥满是骄傲。 “一百两!我说得对吗?”萧拯眼珠都未曾转动。 “看她那表情,肯定是对的了。”南风在一旁忍着笑道。 “爹,你总这样未卜先知拆我的台真的好吗?您就是聪明绝顶能不能在我面前收敛一下啊?本来我心情大好的,叫您这么一说,我都觉得没心情了!”封遥的兴致被萧拯这么一弄彻底全无,兴奋的小脸儿上满是无奈和失望。 “咱爹一直料事如神,这事儿你早应该知道的。”南风劝慰道。 “我是知道啊,可没想到这么神啊!神的就感觉当时爹就在我身边似的。”封遥嘟囔着。 “不是我料事如神,而是我那凝肤膏本来就值那么多金子,如果你没卖出来那个价,就是你给卖亏了!”萧拯捻动着胡须。 “爹……您不会是逗我的吧?我怎么不知道您研制出来的东西这么值金子呢?”封遥不可思议地看着萧拯,仅仅是不到月余的光景,仅仅是从乡下来到了京城,怎么一下子觉得她们萧家就要跻身京城富甲的行列了呢?为什么以前没觉得?难道自己是要成为什么千金小姐了吗? 第二十七章 闭门羹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萧拯只是看着封遥,也只有在看着这个女儿的时候,他不苟言笑的脸上才会展现少有的光晕,那是父亲的慈爱! 萧拯几乎没有在封遥面前发过脾气,甚至一次重话都没有说过。即便是小时候的封遥顽皮的有些过火,可他也总是谆谆教诲,不厌其烦,偶尔的几次气急还都把火气发在了南风的身上。所以,萧拯,这个在外人看来不怒自威,叫人有些敬而远之的人就成了封遥最和蔼可亲的爹爹。从小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从来没有改变。 房间里充满了点点的温情,父亲在望着女儿,女儿在张望着父亲,一旁还有一个儿子在恭敬地给妇女二人收拾礼物。良久,萧拯的手指轻轻在桌子上划了两下,清脆的摩擦声打破了沉静,他道,“那是你从来都没有把精力用在咱家的生意上。” “爹,要是之前您这么说我我认了,可您现在要是这么说我,可真就是冤枉我了。”封遥坐在南风带回来的一堆的礼物当中满脸的委屈,这么多日子她到处奔跑,甚至还去了那种地方,现在莫回头虽然还没声名鹊起,可小有成就这个评价还算是中肯的,这些不都是她萧封遥的功劳吗? 只见萧拯摇了摇头中肯道,“封遥,你要记住,我们莫回头虽然是在做买卖,赚金银,可也是在做人,赚良心。我们不求大富大贵,但求问心无愧。况且,爹爹相信,不论是在乡下还是在这京城,只要给足我们时间,赚银子绝对不是难事!所以,爹爹要你做的不是到处去推销我们的东西,而是静下心来跟着爹把这手艺学好。”萧拯已将那个酒壶打开,放在嘴边轻呷了一口,立刻,满屋子都是酒的醇香,封遥被这香味也给沉醉了。 “这个啊……”封遥犯难了,她是真的在屋子里坐不来。 “你什么时候去冉府?”沉默了片刻,萧拯问,深邃的眼眸看着封遥,那里面有封遥未曾感受过的隐忧。 “这个嘛……明天?”封遥想了想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萧拯。往日她出入妓馆也没见萧拯如此的表情,怎么说要去冉府,他的表情感觉自己是要进龙潭虎穴一般? “叫你哥陪你一起去。”萧拯的话低沉中带着不可辩驳的力量。 “为什么?”封遥小心地问。 “什么为什么?那冉府可是大府,里面的规矩自然是多,你这么多年都无拘无束惯了,爹自然是怕你到了冉府惹下什么事非。”南风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道。萧拯虽然没有说话,可那瞥向南风的眼神似乎还是认同了他的话。 “你和爹就总拿我当小孩子!”虽然不高兴,可封遥还是不得不接受萧拯的这个决定,她索性噘着嘴巴生气地回房间去了。 “爹?您真的确定可以叫封遥进冉府?”看着封遥已经走远,南风走到了萧拯的身边低声地问。 “去吧,早去也好。”脸上的慈爱一扫而光,落寞不知道什么时候爬满脸上。萧拯出身地望着手中的酒壶,长久的出神起来。 他不愿意,他不希望,可他又能怎样?有些事情迟早要去面对,有些问题迟早都要解决,而有些东西,迟早也要归还。就算心不舍,就算情难断,可该做的还是要做不是? 翌日一早,封遥在爹爹和哥哥的说服下终于换上了早些时日在铺子里面裁剪得体的女儿装,本来她是不穿的,毕竟这么多日她都是一身男装示人,已经成了习惯,更何况她见到那个冉夫人的时候也是男装,如今这一女人的打扮,别再叫那个冉夫人起到了什么误会。 可萧拯却说,既然是想做大买卖,就一定要诚心,这诚心的第一步就是要真实,这真实自然也就包括她的身份。从前她男扮女装是因为多有不便,可如今她要去的是冉府,虽然规矩多,却也是个规矩的地方,她自然不必再乔装打扮。 听得爹爹的话也是有道理,封遥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只不过,这衣衫是她听从掌柜的推荐才做得的,还说是什么京城中当下最流行的款式,穿在封遥的身上肯定会靓满京城!这如今,靓满京城倒没看出来,这凉满京城倒是感受的真真切切。亏得自己从前还那么羡慕那些穿得绫罗绸缎的女子,如今穿到自己的身上真真是没觉得什么好。这纱薄的那叫一个通透,明明才是初夏,可怎么总是觉得这浑身都自带吹风。这还不算什么,这周身刺绣雕花儿的搞得太过复杂,绸带和装饰也是过分得多,好不容易把它们都穿戴好,可这些东西着实得束缚手脚,是动动不得,跑更跑不得。 怪不得大家闺秀都婀娜前行,穿成这个样子想快步如风也是做不到啊! 封遥已经走出了房间,不适应地还在揪扯着衣衫。淡绿色的轻纱浮在脚面之上,淡黄色的紧身纱衣勾勒出她少女初成的美好模样,腰间一条白色的绣花腰带将封遥纤细的腰肢展露无余。从未见过,原来封遥也可以这么美艳动人!就连萧拯和萧南风都不得不在她的身上多瞧了两眼。 “我就说不穿嘛!看,你们都觉得别扭是不是?”封遥被看得有些尴尬,浑身更觉得不自在了起来。 “谁说我们是觉得别扭了?我们是觉得你穿得太好看了,都快不认得你了!还是来京城好,我这妹妹都变成美人儿了!爹,这下您可以放心了,咱们的封遥不愁嫁了!”南风憨笑了起来。 “谁说我要嫁人?谁说我愁嫁了?叫你胡说八道!”一听说嫁人,封遥的脸又红了取来,追着南风就要动手,只可惜,这裙子的确是有些麻烦,里外几层的束缚着封遥的手脚。 “风儿说得对,女孩子家的,都到了这个年纪了,就应该有个女孩子的样子了。这么多年你也没有个娘教你,我这个当爹的也是无从教起,现在总算好了,来到了京城,这耳濡目染的你也可以改改了,我这个当爹的也总算少些自责了。”萧拯捻着一绺胡须,眼中的神色很是复杂。 封遥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不同,她没有娘,爹说自己的娘死得早,说自己是个可怜的孩子。可封遥并不觉得,娘在她这里只是一个称呼,别人可以叫她却没有谁可以叫的一个称呼。至于说少了什么,封遥不知道,因为从来都没得到过,也就无从谈失去,更谈不上失去的可怜。不过在封遥的记忆深处,总有那么一个女子躺在床上轻拍她的场景,她不知道那个记忆是不是可靠,也不知道那个拍着她的女子是不是她娘。 关于娘的问题,萧拯没有多说,封遥也没有追问过,或许小的时候追问过,长大了也就都忘记了。 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封遥有些不子在,她知道可能是自己的原因引起了萧拯的伤心事,她索性拿起了萧拯准备好的凝肤膏和南风出门了。 这个季节还真是的好,没有夏季的燥热和连日的阴雨,艳阳高照,人的心情也随着那明媚的阳光都跟着亮堂起来。街市上的人往来如梭,放佛一夜间,整个京城都变换了多姿的颜色,红男绿女穿梭其间,叫原本感觉别扭的封遥也渐渐地适应了下来。 封遥的脚步自然是走不快的,南风倒也不追,兄妹俩一边欣赏这京城的美景,一边闲谈漫步,边走边问间,冉府的大门就在眼前了。 “不说这冉府是京城有名的绸缎老爷的府邸吗?这门面怎么还不如一般的富贵人家?难不成是我们找错了不成?”看着眼前这有些明显和京城最富裕此语不相协调的门第,封遥有些疑惑地嘟囔道。 “这不是写着冉府的吗?”南风指着上面似乎是描过漆的大字道。 “就不行这京城还有别的姓冉的府上吗?”封遥歪着脑袋反问。 “有是可以有,不过人家不都说了嘛,这就是绸缎大户冉老爷的府邸,你就别再怀疑了。并不是每一个有钱人都那么张扬的,或许这个冉老爷就是个内敛的。”南风赌定这就是冉府,信誓旦旦的样子叫封遥怀疑他早就知道这里。 “好像你有多了解似的!”封遥撇了撇嘴儿,上前去叩响了门上的门环。一个下人把角门儿开了个缝儿,从里面探出半个脑袋来道,“你们找谁?” “我们是卖胭脂水粉的,是府上的冉夫人叫我们来的。”封遥答。 “卖胭脂水粉的?哪里的胭脂水粉?”听封遥这么一说,原本还算面色平静的下人脸上立刻现出了鄙夷的神色,嘴巴立即撇了起来。 “我们是莫回头,莫回头的胭脂。”封遥答。 “莫回头?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们夫人只用玲珑阁的,我们也没听夫人吩咐过,你们不能进去,还是回去吧!”下人“咣当”一声将门关了起来,任凭封遥再怎么敲门里面就是没有回应。 “喂!这是什么人啊?狗眼看人低!还玲珑阁!玲珑阁有什么了不起!我们莫回头是刚来京城,这要是过两年,我们莫回头的东西叫你们高攀不起!”封遥撸起来袖子在门上又使劲地砸了两下,可除了手生疼以外,似乎没有任何的功效。 第二十八章 初见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还真不是杜月仙欺骗封遥,她是真的喜欢上了莫回头的凝肤膏,只是当日回来后府上一些事情叫她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忍着内心的不悦才算应付了冉老爷,后来自己的一双儿女又下了私塾,她也就将这事儿给忘记了,本想着找个时间和下人说上一说的,可还没来得及,封遥就已经来了。 封遥气得在外面已经跳起了脚,倒是南风一点儿不急不恼,反倒还有点儿乐得其中的意思。“算了,不用是他们的损失,你何必动气呢?走吧!”南风拉着封遥的胳膊就要往回走。 “什么就走吧?那可是黄金,一百两金子呢!凭什么我们不要?他们不叫我们进我们就不进了?你那功夫学来是做什么用的?”封遥看着周围一丈多高的院墙,满脸都写着翻墙入内即可。 “我学功夫可不是做这些鸡鸣狗盗的事情的。”南风揣着胳膊一口回绝道。 “什么叫鸡鸣狗盗啊?咱们这是据理力争!” “就你能狡辩!爹爹之前已经警告我们了,不要叫你惹事。”南风抓住封遥的胳膊不肯松手。 “爹爹又不在,到时候我们把金子给他老人家拿回去,他肯定就不会怪罪我们的!啊?好不好?”封遥噘嘴儿撒娇起来。 “不好!爹爹不在我在。”南风吧脸一扭不为所动。 “哥,你确定不帮我了是吗?”封遥收起了祈求的脸,满脸的委屈和怨气,她这招曾经屡试不爽。 “不是不帮,可这里是冉府,我们这样进去万一叫人家抓去,我们就有口难辨了。你要是执意不肯走,我们可以在这里等一等,或许会有府上的人出来。”封遥的一张生气的面孔对付萧拯和南风那是极有用的。 “那你就在这里等我,要是我在里面出事了,你救我就可以了。”封遥挣开南风,卷起袖子,就要跃跃欲试。 “你要干什么?”南风忙阻拦道。 “我要进去啊!”封遥看着那丈八高的围墙道。 “你不能进,我也不能进,你要是执意想要见到那个冉夫人,只能在这里等!”南风倔强地挡在了封遥的面前。 “可我们这次……”封遥气急败坏地看着南风,又看了看那扇被关得死死的门!她现在才知道,这门尽管已经老旧,可这严实程度一点儿都不老旧,就那么一关,门里面的情形什么也看不到。 “哥,就这一次好不好?我保准不惹祸!”封遥再次央求起来,可无论怎么央求,南风就是不肯再退让!要不是打不过南风,封遥估计早就动手了。 “这位姑娘,你有什么事吗?”一位长者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原来封遥和南风只顾着争辩了,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都没查觉。 “你是谁?我有没有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封遥正在气头上,转身看到一位中年的长者,清瘦的面孔,修长的身材,飘冉的胡须,虽然素不相识,也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可封遥竟是没有一点好语气。 “老夫只是一个路过的,姑娘的事自然和老夫无关。”长者没有生气,反倒微微一笑,一袭灰色粗布麻衣,腰间一条腰带胡乱地一系,虽然看面相倒是有几分高贵的气质,可这周身的打扮的确不像什么富贵之人。右手提着一个竹篮子,左手是一根钓鱼竿。 “那您就好好的路过可好?”封遥皮笑肉不笑之后又要和南风争辩。 “那能否麻烦姑娘让个道儿,我就要从这儿经过。”长者笑了笑,态度倒始终的和蔼。 “我……这儿……你是要进这府里的吗?你能进这府里是吗?他们叫你进这个府里是吗?那你能带上我一起进这府里吗?”封遥满是兴奋地盯着长者连珠炮似的追问。长者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嘴角儿却始终有抹微笑。 “老伯,刚才是我多有得罪,不过我不是故意的,是气坏了的。本来是他们这个府上的夫人叫我来的,可来了又不叫我进去,我这正生气了,正好碰到老伯您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带我进去可好?”封遥满脸堆笑,一张天然去雕饰的脸在阳光下散发着光彩。 “我……这个……”长者被她弄得莫名其妙,站在一旁的南风都觉得有些汗颜。真不知道这丫头平素出去兜售胭脂到底是丢了多少萧家的脸! “对了,你是给府上送鱼的吧?”没等长者把话说完封遥恍然大悟道。 “我?送鱼?”长者看了看自己的扮相,再看看自己手里提着的东西,哈哈大笑了好一阵道,“是是是,我是给这府上送鱼的!”算是应承了下来。 “那太好了,你待会儿进去的时候把我们也带进去。你放心,我不是送鱼的,保准不抢你的生意。”封遥立刻看到了希望。 “那你是做什么的?”长者问。 “我们是卖胭脂的,刚才不是说了的嘛。”封遥将小盒子逃出来放到了长者的面前。 “是谁叫你们来的?”长者问。 “您这老伯还真似乎记性不好,这个我也说过了。是他们这府上的夫人!她明明跟我们说得好好的,可不知道怎得,来到这里,这里的下人却不叫我们进了。你待会儿就说我们和你是一起的,这样,我帮您拿着这鱼竿儿,哥,你给老伯提着篮子。”封遥立刻将长者的渔具拿到了自己的手上,长者却是满脸的莫名其妙。 “那个,老伯,你去叫门。”封遥讪讪地怒了努嘴儿,“哦”长者笑着走到了门前。没有封遥的乞怜之色,收敛了脸上温和的笑容,他对着角门儿的里面喊了一句,“丁权,开门。” 很快,角门儿被打开一角儿,那个刚刚拒封遥于千里之外的人再次探出了脑袋,看到长者立刻将角门儿全然打开,毕恭毕敬地从里面小跑着出来恭候道,“老爷,您这一大早又是去哪儿了?也不叫个下人跟着,夫人正在府里着急呢!”那个被唤作丁权的人点头哈腰地跟在了长者的身后。 听到那个人叫眼前的这个粗布衣衫的长者为老爷,封遥惊慌地站在那里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想自己方才的鲁莽,还说人家是送鱼的……封遥真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倒是南风,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个长者,眼神却是少有的冷漠。 “怎么?不进去了吗?”长者……现在应该可以断定是冉老爷的人回身看着呆立在原地的封遥,脸上依旧挂着笑,那笑是长者的亲切,封遥虽然和他并不熟识,可也未曾有过疏远之感。 “老爷……这……这是……”丁权疑惑道。 “这是夫人请的客人,现在也是我的客人了,你好生招待一下。对了,把我钓的鱼送到厨房。”冉老爷叮嘱后离开,丁权则引着封遥和南风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方才多有得罪,实在对不住二位。”丁权抱歉施笑,双手接过封遥和南风手中的东西,一边喊了另外一个伙计,自己则亲自引领着封遥和南风向着厅堂走去。 冉府的厅堂仍旧是充满着朴素的怀旧气息,厅堂的正对面是一张猛虎下山的画图,下面是一张掉了漆色的八仙桌,桌上是一把茶壶,配了几个茶碗。旁边是两把椅子,下手左右各四把。封遥和南风在下手的椅子上落座,丁权则忙着招呼着端茶倒水。 “那个,您不用忙了,我们……我们就是来卖胭脂的。”可能是对丁权这种见风使舵人的鄙视,封遥故意道。 “二位请用茶!”丁权就像没听到封遥的话一样,奉茶之后站在一旁,既不说话,也不看着他们,这下封遥倒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少顷,外面传来了人的轻微脚步声,由远及近,看来是有人过来了。很快,两个人走进了厅堂,前面的一个正是那日看到的冉夫人,身后跟着的女子的模样,应该是她的丫鬟。 “夫人!”丁权躬身施礼,冉夫人眼睛都没有瞟一下直接就本着封遥过来,她先是愣住了一下,继而又像什么都看透了似的在主位上坐了下去。丁权立刻又重新换上了一壶茶。 “夫人,那天我们是见过的,是您叫我来给您送这凝肤膏的,您还说您有多少要多少的。”毕竟是大变活人,封遥有些忐忑道。 “小翠。”冉夫人身后的婢女走到封遥面前接过她手中的两盒凝肤膏递到了冉夫人的手上,只见冉夫人轻轻打开盒子,放在鼻子近前闻了闻,似乎是认同了一般道,“只有这两盒吗?” “好的东西自然是难求的,现在有这两盒已经是夫人的幸运了。”南风的话倒有几分高傲,吓得封遥心里一阵发紧,她真担心这么傲慢的南风会把冉夫人惹急了,害得自己白白丢了这么一个大好的赚金子的机会! “你说得还真是不错!物以稀为贵,不过还真是希望这东西能够对得起我出的金子。丁权,待会儿带这二位去账房支二百两金子。”冉夫人的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说完就起身离开,丁权自是跟在后头送出去了老远。 “这有钱人家的太太还真是不一样啊!”封遥看着杜月仙那高傲的背影儿感叹道。 “怎么?想当有钱人的太太了?”南风站在身后轻声问。 “萧南风!”封遥开不起这样的玩笑,对他竖起了眼睛。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咱们走吧,拿金子去!”南风憋着笑赶紧转移了话题。 第二十九章 隐隐想见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封遥终于是拿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金子,黄橙橙,沉甸甸。说实话,长这么大封遥还真没见过这么多金子!金灿灿的颜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要不是因为这是在冉府,要不是身边一直有那个用鄙夷的神色窥探着自己的丁权,封遥真想肆无忌惮地高兴一把! “也就是看在和冉夫人还有那么一面之缘的份儿上,要不然,咱这凝肤膏真是不能卖得这么便宜了。”封遥清清嗓子,这话自然是说给丁权听的。 “以后可千万不能谁的面子都给了,亏了银子可是自己的。”南风嘴角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叼了一根儿青草,露出来的青色在他黝黑的脸上晃动。 “知道,知道,我知道了!”封遥和南风这么你一言他一语的,将旁边的丁权弄得脸色瞬间变换了七八回,他不知道这封遥卖出去的是个什么东西,但他知道,他们的夫人对这个东西有多宝贝! 好不容易走出了冉府,丁权也咣当地把个门给彻底关上,封遥回头看了看那有些寒酸的门楣,按照冉夫人出手这么阔绰的份儿上,这个府邸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的滋味儿在封遥的心底升腾。 “想什么呢?”南风瞟了一眼问道。 “没……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里很奇怪……这里的人也都很奇怪……”封遥努了努嘴儿,终于还是笑道,“算了,这都是别人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相干!快走,赶快把这金子给爹瞧瞧去。”封遥那抹明快欢愉的身影儿跑到了前面,留下了一道亮丽的弧线,在南风的眼前久久不能消失。 当走出冉府的那条街道的时候,封遥就改变了主意,她把金子交给南风叫他带回家,说自己要在这大好的天气里出去透透气。南风并没有阻拦,因为在这开封城中,现在的封遥似乎比他还要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更何况,现在是大白天,天子脚下,守卫森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在叮嘱过要早些回家后,南风和封遥分开了。 其实封遥并不是什么想逛了,她只是突然间很想去看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的很想,想去看看他,看看他的铺子,看看他的一切。 骡市街已经热闹非凡,封遥在人群中穿梭,脚步虽然明快,眼神也没少了活泛,那灵动的目光在琳琅满目的小商品上流连。 远远的,兴隆绸缎庄的牌匾就能看到了,封遥这才稍微收敛了一下视线,嘴角儿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微笑。几日不见,不知道他的生意可好?不过也不用担心,不知道为什么,封遥就是对蓝祎那么有信心。 渐渐的,绸缎庄近了,封遥似乎都能看到在里面忙碌的蓝祎了,她嬉笑着小跑了两步,蹑手蹑脚地来到了绸缎庄的近前。 “哎呦喂,撞到我家小姐了!”一个女孩子的尖叫猛然提醒了封遥,她回过神来一看,果真一个女子正捂着胸口的地方在紧蹙眉梢。 “不是?这是我撞的?”看着那女子痛苦万分的表情,封遥有些不相信自己的杀伤力。 “怎么?你还想抵赖不成?”说话的女孩子看样子像是个婢女,她不住地给那位痛苦不堪的小姐抚摸着。 “没没没,我没想抵赖!我只是想说,看贵小姐这模样,好像撞得不轻,要不要去看看郎中?”封遥连连摆手,她也想上前去看看那位小姐怎么样了?可惜那个婢女一把推开了她,“离我们家小姐远点儿。” “不是,你这人怎么……小姐有什么了不起?我不是已经道歉了吗?”封遥有些气不过,明明就是轻轻地撞了一下,可眼前的这位竟这么不堪一击!就凭她身边的这个婢女的嚣张跋扈,她的这位小姐主子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道歉就了不起吗?”婢女也来了劲,两个人就要剑拔弩张,只见那个小姐忍住了痛苦声音孱弱道,“小竹,我没事,咱们走!”那眉心仍旧是拧成了一个硬疙瘩。 “可……小姐……”那个叫小竹的丫头还想说点儿什么,可自家的小姐都说话了,自己也不好争论什么,扶着那位小姐走开了。 “不是……我……也没用什么力气啊?不是……那个……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叫萧封遥!家在马行街的莫回头,如果有什么不舒服,记得找我,我不会不认账的!”看着主仆走远的背影儿,封遥突然有些于心不忍起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恨自己为什么总能惹上这样的祸端。 “我还真是佩服你这到处惹祸的能力啊!”后面忽然传来了一句冷嘲热讽,那语调是那么的熟悉,封遥根本不用回头也能猜到。只是刚才明明心里是高兴的,现在为何有点儿失落? 这上天还真是奇怪,他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可为什么每次都能发生点儿什么? “是啊,我也奇了怪了,为什么每次碰到你的时候总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封遥一个转身,果然蓝祎一身淡青色的绸缎纱衣立在自己的眼前,这个家伙的精神似乎很不错,身体也似乎比之前健壮了一些,虽然还是瘦高的,但至少给人不是那么没精打采的了。亏得自己还在心里担心他,看来这个家伙过得还不错! “碰到?这个词用得好像并不准确!”蓝祎摇了摇头,可恨的高高在上的表情加上自以为是的态度,还有那冷嘲热讽的语言始终如一。 “是啊,我是特意来这儿看看,还有没有免费的绸缎可领!你不知道,我那些个左邻右舍听说有这样的好事儿都拜托我给他们也带一些回去的。”封遥大摇大摆地走近了绸缎庄,里面有一个伙计正在跟一位顾客介绍着什么。 “那可能会叫你们那些邻居失望了,小店儿的赠送活动已经结束了。现在想要绸缎只能掏银子买了,而且,我们兴隆绸缎庄的绸缎价格好像并不便宜,也不怎么适合你的那些个左邻右舍。”蓝祎跟在封遥的身后,随手拿起柜台上的一把扇子扇了起来。 “怎么?这么快就不送了吗?我还一位蓝老板财大气粗的会将这举动一直继续下去呢!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真是可惜,可惜啊!不过,就凭我和蓝老板的关系也不能通融一下吗?”封遥一个回转身儿,吓得蓝祎往后退了一步,虽然有些出乎意料,可他的表情仍旧是那么的高傲。 不过,他看向她的眼神……好像有那么一丝丝的温柔。 “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蓝祎随手将眼前的一个帘子一挑,后面竟是一间干净的小屋子,虽然面积不大,可收拾的干净整洁,里面还放有一张软榻,想必是蓝祎累了的时候用来休息的。 “怎么没有关系?我们曾经可是患难之交!当然,难是你自己的,我是见证了你的患难的。”封遥一下子躺在了软一之上,“蓝老板,会享受啊!”封遥微闭了双眼舒服之情溢于言表。 “你要是喜欢可以常来躺。”蓝祎已经递上了一杯茶,走了一路,封遥还真有些渴了,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算了,我可没那功夫!”封遥舔了舔嘴角儿边的水迹。蓝祎嘴角儿淡淡地笑了笑,虽然是那样的浅淡,可毕竟是笑了,他笑起来,高傲中透着迷人的气息,封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只是这两眼,她发现,他也正在看着她! 四目相对,彼此都似乎都在对方的眼中读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到底还是女孩子,封遥最先败下阵来,“看什么看?没见过本姑娘这么漂亮过是吗?” “是!的确没见过!不过漂亮……恕在下不敢苟同!”蓝祎一本正经地端详,一本正经地贬低,一本正经地摇头。 “蓝老板果然与众不同,连见解都这么超凡脱俗的!不过没关系,我也不觉得这身怎么样,咱俩也算是英雄所见略同了。”虽然被眼前这个人这么说心里有点不痛快,可封遥还是洒脱地应承了下来。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妄自菲薄,比起之前的男不男女不女的装束,这身还算是不错的了。本来我在外面看到你的时候还在犹豫,眼前的那个人是不是你呢?可惜,你没给我太多的由于时间,当你一头扎进人家姑娘的怀里的时候我就发现,这个人的确就是你!虽然换了装束,可换不了的是心性!鲁莽依旧,我不得不承认!”蓝祎啧啧起来。 “不是……蓝老板这张嘴这么毒,真的适合开铺子吗?就不怕把京城的客人都得罪光了吗?”封遥撇着嘴儿问道。 “我蓝祎是卖绸缎的,又不是卖甜言蜜语的!更何况,我对你怎么能和对他们一样呢?”一抹奸邪的笑在蓝祎的脸上蔓延,封遥气得直咬牙,她晃动了两下已经发痒得不行的拳头,一下就朝蓝祎打了过去。 “哎呦喂!”蓝祎捂着胸口,俊美的五官纠结在了一处。 “怎么?京城的人都这么弱不禁风吗?小姐不堪一撞我也就认了,你这少爷难道也不堪一击吗?”封遥狐疑地看着蓝祎,她知道自己的拳头是用了那么一点力气,可他……怎么说也是个男的,这点力气都承受不住怎么能行? 第三十章 蓝掌柜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少爷怎么了?少爷就不是人了吗?再说了,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少爷了,我是这个兴隆绸缎庄的掌柜的,以后可以叫我蓝掌柜的,蓝老板也行。”蓝祎将手从胸前拿开,脸上痛苦的表情烟消云散,那该死的高傲又浮现出来,封遥看了一眼,怀疑自己之前为什么有点儿想见这个人?难道就是看他这副高傲的尊容和鼻孔朝天的傲气? “蓝……掌柜的?蓝……老板?我觉得都不好……不如叫你……蓝小二怎么样?”封遥转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她似认真思忖了半晌道。 “掌柜的,是叫我吗?”没想到封遥这话一出,外面竟然挑帘儿进来一位,瞪着眼睛瞧着蓝祎。 “你是蓝小二?”封遥质疑地问。 “小二是我,不过这蓝是我们掌柜的姓的,我怎么敢姓蓝呢?小的姓南,东南西北的南,家中行二,父母起名叫南小二。”南小二认真道。 “这个世界还真是无处不在的巧合啊!哦,对不住,对不住,我错了,我错了。”封遥无语地连连点头。 “别别别,小姐可千万别这么说,折煞小的了。要是没事,小的出去了。”南小二讪讪离开。 “我就说嘛,到处惹祸。”蓝祎冷嘲热讽道。 “别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叫了一个名字而已,有什么好惹祸的?倒是你,疼就说出来,千万别忍着,憋出内伤我可不负责!”封遥白了一眼道。 “怎么?对人家小姐就负责?我就不负责了?”蓝祎瞟了一眼,神情有些严肃。 “怜香惜玉懂不懂?怎么说人家也是小姐,还是有婢女的那种小姐。我爹说了,这可是京城,遍地的高官,满地的富豪,一个不留神都有可能和宰相撞面,所以,出门一定要小心谨慎,谦虚为怀,多说几句对不住,多低几次头没什么大不了。”封遥叹息了一下,虽然有玩笑的成分,可也不乏真情实感。 “话虽然很糙,可是道理还是正确的,不过你有那么听萧伯父的话吗?” “还萧伯父?我爹爹跟你也不熟,千万不要套近乎!不过你说对了,我还真不怎么听话,不过这话我必须要听。不是为了我自己,万一冲撞了哪个龙王庙,我自己倒霉也就算了,可怎么也不能连累我爹和我哥。”封遥略有懊恼道,很多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要闯下什么祸端。 “亏得你的觉悟,否则你这次还真要惹祸了。” “怎么?她是什么豪门大族家的小姐?”封遥睁圆了眼睛。 “你还真说对了。”蓝祎认真起来。 “得了,别吓唬我了。”封遥觉得浑身有点儿发冷。 “我说的是真的。”蓝祎一本正经道。 “是真的!哪个豪门呢?哪个贵族呢?”封遥问。 “她姓钟,叫钟沐儿,是钟家的小姐。”蓝祎懒散地仰在了软榻上,那修长的身体在那软榻上舒展开来,虽然语出噎人,可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长了一副迷人的皮囊。封遥失神地盯了一会儿,看到蓝祎的目光也在注视她的时候才恍然躲开。 “姓钟怎么了?百家姓有好几百个姓呢,姓什么的没有?还钟家的小……你是说钟家的小姐?不会是你那个……钟家的小姐吧?”封遥的脑回路突然间打开,她正大了一双眼睛盯着蓝祎,看着他那面无表情的神色,她分明看到了他轻微点头已是确认。 “不是吧?她来这里做什么?是来找你的吗?还是说你们已经……”封遥一下子奔到了蓝祎的近前,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旁,一个手抓紧了他的胳膊,一双眼睛就要把床上那个人给吃掉。 “小姐,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她是不是来找我的我不知道,不过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是真的!还有,小姐,你抓疼我的胳膊了!”蓝祎垂眼看着自己的胳膊,封遥这才讪讪地松开。 “怎么?她不是来找我的你很失望?”蓝祎坐直了上半个身子,两个人距离是那么的近,近的可以看清楚对方脸上的汗毛。 “我失望个什么?我只是好奇!你把人家糟蹋成那个样子了……” “萧封遥,请注意你的用词!我糟蹋她什么了?”蓝祎低沉地怒吼起来。 “你急什么?你都把人家给休了!还弄得满城风雨的,我只用了一个糟蹋难道还冤枉你了吗?”封遥双手掐腰大有替人不公之意。 “你也这么觉得吗?”蓝祎的气势一下子颓败了下去。 “不是我也这么觉得,只是觉得……”封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件事情跟她没有被半点关系,刚刚也只是情绪所迫,干到了那里。她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局外人,她没有资格对别人品头论足。她没有。 “父亲也曾这样责骂过我……可我并不喜欢父亲的安排,更不喜欢那个钟家的小姐……我只是不希望我们之间本不合适的结合给她带来更多的痛苦……”蓝祎低下了头去,他的落寞是很少见的,封遥见过,可她见不得他的落寞。 “你……心里有……喜欢的人了?”封遥小心地问,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问,可她心里知道,她似乎害怕听到一些确定的回答。 “我吗?不知道!”蓝祎摇头。 “你这人可真奇怪!”封遥似乎对这样的回答有些满意,她紧张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蓝祎不再说话,封遥也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本来她是很讨厌这个蓝祎说话的方式的,可没想到,当这个家伙突然安静下来,气氛才是更可怕的。 “那个,你要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封遥受不得这样的安静,她抓狂了半晌才从嘴里挤出来这么几个字,没想到蓝祎竟然笑了。 “难道不要你的免费的绸缎了?” “免费的绸缎?”封遥猛然想起,自己进门的时候的确这样说过,只不过那是没话找话罢了。 “算了,都是做生意的,知道这其中的艰难,蓝老板也是刚刚起步,我也就不为难你了,日后要是做得好了记得赏给我点儿就行了。”封遥一笑,脚步就要迈了出去。 “其实……你穿这样很漂亮……衣衫漂亮……人也漂亮……”封遥迈开的脚步忽然僵住了,她吃惊地看着蓝祎,认识了他这么久,似乎只有这么一句恭维的话,不管是不是真心,哪怕是假意,封遥也认了。 “不用这么看着我,就算我的生意不好,你这点做衣衫的料子也还是富裕的。小二,把我的东西拿进来!”蓝祎朝外面喊了一句,那声音低沉,那表情认真,那神色迷人……封遥简直还没从自己的懵懂中缓过神来,南小二已经拿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那里面盛着的是一件粉红色的薄纱长裙,上等的绸缎,即便封遥对这些没有研究,可她还是会看的,会辨别的。 “你这款式虽然是今年京城的流行样是,可惜有点儿不适合你,试试我这件,我想应该比你身上的这件好!”蓝祎接过伙计的托盘捧在了封遥的面前。 “这……送我的?”封遥结巴地问。 “我这里还有别的女顾客吗?”蓝祎不以为然地问。 “我可没有预定,现在也没有银子要给你!”封遥道。 “免费的!上次小店开张的时候你选下的,按照当时小店只送不卖的规矩,这件衣裳分文不取!”蓝祎的眼底有笑意,封遥似乎想起来,当时自己是拿过绸缎的,是什么样子的忘记了,只是后来……眼前这个家伙说话太气人,她一急之下好像又扔还给他了。 “你确定?”封遥不好意思起来。 “本店童叟无欺,我先出去,你换一下,如果不合适再改!”一挑帘子,蓝祎走了出去,小小的房间里就剩下了封遥,她看着手里的那件衣衫,果然和自己身上穿得这件风阁迥异。 “真的要在这里换吗?”封遥忐忑地朝外面问道,还没有听到回答,她似乎听到了有伙计的嗤笑的声音,她耳根子一红,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大声地问这么一句。 “放心,没有人会进去看的!小姐不要清誉,小店还要声誉呢!” “该死,又是那个该死的蓝祎,他时而温暖,时而冰冷,时而亲近时而疏远,真不知道哪一个蓝祎才是真正的他了!”封遥心里骂着,可手上还是麻利地将衣衫换好。 果然还是蓝祎比较了解她,虽然仍旧是绸缎绫罗,可周身没有过多的装饰和牵绊,上身的短袄虽然宽松,可仍能衬托她的腰线,下身的裙子是那种宽大的百褶设计,垂在脚面之上,虽然是裙子,可根本不束缚腿脚,健步如飞也绝对没有任何的问题。 封遥穿完在地上活动了好几圈儿,脸上已经是掩饰不住地笑意了。 “蓝掌柜的,谢谢你的美意,这件衣裳我受用了!”一挑帘子,蓝祎就在一旁守候。 “满意就好!”蓝祎的眼神在封遥的身上上下打量,虽然话语仍旧是冰冰凉的,可眼神却是掩饰不住的满意,不仅仅是对衣服。 “虽然你这个人……不过你这铺子里的活计还是不错的,以后本姑娘要常来了。”说话间,封遥已经向外走去。 “那可得麻烦姑娘多多备好银子,毕竟小店的东西不便宜!”蓝祎站在门口儿停住了脚步。 “银子没有,光顾照旧!”封遥没有转身,一只纤纤玉手在阳光下左右挥舞,她没有看到,蓝祎露在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第三十一章 钟沐儿1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离开了兴隆绸缎庄的封遥大步流星地就向家赶去,哥哥已经回去有些时辰了,要是自己再不回去,估计爹爹又要满城的开找了。内心略有焦急,脚下自然生风,没多久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马行街。 虽然来的时间并不久长,可这条街封遥却已经是再熟悉不过了。在最初的日子里,在爹爹不允许自己远走的时间里,这马行街就是封遥排忧解闷儿的最佳场所。她熟悉这里的每一个店铺,熟悉这里的每一位摊位,甚至还和几个店家交好,彼此成为了朋友。马行街的商贩们也知道,在这街道的尽头拐角处,有一家叫“莫回头”的铺子,虽然名字很是晦涩,可那里是卖女人用的胭脂水粉的地方。每每再有人问起莫回头,好多人都会热心的指引,而不是先前的完全陌生。 似乎是来到了自己的地盘儿,不住地有人和封遥打着招呼,封遥也报以热情的洋溢的笑容。眼看就要到家,她也不再着急,脚步自然也就放慢了许多,偶尔她还停下来和一些人交谈,虽然都是闲聊的东西,可足见封遥和这里的人相处的很是融洽。 “喂,你!站住!”突然间,一个极其不友好的刺耳的声音在封遥的耳旁响起,封遥皱了皱眉头,在马行街,似乎还没有这样一位不友好的人的出现。她心中不悦,自然脚步没做停留,只是那声音再次响起,还有一个人窜出来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就算封遥想不停下都不成了。 “喂!叫你呢!”封遥定睛一看,原来就是她先前撞了人家小姐的那个婢女,应该叫什么……竹子的。 “喂喂喂的,你家主子有没有教过你,这样对人家很不礼貌?”封遥脸色微怒,轻轻用手一搪,小竹的胳膊就硬生生地给推了回去。 “你……怎么?谁没有礼貌了?是你撞到了人了,怎么?现在想这么一走了之了?”似乎是被封遥怼的没有了理由,小竹慌张地拿之前的事情强词夺理。 “我说这位姑娘,你说话要讲道理的!之前是我一走了之了吗?明明是你们主仆二人像耗子见到猫一样溜之大吉好不好!对了,尤其是你口中的那位小姐,她在骡市街有什么仇人不成?为什么那么着急走?我说的呢,连我的赔偿都不要了,就那么快的溜之大吉!怎么?现在后悔了吗?找我要赔偿来了?本姑娘说话也是算话的,说吧,要多少银子?”对这位小竹姑娘,封遥没有一分一毫的好感,说起话来也是毫不留情。封遥真想不明白,自己也就是无意识地撞了她家的小姐一下,怎么还就这么不依不饶了? “你说谁耗子见到猫呢?谁溜之大吉了?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家小姐是谁?就你那点儿银子……”小竹把个嘴巴撇上了天去。 “哦,原来不是要银子的了?那找我做什么?难道是你家小姐被撞得不省人事了?”封遥佯装吃惊的样子气得小竹都撸起了袖子。 “你!” “我怎么?告诉你,千万别跟我动手,你真的不是我的对手。”封遥不屑一顾。 “你……”小竹气得直咬嘴唇。 “我怎么样?”封遥得意地朝小竹做了个鬼脸。 “小竹,不要无礼。”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封遥转眼看去,原来就是那个被她撞的人。如果说她撞的时候不知道眼前这位是谁,现在她可是从蓝祎那里听到了不少。 按照蓝祎的说法,这应该就是钟家的小姐。之前太过匆忙没有仔细去看,现在仔细看来,这柳叶弯眉杏核眼,唇红齿白樱桃口,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瀑布的秀发有那么两绺垂在了胸前,举手投足带着大家的气质,步履轻盈似仙女下凡。只是这脸色略微的惨白,透着一身娇袭的病态。不过也给人以想要保护之感。真不知道蓝祎是怎么想的,人家出生名门,又这么漂亮,他竟然不顾全家的反对执意要悔婚! 封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心里却隐隐的有那么几分欢喜。 “小姐,这外面太阳毒,您怎么出来了?”方才对自己还剑拔弩张的小竹看到了她家的小姐,立刻紧张地跑了过去,说话的语调都轻柔了许多,一下子搀住了她。 “我再不出来,你都要跟人家打起来了?”钟家小姐看了一眼封遥,埋怨起小竹道。 “不是的,小姐,是她……”小竹噘嘴指着封遥,估计她在大宅门儿里这么多年,也没瞧见过像封遥这样的,现在虽然仍旧对她怨气十足,可毕竟小姐站在身边,她还是忍下了抱怨。 “千万不要说我欺负人,可是她先惹的我!不过我也不是不讲道理,之前我撞到你了我承认,现在依旧不赖账,说吧,你们怎么了?是要瞧郎中还是要银子?不过我可事先声明,我只是撞了你一下,你们要是狮子大开口,恕我绝不客气!”封遥像是做错了事承担责任的孩子,她嘴上强硬,心里却已经丢了些底气,她缓慢地向钟家小姐走了过去。 “这位姑娘,实在是对不住,都是我家小竹不懂事,冲撞了姑娘,叫姑娘误会了,我在这儿给姑娘赔礼了。”说着,钟家小姐弯腰施礼。封遥虽然得理不饶人,可自己怎么也知道对方是谁,是什么身份,人家都这样谦卑了,自己也没必要这么刀光剑影的。于是她也缓了缓神色道,“赔礼到不用了,要是你们没有什么事,我们还是各走各的路比较好。” “姑娘请留步,我是有事相求于姑娘的。”钟家小姐以手掩面轻咳了两声,她身边的小竹立刻紧张的跟什么似的轻抚她的后背。 “有事?求我?”封遥满脸的疑惑!这大白天的,这位小姐不会说胡话呢吧?钟家的大小姐竟然有事求她?不过还不知道什么事,她也不好胡乱猜,所以信口道,“什么事?你说来我听听。” “你这人怎么这生没有礼貌?对我们家小姐说话就不能客气点儿吗?”小竹翻着白眼儿又不高兴了。 封遥只觉得好生的心烦,这自己就是好好的走路,莫名其妙地撞了她一下,怎么就给自己撞出了这么多的祸端?还说她没有礼貌?她就算是钟家的小姐和她又有何相干?她为什么要客气? 可想想蓝祎说过,钟家不好惹,她又压下了火气来道,“那麻烦你告诉我,怎么叫客气?” “这太阳这么毒,我家小姐的身子这么弱,你就叫我们小姐站在这儿和你说话吗?”小竹拿着一个帕子不住地在给她家的小姐扇着,封遥这才真正的注意到,她口中的这个小姐的确是有那么一些先天不足。不过是她把她烂在这儿的,现在又怪自己把她们晾在这大太阳底下!封遥自己也在这太阳下面晒着好不好?怎么就都变成了她的不是了?封遥觉得简直郁闷的有些透不过气来。 “难不成你还想着我请你们进茶舍喝喝茶?”封遥觉得和这个小竹一定是八字不合,要不然就是上辈子的冤家,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准吵个没完。 “看你也不是什么有钱人,你请就算了,我们又不缺那喝茶的银子,还是我们请你吧。”说着小竹搀着那个钟家小姐就往茶馆走去,回头看到封遥还愣在原地喊道,“喂,你怎么不进去吗?” “我……”封遥简直都要气炸了,可看着那个孱弱的钟家小姐她还是忍了下来。 这是马行街的一家茶馆,要说封遥和这马行街的好多个掌柜的都能聊得火热,这家春生茶舍的掌柜的封遥却是连见都没见过的。没想到这次竟然来这里喝茶了! 茶馆二楼一间上好的雅间,封遥正咕咚咕咚地大口大口地喝着碧螺春,这是小二刚刚上来的,封遥不容分说就自顾地饮了起来,不完全是为了解渴,更多的是为了压压火气! 小竹没有好眼色的瞪着封遥,要不是她家的小姐在一旁看着,她真能把封遥的被子一把给夺过来,狠狠地在地上摔个稀巴烂。 在连着喝下了三大杯后,封遥终于是停了下来,她用袖子将嘴角儿边的茶渍抹去,一只手在脸旁猛力地狂扇,虽然有点风,可还是觉得热得狠。 “什么事?说吧!我的时间也不是很富裕。”封遥也算是开门见山。她不想叫家里的爹爹和哥哥等着急是一,更重要的是,她不想看到这对比鲜明的主仆。她总觉得这二人应该是商量好来的,一个唱白脸儿,一个唱红脸,一左一右,一唱一和地不知道要给她下什么套儿。 钟家小姐看了看她,先是愣了一下继而不失礼貌的一笑道,“我们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了,还不知道小姐尊姓大名。” “我不是什么小姐,也没什么尊姓,就一个名字是爹给起的。你也不用这么客气,我叫萧封遥。叫我封遥就可以。”封遥不改豪气的个性,她眼角的余光明显看到了小竹有些嗤笑的表情,心中的怒火顿时升腾,她反问道,“你呢?有名姓没?” 第三十二章 钟沐儿2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我家小姐的名讳岂是你……”小竹一听封遥这么无礼又要教训起她来。 “小竹!”钟家小姐的脸色沉了下来,看得出来自家的小姐是真的生气了,小竹的确是不敢吭声了,低头维诺了起来。倒是封遥鼻孔一哼。 “我叫钟沐儿。”钟家小姐谦卑有礼道。 “钟沐儿。”封遥在口中咂摸了几下,点了点头,名字似乎还挺好听的。 “你叫什么和我没有关系,我还要赶着回家呢,你说吧,找我什么事?”封遥道。 “这个……我……”钟沐儿环顾左右,虽然周围没有人,可她仍似乎不放心似的朝着那个小竹使了个颜色,看样子小竹是心领神会的,只是她不情缘,也不放心,小眼神一个劲儿地在封遥身上打量,那意思,唯恐她一个离开,封遥就要把她家的小姐给吃掉了一般。 “放心,我从来不欺负弱小。”封遥给了小竹一个白眼儿,小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了门去,临了还将门在外面轻轻关上。 封遥再次看这个钟沐儿,她们只有一面之缘,可看眼前这架势,这钟家的小姐似乎要跟她说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 “小竹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待她如亲姐妹,没有规矩惯了,还请萧小姐不要见怪。”钟沐儿款款道歉,她的语气很是温和的,面容是和善的,态度是诚恳的,叫封遥不得不相信,她是真心的,没有半点的敷衍。 “钟小姐言重了,我也不是个好计较的人。”面对钟沐儿这样的温存款,封遥的火气也消减了一大半。 “看得出来,萧小姐豪爽之际,是个女中豪杰。”钟沐儿给封遥又续上了一杯茶,淡淡的茶香已经充满了整个房间,只是封遥真的喝不下去了。 “钟小姐不用这么谬赞我,有什么话钟小姐尽管放心地问,虽然我不一定知道,可一定知无不言。”封遥放下了满心的不悦。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只是很好奇……”钟沐儿停顿了下来,她一双满含秋水的眼睛望着封遥,如果封遥是大海,那钟沐儿就是小溪,一个波涛,一个潺潺。 封遥盯着钟沐儿,虽然她知道,这就是爹爹一直教导她的女孩子应该有的样子,可看着钟沐儿这么吞吞吐吐的,她的内心还是很着急,“我都说了,你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封遥焦急道。 “那个……我……就是刚刚……我看到萧小姐去了兴隆绸缎庄……”一句话似乎没有说完,钟沐儿就停了下来,封遥看到她的气息有些起急。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是我撞的吗?”封遥关切地问,钟沐儿摇了摇头头,“多年的旧疾,和萧小姐没有关系。” “你这是……”封遥欲言又止,她们只是第一次见面,见面的情形还并不友好,她这么唐突的问人家总归是不妥的。 “没什么大碍,却也治不好的老病。”钟沐儿惨淡一笑,嘴角儿边两个浅钱的梨涡显露,娇袭一身病却能如此的温婉动人,就连第一眼看到她的封遥都起了恻隐之心。 “那个,你说看到我去兴隆绸缎庄……怎么了?”封遥问。 “我……不是……故意想要打探萧小姐的私事,也不是故意监视萧小姐,只是……冒昧地问一句,萧小姐和那个绸缎庄的掌柜的好像很熟识……”一句话,钟沐儿问得是七零八落,她一双杏眼微垂,眼角的余波却不时地瞟向封遥,那里面有好奇,有期盼,也有疑惑。 “你是说那个蓝祎?”封遥算是对这个钟沐儿要问什么有点儿眉目了。如果说在撞人的时候她不知情,现在她可以仔细合理地推断了。 “你知道他的名字?”钟沐儿有些失望地叹息道。 “他的名字又不是什么秘密,我知道也不足为奇。”封遥不以为意道。 “那你和他的关系……很要好吗?”钟沐儿咬着嘴唇问道。 “要好?”封遥仔细地思考着,钟沐儿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谈不上要好,谁能和那样的人要好?说话那么尖酸刻薄。不过是见过几次面,算是认识罢了。”封遥撇了撇嘴儿。 “只是这样?”钟沐儿似乎有些失望,她看着封遥,眼前的这个人虽然行事莽撞,可似乎也不像什么撒谎之人。 “我骗你做什么?”封遥一笑。 “可他对你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我看到了他好像对你笑了。”钟沐儿低头,她心思沉重细腻。 “不是,我说钟小姐,你还说你没监视我?”封遥瞪圆了眼睛。 “不是不是,萧小姐不要误会!我绝对没有监视,只是无心地看到了罢了。” “你还真是够无心的了!连他笑都能看到。不过你说得也的确对,他这个人,笑起来的确有些困难,你很难见识到也没什么奇怪的。”封遥咧了咧嘴儿。 “不是的,他不是你认为的那个样子。”钟沐儿怏怏地低下了头,像是自言自语。封遥此时很尴尬,她不知道该和这个姑娘说些什么。安慰吗?好像自己没有这个身份。良久,钟沐儿叹息了一声低声地问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一句话,封遥有些为难,要说不知道,她是撒谎的,可要说知道,似乎还要解释一下她为什么知道这件事情。为了不叫自己出现不必要的尴尬,她索性摇了摇头,而且很坚定地摇了半晌。 “实不相瞒,我就是前些日子闹得满城风雨的蓝府蓝祎蓝公子的悔婚对象钟沐儿,虽然我们之间并没有真正的婚约,可我的心里早已经认下了蓝公子。我仰慕他的才学,钦佩他的人品,虽然我们之间没怎么见过面,可我对他的打探却不少。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蓝公子性情孤僻高傲,以我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来看,他甚少走出蓝府,更没有和其他人往来接触的习惯,更别说是女子!倒是姑娘你,着实是我知道的唯一一位可以叫他笑的人!”钟沐儿深情款款,封遥听得是浑身寒毛直竖。 近一二年来,虽然爹爹和哥哥总是在自己的面前提什么嫁人啊婚配之类的事情,可她自己从来没仔细地想过。可看看眼前的这位钟家的小姐,这样子,好像不但是想了这么简单,现在简直可以说是达到了痴迷的程度! 就他?那么一块冷冰冰的石头?小聪明算是有的,才学真没看出来!至于人品?封遥简直没有办法对这个评价做出什么认同! “不是!钟小姐!我想你是真的误会了!他对别人笑不笑的我真的不知道,可他对我也没你想的那么的好!也请钟小姐不要乱猜!”封遥简直觉得有种被人找上门来羞辱的感觉,钟沐儿口中那个完美的人难道真的是自己认识的蓝祎吗?确定眼前这个钟家小姐眼神儿没有什么疾病或是脑子没有什么问题?要不然怎么会对那个家伙给与那么高的评价? 才学没看出来,小聪明倒是有一点的。 “萧小姐不要否认了……”钟沐儿眼睛盯在了封遥的衣衫上,诚然,半个时辰之前,封遥见到蓝祎之前还是另外一身装束的,只这么半个时辰的功夫,她就穿成了这样,难怪这个钟沐儿对她会有这样的疑惑呢。 “这……这衣衫是之前……我去他的绸缎庄,就是那些日子他免费送的时候我得到的料子,他可能闲的没事儿就给做了……我这个……”封遥有种百口难辨之感,钟沐儿只是苦涩一笑,她摇了摇头,“萧小姐不用解释,我仰慕了蓝公子这么久,观察了他这么久,就算未曾谋面也算是相识了,一切都骗不了我的……”钟沐儿浅浅一笑。 “不是……这个……其实,钟小姐,你根本不用这么痴情的……他……” “我了解他的,即便他这么伤我,我仍不气他。如若你真的能应了他的心意,我劝萧小姐不要负了他。”钟沐儿起身。 “不是……你这……”封遥觉得简直有些莫名其妙。 “我明白这种相思苦,这种情伤的痛,我不希望他也遭受一回。”钟沐儿已经推开了房门,小竹立刻挽着她的胳膊,两个人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房间里封遥仍旧感觉自己是在云巅,她这是怎么了?自己还没怎么着呢,怎么就这么被动的和那个蓝祎扯上了关系?而且还是这个钟沐儿告诉她的!她觉得这件事很荒唐,很可笑!那个钟沐儿也很荒唐!也很可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道传来了蹬蹬蹬的声音,紧接着一张笑脸推门而入,小二走到了封遥的身边道,“客官,您是继续留下来喝茶还是点些别的?” “哦,不了,不了,我这就走,这就走。”封遥这才缓过神儿来,她回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茶点道,“这个我是可以带走的吧?”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我这就给您包好!”小二立马收拾了起来。 “这钟家小姐莫名其妙的,可这里的茶点还是不错的,正好带回去可以叫爹爹和哥哥尝尝。”封遥自言自语道。 第三十三章 飞来横祸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封遥离开茶舍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虽然担心回去的太晚爹爹会责怪,可封遥还是提不起任何精神加快脚下的步伐。钟沐儿这不速之客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样的困惑一直在困扰着封遥,搅得她的思绪有些杂乱,确切地说是很是杂乱! 蓝祎!那个冷脸冷酷冷言的家伙!钟沐儿竟然说他对自己有意思?!他!蓝祎!说话不噎死人不偿命的人!很难从他的脸上看到笑意的人!钟沐儿竟说他对自己有意思!如果这是示好的表现的话,封遥很难想像要他不示好时候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封遥觉得这个钟沐儿一定是受到了退婚的刺激,才容不下蓝祎和任何一个女子的接触。更何况,她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女子!不过,这要是吃醋不应该是打击报复才对的吗?为什么那个钟沐儿又这样善意的提醒她?封遥越想脑子越乱,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要不说那个钟沐儿的脑子坏掉了呢! 胡思乱想之际莫回头已经在眼前了,看着偏西的太阳,封遥有些犯难,看来,这爹爹的一顿骂又是躲不过去的了。 封遥轻轻地推开门,出奇的是,堂屋内没有人影儿。她向着后院儿的方向张望也没有看到人,她轻唤了两声爹,没有人应答,再叫哥哥,还是没有任何的回应。有人自己会担心,这下子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封遥的心反倒更乱了起来。 “完了,完了,估计看我回来得太晚,他们又都出去找我了!”封遥敲着脑袋懊悔地坐在了爹爹经常坐的椅子上,把随手带着的点心摆在了桌子上。为了表示自己认错态度的诚恳,她还特意花了心思把那点心摆弄的好看一些。 侍弄完点心,还是没有人回来的迹象,封遥无聊地瘫坐在椅子上,忽地低头发现了自己的这身衣裳……连钟沐儿那个只撞了一面就能发现她换了服装的,爹爹和哥哥还指不定对她此时的装束何等的吃惊呢。趁着家里没人,封遥赶紧跑回自己的房间换了下来。又回到堂屋安安静静地等了好一阵子,可还是不见爹爹和哥哥的影子。她着急的正要出门寻找,门外南风却推门进来。 封遥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道,“哥,你可得替我作主,我是早回来了的,这点心都摆了好一阵子了!等会爹回来,你可得替我说几句好话,叫他老人家不能骂我!” 南风看了看封遥,意外的脸色有些难看,“爹不会回来骂你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吗?”南风的脸色明显的不好,封遥心里也略微一沉。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春旱爹爹在乡下种的药草受到了些损失,他老人家回去看去了,走得很急,你又没在家所以就没跟你打招呼,估计要个半月左右才能回来。”南风语气平平,可封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南风所说的草药的事情封遥是有所耳闻的,早在乡下的时候爹爹一年当中总有那么一些时日是去看草药的。只是每年都是萧拯一个人去,从来没有带过封遥和南风,所以封遥对那些东西的地点也不得而知,只是知道有那么一个地方有他们家的草药,也知道,爹爹的胭脂水粉之所以功效这么神奇,他亲自栽种的草药功不可没。 “不过不是有阿成的吗?爹爹为什么还要亲自回去?”封遥的心里有些小小的确幸,毕竟爹爹不在,她可以为所欲为几日了。 “自然是阿成来消息说事情严重了些,爹爹不放心罢了。还有,爹爹对那些草药多宝贝你又不是没有见识过?没事的,很快爹就会回来的。”南风摸了摸封遥的脑袋,他的笑有些牵强,留在封遥的心里却是小小的疑惑。可哥哥不说,她也不好追问什么。更何况,那块种着草药的的神秘之地几乎成了萧家的禁忌,萧拯不允许她和南风多说半句。现在,就算她打破砂锅问到底,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 “那好吧,只是我带回来的这么好吃的点心看来只能你一个人享用了。”封遥朝着桌子的方向努力努嘴儿。 因为爹爹的突然离开,兄妹俩突然陷入了有些尴尬地安静。封遥也不再叽叽喳喳,南风也只顾着吃自己的点心。虽然封遥也问了几句什么好不好吃之类的,可南风似乎也无心回答。 日影西斜,屋内的光线已经暗淡了下来,这个时候应该是没有什么顾客蹬门了,没想到就在封遥起身要管好门窗打烊之际,外面却传来了吵杂的声音,还有纷杂的脚步声。没等南风出去看个究竟,一行人已经闯进屋来,为首的竟然是杜师繁。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是干什么?”南风霍地站了起来,他是有功夫在的,并不惧怕眼前这些人,只是他并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上门找事。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知道这是光天化日之下?我问你,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为什么用这破玩意儿害人!”嘭地一声,一个盒子被杜师繁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南风和封遥低头一看,这分明就是早上他们卖到冉府地凝肤膏,这才一天不到地功夫,这是怎么了? “那个卖这假货的家伙呢,叫他出来!”杜师繁一双眼睛在屋内凶狠地扫射,同时有几个人已经要往后院冲,紧急实客封遥拦在了几人的面前大声训斥道,“我就是卖胭脂的!有什么事冲我来!” “呦呵,这儿还一个女的?”杜师繁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封遥,可越看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杜师繁!你的眼力可真不怎么样?见过不止一面了,怎么连姑奶奶还都没认出来?”封遥鼻孔一哼道。 “啊!原来你是个女的啊!”杜师繁嘴角儿掠过**的微笑。 “你给我放尊重点儿!”南风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了杜师繁的肩膀将他扔到了一旁。 “还我放尊重点儿?本大爷在京城这么久了还真不知道尊重是什么?”杜师繁一边打量着南风一边谨慎地向后撤,一时间,跟随他来的人有两个朝着南风已经挥出了拳头。南风岂能没有防备,脚步往后稍稍一撤,两只手同时抓住了两个来者的手腕,双拳用力向下一扭,只听哎呦喂两声惨叫,两个人顿时捂着胳膊叫个不停。 “还有谁要来?”南风抖了抖手问道。屋子内无人敢向前。 “你们!你们还真是无法无天了!重金卖给我姑姑的东西毁了她一张脸不说,现在又打伤我们的人!”杜师繁有些紧张地叫嚣道。 虽然封遥不怎么深谙武术,可就凭那些人的驾驶她就知道,这些人无非也就是看家护院的水平,根本蹬不了什么大雅之堂。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冉夫人怎么了?”封遥追问。 “我姑姑怎么了你这个骗子自己不知道吗?我姑姑就是用了你们那些个东西,现在的脸才会成那个样子的!”杜师繁指着封遥气急败坏道。 南风此刻也有些疑惑地看着封遥,虽然他们不怕横得,可眼前的形势来看,分明是被人家找上门来讨说公道的,自己好像似乎还不占什么理。封遥走过去捡起那盒胭脂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上认真闻了闻,之后将那个盒子递给南风,南风也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这东西就是他们莫回头的无疑。 “怎么样?还想抵赖不成?”杜师繁看出了南风和封遥的些许心虚。 封遥和南风互相对视了一眼无言。 “怎么?都不说话了?”杜师繁质问道。 “冉……冉夫人的脸怎么了?不能光凭你一张嘴就认定是我们的凝肤膏出了什么问题。没准儿还是你姑姑用了别的什么东西诬陷我们呢!我告诉你,我爹研制这胭脂水粉可有年月了,从来没有出过一次事情!你们要是嫌东西贵大可以不用,不买就算了,可千万不能平白无故地诬陷我们。”封遥据理力争道。 “嫌贵?真是开玩笑!难道你们不知道我姑父是谁吗?你们不知道我姑姑是谁吗?别说一百两黄金,就是一千两,他们也都不带眨眼的!”杜师繁趾高气昂了起来,片刻之前的胆怯已经无影无踪。 “空口无凭,我们怎么可能相信你?除非你带我们去见见冉夫人,也好确定是不是我们的脂粉的问题!”好待跟在爹爹身边这么多年,一些常见的问题封遥还算是见识过的,虽然不能完全解决,可至少也要深入虎穴探探究竟。 “好!就怕你没种去!带走!”杜师繁一拍椅子站了起来,立刻有家丁模样的人围住了封遥,他们只是围住了封遥,可并没有伸手去抓,各个忌惮地看着南风,毕竟他们那两个同伴此时还在一旁痛苦的**。 “都给我起开,我自己会走!”封遥一瞪眼,围着的人立刻闪出了一条路来,杜师繁虽然还想耍什么威风,可看南风的神色,他也只好瘪了瘪嘴儿,自动地闪到了一旁。 第三十四章 再入冉府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我跟你一起去!”南风烂在了封遥的面前道。 “怎么?你们还想去府上打架不成?”明显的,杜师繁有点儿惧怕南风,听说他要去,脸上立刻不悦了起来。 “早上去府上的时候也是我和我妹妹,现在出了事情,怎么能叫妹妹一个人承担?”南风满脸的担忧。 “哦,妹妹……”杜师繁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的笑。 “哥,我就去看看,估计是我们的凝肤膏中的某些草药不适合冉夫人的肤质,我去去就回,不会耽搁太久。”封遥看着南风道。 “回不回得来我可不敢保证。”杜师繁揣着手道。 “可……”南风还想说些什么,封遥低声在他的耳边嘀咕道,“万一我在里面遇到什么事,你也好在外面搭救我。” 南风迟疑地看着她,虽然满是的担心,可封遥说得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于是他满是担忧地点了点头。 “那就赶紧地走吧。”杜师繁撇了一眼催促道。 “知道了,催什么催!”封遥狠狠地瞪了杜师繁一眼,跟着一群家丁就走了出去。 此时太阳已经彻底地偏斜,从早上兴致冲冲地出门,到后来兴高采烈地去见蓝祎,拿回了一件得体漂亮的裙衫,再莫名其妙地被钟沐儿说了那些话,现在又碰到了说自家的胭脂出现了问题!明明是很普通很平凡的一天,可为什么就过得这么紧张复杂而又离奇? 封遥回头看着极其不放心的南风冲他微微笑了笑,夕阳下,那抹笑意完美至极,只是南风看着那样的笑脸却更是忧虑至极。 爹爹刚刚离开,现在家里又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他却谁的忙都帮不上只能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这比叫他自己摊上什么祸事都叫他难受! 一路上杜师繁的冷嘲热讽外加调戏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可封遥根本不和他辩驳。不是她不敢,只是她不想,和这样的人斗嘴,真的是白白的耗费自己的体力。 转眼间,已经到了冉府,因为刚刚来过,所以这里的一切还算是熟悉。接待她的仍然是那个叫丁权的,只是这个人早上对封遥就没什么好感,现在看到她更是分外的眼红。封遥叹息,为什么自己这么招下人的厌烦?那个小竹是这样,眼前的这个丁权也好不到哪里去。 “夫人现在在卧房,只是脾气坏得狠。”丁权对杜师繁道。 “脾气好才怪呢!要知道我姑姑如何看重她的容貌,如今,她的容貌就被你这个丫头给毁了。”杜师繁伸出一根手指想在封遥的脸上狠狠地刮上一下,可封遥一个闪身给躲过去了,满眼愤怒地盯着杜师繁,那表情似乎在告诉他,她不是好惹的。 “好!你有种!我先不跟你一般计较,看待会儿看到姑姑你怎么办?”杜师繁满脸的得意,他屏退了丁权,自己亲自带着封遥向冉夫人的卧房走去。 “我姑姑这个人你可能不太了解。她对人好的时候呢,那是真真的好,可如果你要是惹到她了呢,也真叫你吃不了兜着走……”杜师繁的脚步不紧不慢,根本看不出来他对他的那个姑姑有多担心。 封遥只顾向前走着,在路上她不理会他,在这里就更不可能和他发生什么争执。 “不过我姑姑对我还是很疼爱的,我的话她自然也是能听进去那么考几分的。如果你不想待会儿受到我姑姑的责难,你现在大可以对我说两句好话,笑两下也行,要是……”杜师繁又要动手动脚,封遥满脸鄙夷地盯着他。 “不过你要是对我好一点的话,我还是可以在姑姑面前说你几句好话的,没准儿姑姑听了我的了,对你的惩罚也就轻些了。” “是我的责任我不会推卸,不是我的责任我也不会冤枉承担!我萧封遥虽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男子汉,可也绝不卖好卖笑委屈自己!”封遥义正言辞道。 “好!好!好!还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有骨气的种!不过告诉你,这京城的姑娘我还真是见识多了,什么婀娜多姿的,什么闷骚**的,还有故作矜持的……不过像你这样儿的……的确少见……本少爷稀罕……”杜师繁脸上挂满了奸邪的微笑,这要不是在冉府,封遥真想一巴掌扇过去。可人在矮檐下,她还是咬咬牙忍了。 冉夫人的脸的确是出了问题,封遥刚刚来到冉夫人卧房的门外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她在里面暴跳如雷的怒吼,一个姑娘的声音在里面不住地安慰,听那语气,一定是她的丫鬟无疑了。 “听到没?我姑姑很生气!”杜师繁脸上现出得意的神色,那意思就是她封遥如果现在肯向他低头的话,他还是可以帮忙的。 封遥根本没有理会杜师繁的嚣张,她白了一眼,大步走上了前去。 屋子中的景象有些不堪,被杜月仙气急败坏摔打的东西散碎了一地,丫鬟小翠胆战心惊地站在她的身旁,地上还有两个哆哆嗦嗦捡拾散碎东西的丫鬟。 封遥并没有敲门,所以屋子里的人在见到她的时候还是有些微愣,不过也只是那么片刻的功夫,大家就都缓过了神来。 “冉夫人,我来看看……”封遥看了看屋子里丫鬟,虽然每个人眼中都喷射着可以将她吞没的火焰,可她并没有多少的惧怕。在路上的时候她已经在脑子里盘算出了冉夫人大概的情况,之所以她能够找到她并花那么多金子,那肯定就是之前的凝肤膏对她起了很大的作用,至于今天为什么会发生什么意外,估计是爹爹新添的草药对她的肤质有了什么过敏的反应。想想凝肤膏中的成分,想要推出冉夫人是什么过敏也就不难。既然找到了过敏源,那接下来的也就好办了。 要是推定为过敏,那现在冉夫人的脸上应该也就是一些斑斑点点的红色,可能会影响美观,可也就是暂时的,等不再接触过敏的物质,脸也就会慢慢的变好。至于这段时间出现的什么疹子啊,瘙痒之类的,还真是没有什么特效的良药。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病,就算冉夫人责怪,也不至于过重的惩罚,封遥还是可以接受的。 冉夫人已经躺在了床上,不出封遥的预料,她的脸上已经遮上了面纱,不过透过那没有遮掩的额头还是能看出那有些醒目的红。封遥只是瞟了那么一眼,心里也就有了些底了。 “冉夫人,听说您用了我们的凝肤膏出了问题,我来给您看看。”封遥上前道。 “有什么好看的!还不都是你卖的东西惹的祸?”小翠满脸的愠色。封遥只是抱歉地笑了笑道,“冉夫人实在对不住,没有弄清楚冉夫人的肤质,给您带来这么大的麻烦。不过您放心,您这好像也只是过敏,用不了两天就可以消退的。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还可以给您弄点儿草药,缓和一下您的不适。”封遥盯着杜月仙的脸看着,虽然她感受到了杜月仙那冷峻的目光,可也丝毫不畏惧。 “知道我们夫人过敏还弄那个东西给她?要不是郎中刚刚来瞧过了,你现在一定死得很难看!”小翠攻击道。封遥心里的重担彻底地放下了,原来她们也知道了是过敏的原因,怪不得这个冉夫人只是狠狠地盯着她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哦,瞧过郎中了?那郎中有说夫人是什么东西过敏吗?”封遥问道。 “你自己的东西里面有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还用问我们?”小翠伶牙俐齿,封遥只觉得哑口无言。 “冉夫人,真是对不住,我们真的不知道您有什么过敏的东西!不过您放心,我们的东西里面有什么我们是清楚的,只要找到过敏物质,以后不放就可以了。您还可以继续用我们的凝肤膏,就像之前,您就用过我们的凝肤膏不就没事的吗?” “什么?你这个人可真是贪心不足!都把我们夫人害成这样了,还要我们夫人用你们的害人的东西吗?”小翠厉声道。 “我说这位姑娘,我们的凝肤膏是没错的……” “那就是我们夫人错了?”小翠接的倒是快。 “冉夫人当然也没有错,错就是我们多放了点儿对皮肤好的东西,可夫人的肤质过敏而已!本来这护肤的东西就是因人而异,我们找到了不适合冉夫人的,把它去掉,换上适合冉夫人的不就可以了吗?你不必这样大惊小怪!更何况,冉夫人您说,之前我们的凝肤膏好不好用?”封遥看着杜月仙,眼神没有一点躲闪,那个躺在床上罩着面纱的人虽然眼神中仍旧没少了怨气,可显然比刚刚进屋来的时候消怒了许多。 “你这个人……”小翠还要吵嚷。 “行了,你们先出去。”杜月仙道,小翠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当一双疑惑的眼睛看向杜月仙的时候才确定,这个夫人的确是叫她们出去的! “夫人……” “出去!”没办法,小翠只好带着两个丫鬟走了出去,房间门关闭,屋子里没有了声音。 杜师繁一直站在外面,他这个姑姑对他怎样他最清楚不过。她心情好的时候尚可讨个好,现在这个时候,他进去只能是火上浇油,所以他一直站在外面。看到小翠出来立刻迎上前去寻问,没想到小翠也不给他这个少爷的面子,丢下了一句,“想知道自己不会去看?”后就躲远了。 第三十五章 骑虎难下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房间里的氛围有些诡异,封遥觉得有些不自在,可冉夫人就那样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她的大部分的五官都被遮住,只露出了眼睛和额头的部分,可就是那双眼睛,始终盯在封遥的身上,她不说话,也不发脾气,就那样盯着,痴痴地盯了许久许久。 “那个……冉夫人,我知道,给您弄成现在这样都是我们的错。现在祈求您的原谅也有点儿为时已晚,您要罚要骂尽管开口,我萧封遥绝对不会有半点的含糊!不过,冉夫人,恕我直言,您千万不用因为现在这张脸而太难过。按照我的经验,这就是过敏,过几天就能完完全全地好起来。我敢保证!不过就是您要罚我最好轻点儿,不是您这张脸不值当重罚,只是我们这刚到京城没几日,这生意也没做多少,罚得多了也真的是拿不出来!至于您给我的那二百两黄金,实在抱歉,不是我不想给,只是当时因为杜师繁催促的紧,我走得也是太匆忙没有来得及带上。”封遥低着头对着杜月仙的方向,卖了这么多年的胭脂水粉,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这要是换做一般人也就算了,可偏偏碰上了这富家的夫人,封遥只当是自认倒霉算了。 “那金子我不要了!”杜月仙冷冷地一句话吓了封遥一大跳,她抬起头来迎上杜月仙的目光忐忑地问道,“啊?什么……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是说那二百两黄金我不需要你退了。杜月仙缓缓的起身,她身上是一件轻薄的似乎隐隐可以看得见肉体的中衣,鹅黄色的薄纱随着她曼妙的身姿来回的晃动,她轻轻地迈着脚步走到了封遥的面前,一股浓烈的香气熏得封遥想要打喷嚏,她揉搓了两下鼻子还是忍住了。 “不……要了啊?”封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这凝肤膏我觉得很不错,那金子是买这膏的钱,既然收了东西,我怎么能还要回银子?这要是传扬出去,我杜月仙在京城成了什么了?”一束带着凌厉的目光射向封遥,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可……您这……”封遥脑子在飞速地盘算,眼前这个冉夫人不要银子,那肯定就还有别的事情,否则她也不会叫杜师繁把自己给找来,更不会把左右的人都屏退!可显然,这她要交代的事情要远比退回金银更难办!可她封遥初来乍到,别说在京城毫无根基,就算有,那也不可能和眼前这位冉夫人比的啊!那她能要自己做什么呢?“那冉夫人的意思是?”封遥小心谨慎地问。 “我也没什么意思,只是你是卖胭脂膏粉的,而我恰恰需要的就是这种东西。不瞒你说,京城的胭脂我用得多了,就算是玲珑阁的东西,我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外面的人都说我保养有法,可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的问题。说实话,我不稀罕什么青春永驻,也不稀罕什么肤若凝脂,我只希望我能活得像个正常人。”杜月仙冷冽的眼眸喷射出一股无名的烈火,封遥吓了一跳,“活得像个正常人?这话也未免太搞笑了一些吧,就她这似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还说要活得像个正常人?不过也是,她这日子可不是一般正常人能过得上的。” 杜月仙似乎看出了封遥的疑惑,她正直地站在了封遥的面前,一只手轻轻地抬起封遥的下巴,叫她的眼神正对着她的脸,另一只手则揭开了她脸上的面纱,那腮边,那嘴角的红点随处可见,大的小的,各个那么的鲜艳夺目,可长在这脸上却极不协调。封遥只是看了一下就猛地低下了头去,她的手轻轻地捻搓了两下衣襟。 “对……对不起……如果夫人您用之前的凝肤膏没有错的话,我大概可以推定,夫人可能是因为新添加的天竺葵过敏而引起的。”封遥有些不忍道。 “天竺葵……”杜月仙低声沉吟了一下。 “对,就是这个东西,这个平时倒不是很常见,只是因为家父觉得这个东西对肤质会更好,所以才添加的。可能就是这个东西才叫夫人的脸……”封遥再次打量着杜月仙一张布满红色斑点的脸,实在叫她善良的心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我的脸……你觉得我长这些斑点很难看是吗?”杜月仙轻蔑地一笑,手在脸上轻轻抚摸,或许是有些奇痒难耐,她嘴角儿稍微咧动了一下。 “啊?……不是……这个……夫人不用担心,这个很快就会好的……”封遥忙于解释。 “其实我并不觉得这些东西有多么可恶,毕竟就像你说的,它们不会在我的脸上长久地停留,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可如果是这样的呢?”杜月仙的手指在嘴角儿边轻轻一挑,一块儿皮就被她完整地撕了下来,封遥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做的这一切,出乎意料,并没有什么鲜血直流的场面,反倒是一条小手指一般大小的疤痕横在了眼前。疤痕虽然不大,可那却是在脸上,和那些个红斑点相比,这个更加人哑口无言! “夫人,您这是……” “这是多年前的一道旧疤,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尝试用各种方法想把它去掉,可惜,都没有什么效果。很奇怪的是,我早上用了你送来的凝肤膏,虽然很快就长了这些个斑点,可奇怪的是,这个疤痕似乎有了一点点淡化的迹象,至少,它的颜色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鲜艳了,你说,我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杜月仙盯着封遥,眼神中带着可怖的笑意,封遥向后退了两步,她只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癫狂。 “夫人……这是……可能是因为这凝肤膏……”封遥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并不知道这个凝肤膏有这个功效,更不知道这个冉夫人还有这样的一条疤痕!她现在这样问自己,到底是在责怪还是在褒奖? “没错,就是这凝肤膏!这么多年我的尝试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可就是这个东西,我只用了这么一次,就感觉到了神奇……”杜月仙嘴角儿含笑,可封遥却觉得浑身寒冷。 “可……可您的侄子不是说……” “实不相瞒,我的这个疤痕,在整个府上都少有人知道,那个杜师繁他自然也是不知的!”杜月仙的语调低沉压抑,听得封遥是浑身颤抖。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心里在不住地抱怨,“既然这个疤痕这么隐私,冉夫人就自己保守秘密就好了,干嘛还要说给她听?这鼎鼎大名的冉夫人脸上有这样一道疤痕,还叫她这么一个无名小卒知道了!那她以后的下场会不会只有死路一条?” “我不说是因为这其中有不能说得理由,可现在,我觉得,你的这个凝肤膏或许能叫它消失……”杜月仙再次盯上了封遥。 “既然夫人这么觉得,不妨……也可以试试。”封遥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我当然要尝试,可我脸上的这些个斑点也是世人可见……府上已经请过郎中,他也说我的这些是过敏,很快就会好的,可是如果我要想继续用这个凝肤膏治疗我的疤痕,就不可能叫这些斑点这么快的消失……” 封遥简直被杜月仙的话给绕糊涂了,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有钱人说话都这么转弯抹角的吗?难道就不能直白一些吗? “所以,我不得不把你给请来……”杜月仙的手搭在了封遥的肩膀上,她一个激灵问道,“我能帮助冉夫人什么呢?” “你能帮助我的很多!其一,你可以继续给我提供凝肤膏,其二,你还可以为我治疗疤痕当挡箭牌!”杜月仙一只手搭在了封遥的肩膀上,那脸上笑意盈盈。 “什么?”封遥一惊,这个冉夫人还真是豁达,这么**裸的话她都能说得出口? “我知道,这样可能是委屈了你,可我会在其他的地方补偿你……比如说银子……金子……” “这是一笔交易吗?”封遥问。 “算是吧!”杜月仙点头。 “我可以得到多少金子?”封遥问。 “那要看你的表现,更重要的是要看我的这个疤痕的恢复程度。”杜月仙毫无遮掩地去抚摸她那个疤痕。 “那我需要付出什么?”封遥的心在一点一点的坚硬。 “你需要为我满脸的斑点负责。当然,你明白,我的意思不是叫它们消失……在此期间,你要留在府上!” “你这是叫我背黑锅?!”封遥道。 “白银一千两!”杜月仙伸出一根手指。 “刚才你的丫鬟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还有你那个侄子,就你现在这样他们都要吃了我了,我要是不能叫你尽快好起来,他们……” “白银两千两!”杜月仙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这个……挨他们的骂也没什么,只是你确定我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万一他们联合起来把我灭口了怎么办?”封遥为难道。 第三十六章 似曾相识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他们?要知道,能灭你口的只有我!”杜月仙冷冷地一笑,封遥身上的寒毛都要立起来了,她看着她的脸,虽然始终是在笑,可封遥此刻却真正的了解了什么叫做笑里藏刀。就是这样的感觉。 “那要是这个凝肤膏治不好你的疤痕怎么办?”封遥追问。 “你最多在府上停留一个月,到时候,好与不好都与你无关!”杜月仙回答起来也是斩钉截铁,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可是这个凝肤膏……除了卖给夫人您的两盒……好像也没有了。”封遥想了想,的确,这东西不是她研制的,她最多只能算是了解,连熟悉都谈不上。现在爹爹去看药草去了,说是半个月左右回来,可到时候万一不回来呢,她可是交不出这个东西的! “够了,两盒一个月,也差不多了。”杜月仙倒是能掐会算。 “那好吧,这个我需要回家一下,告诉我哥一声,还有,还有一盒凝肤膏被杜师繁摔在了我的家里,我也顺便把它拿回来。”封遥转身就要离开。 “不用了,我会叫人去取。”杜月仙冷冷道,封遥竟觉得有一点不敢反驳。 “那我的两千两银子……”封遥小声嘀咕道。 “我说话向来算话,尤其在钱上面。”杜月仙将面皮重新贴好又整理好了面纱,封遥就站在那里看她熟练地做着这一切,寒意从脚底升腾一直到了头顶。 “能有幸看到我做这些的,包括我在内只有三个人,现在你加入进来了,就有四个了。这个世界上仅有的四个人!”杜月仙仍旧是在笑,可封遥却觉得那是无数把寒刀,刀刀都刺向了自己。 “夫人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封遥当然知道杜月仙的意思。 “你是聪明的,我看得出来……我既然敢对你说出我的秘密,就不怕你不遵守承诺。”不知道为什么,杜月仙总是那么胸有成竹的样子,虽然那个样子叫封遥很是反感也有些疑惑,可她是杜月仙,是冉夫人,封遥的反感她怎么会在意? “既然答应了我的要求,那就得按照我的要求办了。”杜月仙彻底咧开了嘴角儿,封遥一头雾水地看着她道,“按照您说的办?该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要叫你付出一点代价的……毕竟你叫我的脸如此的丑陋不堪!”话不多说,杜月仙一双修长的手指就按在了封遥的胳膊上,拇指和食指稍稍掐起了封遥胳膊上的一点点肉,用力这么转动,封遥只觉得刺骨的痛瞬间袭来,她的一双瞳孔无限地扩大,杜月仙的力气丝毫没有减退。 “你要干什么?”封遥忍着痛低声质问道。 “你要是再不喊出来,我还会继续用力的哦。”杜月仙轻启红唇,原来冉夫人的惩人之道就是掐! “啊!啊!啊!”封遥扯开了喉咙,这喊叫之声迅速传播开来,别说是门外,就连冉府的大门外都能够听到她的喊叫。杜月仙显然也是被震惊了,满脸嫌弃地看着她道,“有这么娇气?”说话间已经松开了手指。 “冉夫人!您可没说这配合里面有掐这一项啊?”封遥揉搓着胳膊满脸委屈地问道。 “你不是配合我,我也不需要你的配合!我是花了银子的,我们之间是交易,而且是你必须要听从我的安排的交易!更何况,我说过了,会叫你受点儿委屈的。”杜月仙瞟了一眼封遥的胳膊,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疼惜。 “可您没说还包括皮肉之苦啊?”封遥皱着眉头。 “怎么?想不干了?”杜月仙回头。 “没!没说不干!只是冉夫人,我想问问,您还有别的招数吗?就是比这个还狠的!怎么您也叫我做好心里准备!”封遥道。 “没有了,只有这一招,不过……疼痛程度可不一样。”杜月仙露出了阴险的一笑。 “那敢问冉夫人,刚才这个算几级啊?”封遥道。 “那个嘛……”杜月仙想了想,“也就算初级。” “啊?不是吧!”封遥看着自己的胳膊,已经有了淤青的迹象。 “别瞧了,这还不算什么呢,等以后真值得瞧了再瞧也不迟,过来伺候我。”杜月仙坐在了梳妆镜前。 “伺候您……什么?”封遥不解地问。 “当然是涂这个凝肤膏了。”杜月仙手中轻轻举起一个小盒。 “不是……这个不是早上涂过了吗?再说您这脸……”看着杜月仙一双咄咄逼人的眼睛,封遥忍住了牢骚,赶紧伺候起来。 门外面的杜师繁早就听到了封遥的喊叫,不过只有那么几声,显然还没有听过瘾。他很想进屋去看个究竟,可看着贴身的丫鬟小翠都被轰了出来,估计他这个不受待见的侄子进去也没什么好果子,所以也就只好在一旁的凉亭上边休息边等着看热闹。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这个封遥的确是还有点儿意思。 大约半个时辰以后,封遥从杜月仙的卧房里走了出来,虽然看上去面色仍旧不错,可她那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惊呼毕竟所有的人都听个真真切切。见房门打开,小翠快步走了过去,在封遥的身边短暂的停留,给了她一个狠狠的白眼儿和鼻孔的哼声后就进了房间。封遥撇了撇嘴儿,这大户人家还真是不好过,连个下人都这么狗眼看人低! “怎么样?我姑姑不好对付吧?”杜师繁嬉皮笑脸地走了过来。 “还行吧,我们过招基本还算保持势均力敌!”封遥拍了拍手,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府邸,心里一阵悲凉,难不成她要在这里渡过一个月的非人生活? “还势均力敌?”杜师繁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我说姑娘,你这么幽默你自己知道吗?” “杜大公子,你一天到晚这么闲,你爹娘知道吗?”被封遥这么一问,杜师繁的脸色明显不好看起来。 在整个京城他杜师繁游手好闲都是出了名的,他的爹娘气其不争,他的姑姑也嫌弃他无所事事,家里人嫌弃也就算了,如今一个外人也这么教训起他来…… “本少爷忙得很,只是看你有点儿可怜,本少爷稍微动了点儿同情心而已……” “千万不劳烦杜少爷动心,我不需要!”说着,封遥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喂,你去哪儿?这可是冉府,你别到处瞎溜达,告诉你,冲撞了我姑父我可救不了你!”杜师繁在后面喊着,可封遥哪里肯听他的? 这冉府是要待下去了,可也总不能一天到晚的守在那个杜月仙的卧房里吧?虽然房间还算宽敞,陈设……当然是比自家的要强,可封遥绝对是一个闲不住的人,能够答应留下来也完全是看在那银子的份儿上,可因此还要束缚她的自由,那可比要她的命还厉害。 虽然早上刚刚来过,可是因为有那个丁权的指引,再加上只在一个厅堂待了一会儿,这么大的府邸,其实封遥没看上多少。现在门不能出,她自然是要把这个府邸看遍的。 出了卧房向后是一条长长的游廊,朱红色的廊柱,青灰色的台阶,旁边一池幽闭的假山溪水,虽然并不壮阔,可也看得出主人的闲情逸致。只是按照封遥的理解,这一般的大户人家的游廊总是会精雕细琢一番,可眼前的这个游廊,就算没有这个也就算了,竟然到处都是极不协调的勾勾画画,看起来像是小孩子顽皮留下的涂抹,似乎年月又久了没有人清理就这么留下了。封遥在一处勾画前停了下来,那上面隐约地可以看出是鱼的样子,封遥一笑,那上面的鱼竟然和她画得鱼一样的丑! 穿过游廊,封遥来的是冉府的中院,已经快到晚上,可一间房间里仍有孩童稚嫩的读书声。封遥听得认真仔细,虽然她读的书不多,可这种孩子的启蒙对韵她还是知道的。 “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封遥跟着对韵不自觉地吟唱了两句。 “姑娘也喜欢读书?”一个沉稳的长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封遥回头,竟是这冉府的老爷! “冉老爷!我……我不是故意来这儿的……”封遥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失礼。 “有什么关系?我这冉府又不是什么宫廷禁地,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你喜欢可以随处看。”冉老爷仍旧是早上那般的和蔼,封遥竟对这个富家京城的老爷别有一番好感。 “冉老爷说笑了,是我不懂规矩。”封遥低下了头。 “在我这府里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这个老爷就带头不遵守规矩。不过我似乎听说你惹到了我的夫人,怎么样?她有没有难为你?”冉老爷面色慈祥,犀利的眼中竟然有封遥感到温暖的目光。 “冉老爷言重了,是我惹下了祸端,害得夫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到了如此的地步!别说夫人并没有为难我,就算是真的为难,那也是我咎由自取。”封遥慌忙地解释。她没怎么接触过这么富贵的人家,对这些人也没什么了解。可即便如此,她也觉的眼前的这个冉老爷有些平易近人的过分! “难得你这么懂事!”冉老爷慧心一笑,脚步轻快地向着前门走去。 封遥望着那清瘦却矍铄的背影有些失神,这个人,放佛在哪里见过。 第三十七章 竟然不给饭吃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有冉林宗的地方自然是不会有杜师繁的,所以,当听闻冉老爷正从后院儿向前门移动的时候,这个想来我行我素的大少爷竟吓得忘记了调戏封遥的可能,一路小跑着逃出了冉府。姑姑念他好歹还估计姑侄的情分的,要是叫这个不怒自威的冉家老爷给挑出什么毛病,别说姑姑救不了他,可能还连带着自家的进项都要跟着遭殃。杜师繁虽然好寻花问柳,可也知道个孰轻孰重。别说一个萧封遥只是有些意思,就算是很有意思,和他的家产比起来,他还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保全家产的。 所以,他先走为上。更何况,好汉不吃眼前亏的! 至于说杜月仙脸上起了疹子的事情,冉林宗是知道的,更知道她已经叫了郎中,听说还没有什么大碍,他也就不再担心。不过好像他这个夫人根本不买那郎中的帐,硬是把人家给撵走了,非得兴师动众地请来这个萧封遥。冉林宗虽然不知道杜月仙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的这个夫人总是行事另类,他也就没再做什么思量。 当南风接到封遥要留在冉府的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彻底地不能在家里继续待下去了,急火火之间还没有忘记带上那个被杜师繁摔在地上的凝肤膏。虽然他是一介武夫,可性情却并不十分的暴躁,遇事也能沉着冷静。即便他很是担心封遥,可也仍旧没有采取鸡鸣狗盗之能事。在冉府的下人无论如何都不叫他入府的时候,他仍旧采取的是苦苦哀求,直到人家冉府的人不再跟他浪费半点口舌,彻底地把个大门给关得严严实实为止。 南风无奈地看着这座自己轻松可以逾越的障碍兴叹起来,就算这大门的排场不再,可仍旧挡不住这金玉其内的辉煌。冉林宗的大名在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自己要是这么硬闯,肯定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可自己的那个妹妹……南风心急如焚地在门外不住地逡巡起来。要不是这个时候冉林宗从府内走出,南风还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冉老爷!”一眼看过去,南风就认出了冉林宗,他快步向前,把个冉老爷给吓了一跳。 “你是……”显然,贵人多忘事的冉老爷已经不记得南风了。 “我是早上和一个姑娘来的,来给冉夫人送脂粉的。”南风极力地提醒道,冉老爷似乎有所印象,“你这是……” “可能我们的脂粉对冉夫人的皮肤不是很适用,造成了一些不好的影响。所以我妹妹来府上看看情况……可方才府上的人去告诉我说……说我妹妹要留在府上待些时日,这些日子不能回家了,我心里焦急,想来看看我的妹妹。”南风道出了实情。 “还有这事?”冉老爷显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原由,还以为封遥是自愿留下来的呢。 “就刚刚府上的人去我的家里告诉的。”南风道。 “丁权!”冉林宗一声,早已恭候在后面的丁权立刻跑了上来。 “老爷!”丁权哈腰道。 “可有此事?”冉林宗问。 “这个……我只知道夫人叫了个姑娘进府,其他的就不知道了。”不是丁权说谎,他确实也不太清楚。 “进去问问夫人,没什么大事留人家姑娘做什么?……你进府少坐片刻,放心,我们冉家不会平白无故为难一个姑娘的。”回头看着南风,冉林宗道,一副平静的脸上仍旧看不出任何的波澜。 冉林宗这么说的确不能叫萧南风静下心来,那杜月仙可是冉林宗的老婆,萧封遥就是个江湖上卖胭脂水粉的。人家冉老爷怎么可能为了一个野丫头去和自己的老婆闹翻?可人家冉老爷都这么说了,他南风也只好在门房等候。 功夫不大,封遥就一路小跑着过来,看到南风有些激动,还来不及喘匀气息道,“哥,都说我没事了,你怎么还是来了?” “我怎么可能不来?你这个丫头平日毛手毛脚惯了,现在又叫人抓住了把柄,爹爹又不在,我这心怎么可能有一刻的安宁?”看到封遥没什么异常,南风的心算是稍稍安定了些,可毕竟还没有说封遥可以回家,他自然还是紧张的。 “你太多虑了,这里又不是阎王殿,再说了,就算阎王殿,你妹妹我怕什么小鬼儿吗?”封遥调皮打趣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要是爹在的话还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南风叹息道。 “爹才不会像你这么没有主意呢。”封遥嘻嘻一笑。见南风的脸上仍旧愁眉不展,封遥接着道,“哥你放心好了,这个冉夫人的脸虽然看起来吓人,可没什么大碍,不多日就可以痊愈,我也就可以回家啦!” “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的事?要是有事你一定要告诉哥,虽然我们不惹事,可也不能叫人这么欺负!”南风眼神中带着笃定。 “我当然知道我哥的厉害了!不过真的没有什么事啦!更何况那脂粉可是咱爹弄的,你难道还不相信咱爹?他老人家的手艺什么时候出过差错?现在就算有差错了,也是那个冉夫人的脸的错。”封遥扒在南风的耳边悄声嘀咕道。 “你啊!”封遥这么说,南风的心算是稍稍安定了下来。再想想冉老爷的态度,看看眼前的封遥,看来一切还都算正常。虽然他很想立刻就带封遥回去,可眼下,似乎还不太可能!在封遥的百般劝慰下,南风也就依依不舍地离开。 不知不觉,这一天的夜晚终于是来临了。晚风吹散了一日的燥热,皎洁的月良悄悄趴上了半空,点点的星辰若隐若现,如果没有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这个夜晚注定是美好的!可惜,没有如果,封遥叹息了一声,忽地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样,不是失落的那种掏空,而是肚皮被掏空,她饿了! 想想她这一整天,也就是和那个钟沐儿在茶舍的时候喝了点儿茶吃了点儿东西,现在这个时辰了,要不是有这么多事忙着,估计她早该饿了! 可这是冉府,按时辰推算似乎也到了吃饭的时间了,可竟没有一个人叫她吃饭! “这么大的府,连个待客之道都不懂吗?”封遥揉搓着肚子嘀咕道。她不是什么犯人,在冉府不需要禁足,可她也绝对知道杜月仙那些个威胁背后的实力,所以,没有杜月仙的批准,她不敢离开冉府半步,她也不能离开。 所以,就算这里的大门可以出入,就算她凭自己的功夫可以出去,她也仍要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待,她是不怕的,可不给东西吃是为哪般? 封遥带着一副被饿瘪了的皮囊向里面走着,她要去找冉夫人,她要去问问她,什么时候她可以吃饭,今晚她要睡在哪里?就算是犯人都要给牢饭的,何况她还不是! 想到这里,封遥的脚步也就加快了许多。可能是因为天色已黑,再加上对冉府的不太熟悉,她发现她似乎已经迷路了。眼前是哪里,她有些不太记得。可惜这身边也没有个人,封遥只好朝着房间里带着亮光的地方走去。 “你是谁?”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封遥回头观看,夜色中一个眨着双髻的小女孩儿手提着一个灯笼照着路。虽然一看就是个小孩子,可那身装扮叫封遥知道,这一定是个小姐的人物,更何况她身后规矩地跟着一位下人。 “我?……”一时间,封遥竟有些语塞,她是谁?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你是新来的下人吗?”小女孩接着问道。 “我……”封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点头答应,本来觉得自己还算是口齿伶俐,可竟被这个小家伙儿给问住了。 “小姐,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回房间吧。要是叫夫人知道你又在这儿贪玩儿,又该责罚小姐了。”一旁的婢女道。 “你不说,我娘怎么会知道?”小女孩没有好气儿地白了一眼,那个婢女立刻闭上了嘴巴。“既然你是新来的下人,那就你伺候我吧。你可以走了。”小姑娘看了一眼封遥道。 “小姐……”婢女被吓得目瞪口呆,封遥是谁她不甚清楚,可眼前的这位小主子是谁她可不能马虎。把小姐交给一个不认识的人,这要是叫夫人知道,还不扒了她的皮! “小姐,不可!”虽然那个小姑娘瞪着眼,可婢女还是摇了摇头。 “你说不可就不可?难不成你是小姐不成?走!”说着,小女孩把灯笼交到了封遥的手中,拽着她就向前跑去。 一下子封遥也有些懵了,她稀里糊涂地迷路,稀里糊涂地遇到了眼前的这位应该是冉家小姐的人物,稀里糊涂地就被当作了下人,稀里糊涂地更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可封遥并没有挣脱这位冉家的小姐,有这样的一根稻草总比自己到处乱撞的好。虽然有点儿欺负小孩子,可她封遥在这府上不欺负这个还能欺负谁去? 祈祷上天她萧封遥不是有意的,希望上天不要责罚她才是! 第三十八章 一见如故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很快,封遥就被拉到了一个房间的外面,她们的后面,那个婢女也上气不接下气地跟了过来。看着那个婢女,小丫头显然很不高兴,噘着嘴道,“我要和这位姐姐说说话,你不许过来!”小手指头一指,那个婢女果真不敢动了。 “想不到你还挺厉害的?”封遥笑道。 “她们才不是真的怕我呢,她们是怕我爹娘的!”小姑娘一副深谙世事的样子叫封遥大吃一惊,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小姑娘问道,“你多大?” “怎么?觉得我小就想欺负我?”小姑娘转动着黝黑的眼珠。 “怎么会?就像你说的,我不怕你,也得怕你的爹娘啊!”封遥呵呵一笑。 “嗯,你是比她们都灵巧些,那我就告诉你,我已经十岁啦!”小姑娘骄傲地回答,封遥一脸的无奈。 “那你肯定还有哥哥姐姐了。”封遥随口一问道。 “我们家我是最大的!”小姑娘像是受到了什么挑衅似的尖叫了起来。 “什么?”封遥有些发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冉府的大小姐!就算冉夫人看着还算年轻,可那位冉老爷……他们最大的孩子才十岁?这怎么想都叫封遥有些不敢接受。不过这是人家的事情和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更何况,她现在最应该解决的是自己的肚子的问题。 “干嘛这个眼神儿看着我?不信吗?不信你问她,小梅,告诉她,我是不是我们家最大的?”那个婢女一听这个问题,远远地就不住地点头。 “那冉大小姐……” “我叫冉玲儿,你可以叫我玲儿,我不喜欢小姐这个称呼,尤其是大小姐。”冉玲儿打断了她的话,这的确叫封遥有些目瞪口呆。原本以为自己就是一个很另类的姑娘了,可没想到,眼前的这位的确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那个冉……玲儿啊……多有冒犯,千万别见怪。”封遥嬉笑着看着远处的小梅,估计在这个府上,没有几个人能直呼这位大小姐的姓名,她萧封遥初来乍到有了这样的荣幸的确叫她受宠若惊。 “我这个……想问问冉……玲儿啊,那个……你……有没有……什么……吃的?”封遥压低了嗓音,脸上只觉得一阵火辣辣,要不是肚子真饿,要是她不这样厚颜无耻很有可能真的要饿上一个晚上,她绝对不会去和一个小丫头去讨食的。 “你还没吃饭吗?”冉玲儿眨着眼睛问道。 “当然没有啊!也不知道去哪里吃。”封遥委屈道。 “他们也太过分了!不过你遇到我算你运气好,更何况我觉得你还不错,以后你就跟着我吧,保准儿你有饭吃,有好饭吃!”冉玲儿完全一副大小姐的派头,她转过头对那个小梅道,“今晚就叫她服侍我了,你可以回去了,记住,千万不要和我娘说!”冉玲儿伸出一根小指头指着远处的小梅,那举手投足间,封遥觉得和她的那个娘简直是如出一辙。 小梅显然是不愿意的,可又没有办法,她只好点了点头离开了。 “你就不怕冉老爷知道吗?”封遥问道。 “你是说我爹吗?”冉玲儿明显地不屑一顾。“她要听我的!”冉玲儿趾高气昂的样子,封遥觉得又和自己有几分相像。在自己的家中,她何尝不是也这样嚣张跋扈? “想什么呢?不饿了吗?还不进来?”冉玲儿已经挑起了门帘儿,封遥赶紧跟了进去。 这个府上还真是稀奇的存在,封遥见识了整个府邸的老旧,也见识了冉府人卧房的简朴,原本她都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冉府,可这里,冉玲儿的房间却是意外的奢华!先不说为了熏染氛围而张贴的名画,还有那大大小小闪亮着的夜明珠,就单单进门铺的那块儿地毯,一看就不是华夏之物。还有那悬挂着的五光十色的琉璃圆珠的垂帘将厅堂和卧室分割开来,那缤纷的颜色,在烛光下也是那么的炫目。厅堂的侧面是一张桌子,应该是供这位小姐用来学习的,可那考究的做工,那精心雕琢的样式,还有那上面摆放的文房四宝,封遥只是那么瞟了几眼就确定比自己在乡下看到的任何一位乡绅家里的都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宣纸上还残留着这位小姐的墨迹,只是,和这纸张比起来,她的字迹实在是不敢恭维。 正面是一张八仙桌,这比封遥在这里看到的任何一张桌子都要精美,上面尽是水果和糕点,冉玲儿随手拿起了整整一碟子递到了封遥的面前,“呐,都是给你的!”说完,这个小姐一屁股窝在了椅子上,那椅子上面是丝绸包面儿的圆滚滚的靠垫儿,倚在上面一定非常的舒服。 冉小姐豪爽,封遥也丝毫不客气,她一口吞咽了一个小点心,吃得太猛,有点儿噎住,她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冉玲儿已经递上了水杯,封遥猛灌才感觉到,这不是一般的水,带着甘甜,和着少许的果香,看颜色又是透明的,不知道经过了什么工艺加工而成。 “你根本不是什么下人吧?”看着封遥的吃相冉玲儿问道。 “为什么?”封遥坐在了她的对面的椅子上,的确很舒服。 “因为你根本没有下人该有的样子。”冉玲儿瞟了一眼封遥道。 “你还真有眼力。”封遥咧着嘴角儿一笑。 “不是我有眼力,是你实在没有个样子。”冉玲儿倒像个大人似的训斥起来。 “你不也一样没有样子?”封遥反问道。 “所以我才对你一见如故的啊!”冉玲儿转动着水汪汪的眼睛,那里面有童真,有机敏,也有难得一见的缘分。 封遥觉得有些好奇,明明她对这里的人都不熟悉,可为什么,她在见到冉老爷的时候,在见到眼前这位冉家的大小姐的时候,她似曾相识的感觉会那么的浓烈,那相见恨晚的情怀会那样的强! “冉小姐你还真会说话,不过这话千万不要叫冉夫人听去。”封遥又吃了几口道。 “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我娘?你惹到她了?”冉玲儿问。 “算是吧!”封遥想了想点头道。 “这是什么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冉玲儿道。 “你知道冉夫人那脸了吗?”封遥一句话,冉玲儿瞪圆了眼睛张圆了嘴巴,她一只小手捂在嘴巴上,整个身子都向着封遥靠拢过来,她压低声音问道,“我娘那脸不会是你弄的吧?” “这个倒不是,不过也和我有关系!因为你娘用的那个胭脂是我卖给她的。”封遥坦诚道。 “我还真佩服你!就这样我娘都没责罚你?”冉玲儿的惊悚仍在继续。 “责罚了!呐,你看!”封遥把个泛着一点点青痕的胳膊给冉玲儿看,没想到这个丫头看完以后竟撇着嘴儿摇着头道,“嗯,这不算什么,这在我娘那儿根本不算惩罚!” “你娘这么狠啊?”封遥停止了进食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因为她又不对我狠!”冉玲儿调皮地一笑。 “这还用你说,你娘肯定疼你还疼不过来呢。”说到娘,封遥有些小小的失落。 “当然不是,我娘并不疼我!”冉玲儿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吓了封遥一大跳。 “你说什么?”封遥问 “我娘不疼我的,我还有个弟弟,她更疼我的弟弟。只是爹对我很好,很宠我,所以娘对我也不坏。”冉玲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叫封遥有些心疼。 “其实娘没有不疼自己的孩子的,你的觉得可能也是错觉。”封遥安慰道。 “没关系!我并不怪她。”冉玲儿咧嘴儿笑了,那是一个十岁孩子的笑,带着心酸和苦涩。 “其实……有娘就很不错了。”封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竟莫名地觉得,眼前这个大小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冉玲儿并没有理会封遥的这句感叹,或许,她这个年纪还并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或许她根本不需要理解,她毕竟终究是有娘的。 或许是那位小梅很是听话,总之冉府人并没有来到玲儿的房间,反倒是冉林宗在稍晚的一些时候过来了。虽然一袭灰色的长袍有些发旧,可依旧抵挡不住冉林宗周身的气质,封遥见到他有些紧张,本来还在玲儿的床上斜靠着的她一下子蹦到了地上“冉老爷,我……其实……”已经被人看个正着,搪塞似乎已经不太好,封遥站在冉林宗的面前就像个犯错的孩子,倒是冉玲儿仍旧躺在那里,看到冉林宗没有一点要起来的意思道,“爹不要责罚她,是我叫她睡在这里的。您真的应该好好说说我娘,叫人家来府上又不给人家饭吃还不给人家地方住,要不是遇到我,她可能连饭都没有。这要是传扬出去,我们冉家的脸面往哪儿搁?”封遥只觉得脑袋一个劲儿地冒热汗,后背却有冷风吹过似的阴凉,她满脸尴尬地看了看玲儿又看了看冉林宗,一脸的窘迫。 “玲儿说得有道理,我们这个冉府也的确有你这位大小姐的存在,要不然啊,我这老脸真不知道叫他们给丢了多少了。”一向不苟言笑的冉林宗竟然笑了,还是在冉玲儿这般无理取闹的情况下。那笑不是敷衍,也不是什么搪塞,那是发自肺腑的笑意,那是带着父亲的温暖和关怀。 封遥站在那里,因为着急,脚还是光着的,冉林宗只那么稍稍瞥了眼装作若无其事道,“今晚你就先住在这里,明天我就叫人给你安排房间。”说着,那抹淡灰色的身影飘然而去,封遥长舒一口气瘫坐在了床边。 “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冉玲儿一副鄙视的神色。 “大小姐,你就饶了我吧!我发现我答应和你住在一起纯属是个错误!”封遥摸着额头上的冷汗道。 “这就是错误了?那你后悔可晚了。因为你明天会发现,今天只是个错误的开始!”冉玲儿嬉笑着一个翻身就不再说话了。 “喂!”封遥叫了一声,冉玲儿没有回答。 “我真的就睡在这里了?”封遥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去,冉玲儿仍旧无声。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封遥彻底地舒展了自己的身体,她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这个冉玲儿的床也是实在太舒服了,很快她就睡着了,睡梦中还有轻微的鼾声响起。 第三十九章 张扬过早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清晨,一缕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将房间照耀的五彩斑斓,昏黄的阳光温暖宜人,床上的封遥此时睡得正酣。难为她如此的心大,在别人的府中,在别人的床上她还能睡得如此的酣然入梦! 封遥的嘴角儿在不时地舔着唇边,粉红色的脸蛋儿露出了满足的微笑,时不时地抽搐两下嘴角儿,或许,在梦里,她正大快朵颐地享受着什么美食。 冉玲儿蜷缩在床的里面,小小的拳头攥得发紧,嘴巴用力地抿着,眉头稍稍皱起,不知道这冉家的大小姐此刻正在和谁较劲。 房间里正是一副沉睡的景象,静谧而美好,可这一切在一个人的眼中却是那般的不协调!一双带着火焰的眼睛盯着封遥酣畅的脸蛋儿已经许久,两只眼睛都要瞪出了泪来,可这个封遥似乎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若不是担心惊扰了冉大小姐,站在床边的这个人一定会来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怒吼! 感谢冉玲儿!小翠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封遥,希望用自己的目光将沉睡的她唤醒。可惜,根本没有用。 “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小翠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双手轻轻将腕边的袖子撸起,一双白皙的手找准了封遥的上臂,只见她的食指和拇指掐起了一点点的小肉,两根指头就那样狠狠地贴在了一处。同时,另一只手熟练地捂住了封遥的嘴巴。 封遥的脸色在睡梦中陡然生变,想要呼号,可嘴巴像被什么捂住,她感觉到了胳膊上针扎一样的刺痛,她睁开双眼用力挣扎,看到了小翠那满是得意的笑脸。 封遥想要用力挣脱,可能是因为早上太过慵懒,或许是小翠用得力气太大,她竟然没有挣扎开。她满眼惊慌的眼神看着小翠,满是惊奇地疑问,“你在做什么?” 小翠在确定封遥不会大喊大叫之后才缓缓地松开了手,她用手指头指了指外面,留给封遥一个警告的眼神儿后自己离开了。封遥这才缓了口气,掀起衣服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是一块儿乌青! “这家的主仆都什么毛病!为什么都喜欢掐人!还都喜欢掐胳膊?”封遥揉了揉胳膊,慵懒地抻了个懒腰,还没等多做些起床的伸展活动,外面就传来了小翠催促的咳嗽声,封遥无奈地只好下了床。 初夏的早上还是带着一些凉爽,封遥只觉得浑身都很舒服。她挑开门帘来到了外面,小翠早已经远远地等在一旁了。 本来一切都是美好的,可就在封遥和小翠彼此互视之后变得紧张起来。封遥可以忍受冉府人的虐待,那是为了银两。可眼前的这个人……封遥的眉毛稍稍一挑,很少生气的她也在心里暗自较劲。 封遥缓步走到了小翠的近前,无视她满眼的怒火,挑衅地先开口道,“警告你,别以为你的主子可以掐我,你也可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要是以后你再敢动我,我对你!绝对不客气!”封遥压低着嗓音,可她相信,每一个字还是清晰地落到了小翠的耳朵里。 小翠的脸上先是一惊继而又有些惊慌,她故作镇定地向后撤了撤问道,“你!你还想怎样?” “我怎想么样?这么想知道的话你可以试试啊!”封遥向前紧逼,清晨的阳光将她的一抹身影映衬出了浓重的色彩,小翠吸了一口气,她只知道封遥是个嘻嘻哈哈好欺负的姑娘,可没想到她也有这么凶狠的一面。 “不是找我有事吗?赶紧说!”见小翠不说,封遥道。 “你还知道你来府上是干嘛的吗?”小翠缓了缓神色道。 “怎样?”封遥根本不把小翠放在眼里,她撇了一眼。 “那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小翠极力地在挽回自己的尊严。 “说重点!”封遥瞥了一眼小翠,发现这个家伙离开了她的主子好像也没有多少能耐。 “我们夫人都已经起了,你还在这里睡吗?”小翠斜着眼睛看着封遥,全身都处在十分警戒的状态。 这里是小姐的闺房,眼前的这个人竟然睡在了小姐的房间。虽然她们只见什么关系小翠不得而知,不过此时要是吵嚷起来,叫小姐知道了,估计那个冉家说一不二的大小姐帮着眼前的这个家伙的可能性十分的大。 她小翠可是从小就学会了见风使舵见水行船的,就算她再怎么想修理封遥,可时机还是要找对的,否则,修理不成反被修理,面子上就更不好看了。 小翠这么一说也的确提醒了封遥。她才恍然地想起,自从昨日下午她离开了杜月仙,就把这个冉家夫人的话都抛在了脑后。今天还一觉睡到了大天亮,那个就算不管冉家夫人的脾气如何,可那白花花的银子她封遥可不想这么平白无故地损失,她一拍脑袋道,“都怪你们,不给我饭吃,还不给我找地方睡觉,害得我连正事儿都差点儿耽搁了!” “现在知道着急了?”小翠冷冷道。 “是啊,我着急了!你还不带路吗?”封遥亮出了拳头,小翠思忖了一下,不情不愿地走在了前面。 杜月仙的确是已经起来了,而且起来已经有一点儿时辰了。 封遥原本站在冉府人的卧房外还有些担忧,可小翠根本没有给她犹豫的机会,一个猛推就把封遥推进了门帘儿,还差点儿把她给弄个仰八叉!封遥本想发作的,可她也决不会贸然行事,知道这是到了冉夫人的卧房,也就是到了小翠的地盘儿。她看了看小翠,望着她那张得意得脸还是忍住了自己的脾气。 本来还以为这夫人的卧房肯定是要有老爷的,可封遥的眼睛就这么一打量,根本没有看到冉林宗的踪迹。不但如此,这个房间似乎连一点儿男人的气息都未曾留下!怪不得小翠可以这么张狂,原来,这卧房只有杜月仙! 封遥几步上前给杜月仙行礼,这个高傲的冉家夫人此时的脸色十分的不好看,本来就已经不堪的脸上更是多了几道明显的抓痕。封遥只那么一眼就立刻心虚起来,“冉夫人,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有尽早来看看您!是昨儿,昨儿我本想来伺候夫人的,可没想到走着走着我就迷路了,迷路以后又刚好碰到了大小姐,我们聊了一会儿,所以就……我保证今天不会了!” 杜月仙从镜子中看了看封遥,即便是隔着铜镜也丝毫掩饰不住眼中的愤怒,封遥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她是不怕打骂的,可叫她心慌的是理亏。 “夫人,不要听这个人油嘴滑舌的。我去找她的时候她还在那儿呼呼大睡呢!”小翠在旁边插嘴道,杜月仙只那么一道寒光扫去,小翠立刻低下了头去,她感觉到形势不妙,说了一句我去打盆水来就慌忙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封遥和杜月仙两个人。封遥其实很怕这样尴尬的氛围,杜月仙不敢说话,她也不敢开口。封遥似乎都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她不住地祷告,杜月仙最好说点什么,哪怕是再掐她一次,也好过这样的沉默。 忽地,杜月仙开口了,不是什么责骂,连语气都平缓了许多,“你是来府上给我看脸的,又不是我府上的犯人,既然小姐喜欢你,喜欢和你聊天,那你去她那里也是无妨的。只不过你要记住,我找你来是做什么的就好了!” 封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她昨天熟悉的那个杜月仙吗?只是一个晚上而已!为什么发生了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没等封遥寻思明白,杜月仙又道,“还不过来伺候我?”说话间,小翠已经打来了一盆清水。 封遥正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时候,杜月仙已经熟练地摘下了自己的面皮。封遥看着她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不禁一颤,再看看毫无惊色的小翠,封遥知道,这个丫头也是知道此事的。 其实在昨天封遥就在想,一道伤疤而已,虽然难看,可也并不能说明什么,为什么这个杜月仙会如此的重视?难道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美观?还是为了冉家老爷的面子?还是……这个疤痕的秘密冉家的老爷根本毫不知情?前两种情况似乎不能完全解释的通,那害得杜月仙如此小心谨慎的原因似乎也只剩下冉老爷的不知情。如果真的是这样……封遥不禁哀叹起来,睡在一张床上的两个人,连儿女都有了,还彼此这样不了解的话,那婚姻还真是挺可怕的!想到这儿,封遥不禁有点儿可怜起那个威武的冉家老爷来了。 “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小翠已将一个白色的面巾递到了封遥的面前。 “哦?哦!”封遥愣了一下赶忙接了过去。不过说实话,封遥长这么大确实没有给别人洗过脸,这笨手笨脚的样子叫小翠都看不过去了。 “你会不会伺候人?” “我当然不会啊!”封遥直起了身子。 “你?”小翠很是看不惯封遥的这种嚣张。 “你有什么办法能弄好我的伤疤吗?”杜月仙显然不关心两个人的争吵,她冷冷地问了一句,两个人之间的口舌之战立刻平息。 “我什么办法也没有!”封遥小心地给杜月仙擦着脸。说实话,现在这张脸上已经没什么好的地方了,她都有点儿不知道该在哪里下手。 “你!”小翠的怒火又想喷射,可看着主子都没有发话,她欲喷射的怒火又硬生生压了回去。 “不过冉府人要是能告诉我这个疤痕是怎么得的,得了多久了,或许我爹爹还能有点儿办法。”看着那些个红点,封遥有些于心不忍。俗话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她还是很想为冉府人做些什么的。 第四十章 太过天真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不过封遥的好心明显没有得到冉府人的回应,她平静的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封遥突然想起,就在昨天,冉夫人曾经用灭口来威胁她对于说出此事的下场!没想到就过了一个夜晚,自己就可以这么随意地说出这件事情!封遥感受到了杜月仙的愤怒和不满,她只好道,“对不起,冉府人,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想知道夫人的私事。我完全是为了夫人着想的……” “夫人,别信她的鬼话,我看她只是来骗银子的!”小翠厉声道。 “好吧,反正我本来也没有这个责任的,你们既然不肯说,那我就无能为力了!不过冉夫人你也不用觉得有什么遗憾,即便您说了,我也不一定保证我爹爹能有办法!不过早在我们还在乡下的时候,我爹曾经救治过一个人,据说是家里着了火,那个人为了救火,结果弄得满身满脸的都是疤痕。那样子……啧啧啧……就跟鬼一样,白天出来都吓人,要是晚上出来直接能吓死人!本来我们都以为治不好了的,可没想到,也就不到一年的时间,那个人的脸就好了大半。我爹后来又给他配了点儿药,后来那个人就不再来了。”封遥已经伺候完杜月仙的洗漱,望着她散落在后背的青丝,她睨了一眼小翠道,“这个……你来?” “当然是我来!看你自己的头发,还配给我们夫人梳发?”小翠抢在了封遥的前面,封遥也只好退后。 本来,她也没想梳的! 杜月仙始终没有说话,她双眼凝视着镜子,偶尔还瞟两眼封遥,之后又是沉思,封遥猜到,她是在做思量,说与不说,其实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她只是好奇! 或许好奇真的能要命,不过此刻封遥不想想那么多! “我……”杜月仙深吸了一口气,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没想到封遥反倒后退了两步捂着耳朵叫道,“夫人!夫人!冉夫人!我求求您,您现在还真别说!别说我爹还不在京城,您这个需要他来瞧,就算他在我也不会叫他瞧的!” “萧封遥!你不要仗着老爷替你说了两句话,小姐跟你还算投缘就可以有恃无恐!”小翠噘着嘴巴,封遥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她今天可以丝毫不受到虐待,原来那个冉老爷是替她说了好话的了! “我没有仗着谁!再说了,老爷替我说好话了吗?他说了什么?老爷知道我来做什么的了吗?”封遥追问道。 “你以为你是谁?”小翠狠狠地瞪了一眼,杜月仙也有些不悦了起来。 “冉夫人,我说得可都是大实话!我一个人陷在你这儿也就算了,可我真的不想叫我爹再担上什么性命之忧了。”封遥的态度还算是诚恳,杜月仙眼中的怒火也平息了大半。 “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骗子!”小翠处处跟封遥过不去。 “喂,我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这在冉夫人面前一天到晚大呼小叫的,不但影响了你的形象,也显得咱们夫人**无方!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为了你们家夫人,麻烦你能不能懂点儿礼仪?”封遥皱着眉头看着小翠,虽然句句温和,可每一字都能把小翠气个半死! “你以为我想和你吵吗?你以为我稀罕和你吵吗?只是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拿了我们夫人的银子自己却逍遥地睡在小姐的房间里,一睡还是一宿,你知道我们夫人这一夜是怎么过得吗?”说着说着,小翠的眼圈儿竟然红了。 “喂喂喂,冉夫人,您瞧见了,这不是我欺负的啊!”封遥还真没看过小翠这样,要是她一直这样厉害下去也就算了,可偏偏到头来她又哭上了!虽然封遥是个女的,可她自认为是个女侠客,女侠客可从来不仗势欺人的! “行了,别这么贫了,既然你没有什么办法,那我就等着你爹回来。”杜月仙冷冷道。 “夫人,就算想忍,可那真痒起来您能忍吗?您瞧瞧您这张脸,都城什么样儿了?”小翠眼泪成串儿地往下掉,封遥这算是明白了,原来,这过敏不仅仅会长红斑,还会奇痒! 怪不得这冉夫人的脸上有几道明显的抓痕呢,想必是受不住了抓扯留下的。 这长斑点难看可以忍,可这瘙痒……的确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的。万一这脸上的疤痕没治好,再挠一个满脸花,还真是得不偿失了! “那个……”封遥却是有些于心不忍,再怎么说这冉府人和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人家就因为脸上的一道疤痕才对自己这么忍气吞声的,现在可倒好,**病没去,又添了新毛病,就算为了那银子,封遥也得想想办法的。 “我是真的对这个没有研究,不过我可以给夫人去问问……” “不行!”杜月仙斩钉截铁道。 “就是,要是我们夫人方便的话还用得着你吗?”小翠又恢复了尖酸刻薄。 “对啊,既然夫人不方便,那我方便啊!我就说我自己有这毛病还不行吗?我又不是你们冉府的人,别人也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去问,别人再怎么怀疑也不会怀疑到夫人您的头上啊!”封遥道。 “谁能保证你不会去说?”小翠嘀咕道。 “我的脑袋能保证!我可不想为了这一点的口舌之快丢了脑袋。”封遥道。杜月仙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算是对她的这个回答还是满意。 “那你怎么问?你这脸上……”小翠道。 “这还不简单?想当初我男扮女装不知道骗过多少人……” “就你那点技术……”冉夫人白了一眼。 “不是……夫人您能瞧得出来是因为您慧眼如炬。不过我这是去瞧病,谁会想到一个没毛病的人会装病去找郎中呢?我就那么画上几下,再顺便遮个什么面巾之类的,不会有人多想的。”封遥道。 “那你想去问谁?”小翠道。 “这我还没想好。夫人也知道,我来京城不多久,也没怎么生过病,还真不知道这药铺的大门儿怎么开……” “说了还不是白说!”小翠就是气不过封遥。 “不过没关系啊!郎中我不知道找谁,我可以找我哥啊!”封遥一拍大腿。 “你哥是郎中?” “我哥不是郎中,但他多少学得了我爹的一些本事,对于这样的毛病……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办法!”封遥一句话差点儿没惹得小翠再次发作。 “行了,别再这儿废话了!”本来还好好的杜月仙突然冷脸了起来,封遥看到她的脸明显不自然地抖动,看来小翠说得没有错,她的确是奇痒无比。 “如果夫人放心,我这就回去……” “我不放心!不过,你要愿意回去是你自己的事情。我说过,你不是这里的犯人,以后你可以自由出入府上,不过在我的脸没好之前,你必须每日都在府上留宿!”杜月仙这话算是答应了封遥。 “夫人放心,我萧封遥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更何况夫人还给了我那么多的酬劳?就算是我哥,我也不会对他提起半个字的!”封遥虽然举着手指头发着誓,可她的真诚有几分可信?小翠反正是一点儿也不信,至于杜月仙,封遥心里也没底! “萧封遥,父,萧拯,兄,萧南风。来京城之前父在旷远小村为制香师傅,兄为镖局押送人员,制香手艺奇特颇受欢迎。”杜月仙轻瞟的眼神看了眼封遥,封遥立刻觉得浑身有些发冷,她现在才隐隐的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并不是她想像中的那么简单。她这样说也绝对不是提醒她父亲她哥哥都是什么样的人,她是在**裸的威胁。 “你们父子妇女三人感情甚笃,替我问候你的父亲和哥哥可好?”那一抹带着杀气的眼神扫射而来,封遥一个寒战。看来,她还是太缺乏经验了些。 封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冉府的,不过她最大的想法是彻底地逃离,可惜,她已经深陷其中,逃又能逃到哪里? 见到封遥这么快就回来,南风自然是喜出望外,可知道她还是要回冉府的时候,眼底还是现出了隐隐的忧虑。 “哥,你放心,我觉得冉府的人都很不错,冉夫人对我也很好,她只想看好她的脸,对我真的没有什么恶意,你也大可放心。”封遥安慰道,可惜,南风只是忧虑地看着他的这个妹妹,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好转。 “只是……冉夫人的脸现在仍然没有好转,不但如此,好像还特别的痒。哥,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叫她不痒吗?”封遥拉着南风的胳膊问道。 “我又不是爹,怎么会懂这些?”南风把脸一扭,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不怎么高兴。 “好了,哥,你就不用为我担心了。冉夫人还是挺可怜的,你就帮帮他,我知道你肯定是有办法的。”封遥和南风撒起娇来。 “这个……没什么最好的办法,你也只能给她试试这个了……”南风把自己知道的详细给封遥说了个遍,担心她忘记还要写下来,封遥却制止了,“这些东西就记在我的脑袋里就行了,写下来叫别人知道了去,我们萧家的秘方就不神秘了。”封遥嬉笑着,南风也对这个鬼灵精怪的妹妹无可奈何。 第四十一章 乘兴而去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封遥当然不想这么快就回冉府,可南风却因为镖局有事要离开。眼看着一个家空荡荡的就剩下她自己,封遥又觉得无所事事起来。 封遥是一个憋不住的人,没有一个人的家她是不喜欢待的。好在她这个人喜欢热闹,而且极易和别人打交道,来了这么长时间,别的地方不说,就单单这马行街就有不少她可以热聊的邻居。正好也有些日子没有聊天了,她索性也就出去走走,这家串串,那家聊聊,时间很快也就过去了大半。 今天的天气不是甚好,薄薄的云层将整个天空捂得严严实实,虽然还没有到大热的天气,可这样的阴沉也叫人觉得有几分发闷。 封遥穿了一件新做的衣衫,虽然不及蓝祎送的那件,可怎么也是好过往常的那些男装。封遥向来是不施粉黛的,可生就白皙的皮肤还是叫她看出了几分美丽的姿色。她在这马行街上悠闲地逛着,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一顶小轿吸引了她的注意,那青绿色的轿布,红白相间的轿辕,还有那颇有印象的轿夫,封遥一下子就认出,那是秦素素的轿子。 自从上次秦素素到了莫回头她们认下了姐妹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今天能够这样意外重逢,封遥当然非常的高兴。 封遥没来得及多想,本着那轿子就飞奔而去,嘴里还大声喊叫着“姐姐!姐姐!”着实上演了一出闹市当街拦轿的桥段。 只不过街上的人实在没有多少,她的喊叫自然也就掀不起任何人的注意,倒是把轿子里的秦素素吓了个正着。当她挑开轿帘儿看见是封遥的时候,这摸在心脏处的手才收敛了回来。 “姐姐,你这是有多胆小啊?我就这么一喊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封遥看着惊慌的秦素素道。 “你个丫头还说!你的喊声倒是没吓到我,可你吓到了轿夫,我在这轿子里面差点被颠了出去,你说害怕不害怕?”秦素素脸上是笑着的,封遥忙陪笑道,“所以说嘛,这出来就得走着,要不然就骑马,这轿子自然是不稳妥的。”封遥搀着秦素素下了轿子。 今天的秦素素一身素色的衣裙,脸上只是略施粉黛,头上只是别了一根银簪,很少见过这样的秦素素,倒别有一番小家碧玉之亲近感。 “你以为谁都有你这样的体力吗?要是叫我走上你这么远的路,估计我要躺上整整一日了。”秦素素随手拿了一块帕子,边说边擦了擦脸颊,看得出来,她也是热的。 “姐姐这是要去哪里?”封遥问道。 “闲来无事,我想去德胜坊看看。今年已经出了许多的款式,因为忙也是因为懒惰都没有去瞧瞧,姐妹们都开始嘲笑我的裙衫老旧了。”秦素素拉着封遥的手,脸上是一抹淡淡的微笑。 “德胜坊?”封遥疑惑地看着秦素素。 “对啊,这德胜坊是京城有名的绸缎庄,我好多的姐妹的衣衫都是在那里做得的。款式漂亮的很,妹妹不如和我一道前往,想想你都做我妹妹这么久了,我这做姐姐的一点表示都没有呢!借这个机会,也叫我好好给妹妹打扮打扮!”秦素素道。封遥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她望着秦素素道,“姐姐当真要做衣裳?” 封遥的这个表情倒把个秦素素给看愣了,她点了点头道,“当真啊!这有何好说谎?” “当真就好!要我说姐姐就不要去什么坊了,跟着我走,我推荐给姐姐一个地方,保准比你那个什么坊好上一百一千倍!”封遥说着拉着秦素素的胳膊就要往前奔,秦素素哪里拉扯过封遥,也就这么半拉半扯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你要带我去哪里?”不同于封遥的不拘小节,秦素素可是相当识得礼教的,她这样被封遥在大街上拉扯着觉得甚是别扭。 “姐姐去了就知道了!”封遥仍旧大步流星没有一点停留的意思。 “妹妹如果实在要去,不如我们一起坐轿去如何?”几步路下来,秦素素的脸已经有些微红了起来。 “轿子?”说实话,封遥还真是没坐过这小姐坐的玩意儿,她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那轿子,再看看秦素素,莞尔一笑道“既然姐姐这么说了,我不妨就试试这轿子。”封遥麻利地坐了进去,秦素素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跟着进去了。 一人的小轿坐两人的确是有些拥挤,好在封遥和秦素素都是苗条之人,两个人就算紧凑一些也还能对付。只是封遥的好奇心太重,她在里面一直不肯消停,还时不时地撩起轿帘向外张望,那神情放佛和刚来京城没什么两样。口中还好奇地问这问那,秦素素并不觉得厌烦,相反她很耐心地解答封遥的一个又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 “你还没说要去哪里?”因为有了封遥的吩咐,所以轿夫就一直向前走着,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所以秦素素追问道。 “还没到呢,就一直往前走,在尽头转个弯就是了。”封遥的眼睛仍旧没有停止张望。 “这里有绸缎庄吗?我怎么不知道?”秦素素看着有些陌生的地方道。 “这是因为呢,这里是新开的,二来呢,或许名气还没有姐姐平素去的那个什么坊的名气大,所以当然不知道了!不过我今天带姐姐来这里以后,保准姐姐喜欢上这里。不是我吹牛,这可是我朋友开的,那布料上乘,手艺堪佳,最主要的是掌柜的不但人长得帅气手还灵巧,脑筋还活泛,那做出来的衣衫不但合体而且新颖!我还在这儿做了一身衣裳呢,只不过今天没穿出来,要不然不用我说,姐姐就知道这里有多好了。”封遥夸夸其谈,秦素素只是听着看着,表情也不自觉地带上了满意的微笑。 “妹妹来京城没多日就有朋友了?”像是无意地一问,秦素素就开始仔细地打量起封遥来了。封遥索性把轿帘放下道,“谁还没两个朋友了?不过朋友就是朋友,怎么能和姐姐相比?”封遥搂着秦素素。 “哦?那这么说你的这个朋友是个女的?” “这个倒不是,他是男的。”封遥的头靠在了秦素素的肩膀上,秦素素稍稍一愣,继而也就不说话了。 轿夫的脚力还是相当聊得的,在封遥和秦素素的你一言我一语中,骡市街的兴隆绸缎庄就已经在眼前了,还没等轿子停稳,封遥已经跳了下来,她回手去扶了下秦素素,秦素素这才看到这个兴隆绸缎庄的庐山真面目。 “就是这里?”显然,场面不够壮大的兴隆绸缎庄叫秦素素有些失望。 “姐姐千万不要小瞧这里,我跟你说,这里的东西绝对的好,我就算欺骗谁也不会欺骗姐姐的!再说了,就算朋友再亲也亲不过姐姐去啊!放心,里面的东西一定不会叫姐姐失望的。”封遥嬉皮笑脸的拉着秦素素向里面走。 这个时辰绸缎庄里面没有人,伙计也在柜台后面不住地点头犯困,封遥和秦素素的倒来也丝毫没有打搅他的好梦。封遥蹑手蹑脚地走到伙计面前,突然亮起嘹亮的嗓音大喊了一句,“南小二!”正在和周公幽会的南小二一个激灵被惊醒,看到是封遥,满脸的无奈道,“萧……萧姑娘……你可真要吓死我了!” “大白天的就打瞌睡,连客人来了都不知道,小心我找你们掌柜的告状!”封遥四下环顾,的确是没有蓝祎的身影,她的眼神瞟过那垂着的帘布道,“我给你们带生意来了,你家掌柜的呢?怎么不出来迎接?” 秦素素站在封遥两步远的距离,她信手摸了摸摆在案台上的布料,的确,手感还是不错的。 “掌柜的!掌柜的!萧姑娘来了!”南小二揉搓了两下眼睛就向着那块帘布走去,封遥知道,那后面是蓝祎休息的地方。 没有什么惊喜,磨蹭了一会儿的蓝祎才慵懒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虽然一身湛蓝的长袍仍旧干练,可那脸上的神情可不怎么神采飞扬,英俊的脸庞完全没有了什么神气。看到封遥时候的眼神出现了短暂的光辉,可也就是那么短暂的光辉,随即就像流星一样一闪而过。 “蓝大掌柜的今儿是怎么了?是没睡醒还是一直没睡?”虽然是打趣地话,不过封遥地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忧地。蓝祎白了她一眼道,“怎么?这么快就给本店送银子来了?” “快吗?我还觉得慢了呢!不过蓝掌柜的运气还真是好,我闲来无事正好碰到了我地这位姐姐,千万不要小看我地这位姐姐,她可是凤雅斋大名鼎鼎鼎鼎大名的秦素素小姐,那平日里排着队想见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今儿要不是我,你还真没有这运气见到!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我姐!秦素素。姐,这位是……蓝祎,这个兴隆绸缎庄的掌柜的!姐姐喜欢什么料子尽管挑,我跟他还算熟识,到时候保准儿能给姐姐一个相当优惠的价格!”封遥满脸的得意,可蓝祎的脸色却比初见的时候更加的暗淡无光。 第四十二章 败兴而归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蓝掌柜!”秦素素稍稍施礼,没想到蓝祎竟然一点不给秦素素情面,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道,“喜欢什么料子尽管挑!小店最近不打折!” “喂!你什么态度?对待客人就不能热情点儿吗?姐,你千万不要见怪,他这个人经常是这个德行,不过咱们是来选料子来的,你也犯不着和他一般见识,咱们挑咱们的。”封遥看着秦素素满脸的尬笑,她知道蓝祎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可没想到他竟这么吐不出来! “我无碍的。”秦素素看了一眼蓝祎,眼底有些自惭形秽。在她的心底,凤雅斋并不是什么值得吹嘘的地方,她这个凤雅斋的头牌也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名号,如果有可能,她宁愿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在平凡的女子。 可是她知道,封遥并不是有意的为难,她是真的为自己感到骄傲的。 “喂!警告你,你刚才对我姐的态度可不好,你要是再这个样子,小心我给你颜色瞧瞧!”趁着秦素素转身的当儿,封遥攥起了拳头。 “什么颜色?红的还是蓝的还是绿的?”蓝祎根本没有一点儿悔意反倒还瞪了一眼封遥。 “蓝祎,我没告诉过你,你这个德行是做不成生意的吗?待客要微笑,微笑会不会?像我这样,就算你不能大笑,至少露几颗牙齿好不好?实在不行两颗也行!”封遥一边说着一边给蓝祎做着示范,只是这露两颗牙齿……蓝祎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看看,看看,笑起来多有亲和力!就这个样子保持住,记得笑!”封遥两根手指在嘴角儿边比划了一下,眼睛还朝着蓝祎眨了眨,这个冷面的掌柜的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耳朵竟有点儿发热了起来。 秦素素已经选好了两块布料,她好像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封遥趁机溜到身边低声道,“姐姐已经够照顾生意的了,差不多就成了,不用选那么多,咱们细水长流,以后常来就可以了。” “你这个人精倒是会做生意啊!不过你放心,我这次选的多,以后也会常来,还可以带上我的姐妹,你觉得可好?”秦素素笑着看着封遥道。 “当然好!当然好!我就知道姐姐最好!”封遥不住地点头,秦素素在她的脸蛋儿上掐了一下。只不过这么和谐的姐妹情在蓝祎那里却并不和谐,他方才还挂着微笑的脸此刻已经结成了冰霜。 “你介绍的这个老板的脾气好像不太好哦?”秦素素只是稍稍瞟了一眼就立刻感受到了蓝祎不友好的目光。 “姐姐千万不要把他当成正常人,咱们只选这里的料子就好了。悄悄地告诉你,他脑子不好,经常喜欢抽风,我们挑我们的,千万不要搭理他!还有,我保证给姐姐一个最优惠的价格。”封遥趴在秦素素的耳边悄悄嘀咕着,秦素素只是抿嘴笑了笑。 在封遥的大力鼓动下,秦素素差点儿把一年要做的料子都给选了出来,当然这其中还有不少是送给封遥的。 “蓝掌柜的,怎么样?我姐姐大方吧?”封遥高兴地炫耀道。 “请问秦小姐,这些料子都是自用的吗?”蓝祎一句话,就连南小二都觉得不合时宜了。 “怎么?这有什么区别吗?”秦素素问道。 “区别倒是没有,只是刚才好像听有人说,这不完全是秦小姐的。如果真的是那样最好分开,待会儿量体的时候也好有个区分。”蓝祎的回答的确还是能叫封遥信服的。 “哦,是这样的,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是我的,其余的都是我要送给封遥的。”秦素素选了选道。 “什么?姐姐,这么多都是送给我的?”封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秦素素挑选了半晌竟然给自己选了这么多,秦素素微笑着抹了抹封遥的头。 “那要是这样的话……我觉得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根本不适合萧姑娘,秦小姐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推荐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来代替,秦小姐觉得如何?”蓝祎指了指身边的三块料子,那架势完全不是在推荐,那完全就是在决定! 一个卖东西的替买东西的做决定!这在秦素素的购买历史中是绝无仅有的!她愣愣地看了看封遥,又看了看蓝祎,尽量掩饰自己的惊讶道,“这当然要看我妹妹……” “我说蓝祎,你脑子有病是不是啊?凭什么替我姐做决定啊?我就觉得我姐挑选的好!我就要这些了!”封遥一拍案台大声道。 “我觉得不合适!”蓝祎毫不示弱。 “你是谁啊?你觉得不合适?”封遥也来劲了,南小二在一旁是左右为难,说谁都不是。秦素素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人,她并不生气。 “我是这个铺子的掌柜的!” “掌柜的又怎样?我就要这些!”封遥把布料往前一推。 “不好意思,这些不卖!”蓝祎坚持地把他认为不合适的衣料放在了一边。 “哎?你!”封遥掐着腰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了。 “算了,妹妹,蓝掌柜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还是他推荐的好!这样吧,就按照蓝掌柜的意思,我就要这些了。”秦素素道。 “不是姐……”封遥还想说些什么,可秦素素拉起她的手,那温和的表情叫她也只好闭口。 “今天看在我姐的份儿上不和你一般见识!”封遥指着蓝祎道,这个家伙却把脸扭向了一旁。 “那……这个……既然二位选好了,就跟我来这边算算帐吧!”南小二的出现的确缓和了眼前的尴尬的局面,秦素素跟着南小二走到了柜台前,几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南小二的算盘的声音劈里啪啦地乱响。 “一一得一,二五一十,三三见九……秦姑娘,这总共是二百七十五两纹银!”南小二算得倒是厉害,只是这么多银子……秦素素没有多想,她就要去掏藏在怀里的银票。 “姐姐,等一下!”封遥叫住了秦素素,对着把脸别在一处的蓝祎,就算他不想说话也不行了。 “我问你,这二百多两银子,你是打算一个子儿都不少了吗?”封遥的话问得有些奇怪,可蓝祎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淡定地转过头来,给了封遥一个他刚刚学会的只露两颗牙齿的微笑,明眸中闪现了一丝狡黠,薄唇轻启道,“是的!” “你!你真的不打算看在我们这么熟悉的关系的份儿上便宜点儿吗?就算给我点儿面子也好嘛!你可知道,我在我姐面前已经吹牛吹出去了。”封遥小声跟蓝祎嘀咕。 “你吹牛自然是你买单,为什么叫我损失银子?”蓝祎也是皮笑肉不笑。 “她可是我姐姐,我这辈子可还没认过谁当姐姐呢?”封遥低声道。 “姐姐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这辈子也没有姐姐!” “她可是凤雅斋的头牌!你不想再做她的生意了吗?” “凤雅斋有什么了不起?头牌又是什么?我这是正儿八百的绸缎庄,南小二,结账!”本想提醒一下蓝祎,没想到,这凤雅斋头牌刚说出去,却把个蓝祎彻底惹怒了,他彻底地没了好脸色,也不知道秦素素到底听清没有,封遥只觉得脸上一阵热一阵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她就不该这么天真地以为蓝祎会给她什么面子!这个家伙从来都不给她面子的!今天真是出门撞到鬼了!自己竟然把秦素素领到这儿来丢脸来了! 封遥在心里已经悔了一万遍,秦素素就当什么没听到什么没发生一样,她干净利索地付了银子。 “妹妹,这蓝掌柜的已经给我们优惠了,这要是在别处,别说二百七十五两,就算是三百两也是有可能的。”看着封遥一张铁青的脸,秦素素反倒安慰起她来。 “姐姐不用替他说好话,今天就算我叫姐姐倒霉了!以后这兴隆什么玩意儿的,你千万不要来,也不要介绍什么生意来!”封遥是彻底有些生气了,秦素素倒是不以为意。 “掌柜的,咱们可以量体了。”秦素素依旧安之若素。 “还量什么量?我们不在这里做了!”封遥气急了。 “这怎么行?再说了,我还没见识这里掌柜的手艺呢!”秦素素依旧是笑着的,这是封遥完全做不来的,她喜怒皆挂在颜面上的脸此刻已经阴云密布了。 蓝祎没有一点要道歉的意思,他拿出了量尺,从秦素素开始仔细地测量了起来。 “这位姑娘,到你了!”良久,秦素素测量完毕,蓝祎对着封遥道。 “谢了,我不需要!”封遥抱着肩膀依旧不肯搭理蓝祎。 “算了,妹妹,听姐姐的话,我还想看到你穿成美美的样子呢?”可以看得出来,秦素素也是在强颜欢笑,或许,她已经适应了这样的尴尬,可在封遥看来,她觉得秦素素更加的可怜,而叫她受委屈的竟然是自己! 看着蓝祎那张根本不买账的脸,封遥觉得自己简直是委屈极了,可当着秦素素的面儿她也不好问什么,只好和秦素素一道离开。 第四十三章 姐妹情愫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我看这家店铺的掌柜的对你还是很了解的嘛,不但推荐的料子适合你,就连做的款式都与你是极配的。”看着封遥一张难得阴沉的脸,秦素素忍不住掩面而笑。 “你还笑?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你也根本不用受那个家伙的气!”封遥低垂着脑袋,她的心有些堵得慌,要是她自己她可以装作满不在乎,可她不能不顾及秦素素。她知道,有些人越是表面装的满不在乎,其实心里越是在乎的。 更何况她是秦素素,是当红的凤雅斋的秦素素,不知道有多少公子哥排队都难得一见的秦素素,现在,却掏银子在受着气!想到这里,封遥就觉得后悔自责。 “有什么对不住的,再说了,我觉得那家掌柜的也没什么!只是脾气不好了一些,态度冷淡了一些。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秦素素的态度始终是那样的温和,就像她在铺子里一样。因为封遥走得太急,秦素素也紧跟其后,害得轿夫根本没有任何准备仓促中慌忙地也跟了上去。 “你还替他说好话?看来真是我平素里对他太仁慈了才叫他觉得我很好欺负!”封遥回头看了一眼那兴隆绸缎庄的门面,只那么一眼,她似乎看到了那张她讨厌的面孔,可也就那么一眼,再定睛细瞧,好像什么也没有! 也是的,怎么会有什么呢?那个家伙连出门送送的礼貌都没有,怎么会在她们走后偷偷注视着她们呢? “你们很熟悉吗?”秦素素问。 “谁和他熟悉?”封遥明显是在说气话。 “好了,不要气了。既然也不熟悉,大步了下此不来了不就行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算谁的?更何况我们这次也不算是一无所获,你说得还是很对的,这家铺子的料子的确是好,掌柜的设计也很新颖,我现在还真是有点期待成衣的样子了呢。”秦素素眨着眼睛,封遥吃惊地看着她,“姐姐,你怎么这么好?怎么对谁都这么好?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么好,我越是自责!”封遥一下扑进了秦素素的怀里。 “好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了?”秦素素摸着封遥的头发,那柔软的发丝带着淡淡的香味,好闻极了。 “你就别取笑我了,要知道他今天这么对待姐姐,我绝不会拉姐姐来这儿的。”封遥叹了口气,就算后悔有什么用,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因为那个混蛋而发生了。 “你刚才叫那个掌柜的蓝祎?”秦素素问道。 “嗯,是蓝祎,一二三四五的一!”封遥噘着嘴巴,秦素素一只手掐了掐她的脸蛋儿,“他也姓蓝……” “是啊,看他这个姓应该就不是什么友善的人!我长这么大也没听过谁姓蓝的!还姓蓝,怎么不姓绿,姓粉,还蓝祎,怎么不叫绿二,粉三……”封遥越说越气,却把个秦素素笑得不行。 “姐姐别笑了……”封遥无奈地看着秦素素,她并不觉得自己说得有多么的可笑。 “好好好,我不笑了。不过你说得还真是没错的,蓝的确不是一个常见的姓氏,在整个京城,我知道的姓蓝的也就只有一家。”秦素素眼睛瞟着封遥,她似乎在等着她说些什么。 “一家?哪家?”封遥问。 “蓝宏大蓝老爷一家啊!”秦素素看着封遥的表情,“是那个被查封了的一品香的掌柜的那家?”封遥道,秦素素点了点头。 “那好吧,那个蓝祎就是那家的,你说的蓝宏大应该是蓝祎的爹。” “怪不得……”秦素素欲言又止。 “怎么?” “在京城中盛传蓝宏大有个性格怪异的儿子,性格孤僻,不善与人交往,怎么说蓝祎也算是富家公子,可他身上没有那些富家公子的习气。后来听说蓝家因为一品香的事情败落了,没想到这个蓝公子却出来开绸缎庄了,看来他也不是外界传扬的那般,还是很有责任和担当的!”秦素素捋了捋肩头的秀发道。 “哪有什么责任和担当?我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就他那个臭脾气,也不知道收敛收敛,客人都叫他给得罪跑了,怎么还会有常客?”封遥嘟囔道。 “他平时也这样吗?”秦素素问。 “平时?我怎么知道!” “那还不就是了,或许他今天这样是有原因的呢!” “能有什么原因?就是他脑子坏掉了!” “或许大概可能我知道一些……”秦素素嫣然一笑。 “你知道什么?”封遥一下来了精神,她抓住秦素素问。 “你呀,性子总是这么急!”秦素素一笑,她换股四周看了看道,“这事情说来话长,妹妹不介意请姐姐去喝杯茶吧?”正好旁边是一间茶舍。 “当然不介意,都叫那个混蛋给我气昏头了,姐姐今天送了我那么贵重的礼物,别说是喝茶了,就算是吃饭都是要得的。”封遥一拍脑袋,秦素素也不和她争论,姐妹二人随即蹬上了茶楼。 “我好像最近和这茶楼特别的有缘。”坐在茶楼的雅间,封遥苦涩一笑。想想在茶舍碰到杜师繁,想想哪个钟沐儿请她去茶舍,今天,她又和秦素素来到这里。 “怎得?妹妹很喜欢喝茶?”秦素素擦了擦额头问道。 “什么喜欢喝茶?我就是个俗人,就算喜欢喝茶也是买了茶回家喝的,谁来这种地方?花银子不说,还竟碰上丧气的事儿!” “哦?妹妹这是话里有话啊?” “不是不是不是,我当然不是说和姐姐喝茶丧气!算了,都是些过去的事儿了,我们姐妹在一起不提那恼人的事儿!站了那么久,姐姐肯定是又累又渴得了,今天我请客,姐姐千万不要客气!”说着封遥招呼上了小二,一顿狂轰乱炸的点餐差点儿把整个茶舍的吃喝点了个遍,估计小二都没见过这阵势,瞠目结舌了一会儿问道,“我想请问,咱们还有别的客人吗?” “怎么?就我们两个还不卖吗?”封遥白了一眼,秦素素倒是在一旁掩面笑个不停了。 “不是,小的是想提醒女侠,小店的茶点分量很足,如果就二位姑娘的话,说实话一份就够了,多了点两份,再多也多不过三份了,姑娘一下子点了十几份,在下怕……” “你是怕我掏不起银子吗?放心,本姑娘先结账!”说着,封遥大气地掏出一锭银子拍在了桌子上,豪爽地问,“这些够吗?” “够了够了够了!实在是够了!”看到银子,小二也就不说什么了。 “那还不赶快去上茶?告诉你,速度慢了,害得我姐姐口渴厉害了,我可不饶了你!”封遥用手指着小二威胁道,“是是是,女侠请稍等,小的去去就来!”说着腿脚麻利地闪退。 此时的秦素素已经笑得要直不起腰来了,封遥白白地瞪了她一眼道,“笑,笑笑,你就知道笑!” “妹妹都是女侠了,我这个做姐姐的难道还不应该替妹妹高兴吗?”秦素素眉梢一挑,难得见她如此的调皮。 “小二讽刺我,姐姐也讽刺我!”封遥佯装叹息。 “怎么会?认识妹妹是我的荣幸,别说妹妹根本没什么可以嘲讽的,就算有朝一日妹妹做了什么傻事别人都来嘲讽了,我也绝不会嘲讽妹妹半分的。如果我有半分假话,宁愿天打五雷轰!”秦素素收敛了笑容,那明亮的眼眸中泛着难以名状的情愫,封遥有些承受不来,她挥了挥手道,“我也只是说了个玩笑,姐姐干嘛这么认真?再说了,嘲笑就嘲笑,我萧封遥还怕别人的嘲笑不成?什么轰不轰的,赶紧呸呸呸,真不吉利!”在封遥的极力要求下,秦素素勉强呸了两口。 这家店的效率还是极高的,只是眨眼的功夫,茶水和几样点心就已经端了上来,虽然还没有完全上齐,可桌子上已经摆得满满。 “二位女侠请慢用!”小二弯了个腰退了出去,封遥看着小二的背影儿狠狠地瞪了一眼。 “姐姐给妹妹斟上一杯茶,好叫妹妹消消火气!”秦素素起身给封遥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半盏,顿时茶香四溢,飘满雅间。 “姐姐方才的话只说了一半,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封遥把话题拉到了从前,秦素素轻轻顿了顿已经举起的杯子,想了一下还是呷了一口,眼波中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姐姐,和我在一起就不要这样优雅了,快说说怎么了?不知道我性子很急的吗?”封遥哪里受得住这些,急地直跳脚。 “就知道你这么急,所以我得好好想想啊!更何况,我也并不十分了解,这样贸然地说人长短,真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呢!” “姐姐,你是故意得吗?这样吊我得胃口真的不好的!你就快说吧,更何况你和那个蓝祎又不相识,说他又怎样?”封遥嘴巴一瞥,脸上又来了倔强的劲儿。 第四十四章 恻隐之心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是啊,我和蓝祎不熟,可我和你熟啊,这我这边刚说完他的坏话,你那边就给传了过去,这以后我和人家还怎么见面呢?见了面又该说些什么呢?”秦素素打趣地看着封遥。 “姐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和他说姐姐的坏话?”不知道为什么封遥有些脸红了,秦素素只是抬眸看着她并不急于说穿。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在京城的日子久了,听得一些风言风语罢了。本来我不太喜欢传别人的闲话,只是你是我的妹妹,不是别人,我才要和你说的。” “那姐姐快说啊!”封遥催促道。 “这件事情也是很久之前的了,虽然现在人们很少提及,可在当时可谓是轰动了整个京城。大概二十年前,京城的杜家有一位小姐要成亲,成亲的对象就是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蓝宏大。可惜后来,杜家的小姐公然悔婚嫁给了显赫的冉家老爷成了冉夫人。这杜家的小姐乌鸦变凤凰的在京城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各种议论当中这蓝宏大就成了当之无愧的受难者。好在没过多久,这个蓝宏大也成了亲,可好像和他的那位妻子关系并不太好。更可恶的是还有好多的风言风语说什么这个蓝公子并不是那个蓝宏大的亲生儿子。” “这世人怎么这么爱嚼舌头?”封遥得脸色阴沉。 “是啊!所以说呢,这唾沫星子能淹死人!好在后来蓝宏大的生意做大了, 蓝家也发达了,那些从前嚼舌头的人又都趋炎附势了起来,那股子空穴来风也就烟消云散了。不过,这蓝家和杜家的仇恨也算是结下了,这么多年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破解的。上一阵子,就是那个蓝祎悔婚的事情也是闹得满城风雨,好多人都嬉笑说,这蓝家就是这样的风水,老一辈被人家悔婚,这少一辈悔人家的婚!”秦素素凄惨一笑,她太知道这个世道的世态炎凉,所以,她有些可以理解蓝祎,她也并不责怪他对她的冷漠。 “还有这样的事……”封遥念叨道。 “怎么?他没和你说?”秦素素诡异一笑。 “姐姐,我和他不熟的,更没到了无话不说的程度!”封遥羞涩地摇着头。 “你或许还不明白,不过我大概能猜出蓝掌柜的今天为何如此?”秦素素神秘道。 “为何?还不是他蓝祎脑袋坏掉了!就算他和那个什么杜家有仇关姐姐什么事?姐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哪天找机会我一定替姐姐报仇!” “不用什么报仇,我们之间并没有仇恨!”秦素素一笑,薄唇微启吃了一口点心。 “那他那么对姐姐我就更得为姐姐报仇了!” “我们之间并没有仇恨,可我想,他和杜家是有旧怨的。” “和杜家有怨和姐姐有什么相干?”封遥的心已经开始动摇,她有些心疼起蓝祎来了。 “你别忘了,我和杜师繁……”秦素素没有继续说下去,说多了,她的心也会痛的。 “本来我以为京城很大,这里的人一辈子可能都不会有多少交集!可我来了没几日,身边的人,身边的事却都莫名其妙地有了错综复杂的联系……看来这个世界也没有多大……”封遥叹息了起来。 “是啊!好多事情都是世事难料。”秦素素也跟着慨叹了起来。 小二又上来了几份儿茶点,摆好后悄然撤离。姐妹二人竟也一时没有了食欲,只是那样看着满桌子丰盛的美事,良久,封遥开口道,“姐姐难道真的就这么一心扑在那个杜师繁的身上了吗?”封遥咬了咬嘴唇,其实在她看到杜师繁的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他不是个什么善类,几下接触之后就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可她从前没有跟秦素素言明,主要是不想叫她的这个姐姐心伤。 秦素素看了看封遥,她有些吃惊。于外人,秦素素很少谈论杜师繁,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不敢。 “那妹妹觉得我又能如何呢?” “姐姐能做的事情很多!姐姐能选择的也很多啊!你看,姐姐长相自不用提,别说一般人家的女子,就算是豪门富户的小姐我也见过的,可能和姐姐这模样相提并论的,至今我还没有发现一个。还有姐姐才艺双全,深谙曲艺之道。更有,姐姐性情温和,知书达理,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姐姐就这么妄自菲薄了呢?” “难道有这些就够了吗?”秦素素盯着封遥,好多时候她是羡慕她这个妹妹的,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所心所欲地说自己想说的话,随心所欲地怼自己想怼的人。可她呢?二十年来,她可曾有那么一日,一时,一刻随心所欲的时候? “怎么不够?还要什么?” “在这个世上,有些事情不是按照你的标准来评判,有些道理不是按照你的逻辑去思考,有些现实不是你所能接受的。可这就是现实,不接受也要接受。人要有自知之明,姐姐是知道自己的,我不说,不代表我真的不知道!”秦素素的脸上掠过了一层灰蒙蒙的哀伤,看上去是那样的浅淡,可有些伤并不是表现在明处才沉重。 封遥似乎有所了解,单单的一个秦素素的个人是没有问题的,淡淡的凤雅斋的头牌也是没有问题的,关键是她既是秦素素又是凤雅斋的头牌! “可姐姐怼那个杜师繁一往情深真的值得吗?”封遥有些不解,更有些气不公。 “说实话,我也这样问过我自己。可最终又能怎样呢?我看上的人家未必看得上我,看上我的我又未必瞧得上人家。难得有这样的一个人,他给了我美丽的幻想,梦幻的希望,我愿意沉浸在这样的环境当中,不是我不想醒来,只是醒来了,我连做梦的幸福都没有了。”一行清泪从秦素素的脸颊划过,那泪珠是那样的晶莹剔透,带着那个柔弱女子的全部哀伤。 “姐姐……我……”其实人各有命,封遥是知道的,她也完全能够理解以秦素素的出身想要找一个好的归宿的困难。可如果她是秦素素,她宁愿选择一人也不愿这么欺骗自己。梦境是美的,可醒来是会痛的!与其痛不欲生,为何不尽早脱离呢? “妹妹不必觉得自责,其实我应该感谢妹妹,叫我还有一个可以倾诉之人。”秦素素笑了,她的笑总是那么的温和,和封遥不同,她见惯了世态炎凉,她太知道人情冷暖,她更清楚自己的处境,好多时候,幸福是一种归宿,可逃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如果姐姐愿意,我愿意一辈子都倾听。” “一辈子……”秦素素念叨着这三个字,多少次,那个人也给她许下了一辈子的诺言,当然,她相信封遥的诺言会信守,可那个人的呢? 封遥似乎也被秦素素的情绪所熏染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一时间语塞,只剩下小口地抿茶,小口地吃着点心。 很快,秦素素要回凤雅斋了,封遥也只好起身。打包了剩下的点心,送走了秦素素,封遥站在街上怅然若失。这么多年,她很少有这样的感觉,一是自己没心没肺惯了,对很多事物都不放在心上,二十,实在没有什么叫她困扰的事情!可今天,提到了感情,封遥本来还想好好的开导一下自己的这个姐姐,叫她不要在杜师繁这一棵歪脖树上吊死的,可结果,当秦素素发出那样慨叹的时候,她竟一个安慰的字都说不出来! 的确,秦素素并不比自己差,甚至在看人方面比自己更为老练和成熟,可她宁愿相信杜师繁的鬼话,宁愿相信他给她编织的美丽的谎言,之后小心翼翼的,谨小慎微的,不是为了盼望着那美丽的谎言能够梦想成真,而是不希望谎言能够幻灭,如果那样,她就连做梦的机会都没有了! 难道这就应该是秦素素的结局吗?就因为她是凤雅斋的头牌吗?可是,不是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名媛,她们最终不也都从良而且得到了很好的结局吗? 封遥想不明白,她只是觉得心有点闷闷的,她心疼秦素素,虽然她们已经结为姐妹,可封遥从来没有去问过秦素素的过去,她不敢去问,也不忍去问,她不想去揭开她姐姐内心的伤疤。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被别人触碰的伤疤,就像秦素素,就像蓝祎……想到蓝祎,封遥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是应该继续火冒三丈还是给与必要的同情和理解? 封遥茫然地走在街上,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没有想过要去哪里。她就这样在街上走着,两边的人,两边的风景,两边的一切都在自己缓慢的行走中暗淡了下去。 这样的封遥似乎连她自己都有些诧异,这还是那个风风火火的她吗?曾几何时,她也有了自己解不开的心事,曾几何时,她也有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第四十五章 风雨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封遥仍在街上混混地走着,她的脑袋空空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渐渐的街上的人都变得匆忙起来,行人开始加快了步伐,摆摊的摊贩开始收拾自己的摊子,两旁的商铺开始也在将散落在外面的杂物拾起。 阴沉的天气刮起了风,将一些尘土吹起,凉爽的风中夹杂着一股熟悉的土星的味道。再抬眼看看天,原本还是一层薄薄的云雾,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阴云密布,有些浓重的地方都出现了锅底黑。 封遥叹息了一声,这不是今年的第一场雨,可这或许是今年第一场最大的雨。封遥并不着急奔走,她似乎不担心会被雨水淋到。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痴痴看着那浓密的乌云迅速地聚拢,看着那稍有些发白的天空被黑色填满,看到天空中飞起碎屑垃圾,看到身边的空无一人,看到黑色的天空有密集的雨点落下,滴在自己的脸上,落在自己的身上。 密集的雨点连成雨线,最终将自己的秀发打湿,将自己的衣衫浇透! 凉快!透彻的凉!封遥觉得很是舒服,她好久没有这样痛痛快快地淋雨了。曾几何时,当自己渐渐长大,爹爹就不允许自己这样做了,多少年了,那雨中酣畅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如今却也感受在身。 脚下的鞋子已经湿透,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噗呲噗呲的声响,那湿滑的雨水在鞋子里调皮极了,竞相和脚丫做着游戏。封遥慢慢体会这雨中的美好,她的身体已经彻底湿透,她的视线已经被雨水模糊,可她全然不顾。 突然,头顶上方的一片天空的雨一下子停了,雨滴顺着脸颊发丝滴滴落下,滴到了地上,激不起一点涟漪。 眼前,明明是下着雨的,可她这里…… 封遥抬起头,一把油纸伞在雨中撑开,为她撑起了一片晴空,再看那撑伞的人,大半个身子都在雨里,一身青色蓝衣被淋得浓墨了颜色。 “这么大的雨你傻啊?不知道避雨!”那是一句责备,可封遥看着那张不苟言笑的脸,看着那带着怨气的眼神,看着那被雨水淋湿的衣衫,她突然感到了丝丝的温暖。她笑了,朝着他咧开了嘴唇,被雨水冲刷的白皙的一张脸是那样的透彻干净。 “就知道傻笑!雨这么大,赶快进来!”一只手紧紧地扣住了封遥的手腕,一双脚带着她那略有沉重的双足快速向前走去。他的伞大部都在自己的身上,而他却被淋得更湿了。 当封遥湿漉漉的出现在兴隆绸缎庄的时候,南小二已经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找干净的毛巾和衣裳!”蓝祎一声训斥,南小二立刻回过神来。 封遥几乎是被推搡着走进了那间属于蓝祎的小屋,房间依旧是那么干净整洁,因为有了一团烛火而温暖明亮。 “把衣服换上!”蓝祎扔进来一件男人的衣袍随手将门帘撂下,封遥将衣衫捡起,慢慢的,将衣衫放在了胸前。虽然是男装,但封遥并不在乎,要知道她习惯穿女装也是最近才有的事情。 身上已经大干,封遥用毛紧仔细地擦着自己的头发,丝丝缕缕的秀发在洁白的毛紧上穿梭。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帘挑开,进来的是蓝祎无疑,他手中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身上那件被淋得半湿的衣衫还未来得及替换。 “你这……”烛光将蓝祎笼罩,将那个长相俊美的男子笼罩起来,恍惚间,那竟像是从梦里走出来一般。封遥看得有些出神,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虽说这时候的雨水并不怎么凉,可怎么说也要注意一下,喝点姜汤驱驱寒,免得日后得了感冒。”蓝祎将姜汤放在了封遥的手边,抬眼看了一眼有些狼狈的她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可捉摸。 “想笑就笑,干嘛还憋着?”封遥瞥了一眼,她知道,自己在他的眼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好的形象,现在这身更是糟糕。 “我怎么就是笑了呢?我什么时候笑了呢?”蓝祎坐了下来,他轻轻搅动着姜汤里面的汤匙,小心地将它们吹凉。 “你没笑吗?就算你脸上没笑,你心里也是笑得。”封遥道。 “你这个人还真是没理搅三分!不过这也才是你。”蓝祎的手依旧没有停下。 封遥不服气地白了一眼,抢过蓝祎搅动的热乎乎的姜汤,不顾蓝祎还未出口的劝阻,一股滚烫的热浪顺着口腔直流而下,封遥被烫的满脸通红,吐着舌头在地上不住地转圈。“蓝祎,你想谋财害命吗?”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蛮不讲理?我好心好意给你熬得姜汤你却说我图财害命?”蓝祎略有担心地看着封遥,当确定她没什么事的时候才算是放下心来。 “不是图财害命你这做这么烫干什么?”封遥吐着舌头道。 “新煮的姜汤,你叫它凉一个我看看。” 封遥自知是自己太过鲁莽,也只好瞪了一眼嘴里咕囔道,“别以为你给我送伞还给我姜汤就想叫我原谅你!告诉你,我的气还没消!” “哦?你在生气吗?是因为我而生气吗?那可要恕在下愚钝,并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还有我送伞是不想别人看见你的时候把你当个疯子,给你姜汤呢是不想你日后万一感冒了还来我铺子再传染上我。所以你大可不必因为这些就感谢我!”蓝祎装作若无其事的掸了掸袖子,他那目中无人的神态把个封遥气得目瞪口呆。本来她的心里的火气已经全消,甚至还有一点同情蓝祎来了,可这个家伙真是誓死不改这气死人的嘴脸! “你!……好!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你这般不可理喻!你放心,就你这个铺子,我以后才不会再来!”封遥蹭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可自己都快到门口儿了也没见蓝祎有拉她的意思,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家伙竟纹丝未动地盯着自己,“我铺子里就这么一把伞,不可能送给你的!” “你!我才不稀罕你什么破伞呢!不过你别想得美,我为什么要出去?我干嘛要出去?这里这软榻这么舒服我还没待够呢!”说着,封遥转身栽到了那个软榻上面,带着蓝祎气息的软榻。 “不走就好好的坐下,我这屋子小,你这忽来忽去的风太大都要把拉住熄灭了。”蓝祎一个手挡了挡拉住的火苗,被他遮挡的火焰的确来回晃动了几下。 “我说你这样人还真是奇怪,一天到晚阴阳怪气的,我很想知道你对你爹娘也这个样子吗?”封遥一只手支着自己的脑袋,斜着眼神看着蓝祎,很奇怪,她明明应该是生气的,她想她应该是生气的,可看到他,她竟不知道自己的气都跑到哪里去了? “你是我爹娘吗?”蓝祎把眼一横,浓密的眉毛高高地挑起,那眼神中散发的是轻蔑的目光。 “你!”封遥被气得有些哑口无言。 “本姑娘今天不跟你一般见识!”封遥起来拍了拍手,姜汤有些凉了,她喝了一口,有些微辣,她轻轻皱了皱眉头。 “你怎么和她成了姐妹了?”蓝祎冷不丁地问,封遥一怔,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谁?”蓝祎抬起囧囧的目光,他的神色是严肃的,脸上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你……是说秦素素是吗?”封遥恍然大悟,她看着蓝祎的眼神知道他问的是她。 “这有什么为什么吗?我们一见如故,我们一见钟情,我们相见恨晚……所以我们就结成金兰了!”封遥说得极是轻松,她也并不认为这是什么沉重的事情,可他,那脸色却在她的轻松中阴沉下去,阴沉的叫封遥有些胆战心惊。 房间中的气氛再次出现了僵持,此时封遥不得不低下了头,她悄声道,“好了,我可能有些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知道什么?”蓝祎眼睛看着地面冷冷地问。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好像也为时已晚了。总之,我不是故意的。”封遥说完就悻悻地盯着蓝祎,她等着他爆发,或等着他说没关系,可他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在怔怔地盯着地面。 “其实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没有必要这么耿耿于怀。更何况,那都是父辈之间的事情……” “你觉得我仅仅是为了我自己?”蓝祎淡淡地问。 “啊?什么?意思?”后面的问话封遥没敢说出口。 “我不管你知道些什么,我也不想知道她都告诉了你些什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不喜欢秦素素,不只是秦素素一个人,而是秦素素之流。我不管她身后有多少人翘首期盼地要和她谋面,我也不管她周围有多少达官贵人,我蓝祎都不稀罕。不只是我不稀罕,我也不希望你和她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蓝祎缓缓地逼近软榻,封遥原本已经坐直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倾斜,直到脑袋靠在了墙上她无处可逃。 第四十六章 发现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眼前的这个男人正在审视着自己,每一个眼神似乎都充满了警告。他的气息是那样的近,近的封遥似乎感觉不到其他的空气。她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该为自己辩论些什么,她只是那样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的身体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她暗暗地舒畅了一口气。 “他不喜欢,他不稀罕,他不……”这样的人是不是也太过霸道?他凭什么左右自己的行为?他凭什么批判自己的交友? “这里是京城,虽然市井繁华人心却难以揣测。你初来乍到,极易被这些表面现象所蒙蔽,我只是不希望你太过鲁莽的决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伤害!”或许是感觉到了自己的表情太过吓人,蓝祎缓缓道。 “那我还要谢谢你咯?”封遥有些委屈地撅了撅嘴吧。她本来是一肚子气的,她本来是要找蓝祎算账的,可到了这里,真的在他面前了,似乎自己才是那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谢倒不必了,不过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大可以找我。”蓝祎没有理会封遥的小脾气,连一点点的安慰都没有。“雨停了,天色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封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觉得这个蓝祎一定是得了什么妄想症。他们明明一直都是待在这个四面都没有窗子的小屋子里面,他们分明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屋子,她相信蓝祎说得天色不早了的判断,可凭什么他就说这外面的雨停了?难道他高傲的都把老天控制住了? “怎么?舍不得这里吗?”蓝祎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可惜封遥还是不敢相信地望着他。 “这雨来得很急,而且伴着风,一看就是疾风暴雨型的,根本不会下得太长久,如果不信出去看看,说不准还能看到彩虹!”蓝祎一挑门帘儿,封遥也怔怔地跟了出去。 雨后得天气果真清爽,空气中都有着芳香得泥土的气息,被雨水冲刷过后的一切都透着光亮,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在苑出的天边,一道彩虹横跨半边天空,那绚烂的颜色在夕阳光辉的映衬下格外的耀眼。 “真得好美!”封遥不禁由衷的赞叹。 “你也一样!”封遥只觉得自己的耳边传来这样一句话,她愣住了扭头看蓝祎,可这个家伙已经迈步走在了前面,那抹蓝色在清空下更加的炫目清新。封遥看得有些出神,可看着蓝祎走去的方向她才猛然地想起,她还是不能回家的,她还要去买药,她还要回冉府! “不是,等等!不是那里,我现在还不能回家!”封遥快步追上了蓝祎。 “都这么晚了你不回家要去哪里?”蓝祎没有停下脚步,甚至连侧头看一眼封遥都没有。 “谁说这么晚了我就非要回家了?我去趟药铺不行吗?”封遥撇了撇嘴儿。 “去药铺?怎么了?你生病了吗?”蓝祎紧张地问。 “不是,不是我……啊……那个……不是……是……”封遥一下子想到了秦素素告诉她的情形,这个蓝祎和杜家有旧仇,他连秦素素都不肯给好脸色,更何况是杜家姑奶奶的杜月仙?可冒失的封遥现在发现,此刻方知好像有点儿晚已。 “你到底还有什么事?”蓝祎严肃地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事的,就是买一些女孩子用的药,你跟着我会不好意思的……这样,你先走,我自己去药铺,我保证,买完药就回家,一刻也不耽搁!”封遥灵机一动觉得自己想得姐口特别的好,她推搡着蓝祎把他往回赶。 “你确定……” “我确定我确定我什么都确定,只要你走开我就都确定了!” 破天荒的蓝祎没有再坚持,他转身回去了。 很快的,封遥将需要的草药都买齐,想着自己从早上出来已经一整天了,封遥的脚下不禁也加快了步伐。 封遥几乎是一溜烟儿小跑似的往冉府的方向赶去,虽然她并不害怕冉夫人的惩罚,更不担心小翠的无端找茬儿,可毕竟是拿了人家那么多的银子,怎么也要有点儿责任心的嘛。 一路上的小跑叫封遥忘记了一切,当她紧赶慢赶地终于看到了冉府的大门的时候,一颗着急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下来,她吐了几口气将气息喘匀,抬腿就要往里面走,身后一个幽幽的声音冷冷的传来,“莫回头什么时候搬家了?萧伯父竟然没有告诉我!” 封遥悻悻地回头,脸上的表情已经是生无可恋,她习惯性地选择了一副最能表现自己灿烂容颜的大笑,张开了几乎露出了口中全部牙齿的嘴巴,回眸看到那张阴森可怖的脸还有那可以杀死人的眼神,“蓝公子,好巧啊!” “一点儿都不巧,我是专门儿跟踪而来!”蓝祎站在封遥几步远的地方,那表情似乎一点儿也不为自己的跟踪行为感到愧疚。 封遥咬了咬牙,知道这一番解释是少不了的了,她只好走到蓝祎的身旁把他拉扯到一旁道,“不是叫你回去了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是啊!不过幸亏我不听话,否则我都不知道萧府搬到这儿来了!怎么着,不叫我进去认认门儿吗?”蓝祎向冉府的大门的方向瞥了一眼道。 “认什么啊认!求求你了,乖啊,回家了,千万不要再闹了!”封遥央求道。 “我没有闹啊!”蓝衣不依不饶。 “行了!你有完没完了!我去哪儿和你有关系吗?”见蓝祎不依不饶封遥一时情急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只见蓝祎顿了顿,他没有发火,似乎也没有生气,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盯着封遥看了几眼,脸色有些暗淡,神情有些沮丧,他默默地回转身体,他似乎是伤心地想要离开。 一刹那,封遥觉得自己有些自责自己为什么说那样混蛋的话?他明明也是关心自己的嘛!自己现在这么对他岂不是太没有良心了!想到这里,她对着蓝祎有些失望的背影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我才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可以回家,但是你……也必须离开这里!”一个猛回头,蓝祎一把将封遥扛在了肩头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这一系列动作做得太过突然,根本没给封遥任何反应的机会!封遥从来没有想过蓝祎还会有这样的操作,她再他的肩头挣扎,小拳头雨点般地落在蓝祎的肩头,口中连哀求带命令道,“蓝祎,你把我给放下来!你放我下来!你再不放我下来……不是,我求求你了,放我下来吧!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去的!” 或许是听到了封遥的求饶,或许是听到了封遥说的迫不得已,蓝祎停下了脚步,但依旧没有放开封遥的意思,幸好现在天色有些暗淡,加上这里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否则封遥的脸真的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 “你先放我下来我就告诉你好不好?”封遥道。 蓝祎想了想将封遥轻轻地放下。 “我是在和冉夫人做一笔买卖,很大的一笔买卖,事成之后我可以赚到这么多银子!”封遥伸出一根手指,谨慎的眼神儿在四周打量,压低了声音伏在蓝祎的耳旁,虽然她这明显是多此一举,可她还是觉得只有这样做才能够安心。 “什么买卖?”蓝祎并没有问封遥那伸出去的一根手指头到底是多少。 “就是我在这冉府待上一个月……”封遥觉得自己的这个理由很是站不住脚。 “就这也算是买卖?”蓝祎脸上明显不信任的表情。 “当然了!这当然算是买卖!凡是能达成交易赚到银子的都可以叫做买卖!”封遥对蓝祎的不屑很是不满。 “那你在这里待一个月都要做什么?”蓝祎一字一顿地问道,这下倒把封遥给难住了!她大大咧咧是不假,她豪爽仗义也是真,可就是不擅长说谎。眼下蓝祎这个问题……她着实有些难以回答,可…… “怎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蓝祎轻蔑地问道。 “你说什么呢?我萧封遥是那样的人吗?我赚的银子都坦坦荡荡!”封遥有些气不公,她在他的眼里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那你去我家,待上多久都可以,我每个月也可以给你这么多银子。”蓝祎也伸出了手。 封遥简直觉得不要太好笑,她忍着笑问道,“蓝大公子,我是有正事要做的,你能不能不要闹了。” “不行吗?那我出双倍!”蓝祎伸出了两根手指。 “你这是作什么?我萧封遥是凭本事赚银子的,不是卖住的!”封遥白了一眼转身就要走,蓝祎在后面一把将她狠狠地拉住,那双眼睛无比坚定地盯着她,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 “好了,你别闹了,我真的是有正事要做。可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我做的是什么,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我答应了人家不能说!不过你放心,我做的事情不伤天害理,不违背人伦,不委屈自己!”封遥给了蓝祎一个甜甜的微笑,那微笑绚烂过天边任何一道彩虹。 蓝祎的手渐渐的松开,他只是有些无助和失神。 “对不起!”封遥轻声道,虽是轻声,可却震撼了蓝祎的整个心灵,他抬眸看着封遥,“我从前是不知道,所以这次……我也无能为力!不过我保证,以后我不会和你讨厌的人有任何的联系。” 蓝祎先是一惊,继而眼神中闪现出了喜色,可那严肃的脸上仍旧是一贯的冰冷,他叹了口气,给了封遥一个白眼,口中念叨着,“跟我有什么关系!”后转身而去,可就在蓝祎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笑了,比以往任何时候笑得都要阳光! 第四十七章 密谈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望着蓝祎远去的背影,封悠有些怅然若失,可她现在又能怎样?天色已晚,夕阳挥洒着它最后的余晖将整个大地照耀的金黄。 封遥扣了叩门,门房的下人探出脑袋,当看到封遥的脸的时候立刻将门打开,没有半句多余的话语。封遥提着手里的草药缓缓地向前走,或许是到了吃完饭的时辰,路上并没有碰到什么人。偌大的冉府更显得空旷了起来。 大雨不单单是将空气净化,更将整个冉府冲刷一新。那有些褪去颜色的屋脊,那略显陈旧的亭台,那被磨平了棱角的石板路,一切都像是沐浴了一般焕发出特有的光亮。嫩绿的草,粉红的花,还有那拼命喷吐的树的枝芽,在太阳的余晖下郁郁葱葱起来。 封遥的嘴角儿挂着恬淡的微笑,这就是封遥,她不喜欢,但不代表她不去接受。 自己出去已经一整天了,就算那个冉夫人不追究,封遥也觉得有些过分。所以,她加快了步伐向冉夫人的卧房走去。 封遥提着药轻手轻脚地来到了冉夫人卧房所在的中院,寂静的庭院没有一丝气息,封遥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似乎比外面更加的宁静。封遥满足地一笑,幸好院子中并没有看到小翠的身影。不是封遥害怕小翠,只是阎王易见,小鬼难缠,对于封遥来说,那杜月仙就是阎王,而那小翠,自然就是那小鬼。 封遥步履轻快地走进庭院,缓缓地迈上台阶,卧房里面似乎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封遥不用多想,一准儿就是冉夫人和小翠,仔细听了听果真还是她们。 封遥努了努嘴儿,要知道小鬼儿可是阎王身边的小鬼儿,要见阎王自然是躲不开小鬼儿的,不想也没办法。 正当封遥想要扣动门帘旁的木板敲门而入的时候,里面传来了小翠极其抱怨的声音,“夫人,您说您这是何必呢?就那么一个乡下来的冒失鬼,您还真就舍出去自己这张脸了。您瞧您现在这样儿,我看了都心疼!可那个家伙倒好,出去一整天了也不见个人影儿,不知道去哪儿疯玩儿了!” 封遥眉头一皱,嘴角儿不自觉地撇着。这个家伙,不但当面和她吵架,背地里也没有说她什么好话,不过也不足为奇,她要真是在背地里夸她还真叫人觉得奇怪呢! “你知道些什么……”这种低沉的语调是杜月仙,她的这话将封遥已经伸出的即将扣住门板的手缩了回来。之前她也是有所疑问的,杜月仙,堂堂的冉府的冉夫人,想要治脸上的那些半点什么样的郎中找不到?为何偏偏非要找她?而且还是花了那么大价钱的银子?还有更为诡异的是,为什么杜月仙会把自己隐藏的好好的疤痕展示给她一个只谋了两面的人?难道单单就是因为杜月仙相信了凝肤膏?可看看她的脸,虽然上了些年纪,可肤质丝毫不比年轻的小姑娘逊色。 就算封遥再怎么相信老爹的手艺,可如今杜月仙的脸已经出现了过敏的反应,可她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之前或许自己被银子冲昏了头脑,现在听到眼前这样的对话,封遥的疑问不禁再次浮现出来。 “我是不知道夫人的心思……我就是心疼夫人。我从小就跟在夫人的身边儿,从来没看过夫人受过这样的罪!现在可倒好……咱不就是脸上有那么一点点儿伤嘛,咱不治了还不成吗?这么多年了,咱不也好好儿的吗?”小翠的声音似乎有些哭腔,封遥并不想听这个丫头的聒噪,可为了知道点儿什么,她也只好屏气凝神,顺便还将自己的身体躲在了一根柱子的后面。 “好好儿的?谁人都可以说我好好儿的,可我真的好不好,难道你还不清楚吗?”难得的,杜月仙没有了往日咄咄逼人的气势,封遥的同情心又无辜地泛滥了起来,“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就算在人前再怎么风光的冉夫人也不能例外!” “可夫人……就算您再怎么……您就那么相信那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吗?您就确信她能给您治好吗?您把这么隐私的东西告诉了那个丫头,可那个丫头呢?我瞧她来了这两日,除了要银子,自己玩儿,她做了什么了?要是她真的玩儿过了头了……”看来无论是人前还是人后,小翠这个丫头对封遥都是始终如一的……厌恶! “除非她的玩儿比她的命还重要!”杜月仙这句话是极其低沉的,可每一个字都落在了封遥的耳朵里,虽然她不是一个贪生怕死胆小如鼠之辈,可这么多年,她自认为自己与人无害,这个杜月仙为什么只凭自己知道了这么一点儿东西就对自己如此的歹毒? “那个丫头的命有什么好金贵的?我是害怕她耽搁了夫人的脸。”虽然这件事情与小翠无关,可她竟然能如此平静地接受这还叫封遥有些震惊的! “你以为我是相信那个丫头吗?”杜月仙冷冷地质问道。 “那夫人是……”小翠低声问道。 “我是赌她背后的那个人!”一股幽怨的气息从屋内传出,凄凉中带着几分无奈。 “她背后的人?她背后什么人?她那个哥哥?”小翠的疑问和封遥一样,她也不知道自己背后有什么人。 “一个毛头小子有什么好赌的!”杜月仙鼻孔一哼满脸的不屑道。 “那是谁?”小翠接着问道。 “是谁?他们莫回头一共就三个人,不是她,不是她哥,还能有谁?”杜月仙瞥了一眼小翠,对这个下人的忠心她从不怀疑,可这个人的智商…… “难道是她爹?哦!我知道了,她好像是一直说,这凝肤膏是她爹做的!不过,夫人……您既然想见她爹为什么不直接上门去找呢?难不成还怕她爹不来?” “上门?……”一阵长久的沉默,封遥在外面也有些紧张了起来。,可她还没有听到杜月仙的答案,身后就响起了一句铜铃般的问候,“封遥姐姐,你这一天去哪儿了啊?我早上起床就没瞧见你,下了学堂还没有瞧见你,你知道不知道,这一天我有多想你啊?” 这声音是那样的清脆,丝毫没有任何的躲闪和避讳,不光封遥吓了一大跳,屋子里的人也有些脸色不祥。 “大小姐?真是对不起大小姐了,我这出去办事去了,这才到院子,刚要进屋去跟夫人打招呼呢。”封遥赶忙下了台阶走到了冉玲儿的身边。 “夫人,你说她有没有听到我们的说话啊?”房间里的小翠惨淡地看着杜月仙。 “听到又能怎样?”杜月仙白了小翠一眼,小翠立刻将头低了下去。 “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封遥问道。 “这叫什么话啊?我想你了呗!都一整天了,你难道没想我吗?” “想,当然想啊!要不然我能回来吗?” “你回来是因为我吗?”冉玲儿天真地看了看封遥。 “小姐,她这个人一天到晚的满嘴谎言,你可千万别被她骗了!”小翠这个时候已经走了出来,她双眼在封遥的身上瞟了两眼,当目光落到冉玲儿的身上的时候已经是满脸的悦色。 “封遥姐姐才不会骗人!你要是再说她小心我对你不客气!还有,昨天晚上你就没给封遥姐姐饭吃,要是以后再敢,我就不叫你吃饭!”冉玲儿瞪起了眼睛。 “小姐真是冤枉我了!”小翠吃惊地看着封遥,真不知道这个家伙有什么能耐,不光是眼前这个大小姐,就是很少插手府内事务的冉家老爷都特意下令关照一下这个乡下的野丫头! “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就是这么有人缘儿!”封遥嬉笑着朝着小翠吐了吐舌头,和冉玲儿进屋去了。 房间里,杜月仙坐端坐在茶桌儿前,看到冉玲儿,面色虽然很是平和,可却也没看出半点儿的高兴!冉玲儿说过,她这个娘对她并不怎么好,相反倒是很喜欢她的弟弟。看来,这个丫头说得还真是没错儿。 “夫人,我把草药抓回来了,待会儿我就亲自去厨房煎熬,或许对您的脸有些好处!”封遥道。 “你还真会说话,出去一整天了弄了这么点儿东西回来,还只是可能对我们夫人的脸有些好处!你拿我们夫人当什么了?”小翠在后面冷冷道。 “娘的脸又不是封遥姐姐的错,她也在尽力地弥补,你干嘛还这么说她?”冉玲儿愤怒地看着小翠,这么多年,她对娘身边的这个丫鬟一直是喜欢不来。 “玲儿,怎么和小翠姐姐说话呢?”杜月仙严肃道。 “那她是怎么对封遥姐姐说话的?”冉玲儿把脖子一歪,几个人都不说话了。 “既然你都说有些用了,我就相信你一回。”过了片刻杜月仙道。 “谢夫人,我这就去……” “这就去吃饭!”冉玲儿拉过封遥的手,惊地她尴尬地看了看杜月仙又看了看冉玲儿,“小姐,这……不好吧?我还是先去煎药。” “吃饭又不耽搁时辰,正好儿我也没吃呢,你就算陪陪我?等吃完饭,我和你一道儿去煎药可好?”冉玲儿笑着,那笑脸无邪中带着精怪。 “小姐……我还是……” “你就先去和玲儿吃饭吧!”杜月改口道。 “娘都答应了,咱们就快走吧!”冉玲儿很是高兴,她拉起封遥就走。 “夫人,你就是太惯着她了。”小翠在杜月仙身边抱怨。 虽然封遥和冉玲儿都听到了,可她们谁都没理会,她们也不想去理会。 第四十八章 似曾相识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冉玲儿的房间,七荤八素的盘盘碗碗儿摆放的整整齐齐,丫鬟小梅正在满脸担忧地望着那一桌子的美食,稚嫩的脸上现出了难色。她坐在一旁忽地听到外面有了声响,瞪瞪地起身,当确定进来的就是冉玲儿的时候,紧皱的小脸儿瞬间绽放,打了个招呼后手脚麻利地开始伺候了起来。 “你这些……都是在等我吗?”封遥有些愧疚地面对着这丰盛的晚餐。每一个盘碗上面都用另外一个盘碗覆盖好,看样子就是已经准备好了有些时辰。 “当然是了!要不然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呢?不过也不全是我的功劳,我和爹爹说了说,没想到他老人家善心大发叮嘱厨房又多做了两道好菜,我也算是沾了姐姐的光了。”冉玲儿用缴过的面巾擦手道。 “这就更不好意思了吧?”封遥有些受宠若惊起来。 “怎么就不好意思了?爹说,姐姐怎么说也算是我们府上的客人,吃些好的也算是应该的。更何况,昨日害得姐姐没得饭吃,还差点儿没的地方睡,今天招待一下也是理所应当。”冉玲儿小脸蛋儿上洋溢着满是幸福的微笑。 封遥觉得这个冉府还真是有些奇怪,一面是对她冷若冰霜的冉夫人和剑拔弩张的小翠,一面是平易近人的冉老爷和相见恨晚的冉玲儿,这冰火两重天的待遇还着实叫她有些吃不消。要不是封遥大大咧咧不喜欢猜忌,这丰盛的菜肴还真是不敢下嘴! “你和你爹还真是客气哈!”封遥没那么多讲究,放下手中的药就坐在了桌子旁。 “那姐姐就千万不要客气,一会儿还要熬药的……”冉玲儿也陪在了一旁。 “对了,熬药的事儿就交给我就行了,小姐你可千万别跟着了。”封遥往嘴里放了一口肉,香软嫩滑,真是人间的美味。 “那怎么行?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冉玲儿满脸的不悦。 本来还是要和这个冉家小姐争论一下的,可封遥也大概猜出了这个小姐的脾气,索性也就闭口不谈。 姐妹二人此时似乎都已经饿到了极点,谦虚了两句之后就都大快朵颐起来。小梅在一旁不住地给冉玲儿夹这夹那,可手速还是有些跟不上这冉家大小姐的嘴速。 封遥笑了笑,都说这大家小姐是极其有规矩的,可眼前这位着实是个例外!不过或许就是因为二人都这样的不拘小节,才有中臭味相投的相见恨晚。 一桌饭菜吃得差不多了,小翠来到了冉玲儿的闺房,显然冉玲儿有些不满,瞥了一眼问道,“你来做什么?” “回小姐,夫人已经给封遥姑娘安排了房间,说今晚就叫封遥姑娘住过去。”小翠还算是恭敬。 “那怎么行?姐姐要和我睡在一起的!”冉玲儿争辩道。 “行行行行行!我就听从夫人的安排!况且我在府上不是一日两日怎么可能总和小姐睡在一处呢?有我个地方也是好的。”封遥赶忙插话道。 “那好,我就带封遥姑娘去看看住处去吧?”小翠脸一扭。 “怎么?现在就去吗?”一口菜还在封遥的口中。 “怎么?封遥姑娘不方便吗?”小翠装作没看见道。 “方便,方便,我当然是方便了的!正好儿我也吃完了,这就去!这就去!”封遥抓好自己的药包跟着小翠就要走。 “姐姐,你不再吃点儿吗?”冉玲儿委屈着,似乎这还没吃完饭就被抢筷子的人是她自己。 “吃好了!吃好了!等会儿我们厨房见啊!”为了不叫小翠再次白眼儿,封遥几乎是哑着嗓子说的,知道了自己还能和封遥见面,冉玲儿笑着点了点头。 小翠走在前面,她的手里提着一盏小灯笼,封遥跟在后面,可那盏小灯笼的灯光明显的不够光亮,封遥脚下湿滑几次险倒,小翠却全然不顾,只顾着脚下健步如飞。 “我说小翠姑娘,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只见二人越走越远越走越黑,封遥忐忑地问。 “自然是你要住的地方。”小翠哼了一句。 封遥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落在这个丫头的手里准没好儿,索性也就跟着她不再说话了。封遥只感觉是在往冉府的后面在走,而且走了很长的时间,直到两边的屋舍都没有了光亮一片漆黑,只有小翠手中那盏灯笼发出的微弱的灯光的时候,她才停了下来,随手往前面一指道,“你就住在这儿。”转身就要离开。 “喂!你不跟我进去吗?”封遥叫道。 “我还要回去伺候夫人呢!难不成你还要叫夫人等我不成?” “不用不用!劳驾不起!小翠姑娘慢走!”封遥立刻做了个恭送状,小翠倒也不跟她客气很快消失在了封遥的视线里。 天,彻底地黑了,连那点儿光亮也没有了。幸好此时一个喂马的下人经过,封遥讨要了他手中的烛火才将自己要入住的房间看了个明白。 没有什么希望,没有什么幻想,封遥本来已经做好了充足的思想上的心里上的准备,可惜,这眼前的条件似乎超过了她想像的困难。 “我就知道没那么好心。”封遥看着可以称得上寒酸的屋子倒并不十分的在乎,幸好被褥还是有的,这也就满足了。 也没有什么好安顿的,封遥拿起了一个灯盏带上草药就离开了这个寒酸的房间,她还要去给冉夫人煎药的。可惜,这是哪里她并不熟悉,刚才又忘了问那喂牛的下人,此刻她又要在这冉府里面上演走迷宫的游戏了。 封遥只模糊地知道她们是一直向后走的,所以,走了很远很远,而且刚才又有喂马的下人经过,所以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应该差不多也就是冉府的最后了。如果说要找厨房去煎药,那大概是要往前走的,可厨房又不可能在正堂的位置,所以应该是往前偏左或偏右的地方。 已经有了大概的打算,封遥就开始慢慢地寻找。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了一个圆拱门,封遥举着灯盏向前,那里面的样子就呈现在了封遥的面前。 院子空落落的,房间里面也没有一点光亮的气息,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人居住还是暂时主人不在这里。 一只小孩子玩儿的木马横在院子里,一个秋千就在木马的不远处,一个石桌上还散落着几个孩子玩儿的石子儿。 封遥站在那圆拱门前愣愣地发呆,眼前的这一切她是第一次瞧过,可印象中,或者是梦境中,这里似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木马,她记忆的深处也曾出现过和这个一模一样或者是差不多的东西,幼年的她在一个人的陪伴下畅快地玩耍。至于说陪伴着她的那个人,封遥不知道是谁,记不起来,或许是娘,可爹说过,娘在她刚出世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那就或许是别人,是爹也说不定。 还有那秋千,那在月光下静静地一动不动的秋千,封遥也恍惚觉得它出现在过自己儿时的记忆里,不甚模糊,但却抹不去停留的记忆。 封遥缓步走进了院落,将手中的草药和灯盏放在了石桌上,烛光照耀处,石桌上有一个明显的裂痕,放佛间,封遥似乎觉得和这裂痕都十分的有缘。慢慢地她走到了那秋千前,双手触碰到了那结实的绳索,她感受到了那粗糙在手中留下的痕迹。 封遥缓缓地坐了下去,整个身体在上面轻轻地晃荡了起来,记忆也在过去和现实中恍惚不定。 这里是冉府,不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乡下,她怎么会对这里有什么印象?就算是有,那或许也是孩童时期千篇一律的玩具吧。 封遥低下了头,身下是月光留给她的影子。封遥的思绪跟着这秋千晃荡起来,忘记了自己要去做什么,她只是痴恋这里的秋千,贪恋这里的玩具。 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只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接着是一个人紧张的责怪声,“你怎么来这里了?还坐上了这个秋千?还不快起来?”一个粗大的手掌拉扯着封遥将她从半梦半醒似梦似景的梦幻中拉了回来,她抬头一看是丁权,在丁权后面的是冉林宗,这冉府的老爷! 可奇怪的是,平素一向平易近人态度温和的冉林宗正怒视着封遥,放佛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般! 封遥局促地起身,她看着冉林宗道,“冉老爷。” 冉林宗没有理会,那双仇视的眼睛依旧没有脱离愤怒,倒是丁权道,“萧姑娘,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还是赶紧出去吧!” “哦,好的,我这就走!走!哦,还有我的灯,还有草药!”封遥猛地想起自己落在石桌上的东西。 “知道了,知道了,你还是快点儿先出去吧!”丁权急不可耐地将东西一股脑儿地塞给封遥,半推着她就走出了院子。 封遥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就是一个秋千而已,冉老爷连丰盛的美食都不吝惜难道还在乎这一个秋千不成? 不过在这个冉府,叫她莫名其妙的东西很多很多,叫她解释不清的东西也很多很多,可她并不需要每一件事情都弄清楚,她只要去知道就好了。就像眼前的这个秋千,这个院落,她知道这里似乎是自己的一个禁忌,知道了,记住了,不来了就好了。 第四十九章 十里亭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开封郊外的十里亭,因其地理位置而得名。 一场大雨驱走了晚春的最后一点凉意,夏已经迈开了脚步肆无忌惮地走来。万里晴空,没有一丝的云彩,火辣辣的太阳肆无忌惮地散发着热气,将整个京城大地恣意地蒸腾。虽然平地上已经是骄阳似火,可十里亭却因山丘上茂密得树木而格外的清凉。 明晃晃的日光因为树木的遮挡而成了斑驳的倩影,灼人的暑期因为这满山的树木而变得清凉。通往山顶地石砌台阶儿因为几天前地一场大雨而被冲刷的异常的干净。草木匆匆,偶有蚂蚱跳过,拨动那斜插的青葱。 一个清瘦的身影波澜不惊地走上了十里亭的石阶,一袭青灰色的长袍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惨淡的白光。此人行进稳健步履轻松,被梳理的一丝不乱的头发上面系着一根老旧的绳带,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波澜。 只有那狭长的眼中透露着几分不情不愿,要不是临时得到了消息,他现在应该还在处理着他的紧急要务,可现在不得不来到这里,见他并不十分想见的一个人。 是的,萧拯回来了,比原计划的半月之余要早了许多,虽然这并不是他的情愿,可人生在世,怎么会每一件事情都随了自己的心思。 封遥被杜月仙控制在了冉府,虽然那个傻丫头并没有觉得身边有什么危险,可南风却不敢有半点的马虎,就在封遥入住冉府的第一晚,他的信鸽就已经飞离了京城,飞到了萧拯的手中。看到消息,萧拯没有多想放下手中的事情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时间还不算晚,因为封遥住进冉府也就刚刚五天。 或许这是一个繁忙的季节,十里亭也并未因为它的凉爽而吸引什么人,相反,一路向上,只有那清瘦而狭长的身影和萧拯为伴。 萧拯一步一个脚印,离开京城,离开这个当年的是非之地,萧拯在那个乡野小山村一待就是二十年。二十年,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然白了华发,当年雄心壮志的少爷已然学会了掩藏于心。 时间过去了太久,以至于那个荒野山村的村民都把萧拯当成了那里的村民,萧拯自己也快忘记,自己曾经是京城的少年。 二十余年过去,京城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本想着自己这粒小小的尘埃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没想到,才来了不过月余的光景,就有人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他! 十里亭上已经有一个人在极目远眺,一袭淡粉色的薄纱裙衣随着山顶的微风轻轻摆动,一抹女人美丽的倩影儿就出现在了萧拯的面前。那夫人身上的裙衫是极为奢华的,那夫人头上的金簪玉钗是极为名贵的。萧拯看着她,表情没有任何的波澜。本来,他们之间就没有什么过往,只是,她是那个时间的见证人,她经历了他变故的年代,她懵懂地知道了一些当年的过往。 隐藏了那么久,没想到第一个找上自己的竟然是这个女人! 其实萧拯并不担心自己被谁发现,只是不想被人要挟,尤其是以封遥为筹码。 亭子中的女人似乎已经听到了萧拯的脚步还有他无声的驻足,可她并没有急于回头,平淡无奇的脸上突然掠过了一丝淡淡的微笑,眼角儿得余波也多了几分得意和张扬。她红唇轻启,笑脸微张,“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那个女人将身体回转,和那身体相得益彰,她的长相也是极好的。只是,脸上多了数不清的红色的斑点,大大小小的挂在脸上有些吓人。萧拯只是瞟了两眼就已经明白了个大概。 女人回转身体,她看到了站在她眼前的萧拯,这是一个其貌不扬的老人,头发花白,虽然精神仍旧矍铄,可那周身的打扮和她这个贵妇人相比实在是有些寒酸。妇人娇媚的脸上现出了几分吃惊的神色,一只手轻轻地掩住了半张脸惊讶道,“才十几年的光景,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难道这荒郊野岭的日子不好过?还是拖儿带女的生活太过艰辛?”那神色不只有吃惊,还有或多或少的嘲讽。 萧拯没有理会女人的尖酸刻薄,他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小几岁的女子,淡淡道,“十几年不见,杜家小姐仍然是风韵不减当年。” “哦,不对,我现在不应该称呼你为杜家小姐了,应该称呼你为冉夫人!”萧拯像是恍然大悟的样子。杜月仙并不奇怪萧拯这样说,对她而言,过去就是过去,就算是她过去为杜家小姐,可谁敢不认同她是现在冉府的夫人?有这就已经足够了! “萧先生谬赞了,不是我风韵不减当年,只是萧先生变化太大让人不得不惊罢了!”杜月仙得意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要不是那上面瘙痒难耐可能她还真忘记了此时自己的容颜。 “二十年风华正茂,五十年岁月沧桑,岂是一副臭皮囊所能涵盖的?”萧拯微微一笑,他向着亭子的中央走去,阳光照耀在他清癯的脸上,将那岁月刻下的印痕清晰呈现。 “我本一届女流,自当没有萧先生那样的顿悟。我只知道人生在世,享得一世的繁华,就算死也是值了的。”杜月仙摆动了两下裙摆,的确,她这辈子就是为享乐而来的。 “冉夫人的境界老夫望尘莫及。”这是一句讽刺,可惜杜月仙并不在意。 “不过说实话,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对萧先生的技艺记忆尤新。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钟情于玲珑阁的胭脂水粉,不完全是因为他们的脂粉对我还有所益处,更多的是,我在那里面可以找寻到萧先生的踪迹。或许老天也被我的真诚所打动,直到有一天,我得到了一盒凝肤膏的东西,我深深的确定,这就是我期期艾艾企盼了二十年的东西,它一定出自这个世上最牛的高人之手。”杜月仙眉毛轻佻,她向着萧拯走了两步,浓重的香气袭来,萧拯本能的皱了皱眉头。 萧拯是研制胭脂香料的,可他却并不喜欢这浓烈的香味。他的香就像他的人,温文淡雅,却能持久弥留。 “叫冉夫人能够这么心心念念还真是老夫的罪过!”萧拯往一旁挪动了一下脚步。 “哦?你在恭维我吗?这好像不是萧先生的性格。”杜月仙鼻孔一声冷哼。 “我的性格?我萧某早已经是那沧海中的润石,既无棱角又无性格了。”萧拯捻动着胡须。 “其实萧先生也不用这么妄自菲薄的,当年叱咤京城的萧拯那简直就是翻云覆雨般的人物,你一手操持和创办的草木香更是声名鹊起。京城所有的人都在等着萧先生声名远播,好多豪门贵族的小姐都在等着萧先生的一顶迎亲的红轿。可惜,萧先生怎么也不会想到,就那么转念之间的事情……看来这老天就是这么爱和人开玩笑,想想我都替萧先生感到惋惜。不过这世道总算是有轮回的,就算时间长了点儿,可萧先生不还是回了京城了。我相信以萧先生的手艺,想要东山再起并不困难!更何况,现在的你不就已经在重整河山吗?”杜月仙说得头头头是道儿,萧拯在一旁只是冷眼旁观。 “怎么?萧先生把过去的事情都忘了吗?”看着萧拯无动于衷,杜月仙故意火上浇油。 “冉夫人所说的过去萧某的确已经不记得了,老夫现在只是一个做着胭脂水粉的手艺人,什么东山再起,什么重振山河,那都与我无关。我只做我的香,过我的日子,混口饭吃,仅此而已!” “混口饭吃?别说萧先生这话我不信,就是萧先生自己相信吗?别怪我说话尖酸刻薄,混口饭吃,难道山野荒村不比京城更容易混?萧先生一把年纪了为何还要来此遭这样的罪啊?”杜月仙追问。 “这是老夫的私事,与冉夫人无关!”萧拯不想和她多谈。 “多少年过去了,萧先生还是那么高傲。虽然当时的我年少无知,可对萧先生可是印象深刻,其中这最深刻的,还属萧先生的清高。说实话,那个时候的我还真着实地对萧先生着迷了一番呢!”杜月仙掩面一笑。 “请冉夫人自重!”萧拯神色凝重。 “自重?难道在我欣赏的人面前表达一下我的景仰之情就算是不自重了吗?”杜月仙走到了萧拯的近前,她将整个身子都向着萧拯靠近,那扑鼻的香气着实叫萧拯消受不了。 “萧某一届莽夫,名节早已置身度外,要是毁了冉夫人的名节就不好了。” “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杜月仙谄媚一笑。 “如果冉夫人执意如此,萧某只好告辞了!”萧拯转身欲要离开。 “怎么?这就要走了吗?难道你就不关心有的人了吗?”杜月仙并不起急,她心里有她的打算。 “冉夫人怎么说也算是名门贵妇,行事自当光明磊落,难道就非要做出那些三教九流才肯做的下三滥的手段来侮辱自己的名声吗?”萧拯看着杜月仙道。 第五十章 乞求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哦?萧先生是生气了吗?萧先生是在生我的气吗?看来你还真是宝贝你的这个女儿,我还以为你会置之不理呢。”杜月仙轻轻抠了抠指甲,那修长的指甲早就染成了粉红色,在斑驳的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星星点点的光亮。 “萧封遥乃我萧拯亲生骨肉,话说虎毒不食子,我们这种为人父母的心情岂是冉夫人能够理解的?”萧拯捋了捋飘冉的胡须,那狭长的眼中散发出咄咄逼人的光芒。 “萧先生也不必这么激动,我根本也不想对一个丫头怎么样?更何况我的那个侄子好像对那个丫头有所心思的,就算她做不了我那侄子的妻室,讨回去做个妾还是可以的。只要我跟我那兄长说说,我想我们杜家也不会为难那个丫头的!”杜月仙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 “杜月仙!你确定你就是要和我说这些的吗?”萧拯咬紧了牙关,他怒目而视的样子叫杜月仙有所忌惮,她收敛了自己的无所顾忌,毕竟,她杜月仙还不了解此时萧拯的威力,更何况,她并不完全是来落井下石挑衅嘲笑的! “萧先生何至于这么生气?虽然说杜家和冉家无法媲美,可有我在冉家一天,你觉得杜家会差得了吗?萧先生要是能和我们杜家结成姻缘,那也不能不说这是一桩美事不是?”杜月仙嘴角儿带着笑,可萧拯的眼中已经燃气了熊熊的烈火。 “好好好,既然萧先生不愿意我说这个,那我说个别的。”看着萧拯的一双愤怒的眼睛,杜月仙也打消了继续挑衅的念头。对于眼前的这个人,或许可以威胁一下,可却不能逼迫的太紧,否则,别说她杜月仙,就算满京城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制服的了他萧拯的。 二十年前是如此,二十年后……杜月仙仍然不敢轻易低估眼前这个人。 萧拯眼角儿的余光在杜月仙的脸上瞟过,他的心里早就知道了杜月仙要做什么。 “在萧先生面前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我要萧先生帮我祛除脸上的疤痕。”杜月仙的眼睛环顾左右,虽然四周没有别人,可她仍然觉得内心并不十分的踏实。 萧拯看着她,眼神发出了抵制的光芒。 “萧先生不要这么看着我,如果你肯帮我,我杜月仙一定不会亏待了萧先生的。”杜月仙企盼的眼神在萧拯的脸上扫过,那神情有一份担心一份忌惮更多的是一分祈求。 “这个恕老夫无能为力。”沉思了片刻,萧拯拒绝的也是斩钉截铁。 杜月仙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她眼中的希望之火瞬间熄灭。 “你说什么?”杜月仙喃喃道。 “我说我无能为力!”萧拯坚如磐石地回答给了杜月仙猛烈的一击。 “可你还不知道我给你开出的条件?”杜月仙仍在争取,她知道,如果眼前的这个人拒绝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她就没有可以祈求的人了。 “什么条件老夫都无力接受!”萧拯犀利的眼神盯着原处的田野,那里满眼的绿色。 “你还不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疤痕你为什么要说无能为力?曾经独步天下灌满京城的萧先生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不恰当的谦虚了?还是说萧先生只针对我这个人?” “冉夫人言重了,萧某的确无能为力!” “可能萧先生这几日不在京城并不知道,我和令爱的关系其实还算蛮好的,我们不但成为了好友甚至还无话不谈。和萧先生的冷漠不同,令爱对我的伤很是同情,而且她还打包票说我萧先生对我的伤一定会有办法。不但如此,令爱还对我我说过,早年你们在乡下的时候,一个比我的脸上的疤痕重的多得多的一个人,萧先生都妙手回春把他给治好了。不知道我说的这些可是真的?”杜月仙微微一笑。 萧拯眉头一皱,封遥那个丫头对过去的事情一无所知,对眼前的这个杜月仙更没有一丝一毫的了解。她这样没有心机的对任何一个人,是她的优点也是她的缺点。也正因为如此,萧拯才放下手中的事情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怎么?难道令爱说了大话不成?”看萧拯仍然一言不发,杜月仙佯装质疑地问道。 “封遥并没有说谎!可不知道封遥是否有告知冉夫人,那人的伤是烧伤,虽然面积很大,看起来有些吓人,可毕竟伤都在皮肤,萧某只是费了些周折但还是可以应对的。而至于冉夫人的伤……”萧拯一道寒光瞥了过去,他看到了杜月仙为止震惊的瞬间。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杜月仙下意识地摸着自己带有面皮的脸部,她从未对他提及过什么,她不相信,自己做得这么天衣无缝的面皮会被他这么轻易地看穿。 “老夫什么意思也没有,不过倒是有句话想提醒冉夫人,萧封遥是老夫的女儿,也是老夫的命,为了她老夫可以舍出一切。”萧拯说得云淡风轻,可杜月仙却有几分毛骨悚然。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杜月仙冷冷地问。 “冉夫人这是玩笑了,现在明明是冉夫人在威胁老夫啊!”萧拯轻轻呼出一口气。 “如果我把那丫头怎样,你会怎样?”杜月仙冷冷地问。 “我会怎么样?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因为在这个世上,从来还没有发生叫老夫想怎样的事情!”萧拯说得极其轻松。 杜月仙倒退了一步,明明眼前是个瘦弱的老头儿,可不知道为什么杜月仙却觉得越来越害怕,以至于在这大夏天都觉得浑身发冷。 “既然萧先生能对一个陌生人伸出援手,难道对我这个故人就不能给与帮助吗?”杜月仙的眼中闪现了泪花,那晶莹的泪珠在眼中打转,如果不是那满脸的红斑,此刻的她一定楚楚可怜。 可惜,她的脸上有触目惊心的红斑,她面对的也不是一般的男人,那是萧拯,不会为任何事情所动的萧拯! “故人……”萧拯轻呼一声,太阳已经快要升到了头顶,茂密的树影也难以遮挡它的光芒,成道的光线洒在萧拯的身上,将他退了色的长衫照出了光亮。 “就是,就算萧先生和我并没有深交,可是和我哥……”萧拯一道寒冷的目光袭来,杜月仙的话也在那道寒光中戛然而止。 “杜光耀!”萧拯嘴角儿是无可名状的笑,似笑而又非笑。 “萧先生,你知道这么多年我哥一直在记挂着萧先生,他也一直在自责,在懊悔。当年的事情……”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冉夫人就不要再提了!我今天来见冉夫人只想将封遥接回来,其余的事情,老夫一概无能为力。”萧拯微微闭起了眼帘,眼前是一片波涛汹涌。 “我说过,封遥在府上只是小住,我并没有把她怎样的。更何况,现在玲儿特别喜欢她,两个人相处甚欢,就怕我现在想叫封遥离开,她都不肯的。”杜月仙暗暗道。 “既然冉夫人这么说,老爷也实在无话可说了。”萧拯转身就要离开。 “你敢说你研制的那款凝肤膏不是为我准备的?”杜月仙咬着牙齿一字一顿道。 “冉夫人真是高估了自己了,萧某研制任何东西只为了赚点儿银子而已。” “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知道我给了萧封遥多少银子吗?足足一千两。怎么样?我够大方吧?如果你肯为我医治,我还可以再给你一千两,这样你们就有两千两!怎么样?一个举手之劳,就可以换得有些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金银!这笔买卖你不亏!”杜月仙道。 “可是老夫不是有些人,金银固然重要,可良心也同样不能违背。否则,就算老夫坐拥金山银山还是会寝食不安的。”萧拯轻蔑一笑冷冷道。 “你当真不肯帮我?”杜月仙厉声质问道。 “老夫当真帮不了!”萧拯迎上那凶狠的目光。 “你还是在怪我哥,怪我们杜家。可当年的我们人微言轻,就算我们真的说了能有人相信我们吗?事情的结果会有什么改变吗?”杜月仙怒吼道。 “老夫说了,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过去就叫它过去了。”萧拯冷若冰霜道。 “既然你都放过了那么多,为什么非要把我们记在心上?难道对我,你就不能高抬贵手吗?难道你就不觉得,这样对我,真的有些过分吗?”杜月仙神色沮丧。 萧拯是沉默的,他的眼神中没有一点温度,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宽慰,当年的事情已经鲜有人知,尤其是身边的人,可现在,眼前的这个人一再跟他提起当年。不是萧拯不想提,也不是萧拯已经忘记,只是有些事情,不到提的时候,早说未必有益。 “萧先生当年不是妙手仁心吗?萧先生当年不是救人于水火的吗?虽然时间过去了二十多年,可古语有云,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我相信萧先生这一点也不会随着时间而改变。我现在不是想威胁萧先生,我只是乞求,乞求萧先生帮帮我。在这个世上,如果萧先生不帮我,恐怕没有人能帮得了我了!”泪水终于决堤,在杜月仙满是红斑的脸上恣意地流淌,她不去擦拭,任由它们放肆一回。 第五十一章 不堪回首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正午太阳已经升起,十里亭中也洋溢着夏的暑气。鸟儿消失了名叫,风儿也没有了踪迹。萧拯站在一旁举目远眺,杜月仙倚在石柱上哭泣。她哭得是那样的伤心,哭得是那样的裂肺,哭得是那样的忘我。抛却了冉家夫人的身份,抛却了应有的尊严,眼泪或许是她现在心情的全部诠释。杜月仙自己都不记得,像这样的痛彻心扉的哭泣她已经多久没有过了。 是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 好多时候,不是没有值得哭的事情,而是知道,哭已经毫无意义。 时间真的很是无情,它不管人们情愿不情愿地推着你向前。二十年前,杜月仙还是一个花季少女,如今也已经步入到了半老徐娘的阶段。虽然时光未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可毕竟,在她的心里,那每一道年轮留下的痕迹都分外的清晰。 不知道过了多久,杜月仙停止了哭泣,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慢慢地撕下脸上那张贴了多年的面皮,立刻,一条鲜红的毛毛虫样子的伤疤就出现在了她的脸上。那伤疤颜色更鲜艳,形状也有些诡异。 “我知道,萧先生恨我哥,连带着恨我们杜家,这或许都是我们的咎由自取,我没有怨言。可萧先生有所不知,如果您不能救我,我的命或许都活不过明年……我杜月仙曾经是贪生怕死,我杜月仙曾经是贪恋富贵,我杜月仙曾经是嫌贫爱富,可人生在世,又有几人能做到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呢?”杜月仙走到了萧拯的近前,她看着他,满脸的瘢痕有些触目惊心。 “可现在的我,早已经过了那花季的年纪,过了那爱梦想的时光。这人世间的荣华富贵我享受了,这时间的尊崇和荣誉我也得到了,我活着或者是死了应该都是满足的才对。可我不能死,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的孩子。萧先生知道吗?现在的我虽然外表光鲜,可或者的每一时每一刻无不都是煎熬,要不是为了我的那两个孩子……或许死对我才是真正的解脱!我现在有两个孩子了,大的是个女儿,叫玲儿,就是和令千金要好的那个,今年刚刚十岁。小的是个儿子,今年才刚刚八岁。我不想死,我不能死,因为我舍不得他们,我不想他们变成没有娘的孩子,我更不想我的孩子将来被后娘所欺。萧先生也是为人父的,萧先生也对爱女疼之深爱之切,我想萧先生肯定不难理解我此刻的心情。”泪水再次袭来,温和的,款款的,却源源不绝地流下,杜月仙的眉头有些紧缩,因为泪水将她的伤口弄疼。 萧拯回转了视线,他看着杜月仙,看着这个已经狼狈不堪的女人,虽然他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可他记得那个时候杜月仙的模样,记得她当年的美丽和活泼。他看着她,眼前是二十年前的情景,那个时候,他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的确,单凭二十年前的事情,萧拯没有太多责怪杜月仙的理由,可事情不单单都是二十年前! “不是每一个后娘都会狠心!”萧拯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原本还痛苦不堪的杜月仙猛地一惊,她怔怔地看着萧拯,脸色苍白。 “萧先生这是什么……什么意思?难道……您要见死不救吗?”杜月仙失魂落魄地问道。 “我会重新调整凝肤膏的配方,过两天叫封遥回莫回头去取!”说话的时候萧拯已经走下了石阶,他头也不回步履苍劲,一个瘦弱的身躯在阳光下渐行渐远。 杜月仙就那样痴痴地看着他离开,竟没有一点挽留的力气。 太阳更毒了,这十里亭里也多了闷热的感觉。可杜月仙站在这十里亭中却只觉得浑身发冷,她苗条的身体有些发抖,直到小翠上山将她搀走…… 萧拯回到莫回头的时候只有一把锁头看家。正午的阳光将一把铁锁照得滚烫。萧拯从身上摸索出一根细铁丝,看着四下无人在那锁头上捅了几下,嘎巴一声,大大的锁头开了。 这是萧拯的独门秘籍,也是这么多年他从来不带钥匙的原因,不过,他只开自家的锁头,别人家的,他连看都不会堪上一眼的。 屋子里缺少人气,看来自从封遥被那杜月仙胁迫去了冉府,南风应该也很少回来。萧拯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神情放佛若有所思。 正当萧拯有些出神地看着屋子里的一切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南风迫不及待地走了进来。 “爹!”南风叫道。 萧拯回过头来看着他,眼神中虽然有欣喜可不免也有些复杂的情绪。他已经十七岁了,恍惚间,萧拯还只觉得他是那个只知道舞枪弄棒的小男孩,可一眨眼…… “爹,您怎么了?”看着萧拯的失神,南风关切地问道。 “哦,没事。”萧拯缓了缓神。 “封遥她……”南风探寻地问道,虽然爹的事情他也知之甚少,可南风知道,这个世上很少有萧拯解决不了的问题。虽然自己已经长大,可爹走的时候特意交代过他,这里是京城,非比当年的家乡小村,一切事情不得莽撞,遇到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所以,南风才没有在封遥的事情上擅自做主,飞鸽传给了萧拯。 “封遥没事,我也没事。或许是赶路太急有些累了。”萧拯揉了揉额头也不管椅子上多少灰尘坐了上去,从窗子射进来的光柱中顿时尘雾飞扬了起来。 “那爹先坐,我去烧水!”南风有些自责地看着屋子里的冷锅冷灶,提着水壶向后院儿走去,留下萧拯一个人坐在椅子里。 那是萧拯常坐的位置,在屋子的一个角落里,阴暗不容易被人发现。可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一位进到店里的客人,也可以透过窗棂看清外面的匆匆过客。 萧拯坐在那里,心中不禁是感慨万千。二十年,自从当初他被迫离开京城到现在这样黯然地回来,已经整整过去了二十年!二十年间,藏在心底的秘密从未为外人道起,二十年间,萧拯一个人藏下了所有的秘密。本以为,自己可以毫无波澜地面对过去,可今天,就在刚刚,在十里亭,当杜月仙提起过去两个字的时候,萧拯平静的外表下内心还是被震颤了一下。他装作面无表情,其实他的心里何尝不是波涛汹涌。 记得二十年前,萧拯在京城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郎中,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前途也算是不可小觑。身边来往的朋友非常的多,可能叫萧拯交心的一个是他的同门师兄,还有一个是他在京城中的挚友。 虽然已经二十出头儿,过了毛头小伙子的年纪,可无依无靠的萧拯凭借一己之力能够在京城打拼下属于自己的一片天,他对未来还是充满了信心的。 萧拯是一个特别有才华的人,那个时候的他不但经营着一家医馆,更是在女人的胭脂水粉上有所研究,他研制出来的水粉在京城不但叫好而且叫卖,好多富家官家的夫人和小姐都喜欢他研究的东西。 时间一场,萧拯在医馆上所耗费的功夫就有所减少,而此时,同门师兄钟世威初来乍到,在京城毫无根基,加之医术并没有萧拯精通,所以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营生,萧拯看在同门的情分上在医馆给他谋了一份差事,以待时机。 一日,京城一个官员的小妾生了身体不适的毛病找到了医馆,要求医馆出医前去诊治。因为病情听起来并不复杂,再加之是和官员的家属打交道,所以萧拯就把这样的美差交给了师兄钟世威,希望他因此打开一些名气。 钟世威也当然了解萧拯的好意,满心欢喜地前去,胸有成竹地归来。萧拯看到也十分地高兴,原本想着一切就这么顺利地进行,可没想到,事情就在第五天发生了翻转。原本车接车送礼貌有加的官员家丁突然带人造访了医馆,不由分说地就是一通打砸……后才才知,官员的小妾根本不是什么毛病,而是怀孕,当时的钟世威不知道什么缘故,一个简单的怀孕都没有诊断出来,给人家开的方子当中竟然有滑胎的凉药! 事情的后果很是严重,官员小妾流产,医馆也被迫停止了营业,萧拯的第一个事业就这样断送在了自己师兄的手中! 萧拯一度心情沮丧,钟世威也是自责不易,悔恨自己学医多年竟然连一个早期的怀孕都没有诊断出来。 不过好在是天无绝人之路,萧拯的水粉生意却有了长足的进展,这也多少给了萧拯一些安慰,走出困境的萧拯再次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可没想到,一天醒来,他发现自己研制的多个颇有奇效的胭脂水粉配方也不翼而飞,同它们一道消失的还有钟世威。 很快,京城出了一家叫玲珑阁的胭脂水粉店,生意火爆的不行,那家店的掌柜的竟是萧拯消失的师兄钟世威! 医馆倒闭了,自己苦心研制的配方又被人抢了先,气急败坏的萧拯去找钟世威理论,可这个时候萧拯才看清楚这个家伙的真面目,他就是想叫萧拯一败涂地!他不但不承认偷了萧拯的配方反倒倒打一耙说萧拯诬陷他,更可气的是,很快,京城就有流言,说钟世威并不是无能看不出官员小妾的孕身,只是因为受了萧拯的意故意和那位官员过不去的。 很多时候,流言的杀伤力是巨大的,它所带来的影响也是难以估量的。萧拯在京城中难以立足,不得已才远走他乡。京城中那位小有名气的郎中消失了,那位研究胭脂水粉颇有心得的匠人也消失了,可人们很快就将他全然忘记,没有人再会记起。 第五十二章 午后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记忆的洪水瞬间倾泻无法阻挡,萧拯虽然眼睛看着外面的世界,可他的思绪已经回到了二十年前,就是那个在他被师兄重伤诬陷的那年,萧拯的挚友,他认为可以交心的挚友,杜月仙的哥哥杜光耀,却在那个他腹背受敌的年代深深地抛弃了他,安静地在一旁选择了无动于衷。 本来,他可以出面为他辩解的,至少,他是知道萧拯的研制的秘方的,可他没有,他不但没有出来指正钟世威,更在玲珑阁开业的时候前去道贺! 萧拯至今无法忘记自己当年的心情,那是痛彻心扉的痛,那是刺入骨髓的凉,那是此生都无法愈合的伤! 多年以后,当萧拯再次一个人悄悄地掀开记忆的闸门回忆往事的时候,他知道是自己当时遇人不淑,是自己太没有看人的眼光,是自己太过轻信他人! 南风已经将水提来,茶香四溢,萧拯慢慢地睁开眼睛,茶已经泛出了淡淡的青绿色。 “爹,都是孩儿无能,这么点事情还要牢爹费神。”南风自责地立在一旁,萧拯看了看他,南风的身上有很多当年他的影子,意气风发,少年老成,但同时也是太过信任于他人!这个孩子说到底还是老实忠厚。杜月仙看似人畜无害,可要不是她还有她哥哥的心机,怎么会抛弃当年的蓝宏大嫁给了富甲京城的冉林宗?这不单纯是杜月仙年轻貌美就能解释的问题。 “为爹早就说过,这是在京城,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地动山摇。你这样情敌叫为爹怎么还能相信你?你也不用自责,这件事情本就不该你去插手,你只要做好镖局的事情就好,需要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的。对了,过些日子,可能需要你去趟边界的榷场。”萧拯沉吟道。 “去榷场?难道榷场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南风问道。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非,等发生甚事情就晚了!好了,你去忙吧,我要休息一下!”说着,萧拯再次闭起了眼帘,南风看了一眼一口未动的茶水也只有退开了。 当天,杜月仙回到冉府的时候脸是红肿着的,所有的人都看出了这个说一不二的冉府夫人明显是哭过了的痕迹,可全府上下没有一个敢去问个为什么,就连杜月仙身边的小翠都没敢多一句嘴。 说实话,冉府上下已经很久没有人看到过杜月仙哭了,而且是哭得这么厉害的!甚至有些最近己年才进入府中的下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位夫人竟然会哭! 一时间,大家都是小心谨慎,唯恐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夫人,把她再次惹哭的功力估计是没有的,但能遭到一顿痛打的可能性却是极大的。 晌午刚过,应该是全府上下最为清净的时候,因为这个时候是老夫夫人少爷小姐休息的时候,下人们也可以得个空闲喘息一下,准备下午得繁忙。 可今天的杜月仙没有休息,她半躺在床上,脸上依旧是忧伤的表情。床边的一个小桌儿上放着小翠不知道已经是热了几遍的中饭,可杜月仙仍旧是一口都没有动! 小翠胆战心惊地伺候在一旁,虽然劝说的话已经说了多次,可杜月仙每每都是无声的回答,小翠伺候杜月仙这么多年,她这个样子也是很少见到的。 “夫人,您要是没有胃口不喜欢吃这些我叫厨房再给您做点儿清淡的可好?”小翠站在床边唯唯诺诺道,杜月仙仍旧是双眼无神地盯着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 “您要实在不想吃那就先休息一下,养足精神也是好的。天儿这么热,您一大早出去,这么多时辰也是累乏了的……” “去把萧封遥那个丫头给我找来!”杜月仙开口了,这叫小翠为之一振,不是因为她说了这么半晌杜月仙毫无反应,而是在这个时候去叫萧封遥!小翠愣了一下,杜月仙瞟了一眼道,“怎么?我说的话没有听到吗?” “是,夫人!”小翠忐忑地出门,相处了这么多日,小翠对封遥已不是初见时候那般剑拔弩张,虽然仍旧是喜欢不上来,可也没有了以往的讨厌。杜月仙的脾气她是最最了解的,这个时候她要找封遥,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 穿过冉府的回廊小径绕过一道一道拱门圆门,封遥所在的那个废弃的柴房已经在眼前了。小翠望着这几乎是全府最为破败的地方不得不从心底里佩服封遥这个丫头,当初难为她的这么一个地方不但没有难为住她反而被她变废为宝成了府中的一景儿。院落依旧是破落的,可这儿一处花儿,那一处草儿,还有到处可见的藤蔓植物将这个柴房俨然装饰成了一个花园,各种窗户雅致有序的贴在了床上,不但和她要好的小姐来光顾了这里,就连老爷也悄悄地来观看过,虽然嘴上一句话也没说,可据丁权说,当时老爷的眼里都闪现着赞赏的光芒! 小翠不由地叹息了一声,这个乡下的丫头还真是生命力顽强! 柴房的门是开着的,里面还能隐约听到低沉的哼唱的声音,小翠鄙视的笑了笑,“唱歌这么难听竟然也好意思唱!” “我唱得难听也不是唱给你听的,不喜欢可以不来啊!”没想到小翠的一句嘀咕竟叫里面的封遥给听了个正着,她立刻回怼了起来。 “你的耳朵可真够灵的啊?”小翠惊讶地迈步进来,封遥正躺在床上半翘着二郎腿,叫上的鞋子竟然都没有脱! “找我什么事儿?”封遥瞥了一眼又继续将高高翘起的二郎腿摇晃了起来。 “我来恭喜你啊!”小翠一脸的坏笑,封遥打量了一番,心里已经叹息起来,真不知道这主仆二人又要怎么捉弄她了。 “就是说我又要倒霉了呗?”封遥摇晃着起身,一双腿耷拉在床边,她伸了个懒腰,将散碎的头发整理了一番。 “你还真是聪明。” “多谢你夸奖。不过不是我聪明,只是你一出现准没好事儿!按照民间的说法,你就是传说中的扫把星,谁见到谁倒霉的那种。”封遥嘴角儿一抹坏笑扬长而去。 “不是,你说谁扫把星呢你?你不想活了是吗?”小翠跟在后面气得火冒三丈。 “谁跟着我谁是扫把星!”封遥大摇大摆道。 “谁稀罕跟着你?我走我自己的路!喂!你走慢一点儿,你都不问问我事儿是什么要去哪里就走这么快做什么?”小翠小跑了起来。 “你不会找我有事儿,小姐有事儿也不会派你来叫我,一准儿是你的夫人。再说了,你不告诉我了嘛,我要倒霉了,我得抓紧啊,别晚了,过了这村儿再没这个店儿!”封遥猛地一回头,小翠差点儿撞在她的身上。 “你这个人真是讨厌!”小翠往后退了两步道。 “知道我讨厌就好。”封遥根本不在乎,回转身体继续向前。 “别怪我没告诉你,夫人今天心情很是不好。”小翠道。 “谢了,她没有心情好的时候。至少见我的时候不会心情好。”封遥不以为意,小翠看着那一道在任何时候都异常明快的背影儿心里竟有点儿羡慕起来,什么时候她也活得像她这般洒脱? 杜月仙的卧房门窗关闭,院子里寂静无声,两个浇花儿的下人看到了封遥进来都不禁吐了吐舌头,封遥朝他们做了个鬼脸笑着走上了台阶儿。 “夫人,您找我?”封遥站在门外向里面道。 “进来。”里面杜月仙的声音依旧低沉,封遥吸了口气将门帘儿挑起,立刻一股闷热的浪潮席卷而来。 封遥走了进去,她的额头上立刻就冒出了汗来,和任何情绪无关,完全是闷热造成的。 “夫人。”封遥站在了床边,杜月仙依旧是出门时候的那身行头,脸上仍旧是鲜红的斑点,和以往不同的是,眼睛也成了红色。封遥隐隐地听到了下人的传言说今天的夫人心情很是不好,现在看来,还真是不好到了极点! 杜月仙将身子稍微坐直,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封遥,这个女孩子周身一股乡野的气息,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五官虽然算是俊秀,可这也要忽略她周身的气息仔细窥探才行。被杜月仙这么一看封遥心里有些发毛,她也不自觉地打量起自己来,这几日天热,自己也没有怎么换衣衫,和功于外表的冉夫人比起来,封遥的这个形象简直就是不堪入目。 “对不起,夫人,我住的那地儿也没什么盆啊槌啊什么的,我这穿了四五天的衣裳也就没法洗,可能有点儿什么味道叫夫人不喜欢了。没关系,我站远点儿,这样可能就没那么难闻了。”封遥自己提鼻子闻了闻,虽然也算说得过去,可毕竟在杜月仙那里还是说不过去的。 “看来你在府上住得并不习惯?”杜月仙叹息了一下,眼帘下垂,说心里话,从她第一眼看到封遥时候起,她得心里竟有点儿忌惮这个姑娘,不完全是因为她是萧拯的女儿,可至于为什么,杜月仙自己也说不上来。 第五十三章 无处可投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这个时候,小翠已经走了回来,她悄无声息地立在一旁,屋子里就像完全没有进过她这么一个人一般。 “什么?”封遥一惊,看着杜月仙心里琢磨这个女人到底要说什么? “我说你在府上住得并不习惯!”杜月仙大了大声音,封遥立刻惊慌了起来,“没有,没有,夫人,很习惯!”封遥接连的否认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担心,担心自己还没有拿到手的银两。 “知道你的本事很大,不过也没有必要这么为难自己,既然不习惯,就可以回家了。”杜月仙轻描淡写,小翠不敢相信地瞪圆了眼睛,封遥则是惶恐地看着杜月仙连忙道,“那怎么行?夫人不是叫我在这里要待上一个月的吗?现在连十日都不到夫人为什么赶我走?难道我做错了什么?还是我说错了什么?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夫人尽管惩罚就是了,要不然再掐我,打我也成,干嘛要我回家?”说着封遥撸起了袖子露出了雪白的胳膊举到了杜月仙的近前。 杜月仙明显厌烦地向后躲了躲身子,小翠冲到前面道,“你做什么?把我们夫人当什么了?还不快把你这胳膊拿开?就你这么一个毫无规矩的丫头在我们府上做的错事多了,说得错话也多了,我们夫人能容忍你这么多日已经是给你留着情面呢,你别不知道好歹!叫你走你就赶紧走!”嘴上虽然数落着,可小翠的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儿。 “是,我是乡下来的,我是不懂规矩,可我懂人话啊!我做错什么了,怎么着夫人你得告诉我吧,这样就算我走了心里也踏实不是?”封遥倔强地瞪起了眼珠。 “你不用什么不踏实,你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说错什么,是我叫你走了。”杜月仙心平气和的样子叫封遥有些不适应,那个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冉夫人今天是怎么了? “是夫人叫我走?这是……什么意思?”封遥斜着眼睛看着杜月仙,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想知道,她的银子是否还有着落。 “叫你走的意思就是叫你滚蛋了,以后千万不要来我们府上!”小翠横在了封遥的面前双手叉腰瞪着她道。 “我说小翠,我滚可以,我走也行,但我真的再友情提醒你一下,你是咱们夫人的丫鬟,也是冉府的下人,你狗仗人势,仗势欺人的时候真的要收敛一下,不然对咱们夫人对咱们冉府真的不好!外面好多的风言风语都是你们这些个人造成的。听我一句劝,不好,真的不好,啊!”封遥扶着小翠的双臂,表情那叫一个发自肺腑,小翠气得直瞪眼珠子,可这个时候也不好再发作了。 “你不要在这儿多言多语了,现在就可以回家了。你放心,你的银子我不会少你的。”杜月仙懒地再听封遥啰嗦,她眉头稍微皱了皱道。 “好的好的好的,夫人不要生气,我现在就走,不对,我现在就滚,只是我的银子……”封遥舔着一张脸问道。 “我滚可以,我是说我的银子什么时候可以……” “去找丁权,他会给你银子的。”杜月仙不耐烦地将脸扭到了别处,封遥连说谢谢带鞠躬,在小翠的白眼中走出了杜月仙的卧房。 天气依旧是闷热的,可现在的封遥俨然是心情大好,带着雾气的灰蒙蒙的天空,两边已经被炙烤的有些发蔫儿了的花花草草,还有知了烦人的聒噪在她的眼里耳里都成了绝美的景色曼妙的声音,看着,听着,哪里都是心情舒爽。 还有这老旧的冉府,过去看上一眼都会觉得头疼,此时也不免觉得可爱了起来,想想马上就要离开,还真是有点儿舍不得的。还有那个古怪的冉家的老爷,虽然没有几面之缘,可每次见面,封遥都会觉得怪怪的,似曾相识,又在记忆中决然搜寻不出来的。 还有冉家的小姐,那个对封遥过分热情的小女孩儿,封遥现在也有点儿喜欢起她来了。还有她那个名字,玲儿,虽然并不高雅,可在封遥的心里却格外的好听。还有她那个破落的柴房,如今已经被她改造的很有一番雅致了,突然说要离开,还真是不舍和它告别的。还有那个奇怪的院子,明明看上去就是住小孩子的地方,可不论是小姐还是那个小少爷的院落都不是那里,这冉府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孩子了,为什么还要留那么一个地方?还有那晚封遥误闯院落时候冉老爷的神色…… 封遥摇了摇头,就要说告别了,还想这么多做什么?还是拿到银子的要紧!所以封遥抛却了一切去找了丁权。似乎早已经知道了封遥要来领银子,丁权已经准备好了银票,他平静地将银票交给封遥,就像交给她一件极其普通的物品,没有任何的表情,之后更是连句什么告别的话都没有就把封遥送出了冉府。 说是送?好像的确有点儿牵强,封遥感觉自己是被人驱赶出来的!不过驱赶就驱赶,银票已经攥在了手里,还在乎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态度做什么呢? 封遥将银票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怀里,再回头看看眼前这个冉府,她不禁一笑。来到这里最大的感触就是经常的朝不保夕,就像现在,明明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可她这个不受欢迎的人根本还没有午饭可以填肚。 午后的阳光更毒,封遥不得不找些阴凉的地方来走。封遥想回家,可想到家里是一把锁头看守,冷锅冷灶没有一点儿人气封遥就泄气了起来。爹已经走了一些时日了,虽然曾经也经常和爹分开,可此刻,她却分外想念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老头儿。 碰巧路过一个铺子,封遥简单地吃饱了肚子,走出来才发现,原来路都变烫了。封遥感觉自己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现在看来,家,不单单是一个房子,那更是家人的守护和期盼,没有家人的家只是一个空壳。 “为什么都不在?”封遥噘起了嘴巴,用手遮住眼睛抬头看了看天,明明太阳是昏黄色的,可为什么自己却感觉这么的热? 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来,的确是热,身上也有汗水在渗出,封遥只觉得前心后背的衣衫都被浸湿,她百无聊赖地移动着脚步,慵懒的,散漫的,看起来像是漫无目的,可心里却已经有了那样的一个地方。 那是蓝祎的兴隆绸缎庄,远远的看见那几个字,封遥的嘴角儿就已经掩盖不住的上扬,眉眼中都升起了笑意。那个额度的俊朗少年的确已经在封遥的心中占据了一定的位置。 可能因为天气的缘故,街道上没有什么人,绸缎庄的门前也是冷清的很。封遥满怀希冀的,小心翼翼地,迈着谨慎地步伐走了过去,一颗小脑袋向绸缎庄里面张望,南小二正在劈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子,蓝祎就在他的旁边,低头专注地不知道看着什么。那神情是那样地严肃,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张脸,封遥就是想笑,抑制不住地那种。 “哎呀呀!这大白天的,店里一个人影儿都没有,难道这几天没见,生意冷清到这种程度了?”封遥清了清嗓子,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她嘴里不住地发出啧啧的声响。蓝祎的眼睛一挑,看到是她,眼神中瞬间迸发出了喜悦的火花,只是他脸色仍旧平静没有说话,倒是南小二噘着嘴巴道,“我说封遥姑娘,我和掌柜的可都在这儿呢,你怎么能说一个人影儿都没有呢?要是没有,我们算什么?”南小二停下了手里的算盘看着封遥道。 “我当然说的不是你们了!我说的是客人。你们是客人吗?难不成你们这些个料子都是卖给自己的?”封遥撇着嘴巴道。 “就你能说,每次都说不过你。”南小二摇了摇头继续扒拉起算盘来。 “蓝掌柜的,我说得对不?”封遥凑到了蓝祎的面前,一张脸上已经有了汗渍。 “小二。”蓝祎没有回答封遥,他只是提着鼻子使劲地嗅了嗅,眉头紧锁地叫着南小二。 “怎么了?掌柜的?”南小二立刻道。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蓝祎的鼻子还在用力地嗅着。 “什么味儿?掌柜的,咱们已经吃过饭了,灶上没有锅了啊?” “我说的不是什么糊了的味道,你再仔细闻,向这儿闻。”蓝祎捂着鼻子靠后,指了指封遥。南小二不解风情地上前,没两下就立刻尖叫了起来,“封遥姑娘,你这是多少天没洗澡没换衣衫了?” “干嘛干嘛干嘛?瞧瞧你们两个男的,一点儿世面没见过的样子!至于吗?就几天没洗澡而已,你们至于这样吗?”封遥抬起袖子闻了闻,也不怪他们这样,自己都觉得有点儿难为情了。 “要是封遥姑娘这么说的话,我和掌柜的的确是没有见过世面。”南小二嫌弃地嘀咕道。 第五十四章 见面日常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怎么?冉家破落了吗?连给你洗澡的水都没有了吗?”蓝祎刻薄地问道。 “他府上有水本姑娘就愿意在那儿洗了吗?本姑娘是谁啊?大名鼎鼎的萧封遥啊!怎么可能为一盆洗澡水折腰呢?你说是不是,蓝掌柜的?”封遥笑着看向蓝祎,蓝祎不屑地给了她一个白眼儿,可封遥并不生气。 “那封遥姑娘,你肯不肯赏光在我们这儿洗呢?”南小二问道。 “你们这儿吗?”封遥咂摸着嘴儿道。 “我们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蓝祎一口回绝。 “我还就相中你们这小庙了。小二,去给我准备洗澡水,我就要在你们这绸缎庄沐浴了!不知道你们这儿有没有人不要的,退回来的成衣给我找一套,放心,本姑娘有的是银子,原价购买!” “封遥姑娘,水倒是可以准备的,成衣也有,不过不是别人退回来的,是我们掌柜的专门儿为封遥姑娘准备的……”南小二在封遥的耳旁嘀咕着,一旁的蓝祎哼道,“干什么呢?叫你准备水还不赶紧去?臭味儿还没闻够吗?” “是是是,掌柜的别着急,小二这就去!这就去!封遥姑娘,告诉你,我们这洗澡的木桶可是掌柜的专用,我专门儿负责刷洗的。特别干净,而且还有玫瑰花的香。”南小二嬉笑着看着封遥道。 “还那么多废话!赶紧去!”蓝祎一抬手一个软尺就扔了过去,软尺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不得不佩服蓝祎的手艺,一个富家公子没有纨绔之风,反而在这裁裁剪剪缝缝补补上面颇有建树。当然,蓝掌柜的也不会轻易出手,尤其像封遥这样既没有银子又没有好话甚至连制作的要求都没有的,估计整个京城也就她这么一份儿。 封遥穿着蓝祎给她亲手裁制的裙衫,顿时觉得从未有过的清凉,她在原地转了两圈儿,轻薄的裙摆扬起道道波澜,沐浴后玫瑰的芳香若隐若现,叫人看了闻了止不住地浮想联翩。 “怎么样?”封遥看着蓝祎问道。 “我的手艺,当然是上乘。”蓝祎不假思索道。 “好吧,这点上我难得和你的意见一致!”封遥看着蓝祎的一张脸突然认真了起来道,“蓝掌柜的,我真的想不明白,你曾经也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令尊大人也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富豪,怎么就甘心你这么一个独苗儿投了这么一行儿了呢?”封遥提起自己纱裙的一角儿仔细地打量,那精致的做工实在和眼前这个俊朗的少年联系起来。 “怎么?按照你的道理我现在就不是少爷了?”蓝祎抱着肩膀站在一旁,他的眼神在封遥身上的裙衫上考量,不知道是否在思考下一件要为封遥做个什么。 “是是是,你当然是,那你做这个就更不应该了。”封遥有些惋惜,虽然她对各行各业没有什么歧视,可毕竟,手艺人和少爷那还是有天壤之别的。就算她可以不在乎,可蓝祎也不在乎的吗? “所以说,我爹,还有你,还有和你有一样想法的人都是俗人!俗不可耐的俗人!”蓝祎指着封遥的鼻子训斥道。 “我想说你爹是不是特别惯着你啊?我说的是特别的那种!就算你上房揭瓦都不会管你的那种!”封遥咬着牙道。 “什么意思?”蓝祎眼珠子一斜,知道这个时候的封遥准没好话。 “要不然你怎么可能还活到今天!要我是你爹,对你这种忤逆的孩子早都活活掐死了!”封遥两只手对在一处做了一个手势。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没有良心?”蓝祎鼻孔哼了一声。 “怎么?我没有良心?你是这么觉得的吗?我说蓝掌柜的,这话要是别人说我我也无话可说,可你说我没良心?你拍拍自己的良心好好说说,我到底有没有良心?”封遥凑上前去,一只手拍在了蓝祎的胸前,那里面有一颗强有力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封遥的手像是被电到了一样瞬间收了回来。 “我也觉得萧伯父是特别惯着你的,而且是特别特别惯着的。”蓝祎的脸颊有些微红,说话的时候眼神都在不住地躲闪。 “你说得还真对,我爹就是特别惯着我的,否则我活不到现在的。”封遥难得的低下了头。 “澡也洗完了还闷在这里做什么?还嫌汗出得不够多吗”蓝祎没话找话,将门帘儿挑了起来,外面的阳光照过,南小二随意那么一瞥,立刻用手捂住了嘴巴,双眼的瞳孔无限的放大起来。 “南小二你又想说什么?不会这会儿也能闻到什么味儿?”封遥走了出去。 “封遥姑娘,你可以侮辱自己,但千万不要侮辱我们掌柜的木桶,那里面的玫瑰花儿可是我一瓣一瓣亲手采摘的,怎么可能有臭味儿?我是惊叹我们掌柜的手艺,真是越来越精湛了。只是可惜了啊……可惜那帮人都眼拙,一点儿没有慧眼如炬的本事。”南小二叹息地摇头道。 “什么意思?”封遥问。 “什么意思你看不出来吗?”南小二朝着空荡荡的铺子努了努嘴儿。封遥早已经发现,只是碍于蓝祎的自尊心才没有挑破。 开店初期免费赠送如火如荼的火爆场面早已成为了过去,冷清场面成了兴隆绸缎庄的日常,封遥也早就看出了端倪,带着秦素素前来捧场,希望能够通过她再次打造莫回头由衰转盛的局面。不过,结果是不但自己的好心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还惹得了蓝祎的满是不开心。后来知道了原由,封遥也不敢再多做打算,这件事情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下来。 现在南小二就话重提,封遥也不禁感慨了起来。 “还真是的,这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不都是穿着衣衫的吗?就不知道来这里吗?要不要我出去给你们招揽一下生意?”封遥指着自己身上的裙衫眼前一亮。 “好啊!好啊!好啊!”南小二立刻鼓掌赞同。 “好什么好?一个姑娘家穿衣衫难道是为了招摇过市的吗?”蓝祎一张铁青脸再现,南小二瞬间偃旗息鼓了下去,封遥想要争辩些什么,可看着那越发深沉的脸色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我自己的生意用不着你们费心!更何况,我蓝家还没有到卖人过活的地步!”蓝祎一双愤怒得眼神顶着风摇,吓得南小二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 “其实,蓝掌柜的,恕小的多嘴,咱这生意不好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咱们想想办法把它弄好了不久成了吗?你说是吧?”封遥嘻哈着朝南小二不住地使眼色。 “知道自己多嘴还说?”还没等南小二说话,蓝祎已经替他做了回答。 封遥简直觉得蓝祎久事不可理喻,更觉得自己是自找苦吃。她本来今天心情是极好的,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就这么想来这里,想来这里看蓝祎的冷脸,听他发什么臭脾气!他生意好坏和她萧封遥有何相干?难道他家富贵在上的时候分她半两银子了吗?她干嘛放着开心不过来这里自讨没趣? 封遥憋着一张脸,她看着蓝祎,可蓝祎根本不看她,她盯着南小二,南小二根本不敢和她的眼神儿相对! “好,你有种!我今天就多余来这里!”封遥气鼓鼓地抬腿就要离开。 “封遥姑娘,别生气,别生气啊!我们掌柜的不是那个意思。你不知道,当初他给你做裙衫的时候是有多上心……”南小二紧着追了出去,可惜封遥要是发疯起来,那速度简直也是疯了一样,南小二出门连个背影儿都没有看到。 “掌柜的,明明喜欢人家来,可人家来了,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吗?非得把人家给气走。”南小二嘀咕道。 “你是掌柜的还是我是掌柜的?”蓝祎一个眼神杀了过去,南小二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是掌柜的,可我也是真心的为掌柜的着急。更何况,掌柜的你对封遥姑娘也是上心的……” “你给我闭嘴!我什么时候对那个疯子上心了?”蓝祎扭过脸去不肯承认。 “好好好,我对封遥姑娘上心了成不?” “你敢!”蓝祎猛地回转身体。 “你瞧!你瞧!还说没对封遥姑娘上心……”南小二笑了,蓝祎不自然地抽搐了两下嘴角儿,心想,“难道这就是上心的感觉?” “掌柜的,你就别嘴硬了。你都这么大了,喜欢一个姑娘也没什么的,更何况,封遥姑娘好好捯饬起来也是不难看的。更何况,就凭掌柜的这个古怪的脾气,也就封遥姑娘能受得了。放眼这京城地面儿上,你说咱们还上哪儿找像封遥姑娘这么没心没肺的人去?……” “好你个南小二,我在你心里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是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还真会嚼舌根!看我怎么收拾你?”说时迟那时快,封遥已经蹿到了铺子里,南小二不由分说地抱头鼠窜,两个人在铺子里玩儿起了猫抓老鼠的游戏。 “掌柜的, 我是冤枉的,你得替我说句公道话啊!”南小二向蓝祎求救,可蓝祎只是满脸愉悦地看着二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我叫你冤枉!我叫你冤枉!”没两下,封遥就把南小二堵在了柜台的一角儿。 “你怎么冤枉了?”封遥逼问,这下轮到蓝祎紧张了起来,他吼了一句道,“你不是走了吗?回来做什么?” “封……封遥姑娘,我们掌柜的问你的话呢。”南小二趁着封遥愣住的空当儿从她的胳膊下溜走。 是啊,封遥已经走了,而且还是被气走的,她又回来做什么呢? 第五十五章 出谋划策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四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封遥,那目光中有疑惑有不解有难以置信。封遥被这样的四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就算她再怎么脸皮厚,此刻也不免觉得有些吃不消。她双手掐腰壮了壮自己的胆子,瞪着蓝祎和南小二道,“怎么?谁规定我走了就不能回来了吗?” “当然没有谁规定,我们都巴不得封遥姑娘回来呢,尤其是我们掌柜的。”南小二立刻将脸上绽放出一朵花儿来,当和蓝祎的目光相对发现那里面有一注冰冷的怨气之后,南小二不由地讪讪起来。 “不用现在拍我的马屁,你在背后中伤我的事情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不过我大人有大量这件事情我以后再找你算账。那个我现在回来呢……是有个好主意要卖……讲……给你……们……你们要不要听?”封遥一只小手儿指了指蓝祎,当看到那不可一世的目光的时候不禁又不自信了起来,她咂摸了两下嘴儿无趣道。 “你可真会开玩笑,像这种花银子的事情你最好找掌柜的,我在一旁看着就行了。”南小二把伸长的脖子又缩了回去。 “那你呢?要不要听?”封遥朝蓝祎眨着眼睛。 “主意?好主意?你觉得我蓝祎会缺好主意吗?”蓝祎望着封遥那满是希望的脸给了她一个冷酷的眼神,将那高傲的头颅一转,那俊朗的面容始终是高不可攀。 封遥在心里早已将他鄙视了十万八千遍,可脸上还不能失了和气道,“我说蓝掌柜的,你可以自信,但千万不要自负。就算你是诸葛孔明在世,那不还有错用马谡大意失街亭的时候?所以,你不用这么着急的拒绝我。至于我说得对不对好不好的,听过以后再下决定如何?”封遥围着蓝祎转了半圈儿才算找到他的脸。 “就是,掌故的,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这一天到晚的铺子里都不进几个人,我这耳朵都快睡着了,我们就听听封遥姑娘的主意可好?”南小二也在一旁帮腔。 “就你多嘴!”蓝祎狠狠地瞪了一眼南小二。 “既然这样地话,那我可说了啊!”封遥清了清嗓子。 “要说随你的便,我可没说要听。”蓝祎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去,那高冷的神情,那不屑一顾的神色,那不可一世的高傲,封遥真想上去给他来个拳头烩扫堂腿。 “那个……那我就说了啊……”虽然忍着心里地火气,封遥还是忍不住向蓝祎走近了些,曼妙的身姿散发着沁人的香气,叫人心旷神怡,也叫蓝祎一张故作玄虚的脸给柔和了下来。他强壮淡定的容颜下一颗心早已经澎湃不已。 “那个……你们感受一下,这是什么?”封遥将两只胳膊抬起,细白的肌肤在一层薄纱之下若隐若现,蓝祎轻轻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南小二早已将一双眼睛看直。 “怎么?没感觉吗?再仔细感受一下?”看着毫无反应似乎还有些僵硬的两个人,封遥有些着急地将动作幅度做得更大了一些。 那明媚的眼眸,那水嫩细滑的脸蛋儿,那紧抿的粉红色的薄唇,还有那浑身散发的香气,南小二半张着嘴,口中似乎有什么不明的液体渐渐地流出,不由自主地从口中发出了一个字,“美!” “把脸给我扭过去!”蓝祎眼神中的迷离瞬间消失,怒火夹杂着寒气的吓人眼神射向南小二,这小伙计脑袋瞬间麻木,他慌乱中收敛了自己的贪婪,迅速转身并且把头低了下去,眼前除了自己的脚尖已别无他物。 “我问你呢?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啊?”封遥焦急低追问,蓝祎没好眼色地瞪她道,“你是不是就喜欢这样卖弄自己?” “蓝祎!你说什么呢?”封遥觉得蓝祎简直有些不可理喻。 “我说什么不重要,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什么!”蓝祎的一双眼睛盯在了封遥的腰间。 “我做什么了?我不就是叫你感受……感受……一下……”封遥低下了头,当看到自己微露的腰身时,她立刻放下了自己晃动的双臂,桓鸾地将那薄纱制成的上衣弄好,白皙干净的脸上登时染满了红霞。 “知道这样你还看!”封遥窘迫地将蓝祎的双眼捂住,那滚烫的小手下是一双转动的眼珠,没有丝毫的安分。 “男人真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封遥心里咒骂了起来,想想刚才南小二垂涎三尺的模样,封遥简直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现在可以把我的眼睛放开了吗?”难得蓝祎还能这样波澜不惊!封遥真有些怀疑他的不近女色是不是装出来的结果? “谁稀罕捂你的眼睛了?那个……那个……刚才就当什么也没做!反正你们什么也没感受道,我不妨直接告诉你们,我刚刚出去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既然大家都这么喜欢把自己弄香,为什么我们不在衣料中加些香粉?香粉不同于花瓣的好处就是这个东西一年四季都可以散发,不受季节的限制。”封遥用连珠炮似的发言掩盖自己尴尬的神情。 蓝祎似乎根本没有在听封遥说些什么,他只是出神地盯着封遥的衣衫,责怪自己当初制衣的时候只顾想着展现封遥的曼妙和唯美,根本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家伙根本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女孩子,这动作幅度都大得惊人,这样的短身设计根本不适合眼前这个女侠级的人物。 幸好这样的纰漏发现的及时,要不然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你们有没有在听我说啊?”见蓝祎和南小二半晌没有反应,封遥着急地催问道。 “掌柜的,那个我说一句啊……我觉得封遥姑娘的提议不错!”南小二依旧背着身体不敢抬起自己的脑袋,他很清楚自己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有一个支持的了,你觉得呢?蓝掌柜的?”封遥嘴角儿挂着甜笑,满眼的秋波化作希望之光,那清澈的眼眸,那笔挺的鼻梁,那宽窄适宜的额头,从来没有发现,这个丫头原来还有这样的美! 蓝祎看得有些入神,想得有些分心,直到封遥掐着他的胳膊他才缓过神儿来。 “蓝掌柜的,说句话吗?我的主意怎么样?”封遥眨着眼睛,将那份不太明显的闺秀气质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蓝祎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微微皱了皱眉头,不得已开口道,“这虽然算是个主意,但也算不上什么好主意。绸缎中加香料……的确有优势,可这实际操作起来……不说别的,单单这香料就是个问题,这世面儿上的香料可是价格不菲……”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我爹可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有他在这香料问题根本都不是问题!”封遥拍着胸脯道。 “哦,闹了半天,原来是给萧伯父找麻烦啊?”蓝祎白了一眼封遥。 “萧伯父怎么了?我爹又不是老虎,有那么吓人吗?再说了,有我在,根本不劳蓝公子大驾,只要我出马,我爹一定会答应。你可能只知道我爹做胭脂水粉在行,我告诉你,他制香的手艺那也是一流的,想当初在我们乡下……” “封遥姑娘,好汉不提当年勇啊。”南小二将头猛地抬起,虽然背转着身体,可仍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似的慌忙低下了头去。 “什么叫当年勇啊,我爹现在也很勇的好不好?现在莫回头的生意已经好的不得了,我们那儿也是忙得很的!”封遥高傲地噘起了嘴巴,这个永远乐观的姑娘无所畏惧。 “这还真没看出来。”南小二嘀咕道。 “你说什么?”封遥又要撸胳膊挽袖子,可看了看蓝祎又皱起来的眉头还是放下了。 “如果香料不成问题,这个办法倒也不妨一试。只是,这样一来……萧伯父……我怕他老人家……”蓝祎犯难了起来。 绸缎庄的生意不好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着急,毕竟这绸缎庄不仅是为了家里减轻负担另谋出路,更多的是要证明他自己,证明他蓝祎绝对不是一个废物! 可开业最初的火爆场面已然一去不复返,他前后也绞尽脑汁想了几个办法,可他毕竟不是封遥,想得出来却没有人能替他实现,瞻前顾后的也叫很多主意都流了产。现在封遥说得这个主意虽然不知道效果怎样,可毕竟可行性还是有的,确实值得一试。 “我爹是那么不随和的人吗?更何况,你萧伯父也是要吃饭要穿衣要赚银子滴,只要蓝掌柜的够大方,萧伯父的事情交给我就好!”封遥嬉笑着拍打着蓝祎的肩膀道。 “你自己喜欢银子就说你自己喜欢,别把这见钱眼开的罪名安在别人的身上。以我的了解,萧伯父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只是我担心这样会加重萧伯父的负担,怕他老人家的身体吃不消。”蓝祎半训斥道。 “还你对我爹的了解?小二,你觉得你们掌柜的说这句话好笑不好笑?你再了解还能有我了解吗?还有蓝掌柜的,我这么费心费力地为你操劳也没听你说半个谢字,怎么就对我爹这么关心了?”封遥一根手指挑起蓝祎的下巴,那张严肃紧绷的脸庞是那样的俊朗,就算是女人也很少有几人能长到这样的容颜。要不是这个家伙始终摆着一张臭脸,封遥真想肆意地抚摸一番。 第五十六章 是悲是喜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掌柜的是在担心未来的泰山大人,也没有什么不应该的。”南小二再次抬起了头,这一句着实把封遥震惊的不行,她尴尬地张着嘴巴问道,“你说什么?泰山大人?谁是泰山大人?谁的泰山大人?”手还没有来得及放下,一双眼睛又虎视眈眈地盯着蓝祎,不得不说这样的姿势的确不怎么雅观。 “我看你不仅脑袋不靠谱耳朵也不怎么样!哪有什么泰山大人?我体谅萧伯父是念在他老人家过去收留过我的情分上,我可不想做个忘恩负义之人。更何况他还是我的长辈,我体谅他老人家也是应该的。”蓝祎把封遥的手指拨开,一张白皙的脸上已经现出了红晕,镇定的眼神中出现了闪烁的光芒,封遥紧紧追击着那闪烁的目光,叫蓝祎更加窘迫了起来。 “还说我的脑袋不好,过去收留你的是我好不好?”封遥配了撇嘴儿嘀咕道。 “那既然这样,我一定找个时机专程去府上拜访萧伯父,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帮助。”蓝祎认真道。 “你要去我家?”封遥又是一惊,回转身体的幅度太大,有几处衣裙的薄纱已经飞到了蓝祎的脸上,蓝祎无奈地闭了闭眼,心底的哀怨再次升腾起来。 “不是去你家,我是去专程拜访萧伯父!”蓝祎纠正道。 “有什么区别吗?”封遥摊开两手表示不能理解。 “对你这种毫无规矩和不懂礼节的人来讲,的确没有什么区别,可在我看来,这里的区别可是大了去了。”蓝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站起身来。 “不过现在就算你想去好像也不行,我爹出门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等他回来了我再来通知你!”封遥咂摸了两下嘴道。 “那就谢谢封遥姑娘了啊!”南小二像一个木头人一样道。 “谢就不必了,我说过了,我这主意是卖的,到时候生意好,我可是要真金白银的,这么廉价的谢谢就留给你们少爷享用吧!”封遥摆了摆手就要离开。 看到封遥走在了自己的眼前,南小二刷地再次给了她一个后背。 “我有那么难看吗?”封遥白了一眼撇了撇嘴儿,南小二的头低得更凶。 “等我的消息吧!我走了,不用送!”封遥头也不回。 “站住!”蓝祎在背后高喝一声。 “干什么?现在就要给银子吗?”封遥原地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身,那轻纱在空中划出了优美的线条,阳光下,那曼妙的身姿更加的迷人。蓝祎目瞪口呆了几秒,终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被深深吸引的神情,他继续板着一张脸道,“人可以走!衣服得给我留下!” “什么?衣服……留下?喂!你什么意思?这送出去的东西还有往回要的道理吗?这就是你蓝祎的礼节吗?”封遥捂住了自己的衣衫,唯恐蓝祎上前强抢。 “想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件衣裳是要送给你的了?这可是我专门给客人订做的,只是那客人和你身材差不多我就叫你试穿了一下而已!方才你走得太突然我忘记了要了,正好你回来了,这也算是物归原主,就算你再怎么不拘小节这个道理也应该知道的吧?”蓝祎抱着肩膀嘴角儿一丝邪恶的微笑。 “你!好!算我倒霉!谁稀罕你这破玩意儿似的!就这样子的衣服白给我我也不稀罕穿的!姓蓝的你给我记住了,以后千万别求着我给我衣服!”封遥气急败坏地当众拉扯。 “要脱进去脱!”蓝祎一下子将身子扭了过去,封遥也被自己气糊涂了,一拍脑门儿钻进了门帘儿的后面。那里有她洗澡时替换下的脏衣服,一直穿着不觉得怎么样,可这眼下……封遥用手嫌弃地捻起了衣衫的一角儿,的确一股难闻的味道阵阵袭来。封遥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之后屏住呼吸,快速地将衣衫穿好,趁着自己的鼻子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冲出了小屋。 “给你这破东西!记住,以后休想再叫我给你试这个破玩意儿!”封遥将衣衫摔在了蓝祎的怀里气哼哼地走了出去。 望着那个嚣张跋扈毫无姿态的女子的背影儿,蓝祎脸上浮现了温柔的笑容。 “哎呀呀!啧啧啧!掌柜的,嫌衣衫的纱太薄泄了封遥姑娘的春光你就直说嘛,干嘛又把人家给气成那个样子?”南小二站在蓝祎的身旁惋惜起来。 “怎得?你说谁泄了春光了?你看见了?”蓝祎冷冽的眼神袭来,南小二终于知道自己这张嘴此时是惹祸了,他用力一把拍在嘴上,瞪圆了眼珠子看着蓝祎,在发觉他这个掌柜的此时满眼喷射嫉妒的火焰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连连后退。 “不是,掌柜的,我错了,我说错了,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掌柜的,是我说错了,掌柜的,原谅我吧!我发誓,我什么也没看见!” “知道什么没看见就好!”蓝祎冷冷道。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南小二不住地点头。 “知道还不快去干活儿去!在这儿等着领赏呢吗?” “是,我干活儿去!干活儿去!”南小二屁滚尿流地离开。 蓝祎鼻孔一哼,眼神不由自主地下沉落在那怀中的裙衫之上,那是封遥刚刚脱下来的,带着她的温度,残留着她身体的芳香,蓝祎的眼神长久地在那上面注视,许久……许久…… 气恼的封遥一口气回到了家中,本以为应该是迎接她的应该是冰冷的锁头可却意外看到了莫回头的门已经敞开。心中的怒气瞬间消减了大半,封遥兴冲冲地闯了进去,当看到坐在角落里那个人的身影儿的时候,全部的怒气烟消云散不说,心情竟然也好了起来。她蹦跳着蹿到了萧拯的面前,屁股坐在椅子的扶手上,双手环住了萧拯的脖子,满是撒娇的样子像极了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儿。 “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要走上十几天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回来怎么也不替钱告诉我一声?是爹知道我想爹了就这么快回来了吗?爹事情办完了吗?还要走吗?爹不要走了好不好,爹不在我真的过得一点儿也不好!”封遥连珠炮似的提问根本也不给萧拯回答的机会,萧拯也并不急着回答什么,他只是爱惜地看着封遥,看着这个他看了十几年的孩子,那分父女亲情随着时间的流逝愈来愈浓。 “你这么多问题叫爹回答哪个是好?”南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一旁,他皱着眉头嘲笑着封遥。 “爹还没说什么呢你插什么嘴?我还没跟爹告你的状呢,爹你不在家哥哥尽欺负我。”封遥噘起了嘴巴。 “你这话可是冤枉死我了,爹可是知道的,从小到大都是你欺负我,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我怎么敢?”南风一张黝黑的脸上泛出无奈的神色。 “知道不敢欺负我就好。”封遥得意地一笑。 “爹,我有个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说着,封遥起身从衣衫的里面摸索出了那张银票,她略显得意地将银票拍在了桌子的一角儿,兴奋的小脸儿高高地扬起,“爹,瞧瞧这是什么?” 萧拯依旧没有作声,他甚至连瞥一眼都没有,不过那是什么,他现在已经了然在心。眼前的封遥一脸的天真烂漫,还有那满是的朝气蓬勃和兴高采烈。她还是太小,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险恶,她以为她拿到的是杜月仙的银票,可实际上,这是一张清算旧账的试探符,这是逼迫萧拯违心相救的催魂纸。 房间内是短暂的沉默,萧拯和南风谁都没有吭声,可封遥受不住这样的寂静,她焦急地问, “你们都怎么了?是被吓住了还是怎么了?这可是银票,看清上面的数额了吗?你们难道不为我高兴吗?” “高兴当然还是要高兴的,只是我们一时没缓过神儿来。”南风尴尬道。 “没缓过神儿来就对了,当初我也没想到那个冉夫人能给我这么多银子!足足两千两!有了这些银子呢,我们就能在闹市找一家体面的店铺,再雇几个下人。到时候爹就可以在舒适安心的地方研制自己的香料,而我呢,继续我这行走江湖的本事,把爹的胭脂水粉卖给这京城的大户小姐,官家夫人。”封遥脸上充满了希望。 萧拯的心有些一酸,他这个女儿他很了解,莽撞,不拘小节,可也善良懂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这个爹,那他这个爹是不是也应该为她这个女儿做出一点牺牲呢? “爹,你们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封遥噘着嘴巴问道。 “我的女儿都这么能耐了,叫我这个当爹的说点儿什么好呢?”萧拯微笑着,那不曾改变的目光中始终都有冬日的暖阳。 “那爹就什么都不要说,只顾在家享清福,到时候爹把制香的手艺传给我哥,叫我哥在家制香,我出去贩卖,咱们在这京城再建一座豪华的府邸,爹当老爷,哥当公子,我就当伺候你们的小姐,我们一家子过着其乐融融的生活。”封遥手舞足蹈地胡言乱语起来。 “爹是老爷我是公子,怎么你就成了伺候人的了?”南风笑着问道。 “我愿意呗!你以为我谁都伺候的吗?伺候你那是你的福气才对!”封遥把脸儿一扬,南风也只好甘拜下风,“好好好,我荣幸,我福气,能成为你的哥啊我是福气大了去了。” “知道就好!”封遥心花怒放起来。 或许封遥真的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姑娘,或许她已经不拘小节惯了,或许,她现在已经忘乎所以起来,总之,萧拯的隐忧她完全没有注意。 第五十七章 眼泪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盛夏的脚步还是来临,湛蓝的天空满是金色的阳光,只是一大早,那泛着金黄色的旭日就将京城笼罩在烤炉中一般。 夜里似乎还是有些凉气的,可惜散的太早,就算封遥这样睡得沉的人也不得不一大早起来坐在厅堂里猛烈地摇着扇子。蒲扇的叶子已经被摇得前仰后合,可那呼啸而来得风除了闷热似乎没有别的温度。 衣衫已经是能穿的当中最薄的了,可仍是如同裹了一层棉被一般,不要多时,脸上擦干的汗水就会重新冒出。 萧拯正在柜台后面鼓捣着香料,细微的汗珠在额头上渗出,他无心去擦,也不愿去浪费功夫,一旦他专注进了制香的研究,就算是三伏天坐在火炉上也休想叫他再动弹半下。 或许是时间尚早,或许是天气太热,今天的莫回头门庭冷落。 “怎么这么一大早就这么热了?明明还没有进入三伏呢,老天爷是不是算错日子了?”封遥嘟囔着抱怨了起来。 萧拯鼻孔哼笑了一声,封遥眼珠子一转凑到了近前道,“爹,这天儿实在是太热了,咱这铺子里反正也没有什么人,不如这个时候我出去走走,凉快凉快,您老人家放心,我一准儿早去早回!” 自从萧拯回来,封遥就已经丧失了来去自由的权力,她一整天不是在莫回头就是在赶回莫回头的路上,偶有出去的时候也都是尽早回来,否则,就肯定招致爹还有哥的满城搜寻。封遥就算是再怎么贪玩儿也不可能这么折腾自己的亲爹,所以,也就只好乖乖地待在了家里。 现在,她实在是憋闷不住了,才不免开口跟爹提起。 “天气热到哪里都一样热,这么大一个姑娘不好好待在家里专心女红整日想着往外面跑。这传扬出去了叫外面的人怎么看我萧拯?怎么议论我的教子无方?”萧拯的头都没有抬一下,他那小巧的手在瓦罐里轻轻搅动着,那里面粉红色的膏状的粘稠状的液体也慢慢的转动了起来,那眼色是那样的清新,那香气是那样的好闻,就算封遥已经闻了十几年还依然喜欢如新。 “爹,我就是出去凉快凉快又不是出去惹是生非,谁会议论您呢?” “没有议论才更要注意,等到人家真的议论起来,你觉得想挽救还来得及吗?”萧拯又用药杵倒起了另一个罐子里的香料。 “您对我还不放心吗?我是那种会给人留下议论口实的人吗?是,我平素是莽撞了些,可惹下的小麻烦我总能自己解决的吧?这遇到事情不害怕,解决了就是好的嘛!”封遥咬着扇子在萧拯的身前身后绕着,萧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他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叫他无可奈何的女儿,“怎么样?是不是可以答应我了?”封遥嬉笑着问道。 “就算是我答应你,你现在也出不去喽。”萧拯瞥了一眼后继续忙活手中的活计。 “怎么呢?为什么?发生什么了吗?”封遥顺着萧拯刚才的目光看去,一个女人的倩影儿立在门口儿,那期期艾艾的眼神儿正看向封遥,虽然有些遮遮掩掩,可封遥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人是谁。她忘记了和萧拯央求几步就蹿了过去,对着那个身影满脸喜越道,“姐姐,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说一声儿呢?我还正想去看姐姐呢!姐姐……你这是”只顾着过早的封遥这时候才发现,秦素素的双眼通红有明显哭过的痕迹,一张淡施粉黛的脸上有几道清晰的泪痕。想来注重衣着打扮的秦素素头发有些微乱,身上的衣衫看上去也没有平素穿得工整,脚下的一双素色鞋子更是沾染了泥土的气息。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封遥搀着秦素素走了进来,那个满脸哀愁的女子显然有些窘,她弯腰对着萧拯施礼道,“萧伯伯!” 萧拯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继续没有继续追看。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是走着过来的吗?你怎么是哭过了吗?有谁欺负你了吗?还是在凤雅斋过得不快活?快跟妹妹说说。”封遥将秦素素安坐在了椅子上便开始了审问,本来还可以勉强支撑的秦素素瞬间泪水崩溃,悄无声息地哭了起来,她毫无顾忌地用袖口擦拭落下的泪珠,可怎么擦也是擦不干净。 不得不说美人做什么都是美的,就连哭都是别有一番韵味的。那无声无息的泪,那满是忧愁的容,还有那掩面而泣的姿势,这一切都是封遥学不来也练不会的。可封遥此刻没有心情欣赏秦素素的美妙,她内心焦虑地问道,“好姐姐,你别哭了,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说啊?”说着随便拾起裙边的一角儿在秦素素的脸上擦了起来。 秦素素明显有些抗拒,可还是执拗不过封遥,也就随着她的衣衫在自己的脸上图抹了起来。萧拯眼神的余光看了个大概,心中不惆怅起来。他轻声叫了一下封遥道,“这铺子里面太热,带着素素姑娘去后院儿,南风昨夜刚刚拿回来的新鲜的水果正好给素素姑娘解解暑。” 被萧拯这么一说,封遥一拍脑门儿知道是自己的神经太过大条了,竟然连自己的爹都不如了。纵然素素和自己是好朋友,可自己的爹毕竟还是一个陌生人,就连自己这种大大咧咧的女孩都知道避讳一些,更何况是秦素素呢? 想到这儿,封遥拉起了素素慢慢地向后院儿自己的房间走去。不得不说,封遥的闺房真的没有什么特别,如果非说有的话,可能也是特别的乱。至少和秦素素的闺房相比,封遥的房间更像是一个杂物间。 “姐姐,你先坐啊,我去找点儿水果,顺便给你弄点儿冷水。”封遥将秦素素安坐在自己的床上,虽然床上的被子还没有叠起,可封遥显然已经不在乎这些。 “你不用麻烦了,我吃不下。”秦素素拉着封遥的手,眼泪已经簌簌地落了下来,虽然封遥知道秦素素的心情不好,哭也是迟早的事情,可看着她的眼泪,自己的心也不免有些心酸起来。 “姐姐到底是怎么了?”封遥坐在了素素的一旁,她拉着她的手,明明是大热的天气,可她的手却是冰凉。 “他……要成婚了。”秦素素已经发出了低微的啜泣,她尽量去掩饰自己的悲痛,可封遥劝完全看在了眼里。她无需多言去问那个他是谁,一切都在两姐妹的不言而喻中。 封遥木然地看着秦素素,多少次,她曾劝说姐姐不要对那个混蛋动以真情,多少次,她也希望姐姐能和那个混蛋一拍两散,可如今,真的一拍两散的时候来了,她却有些不舍,不是对那个人还抱什么幻想,而是对秦素素真的有些心疼。 痴情女子负心汉,眼前的秦素素或许就是一个女人痴情的样子吧。 “他要成婚了,可新娘子却不是我?”秦素素红肿的眼睛里面满是泪水,她抬头看着封遥,那楚楚动人的模样不能不叫人心疼,可封遥能说些什么? 封遥的沉默并没有阻止秦素素的泪水,那泪水由最初的小溪变成了涓涓的小河,低声的啜泣也已变成了慢慢的哽咽,封遥一双手从背后环住秦素素,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虽然无语,却也只能这样。 “曾经他对我说过,他要娶我过门,我信了,认真的信了。从那以后我谢绝了任何一个对我示好的男人,我一心一意等着要做他的新娘。别人都说我傻,好多姐妹也都等着看我今天的笑话,就连你也说过他的不是,可我就是一意孤行地相信他,也在心里暗暗较劲,希望我一个人能战胜你们所有人的眼光!就在前几天,他还信誓旦旦地对我说,我穿上嫁衣一定是最美的新娘。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的心里是何等的幸福和怅惘。我隐约觉得这是不是他对我的暗示,我多年的等待终于要迎来现实。”秦素素眼神空荡地望着房间的某一处,眼神里面满是凄凉。 “后来的一些风言风语我也不是没有听到过,可我装作不信,我强迫自己不信。可直到昨天,他亲口对我说,他要成婚了,新娘却不是我!”封遥觉得肩膀处有温热湿润的感觉,她侧目看了看,肩膀上的那个人俨然已经是个泪人。 “姐姐一定会穿上嫁衣,姐姐也一定会是最美的新娘。”封遥喃喃道。 “一个人,一旦心里装进了一个人就很难再容下别人了。”秦素素的眼泪已经停止,她迷茫地望着一处,眼中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那是因为姐姐没有去装,如果姐姐愿意,这事情很是简单。” “可我的心就那么小,已经住进了那么一个他,怎么可能还能容下别的男人?”秦素素迷茫地回答。 “他有什么好?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姐姐把那样的一个混蛋装进心里,这分明就是在为难自己。要我说现在这样是老天爷在帮助姐姐,姐姐自己不舍得对自己的心动刀,老天爷却也看不下去了。姐姐你不用难过,你现在应该是逃出了火坑,姐姐应该高兴才是。否则真要进了那杜家的门,就要一辈子忍受着那个混蛋的朝三暮四朝秦暮楚,那样岂不是将自己的一辈子都葬送了?”封遥实在是憋闷不住,她将满腔的不满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第五十八章 主动蹬门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秦素素怔怔地看了看她,嘴角儿是一抹苦涩的微笑,“你终究还是个天真的孩子,不知道这世界的险恶和现实。” “这世界当然险恶,当然现实,否则像姐姐这样的女子怎么会在这里哭泣?好了,不要为难自己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这么对那个混蛋牵肠挂肚的他知道吗?他会心疼吗?没准儿他现在正在满心欢喜地准备做他的新郎呢!姐姐你的眼泪要为值得的人去流,知道吗?”封遥递过了一个手帕,秦素素缓缓地接过,现在的心情已经没有了方才那般天崩地裂,不是已经得到了释怀,是哭过了以后已经有了一些轻松。 狂风暴雨般的倾诉已经变成了姐妹二人你有来言她有去语的聊天,闷热的房间中两个回荡着两个女孩子的轻柔细雨,虽然彼此靠得很近,可谁也不觉得热。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晌午,本来封遥是要留秦素素吃午饭的,可一来因为秦素素实在是没有胃口,二来则是家里实在也没有什么招待客人的好吃食,出去吃秦素素肯定是不肯的,要是封遥出去买又要把秦素素一个人留在家里,怎么想也是不太妥帖,不得已,也只能随了素素的愿,放她离开了。 萧拯是开明的,他特地嘱咐要将秦素素送到凤雅斋,封遥笑了笑,想不到自己的这个爹还真是个细心的人。 因为考虑到秦素素的身体还有精神,出了门的封遥叫了一顶小轿,秦素素坐在里面,封遥则跟在了一旁,一路上谁也没再说话,可心里的波澜似乎都已经平静了不少。 风雅斋并没有因为秦素素的悲伤而失去了颜色,斋里面的姐妹照旧嘻嘻哈哈各得其乐,看到秦素素悲伤的一张脸,没有半分的同情不说放佛还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喜越。秦素素早已习以为常,只有封遥还有些难以接受。毕竟,情同手足的要求太高,可怎么连最基本的同情都没有的呢?或许这就是秦素素所说的现实。 安顿好了秦素素,封遥走出了风雅斋,这座她曾经觉得很有一番韵味的地方此刻成了一个冰冷的牢笼,没有人情味儿的地狱,虽然这里面的人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没有一个人有这正的快乐。 就在封遥慨叹秦素素的凄苦的时候,兴隆绸缎庄里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那是一位小姐,是和蓝祎曾经有着某种联系现在也可以说是有着某种关系的小姐。她曾和丫鬟在兴隆绸缎庄外不知道窥探了多少次,可没有一次真正得走进来,这次,蓝祎本以为仍旧是一次寻常的窥探,可没想到,那位小姐却没有任何犹豫地走了进来。 长大以后,第一次,蓝祎和这个女孩子这么面对面的近距离,或许,也是平生的最后一次。可他并没有因为这最后的机遇而有所珍惜,要不是来者执意叫他招待,估计蓝祎根本无心应酬这桩生意。 来人是钟沐儿,就是那个被蓝祎百般拒绝最终导致自家的一品香关门的钟家小姐钟沐儿。或许人都有两面性,此刻的钟沐儿就给了蓝祎这样的感觉。印象中那个娇羞的小姐不见了,放佛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前来讨债的气势汹汹盛气凌人的债主。虽然不情愿,虽然不乐意,可第一次,蓝祎少了高傲,多了一份心虚。 钟沐儿站在蓝祎的面前,矮上半头的她不得不扬起了脸庞,虽然一双杏核验明亮闪动,可那里面发射出来的却是绝望濒死的光芒。 蓝祎不敢注视那样的目光。 “我要成亲了。”钟沐儿红唇轻启,惨白的脸上掠过一丝苦涩的笑容,那笑容叫人心疼,那笑容不包含任何的喜越,那只是一个机械的笑容,那是钟沐儿从小就接触的礼教,那是她可入骨髓的东西,就算此刻她很想嚎啕大哭,可她的脸上仍旧挂着惯有的微笑。 “恭喜!”蓝祎抿了抿嘴唇,他对她没有任何的情感,可现在愧疚却充满了心田。可如果时间倒回,他还会坚持自己当初的选择吗? 蓝祎否定地摇了摇头,他不会!此时的否定不是因为要对抗父亲,而是因为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牵挂的人。 “谢谢,这辈子还能得到你的祝福。我以为,你应该对我是恨之入骨的,才会给我那样不堪的羞辱。”钟沐儿依旧是大家闺秀本色,她从未恨过任何一个人,摆阔蓝祎在内,甚至到现在,她走进这里都未曾想过要有什么报复。 蓝祎紧绷的脸上一阵不明显的踌躇,她在和他说谢谢,可他竟觉得无地自容。 “对不起……我……” “你没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是我没有这个福分。”钟沐儿打断了蓝祎的话,他在她心中是完美的,不可亵渎的,就算他辜负了她,她也只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或者是,缘分没有到。她不怪他,也不曾怪过任何人,命运给她安排下了这样的行程,她只有按照命运设计的路线去走。 蓝祎抿起了嘴唇,虽然他高冷,虽然他清高,可他绝对不是没有良心,他的良心在这一刻正受着某种折磨和摧残。 “我想选几款料子,适合做嫁衣的料子。”钟沐儿的手在绸缎上划过,那眼神如清水般透彻。 “愿意为钟小姐效劳。”蓝祎头始终低垂着。 钟沐儿看了他一眼,眼角儿带着笑。他在她的心中始终是完美的,不单单是形象,就在外界都在传扬蓝家的公子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呆子的时候,她也未曾动摇过自己对他的执念。不知道为什么,钟沐儿会对蓝祎这样的痴情。或许,就在蓝家上门提亲的时候她就已经将心托付给了这个人,认定了他就是自己这辈子的夫君。可惜,世事无常,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蓝祎却毅然决然的悔婚。 钟沐儿背地里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伤了多少回,可每每当她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她依旧是那个温文尔雅的钟家小姐,没有人能够看出来她有多伤! “我平素很少接触这些,蓝掌柜的可否为我推荐一二?”钟沐儿嘴角儿微微上扬,是笑不露齿的那种,很是含蓄,婉约,和钟沐儿的整个气质很是相配,任谁都不免多看两眼的模样。 “恕在下直言,小店的料子配不上钟小姐。”第一次,蓝祎这样说,不是谦虚,而是心虚。 “蓝掌柜的可真是谦虚的过了头了,这绸缎这么上乘,这工艺这么考究,怎么就配不上我一个凡夫俗子了?”钟沐儿苦笑,这辈子做不成他的新娘,她只想穿一穿他亲手裁制的嫁衣,连这个要求难道他也要驳回的吗? “钟小姐高贵不可言!”蓝祎道。 “钟小姐?如果你不把我看成钟小姐,只把我当成钟沐儿,怎么样呢?”钟沐儿将纤细的手从绸缎上抽回,其实多少次她都想问个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她钟沐儿就这样不得他蓝祎的心,千方百计地不顾自家的产业的非要把这桩婚事推掉?可她是钟沐儿,她有自己的含蓄,有自己的礼教,有自己的操守,她不能这样厚颜无耻,为了她的自尊,为了她的高傲,为了她钟家的声誉,就算伤,也要让所有人看到她的泰然。 “如果钟小姐不嫌弃,在下就勉为其难……这几款都可以做嫁衣。”蓝祎瘪了瘪嘴儿,脸上已经窘迫的要滴出汗来,他竟胆怯地有些不敢去擦,手在几匹大红色的绸缎上一指,那红是那样的耀眼,那花色是那样的纯正,那做成嫁衣一定是天下最美的样子。 可惜,最美的嫁衣又有何用?嫁给一个自己并不如意的人,这辈子注定是要和凄凉和悲苦相依为伴了! “蓝掌柜的果然好眼力,挑选的料子我都满意,那就依照蓝掌柜的,这几款我都要了。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知道蓝掌柜可否满足我?”钟沐儿也是随便看了一眼,她不在乎是什么样子,她甚至都不在乎是什么颜色,只要,只要那料子是他所选,这就足够了。 “钟小姐请讲。”蓝祎颔首道。 “我要蓝掌柜的亲自为我裁制。”钟沐儿迎上蓝祎躲闪的目光,那枯寂的眼中迸发出了最后的希望之光,是那样的炙热,是那样的执着,是那样的不可拒绝。 闷热的空气此刻已经完全凝结,蓝祎呆愣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其实就是一个很简单的要求,他蓝祎就是一个绸缎庄的掌柜的,为他人做嫁衣裳就是他的职责。可此刻,不知道怎的,心中就像藏匿了什么鬼魅,叫他无法应答。 “那个,钟小姐,其实小店还是有不错的裁缝的,钟小姐可以……”一直在一旁窥探的南小二忍不住走了出来。 “怎么?我这么一点点小小的要求蓝掌柜的都要拒绝吗?还是觉得我没有资格,不配蓝掌柜的亲自为我裁剪?”仍旧是那带着笑颜的脸庞,仍旧是那温和的语气,可蓝祎却已经感受到了无处不在的寒霜。 第五十九章 尴尬的误会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能为钟小姐效劳是在下的荣幸。”蓝祎的头垂得更低了,他伸出了一只手,南小二立刻心领神会地将软尺奉上。 肩宽,领高,衣长,腰围,一双尴尬的手在钟沐儿的身上游走,他越是小心却偏偏越是出错,软尺放佛不听使唤似的,总是顽皮地和蓝祎嬉闹,不是放置的歪斜了一些就是手滑多量了一角儿。尴尬已经爬满了蓝祎那俊朗的脸庞,汗水已经顺着脸颊低落了下来,一双手早已是被汗水浸透。 南小二在一旁看得是直挠头,可他也只能这样眼巴巴的看着束手无策。 钟沐儿此刻倒是完全的淡定,她不去看尺寸量得如何,一双眼睛只顾在蓝祎的身上往返流连,看他窘迫不安的神态,看他清晰俊朗的五官,看他高大绝美的身躯,看他佯装淡定的认真。这也是钟沐儿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看除了父亲以外的第二个男人。她能清楚地数出他的睫毛,她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呼吸,她能感觉到他的一切,可这一切却并不属于她! 蓝祎依旧在裁量着,钟沐儿依旧在忘情的看着,南小二在一旁也是可以地打量着,或许眼前的这一幕算是美景,可在一个人的眼中却能勾起喷射的火焰,她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儿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出奇的,她没有第一时间爆发,而是静静地等待着这里的人们发现她! 她看着他量过她的肩头,她看着他量过她的腰身,她看着她将满头的秀发撩起,看着她在他面前露出了自己白皙的脖颈……在她的眼里,他满是凝神和享受,满是专注和投入,投入得连她站在这里这么许久都未曾被发觉! 人生或许都有那么几许得第一次,这也是第一次,她觉得一股无名烈火在心中汹涌,她觉得自己简直就要爆炸! 一张本应该细白如雪的脸已经变成了紫红色,一双明眸中满含出奇的愤怒,当一瞥目光无意中扫到了门口儿,四目相对,那是冰火两重天的碰撞,那是水火不共戴天的交融!蓝祎强壮淡定的举动终于是慌乱了起来,他手中的软尺似巨石般重重地落下,他有些惊愕地看着她,半张的嘴巴想要解释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封……封遥……”一向高傲的蓝祎竟也有结巴的时候,可连他自己都要说不清,为什么要如此的慌张? 和他同样慌张的还有南小二,他立刻小跑着到了封遥姑娘的近前,满脸堆笑道,“封遥姑娘,你这什么时候来的啊?” “我来了有一会儿了。”封遥佯装淡淡的一笑,她也学者富家小姐的样子款款走了进来。封遥从来不是一个爱攀比的姑娘,她更不屑把自己和别人去比,可此刻,她却非要和这个钟沐儿比出个高低来! 不就是走路吗?要是想学谁还不会?封遥心里暗暗想着,可脚下的步伐却并不尽如人意。可此刻,没有人笑她的故作姿态,更没有人敢笑她的邯郸学步。蓝祎只是紧张地盯着她,身体都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的逼近而慢慢后退。 钟沐儿站在那里,她看着发愣的蓝祎又看了看满眼怒火的封遥,其实心思敏感的她早就知道了蓝祎和封遥之间是有了些什么的。她看着封遥那喷射火焰的双眼没有任何躲闪和畏惧,她缓缓地弯下了身,将那掉落的软尺捡起,慢慢地放到蓝祎的手中,“蓝掌柜的,我的尺寸还没有量完!” “那个,钟小姐,这个我可以。说实话,我们掌柜的平素都不怎么做这些的,这冷不丁做起来还不如我呢。”南小二谄笑着上前。 “这是蓝掌柜答应我的,我还是希望蓝掌柜能够履行自己的诺言。”钟沐儿执拗起来那也是九头牛都拉不住的,她笑着看着蓝祎,不管封遥在一旁已经剑拔弩张。 蓝祎怔怔地立在那里,手中的软尺将他压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蓝掌柜的,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希望蓝掌柜的能快一些。”不知道为什么,人畜无害的钟沐儿此刻就想激怒封遥,似乎只有这样她的心里才能痛快一些。可真的这样了,她真的痛快了吗?或许只有更加的苦楚! 蓝祎默默地低下了头去,他麻利地拿好软尺将剩下的测量一口气全部完成,在封遥的注视下,每一个步骤都未曾落下。 南小二一直在紧张地盯着封遥,他真的担心这个姑娘一个箭步冲上去和他的掌柜的扭打起来,他也担心这个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此刻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好在,当一切尘埃落定那个,他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过半个月钟小姐的嫁衣就可以做好了。”蓝祎特意将嫁衣二字说得格外的清晰,封遥愤怒的脸色因为这两个字而有所减缓。 “半个月?这好像来不及了,不知道蓝掌柜的可否为了我加快一些速度呢?”钟沐儿唇角儿微微一笑,蓝祎有些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那我就当蓝掌柜的答应了,过十天我来取。”钟沐儿转身离开,她满目含情的明眸在掠过封遥的时候有过一丝暗淡,可也就是那么一丝,随即却是彻底地消失了。她缓缓地经过封遥的身边,步履有些停滞,看着那个完全没有女儿风情的女子,钟沐儿无奈地摇头,她轻微地叹息迈着步伐离开。 所有的人都对着那抹倩影行了注目礼!直至那个身影儿在人群中彻底消失,完全不见。 南小二尴尬地撇了撇嘴儿,满是同情地看着蓝祎,他挤眉弄眼儿的神色被封遥完全看在了眼里,可那个情商完全不在线的掌柜的似乎并不理解他的苦衷。送走了钟沐儿的蓝祎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危险”已经来临,他如释重负地轻吐了一口气,可也就是一口气的功夫,整个兴隆绸缎庄就笼罩在一场血雨腥风之中。 封遥现在所有的关注都在蓝祎一个人的身上,那不是含情脉脉的关注,那是出离愤怒的眼神,如果眼中能够发射刀子,封遥很想把眼前的这个人给千刀万剐! “那个,封遥姑娘,这个你看到的完全是个意外,那个钟小姐那就是个不速之客,希望你……不要介意啊!”南小二闪烁着光芒的眼珠在不停地转动,可封遥只是轻轻地瞥了他一眼,满脸的愤怒在这一刻化作甜甜的笑容,“我为什么要介意?” 一句话,南小二尴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是的,他的掌柜的还没有表示过什么,他这个下人…… “是的,那个……掌柜的,正好儿你早上吩咐我回府上去取一下东西,我看现在这铺子里也没什么生意,你要是同意的话我这就去!”一个转身,南小二迅速地逃离了铺子,外面虽然闷热,可总好过那暴风雨之前的铺子!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解释的吗?”封遥逼近了蓝祎,那个冰冷的人站在那里,放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解释?你指的是什么?”蓝祎的头终于算是抬了起来,他看着她,仍旧是那样的高傲。 “我指什么?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还不值得你给我一个解释吗?”封遥皱紧了眉头。 “你是说那笔生意?”蓝祎眉毛一挑。 “你说过,你只为我一个人做衣衫!”封遥咬着嘴唇。 “开什么玩笑!我这里可是绸缎庄,我是这里的掌柜的,我只为你一个人做衣衫?难道你想叫我这里关门大吉吗?”蓝祎故作刁难的脸叫封遥瞬间觉得地动山摇。她错了,看来是她曾经会错了意。他说得没错,他是绸缎庄的掌柜的,怎么可能就为她衣人做衣衫?看来真是她太过天真了而已! 现实,这就是现实!虽然封遥不想这么快就承认,可现实总是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是啊,蓝掌柜的说的太对了,你是绸缎庄的掌柜的,怎么可能为我一个人做衣衫?”封遥沮丧地低头,落寞地转身,满腔的斗志在这样的指责下竟然没有任何回答的底气。 是的,她有什么资格发脾气?她有什么身份去吃他的醋呢?没有,她的冒失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从来没有人给过她这样的资格。 封遥觉得自己是个天大的笑话,刚刚耻笑完秦素素的用错了情,转过头来才发现自己也是在做着白日梦! 封遥的脚似乎被灌进了千斤沙,每抬一步都要费劲周身的力气。爹一直说她太过鲁莽了,看来爹是正确的,她就不应该这样出来丢人现眼!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莫回头比较的好。身后那个不可一世的家伙,连钟沐儿那样倾城容貌的人都看不上眼,怎么会看上她这个乡下的丫头? 是的,是她萧封遥昏了头了,一定是她自己昏了头了!以为他给自己做了两件衣衫,以为他给自己出了两个主意,以为他对自己多说了两句话就产生了不该产生的心思了!她萧封遥真是昏了头了! 封遥越想越尴尬,她甚至在责骂自己方才为何那么的激动?为何那么的生气?为何要给自己如此的难堪? 沉重的脚步已经移到了兴隆绸缎庄的门口儿,那高高的门槛儿就在眼前,只要迈过去,封遥觉得就要和这里诀别了。 第六十章 告白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午后的阳光穿过高高低低的建筑照在了封遥的脸上,将她一张窘迫至极沮丧至极的脸照个通透。闷热的空气叫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从小到大她从未如此的窘迫,第一次,她面红耳赤无话可说。 逃离,这是封遥能想到的最好的解脱的方式,逃离这个是非之地,逃离那个她会错了意的男人,远远地逃开,再也不要回来! 封遥的思绪如麻,脚步却有些沉重,她扭捏着挪动着自己的步子,就在封遥觉得无比尴尬之际,身后响起了那个人的声音,“等一下!” 封遥的脑袋嗡嗡地开始作响,她知道自己被蓝祎抓到了把柄,她知道那个毒蛇的男人又要开始对她毫不留情的讥讽和嘲笑,她不想给他这个机会,她不能叫自己处在那么狼狈的境地。封遥没有回头,她的脚步依旧在向前挪动着。 “我叫你等一下!”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动弹不得,封遥鳖红了一张脸,杀人不过头点地,她只不过是发了她或许不该发的脾气,他为什么要如此的不依不饶?封遥满心的窘迫化作了虚张声势的吼叫,她佯装愤怒地回头,涨得通红的脸上满是怒气,她闪烁着不定的眼神质问她,“干嘛?” “我……有话跟你说!”那只手仍旧没有放开封遥,那冰冷的面容,那不曾温存的语调儿还有那清澈眼底闪现出的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的光芒。 封遥知道,一番奚落在所难免。眼前的这个人从来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奚落自己的时客,从来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彰显他威风的机会。现在,她竟然这样的被他抓住了把柄,他岂能不好好利用一番? 的确,他就是这样的人,一个小肚鸡肠,一个尖酸刻薄,一个极其不容易相处的冰冷的怪人!过往的种种在封遥的脑海中闪过,她对他是有恩的,可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被报答的恩情,她是对他有助的,可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被感激的喜越,她是对他有情的,纵算这情的火苗十分的微弱,纵算这情被包裹在一层窗户纸当中谁都未曾捅破,可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应有的回馈和应答。 就连那曾经叫封遥感受到与众不同的衣衫,在今天也不再有了特殊的意义。他是这绸缎庄的掌柜的,他怎么可能不给别人做衣裳?他对她说只为她自己做的鬼话,当时她竟天真的相信了!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自己还在笑话秦素素的用情之痴,可现在的自己呢?难道不是把自作多情书写到了极致?想到这封的遥猛地抬起了无处躲藏的头颅,她满眼怒火地直视着蓝祎,“对不起,你想说可惜我根本不想听!” 没想到蓝祎听到这样的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第一次,这个冷面的家伙笑得是那样的放肆,那样的嚣张,已经出于愤怒的封遥只觉得这是这个公子哥儿无情的嘲笑,她再也压抑不住满心的怒火,将父亲叮嘱的刻制和忍让丢在了一边,她被抓住的胳膊稍稍反转,一个手掌已经握住了蓝祎的手腕,虽然那是一个男人的手腕,可竟然是那般的清瘦,封遥根本无需多费什么力气就轻轻抓起,那心底的窘迫化作了掌中的力气,只那么七八成的功力,蓝祎笑着的脸上就已经现出了疼痛的神色,起初还能勉强忍受,后来,实在忍受不住的蓝祎大叫了起来,“疼!” 一个子,封遥哈哈大笑了起来,她轻轻拍了拍手掌,高傲地对着那张扭曲的脸道,“别以为本姑娘那么好欺负!怎么?不是有话要说吗?现在说吧,我听着呢!怎么?说不出来了是吗?那可别怪我,我可走了!我还告诉你,我走了以后就再也不会来了!”封遥满是的得意,盐谷冈照在她的脸上,那还是那个从前高傲刁蛮鬼灵精怪的女孩子,没有半分的改变。 蓝祎扭曲着一张脸看着那个桀骜不顺的姑娘,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声音也缓和了不少,“你先别走,我有话要说。” “什么?你还有话要说?”封遥停下了脚步皱起了眉头,她瞥向那个仍有些狼狈的蓝祎,可那个俊朗的少年发出了坚定的眼神。 “没错,我的话还没说完,你不许走!”又一只手握住了封遥的手腕,抓握的位置和刚才如出一辙,只是换了个手而已。 封遥轻蔑地看了两下,眼神挑衅地问道,“你确定?” “我确定!”蓝祎坚定地点头。 封遥撇了撇嘴儿,她有些无奈,方才出手有些严重的她已经有些后悔有些心疼,现在她决定放下自己的自尊,听听他这么执着地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那你可要想好了你要说什么,别怪我没提醒你,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要是说些什么我不爱听的再伤到你的话,可不要怪我!”封遥将脸别向了一旁。 蓝祎有些苍白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微笑,封遥只觉得今天的蓝祎有些奇怪,认识他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他如此的爱笑。 “好,我不怪你!”蓝祎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微微地闭起了眼睛,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竟然有些发红,这红一直延伸到了耳朵根。再呼吸,再深沉地呼吸,蓝祎这么折腾了几次,封遥都有些不耐烦催促道,“有什么话快说,我也忙得很!” 蓝祎看着不解风情的封遥,他咬了咬牙,给了她一个白眼儿。封遥刚要发作什么,她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在微微的发抖,明明自己没有这样的动作,可为什么……就在封遥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的时候,她低垂着的眼睛才发现,那是蓝祎的手在剧烈地抖动,连带着她的胳膊都有了这样的感觉。 “你这是要做什么?有什么旧疾要发作吗?我可告诉你,我不是郎中,抓着我也没用的。”封遥虽是这样说着,可一颗心已然为蓝祎担心了起来,她抓住了那个都有些冰凉的手在他的脉搏上浅钱的一搭,脉搏是有力的,可就是怎么……跳动得这么厉害。 “请问阁下是哪里不舒服吗?”封遥将头凑到蓝祎的近前问道。望着这样的封遥,蓝祎简直都要捶胸顿足起来,他满是无辜地道,“姑娘,没做过郎中就不要胡乱给人搭脉,不懂得医就不要随便给人做诊断好不好?”蓝祎简直都要哭笑不得。 “真对不住,只怪阁下的病症太明显。”封遥白了一眼,可蓝祎竟然没有回怼,而是咧嘴儿笑了,笑得还是那样的狡诈! “你这是做什么?精神出了什么毛病吗?”封遥向后撤了两步,这才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番,低头一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蓝祎的手已经将她的手牵住! “你……你这是干嘛?耍流氓还是怎么的?我告诉你这可是朗朗乾坤,昭昭日月的,还有,我的功夫你也不是没有领教过,只要我再多用几成功力,你这身板儿非伤即残。识相的话最好给我松开!”封遥在向后拉扯着自己的胳膊,可她的手就像被套进了一个死结,她越是用力地拉扯被攥得反而越紧。 “呦呵!刚才还没疼够是吧?我警告你,我可要出手了啊!我真的要出手了啊!”封遥另一只手已经发出了攻势。 “我……蓝祎……喜欢……萧封遥!”封遥高高举起的手臂放佛瞬间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般,它停在半空中没有了方向。封遥一双杏眼已经瞪成了圆球儿,嘴巴也已经吐成了一个圆形,她双目看着蓝祎,那个高冷的少年神色凝重,他倔强的延伸灼灼地盯着封遥没有一丝一毫的躲闪,只是脸色因为有些羞臊而微微的发红,拉扯的手因为紧张轻微地发抖。可那真挚的眼神没有丝毫的退缩和亵渎,他是认真的! “你……你说什么?”良久,封遥才问了这么一句,蓝祎有些泄气地沮丧了一下神情,可很快他就又鼓足了勇气,他大大方方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喜欢你!喜欢萧封遥!希望萧封遥也喜欢我,最好……最好能够做我的妻子!” 封遥举起的手慢慢地放下,她一张脸已经有些惨白,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快乐,是应该幸福还是应该喜越。可她还知道自己是一个女孩子,知道此刻应该保有的那么一点点矜持,她默不作声满目含情地看着蓝祎,眼角儿嘴角儿已经发出了接受的微笑。 可她的对象是蓝祎,是一个情商几乎为负的蓝祎,他不可能因为她的笑而有所领悟什么,除非他听到她的确切地回答。初次握着姑娘手的掌心已经渗出了汗来,因为希冀得到肯定回答的心情已经焦躁万分,他急切地追问道,“怎么样?你倒是说话啊?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封遥依旧是笑着看着他不肯回答。 第六十一章 信物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你急什么啊?你这突然说这个我不得好好想想吗?”封遥强忍着内心的欢笑。 “答应就是答应不答应就是不答应,这有什么好想的?难道你不喜欢我吗?”蓝祎严肃认真地问道。 “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就不能好好想想了?难道你说这话之前没有想过吗?难道你是一时脑热才跟我说的吗?”封遥挑逗道。 “我……那我给你十个数的时间,你快点儿想。”蓝祎竟然真的倒计时了起来。 “我说蓝掌柜的,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你怎么也要有点儿诚意有点儿耐心才好吧?哪有这样逼着人家答应的?”封遥焦急了起来。 “四,三……” “不是……你这个……” “二,一!” “好,我答应!”在蓝祎最后一个一字说出口的时候,封遥慌忙地抓住了这最后的机会。 “早这么痛快不就完了,何必害得我这么紧张?”蓝祎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摸了摸胸口下那已经狂跳不已的心脏,此刻,真真实实地踏实了下来。 “喂!不是!你这就完了?”封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那你还想要什么?”蓝祎眨了眨眼睛,那个明明很是严肃认真的蓝祎已经消失不见,那个冰冷高傲的蓝祎再次附体,封遥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的确,没错,她是认识的,她是熟悉的,他终究还是那个蓝祎! “你个混蛋,你敢戏弄我!”封遥一个气急败坏,就要发出已经收回的拳头。 “好了,现在我已经是你的了,打坏了你可是要受损失的。”一句话,蓝祎已将封遥的另一只拳头攥在了手里,两只手那样握着,虽然天气闷热,可蓝祎的掌心是湿漉漉的凉。封遥简直要神经错乱,她自认为很是了解眼前这个冰冷的人,可什么时候他竟有了这样的一面?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么多花言巧语?老实交代,你还对谁说过?”封遥抬眸望着那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 “花言巧语?我吗?那你可真是认错人了!我只会讲真情实感。”慢慢的,蓝祎在拉近和封遥的距离,两个人的胸膛慢慢地靠近,两个人就要贴在一处。 “真情实感?难道你刚才对人家钟家小姐也是真情实感?”封遥脸色一变,她可忘不了眼前这个家伙是如何含情脉脉地为钟沐儿服务的神情的,蓝祎嘴角儿明显地抽搐了起来。这是他认识的封遥没错,睚眦必报,嫉恶如仇,就连人生中这么温存的时客她都能不忘自己的尴尬,这个世界上估计也只有萧封遥能做得出来。 “这个时候你还说那些做什么?多有杀风景?”蓝祎的头渐渐地压了下来。 “就这个时候才更应该说得明白!”封遥将头别向了一边,蓝祎终于收起了短暂流露的**之色,他的笑容渐渐收拢起来,满眼的喜越和兴奋已经当然无存,相反,一层淡淡的忧伤将他全然笼罩。封遥有些心酸,这个刚刚对自己表白的男人竟然对另外一个女人如此的上心,而那个女人竟然是和他有过婚约的人! “她要结婚了。”蓝祎惨淡道,拉着的手也已经松开,那阴郁的神色和今天的天气大相径庭。 “你很心疼?”封遥噘起了嘴巴。 “她要成亲的对象是杜师繁。”蓝祎道。 封遥的心猛烈地一沉,她只知道杜师繁要成亲了,却忽略了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杜师繁要成亲的对象竟然是钟沐儿! “虽然这件事情与我无关,可要不是我……我相信,钟小姐绝对不会嫁给那个人……”蓝祎的眼神撇向了钟沐儿刚刚选过的绸缎上,那鲜艳的红是那样的刺目,封遥也忘记了吃醋的心情,她也随着蓝祎的目光看向了那抹红色,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她刚刚劝说了秦素素不要因为失去杜师繁这棵歪脖树而心伤,而此刻,她又要安慰蓝祎不要因为钟沐儿嫁给杜师繁而自责! 老天这是在和她萧封遥开什么样的玩笑? “现在后悔也来得及啊!你现在还可以再续和钟小姐的前缘。”封遥随口说了这么一句,有赌气的成分,也有心酸的意思。 “你说什么呢?我蓝祎从来都没有对钟小姐有过任何的情感!”蓝祎一束阴冷凌厉的目光袭来,他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你朝我凶什么?我还不是看着你这么难过替你做了个选择。”封遥撇着嘴而,看到蓝祎给钟沐儿量体裁衣她都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更怎么舍得叫这个人离开自己? “我对钟小姐只有愧疚,没有情感!”蓝祎低下了头,他看着自己衣领处,突然像是受到了什么启发似的将手伸进了衣领,不知道要找些什么。封遥也是好奇地盯着,不料,她的专注再次遭到了蓝祎的嘲笑,“怎么?这么喜欢看我吗?” 封遥羞得立刻闭起了眼睛,良久,封遥只感觉蓝祎的身体在慢慢的靠近,靠近,她的心也跟着那靠近的步伐而紧张地跳动了起来。近了,近了,近了……可半晌,也没有感觉蓝祎有什么举动,封遥终于安奈不住睁开了双眼,一个墨绿色玉钥在她的眼前泛着幽幽的光芒。 “这是什么?”封遥伸出了手去触碰那精致的玉钥,虽然天气是炎热的,可那玉钥却泛着温凉的气息,握在手里感觉极好。 “这是我出生以后我娘送给我的一个护身符。”望着那个玉钥,蓝祎的眼中已经消失了所有的桀骜,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乖巧的孩子,因为一个玉钥而收敛了所有的顽皮。 “你娘?”封遥有些吃惊,从来没有一次蓝祎会主动提起过自己的娘。一直一来,封遥觉得蓝祎可能和自己一样是个没有娘的孩子,出于同病相怜的体恤,两个人约定俗成地都没有提及过这个话题。 “是的,她是一个温柔善良漂亮的女子,是我见过的这个世界上最最好的娘!”蓝祎眼角儿泛着亮光。 “你也不必太忧伤,相信你娘在天上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也会感到心安的。”封遥略有感触,没想到自己一句安慰的话却遭到了蓝祎的鄙视,他冷冷道,“我娘还活着!” “啊?什么?你娘还……那个,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啊!我看你的样子还以为……那个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呸呸呸,你放心,我以后有机会一定替你娘祷告,她老人家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封遥连连认错儿,蓝祎也就索性不再计较。 “即是如此,这个玉钥对我也有非凡的意义……现在,我把它送给你!”蓝祎叹息了一声,他的眼神很是专注,封遥又看到了那个认真的少年。 “什么?给我?别别别,既然是你娘送给你的你就好好带着,这万一哪天你娘想起来了要看看她送给你的东西你这再送人就不好了!”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封遥连连摆手拒绝。 “放心吧,她不会看的了……”蓝祎的表情叫封遥难以捉摸,明明就感觉像是死了娘似的悲伤可他却说他的娘还活着! “那个,我觉得吧……这个既然是你娘送给你的,你最好还是自己保存,我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大大咧咧惯了的,这万一哪个不小心把这么金贵的东西给磕了碰了,摔了丢了的……”封遥忐忑地看着蓝祎,越发觉得那个人的眼神有些可怕。 “如果你有心,你说得那些就不会发生!”说不上是愤怒还是什么,蓝祎一把抓过了封遥,不由分说地将那个玉钥挂在了她的脖子上,“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摘下来!”蓝祎拿着那个玉钥恶狠狠地道。 “呵,呵呵!我尽量,尽量。”封遥讪讪地点头,她知道蓝祎固执,可没想到他还这么的跋扈,自己的脑子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人? “那我什么时候去跟萧伯父提亲?” “什么?”封遥一个跳脚差点儿没从屋子里蹿出去,她看着蓝祎的眼神已经带有了惊恐! “这么吃惊干什么?你答应了做我蓝祎的妻子,现在连我蓝家的传家之宝都戴在了脖子上,怎么?想抵赖不成?”蓝祎一本正经地问道。 “不是,蓝掌柜的,这个事儿啊……是这样的……”封遥猛烈地吞咽着口水,蓝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抓耳挠腮。 “这个……我虽然已经答应了……可……可咱们毕竟也没认识多长时间,更何况,我的家人还有你的家人都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呢,我们最好还是先问问他们的意思。”封遥道。 “我的话就是我爹的意思,我退婚钟家的事情你已经看到了,难道还不了解这个吗?”蓝祎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是,我是领教了你的说一不二,可我还得跟我爹说呢啊!” “以我对萧伯父的了解,他老人家应该是喜欢我的。”蓝祎淡定道。封遥简直是奇了怪了,眼前这个怪人哪里来的自信?可眼下的这种局面,她也只能说,“是,我爹对你的印象是还不错的,可那是他还不知道你就要成为他的女婿,这怎么说也是大事,我还是和他商量商量比较好,怎么也要合乎规矩是不是?”封遥涎着一张脸嬉笑道。 第六十二章 大雨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规矩?你萧封遥会守规矩?这真是天大的笑话!”蓝祎严肃的脸上已经绽放了讥讽的笑容,他已经在克制,可还是没能成功。封遥看着他,微笑的脸色渐渐绷紧,一双明眸中已经激起了微微的怒火,她盯着他,瞪着他,可蓝祎似乎根本不理会她的表情仍然在我行我素! 封遥怒了,她大吼道,“在你眼里我萧封遥难道连规矩都不守了吗?” 蓝祎的笑戛然而止,本以为他会道歉,本以为他会感到内疚,可他却挑衅似的捏起了封遥的脸,“如果你是什么事情都遵守的萧封遥,我蓝祎还不一定会喜欢!”那眼神中的高冷孤傲依旧,封遥只觉得有些目瞪口呆! “你……什么意思?”封遥皱着眉头诧异地问道。 “我什么意思你不需要了解,你应该知道,我办事情不喜欢拖泥带水,在成婚这件事情上也是如此。我可以接受你的商量商量的提议,不过千万不要太久。”蓝祎放下了捏着脸的手,那高高在上的模样叫封遥目瞪口呆! “你要这么说的话还真是提醒了我了,我不但要和我爹商量,我自己也要好好考虑考虑……”封遥轻蔑地撇了一下嘴。 “考虑考虑?你是说你要考虑我吗?考虑什么?”蓝祎一脸不敢相信地表情。 “考虑什么?你对一个被你退了婚的人都能破例,我为什么就不能考虑一下你的品性?如果你是一个朝三暮四水性杨花只喜欢招惹不喜欢负责的人,那我萧封遥岂不是要吃了大亏!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在成婚之前考虑难道还等到木已成舟的时候悔之晚矣?” “哦?你说得也有道理,既然这样我答应你了。正好儿我也自己考虑考虑是不是还有更适合我的人……”蓝祎背着手装作认真的样子思考起来。 “蓝祎!”看着蓝祎的不解风情,封遥简直觉得他之前的告白就是一场精心准备的戏弄!她大吼了起来。 “干嘛这么大呼小叫,小心我的传家宝都被你给吼碎了!”蓝祎紧张地指着封遥的脖子处。 “谁稀罕你这个破东西?我现在就……”封遥动手就要摘,“干什么?谁同意你摘了?你还生气大吼大叫?你把我蓝祎说成放荡公子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也会生气的吗?我告诉你,我蓝祎从小到大最不喜欢的就是不负责任!不仅是不喜欢,简直就是厌恶至极!你可以考验我对你能好到什么程度,但你绝对不能怀疑我的品性我的真心!警告你,这是我蓝祎第一次动了心思,你给我小心谨慎地守护着,要是敢随意玩弄,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蓝祎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封遥,一副高达的身躯从上向封遥压了下来,一双女人般细嫩的手将封遥的手紧紧地攥住。 他的无关是那么的俊朗,他的皮肤是那么的白皙,他的秀发是那么的飘逸,他飘冉的青须是那么的完美,他庄重的神色是那么的叫人着迷,就连他此刻发脾气的样子都如此地叫人欢喜! 封遥看着他,那严肃的神色越来越近,那已经犯了花痴的神色已经完全着迷。一股温热的气息由远及近,封遥愈发地感受清晰。 “答应我,没有我的允许任何时候都不要摘!”蓝祎在封遥的耳旁轻声的耳语,封遥明明是可以拒绝的,可她此刻却拼命地点了点头…… 杜月仙的脸上的红斑已经彻底地消失,又恢复了往日白皙的美好,这不单单是因为杜师繁要成亲,她这个姑母要恢复娇媚的容貌出现在侄儿的婚礼大典上,更重要的是,萧拯的拒绝叫她的心彻底地失去了希望,既然得不到治疗,那为何还要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糟蹋殆尽呢?这就是杜月仙绝望的心情。 每每揭开自己的面皮看到面皮下那被掩盖的艳红色的伤口,那颜色每鲜艳一分,她就距离死亡更近一步,而如今,那伤口已经绯红,看来她的性命也将要走到了尽头。 提起萧拯,她真的是无愧于心,虽然她要因为她哥哥当时的行为受到牵连,可她终究还是觉得自己异常的委屈!杜月仙可以埋怨萧拯的迁怒于人,也可以埋怨他的袖手旁观,可她却不能承认自己是一个好人。 这是深深埋藏在杜月仙心中的一个秘密,是她不能公开也不能展示更不能向任何人泄露的秘密。那是她人生的一个污点,是她这辈子都无法弥补的过错,是她从一个天使变成恶魔的秘密。可如果时间倒退,如果选择重来,她或许还会无怨无悔当初的决断!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面对自己为此留下的伤痕的时候杜月仙更多的是一种愤怒和忧伤,愤怒自己的不公,愤怒自己也是情不得已为什么苍天就不能对她仁慈? 玲珑曾经对封遥说过,她的母亲对她并不亲近。其实于杜月仙而言,这是冤枉的!有人说冉夫人是重男轻女,杜月仙也觉得自己备受委屈!冉玲儿是她的第一个孩子,遥想当年她看到那张粉红色的小脸儿的时候,初为人母的杜月仙别提有多激动!天知道她为了冉玲儿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天知道,她的心底对这个孩子有多么的疼爱!可自从那一天之后,她开始害怕见到这个孩子,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心中的梦魇!尤其是冉林宗把她叫做玲儿知道,她对这个孩子的怕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所有人都认为杜月仙是重男轻女,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她不是!冉玲儿说她的娘不喜欢她,杜月仙也很想对着那个聪慧善良美丽的女儿喊,她没有!她没有!可所有这些,她只能埋藏在心底,就算是在梦里都不敢轻易地梦到,唯恐一个不小心将之变成呓语。 封遥离开后曾回到过冉府一次,她亲手带来了萧拯为她研制的图抹的膏药,封遥还传话说,这个药是萧拯免费提供的,用完了还可以去莫回头拿! 这就是萧拯的高明之处,他虽然拒绝了杜月仙可又给了她必要的帮助,于情于理他已经站到了道德的高点,就算杜月仙想要再去怨恨或者去逼迫都已经失去了底气和理由。 虽然心底还是绝望的,可杜月仙还是乖乖地涂抹了起来,本不致望这一个外涂之物能够为她带来什么重大的改变,可一段时间过后,脸上的红斑消失殆尽,更奇怪的是,本就鲜艳的红色伤疤也在涂抹了一段时间之后暗淡了颜色。虽然这点变化还不至于叫杜月仙欣喜若狂,可或许,她的命可以长久一点,不为了长命百岁,至少她希望看到她的两个孩子长大成人!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或许已经是最大的欣慰了! 六月的天的确像是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前一天还晴空万里,转天的清晨却已经阴云密布大雨倾盆。如注的水流将整个京城笼罩也将人们的脚步和心一并收拢。封遥坐在莫回头的铺子中眼巴巴地望着外面的大雨,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在这样的天气,要是没有什么十万火急必须要出门的事情,谁会选择在这样的天气出门? 封遥无聊地在数着雨滴撞击积水形成的个个水泡,起初还能数的清,后来就干脆数不过来了,可她仍旧执着地在数,或许除了这个她也不知道再做些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萧拯仍在看书,不用问,肯定是和制香有关的书籍,封遥是绝对没有兴趣的。 就在封遥望着满地的水泡发呆的时候,一双脚在封遥的视线中出现,接着是一双腿,一个人,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雨水已将那人的形象完全模糊了起来,封遥不禁慨叹了一声,为那人在如此的天气还出来奔走发出了几声同情的叹息。 没等封遥多做什么少女的哀叹,她就惊奇地发现,那个披蓑戴斗的人已经走进了自己的家门,高高的身躯此刻正在流淌着雨水,在那人的脚下形成了一圈水的痕迹。封遥吃惊地站起身来,萧拯也感受到了莫回头里来人停下了手中的书。封遥疑惑地走向前去问道,“请问,你是来买胭脂的?” 因为单凭外观封遥已经很难认出来者再加上他们家在京城可以说是举目无亲,应该不会有什么亲人前来拜会,即便是有,应该也不会选择这样的天气!可说是来买胭脂的?封遥自己心里都会发笑,她家卖的是胭脂又不是卖药的,怎么会有人这个天气来买?尽管如此,她还是问了。 身上依旧滴淌雨水的人没有回答,可那眼神显然已经发出了不满的神色,他气呼呼地将两只手伸到了封遥的面前道,“麻烦姑娘帮我接一下东西!”封遥这才发现,这个雨人手里提着大大小小好多的东西。 “你是……”那声音很是耳熟,封遥不禁仔细地去瞧了那张被斗笠遮挡的严严实实的脸,这一瞧却叫封遥的心顿时紧张了起来,她略带惊悚地问道,“你疯了还是怎么的?这个天儿来我们家做什么?” 第六十三章 一场虚惊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封遥尽量压制着自己的声音,她唯恐叫萧拯听到什么只言片语,可萧拯一直在注视着他们,此刻又怎会置之不理?他也似乎有所发现似的走了过来,看了几眼那个年前人道,“蓝公子雨天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蓝祎这才将披在身上的蓑衣斗笠卸下,虽然已经全副武装,可头上身上还是有些地方被雨水给浸湿。他完全不顾自己有些狼狈的样子给萧拯鞠了一躬道,“晚辈前来拜会萧伯父!”这一躬鞠得萧拯是糊里糊涂封遥是大吃一惊!封遥不顾萧拯的疑惑将蓝祎连推搡带拉扯地推到了一旁,眼角儿在注视着萧拯却是无心听从他们之间的技俩之后才满是责备道,“蓝祎,你想做什么?” 蓝祎莞尔一笑道,“我来拜会萧伯父啊!” “拜会什么拜会?咱们不是说好了的吗?要给我时间的!这我还没跟我爹说呢,你就来做什么?”封遥焦躁地都要抓狂。 “哦?给什么时间?你要和萧伯父说什么?”蓝祎憋着一脸的坏笑,封遥倒是被他这么一问羞涩了起来,她瞪眼道,“你给我老实点儿,我说什么你自己知道!我警告你啊,不许你提半个字!” “这我可做不道,因为我今天来就是专程来和萧伯父说的。”蓝祎眨了眨眼睛很是无辜。 “你敢?”封遥觉得脑袋都大了起来。 “我当然敢了!”蓝祎插着封遥吐了吐舌头,一个转身就满脸谦逊地看着萧拯道,“萧伯父,晚辈今日冒雨前来是有要事相求,还望萧伯父能够成全!” 封遥站在那里简直感觉天旋地转,她面颊绯红,耳朵灼烧,眼神已经阻止不了任何事情了也就只好呆若木鸡地立在那里等待着晴天霹雳! “哦?”萧拯只是看了两眼并无任何可疑之色,他一个手势示意蓝祎,这个高冷的少年就将封遥随意堆放在地上的礼品一一捡拾起来放在了柜台之上。 “晚辈知道萧伯父喜欢喝茶,所以特地挑选了几样,也不知道萧伯父喜欢不喜欢!”先被蓝祎拿出来的是几个茶叶罐子,封遥在一旁发出了惨淡的笑声。萧拯脸上稍显为难之色,倒是蓝祎不以为然,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继续不温不火地打开了另外几个被包裹得严实得礼品,说也奇怪,这么大得雨,就连蓝祎本人都被雨水淋湿,他带得东西到都是完好无损。 多是给萧拯所带,譬如糕点,养生保健得山参,竟然还有难得的灵芝,还有给南风带来的用于治疗跌打损伤的膏药。总之是林林总总一大堆,可似乎就是没有封遥的。 萧拯并不是一个贪慕小利之人,可看到这些礼物的时候也难免露出了疑惑和慧心的微笑。他叫封遥将礼物放到了一旁示意蓝祎落座,这个被封遥白了无数白眼的少年款款坐下,那神色是那样的泰然! “老夫在京城无依无靠无根基,不知道蓝公子如此兴师动众地拜会老夫所谓何事啊?”萧拯问道。 蓝祎看了看封遥,这一看不要紧,都要把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的心都给看跳出来了,她忙道,“他能有什么事儿啊?肯定是觉得前一阵子在我们家打扰了那么久,今天来感谢来了!”封遥再次给蓝祎使眼色,也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个说辞还算是过得去,希望蓝祎能够乖乖地照说。 “哦?”萧拯打量着蓝祎,“封遥姑娘所说不错,前一阵子晚辈确实是在府上打扰了不少,不过我今天来不仅仅是为了答谢的。”蓝衣这句话差点儿没把封遥气背过气去,眼前的这个人,除了在告白的当天有过几分乖巧之外好像什么时候也未曾乖乖地听话过。 “那有何事不妨一说,但凡老夫能办到的一定愿意为蓝公子效劳。不过蓝公子也千万不要高估了老夫的能力……”萧拯笑了。 “萧伯父严重了,晚辈不敢当!”蓝祎立刻起身施礼,封遥更觉得有种找地缝儿要钻的感觉。 “你不会是找我爹要商量绸缎中加香料的事儿吧?”封遥猛地想起了这个事儿,此时正好拿出来可以抵挡一阵,她满怀希冀地看着蓝祎,热切企盼着他能点下他高贵的头,蓝祎沉吟了片刻,难能可贵的是他认同了! “你看,爹,我说什么来着?他是无利不起早。”封遥的心终于是可以安定了下来,她看着蓝祎,那得意的神情简直是呼之欲出。 “封遥,不要无礼。”萧拯训斥道。 “爹,我这是实话实说怎么会是无礼?”封遥得意地噘起了嘴巴,萧拯拿她也是没有办法。 “萧伯父,正如封遥姑娘所说,我正是为这事而来。”蓝祎拱了拱手。萧拯沉吟了一下,点头叫蓝祎坐下,手却不自觉地捻起了胡须。 “爹,这事很难办吗?”看到萧拯犯难,封遥的心却也提了起来。萧拯没有作答,倒是蓝祎道,“或许萧伯父对我家里的事情也知晓了一二,家道的退败都是晚辈的任性所为。虽然坚持的初衷仍旧没有改变,可也不想看着家里现在的这个局面。况且现在晚辈也已长大成人,到了该为家里做些什么的时候了。所以,晚辈开了一家绸缎庄,只是……不怕萧伯父笑话,生意甚是寥寥。所以,晚辈心里忧心忡忡,曾幸得封遥姑娘点拨,晚辈想在绸缎中加入香料来试一试,还恳请萧伯父能够助晚辈一臂之力。”蓝祎再次起身抱拳行礼,只是这次萧拯没有再跟他客气,沉着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年轻,俊美,身上有一股不服输不认命的闯进,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激起了萧拯对自己当年的怅惘,朦胧中似乎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不过这个少年也有自己的缺点,他莽撞,他不成熟,他缺少一颗沉着冷静地心和成就大事的胸怀……这或许也是当年的萧拯所缺失的。只是时间教会了萧拯,不知道能否教会眼前的这个少年! 萧拯在打量,在沉思,空气都在他的沉思中静止,屋子中几双眼睛在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屋外的雨声依旧,哗哗的雨水冲刷着每一个人的内心。 “爹,答应不答应您倒是说句话啊?”封遥安奈不住性子问道。 萧拯睨了一眼封遥,他轻声问道,“不知道你要老夫做些什么呢?” “萧伯父严重了,晚辈不敢吩咐萧伯父,只是希望萧伯父能够提点一下晚辈,提供一些可以加入绸缎的香料即可!”蓝祎依旧是那副尊卑的架势,和对待封遥时候的不可一世判若两人! 封遥一颗心也随着萧拯的答应而唤心起来,她满幕含情地看着蓝祎,原来他也有这么谦卑有礼的一面,看来,她喜欢的人不是一个冥顽不灵的顽石,他更是一个肩负家责重任的担当少年! “制香看似简单实则大有讲究,这要添加到绸缎中的香料就更有说法。这添加多少?添加什么味道?怎样才能叫香料在绸缎中愈久弥香?这都是极高的挑战。老夫虽说在制香上小有成就,可对绸缎就绝对是个外行。这提点指说不上,指教就更不敢妄言。不过老夫可以根据自己的经验说道一二,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就好。”萧拯的话极有分寸,既没拒绝又给打了预防针。 “爹,在制香上这个世上有什么困难能难住你?您老人家要是敢称第二没有敢说第一的了!您不需要太费心思,只要稍稍用那么一点点的功夫就可以了!爹你没去过他的那个绸缎庄根本都不知道那里的生意有多冷清!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一点儿都不过分。虽然他这个人孤僻,清高,不近人情,自以为是,可我们毕竟有过一个屋檐下的短暂之缘,能帮还是帮一下吧,就算是我们积德行善了。”封遥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娓娓道来,放佛自己是普渡众生的菩萨转世,而蓝祎被她这么一描述,似乎和茅坑里的石头无异。 蓝祎的脸色已经是由白转黑由黑转红,由红转成黑红色,一双眼睛喷射出的怒火放佛都要杀人,可封遥根本不在乎,趁着萧拯不注意还朝蓝祎做着鬼脸。 “封遥,不得无礼!”萧拯再次提醒封遥道。 “哦,好的,爹。不过我说得都是事实。”末了封遥还不忘补充这么一句。 萧拯就算是答应了蓝祎的请求,可至于自己要怎么做他的确还是要再仔细研究一下。窗外的雨仍旧下着,少有的夏风将雨水吹起一片连着一片的雨雾,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的了。蓝祎跟着萧拯在学习制香的东西,想当初他第一次进门谎称自己是为了研究制香的技术才慕名而来,没想到才两个多月的光景,自己就真的来学习起制香来了。只不过当初自己是逃难时候的谎言,现在是自己登门求教,状况不同,境遇心情自然也就不同,更可贵的是,现在的身边还有了一个自己心有所属的人,就算被她贬斥被她调戏,心里总也是暖的。 就算外面暴雨如注,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片晴朗的天空! 第六十四章 往事一提再提1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因为要和萧拯学习香料上的事情,蓝祎最近频繁出现在了莫回头,和封遥的接触也明显地增多了起来,虽然碍于萧拯和南风二人,太多的亲密接触还是受到了诸多的限制,可总归是能见面,这么近近地看着也是好的。更何况两个人都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时不时地,封遥还要怼上蓝祎两句,蓝祎也会偶尔口齿伶俐地还上几句嘴。 幸福的日子总是快的,这日,萧拯提出了一个冒险而又值得蓝祎去尝试的想法,南风要去榷场了,虽然蓝祎对榷场不甚知晓,可萧拯却义正言辞地告诉他,那里虽然是一个存在危险的地方,但同时那里也存在着大好的机会。蓝祎经营的是绸缎生意,那绝对是榷场上少有的紧俏货,要是能带到那边那绝对可以大赚一笔,翻身应该不是问题,很有可能还会实现蓝祎重振家业的报复。 这个提议对蓝祎来说无疑是具有极大的诱惑的,他的心里紧张而又向往。虽然这里是歌舞升平的京城,可边境的战事他也不是一无所闻,可就像萧拯所说,有着巨大的风险可同时也有着巨大的商机,如果他能成功,那他的歉疚,他的报复,他的验证……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蓝祎说服了自己,他要跟着南风去榷场,他要将自家的绸缎带到那个充满了危险的地方。 抉择是艰难的,可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了父亲蓝宏大的时候他才发现,和自己的思想斗争比起来,父亲的阻挠更是他所没想到的。 诚然,蓝宏大是绝对不同意的,这一点似乎并不难以想像。蓝家虽然不比以往强大,可怎么也没有沦落到败落的地步,更不用说蓝祎是家里的独子,还有那么大一个家业等着他去继承,就说是蓝家已经无业可继,至少还要等着他蓝祎去延续香火的。现在可好,家未成,子未留,他这么一根独苗儿却要去冒险,而且是拿生命去冒险。天知道那些野蛮的胡虏人什么时候发作,万一他们凶性大起,刀剑可是不长眼睛的。 蓝祎的倔强作为父亲的蓝宏大是深刻领教过了的,所以,这次,蓝宏大也采取了更决绝的措施,不但将蓝祎锁在了听风阁,叫他半步不得离开不说,更是派出了府上一半以上的家丁轮流把守,一旦出现了疏漏叫蓝祎逃脱,那所有负责看守的坚定都将会接受严苛的惩罚! 蓝宏大是下了决心的了,家丁们更是不敢懈怠,更何况,在以往那么多年中,这个蓝府虽说是地位显赫的大少爷并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反倒是那个蓝家的小姐更受到下人们的欢迎。所以,这次,没有一个家丁对蓝祎心慈手软,蓝祎想要趁机逃脱的想法也就一直没有得到实现。 眼看着萧拯所说的去榷场的日期日减临近,可蓝祎依旧是无计可施,实在没有办法的蓝祎想到了一个决绝的主意,他在府上闹起了绝食!水米不沾!起初蓝宏大还没有在意,只知道他这个儿子是倔强的,可两天过后,蓝宏大才意识到这事情的严重性,再这么下去,他的儿子是没有去榷场冒险,但很有可能直接英年早逝被饿死! 发愁的蓝宏大无奈,妾室柳月娥也只好强装好人去了一趟听风阁,虽说心不甘情不愿,可为了蓝宏大的面子,她这个姨娘怎么也要表示一下的,就算是演戏也要把这戏给演好的。柳月娥劝慰的结果当然是无效,可这并不是她所关心的,她倒是希望这个蓝祎能够有种到底,最好一下子饿死她才开心! 和柳月娥不同,妹妹兰雪在听到蓝祎绝食的第一时间就心急如焚地奔了过去,当然,蓝祎对她的态度还是温和的,和她聊了几句,可就当话题一转的时候,这个平素对兰雪甚是关照的哥哥又板起了他冰冷的面孔。任凭兰雪怎么说都没有用处,就算这个女孩子的眼泪都未曾改变蓝祎的任何决定! 府上能去的人可以说是轮番上阵,结果当然都是徒劳的。眼看着蓝祎日渐消瘦下去,蓝宏大的心也不禁动摇了起来。不过在他的心里,他似乎还有最后一道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并不想拿出来当利器,可现在,似乎已经到了紧要的关头,不是他想不想,乐意不乐意的问题,而是他必须要去面对的问题了。 若说起蓝府的雄伟壮阔,那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除却今年,每年蓝府在修缮府邸上的花费那也绝对是一笔可观的数字。蓝宏大本人虽然在其他一些方面上有些吝啬,可在这上面也是热度不减。所以,蓝府虽然建成以十数年之久,可规模和宏伟的程度那都是日新月异,从来没有倒退过的痕迹。 和蓝府整体的宏伟壮阔和奢华相比,在蓝府的后进院儿的一个偏僻的角落,一个小院儿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极不协调。 豪华的蓝府在这里戛然而止,放佛置身另外一个世界。那里石子铺路,翠竹环绕,虽然环境典雅,可房舍却有些陈旧,尤其是那古朴的木门,掉漆的窗棂还有那素色的窗纸,就连蓝府下人居住的地方都比这里要好上几倍。 可这里,住的却并非一位下人,也不是蓝府什么犯了错的人,那是蓝府的夫人,蓝宏大妻子所住的地方。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蓝祎还会听命于谁的话,那这里的这个女人绝对是首当其冲的一位。 多年后,蓝宏大再次站到了这里,心中的隐痛,哀伤,苦楚,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不知道是不是该有的自责和懊恼。曾几何时,他蓝宏大也有了恻隐之心,对过去的事情,对过去的人…… 那是一条极简单的路,那是一条极短的路,可对蓝宏大来说,那不仅仅是一条路,那是一扇通往过往的门,那是一面回望过往的镜。他忐忑地站在那里,在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什么东西叫蓝宏大如此的忐忑,如此的忌惮,从来没有一个人叫蓝宏大有着愧对和念怀。这里是他心中郁结的所在,这里是他担心的怨念之所,这里有他害怕见到的那个人。 为了躲避自己的心魔,蓝宏大已经许多年没有来过这里,如果有可能,他宁愿可以一辈子都不要来!可如今,蓝祎在拿生命掷气,他的赌注岂止是他自己的命?那还是蓝宏大的命,是蓝府的命,是蓝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希望之命!蓝宏大已经别无选择,和蓝祎的性命比起来,自己的不情愿已经无足轻重! 盛夏的夜来得特别的晚,虽然现在已经过了晚饭时辰许久,可天空依旧明亮,整个大地依旧在一片光亮当中。微微清风吹过,路边的竹叶微微晃动了几许扰乱了蓝宏大的思绪,他驻足多时的脚步仍旧没向前迈动一分。 蓝宏大是一个人悄悄来到这里的,可不多时候,整个府上似乎都已经知晓了他们的老爷来到这里的消息,所有人的反应都是错愕的,继而又都似乎像是知晓了什么一样闭上了嘴巴。对这里,没有人会主动提起。在蓝府中,这夜算是一个奇怪的现象,就算是新来的下人也会在来后不久知道这个府上的禁地,出奇的,所有人都会保持缄默,并将这个大家熟知的秘密代代相传。 青灯古佛,诵经为伴,这是这里的那个人最大的心愿,可因为心中有牵挂,因为心中还有未了的情缘,她无缘空门。所以,当年她在蓝府的这里铸就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门,踏入其中,从此再未离开。 那是蓝宏大和他的妻子的最后一次谋面,当年那觉别的样子,当年那满是怨恨的神情都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渐渐的模糊,蓝宏大甚至都不敢想像那个人现在的容颜,或许就算绞尽脑汁地去想也想不出个头绪!时光催人老,他蓝宏大都已不复当年的荣华,他怎会企盼那个人能够容颜不老,岁月无痕? 蓝宏大的内心对这个人还是有着一份特殊的眷恋,就凭她为蓝家生下了唯一的一个男丁,她就是蓝府功不可没的功臣! 如果说再蓝宏大的心里,蓝祎的母亲可以说得上是功臣,那在她的心里,蓝宏大又算是什么呢?丈夫?仇人?刽子手?蓝宏大的内心有些矛盾,他已经不再乞求他在她的心中能够完美,只希望她能够放下过去平复下来,这一切或许就已经足够了。 够了?真的够了吗?难道蓝宏大轻描淡写的隐忧在蓝祎的母亲的心里也能如此平淡地被岁月冲刷干净吗? 蓝宏大苦笑,他不曾走进他的内心,当年的无奈之举他是吞咽了自己种下的苦果,本以为会消化,本以为会吸收,可蓝宏大错了,他没有宽广的胸怀,他没有渡人的海量,他没有无私的真正性情。他变了,他背叛了当初的诺言,他做了一件叫她终生都无法原谅的事情。虽然时过境迁,随着时光的流逝,年龄的增长,蓝宏大的心里会出现自责,可如果时光倒流,他或许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第六十五章 往事一提再提2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那是一个被他隐藏得极好的秘密,为了守护那个秘密,也更是为了守护他蓝宏大最后的尊严,他放任儿子对他的误解只字不提,他放任这么多年父子冰冻的关系不予缓和,放任自己的妻子在这里修行而不给与更多的关照。他只是为了自己那最后的自尊还有那可怜的虚荣,是的,这就是蓝宏大,一个心胸并不豁达的人。如果时间倒流,或许他还会选择和过去一样的残忍行径。 蓝宏大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可以说是一个有些懦弱的人,当年那场满城风雨的退婚背后他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一蹶不振,甚至害怕了出门。他忍受着别人指指点点的同时心里也在发生着某种阴暗的扭曲,不自信越来越浓重地袭击着他。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蓝祎的母亲!那是一个标志的美人,那是一个性情温和的女性,那是一个豆蔻年华会叫许多人都想讨回家的女人。 当时的蓝宏大当然也是这么想的,虽然他还没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博得这样一个美人的芳心,可他觉得,这或许就是一个机会,是上天给他的一个机会,是对他受辱之后的一个弥补。所以,他鼓足勇气了一回,他的勇气可嘉,也同样得到了蓝祎母亲的回馈,不过,那个女人是善良的也是诚实的,她告诉他,她并不是一个人,她正怀着不足一月的身孕!当然,这个孩子不是蓝宏大的! 蓝祎的母亲的坦诚对蓝宏大来说无异于一场灭顶之灾!或许,没有几个人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可一边是美人,一边是流言蜚语,要想摆脱的最好的也是最快的办法就是自己也赶紧成亲,按照眼下的形式来看,蓝祎的母亲虽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不得不说也是唯一的选择。 经过几夜的辗转反侧,蓝宏大接受了蓝祎母亲,他们成亲了,而且在京城还引起了不小的波澜。虽然蓝宏大的名气不大,可一些爱热闹的人总会记挂着那个被冉夫人抛弃的男人的最终下场。有幸,他们没有等太久就看到了,而且还是睁圆了双眼看到那个一文不名的小人物娶了一个绝色的美人! 一时间,京城中赞美羡慕之词四处飞起,蓝宏大受伤了的心也得到了那么一丝丝的满足和安慰。可随着蓝祎母亲的肚子越来越大,那个被满足了的自尊心又再次黯然神伤起来,那不是他蓝宏大的骨血!那是一个他蓝宏大甚至都不知道父亲是谁的一个野种!渐渐的,曾经的誓言,曾经的承诺开始了动摇,蓝宏大的内心也在一天天地阴暗起来。 当八个月以后一个足月的女婴呱呱坠地之日,蓝宏大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点,他邪恶的内心也终究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得到了彻底的展现,他将那个女婴残忍地丢弃! 蓝祎的母亲在知道自己的孩子被丢弃之后发疯了一般,她咒骂痛打着蓝宏大,满世界地寻找,可惜,就算她去到了蓝宏大丢掉孩子的地方也终究没有找到那个女婴的下落。一切都像是梦魇一样,只是在那么眨眼之间,一个人做出了一个恶魔的举动,为此却折磨了另外一个人的一生! 可惜,这都是蓝宏大的心魔,当年还没有发迹的他根本引不起任何的关注,除了那被退婚的丑事之后也就再无其他。至于他的妻子是否生下了一个孩子,生了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那个孩子为什么突然消失不见了?没有人去追究,也没有人去想,除了蓝祎的母亲。 生活在继续,丢掉了孩子的蓝宏大虽然心里短暂地受到过挫折,可并没有后悔自己当初的行径,他一直认为,与其长久地看着那个女婴在自己面前长大成人,残忍地叫着自己的爹却和自己没有半分的血缘关系相比,他那样做是长痛不如短痛的果断抉择! 也是因为蓝宏大的残忍,本来还算相敬如宾的蓝宏大和蓝祎的母亲之间有了巨大的裂痕,那个刚强的女人不再接受蓝宏大,更不肯和他有任何夫妻之时,更不肯给他任何一个好的脸色。从此,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变成了一个戾妇,他们之间见面的日常除了吵架就是打架,这也是蓝府早年的最常见的景象! 渐渐的,府中的人都慢慢地接受了这对夫妻的争吵,终究有一天对这事情习以为常,要是哪天没有发生争吵,他们似乎还会觉得少了些什么。 可毕竟他们是夫妻,在一起接触的机会多如牛毛,在一次争吵之后,蓝宏大对蓝祎的母亲有了欺凌…… 或许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婴儿的啼哭是最好的良药,对于蓝祎的母亲来说也是如此。她失去了一个孩子,现在她又得到了一个,虽然这个孩子是她痛恨的那个男人的,可这并不影响她对蓝祎的挚爱。可或许上天对这个女人真的一点儿也不公平,就在所有的人都以为事情开始会慢慢变好的时候,这个女人的精神却出现了一丝丝的问题,起初还是可以控制的,后来就变成了间歇性的发作,直到有一次,她出现了伤害蓝祎的事情,蓝宏大迫不得已才将蓝祎从他母亲那里带走交给了专门的下人负责照料。 本以为又会是一场血雨腥风,可出奇的,蓝祎的母亲并没有过多激烈的反抗,她平静地接受了一切,就像知道自己会伤害到那个孩子一般,就算自己每次见蓝祎都是远远的,唯恐自己的一个疏忽再对那个孩子造成什么伤害。 后来,这个女人提出了要自己单独居住,蓝宏大还算是对她有着愧疚的,所以就在蓝府的最后进院儿当中给她修了一个小屋。按照蓝祎母亲的要求,小屋极其的简陋,虽然蓝宏大后来几次提出要改善一下她的居住条件都被那个女人无情地拒绝!她说,她要替她那个受罪! 屋子和十几年前的如出一辙,如果硬要找出什么不同的话,那可能就是又陈旧了一些。夏季的炎热并没有在这里掀起任何的波澜,冷锅冷灶,只有屋内那敲打木鱼发出的清脆的声响。一个女人坐在一个凳子上,她的鬓角儿出现了一缕清晰的白发,一下子刺到了蓝宏大的眼中,眼角儿浅淡的皱纹在晚霞光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那个女人虔诚地敲打着她的木鱼,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进她的房间,这么多年来,除了蓝祎,她这里未曾迎接过任何的人。 一袭浅灰色的粗布旧衣宽大地照在女人的身上,和十年前相比,她似乎更加地消瘦了一些,可并没有因此失掉了精神,那微闭着的双眼,那满是宁静的面容,没有人会相信这个女人的精神曾经受到过多大的刺激! 不是这个女人没有资本穿新衣,就算蓝宏大不忍施舍,蓝祎是绝对不会吝啬的,可她说,她是在赎罪,赎罪之人怎能锦衣玉服?只有这样她的心才能稍稍地好过几分。所以,没有再去强迫她,只要她能过得安心,那便好过一切。 蓝宏大倚在门框上看着这个女人,一切是陌生放佛又有那么几分的熟悉,他静静地立在那里,没有说话更没有去打扰,直到女人将那木鱼敲完。当那仍旧细白的手将那木鱼轻轻放下的时候,女人不经意的目光撇向了门口儿的蓝宏大,没有过多的出奇,只是那么淡淡地一瞥,她又恢复了许久的平静! “青兰!”萧拯唤了一声,虽然语调听不出任何的波澜,可蓝宏大的内心却被重重地击打了一下,这个名字,他是有多久没有叫出口了? 那个女人将一切放好慢慢地起身,她看了一眼蓝宏大没有任何的表情,放佛只有眼睛在问他,为什么会到这里? 蓝宏大吐了口气,他觉得这里很是压抑,不知道是天热的缘故还是见了这么不想见的人。他挪动脚步走了进去,青蓝明显得有了抵触之意。 “你不要误会,我是有要紧的事情找你,否则……”蓝宏大像个等待惩罚的孩子,他眼神躲闪地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祎儿出了什么事吗?”青兰问道。在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是需要商量的事情了,除了蓝祎。蓝宏大点了点头,青兰放下了戒备,她随手拿起一串佛珠放在手上认真地数捻了起来,口中还有蓝宏大一听就头疼的佛语。 “他怎么了?”少卿片刻,青兰问道。 蓝宏大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将蓝祎如何地开了一个绸缎庄又如何地别出心裁想要去榷场做生意的事情说了个大概,她只是静静地听着,虽然眼睛偶尔会闭上一下,可睁开眼的时候,眼底仍旧是难以想像的不起波澜。 看着青兰的表情,蓝宏大实在捉摸不透,是因为自己说得不够严重还是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险恶?否则为什么,她会连自己儿子的性命都不曾紧张? 第六十六章 出乎意料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夜晚终究还是降临了,屋子里的光亮在最后一丝挣扎之后熄灭了所有的光辉,朦胧的黑将整个房间笼罩。屋子里格外地闷热,燥热的感觉叫蓝宏大有些烦躁,他的额头在不住地冒着汗,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的汗。偶有捣乱的蚊子在耳旁飞过,那嗡嗡的声音更叫蓝宏大心神不宁。青兰就站在他的面前,他看不清她的五官,不知道她的神情,可他的心中却有一种感觉,畏惧和不安。 这么多年,他之所以未曾踏足这里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淡漠感情,更重要的是他害怕见到她,哪怕她已经完全恢复了理智,不在和他吵闹,可他却更加的害怕,无法控制的恐惧和担心。 蓝宏大在等待着青兰的回答,他希望她能够走出这间屋子去劝慰一下她那已经瘦弱的儿子,或许再这么下去,过不了几天,那个孩子可能就会因为倔强丢掉性命,她是他的娘,她不会看着他赴死而无动于衷! 房间里甚是寂静,蓝宏大期待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响起,他觉得或许这个女人在这里待得太久不了解外面的局势,或许是自己描述得并不十分严重叫这个女人轻视了问题的严重性,所以,他解释道,“你可能不知道现在榷场的形式,那是去和胡虏人去做生意,胡虏人,那是一群还未开化的野蛮人,他们不讲究什么礼节道义,也不讲究什么情分天理,他们是一群穷凶极恶之人,有的时候甚至就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就会杀人!我们的祎儿就是要和那些亡命之徒去做生意!你说我是他的爹,我能答应他这样的冒险的荒唐的想法吗?可这么多年,你也知道,在祎儿的心中,我这个爹想来都是个无耻之徒,我的意见他根本不听,不但不听还和我对抗!现在,我对祎儿已经是无计可施了,所以,我只好来恳求你,为了祎儿,好歹劝说一下,毕竟,你的话他还是听的。” 蓝宏大的声音几近哀求,这也是从他痛下黑手之后在青兰面前的常态,可府上的人并不知晓,他们听到的都是这个可怜的夫人的哀嚎,他们也在心底里默默记下了蓝宏大的“罪行”。蓝宏大并不解释,不是不想,实在是无从开口。久而久之,蓝宏大虐待妻子的“事实”就这样形成,就连蓝祎都对此深信不疑,可只有蓝宏大自己知道,他只不过是在为自己的罪行救赎。 青兰仍旧在捻动着手里的佛珠,摩挲的声音在空气中缓缓地回荡,她的口中应该还念叨着佛经,虽然听不清到底念得是什么。 青兰的不动声色叫蓝宏大再次失望,他又张嘴道,“不瞒你说,祎儿那已经开始绝食两天了……”只这么一句,青兰的手停止了转动佛珠,口中的佛语也稍稍停顿,蓝宏大从那短暂的停顿中感受到了希望。他不再说话,他等着青兰的回答。 又是良久的沉默,蓝宏大听到了一句自己都不敢相信地声音,“孩子已经大了,他有他自己的主意。佛法有云,万物自有定数,遇事不可强求!善哉善哉!” 蓝宏大惊呆地站在那里,不敢相信地追问道,“你这是叫我答应他?” “我只是支持祎儿自己的选择。”一下子,蓝宏大所有的希望彻底地落空,他是下了那么大的决心,赌上了自己最后的也是全部的希望,他相信这个女人一定会支持他的想法,他也相信这个女人会义无反顾地阻止蓝祎,可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这样回答!如果说她要报复他蓝宏大他是相信的,可他不相信她会报复蓝祎,那是她的儿子,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唯一的一个孩子!如今她就这么放任蓝祎去冒险,这无论如何蓝宏大也是不能接受的! 蓝宏大绝对没有这样的思想准备,他惊恐失望之余不禁有气无力地问道,“你这是因为我而迁怒于孩子吗?”这话听起来很是荒唐,当然,青兰也这么认为,她只是轻声叹息道,“对你的恨我都放下了,何谈迁怒一说?” “那你觉得这是你作为一个母亲该说的话吗?”蓝宏大有些愤怒,第一次,他对青兰用了这样重的语气。 “正因为是母亲,所以更了解。”青兰的话掷地有声,蓝宏大彻底无语。他再也忍受不了这小屋子里的气氛,再也不想在这里待上半分钟,他放佛要窒息般地跌撞地离开了屋子,外面皓月当空繁星闪现,那稍有的夏日的晚风阵阵吹来,将蓝宏大满腔的希望彻底吹散。 脚下的路变得异常的崎岖,每一步似乎都有被绊倒的危险,蓝宏大再回望一眼那个依旧漆黑的地方,这辈子,他或许都不会再来了。这里的一切都不再是他的牵挂,这里的人也不再是他的希望,他对这里的最后一丝念想也彻底地失去。他和她之间,他们之间,这辈子,或许已经缘尽于此了。 夜,铺天盖地地袭来,漫天的繁星在顽皮地闪烁。脚下的路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青灰色的光芒,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湖中的蛙鸣连成了一片,热闹的夜晚已经开始,可这场景却将蓝宏大躁动的心搅动得更加不宁。 走出这属于青兰的领地,在一处拱门的后面,柳月娥和女儿兰雪正提着灯笼等在他的必经之路上,估计是等待的时间有些长,柳月娥早已经不耐烦了起来,她一边扇着手中的扇子一边不住地张望,当然口中还不知道在抱怨着什么,虽然听不清,可不听知道没有什么好话。兰雪在一旁不停地张望着,虽然她可以不计较地走进那后院儿,可因为母亲在,她不敢轻易地惹柳月娥伤心,更不想听到她那无休止的抱怨,所以,她只有陪着柳月娥等在这里。 当蓝宏大失魂落魄地走出拱门的时候,柳月娥的嘴角儿露出不易被人查觉得微笑,那微笑是那样的不经意,是那样的隐晦,若不是仔细地去窥探应该没有人会发现,更重要的是,此时没有人会在意她的神色。 蓝雪快步上前扶住了蓝宏大,口中关切地问道,“爹,大娘怎么说?她有什么办法吗?”蓝宏大抬眼,他看到了兰雪那一张纯洁无暇的面容还有那满眼通透的神色,虽然他更喜欢男孩子,可这个女儿,这个天使般存在的女儿的确给他的心灵带来不少的慰藉。可也正是因为蓝雪,他内心对那个他曾经痛下杀手的孩子才会产生自责,随着年龄的增长,那自责也与日俱增,到了他想摆脱都摆脱不掉的地步!如果那个孩子还在,比她可是要大上许多了。 “老爷,姐姐有什么法子吗?她肯出来去劝劝祎儿那个孩子吗?”柳月娥道,她一直称青兰为姐姐,只是这个姐姐只是她口中的称呼,并没有一点情感的色彩,更没有一丝一毫的分量。蓝宏大仍旧没有作声,他被柳月娥和兰雪这么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悲凉的心情稍有缓解。一股无名地叹息心中袭来,或许就像青兰说的,人都是有命的,而一切都是有定数的,谁也强求不得,谁也改变不了。 只可惜他蓝宏大这辈子就是没有多子的命,半辈子下来只蓝祎和蓝雪这一儿一女,如果他再多个儿子,又或者蓝雪是个男孩子……可惜,一切都只是徒劳的,眼前是残酷的现实,蓝祎是他唯一的儿子,而这个儿子此刻又叫他心力交瘁。 “要我说啊,老爷对他就是太过宠爱,好好的一桩婚事给退了不说,现在又要闹着去那榷场去!老爷这么保护他他反倒不领情,索性还不如就叫他出去闯一闯,叫他知道这外面有多险恶,到时候碰了头了,他也就知道疼了。”柳月娥半是不满半是关怀道。 “娘,你就不要说哥了,咱们现在应该想办法叫哥把饭吃了才是。”蓝雪咂摸了两下小嘴儿道。 “就连他的亲娘都不管他了,我们这些人说话他就更不会听了。你把他当哥哥,一天到晚地惦记着,可你那个哥哥什么时候把你当成亲妹妹了?” “你给我住嘴!一天到晚抱怨个没完?谁是外人?谁是亲人?谁不把雪儿当妹妹了?”在一个岔路口儿,蓝宏大吼住了柳月娥,夺过她手中的一盏灯笼后向着听风阁的方向扬长而去。 “老爷,你就知道跟我们母女俩发脾气,那么不听话的儿子你都不忍心说一句,他给咱们府上造成多大的伤害了?你还这么惯着他,早晚有一天这蓝家都叫他给败没了!”柳月娥在后面气得直跳脚,可蓝宏大连头也不回一下。 “雪儿,瞧见了没?这就是你爹!他宁愿咱们蓝家被他那个败家的儿子给败没了也不肯为我们娘俩着想!” “娘,你就别说了,爹现在正是心烦的时候了。再说了,哥都那样儿了,谁看了不心疼?更何况他也是为了我们蓝家着想才想去冒险的,您就少说两句啊!”蓝雪抚摸着柳月娥的前心替她消气道。 “你这个没心眼儿的家伙,总是这么不长脑子,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啊?”柳月娥满是心疼地看着蓝雪。 “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哥也是爹的儿子啊!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担心的那些啊根本都不会发生的。更何况,哥现在不就正想着为咱们府上能够东山再起都不惜冒险呢吗?”蓝雪撒娇地一笑,柳月娥的脾气也消减了不少。 “你就知道护着你那个冷血的哥,我看他到时候能给你什么好?”柳月娥在蓝雪的脸上掐了一把,只是轻轻地,柔柔地,蓝雪则笑着搀着柳月娥向她的房间走去。 第六十七章 让步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再说夺走了灯笼的蓝宏大一路的确是向着听风阁走去,远远地就看到听风阁的外面站着数十个家丁在尽职尽责地守护,蓝宏大的眉头微微一皱,在面对这个儿子的时候他的心里总是那么的不自在,现在就更不用说了。 家丁看到是蓝宏大都格外地恭敬,蓝宏大理都没理地就向里面走去。和外面的戒备森严相比,里面倒是清冷地狠,连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房间里没有一丝生气,蓝宏大快步地走了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床边的桌子上摆放的饭菜,可只要瞟上那么一眼就不难发现,这个执拗的孩子没有动过一筷子。 再看一眼床上的蓝祎,蓝宏大紧张地看了半晌在确定那个毫无生气的人还有着呼吸之后一颗悬着的心才终究放下。也就是两天的光景儿,那个精神矍铄面容俊朗的儿子已经有些不成人形,眼眶塌陷,原本白皙的脸色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灰色。天是很热的,可蓝祎却将一床薄薄的被子盖得完好,而且脸上没有一丝出汗的痕迹。 蓝宏大就那样打量着,似乎是许久没有听到动静,蓝祎微微睁开了双眼,可就在和蓝宏大的眼神交汇的时候,他本能的又将眼帘重重地闭上。 蓝宏大一丝苦笑,他踱到了蓝祎的床前,曾几何时,他们父子之间就这样不尴不尬地相处着,这么多年下来,蓝宏大甚至自己都忘记了父慈子孝是个什么样子的了。每每看到别人家的父子的相处模式,蓝宏大都会羡慕上一阵子,可没办法,自己种下的恶果只有自己去品尝。所以虽然羡慕,可蓝宏大很少抱怨,更不会将怨气撒到蓝祎的身上。相反,在面对蓝祎的时候他会更加的愧疚,因为他知道,这个样子的蓝祎也同样可怜。 那张灰蒙蒙的脸上已经缺少了生气,想起十几年前,当蓝宏大第一次可蓝祎见面的时候,那个丑丑的皱巴巴的孩子一直在哭,嗓音极其的洪亮,或许有的人会觉得厌烦吵闹,可蓝宏大却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乐音,他听了许久,沉醉了许久,直到奶娘将他哄好,蓝宏大还恋恋不舍地回忆着那份美妙。 后来,皱巴巴的一张丑脸越长越俊,原本眯成长缝儿的眼睛也大了起来,渐渐地还有了大大的双眼皮,高鼻梁儿,婴儿时期的一切都已经被岁月冲刷地不见了踪影,蓝祎越长越像他的娘了! 起初大家都说蓝祎像蓝宏大,他的心里也是美美的,虽然自己长得并不出众,可自己的儿子,不论是美丑都是好的。后来的蓝祎简直叫蓝宏大欣喜,那完美的长相和高贵的气质简直叫他有种高攀不起的感觉。 可恍惚间,那时的美好放佛转瞬即逝,当蓝祎懂事以后,他就开始仇视蓝宏大,尤其是在青兰和蓝宏大大吵大闹以后,蓝祎就偏执地认为那一定是他这个爹在欺负他的娘!已经习惯了被这样误解的蓝宏大同样选择了没有解释,可没想到这样的误解就这样持续了十几年,他们虽然蓝宏大一颗爱子的心依旧,可蓝祎从来没有对他敞开过心门。 蓝宏大甚至都忘记了,蓝祎对他最后的一次微笑是什么时候?更不记得他慧心地叫爹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如今,这个孩子依旧躺在这里,只不过儿时的容颜已经完全退却,脸上的天真变成了坚毅和刚强,其实从心底里,蓝宏大还是很欣赏蓝祎的这份勇气和担当,只是欣赏归欣赏,要自己做决定支持他的勇敢的时候还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蓝宏大就那样看着,他知道,蓝祎一定感受得到自己在注视着他,只不过这个小子始终不肯再睁开双眼。 既然儿子偏执,那先开口的就是他这个父亲了,谁叫他是他的父亲,谁叫他亏欠了他娘和他呢?迟疑了许久,蓝宏大的嘴角儿抖动了两下,方才还满是欣慰的神情也突然凝重了起来,他突破喉咙的哽咽带着沙哑的声音道,“我方才去见了你的母亲……”只这么一句话,蓝祎紧闭的双眼瞬间睁开,满是怀疑好奇又多了几分忐忑地看着蓝宏大。他知道父亲和母亲的关系,他也了解父亲已经有数年的光景儿没有去见母亲了。他已经猜到此次父亲去的理由,或许父亲接下来要说的已经不再单纯是他自己的意见,更多的是母亲的想法,所以蓝祎有些紧张,他唯恐母亲说不,那个时候他也会进退两难! 蓝宏大笑了,他笑他这个儿子还不是一个彻底的忤逆之子,至少在说道他的母亲的时候,他还是表现出了少有的恭顺和乖巧。他故意逗道,“放心,我没有去和你的母亲吵架,我是去求她,求她如何能够说服你,叫你不去冒险!” 蓝祎的紧张在一瞬间达到了极点,他下意识地吞咽了两口唾液,只觉得干烈的喉咙犹如刀割一般地疼痛,可他仍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蓝宏大,希望他尽快地把话说完。 蓝宏大继续道,“可你知道你母亲说什么吗?”蓝宏大越是故弄玄虚,蓝祎就越是着急,他忍受着干哑疼痛的喉咙勉强地问,“说……什……么?”那从已经塌陷了的眼眶中喷射出的是满怀希冀的目光。 “你这个孩子,听到你母亲就两眼放光,看到你父亲就把个眼睛闭得死死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对你父亲我很不公平?”蓝宏大忘记了自己的年纪,也忘记了蓝祎的年纪,他很想像小时候那样去逗逗蓝祎,可惜,蓝祎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婴孩儿,就在蓝宏大满脸堆笑的瞬间,蓝祎的眼中激起了催促的怒火,蓝宏大赶忙道,“好好好,我不逗你,我这就说。” 蓝祎始终盯着蓝宏大,不敢有丝毫地懈怠。 “如果你想知道,答应我先把饭给吃了。”蓝宏大看了看放在旁边一直未动的饭菜讲起了条件,祎鄙视地将头扭到了一边。 “绝食总不是个男子汉所为,再说了,把自己饿病了怎么还有身体去榷场?”只这么一句话,蓝祎忽地扭转了脑袋,他已经绝望的眼中瞬间闪现出了喜悦的光芒,他灰色的脸上现出了惊喜的笑容,他盯着蓝宏大,放佛在确认,这一切逗是真的吗?蓝宏大微微点了点头,“你母亲说,人生在世,一切都是缘分,遇到事情莫要强求。我本来是不同意的,可我也美有什么反驳的理由。我蓝宏大一生做过许多错事,可很少有我叫我感到愧疚的,可对你,还有你的母亲……不说了,孩子,把饭吃了吧,父亲亲自喂你!”或许是过于激动,蓝宏大的眼中闪现了晶莹的泪花儿,为了不叫蓝祎发现,他赶忙转身去拿那饭食,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泪水从脸上滚烫地划过,落在了手被上,灼烧感涌遍全身。 蓝衣似乎感受到了蓝宏大的情感,他挣扎着想要听话地坐起来吃饭,可因为绝食太久,他刚刚挣扎起来的身体就一阵地眩晕,他慌忙又躺了下去。 “我就说嘛,绝食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办法,赶紧把粥先喝了吧。郎中说你这样不适合大吃大喝,等你彻底好了再给你补补,没有好的身体,别说去榷场就连出京城也是不可能的。”蓝宏大已经把一碗粥端到了蓝祎的面前,蓝祎的确是太饿了,可他也的确是太虚了,只好张开嘴巴接受着蓝宏大的投喂。 一口,两口,一勺儿,两勺儿,渐渐的,一碗粥已经被蓝祎喝得精光,一直不吃没有什么感觉,这突然被灌进了一些粥以后勾起了蓝祎饿的感觉,他盯着剩下的米饭,眼中发出了贪婪的目光,蓝宏大笑了笑,他又要继续去喂饭,可蓝祎这次已经有了些体力,他支撑着起来自己接将饭接了过去大口地吃了起来。 蓝宏大依旧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放佛看着他吃饭就已经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蓝祎的头未曾抬起,他很少喝蓝宏大有这样单独接触的机会,更多的是他不愿意,许多时候蓝宏大创造的机会都被他绞尽脑汁地给躲过去了。所以,虽然在蓝宏大眼中眼前的情景是幸福,可在蓝祎,却是无时无刻不在的尴尬。 他努力地用吃饭来缓解尴尬,满满的一碗饭也在他的努力下见了底,低低地他说了一句,“爹,谢谢你!”有些沉浸其中的蓝宏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吃惊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谢谢您!”蓝祎只是短暂地停了停,之后又快速地将碗底的饭吃得一干二净。 蓝宏大隐藏在眼底的泪花儿再也承受不住似的簌簌落下,他忘记了尴尬,忘记了躲闪,他只顾咧着嘴儿痴痴地笑着,一双肥大的手背在脸上激动地涂抹着,他连连道,“都是父子了,这有什么好谢的?这有什么好谢的!” 前途凶险,蓝宏大此刻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祝福,“儿啊!一路平安!父亲等着你平安归来!” 第六十八章 出发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虽然经过了太多的波折,出发这天终于算是如期而至。怀着雀跃的心情,怀着美好的希望,蓝祎精神抖擞,虽然身后是父亲满是担心的目光,但他已经全然顾不上理会,他只觉得,北方那神秘莫测充斥凶险的地方将是他梦想开启的地方,为了自己的梦想,这样的冒险他是值得去做的。 天空湛蓝,晨起的太阳无私地普照着光芒,将京城笼罩在一片静谧当中。当守城的官吏刚刚开启城门的时候,商队随即走出了城门。 城外的天地的确是广阔,无垠的绿伴着黑土地颜色绵延远方,直至消失在了天的尽头。一行人都骑着马,蓝祎当然也在其中。从小到大深居简出,蓝祎的马上功夫显然不行,好在押镖的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所以,蓝祎的拙劣也就被掩盖了起来。 这次蓝祎并美有带太多的绸缎,一是因为时局不稳,地域不熟,不了解榷场的行情,所以不敢冒然多带。更重要的是,这次是跟随南风的镖队出发,蓝祎并没有带任何的随从和雇任何的镖局保护,所以也是为了整个队伍的安全,只是带了少量的绸缎去探探行情。 蓝宏大一路跟在蓝祎的身旁,他脸色深沉默不作声,只是偶尔用关怀的目光看向蓝祎,可那个倔强的孩子连一个眼神儿都不曾给他,那满是的志得意满,那满是的骄傲神情,蓝宏大看着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心酸。 难得的,这次萧拯和封遥也出来替南风送行,这在南风的押解史上是空前的,不过他也明白,这隆重的场面应该不是为了他自己。 嘎达嘎达的马蹄声在宽阔的官道上杂乱地响起,每个人的心思都不相同,可大家都出奇地保持了沉默,似乎没有人开口,这样的队伍将一直行进下去。 最后还是蓝祎勒紧了缰绳,他看着蓝宏大,虽然仍旧没有话语,可蓝宏大知道,他的送行就要到此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前路凶险,还望孩子你多加保重啊!” 苍茫的大地间,老父亲的叮嘱显得有些悲壮和苍凉,蓝祎略有感触,就在他眼眶发酸的时候,他脚下蹬了两下马肚子,马儿加快了步伐向前奔驰儿去。南风也跟父亲和封遥蓝宏大告别,一踹马肚子向前追了出去。 慢腾腾的押解队伍当然还是原来的速度,慢悠悠,慢悠悠,直到那些个人影儿消失在眼前,两个老人还站在原地不愿离开。 “爹,蓝伯伯,我们还是回去吧!这现在连人影儿都看不见了,我们站在这儿也是无意。”封遥很少表现得如此乖巧,一路上不怎么说话不算,还很能体谅老人的心情。 诚然,封遥是有些出乎萧拯的意料。早在自己建议蓝祎去榷场的时候,封遥就已经强烈地表达了自己也要去见见世面的决心和勇气,可萧拯根本没有理会她,一句“女孩子家的路上不方便。”就把她给驳回。出乎意料的是,封遥并没有过多的撒娇和坚持,只是安静地听从了萧拯的话,每天帮着南风做着各种出发前的准备。 眼下,北去的队伍已经看不见踪影,封遥的心也跟着那一群渐行渐远的人远去,她此刻只想快些摆脱父亲,快些追上前面的队伍,至于其他的,她实在是没有心思多想。 蓝宏大幽怨的眼神看了看萧拯,只可惜萧拯并没有给他半分的同情,他拨转了马头,蓝宏大也在后面无精打采地跟上。烈日当空,炽热的土地放佛都要被烤焦,马儿也在这炽热当中没了精神,或许是因为心里同样都怀着忐忑,所以谁也没有催促马跑起来的意思,任由马儿闲逛。 路边有一个临时支起来的茶棚,有两个赶路的人正在里面喝着凉茶,茶香在温热的空气中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封遥不禁跳下了马来,“爹,我们在这儿喝过茶可好?”封遥满脸堆笑,萧拯面色阴沉地看了看一旁的蓝宏大,没想到这个曾经富甲京城的老爷似乎有几分忌惮之色,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只是匆忙地点了几下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店家自然是热情地出来招呼,很快,几碗凉茶就已经端了上来,几个人谁也说话只顾低着头看着茶碗,虽然是一股清凉,可似乎谁也没有多少心思在这茶上。半晌的沉默后,封遥突然起身说要去茅房,萧拯并没有多想,只是点了点头,封遥则乐不可支地奔了出去,为了不叫爹发现她出逃的野心,封遥并没有骑马,她离开大家的视线沿着刚刚南风蓝祎离开的方向一路狂奔了下去。 天气炎热,没多会儿的功夫封遥就已经跑得汗流浃背,可为了不叫爹爹追上她仍旧不敢停歇,而且聪慧的她根本不敢走大路,只是在一旁的小路上穿梭。虽然双腿已经累得发麻,可想着自己每前进一步就离蓝祎更近一点,心中的小雀跃就不住地升腾。 身后的景色已经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封遥似乎都能想到萧拯此刻焦虑万分地寻找她的情景,不过她此刻顾不得爹爹的担心了,她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萧拯的确是担心的,当一碗茶都已经见底封遥还没有回来的迹象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开始发慌了起来。早在之前封遥央求过他去榷场的时候,萧拯就已经有了一丝不安的预感。这个孩子的性格他太了解了,只要她想做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可这次,他只说了女孩子不方便的话,封遥就乖乖地听命了,而且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提过。 本以为是封遥只是一时兴起,此时看来她是早有图谋。现在看来,跑是肯定的了,要是骑马快追的话应该是可以追得上的,可追得上以后呢?要是她回来之后继续逃跑呢?萧拯的打算不可说是不长远。 相反萧拯的担心,蓝宏大大有幸灾乐祸之意,他轻轻拨动着手中的茶碗,嘴角儿似乎还挂上了那么一点点的微笑。萧拯看到这个样子的他气是不打一处来,没想到蓝宏大竟然开口道,“怎么?你舍得我的儿子去榷场冒险,换成自己的女儿就这么不舍了?” 萧拯狠狠地盯着眼前的这个胖子,眼中已经有了些愤怒,他道,“我这个当爹的心情岂是你这种爹可以理解的?” “这话就怪了,同样是当爹的,你和我有何不同?” “你说有什么不同?”萧拯盯着蓝宏大,瞬间,蓝宏大的得意消失了,他悻悻地将茶碗里最后的一点凉茶一饮而尽。 萧拯有些后悔,确切地说是担心,可既然已经成了事实,他也不得不在心里重念蓝宏大的话了,“前路凶险,望孩儿自己多加保重吧!” 路还是那条路,只是多了一个人的注视,景还是那片景,只是多了一个人的牵挂和隐忧。长久地注视后萧拯叹了口气,这或许就是儿女长大后父母的悲哀。他落寞地牵起了马绳,黯然地上了马背,最后一次再望一眼那并无人迹的官道,惆怅着朝着京城家里的方向走去。他的心思也是矛盾至极,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放纵对封遥是福是祸,可现在已然这样,就算是硬生生地把封遥拉回来,凭借这个丫头倔强的性格,肯定早晚也会溜出去的,索性,也只有传消息告诉南风在路上多加照拂了。 蓝宏大并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起身,默默地跟随,两匹壮马,两个落寞的背影儿,两个苍凉的老人,在烈日下显得有些触目感伤。 虽然出发的时间晚了许多,可南风和蓝祎是跟着镖队一起出发的,随行押解了太多的贵重物品,所以行动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再加上天气炎热,走走停停,封遥没费多大的功夫就已经追赶上。当一脸风尘仆仆的封遥出现在南风和蓝祎面前的时候,蓝祎不知道是高兴的还是震惊的差点儿没从马上掉下来。 “看到我有这么激动吗?”封遥摸了一把满脸的汗水嬉皮笑脸起来,那被她涂抹的脸上立刻现出了几道黑白相间的痕迹,因为有众人在场,更重要的是因为有南风,蓝祎忍住了自己的手没有去帮忙。倒是南风唉声叹气地打量着封遥,满脸的无奈。 “哥,干嘛这么看着我?你不会是要把我送回去的吧?”封遥佯装不高兴地看着南风。 “我才没有那个时间,给,拿这个好好擦擦,去那边的树林把这个换上,一个女儿家上路总是不方便的。”南风递给了封遥一个手帕又从包裹里拿出了一件男衣丢给了封遥,虽然蓝祎对那件衣衫很是不满,可这是在特殊时期他也就没再说什么,更何况,因为要赶路,他这个富家公子准备的衣衫也很是简便,没有一件配得上封遥。 “还是哥哥最了解我。”封遥捧着衣服,从小到大,她这个哥哥对她的关照不亚于父亲,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封遥可是有两个爹爹的! “别跟我这儿耍嘴皮子了,一路上艰苦,可不像在家那么自在。到时候你不要哭鼻子怪我就好了。”南风无奈道。 “怎么会?哥哥把我看成什么了?我是那种娇滴滴的小姐吗?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我绝对不会拖你们的后腿。不过还是麻烦哥给爹捎个信儿,叫他老人家不要太担心。”封遥脸上有小小的歉疚。 第六十九章 小蝶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你还知道爹担心?”南风瞪了一眼。 “算了,跟都跟来了,再教训她也是无意,还是叫她赶快去换衣服吧,这都被汗湿透了,穿着肯定不舒服。”蓝祎的一句话听得南风是目瞪口呆,封遥只是笑而不语,抱着衣服向着原处的小树林跑去。 “慢点儿跑,不着急,我会等你!”蓝祎一双眼睛已经追随着封遥离开的方向。 “我说蓝大公子,你……不会是看上我妹妹了吧?”南风惊悚地问道。 “怎么?我做你的妹夫你很委屈吗?”虽然不是正面回答,可这样的答案除非是智障否则应该没有人听不懂。南风简直感受到了晴天霹雳一般,他呆呆地道,“不是,蓝公子,你确定你自己是认真的?”南风追问了起来。 “我蓝祎在你眼里很喜欢开玩笑吗?”蓝祎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封遥离开的方向,那冰冷的眼神中已经多了几许含情。 “我可警告你,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你要是敢玩弄她的感情我绝对不饶你!”南风将手中的宝刀亮了亮。 “我也警告你,你再欺负封遥我也不答应!”蓝祎挺起了胸脯,南风无可奈何地笑了,他已经开始有点喜欢这个倔强的冰冷的蓝祎了,只是他不无同情地看着蓝祎道,“兄弟,既然你是认真的,我也不妨告诉你,你当我的妹夫我一点儿也不委屈,只是为兄担心到时候受委屈的可是你啊!” “兄长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蓝祎反问。 “啊?没!没有啊!”南风尴尬道。 “这不就得了!都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怎么知道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幸福?”蓝祎得意地扬起了半张脸,看着他的得意,南风道,“老弟你还别得意地太早,以后你受苦的日子还很多,到时候千万别找我这个哥哥来诉苦!”说着,南风一拍马屁股向前而去。 “我会找你诉苦?”蓝祎想了想,看着南风远去的背影儿给了一个鄙视的眼神儿,他才不会受苦,他现在很幸福! 出发的时候还是早上,现在已经到了晌午,在这荒郊旷野上,毒辣辣的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射下来,将每一个人炙烤。已经行进了一上午的队伍都有些疲惫,原来还整齐抖擞的队伍出现了微微的凌乱和懈怠,正当南风焦虑是否要调整休息的时候,他却看到躲进树林里换衣衫的封遥跑了出来,她不是一个人出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衣衫破烂的人,远远地,看不出男女,更看不出两个人的关系,只看着像是封遥在前面跑那人在后面追。 蓝祎一眼就看到了封遥的异常,他二话不说策马飞奔而去,因为马术不佳,心情急躁,他整个人差点儿从马上摔下来,可他全然不顾自己的危险,硬是将马横在了封遥和那个人之间,从未打过架的蓝祎当即大喝一声,“是什么人?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一句“调戏良家妇女”在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被蓝祎硬生生地给吞咽了回去,只是这么短暂的卡壳儿,他看到了被他截下的那个衣衫不整之人眼中那带有几分惊恐的眼神,倒是封遥,她看着蓝祎满脸认真的神色不禁开怀大笑了起来。 这一笑倒是把蓝祎给笑窘迫了,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封遥道,“早知道你这样能惹祸,还不如叫你回去的好!” 南风也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形势似乎已经没有任何的危险心也就放了下来,他质问道,“封遥,别再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南风指着那个衣衫不整的人问道。 “我说哥,蓝大公子,你们也太紧张了。我是谁啊?萧封遥啊!别说她一个弱女子,就算她是一个大汗我也根本不会惧怕半分的啊!”被封遥这么一说,蓝祎和南风才仔细地打量了起来,原来这还是个女的。 “喂喂喂,人家是个女孩子,你们这样如狼似虎的眼神盯着人家干嘛?本来人家还没遇到危险,没想到碰到你们倒入了虎口了。”封遥拦在了那个女子的面前,这时候蓝祎和南风才觉得自己有些鲁莽纷纷低下了头,蓝祎更是将一张脸都给涨红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南风下马问道。 “我去树林换衣衫,就发现她在那儿鬼鬼祟祟,我走近一看才发现她正在那儿找这林地里的蘑菇吃。我这疑问才知道,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只靠这地里的野菜充饥。正好她也去榷场,我觉得我们顺路,正好可以带上她一程,路上也好照应一下。”封遥解释道,一旁的女子只顾低着头不语。 “你也要去榷场?”这不禁不能叫南风怀疑,虽说现在天下天平,榷场也不是什么必死之路,可是去那里的人非官即商,很少有百姓前往,更很少看到形单影只的百姓要去榷场。眼下南风正押解着贵重的东西要去榷场交货,还有蓝祎和封遥的性命在他的手上,这叫他不得不仔细地思考了起来。 那个女子迟疑地看了看南风之后又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你一个女孩子只身一人去那个地方要做什么?”南风继续追问,封遥不满起来,“哎呀,哥,那榷场又不是你家开的,凭什么只有你去得别人去不得的。”封遥站在了那个女子的一旁,显然她对南风的态度有些不满。 “封遥,你挺兄长把话说完。”蓝祎道。 “兄长?你叫谁?我哥吗?什么情况?你们狼狈为奸了什么吗?”封遥指着蓝祎道。 “他是你的兄长自然也是我的长兄,就算没有你,南风兄比我年长,我这么叫也没什么错误啊!”蓝祎白了白眼道。 “不对,你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老实交代,背着我做了什么勾当了?”封遥有板有眼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蓝公子想做我的妹夫。”南风在一旁插话,这句话把个女子给逗笑了,却把封遥气得火冒三丈。 “你们在做什么?谁是谁的妹夫?你们竟然敢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定了这事?”封遥也是又羞又恼。 “谁说我答应他了?我这还在考虑呢!”南风道。 “哦?考虑?考虑什么?”封遥有些担心地看着南风。 “考虑什么?我当然是考虑人家蓝公子后半辈子的幸福啊!万一人家日后蓝公子受了委屈,我这当兄长的心里不也会不好受不是?所以,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好你个萧南风!”封遥就要追打起南风来,南风干咳了两声道,“算了算了,你这个丫头不要太心急,这事儿日后再议。你说说看,你要去榷场做什么?”南风是一直在说笑,可他的眼神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个衣衫褴褛的姑娘,他一直在打量她。 “我去榷场……其实是想去榷场寻找我的爹娘的……各位如果不方便,我自己一个人走就是了。多谢妹妹的好意,我先告辞了。”刚刚嘴角儿还挂着笑得女孩子神情立刻黯然了下来,南风也多少有些措手不及,他问道,“你的爹娘……” “他们是做小生意的,后来有人告诉他们,榷场的生意很好做,能赚大钱,于是他们就去了。留下我一个人还有奶奶在家里,可春天的时候,奶奶过世了,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实在也是熬不下去了,就想去榷场看看……看看他们……还……”女孩子终于是哭了起来,啜泣的声音搅得几个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闷,封遥将女孩子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一边抚摸一边道,“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一定都还好好的。” 南风有些为难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现在已经相信眼前这个女孩子的话了,可一路上照看是可以的,到了榷场又如何?以后又该如何? “哥,她是一个可怜的人,我正好碰到她,也算是我们的缘分,我们就带上她吧!”封遥道。南风默不作声地回转了身体,“哥,你难道这么狠心吗?”封遥叫嚷了起来。 “我去给她找一件可以替换的衣衫!”南风恨恨道,封遥立刻笑了起来,她拍打着肩头的那个女孩子道,“好了好了,我哥答应了!”女孩子也收敛了自己的泪水,露出了感恩的微笑。 蓝祎始终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也不太喜欢张扬自己的喜好,不过眼前这一对兄妹所做的事情他还是赞同的。 当那个女孩子换上了南风给的衣服,梳理了头发重新站在大家的面前的时候,几个人都有点儿不敢相信,这个女孩子竟是如此的秀气,虽然脸上因为饥饿而失去了健康的颜色,可仍旧抵挡不住那小巧精致的五官所呈现的美感。 因为一下子多了两个没有马奇的人,已有的马匹显然是不够了,为了能够叫两个女孩子不那么受累,蓝祎和南风将马匹让了出来,两个人走在了押解的队伍中。后来,封遥和那个女孩子骑在了一匹马上,倒换出来的一匹可以给南风和蓝祎轮流替换,后来,可能是因为大家都累了,蓝祎和封遥骑一匹马,那个女孩子和南风骑上了一匹。 在这样近距离的变换中,大家知道了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她叫安小蝶,今年十九岁。 第七十章 芙蓉山庄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边境的荒凉和榷场的肃杀是几个人事先所没想到的,本以为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是何等壮观,可真的身临其境就会感知,这是何等的无奈和荒凉。就是几天的光景,天气似乎已经变换了一个季节,浑身的汗水渐渐的冷却,心里的紧张却不住地提升。 都说这是胡虏经常出没的地方,所以,越是平静的地方越有可能是最危险的地方,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打野古的胡虏人就会出没,他们不单单抢金银财物,更会抢女人。南风已经有些后悔,早知道这里是如此的荒凉,当初说什么也不应该带上封遥的。大家已经是十倍百倍的警戒,好在,穿过了无人区,有惊无险地到达了目的地。 蓝祎和南风对大家尤其是封遥和小蝶的安全提心吊胆,可封遥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儿却根本毫不在意,她像是放出了牢笼的小鸟儿,撒着欢儿的在无垠的旷野上驰骋,把跟她同骑一匹马的蓝祎吓得神魂颠倒不说,好几次都差点儿马失前蹄栽倒下去。或许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真有一种天生的幸运,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相比而言,小蝶和南风的马骑的就有些乏味,两个人默默不语,偶尔有几句简单的交流但之后便会是长时间的沉默。不过封遥没有心思去看南风和小蝶,她要尽情享受这难得的大好时光。绿绿的草,茂密的数,数不尽的鸟儿,还有湛蓝的天空,清凉的河水,混着青草香的空气,一切都是那么的原汁原味儿,一切又都那么的充满儿时的记忆。 惊险又新奇的旅程终于在到达榷场的时候戛然而止,这里虽比不上京城的繁华,可总归还是散落着一些人家,市井的街道上也有人流涌动,泛黄的夕阳下也散落升腾着袅袅的炊烟,偶有鸡鸭鹅狗的吵闹不知道从哪个院落了传来,一切,都在昭示着这里还有着相对宁静的夏天。 正大大家都疑惑地盯着南风的时候,他早已经有了准备,不慌不忙地在前面带路,后面的封遥也都乖巧地跟上。 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一行人饥肠辘辘想找个家。 在一处高墙大院外,南风勒紧了马的缰绳,他一个纵身跳下马去,将小蝶小心地扶下马来,快步地走向那高墙大院的角门儿,本以为这里又是一个他们即将下榻的旅馆,可仔细的蓝祎早已发现,这里并不是什么一般的旅馆,更像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庄园,只是他不明白,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如此招摇的府邸的存在。 没等蓝祎多想,这里的大门已经洞开,里面迎出来十几个家丁,一面帮着南风向里面运送着押解的货物,一面将众人引向院落之内,就在众人的脚步刚刚迈进门槛儿的时候,身后的大门豁然关闭,可见这里的人们对外界的十万分警觉。这或许就是榷场,这或许就是和胡虏最为接近的地方。 一个四五十十岁的老年人模样的男子迈着几乎是带着小跑的步伐出来迎接,一见面对南风甚是客气,南风介绍说,这是这个庄园的主人,别人都称呼他成老先生。封遥只觉得这个名字很是搞笑,可碍于对一个长者的尊重还有就是寄人篱下的必要礼节,她还是毕恭毕敬地尊称了一下成老先生。 “这是晚辈的妹妹,封遥。”南风的一句介绍,那个被尊称成老先生的人明显地为之一振,他看着南风,眼神中有某种不解和惊慌,南风似乎并没有理会他的目光,接着又指着蓝祎 道,“这是京城有名的蓝府的公子,蓝祎。”成老先生又是仔细地窥探了半晌,放佛他和蓝祎似曾相识那般。 蓝祎恭敬地施了一个礼,这下子成老先生才恍然回过神来。接下来是小蝶,匆匆介绍以后,阿成先生似乎更加地维诺起来,引领着大家向里走。 直到这个时候封遥和蓝祎才知道,原来他们住进来的地方真的不是什么客栈,而是叫芙蓉山庄的地方,而成老先生就是这山庄的主人。能在这榷场安营扎寨并且有这么大的家业,成老先生的能力可见一斑。不过据他自己介绍,他也只是做些小生意,最大乐好就是喜欢结交朋友,更乐于帮着往来榷场的同胞提供些方便。 这个山庄的确是大,似乎比封遥曾经住过的那个村子还要大。南风叫门的那个地方算是这个庄园的外墙,城墙高大,厚实,每个角落还有专门用来瞭望的角楼,角楼里面偶有人影儿在来回晃动,可想而知那里应该一直有人把守。在成老先生的带领下,他们穿过了一条狭小的甬道,窄的只能容一个人穿过,而就算这么狭窄的甬道也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半地下的巢穴样子的东西,这个巢穴的底端可以看向外面,想必这也是用来观察外面情况的。接着就是过了一条吊桥一样的长桥,吊桥的底下是哗哗的流水,这小桥流水应该是惬意的美景,可再向里面则是一片宽阔的地带,那里可以看到高矮相连的房间,错落有致的庭院,虽然建造简单朴素,可能在这样的地方有这样的规模也实属难得了。 更叫封遥几个人奇怪的是,这个成老先生年纪应该明显地比南风大,怎么说也应该是长辈,更何况他们是要投靠在他的庄园的,可这个成老先生放佛却像是南风的一个奴仆,或者说是这个庄园是南风的,而成老先生就是他的一个管家,这样的俯首帖耳蓝祎倒是经常见,他们家府上的家丁对他的哪个父亲就是这个样子的。 大家对南风的高傲和无礼似乎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可这个成老先生却不以为然,而南风却也似乎受之无愧。 这个简朴的山庄有着一种特殊的味道,封遥在还没有进道这个山庄的大门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那是香料的味道,各色的香料混杂在一处,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却有着某种熟悉的味道。封遥从小就接触香料的,这一点根本难不倒她,不费什么力气她就能辨别出这里面都有什么香,更叫封遥奇怪的是,这其中几味香和自家的香料又是那么的相近。 就连在莫回头待过几日的蓝祎都说,这里有熟悉的味道。 成老先生似乎看出了封遥的疑虑,坦言自己也做着一些贩卖香料的小生意。 封遥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不光是因为这个成老先生能在这里打下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更重要的是他是做香料生意的,在封遥的心中,制作香料那不单纯是一个行业是一个谋生的手端更带着她对萧拯的敬仰,她认为,能够制香的人都是了不起的人!只是眼前这个成老先生实在是了不起的……谦虚。 简单的安置之后,芙蓉山庄举办了规格极高的宴请,重要的嘉宾当然就是到这里打扰的南风封遥一行人,招待的规格可是不低,就连见过大场面的蓝祎都不得不坦诚道,有几道菜肴是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的。 诚然,这里是北境,这里自然就有属于自己的特产,当这些美味珍馐摆上桌子的时候,任凭谁都无法抵挡,更何况是风餐露宿了多日的南风一行人。风卷残云后每个人都是撑的肚皮都要爆开,封遥更是有些要走不了路的节奏,她草草地向成老先生告别,在小蝶的搀扶下向被安排的房间走去。 此时夜已经深了,黑黑的天空无垠地笼罩着这里的一切,闪烁的繁星在那黝黑的幕布上尽情地闪动着它的美。阵阵凉风袭来,封遥只觉得浑身舒爽。 因为封遥和小蝶的离席,宴席上就只剩下成老先生南风还有蓝祎,似乎觉得成老先生和南风有什么话要谈,蓝祎也是一番感谢之后离开,偌大的房厅就剩下了成老先生和南风,他们在那里四目相对,本无一言,可似乎彼此都了解了对方的意图。 蓝祎回到房间的时候,屋子显然已经被打扫和整理过了,床褥崭新都已经铺盖好,蓝祎一下子栽倒在上面,从未有过的舒适感席卷了全身,他很想立刻就和衣而睡,可看着地上浴桶里似乎刚刚准备的浴汤,放佛不冲洗一下都浪费了主人的大好心意,所以蓝祎迅速地脱下了已经接连节日都未曾换过的衣衫,一下子跳到那暖人的浴汤当中。 热气从肌肤的各个地方沁入身体,驱赶着一路所沾染的疲乏,那缭绕在眼前的热腾腾的雾气放佛把人置身仙境一般,要是可以,蓝祎真想在这热水中浸泡一个晚上。 浴桶中看着自己已经有些粗糙的手指,蓝祎第一次真正体会了蓝宏大的关心。当初看着那个坚决反对自己的父亲自己是何等的仇视,可经过了这一路的奔波,蓝祎当初有多恨蓝宏大此刻就有多后悔,倒不是后悔自己跑出来这一趟,而是后悔自己当初不理解父亲良苦用心的忤逆。可就当他的悔恨还未曾蔓延的时候他又想起了母亲,想起了母亲每每的哭号,那仅有的一丝感动又瞬间化作泡影。 第七十一章 尴尬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蓝宏大是个不值当原谅的父亲,只因为他对母亲的暴行!蓝祎从未动摇过自己的信念。 现在已经到了榷场,可以说是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就是如何把自己所带的绸缎卖出去。虽说这绸缎是这榷场的紧俏货,可蓝祎毕竟是第一次来,人生地不熟不说,要是没有南风的帮忙,他似乎都很难到达这里。 眼下把绸缎换成白花花的银子仍旧是蓝祎所担心的头等大事,他最好能找到一个稳定的贩卖渠道,最好还能和一些人建立稳固的联系,这样日后他再来榷场也就有了一丝丝的保障……蓝祎在浴桶里盘算着自己的生意…… 就在蓝祎半梦半醒,似盘算似沉睡中,咣当的一声巨响将他有些混沌的大脑瞬间惊醒,他双眼远睁,眼前竟是一个熟悉的人的身影,她正瞪圆了眼睛看着蓝祎,看着他裸露在浴桶外面的臂膀,看他已经散落打湿的秀发,看他背雾霭笼罩的绝世容颜……封遥就那样痴痴地看着,嘴角儿似乎还露出一丝诡异地微笑,要不是蓝祎开口,他还真不知道这个丫头要看多久。 “怎么?这么垂涎我的身体吗?要不要我起身给你看看。”蓝祎佯装起身的动作将整个浴桶里的水晃动着,一些承受不住的已经涌出了桶面。被蓝祎这么一说,封遥的面颊耳根瞬间通红,她没有被转身体反倒是一双手捂住了眼睛,一张嘴大大地张开,似乎隐约可以看到她的小舌头。 蓝祎皱着眉头那样看着,本来是他在吃了亏,可眼前怎么感觉自己像是施暴者一样?半晌见封遥没有闭嘴道,“麻烦你喊叫之前把门关一下。” “怎么?你还怕别人误会你?”封遥依旧没有拿开手指。 “不是,我是觉得外面的风有些凉。”蓝祎没有一丝一毫要出浴的一丝,相反,封遥似乎还听到了他撩拨水的声响。 “你什么人啊?见到有人来还这么不礼貌的吗?”封遥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有人来?哪里?”蓝祎转动了两下脑袋。 “你不要欺人太甚,我给你十个数的时间,赶紧把你的衣衫穿好,我有话要说。”封遥依旧站在原地。 “那可不行,我这才刚出来你就叫我出去,浪费了主人的这么一番好意,我可担心会遭天谴的。”蓝衣根本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 “蓝祎,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无耻?好,你不听我还不说了,反正要卖绸缎的是你又不是我!”封遥生气地就要离开。 “好好好,我出来!”听到绸缎生意,蓝祎立刻败下阵来,他知道,或许南风有话要托封遥说给自己。 “那你还不快些?”封遥道。 “那你可否先转过去一下。”蓝祎咂摸了两下嘴儿。 “我……”封遥更加地窘迫,她嗖地一下转身,可心里却不知道怎得非常想看个究竟。 蓝祎出浴的声音很大,接着是他翻找衣衫的声音,封遥道,“你就不能快点儿吗?” “我也很想快啊,可这找东西本来就不是我的擅长啊。再说了,这么多年都是别人给我找好了衣衫的,我什么时候自己找过?这第一次总是要磨蹭一些的嘛,你就再忍忍。”蓝祎慢腾腾地套好了裤子,又将中衣反转了好几个个儿才套在了头上。 “就你们这些个少爷毛病多。”封遥噘着嘴巴。 “像我这样的也不完全是少爷啊,一般的妻子也是这么照顾丈夫的啊!你说你啊,早说叫你嫁给我你偏不,如果当初快点儿嫁给我,现在是不是就可以跟我一起洗澡,给我换衣服了?”蓝祎唉声叹息起来,封遥羞得脸都要滴出雪来,她实在无法想像,那个高冷的蓝祎原来也有这么“无耻”的一面! “叫你穿你就快些!”封遥捂起了耳朵,蓝祎忍不住笑了。 “好了,我换完了,有什么话说吧!”蓝祎斜靠在床边,整理着他已经湿漉漉的头发,那微乱的中衣,那散乱的头发,还有那未曾擦干带着水珠的肌肤……一切都带着梦幻的色彩,封遥只知道美人出浴,没想到这浴中的美男也是妙不可言的。 “怎么?没什么要说的了吗?”蓝祎佯装惊诧地看着封遥,那已经绯红的脸颊在灯火的映衬下异常的精美。 “对了,过来!”还没等封遥说话,蓝祎挪动了两下身体给封遥腾出了一块儿地方。 “干嘛?”封遥紧张地向后退了两步。 “你萧封遥也有害怕的时候?”蓝祎装作异常惊悚,中衣因为挪动而露出了里面带着体毛的肌肤,封遥吞咽了两下口水。 “笑话,我会害怕?就算我会怕也不会怕你!”封遥强装镇定道。 “我想也是呢,我可不想我的妻子害怕我!”蓝祎眨了眨眼睛,深邃的眼底泛着黝黑的光芒,封遥又是一阵皱眉。 “好了,我不跟你开玩笑了,过来说吧,顺便帮我整理一下头发。”蓝祎将那带着香气的秀发对准了封遥,封遥惴惴地走上前去,她细嫩的手指在那湿漉漉的青丝上划过,一股暖流从心底已经升腾。 “我哥叫我告诉你,你明天不用急于去寻找买主,先在山庄里休息一天,待他交接完货物会亲自带你去。”封遥的声音异常的柔软,呢喃的声音砸进了蓝祎的心坎儿,他不禁有些微微颤动。 “哦,我知道了。”蓝祎佯装淡定地回答。 “我哥还说,这榷场十分的危险,叫我们不要出去乱逛,在山庄里还算是安全。”封遥继续道。 “这个我可以,倒是你,一直不听话叫大家担心!”只是瞬间的温存,就凭蓝祎这么一句不解风情的话叫封遥气从心生,她将蓝祎的头发重重地落下,噘着嘴巴跑了出去,蓝祎并没有去追赶,他这一身如果追出去不被认为是非礼那才是怪事。 和封遥的无所顾忌相比,小蝶显然更多了几分忧愁和不悦。她来榷场不是贩卖生意来的,更不是欣赏塞外奇景来的,她要寻找她的双亲。虽然在小蝶的心里能够找到的希望依旧是渺茫,可她仍然倔强地想要鼓起心中的希望。 虽然一路上小蝶得到了大家的帮助,可她知道这样的帮助注定不会长久,或许到达了目的地,这一切也就该画上句号了,未来的路还是要靠她自己,未来的艰辛还是要她自己去面对。。 其实小蝶是个倔强的姑娘,她不想成为这个队伍中的一个拖累,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单个大家,尤其是感受到了大家对她发自内心的关心的时候,她的这份愧疚感就愈发地沉重。她本来已经提出了分别的请求,可没想到,不仅连意气用事的封遥拒绝了她,就连小心谨慎对她有怀疑态度的南风都没有答应。 小蝶知道,这是南风对她的怜悯,一路上这个同龄的哥哥对她是照顾有加,那份久违的温暖叫她产生了某种心理上的依赖,她眷恋这样的照顾,贪恋这样的关怀,可她很快就告诉自己,不要沉迷其中,不要把别人的怜悯同情当作应当。 可她不能违背大家的盛情,更不能叫大家对她有任何的失望,所以,她心领了大家的好意,带着愧疚的心情和大家一起住进了这芙蓉山庄。当酒桌上封遥大快朵颐南风侃侃蓝祎彬彬有礼之时,小蝶更多的时候是强颜欢笑,她明眸中闪现的是不可小觑的悲伤。坦白的说,小蝶不善于掩藏自己的内心,她的落寞谁人都晓,只是前途未卜,大家不敢胡乱地担保,也不敢有半分善意的欺瞒,可每个人的心底都在悄悄地企盼,企盼奇迹能够发生,失散能够重圆。 当扶着封遥回到了卧房后,小蝶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本来应该是劳累的小蝶却没有一丝的困倦,在房中憋闷的她来到了院落,她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抬头看着天空的繁星。每每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就喜欢这样看着天空的星星,放佛那里有她久违的亲人,有她梦想的依靠。 北境的风还是凉的,吹在脸上身上很是舒服。小蝶倚在一根柱子上望着天上,脑子里不知道再想些什么。都说女孩子害怕天黑,可小蝶却是个意外,尤其是自己变成了一个人之后就对黑黑的夜空有着格外的眷恋。天亮了,星走了,她的梦也就该醒了。她害怕未卜的未来,她不知道她该如何面对。 无名的幽幽的叹息从小蝶的口中流出,她下意识地去摸了一下脸,冰冷湿凉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泪已经泛滥成河。 小蝶自认为不是一个爱哭泣的人,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莫名其妙地会哭,而且哭得浑然不觉,每每发现的时候泪水已经满脸。是的,哭泣,这是小蝶多年都未曾有过的习惯,可除了哭泣她还能做些什么呢?想要诉说却无人倾听,唯有哭泣才可以稍稍宽慰冰冷的内心,稍稍慰藉寂寞的灵魂吧。 第七十二章 略有失望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一抹浓重的身影儿在她的身后不知道驻足了多久,他看着那道倩影儿凝神惆怅,他看到那抹倩影儿在自己的眼前低声地叹息,他看到月光下那手背上沾染的泪滴,他看到她黯然伤神的神色,可他一直站在那里,虽然没有任何的话语,可内心却因为那道倩影儿的失落而隐隐痛了起来。 小蝶慌乱地回头,满是泪水的双眼中一双专注的眼睛正在看着她。 “南风哥。”小蝶一把抹下了脸上的所有痕迹,她裂开了嘴笑着,月光下的笑带着美好和苦涩,南风有些不知所措,他递上了一块儿准备多时的帕子放在了她的面前,“你放心,待我处理完事情一定会帮助你找你的父母。” 这是小蝶听到的最为暖心的话语,她本以干涸的眼里又闪现出了晶莹的泪珠,那是感动的泪水,那是欣慰的泪水,她慌忙用帕子擦拭,恍然间才查觉,已将那白皙的帕子弄脏,“对不起,这个我会洗干净还给你。” “没关系,送给你了。”南风黝黑的脸上一双眼眸在晶莹地闪动。这个夜是清凉的,可此刻两个人都有了一丝闷热的感觉,可他们知道,他们并不厌其这样的感觉,相反,更想叫这样的感觉来得更强烈一些。 “其实我早就想对南风哥哥说声谢谢……感谢你还有封遥和蓝公子这一路上对我的照顾,要是没有你们,别说去找我的爹娘,能否到达这里都是一个未知数。我心里一直存着感激,只是我身无分文又笨嘴拙腮根本不知道怎么表达谢意才好。”小蝶低下了头去,她说得全是真心话,南风一点儿都不曾怀疑,只是听着这样的话叫他的心底有丝隐隐的痛。 “举手之劳,小蝶姑娘千万不要这么客气。”南风很想去抱抱这个可怜的姑娘,可他的两只手僵硬也只能这样怔怔地看着她而已。 一脸窘迫带着郁闷的封遥从蓝祎的房间里冲了出来,她风风火火地想要赶快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在一个转角儿处,她看到了月光下的小蝶和南风,那两个人似乎在低低地说着什么,听不清,可封遥看到了小蝶抹泪,看到了南风递出的帕子,不知不觉,邪恶滴笑已经挂在了封遥的脸上。她蹑手蹑脚地朝着两个人的方向走来,本向大吼一声吓两个人一跳,可惜一切都被南风看在了眼里,吓人不成反倒被南风吓了一个激灵 ,惊魂未定的她举手就要打南风,可看到眼睛有些红肿的小蝶她停下了拳头,“哥,你欺负小蝶姐了吗?”封遥满脸严肃地质问。 “我怎么会欺负她?”南风觉得被封遥这么误解很是冤枉。 “没有就没有呗,你这么急赤白脸干嘛?难道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封遥朝着南风奸诈一笑。 “你再胡说小心我……”南风佯装生气地伸出了拳头。 “你想怎么样?还想打我不成?我可告诉你,现在可有小蝶姐给我作主,我不怕你了。”封遥拉住了小蝶的胳膊挎了起来,挺着的胸脯哪里是有分毫害怕的意思?这分明就是在示威! “封遥姑娘误会了,南风哥哥根本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小蝶羞愧地解释道,封遥不怀好意地一笑,她趴在小蝶的耳边低声耳语道,“我哥哥人很好的,从来都不会欺负人,不但不欺负人对人还特别的好的!” 小蝶似乎感受到了封遥的挑逗,她红着一张脸道,“封遥姑娘就喜欢捉弄人!” “那小蝶姐可就错了,你以为我谁都喜欢捉弄的吗?只有那些对我有意义的人我才喜欢追弄呢,是不是哥?”封遥朝着南风挤眉弄眼儿道。 “你再在这儿胡说八道小心我真的打你了啊!”南风有些窘迫,伸出去的拳头不知道放在哪里。 “那你就真来打啊!”封遥笑着,那笑声在这黑色的夜里格外的爽朗。南风无奈只能摇头,对这个妹妹,他总是无可奈何。 “好了,不打扰你们这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了,我走了啊!哥,记得替我照顾好我小蝶姐。”封遥调皮地跑开了,就像一道亮丽的风景,总叫人的心情愉悦起来。 “赶紧回房间,别在别人的府上到处闲逛!”南风叮嘱道。 “知道了,你就放心吧!别忘了照顾好小蝶姐!”封遥的背影儿在一个转弯后消失了,南风无奈地看了看小蝶,这个姑娘一直不敢抬头。 “别听我这个妹妹胡说八道。”南风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窘迫出汗来。 “封遥姑娘人很好,我很羡慕她,总是那么的开朗乐观,她的到来总能给人带来快乐。”小蝶的眼睛有些失神,她不知道,她这辈子是否还会有像封遥一样阳光灿烂的日子,她也不知道,她的爹娘是否还在人家,她不知道,如果爹娘一旦出现了不测,她的未来又会如何? 有的时候,羡慕真的是徒劳的,人各有命,封遥就是命好的,虽然没有了娘亲,可有疼爱她的哥哥还有爱她的父亲,可于自己呢?亲人一一离去,放佛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最该离开的。 “我……我也希望你能快乐。”南风舔了舔嘴唇,他一双炽热的眼睛盯着小蝶,眼前这个儿姑娘温顺好性情,她一副柔弱的样子总是能够激起南风的保护欲,不知不觉地就像护在她的身旁。 小蝶明眸中闪现出一丝诧异,薄唇随即轻轻一咧,她笑了,虽然带着几分苦涩和无奈,可终究是笑了,不是什么倾国倾城,可就能深深地打动南风的心,他很想将眼前这个姑娘拦在怀里告诉她,不论能否找到父母,他都会是她的依靠,可又担心自己的鲁莽吓到眼前这个姑娘,所以他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和封遥都是好人。”小蝶低头道,此刻她的内心满是感激,上天对她很是刻薄,可却也算是送给了她好运,能叫她在这样的旅途中遇到封遥南风这样的好人。 清凉的晚风吹动身旁的枝叶,摇曳着发出了低低的莎响,二人都沉默不语,好人,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南风不得而知,可此刻他很想对小蝶说,于她,他不只想做个好人。可就在嗓子眼儿的话语总是有万般的牵绊,想要说出来却是那么的难上加难。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南风哥也要早些休息,这么多日劳累,明日还有要紧事要办。”沉默了半晌的小蝶打破了沉寂。 “哦,哦,那小蝶姑娘快些回去歇息。”南风怅然若失。 “南风哥,再见!”小蝶低着头抿了抿嘴唇。 “哎!”南风多少有些失落,他真想就这么和小蝶待上一个整晚。可惜,小蝶已经走出去了几步远,就沿着刚才封遥离开时候走过的小路。那是一抹被月色笼罩的倩影,和封遥的完全不同,可要和一般的女子相比,似乎又没有什么两样。可就是那样一抹普通的背影儿却叫南风久久不能平复内心的波澜,他站在那里痴痴地盯着那个早已没有了人影儿的方向,良久……良久…… 转天,当封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快到了晌午,南风早已带着自己押解的东西出发,蓝祎也不知道溜达到了哪里,再去找小蝶也没了踪影,放佛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大家都集体消失了一般。 问了几个人似乎都不知道他们的去向,本想着要去拜访一下成老先生的,可总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起床已经是有些尴尬的事情,再去打扰庄主显然不太好。百无聊赖的封遥也只好四处闲逛,正好这也是封遥所愿意做的事情。 昨天来得时候封遥就已经对这个山庄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那完备的防守还有那森严的院落,到处可见却神色凝重绝对不多一言的家丁,还有那哥成老先生……一切都在封遥的心里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多日以来,封遥已经感受到了北境的天气,明明是盛夏却有种秋高气爽的感觉,高远的天空白色的云彩时而变换着姿态,干燥的土地放佛都能砸起灰尘,明明应该是多雨的季节,可一路走了十几天,一天雨夜没有赶到。封遥的脸蛋儿在这样的天气中有些干燥,粉红的嘴唇夜因为这样的天气而微微起皮。不过好在封遥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她只贪婪地享受这样的广袤无垠。 白天的芙蓉山庄和傍晚来临时大有不同,或许是因为光线的缘故,昨夜那被笼罩着的带有神奇色彩的山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有些简陋的房屋,有些房屋甚至比她在村子的时候的还要破败。单凭肉眼封遥似乎无法分辨哪一个居舍是成老先生的,哪一个居舍又是下人的。 封遥不禁撇了撇嘴巴,心想这个成老先生还真是个奇人,有这么多的家丁还有个叫山庄的地方想必也不是什么穷人,再有从昨夜那丰盛的招待来看应该也还算过得去,可这住所怎么就这么的寒酸? 第七十三章 疑惑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封遥猛地想起了京城的冉府,那个冉老爷可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富豪,可他的哪个府邸不也是简朴寒酸? 封遥摇摇头,嘴里嘟囔道,“还真是不理解这些个有钱人的日子。如果要是她萧封遥有了银子,第一件事就是置办一座超豪华的庭院!”可惜,她的梦想还只停留在初级阶段。 封遥就这么一路洞看看西瞧瞧的这儿走走那儿逛逛,很奇怪的是,她本是昨夜才来的,可这一路走过去,放佛她已经成了这个庄园的常客,一下子所有的下人全都认识了她一般!所到之处无不受到了他人的注目和礼遇,“难道这就是芙蓉山庄的特色?”想想那个成老先生的过分前辈,封遥也只能这么猜想了。 不过客气归客气,这里的下人却并不跟封遥搭话儿,封遥每每想找个人问问这山庄的一切,那些人不是笑而不语就是佯装有事匆匆走开,封遥要硬是拉扯攀谈,他们也就索性彻底石化,不仅不笑了,连表情也都消失了。这个庄园里面的人似乎一个晚上全都认识了她似的,所到之处皆受到了毕恭毕敬地对待。 封遥无奈只好不去打扰别人,毕竟自己只是个客,她要是犯了什么错大不了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可这些人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做活的。 不过封遥似乎发现了一件很是奇怪的事情,那就是这么大一个庄园,她也碰到了不少的人,可似乎从来就没有碰到一个女人。别说是不是女主人的,就连女下人都没有碰到一个!这似乎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按照成老先生的年纪他不应该没有妻室的,就算妻子死了没有续弦可妾应该还会有的吧?要是有女主人那肯定少不了女下人的!可为什么?从昨夜到今天的晌午,封遥一个女人的影儿都没有碰到! 这很不寻常!封遥心里暗暗琢磨道。 已经隐隐出现了一道灰墙,似乎这已经就是院落的尽头。封遥似乎有些失落,看来这里还真的不是京城,想当初在冉府那么久似乎都没有把那个府邸给看完,这个叫芙蓉山庄的庄园没想到才走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到头了,看来还真是不能把这里想得太大抬好。 就在封遥转身要往回走的时候,前方看似院墙的一侧却钻出了一只野兔儿,灰黑色的兔毛儿在阳光下泛着光芒,灵动的身躯在草丛里上下跳动,当野兔也似乎感受到了封遥一双贪婪的目光的时候它停止了前进,蹲在那里警觉地张望,封遥岂肯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她蹑手蹑脚地向前,野兔自然是不会傻傻地在那里等待,就在封遥快到的时候兔子一个窝头朝着来时候的豁口儿奔去,一个矫健的蹿跳,就从一个洞口消失了。 封遥赶紧跑上前去趴在那个洞口儿处,那只兔子放佛有灵性一般正蹲在洞口不远处,当看到封遥的头的时候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就在那只神气活现地兔子地身后是一望无际地花海,阳光下红的耀眼,黄的炫目,紫的深情白的款款,原来这是一片花的海洋,这是一片属于花的天地! 封遥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惊色,她惊呆了,忘记了兔子的诱惑和嘲讽,她痴痴地站起身来想要从这个墙头儿翻过一看究竟。 “封遥!”身后有个苍老而又带着几分**的声音叫了她的名字,封遥一愣,回头竟是成老先生。 本以为这个老先生始终都是一副慈眉善目待人谦虚的样子,可封遥此刻看到的成老先生却完全不似印象中的样子,他一双囧囧的眼睛正盯着封遥,手中还多了一根拐杖,封遥不记得他有过这个东西,可此时,这完全不是封遥所要考虑的问题,她尴尬地道,“我只是好奇,好奇这外面的花而……并没有……没有别的意思。”封遥窘迫了起来。在家里的时候,爹爹总是说她无礼她根本不在乎,可到了别人的府上还被人家主人抓了个现行,就算封遥再怎么不拘小节也不可能毫无顾及,所以她愧疚,她忐忑,她有些诚惶诚恐。 “这里不是京城,到处都充斥着危险,你这么冒失地就要翻墙而出,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情,叫老夫如何向你的父兄交代?”成老先生似乎有些激动,或许是被气得也说不清。 “那个多谢成老先生费心,我就是看到……看到这外面的花儿,太好看了,我就忍不住想去看看。”封遥指了指墙外。 成老先生瞟了一眼,如水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道,“那是老夫所种,你要是想看,我叫家丁陪你就是。在这里千万要记住,切记不能到处乱跑。”成老先生拄着拐杖转身,封遥哪敢再单个,也赶紧跟上了他的脚步。 “成伯,你的花儿种的可真好,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花儿。”封遥赶紧想出拍马屁的甜言蜜语哄哄成老先生,老先生没说话,倒是鼻孔哼了一声,“老夫说过,我就是个卖香料的小贩,做些小生意养家糊口而已。” “那您可真是太谦虚了,就您的这些花儿,我也就看我爹种出来过。”听到封遥说到自己的爹,成老先生脚步略微迟疑了一下,可惜封遥压根儿没有体会道,她接着道,“不瞒成老伯,我爹也是制香的,而且手艺还是相当的不错,他不但制香还制作胭脂水粉,之前在我们村子的时候那也是相当有名。现在我们去了京城,没想到京城里的那些个富家妻女也喜欢我爹的香和胭脂呢!如果有机会真应该叫成老伯和我爹见见,也好叫你们互相切磋一下制香的手艺。不过我觉得你肯定要输给我爹!”封遥叽叽喳喳地讲着,成老先生既不打断也不插话,他只是那样不急不徐地走着,放佛封遥说得事情跟他无关,又或是他早就知晓一般。 封遥和成老先生来到了饭厅,这里早已经备下了午饭,见到成老先生回来,下人赶忙将还未端上餐桌的菜肴悉数端上,成老先生让着分要两人纷纷落座,看着满桌子的菜肴,封遥只是奇怪地盯着成老先生。 因为之前的鲁莽,封遥有些拘谨了起来,她本想问问蓝祎和小蝶的下落的,可想着人家根本没有什么理由给你看着这两个人,索性也就将想要问的话憋了回去。没想到这回成老先生倒是主动开口了,“你的那两个好朋友出山庄去了。”一句话,封遥又安奈不住性子叫道,“不是说这里很危险吗?怎么他们就出去了?他们什么时候出去的?出去为什么不叫我?” 成老先生有些皱着眉头看着已经蹿起来的封遥,他已经花白的胡须放佛都因为惊诧而抖动。封遥再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为时已晚,她讪讪地坐了下去小心道,“我的意识是,他们怎么没叫上我?其实我也是想出去的。” “这个老夫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我想他们既然不叫你肯定有不叫你的理由。你既然留下来就好好吃饭,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老夫只是负责你的安全,其他的人,老夫也不会多问。”成老先生这句话说得封遥好生的奇怪,他们之间明明素不相识,可这样看来怎么像是这个成老先生对她萧封遥有着一份独特的责任呢? 封遥自然也是不好意思多问,她索性拿起了筷子吃了起来,心中对外面的惊奇早已经是向往不已,她在脑海中仔细地回忆着自己是如何进到山庄的每一步,又想着刚刚是如何走到那片花海的外面的。这么想来,放佛芙蓉山庄的一切都已经在封遥的心中,如果这样的话,她萧封遥想要出这个山庄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封遥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的微笑,可就在那笑容还未完全消失的时候,成老先生放佛她肚子中的蛔虫一般,说了一句话差点儿没把封遥惊呆。 “这里可是芙蓉山庄,不是你们京城的家,想要从这里出去,除非有我老朽的许可,否则你就算是一条毛毛虫都爬不出我这庄子半步!” 晴天霹雳,封遥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位长者,满府怀疑他如若不是神仙那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知道她肚子里所想?还有为什么他要提京城中的家?难道他对自己从家里溜走的事情也是一清二楚?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知道这么详细? 封遥的脑袋稍微的那么一转弯儿,似乎就豁然开朗起来了,一定是南风,南风怕自己再溜出去闯什么祸,就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了这个成老先生!这个南风也真是的,对一个不熟悉的人说这么多,难道就不顾及她这个妹妹的脸面的吗?想到这儿封遥只觉得胃口欠佳,她看着眼前的一桌子美味佳肴,狠狠地抡起筷子夹了满满一碗,硬着头皮将它们全部吞咽了下去,既然不能好好的玩儿,你不如就好好地吃!吃饱了喝足了,等着他们回来好好地找他们算账! 第七十四章 绝望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封遥的发狠很久都没能得到发泄,不是因为她改变了性情,而是几个人很晚都没有回来。最初的责怪变成了担心,随着夜色的浓重越来越深,实在忍无可忍的封遥只好去求了成老先生,可出乎意料的是,这位仁慈善良可亲的长者对此却不以为意,他气定神闲地劝解封遥要耐心一些。 “感情不是你的亲人在外面冒险,你当然不用着急?”封遥这样的心里当然是冤枉了成老先生的,不是他漠不关心,只是他对自己派出去保卫的家丁更有信心,在北境,如果有人和他阿成过不去,那就是和他自己的命过不去! 时间在滴答滴答地前行,皎洁的圆月从东方升起,慢慢爬上了树梢,渐渐地快要到了头顶,午夜就要来临。要不是封遥实在没有插翅飞翔的本领,她早就冲出牢笼去寻找他们的下落了。可现在,她却只能像一只困兽一样在笼子里来回地逡巡却没有一丁点儿的办法。或许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地等待,还有就是祈祷他们都平安! 这里的夏是凉快的,并没有恼人的知了的叫声,可即便如此,那偶尔传来的蛙鸣还是搅动的封遥一颗本就躁动的心更加的不宁。房间是肯定待不下去了的了,她索性来到了离大门最近的地方,虽然她知道,这外面仍旧隔着三道门,可一旦有人回来,这里还是会听到些许的响动。 一个人的封遥在皎洁的月光下孤独地踱步,没有人前来打扰。 脚下不知道转了多少个来回,封遥机警的耳朵听到了来自外面的响动,接着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封遥立刻扬起了脖子努力地张望,看清了,走在前面的是南风,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人,走在南风旁边的是一袭青衣的蓝祎,那冰冷的颜色和他冰冷的面容一样在月光下泛着不可靠近的青光。身后几个人应该是这山庄的人,封遥是不认识的。 封遥立刻朝着他们招手,“哥,这是怎么了?”几个人近了,封遥看清楚了南风背后的人是小蝶,她双眼圆整,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神色,半张脸似乎都被泪水浸泡过一般发着惨白的颜色,一副身躯毫无力气地伏在南风的身上,看上去像一个死人。 “事情有些不好,待会儿告诉你。”蓝祎在封遥的耳旁耳语,封遥给了他一个埋怨的眼神儿,眼前的这种状况,谁都知道情况不好,可她就是着急是怎么个不好法儿。 几个人护送着南风和小蝶一路想着小蝶的房间狂奔,封遥更是迫不及待地跑到了前面,她第一个冲进小蝶的房间,将床铺整理好,又叫人打了水准备给小蝶擦洗,之后南风才背着小蝶走了进来。他将小蝶轻轻地放在床边儿,小心地将她扶着靠在了一侧,满是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失去了半个魂魄的女子。 “行了,哥,这里交给我,你们先出去一下,马上就好。”虽然不知道什么事情,可封遥心里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了什么。南风在蓝祎的拉扯下不舍地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了封遥和小蝶。只是一天的功夫,眼前这个女孩子放佛从炼狱走回来一般,那个温婉的女子成了一个颓废落寞的少妇,灵动的眼神带着死亡的黑暗,封遥搅了一个帕子轻轻在小蝶的脸上擦拭,她这才近距离的发现,这张白皙的脸上已经满是风干的泪痕。 封遥的心里有一丝隐隐的痛,她见过别人忧伤,可从来没见过人如此的忧伤,要不是有什么塌天大祸,谁会如此的糟蹋自己?擦拭完毕,封遥又给小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将她平放在了床上,她在她耳边轻轻耳语,叫她不要多想好好睡一觉,可小蝶放佛什么也没听到一般,一双大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床铺的上面,就那样死死地盯着。封遥有些害怕,有些担心,更有些可怜眼前这个弱女子。 南风已经迫不及待地走了进来,见一切都安顿好,他不顾一切地坐在了小蝶的床边,她不说话,他就那样陪着她不说话。封遥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走出了房间,外面不远处,蓝祎正在等着她。封遥款款向着蓝祎走去,她的眼中早已没有了责怪和怨恨,还没等开口,蓝祎道,“小蝶的父母都已经亡故了。”封遥的脚步猛地一顿,她的猜测没有错,虽然之前大家的心中也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猜测,可没得到真正的证实之前谁也不会去相信这样残酷的事实,眼下,看来到了不得不信的地步了。 “其实昨天晚上南风哥就已经大概知道了情况。”蓝祎舔了舔嘴唇,这也是他后来听南风说的,就在昨夜成老先生宴请大家过后,几个人都相继离开,独独留下了南风和成老先生,他们之间相互攀谈了两句,南风提到了小蝶来这里的原因。 “你们那么早就知道了,独独不肯告诉我?”封遥噘起了嘴巴。蓝祎摇头。“不是不肯告诉你,只是成老先生也不确定,所以南风哥也不好下什么定论。当时南风哥正在和我说着这件事的时候,正好被小蝶撞到了,所以事情也就无法隐瞒下去了。” “成老先生还真是百事通。”想起白天一天的遭遇,封遥对那个第一印象还不错的成老先生颇有微词。 “当时成老先生提起,在去年的夏天有两个从南方过来走榷场的一男一女,女的遭到了恶霸的欺凌,男的要去给女的报仇,结果不但大愁未报,自己却搭上了性命,女的无法忍受失去丈夫的痛苦也跟随而去。”蓝祎讲得有些动情,封遥的眼眶早已经湿润。 “那现在是确定了那对男女就是小蝶姐的双亲?”封遥问。 “应该是吧。我们今天就是去了当时那对男女住宿的地方,向一些人问了一些小蝶提出的问题,根据回答,大概是可以确定地了。”蓝祎交代道。 “想不到,小蝶的爹娘经是如此的刚烈如此的痴情。”封遥喃喃道。 “我听过后也很是震惊,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有如此伉俪,从前,我以为,这样的故事只存在在书本里。”蓝祎深邃的眼眸望着封遥。 “这么大的事情偏偏少了我?”封遥因为没能陪在大家的身边而有几分自责。 “当初我们也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还有就是,当时的你睡得正香,所以,我们也就没打扰。” 封遥叹息了一声,她未曾感受过失去亲人的痛苦,至少在她的记忆中没有这样的苦痛。她从记事的时候就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也没有什么亲戚,身边就是萧拯和南风整天陪伴着她。 好多人会觉得封遥是一个没有娘亲的可怜的孩子,可在封遥的心里,那个没有印象的娘亲并没有带给她什么苦痛,相反,到现在为止,她过得很是快乐。 “小蝶真可怜!”封遥回望了一下小蝶的房间,那里灯光依旧,南风的身影在窗子上留下了一道浓墨的黑影儿。鼻子一酸,封遥的泪已经簌簌地落了下来。 “人生无常,我们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握好今天。”一根手指在封遥的脸颊上轻轻划过,那上面沾染了封遥清澈的泪珠,那晶莹的泪珠在月光下发出了闪耀的光芒。 “所以,你以后要对我好一点。”封遥动情地抛却了少女的羞涩,她一头扎进了蓝祎的怀里,那并不健壮的胸膛原来也是那般的温暖。 蓝祎显然是受到了几分惊吓,突降的幸福叫他的嘴角儿剧烈地抖动了几分,本来平静的身体哆嗦了两下,心脏开始加速跳动。他迟疑了一会儿,哆嗦地将双手扣在了封遥的腰间,原来这个女孩子的腰肢是这么的纤细,虽然早些时候做衣衫的时候有所了解,可真的用双臂去丈量还是有些惊喜。 封遥没有反抗,她也伸出了手扣在了蓝祎的腰间,这一刻,两个人的心贴在了一处,这一刻两个人真正地了解了对方的心跳的瞬间。 “你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好好听。”封遥道。 “休想就这么占了我的便宜!”刚才还柔情似水的封遥猛地将蓝祎一把推开,闹得蓝祎一脸的惊诧,当两个下人从身边经过后,蓝祎才恍然大悟起来。 “来!”见人走后,蓝祎又张开了双臂。 “干嘛?”封遥向后退了两步问道。 “继续听我的心跳声啊!”蓝祎满脸的幸福。 “谁稀罕听?我才不要呢!”封遥撇了撇嘴儿。 “你还真是奇怪,明明刚才还说好听的呢!都怪那两个人,早不经过晚不经过,偏偏这个时候经过!”蓝祎的脸上无限的惋惜,封遥看了都忍不住乐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她就又黯然伤神起来。 “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与其像之前那样抱着幻想活着还不如现在这样痛苦哥明白。眼下对小蝶姑娘来说,伤心或许还太早,她还有一些事情要去面对,因为,她父母的尸骨还没有找到。” 第七十五章 我喜欢你像你喜欢我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难怪小蝶姐会那个样子,换谁都无法承受……”封遥不太认同蓝祎的看法,她宁愿小蝶那样幻想地活着也不要她经受现在这样的苦痛。 “小蝶姑娘岂止是伤心……好几次都晕厥了过去。”蓝祎也瞟了一眼那窗子,他眼中也满是的同情。 “如果有一天我要是走了,你会不会为我难过?”封遥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个问题,看得出来蓝祎有些不高兴,他黑着脸道,“我警告你,不是所有东西都有如果!我不允许你发生这样的如果!” “干嘛这么严肃,我只是做个比方……” “比方也不可以!你这个丫头一直都不肯听话,等成亲以后我一定要叫你知道什么叫三纲五常!免得你一天到晚这么无法无天!” “我哪有无法无天了?”封遥睁圆了眼睛。 “没经过我的允许就胡乱如果,这还不是无法无天是什么?我警告你,我不但不允许你如果,还不允许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独自离去,去哪里都不可以,知不知道?”蓝祎用力地将封遥搂在了怀里,紧紧的,紧紧的,像个要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你这是不想叫我死还是想我快点儿死啊?”封遥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啊?怎么?怎么了?”蓝祎紧张地看着封遥一张已经别红的脸。 “你都要快勒死我了!”封遥又咳嗽了几下。 “你什么时候这么娇气了?”蓝祎虽然这样说着,一双手还是爱抚着抚摸起了封遥的后背,他从来没有过今天这样鲁莽的举动,这些男男女女的卿卿我我是他平素所不齿的,可今天自己做起来却觉得感觉分外的美妙,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男女在一起还可以这样的愉悦。 “行了,行凶之后又来示好。”封遥别过了身去。 “我哪有行凶,明明是你自己太娇气!我警告你啊,成亲以后可别想着做蓝府的少奶奶,就算你不管府上的活儿,绸缎庄你总是要帮忙的,我的生活起居你总是要照顾的,还有我的衣食住行,还有……” “我怎么听着感觉你像个瘫子呢?”封遥一句话把个蓝祎气乐了,他两只手揪住封遥的两个脸蛋儿摇晃起来,“叫你再说!叫你再说!我要是瘫子,你就是摊子的妻子!咒我对你绝对没有好处知道不知道?” “耍流氓?谁说要和你成亲了?”封遥羞臊的满脸通红。 “当然是你,我已经想好了,这次回京城我就去向萧伯父提亲!”蓝祎一本正经道。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 “我当然知道!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之前听你的话就是个错误!为了弥补这个错误,我必须尽快把这件事办成!” 封遥看着,看着,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道,“蓝祎,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封遥撑着下巴问道。 “喜欢我什么?我倒要好奇地问问,我有哪里不值得喜欢吗?”蓝祎竟然一本正经地问,好在封遥早已经习惯了他的自命清高,她也严肃了起来道,“我喜欢你的真诚。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手的事情吗?”封遥问,蓝祎点了点头,“怎么会忘记。” “是啊,太难忘记了,当时的你灰头土脸紧张兮兮,躲在那力完全就像一个盗贼,我上前本想去抓贼的,可没想到却抓到了一个小白脸儿,长得还有几分精神。我当时就在想,这不会是哪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偷跑出来了吧?穿得人模狗样儿的怎么在那儿鬼鬼祟祟?” “你注意用词好不好?”蓝祎皱着眉头佯装不悦。 “我这也是实话实说的嘛!后来我就问你发生了什么事,按照一般人的思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肯定会含糊其辞,可没想到你却那么大方地告诉了我实情,而且是真真的实情,完全不带任何的虚假。”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在京城,有谁敢拒绝钟家?我蓝祎可是头一份儿,我骄傲还来不及呢,干嘛要隐瞒?”蓝祎挺起了胸脯。 “能别这么自吹自擂吗?忘了叫你害得钟家小姐有多惨了?”封遥一句话,蓝祎脸上的得意完全消失了,对那个女孩子,他还是有几分愧疚的,尤其是在知道了她要嫁给杜师繁的时候,那分自责就会愈加地浓重起来。 可能话题有些太过沉重,好半天,封遥和蓝祎都没有说话。 “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觉得愧对过别人什么,直到钟小姐去我的店里……”蓝祎大迫了沉默道。 “不过我并不后悔,尤其是遇到了你,我更加绝地我当时做得很对!你问我,你喜欢我什么,那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蓝祎偏着脑袋问道。 “我?我那么多有点我怎么会知道你喜欢哪个?”封遥也顽皮地学者蓝祎的样子歪着脑袋。 “我喜欢你的没心没肺,我喜欢你的简单大方,我喜欢你的不拘小节,我喜欢你的刁蛮任性,我喜欢你的恣意妄为……” “你确定你要这么继续说下去吗?”封遥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盯着蓝祎,那里面已经喷射出了火焰。 “我还喜欢你的冲动不讲道理……” “你还说?”封遥真的生气了起来。 “可就是这样的你却善良,仗义,果敢,敢当,是一般男子都比不上的。封遥,你说你喜欢我的诚实,在我心里你何尝不是真实不做作?”蓝祎眼中闪现着真诚,他深情地望着封遥,这么多年,他从未对人敞开心扉,更未对人做过任何的誓言承诺,可眼前的这个女子,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子却霸占了他全部的心扉,就在蓝宏大拒绝他来北境的时候,他心里何尝不有对不能陪在眼前这个女孩子身边的不舍和眷恋? 很少看到蓝祎这般的动情,封遥腼腆地一笑,“我哪里有你说得那么好?” “你的好的确不怎么明显,只是我慧眼如炬……” “蓝祎你……”封遥举起拳头就要打,蓝祎再次朝着小蝶的房间努了努嘴儿,封遥乖巧地闭上了嘴巴,只是一双小手的食指和拇指在蓝祎那单薄衣衫覆盖的胳膊上用起了力气,蓝祎一张平静的脸上开始起了微微的变化,微微变成了波澜,最终实在忍受不住强行将封遥的魔抓推开,“你还真使劲啊?” “当然真使劲了,假的你能长记性吗?”封遥得意地扬起了脸来,蓝祎看着那份独有的乖张慧心地笑了。 房间里传来了南风的急切地喊叫,封遥和蓝祎互相对视了一眼知道事情不妙立刻奔了进去,只间小蝶姑娘双眼紧闭,双唇紧咬,脸色铁青,全身剧烈地蜷缩在一处,南风在一旁用力地掐着她的人中,半晌还没有任何的反应。 封遥见状立刻走上前去,她推开南风伸出了自己的食指和中指,不消片刻,小蝶咳嗽了两声,紧绷的神色渐渐地舒展开来,南风封遥和蓝祎才都舒了口气。 “吓死我了!”南风摸着胸口,封遥看了一眼,要知道南风的力气那可绝对要比她大,手法也要比她娴熟,只是因为躺在床上的是小蝶,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叫他不忍心下此重手。这件事情后,小蝶的上唇处留下了一块儿青黑色的痕迹,好久都没有下去,南风每每见到都会埋怨封遥一阵,害得封遥好长时间都只能躲着南风走。 “小蝶姐,你可千万要想开些。”封遥报着小蝶,那个眼神呆滞的姑娘神色恍惚地看了看眼前的封遥,她已干涸的眼眶中再次充盈了泪水。南风紧张地赶紧递过帕子,封遥却并没有接,她只是轻轻拍着小蝶的身子,柔声细语地对她道,“想哭就哭吧,把一切委屈伤心都哭出来,我会在这儿陪着你!” 一句话,小蝶原本还压抑的情绪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眼眶中的泪水也终于不再打转再次决堤而出,泪水沿着小蝶的脸颊滑落打在封遥的胳膊上,一滴滴,一点点,渐渐的,封遥的胳膊处已经染湿了一大片,可她完全不去理会,只是那样神情专注地看着小蝶,小心翼翼地抱着这个比她还要大上几岁的姐姐。 这个时候的小蝶是脆弱的,她扮演了那么久的坚强终于是被现实给摧垮,她要去寻找她双亲的尸骨,她要将他们安葬,她要筹划自己的未来,她要考虑自己的生存,她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留给小蝶的时间或许只有今晚,只有今晚还可以叫她如此的放纵,等今晚过了,等明天的太阳升起,她就要做回那个坚强的小蝶,去面对一切,去承担一切。 泪水,可以洗刷一个人的心伤,泪水,可以冲淡一个人的苦闷,泪水可以教会一个人的成长,在泪水中,小蝶的哭声渐渐地停息,她退败的身躯在抖动中渐渐趋于平静,轻微而有节奏的呼吸声响起,看来,她累了,她乏了,她睡了。封遥就那样自始至终地抱着她,看着东方的天空升起了鱼肚白。 第七十六章 挽留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北境的大好天气终于影来了一行人到达后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的小雨接二连三地下了正正三天,就连成老先生都说,他在北境这么多年都很少见到阴雨连三天的情景。 雨密密斜斜地从天空中飘来,多如牛毛,叫你睁不开眼,远处的景,近处的人一切都在这阴雨中模糊不清。小蝶在床上就那样静静地躺了三天,很少说话,很少吃东西,南风一直无微不至地守在身边,可也只能是那样守着,既不能给与什么宽慰又不能给出什么解决的办法。封遥也是望着小蝶发愁,至于蓝祎,虽说没有兄妹俩那份带有感**彩的关怀,可毕竟,几个人一路走来也都有了或多或少的感情,小蝶的苦闷于他也不会是什么开心的事情。 几个人的心情在这阴雨天中也发起了霉。 第四天一大早,天终于是晴朗了起来,原本还算是凉爽的天气也在这一天日出的时候有了很大的变化,封遥这才发现,原来这里也有这么热的天! 小蝶难得的在早晨的时候梳洗了一番,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兆头,可没想到这个倔强的姑娘因为伤心过度身体过于虚弱,只是站立了一会儿就头晕目眩了起来,大家原本稍稍宽慰的心也都再次紧张了起来。可叫几个人更为担心的是,小蝶竟要出门去寻找她双亲的尸骨!此时的任何劝说都抵挡不了小蝶的决心,南风思量了半晌终于答应了,可前提是必须要有大家的陪同,更重要的是她要先吃东西。 要求算是勉强答应了,可小蝶也只是草草喝了两口粥,执拗的她强行出门去了!好多时候,上天总是故意捉弄人的,原本难以寻找的双亲的下落在那么几句闲聊之中就有了答案,可接下来他们要寻找的尸骨却接连几天都毫无音讯。 坦白的说,榷场这个地方确实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每年像小蝶父母这样死于非命的人不能说不计其数,但也绝对不是凤毛麟角,想要在那么多的尸骨当中找到哪两具是小蝶的双亲的,那简直是难上加难。 更何况,小蝶父母本就是一个外地人,能够知道他们的下场已经是实属万幸了,怎么还能够强求呢?成老先生也曾暗暗地提示,找到尸骨的可能性几乎是渺茫。 这个消息是沉重的,也是在每个人的心底隐隐的不敢明说的。这天,小蝶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东奔西走,相反大家跟着她来到了曾经是她双亲住过的小屋,在出入小屋的必经小路上,小蝶双膝跪了下去,她纤细的双手触摸那曾经带有她双亲足迹的土地,一滴一滴的泪落了下来。大家看得很是心伤,封遥更是不忍地扭过了头去。南风蹲在了小蝶的一旁,她哭泣,他只能这样默默地相陪。 小蝶拿出了一个早已经准备好的布袋,就在大家都莫名其妙的时候,她那纤细的手指抠向了那脚下那片土地,一点点向下,一点点用力,抓起一块块儿已经被雨水浸湿尚未完全干燥的泥土,小心翼翼地,谨小慎微地将它们装进那个袋子,接着又是重复着抓土,重复着装袋,直到那个袋子被装满,小蝶的手已经抠出了血的痕迹。 大家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没有人去帮忙,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小蝶在替她的双亲尽最后的孝道,这个忙谁也帮不了! 阳光在荒凉的北境肆意地挥洒,没有人会记得这里一年前发生过多么凄惨的事情,没有人知道那件事情对眼前这个弱女子的影响,更没有人理会小蝶肝肠寸断的心情。在成老先生的帮助下,小蝶在北境可能是她双亲最后离开的地方置办了一个空空的墓穴,那里面小蝶剪下了自己的一缕青丝,希望自己的气息能够陪伴在双亲的身旁。 一切都已经过去,小蝶似乎也在最初的绝望痛苦中有所缓解,蓝祎也在这样的空当儿开始寻找买家。的确如萧拯所说,绸缎在榷场就是一个抢手货,尤其是蓝祎的绸缎无论是品质还是花色那都堪称上乘,很快就被一抢而光。虽然银子是赚到了,可眼看着回城的日期已经临近,想要找到的合适的稳定的买主问题还一直悬而未决。 或许人真的不能太贪心,初次尝试能有这样的收获也应该是满足的了,可蓝祎偏偏就是一个执拗的人,他要做的事情必须要尽善尽美。关键时客,还是芙蓉山庄的成老先生提出,要是蓝祎相信他,大可以把绸缎托他负责倒卖,也就免去了他来回的奔波,不过他有一个条件,要按照市面儿上的行情给他一定的酬劳。 这个要求当然不算过分,蓝祎当即答应了下来。 一切事情都已经办的妥当,离别的时刻也最终来临。临行前成老先生照例给大家伙安排了丰盛的践行晚宴,在大家的依依不舍中,一行人在转天晨曦之际启程。 再见,榷场,你好,京城! 当四个年轻人在旷野中策马驰骋的时候,几个人的心情可以说是各有不同,可经过此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收获,这对他们来说才是真正的历练。尤其是小蝶,她不仅结交了封遥南风蓝祎这样的朋友,更了却了自己心中的一个遗憾,虽然是遗憾,可毕竟却是了了的! 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分外熟悉的土地,无垠的狂野飘荡着花草的芳香,强劲的马蹄之声在脚下声声响起,遥远的京城里的亲人在微笑着招手。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带着遗憾的美好,带着失落的美好,带着些许复杂之情的美好。 一条潺潺的小河在身旁缓缓地流过,几个人都纷纷下了马,这里已经远离了北境,少了榷场地隐隐硝烟,这里应该算是安全地地带。几个人口渴,纷纷将马迁到河边去饮水。封遥撒着欢儿地奔跑第一个到了河边,她双手捧起透亮地清泉美美地喝上那么大大地一口,幸福原来也不过就是这样地滋味罢了。 蓝祎装作若无其事地来到了她地身旁,那河水中俊朗的倒影随着波纹缓缓地晃动,蓝祎也在看着那水影儿,因为那里有封遥一张甜美地笑脸。 “你不渴吗?”封遥仰起脸儿来问道。 “还好。”蓝祎地目光缓缓地掠过天边的白云。 “什么叫还好,渴就喝点儿嘛,这水甜得很。”封遥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 “是吗?”蓝祎低下了腰身,就在他的脸接近河水的时候,封遥一双邪恶的小手用尽了力气在河水了一撩,冰凉的河水泛着晶莹的亮光朝着蓝祎俊朗的面容上呼啸而去,凉,舒服的凉爽! 蓝祎猝不及防地闭起了眼睛,任由那水在自己的脸上身上恣意地流淌,耳旁响起了封遥银铃般爽朗的笑声。 小蝶也已经下马,南风将她带到了一旁的树荫下,自己则替她打好了满满一壶的水递到了嘴前,“解解渴。” 小蝶迟疑地看着那水壶,她眼底泛着不舍的光。 “怎么?有哪里不舒服吗?”南风紧张地问,小蝶摇了摇头。几天的功夫,这个原本就消瘦的姑娘更多了几分颓废,塌陷的眼眶中一双不满血丝的眼睛在游离,每每小蝶不说话的时候也就是南风最为紧张的时候。 “哪里不舒服就说出来……”南风接着问道。封遥似乎也看出了小蝶这边的不对劲,她抛给蓝祎一个帕子就奔了过来,蓝祎擦了擦衣衫也随即走了过来。 “怎么了?小蝶姐?”封遥一下子坐到了小蝶的身旁,她拉起她的手,恍然发现,在这样大热的天里,小蝶的双手竟然冰凉! “小蝶姐?”封遥的这一声尖叫把南风吓得不轻,他忘记了男女有别一下子抓住了小蝶的手,那凉从指尖开始渗透到了心底,将原本不安的心搅动。 “小蝶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南风抓紧了那双手就要往怀里拽,当看到小蝶由于羞涩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那双抓着的手不忍地慢慢地松开。 “我没事,只是手有些凉而已。”小蝶裂开了嘴角儿,那笑容别提有多难看。 “小蝶姐,你有事一定要和我们说啊!”封遥语重心长起来,不料小蝶点了点头,“我的确有事要和大家说。” “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一定照办!”南风显得有些激动,他不顾封遥和蓝祎惊诧的目光,现在的他眼里心里全是眼前这个柔弱的曾经被他略有怀疑的姑娘。 “自从认识大家以来,大家都给了我特别多特别多的照顾,我小蝶一个弱女子能结识大家的确是我的幸运。可惜,我的出现一直给大家带来的却是麻烦。如今,我父母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我也该是时候离开了……”小蝶忍着眼眶中的泪水,轻柔的语声带着些许的哽咽。 “你要去哪里?你能去哪里?”封遥焦虑地问道。 第七十七章 一波又起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世界这么大,怎么就没我一个安身之所了呢?你放心,我比你看到的要坚强。”小蝶拉着封遥的手,她从心底里喜欢感激封遥,更从心底里羡慕封遥,她所拥有的阳光,她所拥有的率真,她所拥有的坦诚,一切都叫小蝶好生的羡慕,分别在即,既有羡慕更有不舍。 “不行,我不答应!你是坚强,可你毕竟是女孩子,我们既然都已经认识怎么可能再置你于不顾?别说我不答应,我哥也不会答应!是不是,哥?”封遥朝着一直不语的南风道。 “就是,小蝶,和我们一起回京城吧。”南风的语气很是诚恳,可小蝶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能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怎么会是麻烦?我们都很乐意帮助你的,我们一点儿都不觉得麻烦!不是吗?哥?”封遥恨不得逼迫南风立刻给小蝶一个誓言,可惜,这样的事情她萧封遥或许能做出来,南风却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不是他不想,只是他不想给小蝶太多的压力。 “小蝶姑娘,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天,难道你有感觉我们嫌弃你是个麻烦了吗?”南风反问道,“怎么可能?”小蝶慌乱道。 “既然没有那为什么选择分开?”南风问。 “缘聚缘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小蝶带着些许的无奈。 “缘聚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小蝶姐,你不要想太多,我们这里每一个人都不会觉得你是个麻烦,相反,你要是现在执意要离开对某人来说才是真正的麻烦。”封遥再次瞟向了南风,南风只觉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他不无尴尬地给封遥使眼色,可这个姑娘哪里肯听他这个哥哥的话? “那是大家心好。”小蝶会意地低下了头去。 “既然知道我们大家心好,那小蝶姐也不妨好心一回,帮帮我们如何?”封遥道。 “我?帮你们?我能做什么?”小蝶迟疑地问。 “我们家在京城呢开了个卖胭脂水粉的铺子,这个铺子呢平素都是我爹来打理。现在爹爹的年纪也大了,他一直想找个帮手,可一直没有找到称心的。我哥在镖局是指望不上了,我嘛……你也知道,我是个坐不住的人,不妨你行行好,去帮帮我爹,好不好?” “这个好!这个好!这个好!我怎么没想到呢!”南风第一个拍起了巴掌,那裂开的嘴角儿都要开到了耳边儿。 几个人都莫名其妙地盯着南风,几双眼睛似乎早已经把他看破。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南风尴尬地问。 “因为我们从来没见过你这么高兴啊!”封遥毫不犹豫道。 “你这个丫头……”南风窘迫了起来。 “小蝶姐,看到了吧!我哥都这么同意了,你就答应了好不好?” “这个……我……” “千万不要为难了,你都说过了,我们帮了你那么多,怎么?我们求你答应这点事你也这么犯难吗?”封遥将军道。 “这个倒不是……” “不是就好了。来,咱们好好喝水,好好吃饭,好好赶路!”封遥随即替小蝶做了决定。 “怎么这么快就要吃饭了吗?”蓝祎问。 “这日头都在头顶了,你不饿你的肚子还不饿吗?你这个人不要太自私,赶紧的把成老先生送我们的好吃食都拿出来,小蝶姐,你可得多吃点儿,到时候我爹要是瞧见你这么弱不禁风的再不用你,那你可就帮不成我们了,你要知道,你要帮不成这个忙,我哥可是会很伤心的……所以,你一定要多吃点儿,好好养足了精神,容光焕发地出现在我爹面前……”封遥喋喋不休起来。 “小蝶姑娘,咱们先吃着。”南风递给了小蝶一块儿干粮和肉。 “怎么这么偏心?没有我的?”封遥噘起了嘴巴。 “你这嘴不是很忙吗?我不好意思打扰!”南风诡异地一笑。 “你……”封遥要打。 “好了好了,我给你!”蓝祎递上了食物,几个人在大树荫下痛快地吃了起来。 风餐之后,几个人纷纷上马,这次的他们将毫无顾及,一路上飞奔直奔他们心心念念的京城而去! 回去的路远比来时的路要更加的轻快,对于南风来说,这次押镖更是他永生难忘的一次,也是他到现在为止最快乐的一次。 京城仍旧是一如既往的繁华和热闹,离开多日的他们感受到了那份久违的亲近之感,只是京城的天气的确是比北境热得多,比他们离开的时候更胜一筹。盛夏的酷热给几个人带来了少有的疲惫,可为了能给家人一个惊喜,几个人都故意把归来的日子推迟了一天。所以,当封遥和南风还有小蝶出现在莫回头的时候,就连一向沉稳的萧拯都不免有些吃惊了,他嗔怪地指着封遥道,“这个鬼主意一定是你出的。” “爹,你竟知道冤枉我,我可是巴不得都早一天告诉爹呢!”封遥拉扯着萧拯的胳膊撒起了娇来。满身的汗水气息扑面而来,萧拯爱惜地摸了摸封遥的头,那眼神早已落在了站在后边的小蝶身上。 撒过娇的封遥将小蝶拉到了萧拯的面前道,“爹,你不是埋怨哥哥没有给你找到合适的帮手的吗?这个任务我替他完成了!安小蝶,温柔善良心细手巧的小蝶姑娘,她以后会在制香上助你一臂之力!” 萧拯貌似平静祥和地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小蝶,多年前的萧拯就是吃了遇人不淑的大亏,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他格外地小心谨慎,从不轻易地去相信一个人。对于眼前的这个不速之客,萧拯显然也心怀警惕,可既然是封遥带回来的人,他从来不轻易地回绝,只是稍稍点了点头,以示待客之道。 “爹,小蝶姐也是个可怜的人,你对她可不要太凶哦?”封遥把小蝶推到了萧拯的面前,她了解她的爹,也知道她的担心,不过她也相信,时间能证明一切。 “就是,爹,有小蝶姑娘在这里帮忙,我也会安心。”南风搓了两下手,他一向很少做什么表态,今天能这么主动也是难得,于是萧拯淡淡笑了笑道,“既然你们兄妹都这么有孝心,那我还能说什么呢?不过小蝶姑娘,我这里虽然没有什么重活儿,可却需要极其的细心和耐心。”萧拯叮嘱道。 “爹,这个你放心,小蝶姐最不缺少的就是这个!”封遥打包票道。 “封遥姑娘谬赞了,小蝶自当尽力。”小蝶弯腰施礼,萧拯点了点头。 就这样,小蝶入住莫回头的事情算是这样有了定论。至于说她住的地方,在这里倒显得不是什么难事,也不是说莫回头房间太多可以随便挑选,恰恰相反,这里小的没的可选!想当初蓝祎入住的时候是和南风挤在一个屋里,那现在小蝶来了,那自然是要和封遥一个房间了。 封遥没有什么不乐意,小蝶就更没有什么推辞之理,大家这也就算是安顿了下来。 至于说在京城分手后的蓝祎首先去了兴隆绸缎庄,可惜不凑巧,绸缎庄大门紧锁根本没有营业的迹象。蓝祎心生怒气,埋怨南小二在他不在的时候竟然敢私自关门,心里盘算着等到开张的时候如何教训他一顿。 不得已,蓝祎也只好回了自己的府上。当然,对于蓝祎第一次出远门又平安归来,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有的,欢喜的人是表现在脸上,悲忧之人当然只能隐藏在心里。蓝宏大自然也是高兴的,他已经得到了消息,蓝祎的北境之行进展的十分的顺利,不日将会归来。 蓝祎的能力得到了证实自是高兴不用说,可他隐约地发现,府上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算蓝宏大三缄其口,可他还是很快从一些人的嘴里打听道,有人出事了! 出事的人是钟沐儿,就是那个被蓝祎退婚的钟家大小姐,那个数日之前还活蹦乱跳的女子,那个数日之前还谦虚有礼的女子,那个大家闺秀的小姐,在蓝祎离开京城的月余之内死了! 这是一个震惊的消息,别说刚刚知道消息的蓝祎被惊地目瞪口呆,就连已经知晓了消息的小六子此刻也是满脸的落寞和哀伤。 “少爷,你也别难过了,这事儿说起来也不怪我们!”听风阁中,小六子在不住地安慰着蓝祎,这个在蓝府中少有的忠心奴仆对蓝祎可谓是理解同情,在蓝祎闭门不出的悠长岁月中,在全府上下都对这个实至名归的大少爷嗤之以鼻的日子里,小六子竭尽自己所能地照顾蓝祎没有丝毫地二心,对蓝祎来说小六子既是仆人也是朋友。所以,对小六子说得事情蓝祎从来都不会怀疑,更何况这种事情,不论是小六子还是别人都没有说谎的道理。 想当初就在蓝祎出发之前,钟沐儿曾经到店里做过嫁衣。当时的钟沐儿是满脸的悲伤满心的绝望,蓝祎心里虽然也是几许的悔恨,可没有人会想到,这个温顺贤良的姑娘会走上自杀这条绝路! 第七十八章 祭拜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一个鲜活的生命,一朵待开的鲜花,一个乖巧的灵魂,皆因为一个无赖之徒的丑恶行为而中途凋零。而那个无赖之徒即将在数月之后成为钟沐儿的新郎,那个人就是杜师繁。 按说以杜师繁的家资能够攀上钟世威的千金,那绝对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如果不是因为蓝祎退婚闹得满城风雨,想必钟世威也不会同意这门提亲。可事情就是这么的无奈,虽然知道杜师繁的为人,可也无奈只好做此选择。 已经成为钟家准姑爷的杜师繁显然对这上天掉下来的馅饼甚是欢喜,为了表达自己的孝敬之情,在其父杜光耀的嘱托下,带着礼物前去孝敬未来的岳丈老泰山大人。虽然钟世威对这个未来的姑爷并不满意,可事已至此也只好硬着头皮接待。 一顿酒足饭饱后,温饱思淫欲的杜师繁找到了钟沐儿的房间,温婉可人的钟沐儿一下子叫杜师繁春心大动,索性也就要动起手来,钟沐儿乃是大家闺秀,深得祖宗之礼的教会,对他这样的无耻行为深恶痛绝,当即予以拒绝。可谁料,当天的杜师繁或许真的是酒壮熊人胆,竟然对钟沐儿要霸王硬上弓! 可惜,这毕竟是在钟家,这大小姐在房间里大吵大闹不可能没人知晓,很快,房门就被踹开,钟沐儿虽然满身的狼狈可总算还是保住了名节,杜师繁在钟世威的一顿痛骂之下狼狈地逃窜。 虽说事发之后钟世威大发雷霆,可毕竟两个人已经有了婚约,更何况自家的闺女已经被退婚一次,这次再不了了之,这传扬出去,对钟沐儿不好不说还会连累自己的家旺。所以,爆发之后的钟世威还是选择了隐忍,只盼着成亲的日子一到,赶紧将钟沐儿打发出门。 可惜,钟世威永远也等不到自己的女儿出门的日子了,就在事发地当天夜里,小竹伺候钟沐儿休息后,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却选择了最最决绝的方式离开了人世,悬梁自尽! 钟家小姐上吊自杀的事情像是给热闹的京城投了一记响雷,顿时间,街头巷尾对这件事的议论甚嚣尘上,各种流言蜚语也开始漫天盖地的袭来。刚刚经历丧女之痛的钟世威还要忍受无端的谣言,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发迹一来的奇耻大辱!别说是钟世威,就算任何人也不可能咽下这口气,他放出话来,誓要致他女儿于死地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钟家的老爷终于是发怒了,杜家自然是首当其冲,可杜光耀本就没什么根基,能在京城混迹无非就是靠着自己的妹夫,因为杜师繁的胡作非为,冉林宗本来就已经对他颇有微词,这次又出了这样的大事,估计冉林宗袖手旁观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考虑再三,在杜光耀的支持下,据说杜师繁已经逃离京城不知下落了。钟世威派人在杜家监视,可始终没有见到杜师繁的影子。 蓝宏大虽然知道这件事情和自己家无关,可他的心里总是不踏实,如果没有自己儿子先前的退婚,钟家也不会遭此横祸,想来想去,也是为了避避风头,他将蓝祎开办的兴隆绸缎庄关门大吉。 蓝祎就那样地听着小六子的细细叙述,放佛就是在听戏文里的故事,他被那个戏文中的女主角儿所深深打动,恨不得亲手撕了那个施加暴行的恶霸!他听完之后只有一个信念,小六子说得不是真的,这是京城最近流行的一出戏,因为太动人了,所以被小六子拿来说给他听。“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蓝祎呆滞地自言自语。 “少爷,我怎么可能骗你?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说谎!况且现在满京城都已经传扬开了,就算您不相信我,随便出去问一下都知道了。老爷不叫我们告诉您的,可我觉得,这事儿您早晚要知道。”小六子针织的眼神此刻叫蓝祎有些厌恶,他恨不得扭断小六子的脖子,告诉他,他说得不是真的。 “钟小姐现在……”蓝祎感觉到鼻子发酸,他一只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钟小姐已经下葬了。”小六子舔了舔嘴唇神色黯然道。 热泪彻底地从蓝祎的眼眶中流出,那个多日在他的绸缎庄外面逡巡的女子,那个撞着胆子走进他的绸缎庄叫他亲自给她缝制嫁衣的女子,那个被他羞辱却没有任何怨言的女子,那个这个世界上最为无辜也最为可怜的女子……如今,她已经死了!世界上从此再没有这样一个女子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虽然多少次自己在心底里企盼,不要再和那个钟沐儿有任何的瓜葛,如今,心愿算是实现了,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心里会是这样的感觉? 泪,两行清澈的泪,顺着脸颊而下,低落在了手被上,灼烧着蓝祎那过分白皙的手被,刺痛的感觉油然而生! 愧疚,从未有过的愧疚从心里升腾,蓝祎觉得自己就像个刽子手,亲手斩杀了一个女子的性命!他一直痛恨自己的父亲,痛恨他对母亲的残暴,可今天,蓝祎更加痛恨的是自己,是自己的可恶,是自己的任性,是自己的鲁莽葬送了一个姑娘的生命! 逝者已逝,生者已矣,如果所有一切可以重来,蓝祎的选择和当初会有什么不同吗?蓝祎觉得此刻的自己有些残忍,自责却并不后悔,这样的矛盾煎熬着蓝祎,也摧残着他的内心,在他纠结的挣扎中,钟世威早已把对蓝家的恨深深地记在了心里,他要用这辈子剩下的生命抓住任何一个机会去报复蓝祎,报复蓝家,他认定的事情,绝对不会更改! 晴朗的天空因为阴郁的心情而失去了颜色,闷热的空气在身上涂抹了一层猪油般的东西挥之不去,曾几时,劝慰人总会用不要去想这样的话语,可此刻蓝祎才真正地体会到,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一点用处也没有。 不想是不可能的了,想又没有任何的结果,就这样被焦躁不安和自责包裹着,整整一天,蓝祎就像失去了魂魄的人一般在听风阁中没有精神。他满脑子里都是那个女孩子的样子,说不出是因为同情还是怜悯,不过蓝祎知道,这仅仅是愧疚,是自责,绝对没有任何的情谊! 在经过了一天的激烈的思想斗争和发呆之后,蓝祎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要去看看钟沐儿!当小六子听到这样的话的时候差点儿没被吓到,他着急地嘴唇都有些不听使唤,一个劲儿地阻挠道,“少爷,不可以!少爷!真的不可以!” 蓝祎盯着小六子,他这个少爷的而脾气谁都可以不了解,可小六子决然不行,跟了他这么久,只要是蓝祎想要做的事情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没有一样做不来的。正因为小六子了解,所以此刻才更加的胆战心惊。 “我决定的事情……” “少爷,我知道,您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我也没想着要改变您,可这次,您要是非要去,就从我的身上踩过去!”小六子索性一横躺在了门口,将出门的路挡得严严实实。 蓝祎一反常态,他很是理解地蹲到了小六子的面前,一只手轻轻地拍在了小六子的肩膀上,一阵感动席卷全身,小六子竟哭了出来。 “少爷,我知道您的心思,可这事说到底不该您的事儿。您内疚,您伤心,您可以在府上,可您这是要去祭拜。那钟世威已经放出话来,绝对饶不了任何一个害死钟小姐的人!您这个时候去,不但不能解决任何事情反倒会引火烧身。天知道那个钟世威是不是也对您恨之入骨?杜师繁那个凶手都逃之夭夭了,您为什么还非要上前去给自己找这个麻烦呢?我一个奴才贱命一条,可真要是钟家迁怒于您,我对老爷可是没法儿交代的。这件事儿我绝对不答应,绝对不答应!”小六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诉说道。 “小六子,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我一定要去,就算他们钟家要了我的命我也要去,否则,我的良心会不安!”蓝祎少有的柔情叫小六子有些不知所措,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和他对抗到底的决心,可没想到他的少爷竟然这个样子。 “我知道少爷的心里不好过,可罪魁祸首是那个杜师繁,少爷您没有必要去替他顶黑锅!”小六子稍稍起了起身,跟在蓝祎身边这么多年,他何尝不了解蓝祎是个什么样的人?可钟家的气势满城皆知。 “要说罪魁祸首,我觉得我才是最初的元凶……”蓝祎脸上死一般的凄凉。 “少爷不要这么说!少爷没有错!”小六子一下子抱住了蓝祎,泪瞬间决堤而出,跟随蓝祎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眼前的这个少爷如此的情形,就算当初年纪尚小被全府排挤,可蓝祎从来没有如此的沮丧! “你哭什么?我只是去看一个……朋友……又不是去送死……更何况,我还欠了钟小姐一个东西。”蓝祎神色凝重小六子一个激灵,“少爷在胡说什么呢?你怎么能……” 第七十九章 危险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我胡说?”蓝祎看了看小六子,发现他好像误解了什么道,“我欠钟小姐一套嫁衣。”小六子紧张的心这才放松下来。 “少爷要是执意要去,那一定带上我……如果真的不小心碰到了钟家的人,他们又鲁莽地迁怒于少爷,我也可以好替少爷扛一阵子。”小六子眼含泪花看着蓝祎。 “说得这么凄凉做什么?他钟家虽然家大业大,可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他除非不要自己的性命了,否则怎么敢胡作非为?” “他们都红眼了,怎么还会想这些?就算那个钟家老爷不自己动手,他雇人行凶呢?” “你这一天到晚的妄自菲薄可不好,光知道他钟家财大气粗难道我们蓝家就瘦弱如狗了吗?”蓝祎拍了拍小六子的肩膀。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 “好了,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有些事迟早要面对……”蓝祎望着门外那明朗的天空,为何今天的好天气不能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慰藉呢? 知道了劝阻无用,小六子只好跟上蓝祎一同出发了,这也是他所能做的最后的决定,只是在他出发之前,他悄悄地叫人去了趟莫回头,蓝祎对此一无所知。 因为钟沐儿的墓是在城外,所以蓝祎和小六子一人骑了一匹马,小六子在前,蓝祎紧随其后,两个人就那样策马扬鞭出了城门,向城外那一片凄凉的地方奔驰而去。 钟沐儿的墓并不是钟家的墓地,更不会是杜家的祖坟,在郊外的一片青山绿水环抱之地,钟沐儿的墓孤零零地在那里注视着前面的河水。或许按照风水来说,这里已经算得上良地,可对于安葬的钟沐儿来说,这真的是她最好的选择吗? 在到达墓地之前,小六子和蓝祎都纷纷下了马,在一片小树林中将马拴好,二人迈着缓慢的步伐向那**的地方进发。蓝祎的手中捧着已经赶制好的一件嫁衣,本想着回来之后将另外几件一并做好后交给钟小姐的,可惜,一切都为之已晚。 钟家这位小姐的坟墓显然有些过于简单,一块木碑立在高大的坟堆之前,上面没有任何的题词,只是简单的三个大字,钟沐儿。简单而又那么的凄凉。碑前的蜡烛早已熄灭,用来祭拜的贡品也已风干,周遭的脚印也似乎在不多时日的风吹日晒下淡化了痕迹。偶有勤快的小草儿已经爬满了墓地的周围,青葱地簇拥着这个简单的坟墓和里面那个孤寂冤枉的灵魂。 蓝祎呆呆地立在墓地之前,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之面死亡,压抑的气息笼罩着全身,想要呼吸似乎都很困难。 小六子麻利地将采买的贡品一一摆放好,口中振振有词地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又点好了三柱香,递到了蓝祎的面前。蓝祎缓缓低下头去,那三股香烟袅娜着行迹慢慢消失在空气中,就像那个毫无征兆就消失的女子。蓝祎双手颤抖,捧着的嫁衣都差点儿要掉落到地上,小六子眼疾手快地一个手接住,“少爷,给钟小姐上柱香吧。” 蓝祎庄重地行礼,向这个和他无瓜葛却有着某种联系的人做最后的告别。 周围的一切放佛都在这一刻静止,蓝祎只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曾经对父亲的残暴都深恶痛绝的他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蓝祎无论如何都无法彻底地原谅自己。 恍惚中仿佛听到了有杂乱的脚步声,蓝祎并没有理会,可这却激起了小六子的全部警觉,他睁圆了双眼四处查看,果然在不远处,几个人正盛气凌人地赶来,看那架势就是来者不善。 “少爷,少爷,我们走吧!”小六子拉扯着蓝祎,蓝祎也扭转了视线,他也看到了来人,可他并没有想急于离开,他在那儿静静地等,等那几个人的到来。 近了,近了,近了,几个壮汉的身影终于清晰地出现在了蓝祎和小六子面前。不用问出来来者是谁,单看他们满脸的愁容,看他们眼中那满是的杀气,一定就是来者不善。小六子忐忑地护在了蓝祎的面前,低声道,“少爷,你先跑!” “跑?往哪儿跑?”为首的一个汉子不知道是耳朵太过灵敏听到了小六子的话还是头脑太灵活猜出了小六子说的是什么,只这么一句话,小六子就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你们是何许人也?光天化日之下还想强抢不成?”蓝祎厉声喝道。 “抢?我们偌大的钟府还会缺什么需要靠抢?真是笑话!我们是来要你的命的!”一道白光从眼前闪过,小六子确定地看到了是一把匕首泛出的光芒,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阵仗,双腿已经哆嗦不行,再看蓝祎仍旧是一脸的威严。 “既然你们是钟府的人,可知道在你们小姐尸骨未寒之时在她的墓前行凶是何等的不敬?” “不敬?杀了你就是替我们小姐报仇!” “你们错了,我们家少爷可不是杜师繁!”小六子急着叫喊起来。 “我们当然知道他不是杜师繁,不过我们家小姐好像并不喜欢那个畜生,反倒对你家这个少爷心生好感,杀了他,正好和我们家小姐配个阴婚!”壮汉已经一步一步地逼上前来,如果不出意外,小六子和蓝祎的性命相当的堪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在原处传来一个女子焦急的呐喊,那喊声穿过树林的宁静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不要动手!不要动手!千万不要动手!”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个女人的声音所吸引,大家皆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一身素衣的女子刹那间飞奔而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众骑马的汉子,看来也是来者不善。 小六子看到了救星立刻两眼闪现了光芒,他一个回身看着蓝祎道,“太好了,少爷,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胡闹!你叫她做什么?”蓝祎的眉毛不悦地拧在了一处。 “少爷,除了封遥姑娘,我还真想不到谁会来做我们的救星!”蓝祎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小六子,人都已经来了,再多说别的也是无意,更何况他还真的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应对眼前的局势。 只是……不过……这下在封遥面前不仅丢了大人,恐怕还要引起这个丫头的嘲笑和无端的指责,蓝祎想想就有些头大。 眼看着封遥已经到了近前,她飞身下马,动作甚是了得,看得一众人是目瞪口呆,再看看身后的那几个人,为首的是南风,他身后跟随的当然就是镖局的兄弟。这些人虽然看上去并不高大魁梧,可一看就是练家子出身,伸手各个都似乎不凡。 眼前的壮汉明显地吞咽了几下口水,方才的威风已经削减了大半,他看着封遥问道,“这位女侠,我们要处理一下家事,还望女侠不要插手!” “家事?谁是你的家事?我们明明都不认识你!你们明明是来要我们少爷的命的,现在还有脸说家事?”小六子指着那个壮汉的鼻子质问道,问得壮汉是哑口无言。 “不知道这位小哥说得可否正确啊?”封遥满脸鄙夷地问道。 “自古杀人偿命欠账还钱,天经地义,女下也应该知道这个道理吧?”壮汉道。 “嗯,这么说他们是欠了你们的钱了?”封遥问。 “我们家少爷怎么会欠他们的钱!”小六子的信心得到了极大的鼓舞,显然不是刚才那个双腿哆嗦的差点儿都要站不起身的那个人了。 “那是他们杀你们的人了?”封遥又问道。 “没错!他!就是他!杀了我们家的小姐!”壮汉的手一指,一道寒光就朝着蓝祎的方向奔去,冰冷的寒光带着呼声从耳边飞驰而过,这一飞刀飞得叫人猝不及防,小六子一张惊悚的嘴张了半晌被吓得硬是没有发出喊声。封遥虽说会些功夫,可这一刀也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现在赶过去抵挡已经来不及。 就在大家都惊魂未定之时,一把剑挡住了那道的去向,哐当一声脆响,刀掉落在了地上,南风已经横在了蓝祎的面前,壮汉的偷袭并没有得逞! “竟然敢下黑手!看本姑娘如何惩治你!”定下神来的封遥抽出马鞭就朝着那个汉子甩去,汉子则不慌不忙地接起了招式。其余的人看着两个人已经开始了动手也都纷纷加入了进来,原本还算平静的场面一度失控了起来,动手的,动脚的,动刀子的,动鞭子的,两伙人很快就打成了一团。南风带的镖局的兄弟显然伸手更胜一筹,没多久,钟家的一伙儿就已经败在了下风。 蓝祎和小六子没有任何的功夫,他们只站在一旁紧张地观战,当看到胜券已经在握的时候,悬着的心才终于算是松弛了下来。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眼看着不能报仇又不能得到任何的好处,钟家的人一溜烟儿地权都逃之夭夭,封遥想去追,南风拦住了她。 “算了,这群只是狗腿子,真正想要难为蓝祎的是他们的主人!” 第八十章 绝别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一场原本焦灼的打斗在一群人的知难而退中宣告结束,墓地又恢复了它原本的宁静和凄凉。蓝祎弯腰将差点儿射中自己的短刀捡起,那泛着蓝光的刀身,那带着红缨的刀尾,如果这样的凶器插进自己的身体……此刻的蓝祎才想起不寒而栗是个什么意思。 “少爷。”小六子满是担心地走了过去,他现在是后悔加害怕更有满腹的自责,如果没有自己的事前谋划,如果南风当时没能挡住刀锋……大太阳底下,小六子都能不寒而栗起来。 “天子脚下,光天化日,这群人也着实太胆大包天!”南风攥紧了拳头。 “他们……也是情有可原……”蓝祎的手沉重地放佛都抬不起来,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听小六子描绘钟家的愤恨,那此刻他是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份真实。 “少爷,你还替他们说话?”小六子一双眼睛差点儿流出泪来,他在心中暗暗地发誓,绝对不会叫蓝祎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有下次类似事件的发生,就算他再怎么哀求都没有用,除非蓝祎踩着他的尸体过去! “冤有头债有主,他们这样无端地冤枉好人也实属不该。”南风拍了拍蓝祎的肩膀。 “就是,这群人就是一群疯狗,随便抓住个人都要乱咬!你就是太善良!”封遥指着蓝祎,从开始到现在,蓝祎的落寞无神她统统都看在眼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里阵阵地泛酸。 蓝祎一直不敢正视封遥的眼神,本以为可以悄无声息地完成心灵的救赎,却没想到事到如今已然伤害了一个他所爱的人的心。抱歉,乞求原谅……一切似乎都于事无补。 “封遥姑娘,你就不要责难我们家少爷了,他也是……迫不得已……事情都这样了,怎么能保护我们家少爷的安全呢?你也不想我们家少爷出事是不是?”小六子凑到了封遥的近前,既然他家的少爷难以启齿,他就不能再做个缩头乌龟了。 “你们那么能?自己去教训他们啊!”封遥看着一言不发的蓝祎愈加的火大。 “封遥姑娘,你开什么玩笑呢?我家少爷一点功夫不会,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六子把封遥往蓝祎方向拉扯,可惜,在封遥面前,他的那点力气实在是不值得一提,封遥不但纹丝未动,小六子倒差点儿被封遥的力气所拉倒。 “教训并不难,可难的是如何的防备。怎么说人家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这群人虽然功夫并不怎样,可人多势众是他们的优势,要是没有会功夫的人在蓝祎的身边,这早晚会叫他们抓住机会的。不过眼下既然他们选择在儿来这里动手,也就说他们在城里还是有所顾及的。蓝祎,以后没什么事,就不要出城了,在城内也最好不要早出晚归,走路尽量走人多的大路。”南风事无巨细地叮嘱道。封遥的眼珠在不停地转动,虽然看得出来也是在担心,可那噘起的嘴巴仍在昭示着怨气未减。 “要不然,封遥姑娘,你和我们家少爷关系那么好,你来保护我们家少爷怎么样?”小六子满脸堆笑起来,南风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不用!我会按照南风兄的吩咐去做!”蓝祎当即拒绝,封遥把眼珠子一撇,“谁稀罕保护你?” “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南风喃喃起来。 “不可以!”蓝祎平静的脸上已经升起了怨气,幽怨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的光芒,就算刚刚那尖刀迎面而来他都未如此的紧张! “哥,人家不领你的情你就不要自作多情了!这里也没我们什么事了就赶紧走吧,免得打扰有人在这里寄托哀思睹物思人!”封遥虽然口中说着走,可她却抱着肩膀将脸扭向了一旁。 蓝祎不舍的眼神飘过众人,本向上前去和那个人说句抱歉,可双脚却狠狠地扎在了地上。 “还是和我们一起回去吧,这里毕竟不安全!”南风同情地拍了拍蓝祎的肩膀,蓝祎的眼神却再次落向了木碑的方向。南风的叹息在耳边沉重地响起,虽然他和钟沐儿素不相识,可心中还是忍不住的有些悲伤。 封遥也在无意中看向了墓地,树木掩映之下一座高高的分包苍凉的树立,那里面安葬的是一位和自己相仿年纪的一位妙龄少女。如果不是命运的捉弄,如果不是造化的弄人,她即将开启的人生不会如此短暂的落寞。 是哀怨,是同情,是嫉妒还是仇恨?封遥的内心五味陈杂。人生仅有的两面之缘,封遥对这个小姐没有任何好的印象,甚至说在心底里还有一丝丝的嫉妒。可现在,一个已经静静地躺在了泥土之下,看着这里的人来人往,或许,一切都将与钟沐儿无关,可她留给她的家人的注定是无尽的思念,她留给别人的,或许也只是终身的遗憾。 封遥满目凄凉,她缓缓地将身体移动到那墓前,散落在地上的那抹明红耀眼无比,那是蓝祎已经赶制好的一件嫁衣,封遥将那嫁衣轻轻地捧起,柔软的细纱轻轻滑过肌肤,带着固有的清凉。那针线是那样的整齐,哪颜色是那样的炫目,那样式那是那样的新颖,封遥此刻也不得不相信,如果钟沐儿穿上这件嫁衣,一定会是一个极其漂亮的新娘子!可惜,她走了,她没有机会再去穿起。 想到这里,封遥的心也在隐隐的作痛,她将嫁衣轻轻地整理好,整齐地放在了钟沐儿的墓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封遥的身上,看着她弯腰沉痛的行礼。 “对不起!”那是一句极轻的话语,轻的似乎除了封遥没有任何人能够听清,可那又是一句极其沉重的道歉,沉重的将封遥的内心搅动起了千万层的波澜。封遥没有转身,她知道,这是蓝祎的声音,那个熟悉的带着磁性的她时而百听不厌时而深恶痛绝的声音,此刻就在她的身后响起。封遥转在燕窝地泪水终于簌簌地划过脸颊,一切,似乎也都尘埃落定,一切似乎又才刚刚开始! 当一抹清凉的泪被抹在了手背上后,封遥回转了身,她看着蓝祎,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指什么?” 刹那间,蓝祎被问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沉重地低下了头去。是啊,他对不起什么?是祭拜?是愧疚?还是他有着那样鲁莽的前科? 可各种可能都被蓝祎一一否定,在他的心里,封遥是无可替代的唯一。而钟沐儿……只是因为一个死亡而有所歉疚地存在。如果换做往常,蓝祎一定理直气壮地对封遥说,他没有任何对不起她!他没有什么过错需要道歉!可就在他看到封遥落寞地神色的时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他错了,他千错万错大错特错了,因为他叫他真爱的女人如此的伤心! 错已经铸成,不需要任何的理由,只因为她因为他而难过! 封遥带着哀情的眼神重新回到了木碑上面,她略带冰凉的手轻轻划过那没有温度的名字,现在的她似乎一切都已经释然。“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蓝祎一惊,他差点儿怀疑自己的耳朵听到的是不是真切的东西,当封遥那释然的面颊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确定,这就是那个表里如一有什么都藏不住的封遥,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单纯善良的姑娘。 无名的愧疚更加汹涌地沈腾,他惭愧自己这样的一个人在短短的人生中竟然遇到两位如此通情达理的姑娘,于他,这已经是上天的恩宠,余生,或许已经别无所求!只是,再看一眼那个被他拖累的人的墓地,心里已经悄悄许下了心愿,“再见了!愿你在地下安息!”注定,这里将是蓝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到来。 随即,蓝祎大胆地勾起了封遥的手指,不顾她有些惊慌失措的神情,头也不回地朝着来时的路大步流星而去。 小六子慌不择路地赶忙拉上骑来的马匹紧跟上了他的少爷的步伐,南风一声令下所有人都飞身上马,至于封遥的那匹……看着蓝祎不肯松开的手指,南风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阳光依旧耀眼,照耀的大地泛着白光,照耀着树叶低垂了头去,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在通往京城的路上,缓慢的马蹄踏起无数的尘土,迷乱了来时的路。 一切都即将过去,一切又似乎从未过去! 对于钟家而言,钟沐儿的下葬只是一切思念的开始。对于钟世威来说,丧事已经完结剩下的一切似乎只剩下了报仇!杜师繁,那个害死他女儿的头号杀手,别以为躲避就能解决一切的问题,就算躲到海角天边,也要把他抓回来碎尸万断!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他钟世威都在所不惜,不仅仅是为了女儿,更为了他钟家的脸面! 一个人可能很容易低估自己的实力,一个人也很有可能低估自己的韧性,可一个人绝对不会轻易低估自己的仇恨,这种仇恨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减弱,这种仇恨不会随着对象的逃亡而削减,不会随着外界的一切而变淡! 第八十一章 表演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现在的杜家可以说是一座被囚禁的牢笼,虽然这里的人进进出出还算是自如,可每一个人都知道,这外面有无数钟家派来的人在无时无刻的监控。想要出去的胆战心惊,想要进来的更是心惊胆战。 杜光耀虽然有着杜月仙这个冉家的夫人撑腰,可此刻也不敢胡乱的造次。对那些监视的人不但不敢随意驱赶,更是要费尽心机地百般讨好,唯恐他们一个不乐意说些什么不利的话给钟世威。虽然渴望他们给自己说好话是白费心机,可能做到相安无事也算是了了杜光耀的一颗悬而未决的心。 这就是杜光耀,胆小如鼠的墙头草,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就算有机会叫他堂堂正正的做人他也绝对不会把这看作是机会!当钟沐儿自杀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杜氏父子的恐惧可以说是达到了极点。忍无可忍的杜光耀更是将杜师繁臭骂了一顿,家里的鸡毛掸子被他打折了好几条,自己的手也被震得不行,可惜,没有一下是打在了杜师繁的身上。 对于家中的这个独苗,杜光耀给与了能够给与的全部的父爱和宠惯,否则,杜师繁也不会这么大了还放荡不羁游手好闲。俗话说,有因必有果,杜家今日的家门不幸和杜光耀的教子无方也有着脱不开的干系。思来想去的杜光耀第一时间去了钟府以示慰问,虽然姿态极低,可他毕竟还是老谋深算留了后手,在打折了几条鸡毛掸子之后将杜师繁悄悄地送出了城去,至于说去了哪里,估计只有杜氏父子自己知道,就连一直庇护他们的姑妈杜月仙还有杜师繁的亲娘都无从知晓。 说杜光耀是老狐狸一点都不假,他知道自家的罪孽深重钟世威不会轻易饶过他们,所以特地挑选了一个大家集体吊唁的时客哭天抢地地扎进了灵堂,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嚎惹得在场的人无不侧目观看,老泪纵横地杜光耀放佛自己死了闺女一般哭得那叫一个呼天抢地,差点儿就背过气去。钟世威看着杜光耀的表演虽然怒火中烧,可毕竟那么多人在场,还有京城中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他极力地刻制自己忍受着内心巨浪翻滚的恶意,直到钟府的人把杜光耀给搀扶出去,一场负荆请罪的表演才算彻底地落下了帷幕。 不过钟世威还是低估了杜光耀,哭灵堂只是戏份之一,之后他又上演了表哀思,提补偿等戏码,等所有的表演结束,满城的舆论开始对杜家有了偏向,什么后悔不已,可以原谅,一时冒失等诸多避重就轻地评论开始慢慢地浮现,钟世威不但不能化解心中的仇恨,反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杜家的表演!这种感觉就是无意中吞了苍蝇还要装作很美味的样子把它咽下去! 一时处在风口浪尖的钟世威不敢对杜光耀如何,可这并不代表着他可以一直这样忍受,明里暗里的监视杜家寻找杜师繁的下落是其一,更重要的是,钟世威也在暗暗地搜集杜师繁甚至是杜光耀杜月仙的各种蛛丝马迹,恨不得将整个杜家甚至杜家的靠山冉家也一网打尽! 钟世威的举动叫杜光耀有了隐约的查觉,眼看着自身难保,他也不得不舍出老脸去找自己的妹妹。其实在事情发生的时候,杜光耀就已经去找了杜月仙帮忙,无奈不知道当时杜月仙是怎么了,不但没有给与他这个哥哥还有那个侄子任何的帮助还破口大骂这么多年来杜光耀的种种不是,杜师繁的种种恶行,杜光耀虽然仰仗着妹妹,可也没有受过如此的指责,再加上爱子惹上祸端心绪不宁,和妹妹大吵了一架,随后一走了之! 本以为事情会得到解决,可现在来看,似乎不但没有解决还有逐渐蔓延扩大之势,就算杜光耀再怎么要脸面,那毕竟也是自己的妹妹,更何况,和身家比起来,脸面在他杜光耀这里不足挂齿!所以二次出山去找了杜月仙,还把这其中的来龙去脉说了个详细。 杜月仙虽然也是气愤杜师繁的冲动,可她毕竟是杜家的人,脾气发过了却也不能坐视不管!所以,当杜光耀蹬门,杜月仙也就随即答应了下来。 按说当年几个人同在京城打拼的时候,杜光耀和钟世威的关系还算是可以,更在钟世威背叛了萧拯将他赶出京城后亲自去了他的玲珑阁道贺,之后,每每钟世威有什么大事小情,虽然杜光耀帮不上什么忙,可每每都少不了表达自己的一份关切之意。否则,就凭杜光耀这种依靠冉家才能混口饭吃的人,就算钟沐儿再怎么样,钟世威也不会考虑叫她嫁给杜师繁的! 可惜,钟世威现在都在悔恨,还是自己的有眼无珠,才将自己的女儿送上了一条不归之路!和血海深仇相比,之前的情谊都已不复存在! 和杜光耀不同,杜月仙不仅是杜家的人,更是冉家的夫人,是冉林宗的妻子,是京城中不可小觑的冉府的唯一女主人!钟世威可以小看杜月仙,但不可以小看冉林宗,所以,对杜月仙的到来,还是给与了必要的客气。 杜月仙是带着礼物前往钟家的,虽然已经过去了数日,当时的混乱不堪已经不复存在,尽管当时的悲痛哀嚎已经走远,可钟府上下仍被一种肃杀的景象所笼罩,就连已经做了心里准备的杜月仙也不得不为之一振。 走在钟府的小路上,杜月仙的心在不住地打鼓,每一个下人看她的眼神放佛都像是带着火焰一般,熊熊地就要将她吞没。杜月仙故意昂起了头颅,不是为了显示自己的高傲,只是希望掠过那双双带着怒火的眼神。此刻,她不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杜光耀,不是为了杜师繁,是为了他们杜家,就算有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要走此一遭,更何况,她有把握,钟世威不会给她好脸色,但一定不会拿她怎么样,或者说是不敢拿她怎么样? 钟世威的接见并没有显得有多么的热情,确切地说带着寒意和冰霜,没有凉茶,没有茶点,没有笑脸,有的只是钟世威可怖的眼神。当引荐的下人离去,杜月仙一步一步走向钟世威的时候,她所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可怖和荒凉。 确切地说,她并没有来过钟府,这是她的第一次,原本还想着以后可能会有沾亲带故,拜访的机会应该会不少,没想到,这一次或许是最后一次。杜月仙的心跳已经再加速,可她还是笑着看着钟世威,那满脸的虔诚,那眼底的歉意,在杜月仙的表情中被淋漓尽致地演绎。不得不说,杜月仙有一种天生的本事,她的五官会说话,也能叫看她的人听懂她五官的话。 钟世威在盯了一阵子之后终于是收敛了残暴的目光,他黑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直到杜月仙走近他都未曾起身。 杜月仙并不介意,一张粉面桃花早已是绽放了叫人如沐春风的笑脸,“钟老爷,多年不见还真是别来无恙啊!”杜月仙的笑和钟世威的严相碰撞,像水火难以交融。 纵然钟世威是百般的不情愿,可毕竟杜月仙是客,可以说是贵客,他也不得不给了她一个眼神,杜月仙此刻倒也并不气恼,似乎那一个眼神已经足够,她自顾地坐在了钟世威的对面,眼睛早已看到空荡荡的茶杯。 “我知道,钟老爷很不欢迎我,我也知道,就算我们杜家再怎么赔罪也根本缓解不了钟老爷心中的怨气。我也不想和钟老爷兜圈子,杜师繁是我的侄儿,他犯下了大错,我们杜家就应该偿还。之前是我的兄长,今天是我。我没想着我会好运到只来一次钟老爷就能冰释前嫌,所以,我已经做好了经常蹬门赔礼道歉的准备,只是希望钟老爷不要厌烦才好!”杜月仙的语气是那样的悠长,钟世威粗重的眉毛紧蹙成了一团,他极不情愿地瞟了杜月仙一眼。 “沐儿的事情……真的不是你我所愿!她是钟老爷的爱女,可说实话,她也是我们杜家未来的儿媳,钟老爷悲伤欲绝,可我们杜家就真的好过吗?可是,事情已然发生,沐儿的在天之灵也不希望她的双亲这般痛苦不是?”杜月仙抬起袖口儿轻轻擦拭了两下眼眶,钟世威沉重地叹息了一声。 “师繁这孩子早已被我的兄长惯坏,才做出那样破格的事情!沐儿这孩子也是刚烈,原本就要成为夫妻的,怎得就……要说也都是沐儿这孩子长得太过俊俏,师繁这个混蛋一时归迷了心窍……这事儿说到底,损失的都是我们两家,您丢了一个好女儿,我们少了一个好儿媳……”杜月仙再次擦了擦眼角儿哀叹了起来。 钟世威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他并不喜欢杜月仙,也根本不想和杜家的人再有任何的瓜葛,更不想拿自己女儿的性命和别人讨价还价商讨价码!他心烦意乱地坐在那里,面色阴沉地看着杜月仙。 第八十二章 筹码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杜月仙瞟了两眼见钟世威没有缓和的意思又道,“这件事说到底我们杜家也是有责任的,兄长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极其的严重。所以,事情一出,就用家法惩治了师繁,还罚他去老家种田以改过自新,没有钟老爷的同意,我的兄长绝对不会叫他回京城半步!钟老爷应该知道我们家的师繁,这孩子从小就在京城,哪里会种什么田?我哥哥这样做无疑就是要给钟老爷一个交代。我哥哥还说了,只要钟老爷消气,我们杜家答应给钟家的彩礼将分文不取,就当是师繁孝敬钟老爷的了。” “笑话!我钟家是什么人家?岂能赖着你们杜家那点儿聘礼不还?我这就差人……”原本有些消怒的钟世威再听到杜月仙后面的话的时候猛地起身,他黝黑的脸膛剧烈地抖动,杜月仙也是一惊,忙道,“钟老爷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那点儿薄礼根本表达不了我们杜家的歉意!” “你把我们钟家当什么了?岂止是恩惠就能忘了女儿的冤屈?”钟世威握紧了双拳,他能够保持现在的克制已经实属不易,他不知道,如果杜月仙再纠缠下去他会做何反应! “钟老爷的哀我们也深表同情,可钟老爷硬是把令嫒的死怪罪给我们……这也有点儿说不过去!”杜月仙缓缓起身,她略有鄙薄地看了一眼钟世威,脸上已有了不悦之色。 “怎么?你们还想赖账不成?别以为我钟世威没有去官府告发你们就是我胆怯,要是把我给惹急了,我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钟老爷的为人我们早在十几年前就知道了。要不然,我那胆小如鼠的兄长也不会那么的慌张……”杜月仙轻蔑地一笑,那一身得体的玄色裙衫将整个人衬托的高傲冷漠,满脸的歉意早已不见了踪影。 “够了!如果冉夫人是来和我钟某说这些的,那还是免开尊口!”钟世威打断了杜月仙的话,他们只间本就没什么可谈的,现在还能这样站在这里无非是给了冉林宗那个家伙的面子而已。 “看来钟老爷真的不打算给我们杜家一点薄面了?”杜月仙略显惋惜,钟世威却丝毫没有理会。 “冉夫人请回吧!” “看来我的兄长说得真是没错,钟老爷财大气粗,根本不把我们杜家看在眼里,就算我们再怎么摇尾乞怜,也根本不会接受我们诚心诚意的道歉。这也没错,谁叫钟老爷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儿呢?谁惹了钟老爷就是跟自己过不去的。就连宫里的娘娘都对钟老爷礼让三分,巴巴儿地等着钟老爷的香粉呢!”杜月仙摸了摸脸蛋儿惋惜道,钟世威狐疑地瞥了一眼杜月仙。 “钟老爷还可否记得我上次去玲珑阁买货是什么时候了?” “冉夫人见谅,这等事还真不是老夫考虑的范畴!”钟世威现在已经是在竭尽全力地按捺着性子了,如果她不是冉林宗的妻子,钟世威恨不得立刻差人把她轰赶出去! “是啊,钟老爷这么忙当然不会理会我这个小买主了。不过从前,为了能买上钟老爷家的一盒香,我杜月仙都可以数日不吃饭呢!我原本也以为自己这辈子离不开钟老爷的香粉了,直到两个月前,我才从另一个高人那里得到了一个香粉。起初我还不相信,什么江湖艺人的手艺能赶得上玲珑阁的钟老爷,可我试过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儿呢,我也把那脂粉带来了,就是想叫钟老爷给判别判别,我这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好?”杜月仙一只手在衣袖中摸索,缓缓地掏出了一个不起眼儿的盒子,钟世威只是撇了一眼立刻就撇起了嘴巴,心里暗想,不知道是什么江湖骗子的货色,也敢拿他这里来卖弄? 可当杜月仙将那不起眼儿的盒盖子打开,一股淡雅的带有某种神秘气息的味道席卷开来的时候,钟世威嗤之以鼻的神情陡然生变! “你这是从哪里来的?”钟世威惊悚地问道。 “我不是说过了嘛,偶然从一个江湖艺人那里得到的,怎么?钟老爷这个样子是怕了这个吗?”杜月仙将手凑近了一些,那奇异的香气更加的浓重。 “我怎么会怕一个胭脂?”钟世威强装镇定,努力地将身体背转了过去。 “说得也是呢,只是一个破盒子呢,跟玲珑阁那些包装精美的东西简直不能相提并论。看来以后我还真得提醒一下那个艺人,这东西不能光里面好,这表面功夫也得做足,否则要是碰到以貌定论的人,他这个东西肯定是要吃亏的了。”杜月仙爱惜地将盒子举到眼前,满是欣赏地盯着那朴素的不能再朴素的包装,放佛此刻就是在欣赏一件工艺品。 “不过钟老爷可能不知,就这么一个破盒子包装的胭脂,那个人竟然卖了我两千两银子!”杜月仙略带惋惜地自顾自言自语,钟世威的神色更加的复杂。 “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没有想说什么,只是想叫钟老爷给我鉴别鉴别,这东西真的有这么好吗?” 钟世威没有回答,他也知道,杜月仙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只是双目凝视着那凝肤膏,愤怒的眼神中充满着某种不确定的恐慌,他压抑了许久的声音终于颤抖了起来,“这是何人所卖?” 一句话,杜月仙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怎么?钟老爷好像对这个东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杜月仙轻飘飘地将凝肤膏凑到鼻前细细闻了闻,那味道过真是世上少有。 “别跟我卖关子,这个东西从何而来?卖你东西的那个人现在何处?”钟世威恨不得抓住杜月仙狠狠地逼问一番。 “钟老爷这么心急做什么?我既然带着东西来了就没想隐瞒钟老爷。不过,钟老爷得答应我,从此不再追究我们杜家的任何人才行!”杜月仙将盒子慢慢地收拢,她杏核的双眼看着钟世威,心中也不禁地感慨,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当年的毛头小子不但没有过多岁月蹉跎的痕迹,反倒成了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富家老爷! “开玩笑!杜师繁害了我女儿的性命!这夺命之仇岂能说勾销就勾销?”钟世威虽然仍旧恶言恶语,可那不自信中明显带有某种心虚,这正是杜月仙所希望看到的。“那我要告诉你这东西到底是何人所卖呢?”杜月仙气定神闲的样子叫钟世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多年,这是他心里隐藏的伤疤,也是他不能暴露再光天化日之下的奇耻大辱。虽然他不曾后悔自己当年的选择,可毕竟,心中有鬼,那个人的存在始终还是会叫他惴惴不安。如今,当杜月仙带着那样的一个象征着那个人的存在的盒子出现的时候,被尘封的往事就像挣脱了牢笼的梦魇纷纷向他袭来,叫他感到无处顿藏得恐惧。 “笑话!我钟家女儿的性命难道就只值这个?”钟世威一甩袖子。 “钟老爷说得好像很有道理,钟家千金的命怎么就只能值一个消息呢?不过钟老爷要是换个角度想想,这不是令千金的性命,而是钟家的福祸呢?”杜月仙满是神秘的气息。 “你?这是什么意思?”钟世威警觉地问道。 “钟老爷可能贵人多忘事,我不妨提醒一下钟老爷,十几年前,当我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的时候,京城发生了一起大事,当时也算是闹得满城风雨。事情是关于一个师兄弟的,师兄夺了师弟的产业,偷了师弟的秘方,又耍了一些手段将师弟驱逐出了京城,下落不明……” “够了!”钟世威一声怒喝,杜月仙不以为然,“看来钟老爷对这件事情似乎也记忆犹新,那样就好,就省得我再费什么口舌了。” “你叫我如何相信你?”钟世威问道。 “如何相信我?难道这个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杜月仙放佛是怕钟世威忘记了什么一样再次将那个凝肤膏晃在了他的面前,只那么一下,钟世威的气势就削弱了几分。 房间中静悄悄的,钟世威双目紧紧盯着那个盒子,杜月仙则心不在焉地等在一旁。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原本还觉得凉快的钟世威越发地焦躁了起来,他来毁地踱着步子,额头已经有细微的汗渗出来。 成为钟老爷这么多年,钟世威已经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对别人的指手画脚,对自己取得的一切早已经心安理得,他从来没有想过,事情还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一天。纵然他知道,他已经不是过去的钟世威,可他也知道,卷土重来意味着什么。更何况,他相信那个人的实力,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屋外知了似乎也被热得有些受不了了,成群的残噪声传来,搅乱了钟世威的心性,也叫杜月仙失去了耐性,她轻叹一声道,“看来钟老爷还需要思考一段时间,我今天是等不出什么结果了。我这凝肤膏眼看着就要见底了,我这又要损失一大笔银子了。再见他的时候我还真得好好跟他讲讲价,这都成了老朋友了,怎么也该有个人情价才是的!今日上门多有打扰,钟老爷,那我就先告辞!”杜月仙已经向门口走了几步,身后钟世威忽然传来没头没脑的问话,“真的是他吗?” 第八十三章 暗流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很多时候,真的担心空气突然间的凝固起来,现在的房间就是这样的情形。不可一世的钟老爷颓废的有如斗败的狮子,他想找个猎物发泄,可却发现眼前的羔羊只是外表柔弱。杜月仙回转了身体,眼神暧昧地看了一眼钟世威,她喜欢这样玩弄人于股掌只间的感觉,更何况是像钟世威这样的人。她揣着这样的秘密过去了这么多年,如今真的有了用场,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对自己说上一句,功夫不负有心人! 此刻的钟世威在她的眼中就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她有的是耍他的机会,她轻启红唇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千真万确!” 五雷轰顶,这是钟世威最为确切地感受,当最后的一丝幻想彻底地破灭,当最后的侥幸被彻底击碎,剩下的也只有咆哮和怒吼,“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他怎么敢?” 是啊,他怎么敢?想当年钟世威将事情做绝,他唯恐离开后的萧拯再生出什么祸端,接下来的几年中他都在暗中派人搜查,打探,寻访,京郊附近的每一寸土地都留过他寻找的痕迹,只不过这份寻找不是为了重聚,而是为了赶尽杀绝! 一晃几年过去了,钟世威已摇身一变成了京城首屈一指的人物,他自信那个被他踩在泥里的人不会再对他构成任何的威胁,所以寻找才停止了下来,这一停竟也数年过去了。 原本以为可以信心十足地面对过去的一切,可没想到,仅仅是知道了那个人回来的消息,钟世威自觉已经坚固的心瞬间山摇地动起来,紧张,担心,害怕,甚至是恐怖……一切不安的因素搅动的钟世威六神无主! “钟老爷,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当初驱赶他离开京城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他当然可能回来!”杜月仙轻描淡写道。 “他为什么要回来?”钟世威有些手足无措,他呆呆地看着杜月仙,放佛她可以告诉他有关一切的答案! “他为什么要回来?钟老爷这个问题真的很有意思!如果换我是萧拯,当年那么狼狈的出逃,如今回来,肯定不仅仅想故地重游……”杜月仙的脸带着阴森和可怖,她此刻的表情叫钟世威有些抓狂,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一个恶魔,沾上她,还有他们那个杜家,他的运气就没有好过。 “我们过去有过那么多年的……情谊!”没想到钟世威此话一出换来的竟是杜月仙长久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嘲笑,那笑声凄厉地穿透整个房间,笑得钟世威毛骨悚然。良久,杜月仙收敛了自己的笑容,她厉声地质问道,“钟老爷,我真的是佩服钟老爷的宽宏大量!夺了人家的生意,偷了人家的配方,夺走了原本属于人家的一切,现在就给你然厚颜无耻地说跟人家有那么多年的交情?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也和钟老爷一样的健忘,不过我敢肯定,那个人回来肯定不会是想和钟老爷叙旧攀交情!钟老爷你说呢?” “你这个疯女人!胡说八道什么?”钟世威强装镇定。 “钟世威!我今天是来帮助你的,既然你要耍横到底,那就算我杜月仙今天白白浪费时间!”杜月仙没有丝毫的客气!钟世威心中最后的幻想也彻底地破灭,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对过去了如指掌。 “你帮我?”钟世威绝望的笑声戛然而止。 “钟老爷不必对我这么戒备,我今天来完全是出于一片想要报答之心。如果钟老爷肯放过我们杜家,放过杜师繁,我就可以帮钟老爷!” 钟世威绝望地瞥了一眼,他见过这个女人的心狠手辣,见过这个女人的落井下石,可从来没有见过她雪中送炭,叫他相信她?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如此好笑的玩笑! “钟老爷可以不相信我可以伸手相救,不过我不妨先给钟老爷分析一下眼下的形势。现在的钟老爷面前有一个不共戴天的仇敌,如果没有任何一方加入,你们应该算是单打独斗。虽然我们还不知道萧拯的实力,不过以你对你的那位师弟的了解,他是一个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吗?所以,就算是单打独斗,你们两方的胜负也未曾可知!现在因为杜师繁的事情,你有了可以拉拢的盟友,这个盟友就是我们杜家,或许还可以多多少少带上冉家,这样一来,钟老爷想想,这样的实力还可以小觑吗?就算按照最坏的打算,我只是在这里卖弄一下嘴皮子,根本没有帮助钟老爷的意思,那钟老爷顶多也就是少了两个帮手,而绝非多了两个对手!如果钟老爷现在拒绝我们……那就对不住了,只是我还有杜家会站在哪里,不用我说,钟老爷应该也是明白的了……可现在问题是,如果钟老爷再和我们杜家过不去,那您想想我们杜家,我们冉府会站在哪一方?”杜月仙的提醒有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叫钟世威清醒了过来,他盯着杜月仙,这个女人的算盘怎么会打得如此的如意?可又不得不说,却也正中了他钟世威的软肋,如果一切都如杜月仙所说……那这样的权衡他还是不得不考虑的。 “怎么样?钟老爷,我的话已经说得不能再明白了吧?”杜月仙轻飘飘地吹了吹指甲,那被晕染成了淡粉色的指甲在阳光下散发着幽暗的光。 钟世威在狠狠地盯着杜月仙,他早就知道,杜家的这兄妹俩绝非善类,可现在…… “我还真不知道,钟老爷做事这么喜欢拖泥带水!”杜月仙再次失去了耐心。 “我就信你一次,如果……” “如果我言而无信,钟老爷再追究我们杜家也不迟啊!”杜月仙倒是落落大方,丝毫没有任何的隐藏,钟世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前这个女人不简单,可那个还未曾谋面的人更加的危险,陈年旧账,看来早晚也是要清算的! 当天,当杜月仙走出钟府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她的内心是带着何等的欢愉。杜月仙将用自己的本事叫京城翘首期盼一场好戏的人转移视线,而她,她们杜家也将由主角转换成一个看客。 当围在杜家周围的一群巡视一夜之间消失了踪影,当谨小慎微的杜光耀大摇大摆地重新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当出逃不知所踪的杜师繁重新在京城的酒楼尽兴畅饮的时候,所有人都被震惊的目瞪口呆! 没有人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可人们的议论就像炸开了锅一样瞬间骤起!原本还一窝蜂地倒向钟世威的舆论一下子刮起了逆风,什么肯定是杜家使了银子,钟世威为了银子卖了女儿;还有的说是钟家是惧怕杜家的靠山冉家,虚张声势之后也就偃旗息鼓了;更有甚者说钟世威也就是个纸老虎,表面上威风,实际上什么能耐也没有!自己的女儿都被逼死了,也就那么吓唬了两天,结果也就不了了之了…… 各种谣言甚嚣尘上,给街头巷尾增添了无尽的话题,钟府也被这漫天盖地的引论给包围着,可钟世威放佛就像没听到一般,不去理会,也不再追究。 舆论渐渐平息,原本还有所顾忌的人也都相继恢复了正常。 最近最为得意的应该是蓝宏大,因为这么多年,他似乎第一次感受到做父亲的幸福和荣耀。自打蓝祎莫名其妙地出了趟府,回来以后放佛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曾经的冷酷少年,曾经和他无处不对立的儿子,一下子转变了心性,在蓝府上演了父慈子孝的感人场景!一天到晚早请安晚祝福,平素连府上的聚会都很少参加的他更是和大家一起吃起了饭! 更叫有些人感动不已的是,平素都不用正眼看他们的蓝大少爷竟然主动和他们打起了招呼,有的人还得到了蓝大少爷的一个微笑!这在别的府上可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可在蓝府,绝对称得上是一出惊天动地的大变革! 蓝宏大虽然吃惊不已,可对这样的蓝祎不得不说还是从心底里高兴的!养儿这么多年,他也算是苦尽甘来。 当然,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忧。忧的当然是蓝宏大的姨太太柳月娥,看到全府上下对蓝祎的改观,心里最不舒服的当然就是她!别人的高兴在她的心里那简直就是如同刀割,可就算割出了血来她表面还是要强壮欢笑的,因为毕竟蓝宏大喜欢,她柳月娥自然也就没有讨厌的道理。 这样一天到晚上演着表里不一,柳月娥的心里是极其的不舒服,真不知道她还能坚持多久!在蓝祎回来没几天,兴隆绸缎庄就已经重新开门营业了,蓝祎觉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与其这样逃避还不如去面对。更何况,杜师繁那样的罪魁祸首都堂而皇之地回到了京城,他有什么理由躲到暗处?眼下对他来说最要紧的就是将绸缎中加入香料的想法付诸实施,他不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有什么懈怠! 萧拯的香料准备可以说一直在紧锣密鼓地筹划着,更是在几个人远走北境的时候有了突飞猛进的尽展,对这个对自己提供鼎立帮助的长者,蓝祎有着说不出的感激,言语不能表达他的情谊,也只有付诸行动,努力将事情做好! 第八十四章 意料之中的不速之客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多日的晴朗天气在这样的夏季是难得的,上天也放佛记起了现在应该是个多雨的季节一般,在这天早上按部就班起来。雨并不大,牛毛般的细雨密密地斜织着,讲京城笼罩在一片白色雾霭中。 一切似乎都被浸润在这细雨中,青山,绿水,亭台楼阁,花草树木,淋去多日的杂陈,现出里面固有的颜色,带着雨滴的光亮,涤荡夏季的燥热,带来湿润和清凉,整个京城大地焕发出少有的生机。 莫回头的门半开着,调皮的细雨偶会蹦进半开的木门,将门口滋润出一片与众不同的颜色。里面传出来吱呀吱呀的声音,那是小蝶在细心地研磨着香料。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粗布衣衫,头上还别着一朵小小的白花,肃穆的颜色叫她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妩媚和柔情。 她正全神贯注地研磨着香料,动作轻柔,富有情感,放佛那手中的药杵也生出了情感,眷恋着这位玄色的美人。 萧拯仍旧坐在专属于自己的那把椅子上,今天的他没有出门,也没有研读古书,吃过早饭后就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已经燥热了那么多天,真的是难得的舒服,安坐在椅子上的萧拯也甚是享受。他偶尔半张开眼看看窗外的天色,那满是的薄雾似乎更能叫他心满意足。 自从有了小蝶,莫回头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空闲了下来,一向觉得活计繁多的萧拯都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剩下的一切,小蝶都能给稳妥地半好。封遥都说,小蝶的到来,叫他们一家人都变得懒惰了起来。 这样的天气封遥自是不喜欢的,她宁愿在干热的大热天里去寻找清凉之地,也不愿在这屋子里看着外面不知何时才能终结的雨。不能出门的天气对封遥来说都不是好天,屋子里早已经待闷了,想要和小蝶聊聊天,可这位姐姐似乎对研磨香料更感兴趣,有一句没一句的甚是冷落了封遥。 封遥自知是打扰了小蝶,也就只好在一旁的椅子上如坐针毡了。 南风照例一大早就已经出门了,封遥很奇怪,她没有见过像哥哥这样忙碌的押镖的人。 封遥百无聊赖地盯着门口儿,看着那乱溅进来的雨雾,看着它们将土地打湿,看着它们渲染着门口儿的颜色。 一切都是寂静的,少有的安宁,只有小蝶手中的药杵发出的吱嘎吱嘎的声响,给这枯燥的寂静带来些许的乐章。 门前的一路上,一个成这油纸伞的身影儿从封遥的眼前掠过,她呆滞的神情放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立刻兴奋了起来,她欢快地跑到了门口儿,想要迎接在这雨天也对她念念不忘的人儿,可就在她准备了满脸的笑容迎接来客的时候,愉悦的神色在看到伞底下那张脸的时候戛然而止,来的人并不是蓝祎,而是一个她并不认识的人。不但不认识,这个人还满面的阴狠之色,一看就是个不善之人。 其实只能怪封遥太过粗心,要是她不神情恍惚,要是她不欣喜过甚,她应该注意到这伞下露出的大半个身子根本就不是蓝祎。此人身形圆滚,也可以说有些肥硕,绛红色的纱袍底下被雨水浸湿了一大片,发出了更加幽暗的光芒。一根镶着宝石的玉带横在腰间,这张扬的装扮根本不是蓝祎所为,更叫封遥有些困惑的是这个人的一双三角儿眼,在看向封遥的时候根本没有一丝友好的神色。他的胡子倒还算是可以,只不过映衬着那张脸更像戏文中的奸臣! 封遥失望地看着那个人,那人也盯着封遥,他仔细打量了一下,略带不屑地问道,“这里可否有个人叫萧拯?” 那人说话的声音很低,可封遥却有种浑身毛骨悚然的感觉,她的感觉告诉她,此人来者不善。 封遥清了清嗓子,“你是什么人?找萧拯有何事?” 来人看了看封遥,眼睛转悠了几下,嘴上掠过一丝阴沉的微笑,“看来萧拯就在这儿是没错了!”说罢来者就要往屋子里走,封遥拦在面前问道,“你是什么人?找萧拯坐什么?” 那人明显不耐烦地白了一眼封遥道,“我是他的老友,来蹬门叙旧!” 封遥对这样的说辞显然是不能相信的!她作为萧拯的女儿,自己的爹有没有朋友她还是了解的。别说自家刚刚搬来京城无人蹬门,就算是在乡下,来者不是来求香的就是来求药的,根本也没有听说什么来叙旧拜友的。这件事情封遥也奇怪了许多年,按说父亲为人也算善良仗义,舍己救人的事情也做了很多,可他似乎就是不太喜欢交朋友,就算有人主动结交,萧拯也总是推三阻四,最后落得不了了之! 现在这冷不丁地冒出来一个看样子还非常阔绰的老爷来说是萧拯的朋友?封遥也动了动脑筋,想必是慕名萧拯的制香手艺儿来的。封遥最看不惯的就是凭着自己有点儿银子就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于是她双手抱肩道,“不好意思,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来者似乎已经窥探道了封遥的谎言,他收拢了油纸伞向着门楣的方向瞟了一眼道,“怎么?这里不是莫回头吗?” “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叫莫回头的就一定有萧拯吗?”封遥仍旧堵在门口儿。 “丫头,我不知道你是何人,不过你最好叫我进去,不然的话,萧拯可能会责怪你的!”那人面露微笑,可那分明是皮笑肉不笑,封遥最不喜欢这样虚假的人,她掐起了腰来腰继续阻拦,不料听到了萧拯低沉冰冷的声音,“叫他进来!” 那声音很有穿透力,吓得封遥有些不知所措,他回头看到萧拯仍旧坐在椅子上,虽然光线不甚明亮,可她感觉到了萧拯不甚友好的光芒。 封遥闪身让出了一条小道儿,来者则走进了莫回头。房间和外面看到的没什么两样,简陋朴素,似乎还带着某种寒酸。 房内的光线并不甚明朗,来者很快适应了屋内的光线,视线锁定在了那个椅子上面,长久地仔细地辨认。那似曾相识的五官,那恍若记忆的轮廓,还有那已经消瘦的身躯……当来者最终确定了那个人就是萧拯的时候,没有老友重聚的喜悦,没有旧友重逢的激情,那飘忽不定的眼神中满是的惊恐和迟疑,多有怀疑,多有希冀,多有震惊,多有胆寒……萧拯看着来者的一举一动,感受着他情感上的瞬息万变,他静静地看着。封遥一直站在来者的身后,她随时准备冲出去去保护萧拯的一切。小蝶也停下了手中的药杵,她也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师弟……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来者紧张的似乎声音都有些颤抖,惊慌的神色不知道该如何的收敛,他看着一动不动的萧拯,想要上前去给与拥抱,可那两道如矩的目光分明带着不可抗拒的阻力叫他迟迟不敢上前。 “师弟?”这个称呼把个封遥吓得目瞪口呆,这个人竟然叫自己的爹爹为师弟?可自己从来不知道爹爹拜过什么人为师,更不知道爹爹在京城还有这么一个看似阔绰的师兄!虽然来者情绪有些激动,双手有些颤抖,肥硕的身躯也跟着一同震颤起来,可再看萧拯,依旧是那份淡定,依旧是那份从容,依旧是那份冷漠。放佛师弟师兄只是别人的事情,与他毫无关系。 小蝶慢慢地挪到了封遥的身边,两个人象形而立。 “师弟,是我啊!我是师兄钟世威啊!” “钟世威?”封遥和小蝶惊悚地互对了一下眼神,她们不敢确定,眼前的这个叫钟世威的人和那个京城的老爷是否有着某种联系。 萧拯似乎并没有听到眼前这个人的讲话一样,他照例打量着这个人,气派的穿着,似曾熟悉的面孔,无法释怀的过去,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如果说十几年前萧拯对师兄这个称呼还有着某种眷恋的话,那现在剩下的也就只有说不尽的仇恨。这么多年,为了这个师兄,他所付出的苦楚无人能晓,他所忍受的悲凉无人能及。 恍若隔世十几载,如今,这个人竟然这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大言不惭地称是自己的师兄?其实钟世威大可不必怀疑萧拯认不出他来,分隔了十几年,可没有一天,萧拯不在脑子里将他形象重记。一遍一遍地复习这个人的容颜,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有些事,有些人,不能因为分隔而忘记! 此刻,钟世威站在萧拯的面前,很庆幸,和萧拯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连同附带着的情绪都未有丝毫的改变。在他的心中,从未将他忘记! “这……这是怎么了?”看着始终一言不发的萧拯,钟世威怀疑地看了看身后的封遥,可惜,封遥根本没给他好脸色。 “师弟,我是世威啊!你不认得了吗?”钟世威上前两步,可在看清楚了萧拯的目光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今天会来?”钟世威胆怯地问道,第一次,他惧怕了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看似寒酸的人! 第八十五章 自说自演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萧拯轻轻吐了口气淡淡道,“当然不知,不过我知道师兄迟早回来,所以已经在此恭候多日了。”萧拯面露难以捉摸的神色,这个神色叫钟世威紧张又不安。 “师弟不打算请我坐一坐吗?”钟世威尴尬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虽然威胁感减弱了不少,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心安理得的心却不安了起来,连钟世威自己都奇怪,良心这个被他彻底抛弃的东西还能够失而复得? 可惜,他并不希望这样。 “寒舍简陋,恐污了钟老爷的华服!”萧拯的话冰冷至极,封遥虽然不知道爹爹和这个钟世威有什么过往,可凭眼前的形势来看,他们之间一定有着不越快的过去,更为确定的是,一定是这个钟世威做了什么对不住爹爹的事情! 诚然,从杜月仙那里知道了消息,钟世威坐立不安,虽然富甲京城的他不在是过去那个势单力薄的混混,可他毕竟不知晓萧拯的情况。更何况,最近诸事不利的他不敢轻易忘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个浅显的道理。为了叫自己能有个准备,也为了不叫杜月仙那个女人牵着鼻子走,钟世威决定亲自打探一番。 不得不说,眼前的景象叫他的心里多少还是安分了一些,至少,在他的眼中,萧拯还不如当年,这样的他注定不堪一击。 “这么多年不见了,师弟还是那么的风趣幽默?”钟世威尴尬地笑了笑在萧拯的对面坐了下去。 十几年过去了,他这个师兄比萧拯这个师弟过得可是滋润了许多,不论从气色还是从体态,钟世威显然都是志得意满的神态,若不是最近因为钟沐儿的事情耗费了神色,他在精神上绝对要更胜一筹。 萧拯的余光在钟世威的脸上扫过,多年不见,本以为他这个师兄会多少心存愧疚,可今日看来,完全没有丝毫内疚之情。他轻轻地瞥了一眼钟世威,心底残存的那点留恋也彻底消失。 “这么多年了,师弟还是这么执迷制香?”钟世威早已看到了满屋子的瓶瓶罐罐,不过这些在他看来,似乎和讨饭用的盆钵没有什么两样,只会叫他嘲笑和讥讽。 “骨子里的东西,丢不掉了。”萧拯淡淡道,钟世威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他笑了笑道,“你还是和十多年前一样……” “你错了,一样的是心性,不一样的是心智……”屋子内的气氛有些尴尬,可很快,钟世威就用一笑付之。 “这个人怎么看上去一点儿也不面善?”小蝶轻轻地在封遥的耳边嘀咕道。 “我早也看他不顺眼了!”封遥早就摩拳擦掌,在她的印象中,似乎没有人对萧拯如此的大不敬!纵然他自称是师兄,可那又怎样? “师弟,你还是和十几年前一样的固执!你知道嘛,当我听说你就在京城就在我的身边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吗?想当年我们同门为师,同门学艺,同门经营,曾经的我们形影不离,在京城中打拼属于我们自己的天地。好多时候,我都怀念,怀念过去的我们。那个时候的我们青春年少,那个时候的我们朝气蓬勃,那个时候我们心怀梦想……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怀念着过去的时光!当我看到你这里的一切的时候,师弟,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我这里……这里……五脏六腑都在剧痛!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用我的一切帮助你,帮助你实现你曾经的梦想,帮助你完成你年轻时候的梦……”钟世威略有激动,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现在只不过是在表演。 “你错了,我现在已经没有梦想,我现在只有一个未完成的心愿……”萧拯淡淡道,钟世威猛地一怔,他看着他,沉着的叫人心生恐惧。 “师弟……你变了……” “变的何止是我?你不也变了吗?”萧拯抬起眼帘,他第一次认真地端详着钟世威,此刻他还能如此平静地隐忍,不得不说他自己也是变了的。 “我?哪里有变?”钟世威摊开双手有所莫名地问道。 “钟世威变成了钟老爷!”萧拯凄惨一笑,钟世威随之豁然,“这些称呼都是身外之物,于你我,我永远都是你的师兄,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弟!”钟世威想要去拍萧拯的肩膀,可惜,萧拯向后靠了靠身子,他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里。 “这个女孩子是……”钟世威旋即转换了交谈的内容,他看向了封遥,从一开始,他就感觉到这个女孩子和萧拯不一般的关系。 “小女,封遥!”萧拯道。 钟世威的视线在封遥的身上扫过,虽然仍旧是满眼的不屑,可因为刚刚失去了女儿,那份独有的心酸还是显而易见的。他寥落的点了点头,怅然地叹了口气。 眼前的这个钟世威叫封遥的内心五味陈杂,本来,他们是素不相识的陌路人,因为知道了钟沐儿而知道了他,后来,又是因为钟沐儿,封遥曾经对这个中年丧女的老爷有了几分同情。可后来,钟家老爷冤枉无辜派人追杀蓝祎,封遥虽然满心的怨恨,可也不是那么不能理解!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见到了钟世威本人,心中残存的同情理解消失的无影无踪! “多大的年纪?”钟世威问。 “十五!”封遥答。 “十五……十五……”钟世威念叨着,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念叨的含义,可没有一个人给与同情。 “这位伯父,您也有女儿吗?”封遥故意问道。 “有……也没有了……”钟世威神色颓然,房屋内一片寂静,没有人再说话。 “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过师弟,对当年的事情,我的内心一直存在着自责。今天,偶然听到了师弟的下落,我激动的心情……如果不是家中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早就来看望师弟来了……”钟世威似乎很是动情用手擦了擦泪窝,萧拯淡淡地看了一眼,这样的场景此曾相识,当年的他就是相信了他的可怜才将自己弄得一败涂地。如今时过境迁,他不再是当年那个一味重情重义的毛头小子。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都是天意,你何曾有过半点的过错?如果说有错,那也错在我当年太过年轻,太过轻易地相信别人。好在,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的我们不都还是好好的吗?”萧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放佛随着那声叹息,过往的一切都随之烟消云散。 “师弟这么说就还是在怪罪于我?”钟世威盯着萧拯,他看不出他神色的任何变化。 “何谈怪罪?更能怪罪何人?对与错,是与非,孰是孰非,人生都已过半,难道我们还会耿耿于怀吗?”萧拯轻描淡写地叫钟世威很是意外。 “师弟真的这么想?”钟世威有些大喜过望,萧拯默不作声没有回答。 “原本以为师弟还在生我的气才不去我的府上,现在看来都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师弟的胸怀不是我这个师兄所能比拟的。或许师弟已经知道了,我在京城也经营了一个胭脂坊,幸得老天的垂爱,生意做得还算是可以。师弟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可以开口,师兄要是能帮上忙的一定不会含糊。”良久,钟世威激动道。 “这位钟师伯,你的胭脂坊不会就是玲珑阁吧?”封遥凑上了前去。 “怎么?你也知道?”钟世威满脸得意的神色。 “当然知道了,京城谁人不知?玲珑阁的钟老爷甚是会做生意,不但赚足了宫中娘娘的银子,还把那些娘娘们不要的高价卖给老百姓!现在街坊都流传,幸亏京城有了莫回头,大家也不用再去捡玲珑阁的剩了!”封遥的声音洪亮高亢,说得钟世威嘴唇颤抖脸色铁青。 “这……这丫头……还真是会开玩笑啊!”钟世威暗暗地擦了一下额头,萧拯满是慈爱的看着封遥,在他的眼里,他的这个无法无天的丫头从来都没有失礼的时候。 “这个,今天是你我师兄弟重逢的大好时候,你我应该庆贺才是……” “封遥,去买点酒菜……”萧拯吩咐道。 “使不得!使不得!到了京城怎么能叫师弟破费呢?我早都已经都准备好了,稍安勿躁,酒菜马上就来!”钟世威一拍巴掌,还和当年一样的热情。 连绵的阴雨没有一丝一毫停歇的意思,淅淅沥沥的雨滴撩拨着每一个人烦躁的心情。钟世威在房间内时断时续地叙述着他们师兄弟分离后的点点滴滴,零零总总一大堆,归纳起来无非就是这么多年他吃了多少辛苦,受了多少的累,要不是想着师傅的嘱托,自己也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在说到了近来他的家门不幸时,这个面容阴狠的老爷才展露了少见的惆怅神色,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息放佛连绵不断的网,将一众人等笼罩在期间,感受着这位老者的撕心裂肺的悲哀。房间里没有人再说话,放佛都在听着他的述说。萧拯仍旧凝视着窗外,封遥则双手支起了下巴,不知道什么时候,小蝶又重新拿起了自己的药杵,一下一下的碾磨着香料,淡淡的香在房间中飘荡,一切都静谧而安详。 第八十六章 原形毕露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像事先安排好了的一样,莫回头来了两个挑着食盒的人,偌大的食盒压在汉子的身上,看起来两个人有些吃力的样子。他们唯唯诺诺地将食盒放好,乖顺地退到了一旁。钟世威虔诚地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佳肴一一地拿出,酒菜就摆放在萧拯身旁的八仙桌上也算是就地取材,钟世威亲历亲为地为萧拯倒上了一杯酒,那谦卑的样子让谁看了都不免佩服起来。 封遥和小蝶仍旧待在一旁,她们时而耳语几句,时而看着这边的情形。只见钟世威端起了就被朝着萧拯一个弯腰致歉,“师弟,这第一杯酒,我自罚。罚我师弟来京城这么久我都没有知道消息,实在是不应该,所以,这杯我先干为敬!”没有人应和,钟世威将第一杯酒一饮而尽。 封遥在一旁撇了撇嘴巴。 “我知道,师弟虽然嘴上不说,可这心中对师兄还是有那么一点的怨气。今天,我主动蹬门,虽然没有负荆,可我实属是来请罪的,这第二杯酒,我也是自罚,罚我没有照顾好师弟,叫师弟这么多年受苦!”言毕,钟世威双臂一扬,又是一杯酒下肚。 萧拯仍旧不为所动,只是那冷冽的神色稍微有些缓解,他盯着钟世威,没有阻拦的意思。 “这第三杯酒,算是师弟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叫我……助你一臂之力。当年京城谁人不知萧拯的制香手艺?当年的师弟在京城是何等的辉煌?我钟世威愿意,愿意帮助你重建当年的辉煌!”三杯酒自罚结束,钟世威已是微有凌乱。 封遥一直在旁边冷眼观瞧,她是一个冲动的女孩子是没错的,可她也是一个心细的女子,尤其是在涉及到萧拯和南风这两个她最为亲近的人的时候,她的冲动从来没有贸然实行过。现在的她正在仔细地观察着钟世威,这个钟沐儿的爹的身份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的好感和信任!在她的心中,隐隐的揣着某种不安,这种不安从钟世威进门开始就没有消退过。 萧拯面前的酒杯一直静静地立在那里,不论对面的钟世威多么的慷慨激昂,它始终就在那里未曾离开。 “这是我当年借用的师弟的配方,这么多年,我一个都没敢用!如今,师弟回来,我物归原主!”钟世威从袖口中摸索出了一沓纸,那颜色已经泛黄,钟世威颤抖地递到了萧拯的面前,萧拯的眼眸在那上面粗略地掠过,内心像是被针尖划过一般猛烈地收缩起来。就是这张小小的字条儿,这是他当年全部的梦想,全部的努力,全部的希望……当一觉醒来发现这个东西没有了,他就像是被掏空了一般,从未有过的挫败之感! 它终归就是一个配方,虽然是个宝贝,可终归还是逃脱不了保密这两个字,一旦里面的内容不再是什么秘密了,几张纸而已,有什么要紧的呢? 现在,时过境迁,当这些东西重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萧拯觉得有些滑稽! 钟世威颓然地将东西放在了桌子上,两行浊泪已然流出,“当年是我归迷了心窍,技不如人还偏不服输。我根本没打算去拿师弟的这些东西,只是想偷偷地学习一下。如果知道这样能叫师弟如此地记恨我,当年我就算再怎么好奇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钟世威捶胸顿足,萧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同情,没有怜悯,没有原谅,钟世威的表演反而有些叫他反胃。 在萧拯的心中,这不是一个可以发家致富的秘方,这是一个证实他自身能力的钥匙。可钟世威,毫不留情地窃取了他的成果,恬不知耻地攫为己有。这些对萧拯来说重要,但似乎不是最重要的。于他而言,情谊,高得过一切! “几张纸而已,你何必费力劳神地保留这么多年?”萧拯的开口叫钟世威诧然,他看着他,两个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都已斑白了头发。 “萧伯伯还有这样的东西?”小蝶问封遥,封遥咬了咬嘴唇道,“怪不得我爹一直都不再用什么配方,所有的制香他全部用脑子去记……这也是我很不愿意和爹学这个东西的原因……” “太费脑子!”小蝶一句话差点儿没把封遥气乐了,她一根手指在小蝶的脸上戳了一下,两个女孩子竟然抿嘴笑了。 “这是师弟的心血,我本当物归原主的!”钟世威坚持,诚恳中带着几分猥琐。 萧拯漠然地拿起了纸,轻蔑地瞟了几眼,随手拿起身边的火石,几下敲出了耀眼的火星,当最明亮的火苗蹿起的时候,萧拯将那纸放在了那火苗之上。 几缕青烟,一堆灰烬。 “你这是不肯原谅我了?”钟世威沮丧道。 “从未记恨过,何谈原谅?”萧拯轻轻一吹,落在桌子上的灰烬飘洒地落到了地上,轻飘飘无声无息。 “看来你还是对我耿耿于怀……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心心念念的就是能早日见到你的这一天……可这一天真的来了……我们放佛也回不到过去了……我做过的错事我自己知道,根本不能叫人原谅……可师弟你……不应该这样的就被埋没了。你是有才华的,你的才华远在我之上,你应该有比现在这里更好的条件,你应该施展你更好的抱负……这是我这个做师兄的一点心意,不是弥补,只是一点心意,还望你不要计较收下!”钟世威掏出了一张银票,朝着萧拯的方向打开递了过去,那上面清晰地写着一万两! “你猜那上面有多少银子?”封遥问小蝶,小蝶偏着脑袋摇了摇头,封遥愤愤道,“多少银子我爹也不会稀罕的!” 过真,萧拯连看上一眼都没有,他只是淡淡道,“可能在你眼里我这里有些寒酸,可我根本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宽敞的房子,伺候的下人,堆成山的金银……这些都比不上我现在安逸的日子,伴着我的家人,做着我喜欢做的事情!此生足矣!” “怎得?你就不想叫师兄心安吗?你就非要用这样折磨自己的方式折磨我吗?”钟世威捶胸顿足起来,封遥噘着嘴巴道,“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就是!”小蝶认真地附和着点头。 “心安?想要心安要先有心才行!你还有心吗?”萧拯淡淡一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钟世威怔怔地问。 “其实这么多年我并没有觉得我过得有多苦,生活上的窘迫根本不能压制我,反倒一个问题一直在我的脑海中盘旋,每每午夜梦回我都一遍一遍地问自己,当年的你,真的摸不出一个孕妇的喜脉吗?”一句话,钟世威僵硬在了那里,他脸不的肌肉明显地抖动了两下,结巴地问道,“师弟,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不明白。我原本以为你真的是一时的疏忽,我也原本以为你真的学艺不精。可后来,当我狼狈的出逃,你却在城里蒸蒸日上的时候,我放佛恍然大悟了起来,或许当年的一切都另有原由也未曾可知?你说呢?”既然已经回来,萧拯自然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当年的钟世威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的余地,现在的钟世威更不可能给他任何翻盘的机会!可惜的是,萧拯不是钟世威,他学不来钟世威的虚与委蛇,他会的只是直面相对! 钟世威诧然的眼中掠过了不详的杀机!他撕去了伪善的外表,凶狠地盯着萧拯,脸上露出了凶险的神色。 “他们说得是什么?”小蝶低声问道,封遥也是一头雾水,她摇晃着脑袋道,“我也不知道!”诚然,封遥是不知道的,她只清楚萧拯制香手艺一流,却不知道她的这个爹爹当年也是京城的一名小有名气的郎中。只不过被迫离开之后,萧拯就潜心制香,专心研制胭脂水粉,就算偶有给人治疗类似烫伤之类的疤痕,也都只说自己是个卖胭脂水粉的,从来没有把自己看作是一个郎中! “怎么?这个问题师兄很难回答吗?”看着钟世威的面目,萧拯反而慧心地笑了,他相信,这才是他钟世威本来的面目。 “这么说你回来是来找我报仇的了?”钟世威狠狠道。 “不是报仇!是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一切!”萧拯的手指在酒杯中轻轻搅动,醇香的酒味飘满了小屋。他笑了,自信,淡定,从容地微笑,放佛这阴暗屋中的一抹阳光。 “你确定凭你现在的一切可以打败我?”钟世威轻蔑地环顾着屋子,他的眼神最终落在了萧拯朴素的粗衣上,这里的一切都说明了一个问题,以卵击石,萧拯是何等的可笑! “不但确定,而且非常有信心!” “你这样说话很容易激怒我!你知道,我被惹怒了的后果!”钟世威霍然起身。 “钟老爷还真是不好惹!不过我这个人就喜欢尝试一些刺激的东西!” “那好,既然师弟这么说,那我们就拭目以待!”钟世威将桌上的银票收好,愤愤地向着房门的方向走去,当经过封遥和小蝶的身旁时,他满是仇恨的双眼狠狠地瞪了他们几眼,随即,连同送食盒的两个汉子一起走出了莫回头的大门! “好走,不送!”封遥清脆的嗓音响起,钟世威微微停顿了一下继而几个人的声音消失在白色的暮雨之中! 萧拯仍旧坐在那里,看着钟世威发怒,看着他离开,看着他的身影消失…… 第八十七章 新愁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多日的牛毛细雨终于停歇,仿佛经历了一场霉变的京城在新的一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焕发出了蠢蠢欲动的生机。被细雨阻拦了多日的人们也终于走出了房门,迎接这崭新的一天。 大地被彻底地浸润,太阳的炙烤将泥土中的水汽蒸腾,满京城都像是被笼罩在一个热气腾腾的澡盆当中,驱赶不散的湿气将每一个人憋闷的都喘不过气来。 京城的盛夏终于是彻底地来临了。 兴隆绸缎庄的掌柜的和伙计此刻非常的繁忙,其实就是蓝祎和南小二一大早特别的忙,他们一大早就开始将绸缎小心地整理,仔细地通风。这掺杂香料的绸缎很受欢迎不假,可这遇到了阴雨天气,那香料的气息会发生变化也的确是真。 眼看着这么多天,屋子里的气息由最初的香气而变得古怪,到现在的彻底的发霉,这其中点滴的变化都在蓝祎的心中引起了万分的焦急。可焦急也不能阻挡老天爷下雨的步伐,蓝祎也就在这样的焦头烂额中度日如年。之所以这么多日都没有去看望封遥,只是担心自己的坏心情会影响到别人,更怕萧拯担心。所以,他只能自己慢慢扛着,心中慢慢地祈祷,祈祷这样的天气快些过去。 不知道是蓝祎的诚心感动了上苍还是这么多日的阴雨上苍的确是疲劳了,难得的在阴雨过后的大太阳,蓝祎只好趁着眼下这大好的天气赶快将夹杂香料的绸缎拿出来晾晒一番。虽然这大太阳对绸缎颜色的很不利,可眼下似乎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绸缎庄的门前已经成了晾晒场,南小二还贴心地地支起了一个凉棚。虽然蓝祎发愁,可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那些因为蓝祎的别出心裁而受到冲击的其他绸缎庄的掌柜的此刻正悠闲地看着他忙前忙后,嘴角儿不禁地微微上扬,眼红了那么多日兴隆绸缎庄的火爆场面,此刻真的是他们收获的季节了,原来看到同行落难是这等美妙的心情。 蓝祎无暇顾及那么多,他只做他应该做的,至于其他人的掩光……如果他那么在乎的话,那在蓝府也不会活到现在了! 封遥也是被细雨阻断了外出的步伐,今天好不容易天气晴朗,她顾不得萧拯的嘱托就冲了出来,大街上的一切放佛都是雨后春笋新长出一般对她充满了极强的吸引力。可别处的风景再美,她的心中也只惦记着一个人,那就是蓝祎。虽然心中对那个人的久违露面有所抱怨,可自从知道了他的生意火爆之后,封遥的抱怨也就不那么强烈了,毕竟,生意还是重要的,而人嘛……只要不下雨,他不来,自己还是可以去地! 所以,不用多想,封遥就奔向了兴隆绸缎庄。 远远的,兴隆绸缎庄五彩斑斓的景象就引起了封遥的注意,再看着进进出出的蓝祎和南小二,封遥加快了步伐,“你们……这是做什么呢?”不用多说,封遥似乎已经明白了眼前的局势,再看看一旁的蓝祎,虽说是青春年少满是朝气的脸,可此刻也不免蒙上了老气横秋的悲哀。 “哎呦喂,封遥姑娘,你可来了,快帮帮忙吧!”南小二已经累的有些直不起腰来,他费力地捧着一匹布料,双腿都在不停地打晃,封遥立刻上前伸出了双手,刚要去接,猛然感受到了来自蓝祎的凶狠的目光,南小二似乎也被那样的目光灼烧地瞬间清醒,他弯下遥身道,“这样的事儿还是我来吧,就别难为封遥姑娘了。”一句话,封遥已经掩面嗤笑,再向蓝祎投去一抹荡漾的目光,四目相对,别外的甜! “这是发霉了吗?”封遥提鼻子一闻立刻就皱起了眉头,萧拯常年制香她是知道的,这些香料最大的问题就是保存,必须要干燥还要通风,遇到这样的连绵雨天那简直就是灾难。因为自家发生的一些事情,封遥就把蓝祎这里给忘了个精光,萧拯也是无心顾及,现在看来,这灾难还真是挺严重的。 蓝祎精心地将每一匹布料摊开,忧郁的眼神中满是疼惜,那温柔的动作仿佛在侍弄自家生病的孩子一般,轻柔的,细心的,满是愧疚的…… “这个……”封遥抿着嘴唇看着眼前的惨象,按照一贯的经验,这时候的补救对于香料来说基本等于无效,现在看着这上好的绸缎摊在这里,难怪蓝掌柜的都一筹莫展。 “这也算是教训了,下次再下雨的时候注意就是了。”这个时候,亡羊补牢已经是为时已晚了,封遥自然也是无计可施的了。 蓝祎一身淡蓝色的长衫已经沾染了一些杂陈,他轻轻掸了掸,内心的躁动和欣喜自然是不言而喻,可他眼前的愁霜也的确叫他高兴不起来。他略有愧疚地看了看封遥,为什么在这个女孩子面前他总是那么的无力?为什么证明自己竟是这么的难? “好了,蓝掌柜的!干嘛这么愁眉苦脸的?不就是一次雨,一些绸缎吗?难道蓝掌柜的连这点小小的挫折都受不住的吗?”封遥毫无顾及地将手拍在了蓝祎的肩膀上,那一脸的天真烂漫叫谁看了都忍不住地欢喜,蓝祎苦涩地面容淡淡地笑了笑,“知道我愁眉苦脸的还不早早来看我?”蓝祎一根手指头刮在了封遥的鼻子上,封遥眉头一皱,“还好意思说的了!这么多天都不去看我,我这都亲自来了,你还埋怨我?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不来了?”封遥佯装生气地就要离开。 “你敢?”蓝祎一只手顺着封遥的袖管滑了下去,紧紧地抓住了那只纤细的小手。细嫩,柔滑,十根手指悄悄紧扣在了一处,原来是这般美妙的感觉! “掌柜的,我是不是需要出去逛一下?”南小二双手捂着眼睛问道。 “店里的活儿这么多你又要去哪里偷懒?”蓝祎的视线都没有扭转地质问道。 “活儿什么时候都可以干,我就怕掌柜的你这机会不是太多……” “南小二!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封遥被羞臊的满脸通红,可那被缠住的手还是不舍松开。 “滚!”蓝祎满脸的得意朝着南小二就是一声大吼。 “好了,我会晚回来的!”南小二一扭脸儿溜开了。 “他走了,店里的活儿谁干?”封遥一本正经地问道。 “不是还有你和我呢吗?”蓝祎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你不是觉得这活儿不适合女孩子干吗?”封遥眨着眼睛顽皮地回应道。 “我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尤其是对你这样的女孩子。”蓝祎的手抓得更紧了。 “那我刚刚要帮南小二的时候,你为什么瞪眼睛?”封遥质问道。 “我吗?有瞪眼睛吗?”蓝祎疑惑地偏着脑袋,那俊朗的面容在阳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当然有!你还想抵赖吗?”封遥咬着嘴唇看着那俊朗的面容,为什么和他这样聒噪都是这般的美好? “当然不会!我瞪眼睛也是因为你为什么不来帮我!”蓝祎认真地点了点头。 “哦!原来蓝掌柜的是这么想的啊?”封遥噘起了嘴巴。 “知道了还不赶快干活儿?”蓝祎一用力,封遥整个身体都钻进了他的怀里,就在他的半抱半拥下,两个人走进了绸缎庄。 屋子里的味道更浓重一些,看来这损失的确是有些惨重,怪不得蓝祎会那般的愁容。一时的调皮似乎可以忘乎所以,可面对着扑面而来的味道的时候,残酷的现实似乎又摧毁了美妙的爱情。 这就是这个季节的烦恼,到处都充斥着雨水浸染过的发霉的味道,别说是这些什么绸缎,就是在一些稍微阴暗不通风的地方甚至还生出了小小的菌菇出来。 封遥随手拿起了放在柜台上的团扇轻轻地在面前那样扇着,不知道是为了凉快还是为了驱味。猛烈的扇风将封遥胸口的衣衫吹动,那淡粉色的薄纱下,胸前如雪的肌肤若隐若现,蓝祎的目光在那儿片刻的迟疑,面红耳赤了片刻之后仿佛知道了自己的小人作为,他立刻收敛了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可眼前总是那挥之不去的胜雪肌肤。 “你……最近可还好?”蓝祎背对着封遥道。 “干嘛背对着我?”封遥不解地迎了过去,追上蓝祎那躲闪的眼神,突然她大惊失色地将扇子扔在一旁,去触摸蓝祎的额头。 “你干嘛?”蓝祎问。 “你这也不发烧啊!为什么脸这么红呢?耳朵还是烫的!”封遥的手在蓝祎的脸上耳朵上划过,那光滑的肌肤掠过,蓝祎只觉得胸口一团烈火在燃烧。 “又不是郎中,给别人瞧什么病?我的病岂止是你能瞧出来的?”最后的疑问句被蓝祎吞没在了心里。 “我是不是郎中,瞧不出什么病来,不过你这绸缎的事情……”封遥欲言又止起来,蓝祎立刻被勾起了精神,他陡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瞧瞧瞧瞧,奸商的嘴脸!”封遥啧啧起来。 “无商不奸,我只是入乡随俗罢了!”蓝祎终于算是松开了封遥的手,猛然觉得这大好的天气原来也没有那么热了。 第八十八章 提亲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封遥此刻有些后悔,这么多年平生第一次对没有和爹爹学好制香护香而后悔。可后悔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要想根治蓝祎的问题,还是要找萧拯出面的。 “你也不用这么发愁了,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有我爹在,事情总是会有解决的办法的。”蓝祎眼巴巴地盯着封遥,没想到她所说的解决的办法竟然还是萧拯,这个办法他不是没想过,只是这三番五次地麻烦萧伯父,蓝祎的确是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在当初说好了萧拯要在利润当中拿银子的,可说是那么说,至今为止,萧拯除了在他这个铺子上花心思外一两银子是没有拿的,不但没有拿连提都没提过。这事儿蓝祎想想都觉得脸红,这也是他不好意思蹬莫回头门的一个原因。 “你不用这个眼神看着我!我一直都是不喜欢在这些事上面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这放眼京城,你还能找到一个比我爹更厉害的高手吗?这样棘手的问题当然是需要他那样的高手来解决。难不成我这样一个外行真的给你帮忙,你放心用吗?”封遥满脸的委屈道。 “哼,你还真好意思说!”蓝祎摇了摇头。 “自己的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难道是不好意思吗?”封遥诡异地一笑. “我当然不好意思!哪有贤婿总麻烦老泰山大人的!”蓝祎不怀好意地一笑,封遥登时瞪起了眼睛道,“你是谁贤婿?谁是你的老泰山?” “是谁谁知道!”蓝祎快速躲避了起来,封遥在后面紧追不舍,“好你个蓝祎,你竟然敢占起我的便宜来了,今儿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的!” “你这人太不可理喻了,我只是认了个老泰山,又没说要娶你,你干嘛这么自作多情?”蓝祎故意挑逗道。 “你还说!你还说!我今儿不给你亮点儿真功夫,你还真不知道我萧封遥的厉害了!”说罢,萧封遥一个飞身腾空而起,双腿盘旋掠过阻隔的绸缎,单手在绸缎上蜻蜓点水那么一撑,整个人都已经掠过了一米多高的柜台稳稳地落道了蓝祎的面前。 “怎么样儿?贤婿少爷,还往哪儿跑?”蓝祎见事儿不好一个掉转头又向另一个方向,封遥只是拍了拍手,方才的闪转腾挪再轻松地复述了一遍,蓝祎又被封遥给挡个严严实实,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了四五次,蓝祎倒先气喘吁吁起来。 “算你厉害!”蓝祎求饶道。 “厉害当然是我厉害!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惹我!”封遥满脸的傲娇。 “惹是不敢惹的,不过,这你的便宜我该占还是得占得!”一句话,蓝祎笑了起来,封遥一个拳头伸出顷刻间到了蓝祎得面前,蓝祎根本不去躲闪,反而朝着那拳头伸出了一个手掌,抓紧的拳头向着自己的方向稍稍用力,封遥整个人都扎进了蓝祎的怀里,她温柔地挣扎,他体贴地环抱,两个人再次交织在了一处。 眼看着两个人交织的越来越紧密,都要喘不过气来,外面一个人影儿匆匆地奔进了店里,嘴里还气喘吁吁地一个劲儿地嘟囔,“不好了!不好了!少爷不好了!我的个娘啊……少爷……你这是做啥呢?”风尘仆仆赶过来的正是蓝祎的仆人小六子,他只顾着一头往铺子里钻,根本没想到这大白天他的冷若冰霜的少爷会做出这等香艳的事情来,一个猝不及防脚跟儿都没站稳,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哎呦哎呦”了起来。 蓝祎和封遥也被这不速之客瞬间惊慌了神色,趁着小六子摔倒的时候,两个人迅速分开,蓝祎带着满脸的羞红质问道,“这么鲁莽是怎么做事的?” 小六子慢腾腾地爬了起来,屁股上虽然疼着,可脸上还要装作很开心的样子道,“是是是,小的太鲁莽了,少爷请原谅!” “说,什么事儿?这么大呼小叫的?”蓝祎正了正神色道。 “不好了,少爷!”小六子一开口又是满脸的难色。 “进门儿就听到你喊不好了,到底哪里不好了?”封遥在一旁追问道。 “封遥姑娘,我们府上来人了。”小六子两手一摊道。 “来人了?什么人?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蓝祎心中有些不满,自从和家里缓和了关系,他对家里的事情也颇为伤心,嘱咐小六子但凡有什么事情要尽量通知他,也好叫他出一份力气。没想到这话还没说出几日,连蓝祎都没想到,家里的事情真的是接二连三。不过零零总总大多都和那个柳月娥有着脱不开的干系,曾经嘱咐过小六子,那个女人的事情最好不要告诉他,可小六子的记性似乎不太好,总是将蓝祎的叮嘱抛在脑后。 “少爷有所不知,这次来的人……是咱们老爷的死对头……”小六子凑近了蓝祎小声嘀咕了一句,封遥虽然已经听清,可看着人家主仆似乎有意背着自己,也就不大好光明正大地听。 “我出来也有些时候了,现在也该回去了。”封遥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道,蓝祎似乎猜出了封遥的那么一点点小心思,嘴角儿不免一笑道,“没什么事情是好背着你的,你留下来,也好帮我照看一下铺子!快说,到底是谁来了?”蓝祎又看着小六子问道。 “是那个杜月仙!她来咱们府上了!”小六子一语,被震惊的不只是蓝祎还有封遥,当年沸沸扬扬的退婚事件虽然封遥是后来到京城的,可在秦素素那里也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就算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可当时毕竟是杜月仙抛弃了蓝宏大,这么多年过去了,没听说过两个人有什么和好的消息,更没有传闻说两个人已经冰释前嫌,那为什么,身为冉林宗妻子的杜月仙要这样不顾别人揣测的眼神蹬蓝宏大的门?这说起来叫谁都无法相信。 封遥睁圆了眼睛看着蓝祎,这个高冷的少爷此刻脸上的表情甚是复杂,疑惑,不解,幽怨,愤恨……他盯着小六子道,“老爷现在如何?” “老爷?”被蓝祎这么一问小六子有些发懵,因为似乎他们的老爷自始至终就没有露面。 “老爷……老爷倒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是那个冉夫人好像不是去找老爷的……她和咱们的姨太太聊得很投机……” “又是那个女人!她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竟然敢和杜月仙那个女人走得那么近!封遥,你替我看一下铺子,我去去就回!”蓝祎已经握紧了双拳,小六子却蓝芒阻拦道,“少爷,您还不知道冉夫人来做什么的呢?这样回去……恐怕……不好……”小六子颓丧地低下了头去。 “她去做什么?”蓝祎牙齿咬得咯咯响,小六子这回倒不敢说话了,他支支吾吾半晌惹急了蓝祎道,“她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她来是……是……是提亲来的……”小六子壮着胆子道。 “提亲?给谁提亲?”封遥问。 “她这个女人简直是疯掉了!难道她真的认为我们蓝家现在家道败落就可以任由她欺负了吗?柳月娥怎么说?难道她不知道杜月仙和我爹地过去吗?竟然要把雪儿嫁过去吗?”蓝祎的怨气已经无以复加,小六子担心地瞟了封遥一眼。 “你这么气愤做什么?又不是给你提亲?”封遥安慰道。 “封遥姑娘,你说错了,冉夫人来府上不是给小姐提亲的,就是给……给少爷提亲的……”小六子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一句话,蓝祎惊得目瞪口呆,原本还满脸好奇的封遥也登时没了喜悦的颜色,她满是吃惊地盯着蓝祎,原本还嬉闹在一处的这个人竟然变得有些陌生了起来。 “什么?给我?”蓝祎简直觉得荒唐至极,他此刻恨不得一拳打在杜月仙的脸上,他在地上来回地转圈儿就像一头被困住的猛兽,无处发泄自己的暴躁,“走,回府!我倒要看看她们有什么本事决定我的婚事!”终于是停下了脚步的蓝祎咬牙切齿道。 封遥无助地低下了自己的脑袋,她现在真的是无助,面对这样的情景她似乎只是一个外人,无能为力地看着蓝祎,也无能为力左右眼前的一切。她是他的谁?封遥的脑袋晕晕的,看着蓝祎的举动她应该高兴的,因为那个她心悦的人此刻正在发威,可不知道为什么她高兴不起来。落寞和无奈,封遥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她叹息了一声,现在,最应该离开的应该是她。 “你去哪儿?”蓝祎叫住了她,封遥无助的眼神瞟了过去,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觉得离开更味合适。 “少爷,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小六子催促道。 “你和我一起回去!”蓝祎没头没脑地回答。 “是,我肯定跟您一道儿回去……” “我是叫你跟我一同回去!”蓝祎上前抓住了封遥的手腕,那从小臂处传来的坚韧叫封遥从心底里涌动出一股暖流。 第八十九章 交锋1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我?”封遥怔怔地看着蓝祎,此刻,她的脚下生疑。 “怎么?不敢吗?”蓝祎露出讥讽地微笑,封遥被这莫名的讥讽点燃了斗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她萧封遥不敢的东西! “和我一起回去,去见我的爹娘!”蓝祎的眼神无比的坚定,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他惧怕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她不敢的事情。两个无比坚定的年轻人就那样手拉着手肩并着肩,在这灿烂的阳光下大胆地走了出去。 “小六子,看好铺子!”身后飘来蓝祎的叮嘱,小六子发懵似的看看自己的周围,又看了看那两个人离去的背影儿,一股莫名的隐忧从心底缓缓地升腾,他慢慢地举起一只已经迟到地手挥了挥道了声,“好运!” 蓝府的大门,雄伟,庄重,尽管从这个门前无数次地经过,可封遥还是第一次要踏进这个大门!本以为这是迟早的事情,可没想到,尽然这般的早,这般的突然! 早就知道这里的富丽堂皇,可封遥此刻却有种想要逃避的心思,或许逃避的不是一个府邸,只是一颗不敢承担的心!踏进这里,似乎就要注定和一些人成为对立面,踏进这里,结果的好坏不得而知,封遥的决心在面对这**的大门的时候开始有了退缩,她的双脚仿佛钉在了地上一般不再向前。 “怎么了?”蓝祎淡定地看着有些紧张的封遥,他淡淡地一笑,整个人是那样的气定神闲。封遥白了蓝祎一眼,都是眼前的这个家伙叫她此刻如此的难堪! “不用担心,一切都有我!你只要站在我的身边!”蓝祎的话语竟是那样的轻柔,轻柔的封遥都恍惚起来,她感觉自己被一只手强有力地牵引着,被钉住的双脚开始慢慢的向前移动,一点一点,一步一步,朝着那**的大门走去。她看到他用力砸起了门来,她看到门里张望出一个脑袋,他看到那个脑袋上绽放出一朵花儿来,她看到了那朵花儿瞬间折射出的惊悚的光芒,她在那样的眼神中随着蓝祎迈进了大门。 大门之内的景色简直是别有洞天,那茂密的树木将闷热的天空隔绝,散发满是清凉的舒爽的气息,两旁那无数叫不出名字的植株,红的,黄的,绿的,粉的,紫的……用姹紫嫣红形容一点都不过分。这里的奢华一点都不需要收敛,就连每一道拱门都是那么的别具一格独具匠心。脚下的小路都被清洗得干干净净,那上面满是各色得图案。 封遥只顾跟着蓝祎的身后,被他紧紧地牵引着,一步也不敢落下。身边似乎有人经过,可每一个人无不都朝封遥的方向发出注目的神色,那注目是短暂的,接着便是卑躬屈膝似的垂手,直到封遥从他们身边经过。 不得不说,蓝府真的很大,封遥觉得走了好长好长的时间,蓝祎的脚步才渐渐地收缓了速度,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封遥抬眼望去,高大的门楣上三个鎏金的大字,“春熙堂”。封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可她心里清楚,这里面一定有她不想甚至是有些不敢面对的人。从小到大,封遥可以疯,可以闹,甚至可以胡作非为,可从来没有一刻,封遥的内心是如此的忐忑,她甚至此刻都在问自己,这样的冒失是不是应当。 蓝祎似乎感受到了封遥从冰凉的手指中传递出来的紧张,他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到了,”随后,两个人就站在了春熙堂的堂内。 富丽堂皇的大厅内,两个妩媚妖娆打扮贵气的妇人正在盈盈笑谈,不可一世的柳月娥更是放下了身段儿亲自给那个妇人倒茶,而那妇人便是杜月仙,少见的满脸的和气,如果不熟悉过往的人,还会以为这是多年不见的亲姐妹。 厅堂内茶香四溢! 蓝祎和封遥一同出现在这里显然是给了两个妇人不小的震惊,尤其是柳月娥,她满是愤怒的神色盯着封遥看了半晌,当视线最终落到二人牵着的双手的时候,更是掩饰不住满心的不悦。她尴尬地看了看杜月仙,这个冉夫人没有任何诧异的神色,她只是看着封遥,那嘴角儿眉梢儿的神色可堪玩味。 柳月娥再也憋闷不住了,她直愣愣地看着封遥道,“不知道这是哪个府上的千金?难道家里的父母没有教过你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吗?”这句话的重量不可谓不重,听得封遥有些头晕目眩,她自是大大咧咧,可一个年岁轻轻的女孩子断不能把这样的评价置若罔闻。更何况,这个柳月娥评价的是她的父亲,是她最最崇敬的父亲。 “妹妹何必如此的大动干戈?现在的世道都是我们看不透的了。”杜月仙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儿,那妩媚的眼神中喷射的是冰冷的光芒,她看着封遥,仿佛那是她几辈子的仇人。封遥看着她,这个毒蛇妇人的心肠她见识过,现在看来,显然她对杜月仙的认识还不够深刻。 “我请你们放尊重一些!这是我的客人!不允许你们这样诋毁她!还有,我问你,她是什么人?”蓝祎冷冽的眼神盯着柳月娥,对这个女人,他从来没有好看的颜色,可今天,也算是他的顶峰了。 没有称呼,没有成为,没有谦恭,今天的蓝祎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这样对待可以算得上是他母亲的人!别说柳月娥没有什么好的隐忍,就算有,此刻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她不顾杜月仙在场尖叫道,“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叫你敢如此的跟我说话?” “我也很想问问你,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叫你敢如此的胆大妄为为?”蓝祎丝毫不肯示弱,他狠狠地瞪着柳月娥,不单单是眼前的这个人对杜月仙的俯首帖耳,更有她对封遥的恶语相向!他蓝祎可以对这个人低头,但绝不允许她伤害封遥!哪怕只是言语上的也不可以! “蓝祎!你说什么呢?好歹我也是你的长辈!你就算再没有规矩也应该知道怎么对待长辈说话吧?”柳月娥觉得自己的威信受到了严重的挑衅,她第一次在蓝祎的面前喊叫了起来,可在蓝祎的眼中,她从来都不是一个长辈,她只是夺走了父亲的一个女人,一个从来不盼着他好的女人。 “都是一家人,妹妹何苦跟自家的孩子生这么大的气呢?”杜月仙一旁扇了扇手中的团扇,仿佛根本不认识封遥一般。 “今日真叫姐姐见笑了,都怪我们平素对这个孩子太过宠爱,才叫他这么大了还无法无天!”柳月娥捂着胸口满脸的愁容,的确,她的面子已经被蓝祎踩在了脚底。 “哪家还不都是如此?”杜月仙笑着,她没有理由不笑。 “这里是蓝府,请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蓝祎的目光转向了杜月仙,虽然他们素未谋面,可他们天生有着宿仇,所以,蓝祎对杜月仙根本没有什么好脸色。 杜月仙倒并不气恼,她依旧笑吟吟道,“你就是蓝祎?真没想到,蓝老爷的公子竟生的这般的俊俏!” “我请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蓝祎再次重申道。 “你怎么跟冉夫人说话呢?你知不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柳月娥插嘴道。 “冉夫人?好好的冉夫人不在冉府好好待着来我们这里做什么?”蓝祎嗤之以鼻。 “冉夫人是来上门给你提亲的!”柳月娥道。 “提亲?我的亲事用她提吗?”蓝祎把抓着封遥的手高高的举起,放佛一切都不言而喻。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知不知道,冉夫人给你提的可是她的亲侄女儿!”柳月娥不说倒好,这么一说,蓝祎倒是无情地嘲笑道,“亲侄女儿?这么说也是杜小姐了?怎么?十几年前的杜小姐摇身一变成了冉夫人,十几年后年轻的杜小姐又要步她姑姑的后尘了吗?可笑!你们杜家是觉得我们蓝家好欺负还是觉得只有我们蓝家可以欺负?冉夫人,难道之前我蓝祎休妻的事情闹得不够沸沸扬扬?深宅大院儿的冉夫人没有听到半点的风声吗?”蓝祎此话一出,就算杜月仙再怎么隐忍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她粉红的脸色已然铁青,咬着的牙齿已经开始发抖,想要说的话却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封遥在一旁吃惊地看着蓝祎,不单单是吃惊,还有崇拜,喜欢! “姐姐休要跟一个孩子掷气,先回府上休息,我会好好说他,姐姐就静待佳音即可!这门亲事,我们蓝家高攀定了!”柳月娥对着杜月仙弓腰道歉。 杜月仙憋着一肚子的怨气给了封遥一个狠狠的白眼儿,在柳月娥的护送下走了出去。 “你的火气原来这么大呢啊?”封遥回头看着两个走远的妇人小声嘀咕道。 “你以为我只是一个纸老虎吗?”蓝祎扯着封遥一屁股坐到了正厅的椅子上,随手抓了一串葡萄就往封遥的嘴里塞,也不管她乐意不乐意。封遥被塞得直翻白眼儿,恨不得一脚把蓝祎给踢开。 第九十章 交锋 2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就只有你这个姨娘抛头露面?你爹呢?”封遥的疑惑当然也是蓝祎的疑虑。他很了解自己爹的个性,也知道这个柳月娥的狐假虎威,这要是没有爹的授意,这个女人也不敢插手他的事情!只是,自己的爹为什么要答应这样的亲事?这才是蓝祎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很快,柳月娥走了回来,略带笑意的额容颜在看到封遥的时候戛然而止。虽说封遥不拘小节,可这一般的规矩还是懂得,她悻悻地离开了椅子乖乖地站到了一旁,倒是蓝祎,根本像是没看到一样依旧我行我素。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如此。 偌大的正厅里就剩下蓝祎封遥还有柳月娥三个人,下人们像是早已预料到一场血雨腥风一般都躲避的不见了踪影,闷热的房间里没有一丝的威风,可此时的气氛却如寒冬一般。柳月娥用眼睛打量了一下封遥,虽然她不知道封遥是何许人也,可看着眼前的架势,想必不用说也能猜到几分。她围着封遥转了两圈儿,又像是欣赏什么东西似的盯着看了两眼,忽地开口道,“怪不得祎儿这么无礼,原来是跟着什么人学了什么样儿了!”那嘴角儿满是的不屑激怒了封遥,她道,“蓝夫人说话最好客气一点!” “客气?我哪里不客气了?如果你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孩子会这么堂而皇之的和一个男子手拉着手而不脸红吗?”知道蓝祎不好对付,柳月娥就拿封遥下手,至少嘴上痛快一下也可以舒缓一下不快。 “你不用这样的话去刺激别人,有什么怨气冲着我来!我只想问你,是谁给你的权力叫你过问我的婚事的?”蓝祎依旧一副少爷的派头歪在椅子上。 “祎儿,你那么聪明,这件事情还非得我把话挑明吗?这现在也没什么外人,我也不妨跟你直说,要不是你父亲求着我,你觉得我会在乎你的婚事吗?”柳月娥倒也是率真! “你胡说!你明明也知道杜月仙和我父亲十几年前的冤仇!他怎么可能隐忍得下?更怎么可能叫他的儿子去娶他仇人的侄女儿!”蓝祎蹭地一下从椅子上蹿了起来,封遥的心猛地一颤,她似乎知道,她要面对的前景真的不容乐观! “冤仇?你是指十几年前的事情吗?那怎么能是冤仇呢?对于我柳月娥来说,要是没有杜月仙的抛弃,怎么会有我和你父亲的百年好合?我不认为那是冤仇,相反,我还很感激冉夫人,感激她的不嫁之恩!更何况,你的父亲都能放下,你凭什么耿耿于怀?”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蓝祎握紧了双拳,封遥真的担心蓝祎控制不住一个拳头击了出去,她谨慎地看了半晌之后悬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我恶毒?我恶毒至少我还有一颗重振蓝家的心!你蓝少爷倒是仁慈,仁慈的就随便把一个无规无矩的女子带回家!你蓝少爷仁慈把你父亲这辈子的心血给败个精光!你蓝少爷仁慈,请问你为蓝家做过什么?”柳月娥的话明显地触碰到了蓝祎的伤痛,他愤怒的眼神似乎都要喷出血来,一个呼喊的狂叫,一个拳头终于猛地出击,只不过不是打在了柳月娥身上,而是重重地落在了八仙桌儿上。桌子上的杯碗儿被震得摇摇欲坠,一个白皙的拳头也顷刻间现出了血来。 柳月娥显然也被蓝祎的举动吓到了,她定了定神道,“你觉得我说得难听,可这都是事实……”柳月娥眼神瞥了一眼蓝祎,蓝祎愤愤道,“我父亲在哪里?” “老爷应该是不会想见你了,因为他对你狠不了心。虽说我也不情缘做这样的恶人,可毕竟我要心疼老爷,这个恶人我不做也得做!这门和杜家的亲事,是老爷点头答应了的,你不要再想着向上次一样闹得满城风雨的退婚了,不论是你父亲还是杜家都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柳月娥瞥了一眼封遥,那言外之意非常的明显! “我蓝祎这辈子只娶这个无规无矩的女人,其余的一概不娶!”蓝祎咬着牙坚定道,柳月娥轻蔑地看了一眼道,“这就要去和你的父亲去说,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我肯定要去找我的父亲!”蓝祎伸出了手抓住了封遥。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想你需要知道一下。”柳月娥的话叫蓝祎停下了脚步。“说!” “只要你和杜小姐的婚事一成,冉夫人答应帮助你父亲重振一品香!” 原来如此!所有的话语,所有的争执在此刻似乎都失去了意义。所有指责,所有的怀疑在此刻都暗淡了颜色。难怪蓝宏大没有出面,难怪柳月娥敢如此的嚣张?一切原来皆是如此。 蓝祎落寞地牵着封遥的手走出了春熙堂,封遥仿佛能感受到柳月娥嗤笑的神色。她是觉得可笑,可笑的不是她自己,应该是那蓝宏大! 京城堂堂的蓝老爷,竟然为了一个一品香叫自己的儿子娶自己仇家的侄女儿!难道他忘记了十几年前的耻辱了吗?难道他不害怕满京城即将兴起的血雨腥风般的流言吗?难道他真的忘记了自己的苦痛了吗?难道他真的舍弃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吗? 难道这一切的背后都只为了一个一品香?一个铺子的存在难道还敌不过一个活生生的人吗?封遥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当她的眼前浮现那个清冷的夜晚,一个颓败的老者拖着疲惫的身姿亦步亦趋地走向一品香的场景,一切似乎也都不那么扑朔迷离! 对于蓝宏大来说,一品香是他的命,是他的荣誉,是他的成就。曾经的颜面也好,威风也罢,都因为有命才能得以延续,一品香被封了,那就等于断送了蓝宏大的命,他还苦苦死守着一个毫无意义的颜面何用? 封遥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很无能。渺小的根本给不了蓝祎任何实质性的帮助,无能的给不了他任何可以坚持的理由。外面的太阳毒辣辣的,可蓝祎和封遥都觉得冰冷无比。来往的下人看着这两个在庭院中久久伫立的人儿,瞥上两眼便都匆匆离去。他们知道他们府上的这个少爷的脾气,谁也不敢惹!谁也惹不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封遥只觉得头顶上的太阳好像被乌云遮住了,火辣辣的感觉也渐渐的消退,她茫然地抬起了头,那是一张粉红色的油纸伞,上面还画着玲珑可爱的小动物,每一个都是那么的活灵活现,仿佛都在朝着她咧嘴儿笑着。封遥也咧开了嘴儿,嘴角边干裂的难受,她舔了舔,浅钱地叹息了一声,这才看到旁边一个秀气十足的女孩儿。那弯弯的眉毛,那清透的双眼,那红艳的嘴唇,那张质朴无邪的脸。封遥笑了,她或许知道,这眼前的应该就是蓝祎的妹妹。 “哥,这太阳这么毒,就算你能受得了,姐姐也受不了啊!”蓝雪的声音仿佛天籁,蓝祎也回了回神,他看了看封遥,满眼的疼惜。此刻不是他在动摇,只是他的内心也满是的疑虑。如果说从前他还可以胡作非为,怎么说也还是有蓝宏大的默许,可这次,他失去了依靠,不是父子亲情大于爱情,只是蓝祎悲哀的叹息,难道刚刚建立的父子亲情就要这样毁于一旦吗? 如果说当初远走北境的时候他还可以用性命相威胁,可此刻,他不能轻易地丢掉性命,他要护住自己的周全,他要考虑封遥的心思,他要面对父亲的挑战!顷刻间,蓝祎一下子觉得身上的压力好大,他不是没有信心去战胜,只是的确有些力不从心! 天空闷热难当,每个人的额头上都冒着细汗,蓝祎看着封遥,那张天真无邪的脸曾经也和蓝雪一样烂漫,可似乎就是沾上了自己,这张脸上多了忧愁的容颜,这双透彻的双眼多了忐忑的神色。他爱惜地握紧了她的手,那双手有些瑟缩,有些躲闪,他的内心何尝不也是如此的忐忑。 蓝祎没有轻易的许下诺言,他只坚定地说了一句,“相信我!” 封遥望着蓝祎,那飘逸的束发,那硬朗的眉宇,那清澈的眼神,那高耸的鼻梁,那薄薄的嘴唇,眼前这个美男子她看过无数遍,可今天,总有一种今生不再得见的惋惜。封遥的目光贪婪的在蓝祎的脸上身上扫过,一遍一遍,又一遍一遍,终于,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封遥是在蓝雪的护送下走出蓝府的,这个姑娘少有的懂事,少有的乖巧,她只是默默地为封遥撑着油纸伞,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陪伴着封遥走过这蓝府的每一寸土地。 这里的富丽堂皇,这里的宏伟壮阔,这里的一切都在封遥的头脑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不知道,这里,她今生能否再来,她不知道。可这里的一切,重要的是在这里生活的那个人,她都想终身记起! 第九十一章 交锋 3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蓝祎的内心五味陈杂,汹涌澎湃,他久久地立在烈日当空,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颜色。身上的长衫已经被汗水打湿,额头上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可在他的心里,却从未感到过如此的严寒! 父慈子孝的温暖还在心底缓缓地流淌,家庭和睦的愿景还在眼前,努力奋发的动力还在心间。可眼前,可此刻……谁能告诉蓝祎,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品香,蓝祎记得真切,那个在夜色下发抖的老人,那个在夜色下颓废的老人,那个在夜色下失魂落魄的老人,因为那个老人是蓝宏大,是他的爹,所以,在那一刻,那样一个老人将蓝祎怨恨多年的心慢慢的融化,他开始有所悔恨,有所自责,甚至都开始矛盾地原谅了他对母亲所做过的一切! 在那个时候,蓝祎就在心底给自己打气,他不能再继续孤傲,他不能在玩世不恭,他不能在无所事事,因为他是蓝府的男丁,他要为蓝府的未来做些什么。 所以,他努力,他上进,他甚至不惜冒险!可上苍再一次跟他开了一个玩笑,他的努力竟然敌不过一场交易所带来的筹码! 这么多年蓝祎对蓝宏大的感情一直不冷不热,可在蓝祎的心中,蓝宏大从来都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在受辱之后选择的隐忍,他在困境当中选择的坚强,他在逆流当中选择的迎难而上……可以说,蓝府的一切都是蓝宏大打拼的结果,就算蓝祎恨他这个父亲,可却也无法抹杀蓝宏大对蓝家的贡献! 蓝祎曾经以为,任何时候,蓝宏大都不会为五斗米折腰,可眼下,可此刻,他竟然为了一个一品香要和自己的仇人冰释前嫌,还要把自己的儿子也给葬送进去!这还是蓝祎所认识的那个父亲吗?这还是那个有血有肉的蓝宏大吗? 蓝雪已经回来,她满是心疼地看着她这个哥哥。从记事的时候开始,她就很少看到过蓝祎的笑。那个在娘的口中不堪的男孩子在她的心中是那样的忧郁,又那样的温和,他教她认字,教她画画,在没事的时候还可以和她玩耍。虽然每每偷偷地去见哥哥总免不了挨娘的一顿骂,可蓝雪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把自己的好吃的,好玩儿的统统拿给他!她想保护他,可每每,她也只能看着他忧伤,而她所能做的,似乎只有在一旁默默相陪,别无其他。 自从蓝祎去了北境,家里的一切似乎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蓝府,也能看到蓝祎的笑脸,甚至很多时候,蓝雪可以和蓝祎一道陪着父母吃饭。虽然在饭桌上仍旧没有太多的语言,可任凭谁都能感受得到那来自心里的温暖。 可为什么,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这么的短暂。原本以为只是个开始,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昙花一现! 蓝雪轻轻地叹息,这个才十一二岁的女孩子过早地学会了忧愁。蓝雪不知道用什么来安慰蓝祎,她知道,似乎什么也安慰不了他!她站在他的身边,阳光留下两个人浓墨的身影儿。良久,蓝雪轻声道,“哥,你也不要太难过,这件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雪儿,这件事情和你无关,哥自有分寸。”蓝祎侧脸看了一眼妹妹,很坦白的讲,在蓝祎的心中并没有什么家……家人的概念,唯独自己的娘还有这个妹妹能拨动他的心弦。 “我的意思是……其实……爹好像也没答应这门亲事……只是我娘……”蓝雪羞愧地低下了头去。虽然她只有十一二岁,可在她的心里,对娘的做法早就嗤之以鼻。只可惜,那是她娘,她也没有办法。 蓝祎炽热的双眼盯着蓝雪,放佛要把她看穿,蓝雪搅动着衣裙道,“哥,你能不要怨恨我娘吗?” 蓝祎轻轻底摸了摸蓝雪的头发,那细滑的发丝在指尖轻轻划过。恨,于他而言是个很陌生的名字,不是因为他心胸宽阔,只是他已经不知道从何恨起。柳月娥是可恨的,可他的父亲呢?要是没有他的默许,至少也是模棱两可的态度,那个女人就算再怎么跋扈也不可能擅自做这样的主的。如果要说恨,那岂不是要恨自己的爹更多一些。 “哥哥不会怨恨你娘!”蓝祎满是的心疼,他可以冷酷无情,可这对蓝雪来说太难了。她能够背着她娘跟自己说这些,已经是难为她的了。 “我知道,爹一早就去了祠堂了的……”蓝雪抬起一双清澈的眼睛,她拉着蓝祎的手,抿着嘴巴道。蓝祎点了点头,他轻轻拍了拍他这个妹妹道,“哥哥知道,这里太热了,你从小就是怕热的,赶快回去!” 蓝雪点了点头又满是不舍地离开。 不知道今天的太阳是不是忘记了移动,蓝祎感觉已经过去了许久许久,可为什么,那可恶的太阳还是在自己的头顶上不肯离去。府上似乎已经恢复了平常,没有人再去关注他,仿佛那上门提亲的事情从未发生过而已。 蓝祎挪动着脚步,他要去找蓝宏大,就算他躲掉了,自己也终归还是要去找他。事情还没有到离家出走以死相逼的地步,蓝祎只是想要找蓝宏大要个说法,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接受这样的提议?难道仅仅是为了一品香?还是对自己的努力没有信心? 府上的道路曲折蜿蜒,可蓝祎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摸索到这府上的每一个庭院。那祠堂,可以说是整个府邸最为神圣的地方,每一个新进府的下人都要了解,更何况是他! 蓝宏大躲了,的确是躲了,此刻他也并不好过。和杜月仙那个人冰释前嫌是他这辈子都未曾想过的事情,更叫他始料未及的是竟以这样的方式!他想像得到蓝祎的反应,他也推断得出蓝祎的拒绝,他更知道蓝祎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所以,他躲了,躲避蓝祎,躲避自己,除了躲避,他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去面对,面对蓝祎,面对自己。 祠堂内有些闷热和阴暗,蓝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都在那里安静的躺着。蓝宏大就那样注视着这牌位上的名字,一行一行地看过去,又一行一行地看回来。说实话,蓝家的确不是一个大家族,或者说曾经的蓝家真的不怎么出名,就连族谱都没能数上多少代,至于说牌位,能在蓝家祖坟当中找得到的牌位,那就更是少之又少。所以,蓝府的祠堂规模并不大,只是在蓝宏大发迹之后为了表达自己的一份哀思,才在这府中开辟了一块儿情景的地方修建了一个简单的祠堂以供自己和家人追思。 寂静的祠堂放佛与世隔绝一般,屏蔽了所有外界的困扰,蓝宏大长久地伫立在其中,虽然耳边没有争吵,可他早已想像出了一些剑拔弩张的画面。的确,在他刚刚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是火冒三丈,也是怒火中烧,他觉得那个女人简直是疯了,要不然怎么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可暴躁之后,癫狂之后总归还是要趋于平静的。柳月娥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人家一个女人都能放下十几年前的成见主动和好,他一个男人为什么还这么耿耿于怀?更何况,这样的结合对他蓝家的好处远远大于杜家,这样的买卖他拒绝难道仅仅是为了自尊和面子? 诚然,要是在二十年前,蓝宏大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尊和面子,放在半年以前,蓝宏大也绝对不会有半点的迟疑。可事情就发生在现在,发生在一品香被查封的半年以后。虽说世道炎凉,可这半年蓝宏大才真真正正地体验了一把!那些曾经对他卑躬屈膝之流,那些曾经为他马首是瞻之辈,那些曾经对他俯首帖耳之人,放佛一夜之间都消失殆尽。 曾经,蓝宏大很奇怪,那些想要找自己攀交情的人是不是有什么三头六臂或者广大神通?否则为什么,不论他在哪儿都能被人发现?可现在他知道了,不论自己在哪儿都不重要,就算在光天化日之下站在最繁华的御街上都没有人上前跟他打个招呼! 这么多年,那些在身边趋之若鹜之人不是被他蓝宏大的魅力所吸引,而是被他的实力所蛰伏。他们像苍蝇在他身边只不过是想靠着一品香这棵大树乘凉。如今,一品香倒了,蓝宏大自己的日子都捉襟见肘,别人也就不会巴望在来他这里分一杯羹了。 更何况,蓝宏大得罪的可是钟世威,钟世威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可能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说得清楚,可单凭他的胭脂能卖到宫里去,那就绝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和这样的人作对那绝对是不得好下场的,蓝宏大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这个世道真的就是这么的现实!现实的叫蓝宏大都有些不寒而栗,现实的叫他收敛了自己的锋芒,现实的叫他割去了自己的骨血,他要像二十年前那样,学会在这现实的社会当中蛰伏以待时机。或许柳月娥说得对,娶个长得什么样的儿媳进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儿媳是谁家的闺女? 第九十二章 交锋 4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如今,这个杜家的女儿是什么样儿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杜家的千金,是杜月仙的侄女儿!这似乎就够了。 杜月仙的理由不是没有道理,“当初她另有它选无非就是为了一个利字,现在的她仍然不为当初的选择后悔!现在的蓝家已经不负从前,没有人肯笃定蓝家能够东山再起。可要是和她杜家攀上关系,那这东山再起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有人会怀疑!” 至于为什么满京城那么多子弟,她杜月仙偏偏选择已经有些落魄的蓝家,杜月仙的解释是,京城适龄男子是多,可纨绔者比比皆是,按照这一标准来看,蓝祎算是其中的佼佼者。更何况,她有能力帮助蓝宏大重振一品香,蓝家的崛起指日可待!到时候,蓝家杜家,甚至是冉家就是铁板一块,没有人再能够轻易地摧毁!试问这样的结合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不得不说杜月仙很是精明,至于说蓝家的颜面……她甚至可以答应不要蓝家的聘礼,丰厚嫁妆出嫁! 如果说现在的局势是一座天平,天平的这端放着的是蓝宏大的自尊和蓝祎的幸福,而天平的那端放着的却是蓝府的发达和兴盛,不知道这样的天平到底会向哪边倾斜? 祠堂外一个人影儿在来回地踱步,那挺拔的身姿,那焦虑的面容,那满是幽怨的步伐,祠堂内的蓝宏大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他看着他的沮丧,他听着他的叹息,过去的冰冷放佛瞬间又回到了蓝祎的身上,蓝宏大知道,或许过去的日子又会重现。 在这最应该发火的人的面前,蓝祎反倒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平静。可平静不代表着认同,平静不代表着妥协,平静更不代表着接受。心中已经有无数个问题在蹿涌,可在一千遍一万遍的质问后,蓝祎似乎突然领悟了什么。和一个人谈幸福,这个人首先要知道幸福是什么? 蓝宏大曾经是成功的,现在也不能说是彻底的失败,可在情感上呢?这么多年,他和原配之间已如同水火,隔阂甚深;这么多年,他和柳月娥那个女人之间明争暗斗,彼此猜疑;这么多年,他和蓝祎这个他亲生儿子之间冷若冰霜,未曾有过父子之间的温暖。未曾有一时,蓝宏大真正的感受过家庭的温暖,未曾有一时,叫蓝宏大觉得,亲情亲人比任何东西都重要。所以,对他儿言,似乎只有利益,只有这个利字才是他权衡一切的标准。 这就是蓝祎心中的蓝宏大,或许这也真的是蓝宏大自己。蓝祎突然觉得祠堂里面的那个人很可怜,很可悲,他不能和这样一个毫无情感纠葛的人去谈论情感。 如果放在从前,或许蓝祎会义不容辞地选择逃避,毕竟,他在这个家里逃避了那么多年。可现在蓝祎清醒的知道,如果逃避能解决问题,那钟沐儿的惨剧就不会发生;如果逃避能解决问题,那他和家里的矛盾也不会越积越深;如果逃避能解决问题,他的母亲也不会在那个破落的小屋这么多年……现在的他不想逃避…… 或许是内心的平静或许是树荫的清凉,蓝祎现在觉得舒爽了许多。就在蓝祎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去和蓝宏大平心静气地谈论的时候,祠堂的门吱呀地打开,满是疲惫的蓝宏大带着苍老的容颜从那里面走了出来,曾经坚毅的眼神满是的躲闪,蓝祎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一个陌生人一般。 父子相见,明明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此刻却恍若隔了千年。蓝宏大看着蓝祎,蓝祎盯着蓝宏大,彼此的感情都很复杂,彼此的心绪都很杂乱。蓝祎怔怔地盯着蓝宏大,看着他肥胖的身躯走向自己,看着他蹒跚的步伐经过自己的身旁,看着他撑着双腿艰难地坐下。这个男人根本没有到了老态龙钟的年纪,就在半年前他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蓝府老爷! 太阳的倩影透过斑驳的树荫落在了蓝宏大的脸上,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副最为自然的画卷。蓝宏大抖了抖身上的长衫,看着蓝祎脸上露出了沧桑的笑容,他用手一指身旁的空位道,“坐!” 蓝祎定了定神还是走了过去,在这个父亲面前蓝祎很少有任何的情感,就算是现在亦是如此。 “你不是要找我算账的吗?为什么不进去?”蓝宏大看了看满脸严肃的蓝祎惨淡地一笑,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严。 “不是躲着我的吗?为什么还要出来?”蓝祎没有回答倒是一句反问,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反问,蓝宏大的愁容似乎被驱赶殆尽,他爽朗地笑了几声道,“难道我不出来你就不进去了吗?” “或许……”蓝祎沉吟了良久。 “或许……”蓝宏大重复着,脸上无赖的微笑消失道,“如果是或许,那就不是我的儿子了!” “为什么?”蓝祎淡淡地问道。 “因为你是我蓝宏大的儿子,我蓝宏大的儿子就不会这么没有骨气没有血腥!”蓝宏大显然有些激动,他的脸上因为激动而起了星星点点的疙瘩。蓝祎不屑地瞥了一眼毫无规矩地问道,“您都把这些东西丢了。”蓝宏大漠然半晌,半张的嘴巴慢慢地闭上,一下子,他又成了那个沧桑的老者, “你可以恨我……”蓝宏大神色苍凉,那脸上带着未曾退去的羞愧。 “我不恨你……”蓝祎话未尽然,蓝宏大狐疑地瞥去一缕目光等着他把话说完,“因为我根本不会接受你的安排!” 蓝宏大吃惊了一会儿豁然地一笑,的确,这才是他那个儿子蓝祎才对。 “你说得有道理,你根本不会接受……你根本不会接受……是谁都不会接受……”蓝宏大嘴里反复念叨着,放佛像是第一次知道了这样的事情一般。 “既然知道是谁都不会接受为什么您偏偏要接受?难道您忘了过去了吗?难道您忘记了自己曾经受过的屈辱了吗?就算我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我都无法忍受那个女人的背弃!您为什么?您为什么竟能这么从容地接受那个女人的挑衅?”蓝祎激动地站立起来,他恨不得抓起蓝宏大的衣领,恨不得打开他的脑袋看看这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 没有激动的回馈,只是一双慈祥的眼睛长久地盯着蓝祎,那少年的一举一动,那少年的一颦一笑,那少年的幼时顽皮放佛都是昨夜的事情,恍惚间,这个少年已经长大,时间竟是如此的匆匆! “别说你不能理解,不能接受,就在我刚刚我都怀疑自己还是不是从前的我了!可当我面对着蓝家的列祖列宗的时候我似乎找到了一点支撑。老生常谈,我依旧说你还小,还年轻,你可以有自己的梦想有自己的追求甚至是有追求失败的资本。这么多年,你我虽为父子,可我们之间的剑拔弩张全府上下皆知。我虽然也在心中埋怨过你,可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因为在我的心中我知道,我们是父子情深,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衷,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一切!”蓝宏大的眼中满是激动的情绪,可他很快控制好了自己的激动继续道,“你现在看到的蓝府的一切,这都是我靠自己的双手的打拼才实现的,这里的一砖一瓦,一仆一奴都是我蓝宏大的。我曾经很天真的以为,这都是我的努力所得,没有人能够轻易地抢走……可事实怎么样呢?我引以为傲的,我当作生命的一品香,就因为一个退婚而被查封了!而我却明明知道自己冤屈而无处伸张!” “您还在怪我?”蓝祎低下了头,那场轰动京城的退婚的确是他人生的一个印记,虽然未曾后悔,可此生都不会消除的印记。 阳光透过树影儿投下斑驳的痕迹,满树的蝉鸣将父子之间的尴尬扫平,蓝宏大满是沧桑地抬眼看着这眼前的梧桐树若有所思道,“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怪你?我只是怪,怪我当年……” 当年,这是一个遥远的陌生的词语,如果说蓝祎退婚是果,那这个因蓝宏大早早地就给种下,。如今果实成熟,青涩但也必须要下咽。 “当年,这棵树还是我和你的母亲亲手所栽……十几年过去了,树都长这么大了……”蓝宏大话锋一转,蓝祎惊诧地瞪着他。 “你知道什么叫背靠大树好乘凉吗?” “我就是大树,不会在别人的树荫下乘凉!”蓝祎满脸的鄙视斩钉截铁道。 “很有骨气,请问你这棵大树,现在能叫谁人乘凉?”蓝宏大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气,他看着蓝祎,那种爱惜的目光不言而喻。 这是个叫蓝祎有些愧疚的问题,一直以来他都未曾想过有一天,蓝府需要他来背负。而此时,面对蓝宏大的诘问,蓝祎不无尴尬道,“现在还不可以,不代表以后也不行!” “以后……这就是你的资本,可我还能有几个以后?”蓝宏大悠悠地叹息。 “那你也不能牺牲我的幸福去满足你的内心!更何况你认为的大树难道真的会给你遮凉吗?您就不怕这是引狼入室再受羞辱吗?”蓝祎愤愤起身,他看不惯蓝宏大这般没有骨气的样子。 第九十三章 晴天霹雳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你的幸福?你知道什么是幸福吗?你认为你现在心甘情愿选择的人就一定会给你带来幸福吗?你还是太年轻,看到一个叫自己心悦的就以为你们两个的结合就一定会幸福,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可你觉得,我这辈子幸福吗?” “那都是你咎由自取!” “说得好!我咎由自取!所以,我不能放任你这样下去。冉家虽然不是什么好树,可杜月仙答应可以帮我们恢复一品香!一品香就是我们杜家的大树,摇钱树!”蓝宏大显然也被蓝祎激怒了,他激动的嘴角儿都在微微的颤抖! “那个女人的话你也相信?” “我相信,虽然不全信!” “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 “公平?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有的只是弱肉强食。” “我可以选择当个弱者。” “可蓝家需要你成为强者!” “你这是在逼我吗?”蓝祎愤愤地问道。 “我这岂止是在逼你,你不觉得也是逼我自己吗?” 谈话似乎陷入了僵局,蓝宏大有些悔恨,他的初衷明明不是这样,他的本意原本也没有彻底地答应,可不知道怎么的,原本还算好好的谈话为什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原本还没有最终定论的事情却突然间有了结局,有了叫他们都难以收场的结局! 父子二人四目相对,一方满是怒火,一方略带愧疚,这样的对视显然就很不公平,很快,蓝宏大就败下阵来。 “你有你的决定,我有我的选择!”蓝祎转身就要离开。 “你的选择?你就那么确定你的选择是千真万确的吗?”蓝宏大阴沉着质问。 “即便是错的体无完肤,我也要坚持我的选择!”蓝祎硬生生地回答。 “你就不考虑别人的意见的吗?”蓝宏大苦苦的哀求。 “谁的意见?您是说您吗?”蓝祎不无轻蔑地一笑。 “我没有希望你对我的话俯首听命,可你母亲的意见你也可以置若罔闻吗?”蓝宏大颤抖着声音道。 “我娘?她怎么会反对?从小到大,只要是我坚持的事情,我娘什么时候反对过?怎么?你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还要拉上我娘吗?”蓝祎很是不满。 “如果这件事是个例外呢?你也要坚持吗?”蓝宏大惨笑一声。 “怎么可能?我娘她为什么要反对……”蓝祎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没有了说下去的勇气和动力,他像是个被掏空了身体的躯壳儿,呆呆地立在那里看着蓝宏大,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诚然,那个在蓝府几乎连个影子都算不上的夫人,那个对蓝祎几乎百依百顺的人,为什么要在此刻会反对呢? 这个答案似乎只有蓝宏大自己知道,青兰要反对的不是蓝祎,她反对的是蓝祎找了萧封遥,而之所以反对连面都未见过的封遥只是因为,她是萧拯的女儿! 的确,就是因为她是萧拯的女儿! 青兰是和萧拯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果知道青兰的姓的人或许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他们之间怎么会有深仇大恨?他们明明是骨肉至亲。因为青兰也姓萧,和萧拯的萧是同一个萧!这不是文字上的游戏,这是血缘上隔不断的传承。 萧青兰是萧拯的亲妹妹,而萧拯也是萧青兰在这个世上少有的亲人!父母早亡的兄妹二人曾经相依为命,互相扶持的兄妹二人曾是这个世界上彼此的支撑,只因为一个阴差阳错,亲人反了目,从此成为了永不相见的仇人! 十几年前,当一场退婚闹得满城风雨,一场兄弟反目成仇在京城如火如荼上演的时候,人们只知道萧拯这个局内人被驱赶出了京城。从此,京城少了一个郎中,少了一个制香人,可他们却还不知道,这其中深受牵连的更为可怜的人应该还有萧青兰。 好善乐施的萧拯当年对待自己不如意的师兄可谓是尽职尽责,不但收留他在医馆帮忙,更是在自家的院子专门腾出了一个房间给钟世威居住。一来二去,钟世威和自己的妹妹萧青兰渐渐生成了情愫。本以为是好上加好的一幢婚事在一个精心编造的皇宴当中成为了泡影。当萧拯被诬告京城无处可待的时候,萧青兰有了钟世威的骨肉,当悔恨为之晚已现实摆在眼前的时候,萧青兰想过一死了之,可摸着腹中的胎儿,为娘的母性又叫她有了生的希望。 留下是段段不能的,她萧青兰就算再痴情也绝对不能和陷害她萧家的人喜结连理,更何况,古语有云,痴情女子负心汉!当萧青兰带着沉重的身子四处逃亡的时候,钟世威正在做着他发家致富的黄粱美梦! 一切都和戏文里写的如出一辙,只是身在其中,萧青兰才真真切切看到了人心的险恶!好在,萧拯并没有过多地责怪她这个妹妹。可没有责怪不代表可以保护的好,更何况他自己都有些自顾不暇。 就在这样的躲藏当中,在京城中也是焦头烂额的蓝宏大正四处托人给自己寻亲,机缘巧合,一个媒人找到了当时在京郊的萧拯,希望可以促成一对佳人的良缘。 京城虽然对萧拯来说是个禁地,可萧青兰毕竟不受其中的牵连。更何况,钟世威并没有对萧青兰斩尽杀绝。眼前的情形来看,虽然蓝宏大不是最佳的选择,可无论是对萧拯还是对萧青兰似乎都没有了选择的权力。于是,萧拯作为长兄答应了这门亲事。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要尽快摆脱被抛弃阴影的蓝宏大迎娶了怀有身孕的萧青兰。当所有的人都在祝福蓝宏大娶了一个美娇娘的时候,没有人知道萧青兰的内心是何等的凄凉,更没有人了解蓝宏大悲喜交加的错综复杂。 纵然带着遗憾,可对双方来说也不能不说是一个好的结局。 进门七个月,萧青兰生下了一个千金,蓝宏大表面上是喜笑颜开,可却无法忽略内心的异样。终于,趁萧青兰不注意的时候蓝宏大对那个襁褓中的女婴做出了残忍的事情,将她草草地丢在了荒郊野地。 当萧青兰看到自己的孩子不翼而飞的时候她发疯了似的寻找,可结果可想而知!其实想要找寻凶手很是容易,萧青兰只是一个出去上厕所的时间,院子的门还是从里面锁着的,一切的可能都是蓝宏大。而当面对萧青兰的责问的时候,蓝宏大也很坦然地承认了! 事情就是这么的荒唐,荒唐的萧青兰都有些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和她同床共枕的男人!她痛恨,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而有眼无珠,为什么接二连三碰到这样的蛇蝎之人?她也痛恨自己的哥哥,为什么就这样草草地将她嫁给了这样一个歹毒的人! 从此,在萧青兰的心里,蓝宏大就是她这辈子的宿敌,而她的哥哥萧拯,也成为了蓝宏大的帮凶!她恨他们两个人!从此,萧青兰不再理会萧拯,而当年还在逃亡的萧拯对此却一无所知! 时间虽是可以疗伤的良药,可落在萧青兰心中的伤却是任何时间都无法疗治的。无论蓝宏大如何的弥补都无法改变萧青兰对他的恨!后来,蓝宏大壮大了,蓝家摆脱了当年的困境,为了弥补当年的过错,也是为了叫自己的心安,这么多年,就算蓝宏大再找了柳月娥他也未曾动过休妻的念头。那个在草堂之中念佛的女人始终是他的妻子! 午后的阳光更加的毒辣,可蓝祎却听得浑身冰冷。那从蓝宏大口中悠悠叙述的往事就像一条毒蛇慢慢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恣意地扭动着身体,吐着鲜红的芯子像他袭来,一个猝不及防侵入到了他的身体,想要拔出却发现早已融入了自己的躯体。 蓝祎目光呆滞地凝视着蓝宏大,眼前的这个爹更加的陌生起来。他含糊地想要说这不是事实,可蓝宏大的眼神告诉他,他并没有说谎! “这些事情埋藏在我的心里许多年,我不敢对任何人提起。可不提不代表我可以忘记。从前没有对你说,是因为你还小。可现在,你也长大了,也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了,也应当知道爹娘过去的事情了。”蓝宏大像完成了一项使命一样如释重负,多少年来,他忍受着蓝祎的误解,忍受着大家的异样的眼光。如今,虽然他不能站在阳光下高傲地喊一声他是无辜的,可至少,他叫蓝祎知道了真相。 “这么多年你怨恨我,误解我,我都毫无怨言,因为是我,是我这双罪恶的手毁掉了你和你母亲的幸福!”蓝宏大满眼的凄苦,他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只是当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个熟睡的女婴,他竟然动了那样邪恶的念头! 虽然事发之后他也曾后悔,也曾去那个丢掉孩子的地方找寻,可他找遍了附近所有的地方,那个女婴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想,附近并没有狼群出现,那个孩子十有八九是被人给救下了。”蓝宏大抹了抹眼眶,粗糙的手上落下了浑浊的泪水,晶莹。 第九十四章 同病相怜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这么多年要说没有愧疚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蓝雪出生后,看着这个孩子一天天长大,蓝宏大的心中也会隐约浮现那个孩子的踪影,想像着她像蓝雪这么大时候的样子,想像着她现在的情形…… “我从没有想过,你竟是这样的一个人!”蓝祎觉得寒从心来,他咬着的牙齿都在咯咯发抖。 “我是不是一个叫你失望透顶的父亲?”蓝宏大惨淡的一笑,蓝祎默不作声。 失望?现在的蓝祎对蓝宏大是彻底的绝望,岂止是一个失望就能形容得了的心情? “这么说,萧伯父就是我娘的兄长?”蓝祎问。 “是啊!按道理,你应该叫他一声舅舅的……”蓝宏大怅然。 “舅舅?原来萧伯父就是舅舅……那萧……舅舅也早就知道我吗?”蓝祎满是沮丧地问。 “或许知道,或许不知……不过……” “不过在你们送我们去北境的时候一定是知道了的!”蓝祎显然有些激动,蓝宏大默不作声。 “娘知道吗?”蓝祎没头没脑地问,可蓝宏大还是一下就明白了蓝祎的意图,他叹息了一声道,“你舅舅在刚来京城的时候就来府上想要见见你娘……” “那结果呢?”蓝祎忐忑地看着蓝宏大。 “你娘没有答应!” 这或许是最为冰冷的回答,冰冷的足以叫蓝祎可以绝望。这个世界上他可以和任何人对抗,唯独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娘会成为自己的阻碍! “所以,你就断了和那个萧封遥的事儿吧……”蓝宏大一声叹息,蓝祎觉得无力反击。那是他的娘,给过他生命的娘。这么多年,没有人能叫蓝祎乖顺地听话,只有青兰!蓝祎对那个很少见面的母亲的顺从超过了所有人的想像。可也正因为如此,蓝宏大才这样说。也正因为如此,蓝祎才会如此的绝望! 从未又过任何一个夏天像今日这样的寒冷,蓝祎只觉得从心底里的冰叫他直打寒噤。他咬着牙,坚持着不叫自己颤抖,亦步亦趋地向自己的听风阁走去。那里,有他从未放弃的坚持,那里有他对未来美丽的幻想,那里还残存着他对过去错误的记忆。现在,他宁愿回到那里,回到没有知道真相的从前。 和蓝祎一样痛苦的还有封遥,在离开蓝府的一瞬间,封遥的心放佛就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她不是不相信蓝祎的坚持,可她也知道,蓝府能做出这样决定的含义。她知道蓝祎的坚持,她也知道自己的不顾世俗,可这样不被看好的姻缘到底能有几分的把握? 封遥漫无目的地走着,身边街道的热闹一下子成了熙来攘往的聒噪,叫卖的摊贩成了搅乱心神的元凶。爱热闹的封遥从未如此地厌烦这样的氛围!她想逃,她想躲,她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清净地想一想,可偌大的京城,似乎除了莫回头她竟无处可去! 回去显然是不太合适的,她不想叫家里人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也不想叫爹爹担心,她更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搅乱了大家的情绪。 猛烈的太阳在头顶上肆无忌惮地喷射着光芒,封遥却迎着那太阳慢腾腾地走着,任由着脚底的步伐随遇而安。 街上的人少了,路似乎一下子都宽敞了,封遥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她也不计较自己走到了哪里,她只要还是走着的就可以。 脚前方寸尺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裙衫的底端,红花绿叶的映衬很是的耀眼。封遥只是瞥了一眼便没好气地向一侧挪动了一下脚步,想要和那裙衫的主人错开,可那个裙衫似乎故意刁难似的也迈向了封遥的方向。 封遥又向另一侧移动,那个人影儿也跟着向右,来来回回几次,封遥看出了,这是这个裙衫的主人故意的刁难。她憋闷不住猛地抬头,心中的怒火即将发作,在恶语即将出口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张温婉的脸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满是关怀的目光中是少有的轻柔,迎面儿来的正是她认下的好姐姐,秦素素! “这么无精打采的在街上,是和蓝公子吵架了的?还是被这太阳晒晕了头的?”秦素素满脸含笑地看着封遥挑逗道。没想到封遥很少乖巧地没有还嘴还一下子扑到了她的怀里嘤嘤地啜泣了起来。 封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她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委屈在心中涌来涌去。她觉得老天爷对自己很是苛刻,明明喜欢一个人,可却接二连三地和她开玩笑。先是什么钟沐儿,现在又莫名地出现了一个什么杜小姐! 秦素素并不着急逼问,她只是安安稳稳地站在那里,抚摸着封遥的后背,捋着她有些凌乱的发梢儿,像是一个慈祥的母亲在轻抚耍闹的孩童。那动作是那样的轻缓,那胸膛是那样的温暖。 良久,封遥停止了哭泣,她将一双红肿的眼睛从秦素素的胸前挪开,满是可怜巴巴地望着这个温婉的人道,“我哭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一句话,秦素素笑了,她给封遥拂去面前的发丝,掏出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泪痕道,“不丑,我的妹妹是个大美人一个,怎么样都不丑!只是这梨花带雨的样子叫人看了太心疼!” “姐姐还知道拿我取乐?”封遥转身就要离开,秦素素一把抓住了她道,“这么大热的天你在街上这么漫无目的的逛着也不担心中暑?要是不嫌弃,去我的凤雅斋如何?正好我哪里有消暑的糕点,你正好也可以尝上一尝。” “姐姐有好吃的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封遥立刻破涕为笑,秦素素拿她没办法无奈地摇摇头,姐妹二人向凤雅斋走去。 盛夏的凤雅斋早已是郁郁葱葱,琳琅满目的奇珍异树将这座风雅的庭院装扮的甚是与众不同。封遥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虽然不是常客,可这里的姐妹她也认识了大半。一番寒暄之后,她被引领着来到了秦素素的小楼。堆砌的假山,开凿的河水,秦素素的住处就在这依山傍水当中。 房间内是淡淡的香,装饰倒是极为简单,只是视力所及范围之内到处可见的书籍更增添了这里独特的韵味。墙角儿放着一架古筝,旁边竖着琵琶,还真是书香气息浓厚,艺术氛围更浓。相比之下,秦素素的床就显得格外的简单粗陋了一些,可这些秦素素根本就不在乎,她说,她不想过得**逸,那样她就会沉沦在这里。她的愿望不是要在这凤雅斋当中争得什么头牌,她只想有那么一个人牵着她的手走出这个地方,哪怕是乡野农舍,哪怕是粗茶淡饭,哪怕是朴素着装,她都不在乎,她只想有那么一个心心相印的一个人! 可惜,她还没有找到,原本还心存的一点小小的幻想被杜师繁打得粉碎!后来,秦素素也曾深深地反省,或许自己当初就不该有那样的愿望。 封遥的心情已经不再那么沮丧,这也是她的特点,前一秒钟可以大笑,后一秒钟可以大哭,再过一秒钟,她可以把这些劝都忘记。闷闷的心情还是在的,尤其是在秦素素的房间。虽然姐妹二人甚是投缘,可封遥对这些琴棋书画的东西实在是感不起任何的兴趣,就连看到它们都觉得头疼,这也是封遥来这里次数很少的原因。 或许是乏了,或许是真的不喜欢坐着,封遥一进来就坐到了床上,还觉得这样根本不过瘾,索性把鞋子一蹬,拄着脑袋半躺了下去。床上的封遥放佛是一尊卧佛,放空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秦素素看她那不拘小节的样子摇头笑了笑,这就是她欣赏封遥的地方,洒脱,不拘束,想笑就笑想哭就哭,随性洒脱。这就是秦素素最欣赏也是最羡慕的地方。很快就将一杯凉茶放到了封遥的手边,封遥起身拿起茶杯咕咚咕咚地豪饮了两口,嘴角儿还挂着茶水的痕迹,可她根本不在乎,放下杯子又仰了过去。 “看今日妹妹这般沮丧,怎得?难道也是为情所困了?”秦素素坐到了床的边上,即便是和封遥在一起,她也是将姿态保持到最好,深怕一个不留神,懈怠将她养成了这么多年的习惯摧毁。 “姐姐难道会算命不成?这也能看出来?”说到这个情字,封遥叹息了一声,粉嘟嘟的嘴巴噘得老高,她圆圆的眼睛盯着秦素素直打转。 “我不但能算出妹妹是为情字所困,我还能知道这能搅得妹妹心烦的那个情人就是蓝公子,对不对?”秦素素眼睛一眨调皮地道。 “原来姐姐也这么会奚落人。”封遥觉得耳朵根子有些发热。 “这怎么能叫奚落呢?这明明就是羡慕!羡慕妹妹能有个叫自己心烦的人了。要知道,这缘分的东西可是可遇不可求的。”秦素素含情脉脉地看着封遥,除了上次杜师繁要大婚的时候,封遥很少能看到秦素素情绪上的大起大落。 “什么可遇不可求啊?都是屁话!一点儿都不足为信!”封遥一个翻身将自己的脸埋在了床上,四肢胡乱地踢腾了好一阵算是发泄了一下。 “难道和蓝公子闹矛盾了吗?和姐姐说说,说不定我可以开导开导你!”秦素素柔声细语道。 “矛盾倒是没有,以后可能都没有矛盾了。”封遥憋着嗓子道。 “这是什么话?发生什么事了吗?”秦素素追问,封遥这才翻过身来,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空气,一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统统地讲给了秦素素听,言毕,未免又是一阵忧愁的叹息,“姐姐,你说,是不是我们以后连矛盾都不会有了?” 第九十五章 铜锁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秦素素没有急于回答,她凝神思索了半晌道,“虽说这儿女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蓝公子轰轰烈烈的退婚事件你也不是没有见识。按照那样看来,只要是蓝公子决定的事情恐怕还没有人能够改变!更何况,这冉夫人去亲自蹬门提亲,这本来就很蹊跷,相信蓝老爷也不能轻易地就做出决定。这事儿现在只是个开头儿,妹妹现在就发愁岂不是为时过早?” “姐姐!人家都给他说亲了!这怎么还能叫为时过早呢?再说了,人家可是冉夫人哥哥家的小姐,出生高贵,我怎么能比呢?”封遥双臂抱膝,将一颗头放在了膝盖上。 “怎得?妹妹也会被这些繁文缛节所累?”秦素素淡然一笑,她认识的萧封遥可绝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不是所累,就是气不过!凭什么这个世道都这么的世俗?难道一个利字就能勾销多年的恩怨?难道一个利字就可以出卖自己的尊严?难道一个利字就可以葬送子女的幸福?”封遥绷着小脸儿满腹的牢骚。 “既然妹妹知道这是个利字种下的因,那还有什么苦恼的呢?”秦素素淡然一笑。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封遥疑惑地问道。 “现在这不正是考验你的蓝公子的时候吗?如果他为了利字和你一刀两断,不也正好验证了他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秦素素眼睛一转,封遥也只能苦笑道,“姐姐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我为什么就会如此地心烦啊?”封遥四脚朝天地又胡乱地踢腾了好一阵子。 “真不知道上辈子和姓杜的结下了什么冤仇,这辈子都要受这个杜家所累!”秦素素哀叹了一声,封遥停止了踢腾,她偏着脑袋看着秦素素,多日之前,自己安慰泪如雨下伤心欲绝的秦素素的事情似乎就在眼前,如今,轮到自己在人家的床上痛快发泄了。 “说到底还是人的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秦素素叹息了一声。 “姐姐真的信命吗?”封遥一只手拄着脑袋问道。 秦素素看着封遥的眼睛认真的想了想,默默地点了点头。 “姐姐就是太过善良了,什么事情都不去争抢。”封遥摇了摇头,她是从来都不相信命运的,如果要是那样的话,整日什么都不用做了,只等着命运来叩门好了。 “争抢有什么用?不是我的终归不是我的……”秦素素抬眼望着窗外,高耸的梧桐晃动着葱郁的叶子,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那蓝绿相间的景色甚是美丽。可为什么如此美景却不能叫人有一个大好的心情呢? 封遥的眼神也随着秦素素看向了窗外,那摇晃的树叶此刻就像她的心情左右不定。她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她也不相信什么命运,她此刻只是在沉思,她到底是应该坚持还是应该放手? 都说意到浓时怎忍舍,情到深处无怨尤。她现在就是在不舍和成全中挣扎。到底哪一种选择才会对蓝祎更有利?是放手?还是挽留? 微弱的小风从窗子中徐徐而入,撩拨着白色的纱帘,翩翩起舞在半空当中。秦素素的发丝也在这微风中轻轻飘荡,杂乱地飘在了封遥的脸上,封遥伸出手拂去那几许发丝轻声问道,“姐姐,你现在心里还会想那个杜师繁吗?” 秦素素一怔蓦然回首,她看着封遥那灵动的大眼睛,不知道这个女孩子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我只是想知道,如果和自己喜欢的人分开,到底会不会痛得长久?”封遥落寞的眼神向下瞟了瞟,更多的时候,她考虑的还是最坏的结局。 秦素素似有领悟似的点了点头道,“会……” 封遥蓦然,如果说多日子之前她还不明白情为何物,现在她真切地了解了用情至深。不管对方是谁,不管对方是好是坏,不管对方是丑是帅,只因为那个人扣动了你的心弦,从此,心里就有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她的心里现在就已经装下了蓝祎,驱之不掉。 “那杜师繁呢?他会想姐姐吗?”封遥傻傻地问道,秦素素苦涩的一笑,她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不会吗?”封遥问。 “不知道……”秦素素也是无尽的悲哀。自从那日之后,杜师繁再也没有来找过秦素素,放佛她就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曾经的海誓山盟,曾经的浓情蜜意放佛都随着那一缕烟波飘散,淡了,尽了,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 秦素素相信,或许,风头过后的杜师繁还会来到凤雅斋,或许还会和她调情惬意,可一切终究都是过去了的,再也回不到从前。她劝说封遥把眼前的困境当作考验,她何尝没考验过杜师繁?只不过,杜师繁过真不负众望地叫她失望透顶,把她仅存地幻想砸得稀巴烂。 “要不然怎么说多情女子负心汉呢!我们在这里望穿秋水人家或许都别有洞天了。”封遥把玩着发丝道。 “妹妹根本不用这样发愁,杜师繁怎么可能跟蓝公子相提并论?只怪我当初被蒙蔽了双眼,那么多人劝我不要付出真心……我现在的这个样子是咎由自取!妹妹不会,妹妹遇到了好人,妹妹是有好命的……”秦素素拍了拍封遥的肩膀道。 “又是命……”封遥苦涩一笑。 “就算妹妹不认命,妹妹总归知道什么是坚持?我相信,只要妹妹不放弃,蓝公子一定会坚持!”虽然和蓝祎谋面不多,可自从第一眼见过,秦素素就知道,蓝祎绝对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那是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 “坚持……放弃……放弃……坚持……为什么这个世道对我们女孩子就这么的不公平啊?为什么命运对我们这么的不公啊?难道就不能好好善待一下我们吗?”封遥一下子抓狂了起来,她胡乱地踢腾着,双手在胸前胡乱地抓扯着,欲罢不能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红了这么一大片?”被抓扯开的地方露出了洁白的胸膛,秦素素一眼便看到了那胸膛上面红色的斑点。 “最近天气太潮热了,身上起了好点疹子,一抓就痒得厉害。本来爹爹是给我弄了药膏的,只是今天忘记了涂抹而已!”封遥还在用力地抓着,胸前因为抓扯而留下了几道鲜红的划痕。 “我这里也有些止痒的药膏,我给你涂抹一些。”秦素素起身在床旁柜子的小盒子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药盒,封遥瞥了一眼,不得不说,这个姐姐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独特。 “这个也是别人所送,我有涂抹过,效果还是很不错的,正好给你试试。”秦素素轻轻地在药盒当中揩出一些药膏,拉开封遥前胸的衣襟,轻轻地涂抹在了那红疹处,冰冰凉凉的感觉立刻舒服了不少。 “妹妹这个坠子还真是漂亮啊!”封遥露出了雪白前胸的地方豁然坠着一个墨绿色的坠子,肌肤胜雪,玉似碧绿,相托相称甚是好看。秦素素只是打量了那么一眼便知道这坠子的珍贵。 “这个吗?”封遥也低头看了一眼,随手抓起了坠子,想着当初接受这个坠子的一波三折不由地笑道,“这还是蓝祎送给我的,说是他娘给他的宝贝,还说只能送给他的妻子呢……” “这么说,这还是蓝公子的定情之物呢啊!”秦素素将封遥的衣襟弄好,慧心地一笑。 “定情有什么用啊?还不知道这个东西能戴多久?”封遥随手掏出了那个玉钥,时候多了,她似乎都忘记了这个玉钥的存在。 “蓝公子都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你了,肯定也就是把他的心送给你了!这心都给了,怎么能说还就还的?妹妹你就把心放下,蓝公子定不会辜负了你的!” “谁知道呢?”封遥叹息了一声,那坠子也就在她的叹息声中落到了淡紫色的外衣上,绿油油地闪着光芒。 秦素素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那个坠子,“还玉并不大,可质地极好,做工也甚是精细,看得出来是个宝贝。”秦素素道。 “姐姐这么喜欢就送给姐姐好了!”封遥一句随口的话把个秦素素给逗笑了,“你这个傻丫头不要说胡话了!这可是蓝公子对你的一片心,他要是知道你这么随便的就答应把这么贵重的东西转送给别人,不教训你才怪呢?”秦素素刮了刮封遥的鼻头儿道。 “就怕他现在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哪有心思管我呢?”封遥盯着秦素素,这才注意到秦素素的脖子上也有一根细线环绕,想必这线的下面也应该有一个坠子才对,于是道,“姐姐这脖子上的是什么?不会也是哪个心上人送的信物吧?”封遥伸手就要去摸,秦素素摇了摇头道,“我这可不是什么信物……只是我从小就戴在身上了的……是我父母留给我的唯一物件儿……”秦素素一双纤细的手摸在了脖颈处,满眼的忧郁是再也掩盖不住。 “能叫我看看吗?”封遥小心地问。 第九十六章 两相怨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这有什么不可以?又没有多贵重!就算贵重,妹妹要看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妹妹这信物是个玉钥,我的呢,还是个锁呢,只不过我的这个东西没有妹妹的金贵,我的这个只是个铜锁!”秦素素掏出了那个坠子,的确是一把铜锁,上面似乎还带着半点的锈迹,真的看不出来有多金贵。不过那锁虽小,可做工也是极为精巧的。 “我的这个是钥匙,姐姐的这个是锁,一把钥匙开一把锁,我和姐姐还真是有缘呢!”封遥笑着把自己的钥匙放在了那把锁的旁边,看这尺寸,看那样式,如果不是质地不同,还真叫人相信,这就是一套的呢! “谁说不是呢?要不然,妹妹怎么会第一次卖胭脂就卖到我这凤雅斋来了?”秦素素也是慧心一笑。 自从认识了封遥,不得不说秦素素开朗了不少,尽管不见封遥的日子里还是不苟言笑的多,可毕竟,因为封遥的出现,还是多了欢愉的色彩。 “姐姐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的事情吗?”封遥小心翼翼地问。秦素素摇了摇头,“我只记得当我还小的时候,养父把我卖到这凤雅斋的事情……” “那姐姐就没问过养父母,你的生身父母的事情吗?” 秦素素继续摇头道,“养父对我很凶,小的时候我很怕他……根本不敢跟他说话,知道他是我的养父还是在他把我卖到这里来的时候。他和这里的妈妈讨价还价的时候无意中提起的,恰巧被我听到……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他会对我那么凶……”秦素素有些感伤,她轻轻低下了头,封遥叹息道,“姐姐可真可怜……不过姐姐其实也不用太难过,或许这个铜锁就是你父母留给你的,说不定哪天靠着这个就能亲人团聚了呢!” 秦素素摇了摇头,这样的异想天开她是不敢奢望的,自从养父把她卖到了这个地方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在她的记忆中根本没有父母的影子,也没有关于父母的任何线索。找寻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眼下她只有这个铜锁,这就是她的父母在这个世上留给她的唯一的物件儿,也是她心中唯一的寄托。或许能留下这个铜锁还要归根于它根本不值钱,因为记忆中养父曾经恶狠狠地扯着她的这个铜锁道,“也不留下点儿值钱的东西,弄这么个破锁?” 想必还得感谢这不值钱的铜锁,否则,她现在可能连这个东西都没有了。 “天下这么大,我们都能在这里相遇了,就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再说了,你都是我姐姐了,那我爹爹就是姐姐的爹啊。还有我哥,也就是姐姐的哥哥了啊!姐姐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莫回头就是姐姐的娘家!”封遥跪在了床铺上,两只手撑着自己满脸真诚地看着秦素素。 秦素素笑了。 好多时候,她都羡慕这个女孩子,善良,坚强,勇敢,她有她的阳光,有她的果敢,有她的敢作敢当!这些都是她秦素素求之不得的,从小,她在这里就被教导要学会讨别人的欢心,要学会阿谀奉承,要学会卖弄自己……虽然按照这个标准来说,秦素素是学艺不精的,可不得不说,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已经叫她学会了掩藏自己,收敛自己的脾气,她可以不去阿谀奉承,但她也不能所心所欲为所欲为! 时间长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慢慢地成为了自己的标签,贴了上去,想撕也撕不下来。 “这就对了嘛,笑一笑多好!现在你不但有了妹妹,还有了爹爹,又有了哥哥……哦,对了,你还有了嫂子了呢!”说到这儿,封遥咯咯地笑着,秦素素睁圆了一双眼睛,“南风哥娶亲了?” “娶亲到还没有,不过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了!”封遥道。 “南风哥也有喜欢的女孩子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秦素素惊讶地看着封遥,她真的不敢相信,那个憨厚的见到她都要脸红的南风竟然也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了! “事情也没有太久远,也就是我们去榷场时候的事儿!现在我的那个嫂子就在我们家呢,只是你好久没有去莫回头了,要不然你还会见到呢!”封遥道。 “什么?那个女孩子就在你们家?”秦素素更是吃惊地张圆了半张嘴。 “不用这么一副吃惊的表情,我的那个嫂子也是个可怜的人……”接着,封遥用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来给秦素素讲小蝶的事情,秦素素听得是目瞪口呆。 “这还真是上天赐给的缘分啊?” “要不说呢,这个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那么一个树林,我就偏偏要去那里换衣服,就那样碰到了小蝶。开始我哥还怀疑小蝶呢,现在对人家还真是喜欢得不得了!”封遥回味道。 “谁说不是呢?都是缘分呢。”小蝶满脸的羡慕。 “所以说,姐姐现在根本不用发愁,说不定哪一天,一睁眼,父母出现了,郎君出现了,美好的生活就在那儿向姐姐招收,姐姐就等着坐那个幸福的人儿吧!”封遥说得眉飞色舞,放佛这一眨眼的光景儿所有的幻境都已成为了现实。 秦素素看着封遥乐着,笑着,她的嘴角儿也跟着不由自主地上扬了起来。虽然她没有封遥那样异想天开,可不得不说,有这样的一个妹妹,或许已经就是老天对她的格外开恩了。 京郊的十里亭,这是今年杜月仙第二次来到这里。 丰沛的雨水将石阶两旁的低矮的灌树浇壮,歪歪斜斜的枝叶斜伸着将上山的路阻挡,每走一步都要分外的小心。杜月仙在小翠的搀扶下在这满是荆棘的市街上努力地向上,走走停停间还能听到小翠一声接着一声的抱怨。 “行了,真是平素我太过宠惯你了,这么越发地没有规矩。这么一点路就开始抱怨,看来真是该找个时候把你给嫁了。”杜月仙没好脸色地看了一眼小翠,这个丫头立刻眼圈儿都泛红起来道,“夫人,小翠知道错了。小翠这也是为了夫人着想,替夫人鸣不平。这城里那么多可以谈话的地方钟老爷不找,怎得偏偏找到这么一个地方来?我还不是担心夫人……” “好了,我就说了一句话,你看你聒噪的?这你是夫人还是我是夫人?”杜月仙停下了脚步,她的额头已经生出了汗来。不是她拿小翠出气,着实是这十里亭的长长的石阶叫她心生不满,再加上这大热的天气,她也就是顺口发了几句牢骚而已。 “小翠不敢!要不然夫人坐下来先休息一下?”小翠将一块帕子垫在了石阶上,杜月仙看了两眼也着实是因为太累索性就坐了上去。 今年似乎是她的灾难年,不好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她今年一年担心的事情放佛比过去几十年都要多!杜师繁,萧拯,钟世威,蓝宏大……一个个和她本来没有什么太大牵连甚至连瓜葛都谈不上的人接二连三地和她扯上了关系,而且有些还是她自己主动招惹的!真不知道这灾难之年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夫人,要不要喝口水?”小翠递过了水壶,杜月仙看了看将头别到了一边去,她单手撑膝支起身子道。“已经到了半山腰了,还是快走吧!叫人等久了也是不好。” 小翠搀扶着杜月仙,两个人在那狭窄的石阶上向上攀岩。 钟世威的确已经在山顶了,倒不是他的攀爬速度快,只是他来得太早,太阳还没完全升起得时候他就已经到了。此刻,他已将远处的山,近处的草,甚至是十里亭上的一草一木都看了几个遍了。 终日憋闷在府里难得一见,这旷野郊外也有旷野郊外的好处,四通八达叫人心情豁然开朗。想明白了一些纠结的事情,释然了一些耿耿于怀的心结,钟世威的心情都跟着大好了起来。 看到杜月仙气喘吁吁地爬上来,钟世威倒是满脸的笑意。“看来冉夫人还真是要多出来走走才好的!” “我可没有钟老爷那么闲,府上还有一堆的事儿呢,钟老爷要事有什么话尽快说才是。”杜月仙找了个地方靠了上去,小翠在一旁拿着帕子轻拭着杜月仙额头上的汗珠。 “冉夫人这么忙,想必不完全都是冉府的事情吧?”钟世威收敛了笑容,狭长的眼中发出了指责的目光。 “钟老爷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钟老爷还派人监视我不成?”杜月仙一语双关,钟世威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冉夫人乃京城首屈一指的人物,这一言一行都有满京城的人看着呢,何需用我钟某人监视?更何况,冉夫人去蓝府提亲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我就算想不知道都难吧?”钟世威一句话杜月仙立刻知道了他的用途,她微微一笑道,“原来钟老爷是为这事儿埋怨我吗?” “埋怨不敢!只是有一事不明想向冉夫人请教!”钟世威背了背手,面色阴沉道。 第九十七章 不欢而散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请教不敢当,钟老爷有何事尽管开口就是,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杜月仙已经不那么喘着粗气了,她稍稍挪动了下身子做出了洗耳恭听状。 “我不明白冉夫人为何这个时候要选择和蓝家攀亲?”钟世威倒是开门见山根本没有转弯抹角。只是那脸色甚是难看,在一旁的小翠看着那满是阴沉的脸都不无担心。 “钟老爷这是什么意思?我给自己的侄女儿提个亲钟老爷还认为这里面有什么阴谋不成?”杜月仙瞥了一眼,她知道这件事情迟早瞒不过钟世威的。 “笑话!这话应该是我问冉夫人吧!这京城谁人不知冉夫人和蓝宏大二十年前的纠葛,这么多年,冉蓝两家也是老死不相往来?冉夫人在这个当口儿去和蓝家攀亲,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成?” “钟老爷,你可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杜月仙明显地不悦了起来,钟世威根本不为所动道,“冉夫人怎么这就急了?难不成我这样怀疑有什么不对吗?” 杜月仙将心中的怒气稍微压了压,别说自家还有短处在钟世威的手中攥着,就单纯钟家的势力,她杜月仙也不敢小觑,于是她缓了缓神色道,“钟老爷真是多虑了。就算是别人有所怀疑,钟老爷也大可不必起疑心。毕竟我们师繁的命还在钟老爷的手里攥着呢,我怎么敢胡作非为呢?只不过是小女真的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这我这个当姑姑的给她寻下一门亲事也不足为过吧?” “冉夫人还真是巧舌如簧!这么说的话,我钟某人还真是无话可说!可你别忘了,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我都说过了,我只是替我那侄女儿谋一个婚事,本就没什么机关,更谈不上什么算尽。要是钟老爷这般不相信,我也没什么法子。” “难道冉夫人真的以为这样左右逢迎就可以保得了自己完全吗?冉夫人可以忘却当年的抛弃之恩,难道蓝宏大也会忘记那时的抛弃之情吗?老夫好心提醒,冉夫人不要鸡飞蛋打,弄得得不偿失!”钟世威鼻孔发出了严重的轻蔑之音,说得杜月仙是熊熊烈火胸中升腾。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人敢如此和她讲话,她甚至都忘记了被人挑衅是什么滋味,可如今,这个钟世威竟然这样说她! “鸡飞蛋打?成就一门好婚事,那是杜家和蓝家双喜临门,如若不成,大不了回到从前老死不相往来,这有什么好鸡飞蛋打的?”杜月仙双手抱着肩膀不无蔑视道。 “看来冉夫人早已把算盘打得精明,只不过冉夫人不要把我钟世威看得太轻!” “钟老爷要是这么说得话,我也不妨请教一下钟老爷,是我把钟老爷看得太轻,还是钟老爷根本不把我杜月仙放在眼里?” “此话怎讲?”钟世威远远地斜睨了一眼杜月仙道。 “此话怎讲?怎得?钟老爷此时又糊涂了起来吗?好,既然钟老爷糊涂,那我不妨就给钟老爷说个明白!我去蓝府提亲,钟老爷如此得兴师动众,无非就是担心我和蓝家联手。可钟老爷要是肯相信我杜月仙,为何又要去蹬莫回头的门呢?那钟老爷在要我的一个交代之前是不是也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呢?”杜月仙满脸的得意,她双眼盯着钟世威,放佛一切事情都瞒不过她的双眼一般。 钟世威有些一惊,他不知道,自己雨天蹬门,这个女人是如何知晓的。这么说来,不单单是他钟世威监视杜月仙,这个女人根本也没有对他放下警惕! “你……” “钟老爷想说我监视你吗?”杜月仙冷冷一笑。 “怎得?老夫不应当问上一问吗?” “当然可以!我也可以回答!只不过我不像钟老爷那般虚伪,做了还不敢承认!我就是派人监视了钟老爷。所以,我知道,那天钟老爷不但蹬了莫回头的门,还带去了礼物,还在那里待了许久才出来……怎得?这一切,钟老爷还想抵赖不成?”一下子,钟世威觉得后背有些发凉,看来他太低估了这个女人。 “怎得?钟老爷不说话了吗?”看到钟世威沉默,杜月仙越发地得意忘形。 “那是我的……”钟世威结巴道。 “钟老爷是想说萧拯是你的师弟是吗?如果钟老爷觉得我去蓝府提亲心怀不轨,那钟老爷敢冲着这昭昭烈日说一句,你去找萧拯是心怀坦荡的吗?……我以为钟老爷怎么也算是个汉子,至少要敢作敢当,没想到钟老爷竟不如我这样一个妇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在前,还来指责我的意图!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杜月仙振振有词说得钟世威觉是哑口无言。 没有人能够理解他此刻复杂且忐忑的心情。时间能够将一切冲淡,可它抹不去过去的痕迹,虽然时过境迁,虽然二十载已去,可没有一天,那件事情能在钟世威的心中彻底地抹去。萧拯,这是在钟世威心中一颗拔不去的毒刺,虽然被层层包裹着,可他自己很明白,他和萧拯之间的这笔陈年旧账总归是要清算的。 或许,在钟世威的心中曾有对当年的萧拯的几许愧疚,可更多的是对当年自己没有斩草除根的遗憾。如果当年自己能够再坚持一些,如果自己当年自己能够再壮大一些,或许,他绝对不会放任萧拯逍遥在外! 如今,多说已经无意。更何况,他钟家的地位并不像外界所认为的那样如日中天。宫廷中的生意是如何的难做,宫里的娘娘是如何的难伺候,别人不知道,他钟世威是心知肚明。近两年,市面儿上玲珑阁的胭脂是越来越好买,不是因为他钟世威转变了市场的方向,只是宫中的退货真的多了起来,不得已,也只好转而贱卖了起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和蓝家的结亲也被蓝祎那个无望之徒给打个稀巴烂,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杜师繁,没成想……本来就已经焦头烂额的钟世威又听说了萧拯回到京城的噩耗!他震惊,沮丧,甚至有些忐忑不安。他迟迟不肯出手不是因为他钟世威心慈手软,只是他知道眼前的钟家不允许他有任何的冒险,眼下的形势不允许他有任何的武断。 所以,当钟沐儿因被羞辱而自缢身亡的时候,他可以做做样子去杜家门前监视,他可以摆摆威风给外人一个假象的态度,至于其他,他也就只能是想想罢了。 这些事情可以想想罢了,可萧拯这件事却不是想想那么简单,尽管杜月仙首先抛出了橄榄枝,可这个女人是个什么货色他钟世威还是很了解的,将所有筹码都压在她的身上实在是比直面萧拯更加有危险的多。所以,钟世威思虑在三,终于在那样一个雨天蹬了莫回头的门! 本以为天衣无缝无人知晓,可谁曾想,今天杜月仙竟然这样直面相对,钟世威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陌生,恐惧种种错综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只觉得自己似乎上了杜月仙的贼船,想要下来却都找不到出口。 “我自是理解钟老爷的担忧,我也很明白钟老爷的苦心,可也希望钟老爷能够体谅我的难处……”看着钟世威良久地沉默,杜月仙感慨了起来,她一声悠长的叹息继续道,“钟老爷和蓝家有新仇,难道我和蓝家就没有旧怨了吗?钟老爷不耻的事情难道我杜月仙就欣然接受了吗?钟老爷觉得我在拉拢蓝家,可我这样做何尝不是给钟老爷找一个盟友呢?就眼下的形势,钟老爷觉得,是和蓝家修好的可能性大,还是和萧拯冰释前嫌的可能性大呢?我想不用我说,钟老爷自己心里也有判断。我何尝也不是权衡再三才低三下四地去求蓝宏大的呢?可眼下,不论是杜家还是钟家,都没有再树敌的资本了。我这么说,钟老爷还会觉得我别有用心的吗?”杜月仙语重心长。 “我知道,钟老爷会有一些误解,可我杜月仙失去的也是面子!我连我自己的面子都不要了,难道钟老爷真的就要抱着过去的仇恨不放的吗?更何况,蓝宏大的一品香不是已经叫钟老爷给查封了吗?难不成这还不等于是要了蓝宏大的命了吗?一命抵一命,钟老爷也该知足了的。”杜月仙站到钟世威的身旁,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浓烈的香气,钟世威只觉得头晕目眩。 眼前的这个女人的侄子害了他女儿的性命,如今女儿尸骨未寒,杜师繁就堂而皇之地出现再京城,可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无能为力,不但如此,还要和这个女人狼狈为奸!想想钟世威都觉得自己怎么会落得如此窝囊的下常?可不团眼下这口恶气又能如何呢?难道要他和满京城的人都成为对立面才算是有骨气吗? 天道轮回,天道轮回啊!钟世威只能在心里发出这样无声的感慨! “这么说,我要感谢冉夫人了?”钟世威愤愤道。 “感谢倒不必,只不过我希望钟老爷明白,你现在要面临和对付的人不是我们杜家,也不是蓝家,而是萧拯,这就足够了!” “多谢冉夫人费心了!” “费心算什么?证明我们还有心可费。钟老爷可千万别为了什么面子费了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杜月仙轻蔑地一笑,钟世威觉得心口有些异样的东西在涌动。 不过这个女人说得也对,他现在要对付的不是她杜月仙也不是钟世威更不是蓝宏大,他要时刻提防萧拯,这才是他眼下的心头大患。至于其他的,他钟世威可以忍一时海阔天空。 第九十八章 无法开口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杜月仙的猝不及防上门提亲在蓝祎的心里就像吃了一个苍蝇一般难受,他呕得都要吐出苦胆来,可府上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他得感受。更叫人叹为观止的是,蓝宏大这个蓝府的老爷似乎对这件事没有任何的态度,而柳月娥这个极力促成此事的女人此时得到了大显身手的好机会,张灯结彩地放佛就要迎娶亲事一般。 柳月娥在最近两天可谓是忙得不亦乐乎,上蹿下跳地放佛下个月蓝祎就要完婚一样地张罗起来。而在柳月娥认为,这结婚头等大事就是要搞装修,这府里首先就要焕然一新。而在往年,一年一度的修缮工作是蓝府的头等大事,今年因为一品香的问题而搁浅下来,现在正好重操旧业。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装修首先得从蓝祎的听风阁开始。很幸运,蓝祎没有给柳月娥这个面子,这也正称了她的心思。听风阁不修,还有流水厅,明月轩,望日亭……蓝府那么大,总有她要忙活的事情。 不管柳月娥如何的忙碌,也不管柳月娥在这件事情上是如何的巴不得已,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蓝府上下没有任何一个人给过杜月仙任何肯定的正面的积极的大府,在这件事情上,蓝府,确切地说是蓝宏大还是相当谨慎的。他知道,这件事情还需要时间的考量,最重要的还是需要几个人的粉墨登场。 杜月仙抛出的只是一个诱饵,而至于鱼是不是上钩,如何上钩,上钩以后又如何,杜月仙没有想到,可蓝宏大的心里却不是没有思考。 蓝祎极其艰难地去找蓝宏大,可他不但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还知道了一个关于蓝家关于自己母亲的一个痛彻心扉的往事,这个往事就像一把锋利地小刀割着蓝祎的心,叫他在坚守哀情和顺从母亲中左右为难,不得其解。 盛夏的闷热叫人烦躁,今年的繁早特别地多。蓝祎已经有两日没有去绸缎庄了,自从封遥离开后他也没有心思,主要是没有勇气去找她!心里虽然万分地想见,可见了面能说些什么呢?说她的父亲和自己母亲的兄妹之情?还是道他们只间的隐隐隔阂?还是发愁他们之间的未来? 这些都是蓝祎能够面对的,虽然不知道解决起来如何,可他毕竟不想把这些个东西抛给封遥,到头来也只能是自己独自面对。 蓝府最后进院儿的那个简陋的茅舍,这里是蓝祎最为熟悉的地方。曾几何时,蓝祎经常来往这里,虽然父亲喝令禁止,虽然柳月娥看到了就要训斥,可从幼小的时候开始,蓝祎就总是偷偷地跑到这里,因为这里住着的是他的亲生母亲。 很小的时候蓝祎对全府上下只有自己的母亲住在这样简陋的房子里而痛恨自己的父亲,可每每来到这个简陋的地方都能叫他的心灵得到极大的慰藉。蓝祎把这里当作他幸福的乐土,也是快乐的源泉。渐渐的,蓝祎长大了,有事没事的时候就会到这里和自己的母亲聊聊天,说说最近的近况。 虽然曾经的蓝祎也没有什么话可说,没有什么大事需要禀告,可母子二人就算是那样默默地坐着都会觉得很幸福。 后来,蓝祎是真的长大了,他懂得了报喜不报忧,来这里的次数也不像小的时候那么频繁了,可这丝毫阻挡不了母子之间的感情。 今天,蓝祎来到这里却有了莫名的惆怅,他不是要跟自己的母亲纷向自己的喜悦,也不是来和她汇报自己最近在生意上的进展,也不是来找她倾诉最近情感上的变化。他是要来揭她的伤疤,揭开她隐忍了这么多年承受了这么多年都不愿提起更不会放弃的痛心往事。 通往陋室的小路干净而崎岖,蓝祎每走一步放佛都经历了心路的磨练和洗礼。屋内传来的清脆的木鱼的声音,母亲应该正在诵经,这也是蓝祎经常听到看到的场景。小路两旁是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儿,杂乱无章地长着,母亲不允许下人收拾他们,她说,小花小草也有自己的生命,我们都要爱护它们。 几天丰沛的雨水浇灌的它们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有些地方把整个小路都给阻断了。可就算这样的杂乱在这里也并不显得多么的违和,相反,它们和这陋室构成了一幅和谐的画卷。 木鱼声音越来越大,母亲的房门越来越近,似乎隐约的透过那半开着的窗子,蓝祎都已经看到母亲背对着窗子潜心送佛的背影儿。 那个背影儿清瘦,淡灰色的衣衫素雅,虽然已近不惑之年,可母亲那乌黑亮丽的秀发依旧不减当年,一丝不乱地在身后垂着。 当年的青兰是一心想要追入空门的,可师太却说,她尘缘未了不适合出家。青兰明白师太的意思,于她而言,那个丢失了不知所踪的孩子,还有眼前嗷嗷待哺的蓝祎都是她心中割舍不下的尘缘,她心死,可蓝祎是无辜的。痛定思痛的青兰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救赎自己的罪孽,为那个远在天边不知去向的女儿祈求一生的平安。 简陋的房间内没有一丝的生机,唯一能看到这里还有人居住的便是床铺上那简单的被褥还有佛堂前供奉的神佛。蓝祎就那样站在门口儿看着母亲在那里送佛,没有一丝一毫的打扰,那个女人面色平静地口中念着佛经。 良久,青兰诵经完毕,她起身,或许是因为苍老的缘故,或许是因为身体的缘故,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跪立而腰膝酸麻,青兰一个细微的趔趄她很快用手撑住了旁边的一把椅子,蓝祎快步冲了过去一把扶住了母亲,青兰有些吃惊地偏头看了看,当发现是蓝祎的时候,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容。 “母亲还是要注意身体的好。”蓝祎叮嘱道。 “为娘还没到老态龙钟的年纪,只是前几日多雨屋内有些潮湿,膝盖受了潮气而已。”青兰笑着安慰着蓝祎,可这简单的话语却叫蓝祎心疼。在他的印象中,母亲似乎以自虐而赎罪,虽然曾经的他和母亲争论过,可每次,母亲都用“没事,我挺好的,你想多了,我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日子我过得舒心”等等借口将蓝祎搪塞。 蓝祎扶着母亲在床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自己则乖巧地坐在了母亲的身旁。青兰仔细地打量着她这个多日未见的儿子,眼前的蓝祎黑了一些,瘦了一些。那个缠绕在自己身前身后的男孩儿放佛一夜之间长大了,那咿呀学语的岁月就在昨天。 “最近天气太闷,你要注意身体,不要中暑。”青兰念叨着,她的心中未曾有一刻放下过这个儿子,蓝祎默默地点了点头,“孩儿一切都好,母亲要是注意身体才是。” 青兰并不理会蓝祎,她继续道,“做生意也像养一个孩子,你要有耐心,有信心一点一点把他养大,心急是万万不得的。” “孩儿的生意还好。”蓝祎点头称是。 “做生意虽然为的是一个利字,可也不能为了利字没了自己的良心。”青兰满脸的慈祥,蓝祎却有些手足无措。母亲满心都是对自己的担忧,而自己今天来似乎要来在母亲的伤口上捅刀。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的话语在此刻放佛都堵塞了一般,在嗓子眼儿里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房间里甚是闷热,蓝祎的额头上都渗出了汗来。窗外的知了吱吱吱地叫个没完,更加搅动着蓝祎的心。只见他一把接着一把地不停地抹着额头上的细汗,青兰递过一个老旧却整洁的帕子,蓝祎小的时候母亲就是用这个给他擦拭。蓝祎满怀愧疚地接过帕子,只是把它攥在了手里。 “母亲……近来身体可好?”蓝祎搅动着手中的帕子问道。 青兰有些惊讶地看着蓝祎之后又淡然地一笑道,“不用担心娘,娘自己会照顾好自己。倒是你,虽然有下人伺候,可毕竟都少了那么几分尽心尽力,你自己也要多注意才是。不要觉得自己年纪轻,就可以忽略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都要注意才行……” 蓝祎听着母亲的教导,往日有些叨扰的絮叨此刻成了温暖心窝的甘泉,只是蓝祎听了更加的汗颜。他不是一个孝顺的儿子,这么大了还叫母亲担忧。蓝祎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刽子手,专门儿在母亲的心上捅刀的刽子手。虽然此刻他还没有出手,可即便是自己存了这样的念头也会叫他难以心安。 这么多年,娘都将那样的伤深深地埋在自己的心底,不知道她是怎样度过一个一个痛彻心扉的黑夜,又是怎样迎接一个又一个心伤的黎明?想到这儿蓝祎的心在痛,看着母亲依旧牵挂自己的担心,他满是的愧疚。眼窝似乎在不住地发热,蓝祎努力地睁大了眼睛,他不要在母亲的面前哭泣! 第九十九章 发怒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空气中再次弥漫着尴尬的氛围,蓝祎的手指将衣襟不知道捻了多少次,那薄纱在自己的指尖已经皱吧成了一团,打开手指还能看到那上面已经湿润的痕迹。蓝祎只觉得脸红心跳耳朵发热,他很憋闷,很憋闷,很憋闷,他压在心底的话呼之欲出,可就是始终找不到一个突破口。 这么多年,虽然他在极力地维护着自己的娘,可坦白地讲,他这个少爷在府中都不受重视,他的维护又能起到多少作用? 曾几何时,蓝祎痛恨自己的父亲对娘的冷漠无情,可今天他也才感觉到,和父亲相比他这个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为了自己的幸福,他又要去主动撕开娘心头的伤疤,这等惨绝人寰的事情,他蓝祎怎么可能轻易做得出来?又怎么可能轻易说得出口? 汗在蓝祎的脸颊已经流淌出了一条清晰的印记,蓝祎攥着帕子却已经忘记了擦拭。倒是青兰拿起了他手中的帕子在他脸上轻轻地涂抹,那力道是那样的轻柔,那样的舒服,放佛这擦拭之间就已经驱赶了燥热。蓝祎抬眼看到母亲眼角儿那浅钱的皱纹,心酸瞬间油然而生。 蓝祎的热泪再也抑制不住,顺着眼角儿徐徐划过。青兰先是诧异地瞪圆了双眼,继而微笑着将那泪水擦干。 他不说,她也不问! 蓝祎终究是没有说得出口,他草草地结束了自己这次和娘的见面,迈着匆匆的步伐走出了那带着憋闷气氛的简陋茅舍,他只觉得一股钻心地疼痛从心底油然而生,为自己,为娘亲! 曾经的他可以有桀骜不驯的性格,曾经的他可以面对家里的安排无法无天,曾经的他可以为反抗父亲的命令横冲直撞。可如今,面对自己温婉的母亲,面对对自己毫无怨言只求付出的母亲,蓝祎彻底地失去了所有的斗志,他像一头斗败的雄狮,低垂着脑袋,无法突破已经禁锢的脚步,不是不想,只是不忍,不能! 蓝府的府邸依旧是流水淙淙,树荫密密,尽管在茅舍当中是大汗淋漓,可出了那里,蓝祎放佛觉得天气出奇的凉爽透彻。 脚下的路崎岖弯折,蓝祎低垂着脑袋不知所措!娘是他眼前的一道屏障,而他此时却丧失了挪开屏障的本能! 再蓝祎匆匆离开陋室的后面是青兰一双满是幽情的双眼,她注视着蓝祎的步履踉跄,她看到了蓝祎的背影苍凉,她看到了蓝祎满是的沮丧。她站在那里,将蓝祎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那脸上凝固着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消失,最终留下的是无尽的凄凉。 青兰手中的佛珠在轻轻地转动,口中却已没有了熟悉的经文,她站在那里,长久地伫立,直到蓝祎的背影已经消失多时,直到落日的余辉洒满脸上。青兰就那样站着,放佛眼神中已经看透了一切,又放佛迷茫的已经失去了方向。 多少年了,青兰又找到了当年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痛得她喘不过气,痛得她无法言说。 蓝祎是她的儿子,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儿子,虽然她的心中有对那个丢失女儿的挂念和自责,可这个儿子何尝不是她的性命!她何尝不懂他的苦?她何尝不了解他的悲?就算不能朝夕相伴在身旁,可这么多年,关于蓝祎的一切,青兰似乎都了如指掌,亦如她知晓蓝祎此时颓废的心情为何一般! 蓝祎的心是沉重的,她萧青兰的心何尝又有过轻松?府中关于杜月仙上门提亲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就算她在这茅舍之中不曾踏出半步,可每日来往这里送饭的下人早已在不经意间将消息透露给她,她更知道,蓝宏大的默不作声,蓝祎的暴怒反抗,她甚至知道,蓝祎有了心上人,而那个心上人就是城中一个卖胭脂家的女儿! 当青兰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她平静多年的心猛地颤动了起来,握着经文的手放佛不听使唤了一般颤抖了起来。她很清楚那个卖胭脂的萧家的女儿是何人,她更知道那个萧家女儿的父亲是何人! 本来应该是一桩亲上加亲的好事,可在青兰的心中,这却等同于乱箭穿心。当年的怨恨,多年前的愤怒都已历历在目,木鱼的声音根本无法掩盖内心的杂乱,身未动,心已乱! 青兰是知道自己的哥哥又回京城中的事情的,早在第一时间,蓝宏大就告诉了她这个消息,并传达了萧拯想要见上一面的请求。当时的青兰一口拒绝了,不是因为不想见,只是因为在她的心中还有着恨,那恨未消,心中就始终无法原谅。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本以为一切都会慢慢地平静,谁知道,天意弄人,竟让自己的儿子和哥哥家的孩子有了这样的缘分! 青兰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横亘在蓝祎幸福面前的绊脚石,是她的存在才叫蓝祎有了这样的痛苦。可她呢?她的苦痛难道就可以这样轻松地抹去吗? 悲凉的眼神望着窗外光亮的景色,眼前却是看不尽的黯然! 青兰的黯然无人看得见,可眼下杜月仙的窘迫却在冉府引起了轩然大波,这个一向嚣张跋扈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夫人此刻正在卧房内受训。当然,能够叫杜月仙俯首帖耳的人并不多,而冉林宗绝对算上最有分量的一个! 很少出现在杜月仙卧房的冉林宗正此刻面色阴沉神色凝重,杜月仙虽然坐在床边儿,可一脸的忐忑毫不保留地出卖了内心的恐慌,无处安放的双手此刻正努力地搅在一处,硬生生把几个指头掰得生疼。 屋内已经除了冉林宗和杜月仙已经没有任何人,那个跟杜月仙形影不离的小翠早已被一声呵斥轰赶了出去,房门外倒是颇有些热闹,聚集了几个紧张的脑袋,他们都是伺候杜月仙的下人,此刻无不竖起了耳朵听着房中的一切。那不是杜月仙自己的事情,那关乎着他们未来几日能否过上安稳的日子。 房间内的氛围甚是诡异,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又嚣张跋扈的杜月仙难得的如此的老实,冉林宗坐在椅子上安静的沉默,这是一件和可怕的事情。虽然很多时候,这个冉府的老爷都表现出沉默的状态,可今天,任何人都知道与众不同。 房间的门窗都关闭得严严实实,原本凉爽的空气一下子就闷热了起来。杜月仙的脸上开始渗出了细汗,微微的汗珠将她一早精心勾画的妆容毁掉。可此刻的她根本无心顾及自己的妆容,她只是一双眼睛忐忑又不安地盯着冉林宗。 最近的杜月仙可谓是春风得意,和萧拯谈条件,和钟世威讲筹码,和蓝宏大主动攀亲,每次出手都可以说是相当的漂亮,每次联合都可以说是不无胜算,左右逢源的她可谓是忙得不亦乐乎。 可杜月仙的乐趣永远都属于她自己,至少在冉府,杜月仙的行为仅仅代表她自己,尽管她总是打着冉府的夫人的旗号,可这一切都并不受冉林宗的支持,相反,最近太过于活跃的杜月仙还遭致了冉林宗的严重不满。 在出奇的沉默之前,冉林宗已经爆发了一次,他只是怒吼着叫了一下杜月仙的名字,所有府上的人都吓得魂不附体了起来,就连很少参与大人事情的小姐和小少爷都知晓了冉林宗的暴怒,两个小家伙即便在自己的房中也坐立难安了起来。 冉林宗一身白色的中衣微微敞开着胸前的盘扣儿,消瘦的胸膛放佛能看到里面的肋骨一般。参杂着些许灰白色胸毛的胸膛在暗淡的光线下时隐时现。这个瘦弱的中年男子一点也不魁梧,甚至给人以弱不禁风之感,可就这样的一个人在冉府却是无人不怕的,杜月仙也是如此。 冉林宗很少插手府上的事情,尤其是杜月仙的事情,不是他对杜月仙的放纵和纵容,更不是他对所有的事情都一无所知,好多时候,这个男人是不屑于在这些事情上面纠缠。 过了这么多年貌合神离的夫妻,冉林宗对现有的一切都心思暗淡,如果没有触碰他的底线,如果没有违背大家公认的原则,如果还能这样维持下去,这个男人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给任何人难看! 可最近杜月仙蹬门去蓝府求亲的事情却触碰了冉林宗的底线,当他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对他这个夫人的无耻感到极度的失望!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警告一下这个为所欲为的女人,叫她知道什么叫收敛,什么叫不可触碰,什么叫他冉林宗的忍无可忍! 如果说曾经的冉林宗迎娶杜月仙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骄傲和胜者为王的心态,可此刻的他也有种吞咽了某种苦果的悲哀!不过,冉林宗就是冉林宗,他有吞咽苦果的能力,他同样也有将苦果弃之的能力。 最近京城中发生的种种,杜月仙在这其中千丝万缕的关联,一切的一切都叫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他必须要给杜月仙一点颜色看看,叫他知道,他冉林宗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容忍! 第一百章 质问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忐忑的杜月仙正小心谨慎地瞟着冉林宗,她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揣测着冉林宗此刻的心情,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可冉林宗似乎根本不在乎她在想些什么,在一阵沉默之后,他问道,“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蓝府提亲吗?” 那语调极其地轻柔,放佛是恋人之间亲切地关怀。杜月仙吃惊地抬起了自己的脑袋,她看着冉林宗,当自己忐忑的目光迎上冉林宗那锐利的神色的时候,杜月仙知道自己错了。这不是关切和问候,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这是暴风来临之前的短暂安宁! 杜月仙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她想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她想找到一个完美的理由,可就在她一颗心狂跳不已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叫她几乎绝望的声音,“如果你认为我冉林宗是傻子,很好欺负,那就请讲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如果不是,最好乖乖地给我讲实话!” 杜月仙猛地一激灵,她屏住了呼吸看着冉林宗,这个和她曾经同床共枕并为他生下两个孩子的男人一下子变得异常的陌生。她抬眼去找寻他的目光,发现那里面不仅仅是严肃更有几许的不满,的确,他警告过她,只要她不过分,他就会纵容。 不过人好像是很容易得意忘形的,当接二连三地试探着触碰冉林宗的底线发现自己总是安全的时候,杜月仙也将冉林宗的经告变成了耳旁风。现在看来,忘乎所以还是不行的。 杜月仙表现得少有得乖巧和顺从,她像一个犯了错接受家长讯问的孩子一般捏着自己的衣襟,还不时地用牙齿轻咬着自己的嘴唇。踟蹰,忐忑,不安,彷徨,杜月仙在一分一秒中感觉到了度日如年,当四目相对发现冉林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杜月仙终究还是败下了阵来,她知道,自己的一切无非就是狐假虎威,人们都在乎的是她杜月仙背后的这个男人,而她所忌惮的也是如此。 “为了杜家!”这是杜月仙最为老实的回答,也是最为诚实的答案。 的确,是为了杜家,确切地说是为了惹事的杜师繁,如果没有杜师繁间接害死了钟世威的女儿钟沐儿,她杜家也不会和钟家结仇,不结仇她杜月仙也不会将萧拯回京城的消息主动奉送,并且以承诺不落井下石为代价和钟家保持一致。如果不是为了杜家,她不会厚颜无耻地主动逢迎,主动去和蓝家攀上交情以获取更大的保障! 可是为了自己的娘家真的有错吗?难道就算有那么一点私心真得就那么不可以原谅吗?如果……如果他冉林宗待自己真诚给自己安全,她杜月仙何至于如此地去维护自己娘家那个安乐窝吗? 在杜月仙看来,她维护的不仅仅是杜家的利益,更是她的保障。她知道自己在冉林宗心中的分量,她也很清楚自己在冉家的地位。一切根本不是外人看上去的那般富丽堂皇,她精心堆砌的威望不过是一个虚幻的泡影。只要他冉林宗轻轻动一根手指,一切都会坍塌。而冉林宗会不会动这根手指?杜月仙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把握。 杜月仙就像一个未雨绸缪的鼹鼠,努力地想把自己的安乐窝修葺成坚固的大厦,它可以不那么久远,只够她这一辈子享乐即可! 或许,这样的想法没有错,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希望在没有安全感的家中生存。可杜月仙错就错在她找错了方向,或许她根本不认为冉林宗就是她的方向罢了。 冉林宗轻蔑地看了杜月仙一眼,他也似乎觉得杜月仙很是陌生。陌生的放佛都不如他在风花雪月场所第一次见得的那些女子。他知道她是一个见利忘义之人。当年的他之所以娶她,或许和她的这种见利忘义也有很大的关系。 不是说冉林宗自虐地希望找下这样的妻子,只是在他的心中,情感已经随着先妻的离去而锐减,仅有的那么一点残存又随着自己女儿的丢失而丧失殆尽。这样的杜月仙很符合他的特点,不需要付出太多的情感,只要给与物质上的安慰,一切就都可以顺其自然。 所以,冉林宗对杜月仙这种貌合神离的夫妻相处方式并不反感。不过冉林宗的投入也是需要有个界限,当一味地提携根本也改变不了杜家寄生虫似的生活方式的时候,任凭谁都无法坦荡地说上一句,我甘之如饴! 现在的冉林宗就有了这样的反感,杜师繁的兴风作浪,杜家的得意忘形,京城中有关杜家每况愈下的口碑都叫冉林宗有一种负罪感,他觉得,杜家能这样横行霸道,他冉林宗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此时,杜月仙在说着自己为的是杜家,这勾起了冉林宗心中的无名之火,他愤怒地眼神杀向杜月仙,口中冰冷道,“为了杜家!难道你觉得这么多年我冉林宗还亏待了杜家不成?亏待的你不惜抛弃我冉家的脸面还有我冉林宗的尊严?”冉林宗的话语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放佛一个巨石砸进了杜月仙的心坎儿里。 接着“嘭”地一声响,一个青瓷的摆件儿被冉林宗摔个粉碎,那翠绿色的青瓷碎片在地上迸溅出了许多朵漂亮的花。这清脆的声音将杜月仙吓得浑身颤抖,也将守候在外面的小翠等下人吓得魂不附体。来到府上十几年了,很少有人看到过他们的老爷还会如此的动怒! 冉林宗的确是急了,这么多年他低调做人认真做事,从来不喜欢在众人面前张扬,可就是他这个夫人,到处打着他的旗号到外面可谓是出尽了风头。本以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得过且过,可谁知,她竟然得寸进尺! 冉林宗忘不掉当年的满城风雨,更悔恨自己当年没有看清杜家的真实面目。这么多年,要不是自己的心已死,他冉林宗早就将这个杜月仙休过了千遍万遍。可看着膝下那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冉林宗坚硬的心都软了下来。 “不是的,老爷,我没有给老爷丢脸,我没有不顾冉家的颜面!我没有,老爷,我真的没有!”杜月仙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到了冉林宗的面前,她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她抓着冉林宗的中衣底端,猛烈地摇晃着,希望能从这个人的口中得到一丝可以原谅的气息。 冉林宗木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她的哭,她的笑,她的丑,她的美,似乎一切都与他个人无关,勾不起他任何怜香惜玉之感。只是,作为冉府的一家之主,他有必要教训一下出格的人们。 杜月仙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杜月仙低沉的啜泣,她是真的害怕了。冉林宗的脾气她始终搞不懂,他也没给她搞懂的机会。所谓当年的举案齐眉完美夫妻早随着那个玲珑的离去而烟消云散,府上的众人没有人不明白她的处境,她杜月仙更是心知肚明。 杜月仙并不是一个傻子,也并不是一个感知迟钝的人。她对所有的一切统统知道,可知道又怎样?这里是她荣华富贵的发源地,也是她此生都不会轻易舍弃的避难所。这里有她的享受,有她的儿女,有她可以耀武扬威的资本。她贪恋这些美好的东西,就算搭上性命去换取也在所不惜! 此刻,冉林宗发威了,在杜月仙看来,这不是简单的夫妻吵架,这有可能是终结她幸福生活的前奏曲。所以,她没有理由不担心,没有理由不惧怕! “我去给夕儿说亲,这也是我兄长的意思。师繁那个孩子是个什么样子的,不用我多说,老爷您也是知道的。想必杜家指望他光耀门楣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兄长也就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夕儿的身上了。这放眼京城,能够叫兄长放心所托的,也就只有蓝家的蓝祎。论身家,论在这京城中的口碑,蓝祎都是无可挑剔的。更何况,当年兄长和蓝宏大多少有些交情。可毕竟当年犯下错误的是我,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杜月仙哭着,诉着,冉林宗望着,听着,他忽然觉得很可笑,这世界出奇的大,可这转来转去的,却才发现似乎出奇地小。 “听说你还找到了世外高人,求得了破解毒蛊的解药?”冉林宗放佛没有听到杜月仙的解释一般,一句话,哭泣的杜月仙彻底地傻了眼,她半坐在地上的身子彻底失去了依靠,颓废地瘫在了那里。 如果说去蓝府登门求亲还可以如实奉告,那这件事情……杜月仙已经忘记了哭泣,更不知道该如何地为自己辩解,她只呆呆地看着冉林宗。 “夫人这是为何啊?能找到世外高人,破解毒蛊,我不应该向夫人道喜的吗?或许,我还应该去见见那个世外高人,好好的重金感谢一下他也未尝不可的啊?夫人为何如此的惊慌失措啊?”冉林宗瞟了一眼杜月仙,其实她的一举一动完全在他的眼中。 第一百零一章 侥幸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老爷……我……我没有求解药……真的没有!希望老爷明察!我只是……只是想治好脸上的疤……我只是买了他给我的祛疤的药膏而已!”杜月仙抚摸着脸颊,那面皮下面的伤口最近的确有变好的痕迹。 “怎么?觉得脸上的疤碍事儿了吗?”冉林宗起身,他走到杜月仙的身旁双膝蹲下,一只手捏起了杜月仙的脸颊,那张脸上其他的皮肤的确光滑细腻。 “没……没有……就是恰巧……”杜月仙的双唇都已经颤抖了起来,这样的冉林宗叫她害怕。 “不要和我撒谎,知道这对你没有什么好处!”冉林宗猛地用力将杜月仙的脸蛋抛下,杜月仙一个趔趄差点儿卧倒。 “没有撒谎,的确就是治脸上的疤……的……”杜月仙浑身都在颤抖道。 “怎么?抓了人家的人质就是为了一个治疤痕的膏药?这是不是有点儿大动干戈了?”冉林宗惊悚地一瞥,杜月仙顿时一惊魂不附体。 杜月仙的脑袋在飞快地盘算,她仔细地想着每一个可能走漏风声的人。萧封遥!一定是她!只有她有跟冉林宗接触的机会并把这些告诉她!或许她把他当成了一根救命稻草!要不然,为何那个丫头在府上的时候那么的嚣张! 杜月仙一颗心都已经揪起来。她原本以为封遥只是一个小姑娘,自己对她的一番恐吓足以产生作用,看来,还真是小看了那个丫头的胆量!杜月仙在心里暗暗地咒骂了起来。 冉林宗轻蔑地一笑,“不用白浪费功夫去瞎猜了,没有人告诉我,只是我自己知道了。” “老爷……是怎么知道的?”杜月仙颤抖地问着,可这问话一出她就立刻后悔了起来,她看到了冉林宗眼底不易察觉的愤怒。 她的不打自招正是他所需要的。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的后悔?后悔没有把事情做得太仔细?”杜月仙机械地点了点头,随后又猛烈地摇头道,“不是的,老爷,我没有欺骗老爷,也不敢欺骗老爷!”杜月仙拼命地解释,可现在似乎为时已晚。 “我冉林宗的确不看重银子,我也知道你这么多年在府上早已经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可你也太把我冉林宗当成傻子了,明目张胆地在我的眼皮底下豪掷了几千两银子!当时我还在想,是谁这么有本事赚了我冉林宗这么多的银子?后来我才知道,是萧拯回来了,当年的他能闹得满城风雨,现在竟也能将我们冉府搅得鸡犬不宁!看来这个萧拯还的确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冉林宗倒是不跟杜月仙兜弯子。 “老爷既然那么早就知道了,为何现在才质问我?”杜月仙冷冷一笑,冉林宗都已经知道了是萧拯,那在他那里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了解我这个人,我不喜欢小题大做,也不喜欢轻易发火,可一旦叫我发火,那这后果……”冉林宗的目光灼灼地盯向了杜月仙,将她浑身的傲气顿时挫伤。 这一点她杜月仙当然是最了解不过的了,更何况这是用生命的代价换来的了解她杜月仙岂能轻易地忘记? 当年,就是在杜月仙过门后的一年后,冉府的千金小姐,也就是冉林宗和亡妻所生的孩子随着一个家奴一道消失,所有人的焦点都在指向那个家奴,可冉林宗偏偏认为这事和杜月仙有关。尽管杜月仙起誓发愿,可冉林宗根本不为所动,她清楚地记得他说过的话,“即便那个孩子的失踪和她无关,她也逃脱不了治府不利的干系!” 后来,杜月仙为她的治府不利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冉林宗不但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永久的伤疤,还在她的身体里种下了无法消除的毒蛊。 萧拯说得对,她杜月仙的伤根本不在脸上而是在身体里。诚然,他说得没有错,那在身体里的毒蛊是杜月仙对任何人都未曾提及过的秘密,可萧拯只是看了看她的伤就能轻易地说出! 虽然这给杜月仙带来了生的希望,可萧拯无情的拒绝又将她的希望彻底地浇灭!她恨萧拯的袖手旁观,她更恨冉林宗的绝情!可如果说她恨萧拯还可以采取些手段,那她恨冉林宗则是彻底地无药可施。 她要富贵荣华就不能离开冉林宗,她要杜家兴盛就不能得罪冉林宗,更何况,冉林宗是她的天,她可以在外面狐假虎威,可面对真正的冉林宗的时候,她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充当着他的妻子的角色。 或许,她存在着这条命都捏在他的手中,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可以轻轻一掐要了她的性命!现在的冉林宗似乎就要扼住了她的咽喉,她感觉到了死亡的窒息。 “我……没想跟老爷作对……” “你是没想?还是不敢?”冉林宗的质问叫杜月仙彻底地失望了起来。 “想与不想?敢与不敢难道老爷不清楚吗?”杜月仙缓缓地站起身子,她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绝望冰冷地看着冉林宗。 “你是不是觉得我做这些对你不公?”冉林宗一声沉闷的叹息,杜月仙没有说话。公与不公在她这里已经不重要了,更何况,她自己知道,这些,都是她应该付出的代价而已! “我可以对其他事情既往不咎,但和蓝家的亲事,必须彻底地了断!这是我最后的底线!”冉林宗说毕起身离开,那一道消瘦的身影在杜月仙的面前飘然而过,带过了一丝凉风将杜月仙的心彻底地吹凉。 当房门吱呀地打开,一道光顺着门缝儿猛烈地照射进来的时候,杜月仙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黑暗中的鬼影,此刻的光亮叫她无处遁形。 一直守候在外面的小翠迅速地跑了进来,她看到了凄凄惨惨的杜月仙慌忙地将她扶起安坐在了床上。 “夫人,您还好吗?夫人,您倒是说句话啊!”耳边是小翠的聒噪,可杜月仙根本没有一点的反应,她惨淡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丝丝的微笑,放佛如释重负地嘀咕了一句,“他还是放过了我! 杜月仙又出尔反尔了,对象竟然还是十几年前的蓝家,不过,这次,和十几年前不同,京城没有任何的嘲笑,蓝家的共子蓝祎反倒暗暗生喜,蓝宏大虽然没有太大的反应,不过多少有些惋惜。本想着一些人可以相继出场解决一些问题,没想到杜月仙自己自导自演了一出闹剧,他所认为的重要演员一个都没有登场,这场戏就草草地结束了。 相反,这件事情受害最大的放佛就是柳月娥,刚刚张罗的装修工程因为这一噩耗而不得不停工,好多后续的事情还需要处理,一堆的问题也需要她去解决。放佛,这下子,她比之前还要繁忙。哭娘喊爹肯定是不管用的,柳月娥只有抱怨自己的命太不好,连这么一点事情上天都要和她开玩笑。不过通过这件事情,柳月娥似乎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了杜月仙的为人,在府内叫嚣着此生与杜月仙势不两立。 柳月娥的反应并不重要,蓝宏大的些许惋惜也不足为奇,倒是蓝祎,虽然知道了这件事,可他的心中也装下了母亲的过去,这多少不能叫他欢喜起来。 艳阳高照下,莫回头的铺子已经熙来攘往地多了许多的顾客。不得不佩服萧拯的手艺,没多少的日子,京城中几乎老幼妇孺都已经知道了莫回头,而且知道了莫回头的胭脂,更知道了这个胭脂绝对不比玲珑阁的差,最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价格绝对的亲民。不论是王孙贵族还是平头百姓,在这里总能挑选一款叫自己满意的产品。 短短三个月的功夫,莫回头的势头已经直追玲珑阁了! 蓝祎远远地隔着一条街看着莫回头的店铺,或许是生意太繁忙了,他站了许久始终没有看到封遥的影子。这么多日,他在府上陷入痛苦,不知道封遥的近况如何。想想她当初离开蓝府时候的落寞,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个性格暴躁的姑娘肯定已经大发雷霆了千变万变。 蓝祎是来看封遥的,可惜他却踟蹰着不敢迈进莫回头半步,甚至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了。如今自己已经知道了过往,想必萧拯也就是他的舅舅早就对这些了然于心,如今再次重逢,是继续叫他萧伯父还是叫他舅舅?虽然这不是一个很困扰的话题,可封遥呢?封遥是否知道这其中的奥秘?她是否也了解她的父亲和她姑姑之间的那个秘密? 如果知道,她会怎么想?她会怎么做?如果不知道,他该如何保守?他该如何面对? 太阳毒辣的狠,蓝祎站在那里愣愣地出神。过往的人们无不投来好奇的目光,看着这个烈日下发呆的富家公子。可蓝祎完全不在乎,那个简陋的门的后面有他心心念念想见的人儿,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他对她的依赖更胜从前。当迷雾揭开,他却发现自己有的只是更加的迷茫和困惑。 未来的他们,终究会何去何从? 第一百零二章 刁难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蓝祎,为什么在这儿站着?怎么不进屋吗?”正当蓝祎望着那扇木门踟蹰的时候,右边的肩膀被人在身后轻轻地拍了一下,蓝祎猛地惊醒般地回头,看到的却是南风的笑脸。蓝祎尴尬地看着南风也笑了笑打了个招呼道,“南风哥!” “怎么不进去?和封遥吵架了不成?”南风歪着头问。 蓝祎疑惑地看着他,看这脸上的表情,应该是不知道自己相亲的事情。蓝祎的心底不由地升起了一丝侥幸,感谢封遥的守口如瓶。否则,他不光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封遥,更不知道如何面对封遥的家里人。 诚然,封遥没有跟家里提起半个字。在凤雅斋哭过笑过之后,她将一切都埋藏在了心里。自己的情自己的爱自己的困自己的忧只有她自己消化就好了,没有必要闹得全家人都跟着她一起烦恼。更何况,在秦素素那里,她已将自己的情绪发泄,剩下的那点多愁善感,她完全可以藏好。 “看来还真是吵架了?看蓝兄这表情,怎么,和我妹妹吵架还占了上风了?”南风端详着蓝祎的表情问道,蓝祎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顺着南风的话也就点了点头,不料南风一下子急了,啪地一巴掌就打在了南风的肩膀上,疼得蓝祎一个趔趄差点儿没站稳,他惊悚地看着南风不知道他所谓何事。 “怎么?还觉得我打你冤枉了吗?你跟我妹妹吵架,居然敢占上风?”南风不依不饶地质问起来,蓝祎这才将南风的话听个明白,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道,“不是不是不是,南风兄,你误会了,不是,我没有占上风!” “这还差不多!我跟你说,我妹妹的脾气我还是了解的,任性是任性了些,刁蛮呢也是刁蛮了点儿,无理取闹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的,和你吵架呢也是情有可原的……怎么?我这一巴掌很疼吗?”南风看着蓝祎揉搓的手皱褶眉头问道。 “不不不,不疼!一点儿都不疼!”蓝祎松开了揉搓的手道。 “不疼也给我长点儿记性!以后最好不要跟我妹妹吵架,吵架了也不能占了上风!这个巴掌就当替钱给你的警告吧!”说完南风大摇大摆地走在了前面。 蓝祎看着那个有些嚣张的背影仿佛都要不认识南风了,这还是那个在远走榷场的时候对他照顾有加的南风兄吗?正当蓝祎思忖的时候,南风回过头来一声喊道,“还愣在那儿干嘛?还要我妹妹亲自出来请你进去吗?” “哦,不是,不是的,不是!”蓝祎连忙追上了南风的步伐。 此时莫回头屋内仍旧有三三两两的顾客在看着胭脂,小蝶正忙着向客人介绍产品,那一招一式一颦一笑都煞有介事,显然已经得心应手了起来。因为顾客的缘故,狭小的莫回头显得拥挤了些。南风快速蹿到了小蝶的近前,手脚麻利业务娴熟地跟着一道儿介绍了起来,把个蓝祎晾在了那里。 蓝祎张望了一下,似乎这里根本没有封遥的身影儿,就在他有所失望的时候,他看到了萧拯拿着几盒胭脂从后院儿走了出来。这下子,蓝祎有些发窘了,他呆里在那里双眼直直地盯着萧拯,不知道自己是该叫萧伯父还是该叫舅舅。 萧拯倒是没理会蓝祎的尴尬,他看到蓝祎毫不客气地吩咐道,“我房间还有几盒,去,给我拿过来!” 蓝祎像找到了什么救星似的向后院儿走去。 这里他是再熟悉不过了的,曾经在这里避难,后来来这里学艺,虽然每次都不是太长久地居住,可这里的每一个地方无不留下了他的足印。 蓝祎麻利地奔着萧拯的卧房而去,果然,在卧房的桌子上,几盒胭脂已经放好,他一股脑儿地全都揽在了怀里,抱着就要往外走,一个猝不及防,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怀里的胭脂七零八落地全都散落在了地上,蓝祎赶忙弯腰去捡拾,低头的刹那却看到了一双熟悉的鞋子。那是一双白色的短靴,上面绣着蓝粉色的花朵。蓝祎弯下去的腰身僵硬在了那里,他没有了捡拾的兴趣却也失去了抬头的勇气。 那双脚就在蓝祎的眼前未曾离去,蓝祎在那里弯曲的简直就像个虾米。 “我要是不离开你是不是就一直这样弯下去了?”封遥抱着肩膀看着形状有些可笑的蓝祎道。 蓝祎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地起身,当看到封遥的一刹那,满脸的愧疚变成了满脸的骄傲,“你离开不离开是你的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蓝祎故意白了一眼封遥,没想到封遥冷冷得一笑,“怎得?这是相亲事情尘埃落定了?这么有底气?”封遥故意刁难着蓝祎道。 “怎么?你就这么巴望着我相亲成功吗?”蓝祎抬起杠道。 “看来还真是有了结果了,说吧,还来我们家做什么?是来送成亲的喜帖来了还是做最后的告别来了?不过我可提醒你,这里可是莫回头,不是什么蓝府地深宅大院儿,我们这里的人呢,都粗俗无比,不讲究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只讲究看不惯就动手!”封遥说着已经熟练地操练起手指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对冤家见面总是这样的掐架,好像不来个这样的开头根本都无法继续温存的结尾一样。 蓝祎看着封遥一副佯装挑衅的样子脸上不禁一笑,他抬了抬下巴道,“你还真说对了!我的确是来送喜帖来了!不过不是给你送的,是给我……萧伯父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扰了!”一下子,封遥上下打量着蓝祎,迈步向着蓝祎的方向走去,就在自己经过蓝祎的侧身的时候猛地弯腰撅屁股,蓝祎被撞得猝不及防,手上捧着的胭脂盒全部散落在地。 这一招的确还是蓝祎没有想到的,他没有想到封遥竟然这么的幼稚。他看着她一张得意忘形的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弯腰去捡。封遥盯着地上的蓝祎,多日的委屈化成了此刻的怨气,她故意刁难地将脚前的胭脂盒踢远,蓝祎并不理会,她踢,他就去捡。 “你来这儿是做什么?”又一个胭脂盒被踢开厚,蓝祎终于忍不住抬头质问,或许,他这样的问话本身就很多余,封遥为什么这般,他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只不过,他有点儿想看到她为了自己生气的样子了。 “这里是我家,我爱来哪儿就来哪儿?怎么还要向你汇报不成?”封遥装作若无其事地将脸扭向了一边儿,还随手故意地翻腾了几下,好像在找寻什么东西似的。 “当然不用!根本不用!”蓝祎憋着满脸的坏笑,他看着封遥,知道这个倔强的姑娘此刻就在无事找事。 的确,封遥此刻的肚子里的确有些许的怨气。这么几日下来,她为他提心吊胆,为他们的事情辗转难眠,可他竟然一连几日都没有消息,简直把她当作了一个局外人!不但如此,今日进门,没有见到这个男人一丝一毫的温存之色,竟还处处挤兑她!这脚封遥怎么不觉得牢骚满腹? “知道不用就好!警告你,这里可是我爹的卧房,贵重的东西多得狠,蓝公子要是没什么事情得话还是尽快离开得好!”封遥绷着脸道,蓝祎点了点头,“对,我是要离开的,刚才就要离开,要不是你……哎呦……”还没等蓝祎聒噪完,封遥就不耐烦地转身离开,毫无意外地,蓝祎怀中刚刚捡好的胭脂盒再次散落了一地。 “喂!有气朝我撒啊,跟萧伯父的胭脂出什么气啊?摔坏了这些东西,他老人家可是要生气的。”蓝祎看着封遥的背影儿道。 “生气也是生你的气,跟我有什么关系?”封遥猛地一个转身,她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气愤瞪着眼睛对着蓝祎喊道。 “怎么和你没关系?难道我的事儿不是你的事儿吗?”蓝祎终于憋不住坏笑,他满是疼惜地将封遥拉在了怀里,任凭她如何用力地挣扎都不肯松开。雨点般的拳头在蓝祎的肩膀上后背上散落开了,蓝祎只觉得心里莫名地舒畅。 “打吧!打吧!把委屈都发泄出来!都是我不好!总是在惹你生气!”蓝祎摸着封遥的发丝轻声道。 “你少在我面前装温柔,像蓝公子这样炙手可热的相亲对象也根本不用和我道歉!我生气,我发脾气,我活该!”封遥想要挣脱蓝祎,可惜她晃动了两下胳膊,根本没有将拳头拔出。 “知道本公子炙手可热还不好好珍惜?这么冷漠地对待本公子,就不怕……”蓝祎的头贴在了封遥的侧耳处,一股莫名的电流在封遥的心底升腾,她浑身猛地颤抖了一下,在一阵心猿意马后,封遥将脑袋别到了一边道,“我才不怕!你最好死得远一点,叫我看不到!眼不见心不烦!” 这么多日,封遥放佛感受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她时而心乱如麻,时而悲情万种,时而多愁善感,时而患得患失。这样的感觉是她这么多年都未曾有过的,如今真真切切地体验过了,真是叫人百转千回肝肠寸断! 而这一切,都是拜蓝祎所赐! 第一百零三章 为何这么难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你这么没良心!知不知道我在府上做了多少努力?费了多少功夫?伤了多少心情?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叫我死得远一点!告诉你,我还要和你白头到老,才不会这么早就死!”蓝祎的情话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封遥听得是目瞪口呆。她整个身子都被蓝祎环抱在了怀里,她的眼和他的眼只隔着那么一巴掌的距离,她看得清他的每一寸肌肤,数得过他的每一根睫毛。而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个完整的自己。 时间在此刻定格,空气在此时凝固,两个人的心跳都在飞速地加快,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安静的只剩下两个人的心跳声。 “说这么肉麻的话也不避讳一下人!我这个局外人听了都脸红心跳了!”正当蓝祎和封遥四目相对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的时候,小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两个人的身后。看到蓝祎个封遥如此的暧昧,她不但没有退避三舍反而堂而皇之地站在了一旁。蓝祎正对着小蝶,他脸上一阵泛红尴尬地笑了笑,封遥则面红耳赤直到了脖子根。 “怎么?你们就打算这样一直抱下去吗?”今天的小蝶似乎格外地顽皮,她站在两个人的面前看着彼此缠绕的手一脸的狐疑。封遥下意识地一个猛推将蓝祎推到了一旁,差点儿还将毫无准备的他推倒。 “不用费那么大力气!摔伤了还心疼的!”小蝶难掩满脸的笑意。 “小蝶,你现在怎么还偷听人讲话了啊?”封遥满脸地嗔怪道。 “冤枉啊!我怎么是偷听?我明明是光明正大地听的好不好?”小蝶朝着封遥吐了吐舌头满脸的俏皮。封遥气她不过就问道,“说,来有什么事儿?” “哦,我有什么事儿呢?哦,对了,方才萧老爹好像叫有人过来拿胭脂了,这都过去了这半晌了,还不见有人将胭脂送过去,这萧老爹急了,叫我来瞧瞧,这有的人呢是把萧老爹的话给忘了呢还是找不到萧老爹的东西了呢?”小蝶说话的时候眼睛竟在蓝祎的身上扫过,害得蓝祎也是满脸的通红。他赶忙将地上的胭脂捡起道,“没忘没忘,我这就……这就送过去!” 封遥看着小蝶朝她做了个发狠的眼神,可惜小蝶根本不在乎,吐着舌头故意朝着封遥做着鬼脸。 “算了!还是我拿过去吧。打扰了别人的良辰美景已是罪过,再这么没眼力见儿就是罪上加罪了!这等活儿啊,还是我来的好!你们继续!继续!不过我觉得你们最好还是去封遥的房间,这里保不齐萧老爹一会儿要回来的。”小蝶打趣道。 “你再这样儿我就告诉我哥去!”封遥掐着腰噘着嘴巴朝着小蝶叫道。 “哦,对了,你提醒我了,我也得把这事儿告诉你哥去!”小蝶笑得更厉害了。 “你……”封遥气得直跺脚。 “好了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顺便告诉你个好消息,外面的生意很忙,我应该很长时间都不会回卧室的。蓝公子,你是不是要谢谢我呢?”蓝祎正尴尬地要死不知道怎么回答,小蝶俏皮地抿着嘴儿离开了。 “之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顽皮呢?”蓝祎诧异地盯着封遥道。 “你还说!还不是因为你!”封遥给了蓝祎一拳也转身离开。 “怎么怪我了呢?这要怪也要怪南风兄啊!你这是要去哪里啊?小蝶不是说了嘛,要去你的房间的,那里没有人!”看着封遥离开的方向,蓝祎一把把她抓了过来,连拖带拽的向封遥的房间走去。 蓝祎拖拽着把封遥拉到了她的房间,这里还是蓝祎第一次进来的地方。要不是小蝶提醒,蓝祎根本都想不到可以来到这里。女孩子的闺房,蓝祎本来是没有什么兴趣的,可这里不是别的女孩子的闺房,这是封遥的。 “这里是我的床,你不能坐!”封遥指着一个床铺对蓝祎道。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蓝祎还是非坐不可的了,不但自己坐了下去,还把封遥拉在了自己的身边,紧紧地禁锢在了自己的身旁。 “你是不是有点儿得寸进尺了?”封遥别着一张脸问道。 “来之前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可现在我觉得似乎还不够!”蓝祎又往封遥那边用力挪了挪,封遥满脸的嫌弃道,“你想做什么?再过分我可要喊人了啊!” “你喊啊!反正这里是你家,这里是你的卧房,你要是不怕丢人我无所谓啊!”蓝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我怎么之前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呢?”封遥咬牙切齿道。 “那就说明我从前脸皮厚得还不够明显!”蓝祎高冷地面庞是那样的俊秀,封遥从侧下方看上去,简直是美得不可言说。看到这里,封遥不禁叹息了一声,蓝祎道,“为什么要叹气?不是应该庆祝一下的吗?” “有什么好庆祝的?”封遥低下了头去。 “我一个人都把亲事给搅黄了,提亲的都被我给赶跑了,难道还不值得庆祝的吗?”蓝祎调皮地看着封遥,封遥有些倦怠地看着蓝祎,她封遥从来不是这样的性格,可不知道为什么碰到了蓝祎,最近的她特别的多愁善感。 多愁善感的何止是封遥,蓝祎的心里何尝不是胆战心惊。他是赶走了杜家的小姐,可要想和封遥在一起,眼前还横亘着一座大山。这座山不是别人,而是蓝祎的母亲,虽然封遥还不知晓,可蓝祎心中却满是的隐忧! 对付别人,甚至是对付蓝宏大,蓝祎都不会有丝毫的心慈手软,可唯独母亲,这是他蓝祎的软肋,碰了就会疼,不疼会更疼的软肋!蓝祎觉得自己被两个人撕扯着,而他只能这样任凭两股力量撕扯,没有丝毫的招架之力。 所以,他在莫回头的门前徘徊,要不是南风,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走进来的勇气! 如今,人是进来了,可承诺呢?记得当初在远走北境的时候蓝祎曾亲口承诺过,一回京城就要来提亲。可眼下,亲还没提呢,烦心的事情是一桩接着一桩。每一桩似乎都量身定制一样地朝着他和封遥而来,躲都躲不掉。 蓝祎偏过头去看着封遥,那个没心没肺的姑娘放佛沾上了他以后多了许多许多的心事,多了许多许多的烦恼,而他对这一切似乎都无能为力。目光在封遥的身上扫过,蓝祎突然惊叫了一声道,“我送你的礼物呢?” 封遥无辜地抬起了眼睛无所谓道,“什么礼物?” “什么叫什么礼物?就是我娘送给我的礼物,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我不是告诉过你,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摘下来的吗?现在它在哪儿?你为什么摘下来?放哪儿去了?赶快找出来把它戴上!”蓝祎盯着封遥空荡荡的脖子道。 封遥满不在乎地摸了一下脖颈道,“哦!你说的那个啊,我送人了啊……” “送人?你送谁了?”蓝祎一把推开封遥简直惊诧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干嘛这个表情?你还要要回来不成?” “当然要要回来了!那可是我娘送给我的宝贝!你怎么能说送人就送人了呢?我跟你说过没有那个东西很珍贵!你……”蓝祎觉得简直要语无伦次起来,封遥眨了眨眼睛道,“不送人难不成还等着你要回去不成?” “要回去……我为什么要要回去?”蓝祎突然间明白了封遥的戏谑,他结巴道。 “这还用说吗?”封遥摊了摊双手道。 蓝祎无奈地一笑,“你这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啊?我送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了,怎么会要回去?” “怎么不会?现在不就是吗?”封遥白了一眼道。 “你不是说送给别人了吗?”蓝祎鼻孔哼了一声。 “送不送还不都是一样!” “你都把我弄糊涂了!你到底送没送人啊?”蓝祎焦急地问。 “看你那样儿,我怎么敢送?我就是给你好好保管呢,等着你来要的。”封遥起身去到柜子旁,打开了里面的一个小盒子,那个墨绿色的玉钥闪闪泛着幽光。 “不是叫你不要摘下来的吗?”蓝祎拿起了坠子就要给封遥带上,没想到封遥躲开了。 “算了,这个东西还是还给你的好!”封遥推搡道。 “说什么呢?我不允许你再说这样丧气的话!”蓝祎板起了脸来。 “还问我为什么?万一哪天你家里再给你寻下门亲事,你也好送给别人不是?”封遥苦涩一笑。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家里人明明知道我们的关系非同寻常还不是照样答应了给你说亲……” “可这不是又不成了吗?” “又不成了?不成也不是因为我不成的?蓝祎,这么多天我也想了想,既然得不到家里人的认同,我们还是不要这样苦苦地坚持了。我封遥虽然没有什么规矩,可这一点还是明白的。这个东西你还是收好吧,或许哪一天你真的有用。”封遥推还给了蓝祎。 “你说什么胡话呢!我蓝祎什么时候是个退缩的人了?这回完全是两码事,况且我已经说服了家人……这个东西你就给我好生戴着,我再说一遍,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摘下来!”蓝祎猛地搬动了封遥,将那个坠子毫不犹豫地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封遥低头看了看垂在胸前的坠子,心里不知道究竟是何滋味。 蓝祎也一声低沉的叹息,她的苦楚他不是不懂,可他的苦楚,他又能对谁人言呢? 第一百零四章 偶遇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听仔细了应该不是朝这个房间来的。可那脚步声却分外地迟疑,似乎在一个地方逡巡了一阵,接着又是一个人的咳嗽声,那是萧拯的声音。蓝祎和封遥对视了一个眼神,忽地彼此都浅钱地微笑,封遥更是机灵地朝着外面喊了一声,“爹”随即就跑了出去。 蓝祎失落地呆在原地,看着这个满是封遥气息的房间,怀中还残存着那个女孩子的温度,很想在这张带着封遥体温和香气的床上懒懒地睡上一觉,可蓝祎知道这样的幻想是相当的不切实际。 外面已经看不到封遥的影子,蓝祎站了站,他忐忑地走到了萧拯的房间外,抬眼从门缝儿向里面看了一眼,萧拯正在床上半躺着。门缝儿中的萧拯依旧是清瘦,身上仍旧是一袭粗布的衣衫他的神色略显疲惫,一双眼睛正透过窗子看向外边。 本来在蓝祎的绸缎庄刚刚营业的时候他就已经送给了萧拯一身上好绸缎的长袍,可不知道为什么,萧拯似乎一次都没有穿。蓝祎曾经小心翼翼地问过一次,是不是自己做的长袍不合身?萧拯笑笑说,做得太好了,舍不得穿,留着做个纪念。那个时候的蓝祎还不理解,现在想想,似乎也能明白萧拯的一番良苦用心了。 看着那个略显沧桑的老人,蓝祎的心情甚是复杂。他本来是可以高兴甚至是骄傲的,在这个世界上,他蓝祎也有了除去父母以外的至亲。可现在……他们却都知道彼此的身份而不能相认。蓝祎觉得自己的心里有种隐隐的痛,那种痛是对爱的不能的痛,是对彼此不能相认的痛,是对成为了最亲密的仇人的痛! 蓝祎不能去责怪母亲的无情,因为没有什么比失去儿女对一个母亲的伤害更大的事情了。可蓝祎也不能去责怪萧拯,毕竟当初的他也是万不得已,当初的他也是情有苦衷,当初的他也是身不由己! 那要去怨谁呢?蓝祎苦涩的一笑,或许又是自己的父亲。那个被自己恨了十几年的父亲!本以为事情可以有所转机,本以为自己对父亲有所误解,本以为一切都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样!可到头来呢?兜兜转转了这么多百转千回的过去,他似乎仍旧是整个事情的症结! 蓝祎现在已经不知道恨是个什么滋味了,因为恨得太久,恨得麻木了,恨得太累了。当蓝祎尝试着去亲近每一个人,他发现,爱远比恨要幸福得多,所以,他不愿意去恨任何一个人,包括蓝宏大。 蓝祎甚至尝试着去理解当年的蓝宏大,尝试着在心里去说服母亲,说服当年的错误,说服现在的可能,甚至他幻想着有一天一家子破镜重圆,幸福美满!就像他们莫名其妙地碰到了小蝶,又很快知道了小蝶爹娘的下落一样! 当各种美好的泡沫在自己的头脑中成为虚幻的泡影的时候,蓝祎无奈地嘲笑自己的幼稚!事情已然过去了十几载,当初的蓝宏大做得事那么的隐秘,谁知道那个应该是自己姐姐的孩子是不是被人捡去?又有谁知道那个应该是自己姐姐的孩子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上?就算一切都按照幻想的最好的情景发生,谁又能保证,这大海捞针的缘分能在他们的身上发生? 萧拯在里面轻轻地咳嗽了几声,打断了蓝祎的思绪,他望着里面那个长者,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缘分,让他们在京城的第一次相遇就那么的离奇。现在,虽然还不能亲口叫眼前的这个可敬的人一声舅舅,可在心里,蓝祎已经轻声呼唤了多声。 走出了后院儿,蓝祎来到了前厅。或许是到了晌午的时间,前厅已经没有什么客人,只剩下小蝶和南风在整理柜台。封遥则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瘫在椅子上,那一双无辜的眼睛不知所以地看向外面,样子和萧拯还真是有几分相似。 看到蓝祎出来,小蝶倒是莞尔一笑,南风看了看小蝶又看了看蓝祎,毫不客气地丢给了他一个抹布,砸得吓了蓝祎一跳。 “这儿还剩下点儿活儿就拜托蓝公子了!”南风朝小蝶使了个眼色,小蝶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蓝祎,南风不耐烦地拉起了小蝶的手腕道,“跟他还客气什么?再说你不要做饭了吗?就算你不饿,我不饿,封遥不饿,难不成爹还不饿吗?你要是敢把爹饿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南风疼惜地指着小蝶的鼻子把她从这里强行拉开。 蓝祎看了看手中的抹布莫名其妙地笑了。他笨手笨脚地开始摆弄着柜台上的瓶瓶罐罐,粗鲁地将一众垃圾从柜台上掸去,他一边干活儿一边三心二意地盯着封遥,可那个姑娘似乎没有一点儿帮忙的意思。 终于,在不知道第多少次的溜号儿之后,一个罐子终于是被蓝祎给弄到了地上,瓦罐碎裂的声音划破了屋内的寂静。封遥只是投了一个白眼儿过来,然后轻飘飘第道,“你惹祸了!”之后又继续看她的天空。 蓝祎怔在那里看着那碎了一地的瓦罐片子苦笑了一阵。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向来严谨的他总是莫名其妙地撞上人损坏东西,看来是别指望着封遥帮他捡了,蓝祎只好自己将碎屑清扫干净。 莫回头的午饭很是简单,小蝶炒了几个清单的菜,萧拯烫上了一壶酒,几个人围坐在一个小小的圆桌前安静地吃起饭来。一顿饭的功夫,蓝祎仿佛发现,哀情真有着巨大的能量,将一个原本不善言辞的南风改变得体无完肤。虽说这样的改变叫人有些难以接受,可不得不说,能言善辩的南风还是很招人喜欢的。 一顿简单的午饭,蓝祎却吃得很是舒心,因为在饭桌上封遥虽然仍旧没怎么和他说话,不过给他夹了两次菜还帮他盛乐一次饭,这些还都是封遥主动做得!这对蓝祎来说已经足够了! 酒足饭饱,蓝祎要离开了。一个上午都没有去绸缎庄了,他有些放心不下。萧拯又给他拿出了几盒香料叫他闻闻,蓝祎对这淡雅的味道甚是满意。末了萧拯还特意道,这些香料都是加了防潮的粉末,至于怎么能叫它们发挥更大的功效,他还是需要多多琢磨两天。蓝祎自是千恩万谢,之后不舍地离开了莫回头。 午后的阳光甚是毒辣,蓝祎若有所思地回过头,那离开的路上一个人影儿也没有,看来封遥并没有跟出来。蓝祎略有失望地转身,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阳光正浓,炙烤着蓝祎的大脑,他情绪不佳地在路上快步地走着,忘记了看清眼前的路。就在一个路口的转弯,蓝祎一头撞在了已经调转了半个身子的轿子上。“嘭”地一声,蓝祎真真正正地感觉到了眼前冒出了无数个闪亮的星星。他捂着发晕的脑袋在地上打转,抬轿子的轿夫显然被眼前这莫名其妙的碰撞感到不解,一个汉子朝着蓝祎叫嚷起来,“大白天的,你是怎么走路的?” 蓝祎虽然头脑发晕可也知道是自己的冒失,所以连连地点头说着“对不起。”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不得这么无礼!这位公子,不知道是否撞伤了你?”轿帘挑开,一袭淡绿色裙衫的窈窕身影儿从轿子中款款走出,那飘逸的裙摆仿佛带来了一股奇妙的凉风驱走了此时的酷暑。 蓝祎不好意思地抬眼看去,那玲珑面庞的女子似曾相识,他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关于这个女子的记忆,不料女子轻轻笑了笑道,“蓝公子,不知你可还好?” “你认得我?”蓝祎摸着脑袋晕晕道。 “蓝公子果真贵人多忘事的!就在蓝公子的绸缎庄开业不久,我可就是光顾过蓝公子的生意呢。”女子浅淡一笑,蓝祎立刻回想起来,是有那么一次封遥带着一个女人去的,当时他还没有给那个女人好脸色。 莫非这个就是凤雅斋的秦素素?蓝祎的头脑里一个疑惑闪现。可眼前的秦素素似乎比当时更加消瘦一些,眼睛也比那个时候大了一点。 “对不起,是我打扰了姑娘的赶路,还请姑娘见谅!”蓝祎略带不悦的神色。 “蓝公子还真会说话!蓝公子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不妨直说,我也好叫轿夫带蓝公子去瞧瞧。”秦素素瞥了一眼过去,她当然看得出蓝祎的敷衍,也看得出蓝祎不愿和她多言。 “姑娘严重了,我没什么大碍!没什么事,我先告辞了。”蓝祎转身就要离开。 “不知道我有什么地方得罪公子的吗?叫公子对我如此的厌烦?”秦素素并不芥蒂蓝祎的据之千里。 “姑娘没有什么得罪我的,只是绸缎庄有事,我还需要着急赶回去!”蓝祎一脸的窘迫。 “哦?正好,我也是要去绸缎庄选些料子的,既然碰到了蓝公子,那正好就劳烦蓝公子帮帮忙了。”秦素素站到了蓝祎的身旁,那周身散发出的淡雅的香气似曾相识,想必也是出自莫回头萧拯之手。 第一百零五章 没想到她会这么的痛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这……恐怕不太方便,我府上还有事……我要……”蓝祎想不到秦素素竟然这么的执着。 “怎么?蓝公子害怕我吃了你不成?”秦素素淡淡地一笑不无自嘲之意。 “不是不是,姑娘误解了,我……” “蓝公子不用这么处处提防着我的,我秦素素对蓝公子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今天你我能这样碰到也是纯属偶然。不过见面虽说是偶然,可有些话我想是有和蓝公子交代一下的必然的。”秦素素拂去了脸上的微笑换上了严肃的神色。 “你……找我?交代?我好像和秦姑娘没有什么好说的……”蓝祎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秦素素道。 “你当然是和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我有个叫封遥的妹妹,她最近的心情很是不好,而据我所知,这些好像都是拜蓝公子所赐。你说我们现在还有没有必要去聊一聊呢?”秦素素瞟了一眼,虽然她堕落到了凤雅斋,可她绝对不是一个自甘堕落的人。她不喜欢趋炎附势,更不喜欢巴结逢迎,对于蓝祎这样的公子哥满京城里她见得多了,不见得有什么好感,只是恰巧得到了公子哥们的青睐罢了。 既然秦素素提到了封遥,那蓝祎就不能再无动于衷,他里在那里思量了一下,道,“既然姑娘赏脸,那我就没有什么好推辞的了。只不过这里离兴隆绸缎庄还有一段的距离,这午后的阳光也甚毒,秦姑娘还请上轿先往,我随后就来!”蓝祎尽量做出了应有的风范。 秦素素瞥了一眼蓝祎,微笑地点了点头。虽然蓝祎对秦素素没有什么好感,可在秦素素这里,蓝祎的确也称得上是公子中的楷模。 午后的兴隆绸缎庄门冷清的没有一个人影儿,就连街上都少了行人的脚步。左右比肩而立的商铺也大多都无精打采。秦素素下了小轿,立刻,炙烤的感觉就从头顶而来。她稍微蹙了蹙眉,上了门前的台阶。 在临近门口儿的时候,轻微的呼噜声传入了耳边,柜台后面的躺椅上,南小二半张着嘴巴在和周公美妙的约会。梦里不知道梦到了何物,他的嘴角儿还不时地抽搐了两下,眼睛还时不时地转动两下。真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没有。 秦素素在那儿看了一下,南小二根本没有醒过来的意思,索性,秦素素也就不好打扰。 蓝祎还没有赶到,秦素素便随便看了看满铺子当中的绸缎。上一段时间全京城都传扬得沸沸扬扬的兴隆绸缎庄的绸缎有香味儿的,秦素素向来不太喜欢热闹也就没有过来,可事情就是这么凑巧,今天她也算是真切地领教了。 早在她进门的时候就闻到了这与众不同的香气,现在置身其中,这各色的香气混合在一处,更有了叫人心旷神怡的奇妙之感。 秦素素一边看着一边闻着,还是不是地将鼻子凑到一块料子前仔细辨别味道,她似乎也对这里产生了兴趣,偶尔碰到一块料子,秦素素还会仔细地思所,它到底用了什么织法。不得不说,就算秦素素这样对衣着很挑剔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里的东西的确是与众不同,可圈可点。只可惜,蓝祎对她有别样的成见,否则,秦素素也想成为这里的常客。 遐想间,蓝祎也已经赶到。他一眼便看到了躺椅上半吊猪样的南小二,心中的怨气不觉得油然而生,他拉开了柜门儿走到了躺椅旁边,用脚使劲地在躺椅的边儿上踹了几下,受到了惊吓得南小二猛地惊醒。 “嗯?嗯!嗯?怎么?怎么了?谁?”当南小二迷离的双眼彻底睁开看到是蓝祎的时候,紧张的神色忽地卸去了大半,他重重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起身道,“掌柜的,这大上午的也没个人还不叫我睡个觉?” “我找你来是来叫你睡觉的吗?”蓝祎没好气儿地看着南小二道。 “掌柜的今儿是怎么了?谁惹你了吗?这铺子里又没有个人,我怎么就不能……”南小二起身,一个懒腰还没有抻完就看到了秦素素,他一个惊讶道,“呀!这位姑娘……这是……掌柜的,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来的?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我错了,掌柜的千万别生气!这个……姑娘您要选点儿什么?”南小二立刻收敛了自己满脸的倦容慌忙奔向了秦素素。 “我什么也不买,就是专门儿来找你们掌柜的的!”秦素素用手一指蓝祎,南小二登时惊得目瞪口呆。 “找……找我们掌柜的啊……那个……掌柜的……找……找你的……”南小二的眼神里写满了不解和好奇。 “滚出去!”蓝祎脸色一沉,南小二立刻要退出去,可又似乎心有不甘地回头道,“那个,掌柜的,这大晌午的,你要叫我滚哪儿去?要不我就在这门口儿待会儿得了!” “爱滚哪儿滚哪儿!”蓝祎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南小二撇了撇嘴儿晃荡着身子走了出去,看到门口儿台阶旁有一个石墩儿,他门神一样坐了过去。太阳考得厉害,南小二将身子向墙角儿挪了挪,还不死心地将耳朵贴在了墙上,顺着门口儿的侧缝儿向里面不时地瞟上几眼。 秦素素看着这个南小二觉得有些好笑,她用袖口遮住了嘴巴,蓝祎瞟了一眼道,“现在秦姑娘有什么话可以尽管讲了!”说罢,蓝祎站到了柜台后面,又将通往柜台里面的小门儿关好。秦素素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知道是该无奈还是该叹息! “既然蓝公子这么的不欢迎我,那我只好长话短说。我想请问,蓝公子如何看待和我妹妹封遥之间的事情?”秦素素倒是开门见山,蓝祎已经猜出大概她要说得事情和这个有关,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的直接! “我不明白秦姑娘的意思。”蓝祎连头都没抬。秦素素淡淡一笑,“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以为蓝公子和世面儿上的那些个花花公子有本质的不同呢,现在看来似乎也没什么两样!”这明显的是对蓝祎的侮辱和中伤。 蓝祎怨恨的抬起眼睛,看到秦素素一张严肃且认真的脸。“请秦姑娘说话还是客气点儿的好!” “客气?那还要请蓝公子直接地回答我,你如何处理你和封遥之间的事情?”秦素素接着又问道。 “这好像和秦姑娘无关!”蓝祎白了一眼。封遥都没有逼他,这里倒出来一个毫不相干的姐姐来多管闲事来了! “如果是从前,那肯定是和我无关。可现在,封遥是我的妹妹,我就不能看着她那样痛苦而不管!当然,蓝公子可能对我这个封遥的姐姐颇有微词,我不在乎!可我对封遥的关心日月可见!我不允许你这样戏弄她!”秦素素的脸色都有些微红,显然说这些话费了她不少的力气。 “秦姑娘!请你注意你的用词!我什么时候戏弄她了?”蓝祎的怒火就要喷发。 “你没有戏弄她?难道你以为京城中没有传扬开,别人就不知道你要和杜府的小姐成亲的事情了吗?”秦素素丝毫不肯退让。蓝祎眉头一皱,他心里有些埋怨封遥,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和一个外人去说。 “怎么?蓝公子心虚了吗?”秦素素冷冷一笑。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我蓝祎没有和任何小姐要成亲!那些外面的传言难道秦姑娘还没有辨别真假的能力吗?” “这么说来,蓝公子和杜家小姐定亲的事情是子虚乌有了?”秦素素瞥眼问道。 “这是我的家事,我会处理好!”蓝祎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底气。 “你的家事?那我想请问蓝公子,既然认定这是你的家事,那有没有把封遥看作你的家人呢?”秦素素真是伶牙俐齿,问得蓝祎有些头皮发麻。 的确这么多日他只顾着自己在家里发愁,顾着想自己的难处,想自己母亲的难处,可曾有那么一丝一毫的瞬间他想过封遥的难处呢? 蓝祎以为自己会处理好,可这件事情明明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封遥可以不问,可他蓝祎似乎没有理由不说!想到这儿,蓝祎觉得有些失去了底气,他咬着牙关低声道,“你不要逼我!” “怎么?我就这么问了两句蓝公子就觉得我是在逼你了是吗?”秦素素冷冷地一笑,蓝祎觉得有些无法回答。 “我是不想逼你,我也没有理由逼你,可是我看不得封遥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的样子!更看不得她一个活泼的女孩子在我面前心伤心碎的样子!我想轻问蓝公子,这是你想看到的吗?”秦素素一句话,蓝祎绝望地看着她,那满是认真的脸上同样也饱含着关切。 她痛哭流涕?她心伤她心碎?蓝祎的心猛地一揪,他没有想到,她的伤,她的痛于自己相比一点也不会少。顷刻间,蓝祎似乎理解了封遥的刁难,似乎理解了她的冷漠,更理解了他再她心中的分量! 第一百零六章 消融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你应该没有见过!我猜想,她肯定不会在你面前表现得那么得脆弱!封遥是一个善良的姑娘,纵然她有的时候调皮,有的时候机灵鬼怪,可她从来不会叫别人为难。我想对你,她更是不忍!所以,她把她的伤心欲绝埋藏在了心底。认识她这么长时间,我只见过她笑,从来没有见过她哭!可这次,她哭得是那样的伤心,这叫我怎能再无动于衷!我知道,我来这里很是唐突,或许封遥也觉得我根本不会把这些告知于你。可当我看到那个姑娘满脸的泪珠的时候,我真的是不能再守口如瓶。”秦素素有些伤感,她不是一个无事生非的人,她也不是一个爱找事儿的人,如果不是真的把封遥当作了自己的姐妹,她不会这么的冒失! 蓝祎听着,看着,纵然他想过她会痛苦,可没想到,她竟会如此的痛苦!呆滞的脑袋中已经不知道能想些什么,已经凌乱的心更加地疼痛,蓝祎站在那里,看上去呆若木鸡,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被疼得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应。 “不怕蓝公子笑话,我也刚刚受过这样的情伤!我知道那其中的滋味!很痛!很痛!叫人无法呼吸的痛!封遥是我的妹妹,我不想她再承受和我一样的痛苦!我自认为这么多年阅人无数,我相信你也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公子。可你既然已经认定了封遥,又为何不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如果蓝公子真的是还没想好和封遥的关系,那为何又给了她那般的错觉和想像?爱与不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爱了,请蓝公子好生珍惜,如果不爱,我请蓝公子尽早地放手!我不想看到封遥这么的悲伤,我想蓝公子也不会希望!”或许是说到了动情之处,或许是自己感同身受,秦素素的眼角儿也泛起了泪光,她用袖口轻轻拭了拭眼角儿,薄纱的袖口上浸染了点点的泪珠。 忽然间,蓝祎觉得眼前的秦素素好真实,如果说从前有什么误解是因为不了解,现在,他至少可以了解到这个女孩子的真实! 蓝祎抬眼看着秦素素,退去了一贯鄙夷的神色,他的眼中浮现了少有的感激! “谢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蓝祎尴尬地不知道如何讲出口,秦素素一愣,随即眼角儿掠过一丝笑意,“你没有什么好谢我的,我也只是为了封遥!” 她也只是为了封遥,他所做的一切何尝不是如此?不管她是什么,不管她做什么,只因为此刻,他们都心中装着封遥,这就足够了。 第一次,蓝祎主动问道,“这里有一些新款的料子,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送给你!” 秦素素眼中一惊,旋即眼底的泪尽,她笑了。“那好啊,蓝掌柜的亲自推荐,我当然倍感荣幸!”秦素素相信蓝祎已经了解了她的意思,她也相信,给这个公子时间,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于是,秦素素很不客气地选了一堆料子。“蓝掌柜的不会嫌弃我选的太多了吧?”看着自己的战利品,秦素素道。 “不会!不会!这些我还是送的起的!只为秦姑娘对封遥的一片情谊!如果日后封遥再有什么不开心的烦心的事情,还望秦姑娘据实以报!” “本来还想着我是不是受之有愧,看来现在我完全不需要这样的担心了。”秦素素笑了,她的笑恬淡,从来不会像封遥那般的洒脱,从前蓝祎不觉得怎样,现在看来,的确是给人温馨之感。 “秦姑娘完全不需要有这样的心理负担!小二!南小二!”蓝祎朝着外面大喊大叫起来,南小二早就听到了他的召唤,小跑着进来。 “掌柜的有何吩咐?” “给请姑娘凉一下尺寸!”蓝祎吩咐道。 “好嘞!”南小二拿起了尺子量了起来…… “今天的造访很是唐突,我希望蓝公子可以见谅!”一切完毕,秦素素就要离开。 “秦姑娘不必客气!”蓝祎少了几分桀骜。 “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封遥是个好姑娘,我不希望你有负于她!”蓝祎轻轻地点头,“请秦姑娘放心!” “这些料子我不会叫蓝公子破费的,我回去一定介绍我的姐妹过来,到时候希望蓝公子还要一视同仁,公平对待哦!”秦素素话里有话,蓝祎只能是尴尬一笑。 一抹浅绿色的倩影儿在烈日下飘然儿去,蓝祎站在门口相送,直到那个小轿走远他才收敛了视线。猛地,他看到了南小二满是鄙夷的目光。 “你这是什么眼神?知道你在看谁吗?”蓝祎质问道。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儿怀疑了,我看得还是我过去的那个不近女色的蓝掌柜的吗?”南小二也把个嘴巴撇得老高。 “你给我说什么呢?没听见秦姑娘说什么了吗?”蓝祎抓起一个东西朝着南小二砸去。 “我耳朵又不聋当然听见了。可你也别忘了我眼睛还不瞎呢,我也全都看见了……”南小二愤愤地转身。 “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什么了?我看到你看人家秦姑娘眼里含情了!” “你那眼睛还不如瞎了呢!”蓝祎觉得简直是有些哭笑不得。 “你是巴不得我眼瞎了呢!我还告诉你了,我就不瞎!我要好好儿地盯着你!替封遥姑娘盯着你!”南小二恨恨道。 “好,我替封遥谢谢你!你最好好好盯着,千万别看走眼!”蓝祎一声叹息,可他心里却有几分的温暖。他从来不喜欢结交朋友,可现在他突然感觉有朋友的感觉也是那么的美妙。 蓝祎似乎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享受这朋友带来的美好,他要面对的是如何去解决麻烦。就像秦素素所说,他应该给封遥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即便是眼下母亲不能答应他们之间的事情,可至少他要告诉全家人他的决定。 蓝府的春熙堂,这里往往都是蓝宏大主持召开家庭会议的地方,也是蓝宏大接见重要客人的地方。这里很少出现蓝祎的身影,更没有他主动出现的记录。可今天,蓝祎在这里把府上的人都召集了过来。堂上坐着他的父亲蓝宏大,侧手还有流月娥,下手站着蓝雪,再往下还有蓝家大大小小的丫鬟下人。 虽说蓝府的规模够大,可不得不说,蓝府的人丁并不怎么兴旺。这么多年了,算起来也就只有四口之家,算上蓝祎的母亲青兰,也才只有五口人而已! 蓝祎站在中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蓝宏大更是神情专注地看着他的儿子,这么多年,他在家中几乎是一个影子的存在,从来没有人会觉得,蓝家的未来会交给这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可今天,当蓝祎主动说要召集蓝府的上下要开个家庭会议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不无震惊! 柳月娥一边喝着凉茶一边轻蔑地看着蓝祎,这么多年,他们之间的关系始终就是针尖对麦芒,水火不相容,尽管表面上柳月娥还要给蓝宏大的面子,可从心里她从来没有一刻倾心于蓝祎。今天,也没有例外。 蓝祎看了看所有的人,更多的是把目光放在了蓝宏大的身上。现在的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感来看眼前的父亲,不过他毕竟是父亲,是蓝家的一家之主。 “祎儿,你这样把我们招来,到底是所谓何事?”蓝宏大开口问道。 蓝祎定了定神,他再次将众人环顾了一周认真道,“我要成亲!” 一句话,在场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蓝雪有些激动,柳月娥有些吃惊,只有蓝宏大似乎明白蓝祎要说什么,他沉思不语看着蓝祎。 “真是笑话,人家主动上门的时候你不答应,现在人家已经取消了提亲了你倒想成亲了!”柳月娥鼻孔里都是鄙视。 “我不是要和杜家的小姐成亲!我要成亲的对象是萧封遥!”蓝祎怒目而视斩钉截铁地回答,蓝雪雀跃地就要拍起了巴掌,只有蓝宏大仍旧一脸的深沉。他疑虑的目光看向蓝祎,放佛在问,“他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你难道还不理解吗?” “我今天要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我心里已经装下了萧封遥,不管她现在有没有嫁过来,都不能否定她即将成为我的妻。今后,我希望叫大家知道,我蓝祎不再需要任何人的提亲,更不需要任何人来给我安排婚事!”蓝祎看着蓝宏大,再看向柳月娥,那个女人脸上掠过了讥讽的表情。 “老爷,这都说父母之命父母之命,现在看来,我们都要听从这祎儿的命了。”这话无不带着尖酸刻薄,蓝宏大的眉毛也是稍微皱了皱,蓝雪放佛害怕母亲要成心搅乱一般用眼神不住地提醒,可她的娘从来都不会听她的意思。 “父亲,我今天来就是要说这个的!现在我说完了。”蓝祎根本没有理会柳月娥的挑衅,他转身就要离开。 “你……站住!”蓝宏大艰难道。蓝祎的脚步稍微一停,蓝雪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你是想好了?已经决定了吗?”蓝宏大问。 “是,我都想好了!也已经决定了!”蓝祎答! “你知道以后该怎么做吗?”蓝宏大接着问。蓝祎片刻的沉默道,“我知道!” 蓝宏大轻轻叹息一声,无助地摆了摆手,蓝祎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脚步从未有过的坚定。 第一百零七章 麻烦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最近的钟世威处于极度的躁动期,心里莫名其妙地会突然烦乱很多事情。毫无缘由的,没有征兆的。很不怎么相信迷信的他最近还找来了相士,以解心中的烦乱,可相士看了半天不但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好转不说,还附带赠送了许多他该破解的东西,一时间,钟世威的烦乱更胜。 早些时日,钟府的下人就有对钟世威禀告,说玲珑阁对面的府邸已经换了主人。这对钟世威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大事,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诚然,原来住在对面的是一个京城的推官,早些年间,钟世威还没有那么显赫的时候总是巴结去巴结那位。可不知道是自己的品级不够还是老推官格外的清廉,巴结了几次都被老推官软托拒之门外。 巴结虽然不成,可钟世威始终不敢怠慢,后来才了解到了老推官的一个爱好,对茶特别的喜爱,所以,钟世威就想尽办法弄些好茶逢年过节的前往孝敬。虽然两个宅子在街的两侧,可这么些年下来,两家的交往也就仅限于此。 后来,钟世威的生意越来越壮大,那个老推官却在从六品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十多年,知道前些日子告老还乡了,也还没有升格的意思。这一生似乎也应该在这个位置上画上句号了。后来的钟世威还曾鄙视过老推官,一辈子碌碌无为,幸亏自己没有下多大的本钱,否则肯定血本无归! 前些日子,钟世威见对面儿的宅子开始进进出出的骚动,一打听才知道,老推官告老还乡的折子朝廷已经批准了,这么多日就是在准备回乡的行礼。人生一世,京城为官十多载,到头来也就是这个下场。钟世威还真的为那位老推官感到慨叹,不过所谓人走茶凉,这当官的也是这个道理。钟世威本想不予理睬,可想着毕竟还有这么多年的走动,更何况老推官在帮助自己打垮一品香的时候还尽过的绵薄之力,钟世威还是打发了家丁带些礼物前去送行。虽然后来礼物被退了回来,可钟世威也没有亲自前往的意思。 本以为就这样挥一挥衣袖告别多年的邻居,没想到,还没等老推官启程,他的丧事却捷足先登了,这下可好,走是走不成了,老推官的家人就给老推官在京城里办了丧事。这里里外外又耽搁了些时日。 不过一切总归过去,当老推官的家人扶官离去的时候,京城似乎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钟世威倒没有那么绝情,当天大早,他在玲珑阁的窗棂后面注视了许久,直到离开的队伍不见了踪影。 本以为对面的宅子会长期空置,可没想到,老推官前脚刚走后脚似乎就有新的主人住进来,更奇怪的是,就算钟世威整天在对面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人上门谈买宅子的事情。虽说老推官的宅邸并不富丽堂皇,可就凭它的地理位置还有占地面积,这也绝对不是一个廉价的宅子。更何况,钟世威竟然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更奇怪的是,对面的主人似乎很着急入住的样子,装修事宜也是在加班加点的进行,更叫钟世威叹为观止的是,对面的宅子的主人竟然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了扩建,而京城中主管的官吏却没有蹬门! 满京城的富家大户钟世威也算是结交了不少,可是打听来打听去,凡是钟世威认为可以有能力购买宅子的人都几乎问了个遍,似乎大家都没有人来买这个宅子!种种疑惑在揪扯着钟世威,也叫他在心底里暗自思量,等新邻居入住他一定要前去拜访! 日子就在这样的好奇和焦虑中又过了十多天,忽地有一天,钟世威惊奇地发现,这对面儿修建的似乎不单单是住的宅子,好像是要开下一个什么买卖,而且这派头还很是不小,光瞧那高高的门楣就已经压了玲珑阁一头!这对钟世威来说不仅仅是好奇,更存在着挑战,他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这整条街都属于他一个人的快感,忽地来这么一个还盖在了自己的对面儿,不管它是做什么买卖儿的,都似乎影响了钟老爷的威严。 于是乎,钟世威终于按耐不住打发下人去对面儿的宅子去探寻个究竟。可不知道是对面儿的太过高傲还是觉得自己派去的下人太没有档次,总之,下人是一个字儿都没有问出来,还惹了一肚子的牢骚,一通的抱怨对面儿是如何如何的不给面子。 这下子钟世威火了,他决定亲自出马!既然下人不行,那就他这个主人!可惜,就像他从前不怎么待见这家的推官老主人一样,这里的新客好像也不怎么待见他!看到的人不是没有,可这里的工人放佛都像是聋子哑巴一样,看到钟世威连个话儿都没有!问什么也只顾着摇头,就是没有一个人说一个字儿! 要是他们真的笼子哑巴也就算了,可惜,钟世威明明能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就仿佛遇到了自己才变成了真的聋子哑巴一般! 钟世威的好奇和隐隐的不安在心底里萌生了起来,仍旧是毫无根据,可就是这样的胡乱猜疑才更加的叫人抓狂!越是这样的猜疑,钟世威就会发现更多的疑点。他觉得对面儿的主人一定是个非富即贵的人物,就算是贵也一定是个有钱的贵人,这里的工人伙食有多好就不说,单说那修建的规模和速度还有那翻新的程度,简直就看不出任何老宅子的迹象。那门脸儿两旁高高的围墙,那围墙上面崭新的青砖灰瓦,还有那琉璃的装饰,一切那都是满京城中少有的气派! 就算钟世威不怎么佩服别人,可就凭眼前看到的实力,那一定也不可小觑。眼看着自家的玲珑阁已经成了矮小的陪衬,这还不说,十几年来这条街上都少有什么商户,他钟世威的玲珑阁绝对算得上最堂皇的一家。或许是避嫌或许是谦让,总之,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什么新的买卖在这条街上开张,即便是有要么离玲珑阁好远要么就绝对低玲珑阁一个档次。像这样明目张胆的超越的,眼前的对面儿不知道主人是谁的宅子绝对是头一份儿! 日子在发慌中过去了一个月,对面儿的宅子如雨后春笋般在钟世威的眼前挺然而立。这天一早,晴空万里,闷热的空气中夹杂着少有的凉风,宛若丝带般的白云点缀着蓝天,这注定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钟世威在自己的玲珑阁闭目而坐,这可惜,他不是在养神而是在发愁。烦心的事情时时有,最近似乎特别的多。对面的宅子还不知道主人是谁,自家的生意又出了新的问题。其实这问题出现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还只是在宫中的宫女儿当中略有微词,之后是什么才人啊昭仪什么的,到现在竟然连钟世威使出浑身解数研制出来的招牌胭脂也出现了问题,而且反应问题的还是地位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娘娘!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当不满的意见从宫里传出来,钟世威简直都要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玲珑阁的胭脂是他的招牌也是他的命,他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不能叫玲珑阁的牌子出现任何的瑕疵!尤其是在宫中,那不仅仅是一条财路,或许还关系着他的命数。 钟世威自然是不敢懈怠,托人弄关系才打听出,原来,贵人产生意见的是钟世威早先研制的一款驻颜的胭脂膏,顾名思义就是用来永葆青春的。虽然在普通百姓中,女人对自己的脸蛋儿没有那么高的要求,可在皇宫中可就不一样了。后宫的女人千千万万,每年新进补充后宫的妙龄少女也是不胜枚数。年轻的妃嫔们都格外地注重自己的脸就更不用说那些年老色衰的了。 虽然青春一去不复返,可她们仍旧不信邪似的用各种胭脂来摆脱时间的摧残。钟世威也知道这其中的奥妙,所以在这种胭脂的研制上也算是格外地费工夫。当然,也可以说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近两年来他的东西在宫中的口碑还算是不错的。 可能是因为早先的对象现在都已经到了年纪,也或许是始终用同一个牌子出现了对抗,总之,最近的问题是频频出现,就算钟世威用新研制出来的东西进行补救,可谁能补救得了时间它老人家的脚步。眼看着妃子的脸上出现了浅淡的皱纹,紧致的皮肤出现了些许的松弛,她们就一股脑儿地把这些个都归结在了钟世威的东西不好用上面来了。 钟世威虽然觉得自己冤枉的狠,可他更知道解释等于徒劳,辩解等于送命的这条真理,所以也就只能硬着头皮许下各种不切实际的诺言,期待着衰老的妃子能有重新认清现实的那一天。 这不昨天夜里,又有一道骂他的懿旨从宫里流出,这已经是钟世威接到的第五道懿旨了,要是再想不出什么法子,他的这个金饭碗可就要不保喽!就算想不出来办法也得想个说辞,怎么说这关也是一定要过得。 第一百零八章 晴天霹雳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外面的大好天气丝毫不能改变钟世威沉闷的心情,他闭着眼的眼珠在不停地转动,手指在一旁的桌子上焦虑地画着什么。下人已经不敢再上前来打扰他们的老爷,就在昨天,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伙计因为一句多嘴遭到了钟世威的斥责,不但如此还克扣了他这个月的月银!虽然没有皮肉受苦,可罚没了一个月的月银,那样的惩罚也是相当的重的了。 所以,此时,已经有了前车之鉴的下人们都是尽量地远离钟世威,只是不想有什么祸端招到自己的身上! 手边儿的凉茶已经添了好几轮儿了,可钟世威的脑袋里仍旧是混沌一团没有任何的思路。冥冥中,钟世威似乎觉得他的如易中天的制香事业已经到达了一个瓶颈,他想要去摆脱眼前的困境,可就像被缠裹在一层一层的丝茧当中,找不到可以逃脱的出路。 曾经提携的贵人如今成了自己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可这样的绊脚石钟世威又不敢更不可能一脚踢开!现在的钟世威有种欲罢不能的无力感。正当他冥思苦想心烦气躁之际,外面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将钟世威从苦恼中解脱出来,他半睁着双眼,那接连不断的鞭炮声一声高过一声。钟世威大喊了一声“来人”,一个小伙计颤颤巍巍地才跑进来,还没等钟世威发问,小伙计一个双膝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般地求饶了起来。 钟府的规矩虽然大,可也没有大到这种地步!钟世威皱着眉头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这……这个……老爷……小的……小的不敢说!”小伙计已经哆嗦地成了一团,无论是痛打一顿还是罚没俸禄都是他所承受不来的,更何况这样的情况一说,很有可能还是二者兼而有之!就算他是新来的,察言观色也早知道了钟世威的心情,可就算他不想来也不可能,那些资历老的伙计也不会饶过他的! “有什么不敢说的?快说!”钟世威怒问道。 “回……回老爷……不……不好了……”小伙计年纪尚小,更是没见到钟世威发怒,此刻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怎么不好了?慢慢说来?”看着那个哆嗦的下人,钟世威尽量平和着语气问道。 “老……老爷……对面……新开了家……家……铺子……”小伙计头都贴在了地上,可那声音还是颤抖地传到了钟世威的耳朵里。 “一个铺子而已,这么慌张做什么?”钟世威皱了皱眉头,一股莫名的火气已经升腾了起来。早知道对面可能是要开个铺子的,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这样的回答,还是叫他怒火中烧。外边的鞭炮还在继续,可在他钟世威的耳中已经成了吞噬最后耐心的折磨号角。 “是……没什么可慌张的……可……那家铺子好像……好像也是卖胭脂水粉的……”钟世威一个怒不可遏想要站起身来,可就在他的身体想要离开椅子的时候,脑袋却莫名地一阵眩晕,接着就感觉到眼前有黑影儿在瞟过。钟世威将身子仰在椅子背上,一只手摸着太阳穴的地方揉搓了起来,良久,眼前的黑影儿才渐渐退去,眼前跪着的小伙计的身影儿才又重新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只是一个新开的脂粉铺子,可钟世威却感觉到从脚底升腾起来的悲凉,他怀着最后的一丝侥幸问道“可看清那脂粉铺子叫什么名字?” “回……回老爷……好像……好像是……莫回头!” 三个字,如五雷轰顶,钟世威觉得眼前重新黑暗了起来。从前发生的一切稀奇古怪的事情在他的脑袋里重新清晰了起来。他了解了为什么这么多日为什么没有瞧见宅子的主人?他也理解了为什么这么多日打听了那么多始终却没有个头绪?他更了解了为什么那些个工人始终不肯对他吐露半言!他也了解了,为什么就在昨天晚上的时候他都没有看见对面的匾额!原来一切都是在瞒着他,原来一切都是想给他个措手不及!原来一切都是萧拯的有预谋而为之! 本来一探究竟之后钟世威是想采取一些措施的,可惜,天不随人愿,自己的靠山接连的失事,自顾不暇的他们根本不可能来管钟世威的事情。不但如此,自己的生意也是焦头烂额,也是无暇分心。本以为再过一段时间,等事态平息了,自己的生意再次转到了正规再去对付萧拯。可惜,萧拯没有给他这个缓冲的机会,他已经气势汹汹地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此刻,是害怕,是担心,是恐惧还是对过往的歉疚?钟世威的心烦乱的狠,他像是没有听清一样的重又问道,“你可确定?” “小的……小的……确定,因为那个铺子的匾额小的已经看清楚了……” 莫回头!萧拯!对面!这些词串联起来,钟世威只能想到报复两个字,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想不到!明明是自欺欺人的问题,这下子钟世威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欺骗自己的退路!所谓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起初他萧拯还是在东躲西藏,现在竟然已经明目张胆起来!这说明什么?以钟世威对萧拯的了解,他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接下来,就要看他们之间如何的斗法了! 早上还是清净得狠的街道现在俨然是一派车水马龙的景象。爆竹已经燃尽,可那满地炫目的红纸屑在微风的吹拂下四处逃散,偶有几个不长眼的还刮到了钟世威的脚下,叫他憋闷的胸口喘不上气来。 莫回头的匾额已经高高地挂起,黑色的底面儿烫金的大字,四周再配上耀眼的绸缎红,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张扬。那烫金的大字在阳光下发出淡淡的光芒,仿佛只看那么一眼就已经睁不开眼。 人已经聚拢的非常的多了,可钟世威还是能在人群的夹缝中一眼就看到萧拯!今天的他很是得意,一身的蓝绿色绸缎长袍将那个瘦小的老头儿装扮的很是高贵!钟世威的眼前还浮现着多日之前雨天里那个略带寒酸的形象,他真的无法相信,这样迥异的两个形象竟然是一个人! 又是一阵热闹的叫喊打断了钟世威的思路也叫他沮丧的心情更加的凄凉了起来,对面又来了一位贵客,钟世威是认得的,那可是和他有过交道的左仆射宋大人。 钟世威嘴角儿凄冷地一笑,也只是个左仆射而已,京城的高管比比皆是,一个左仆射根本不能说明什么。 只见宋大人迈着多年来已经形成的官步走到了萧拯的面前,萧拯双手抱拳轻轻作揖,没想到对钟世威官架甚大的宋大人竟然还以同礼!这一寻常的场景对钟世威的震动简直是太大了,这么多年来,他自以为在京城站稳了脚跟,获得了地位,可如今再看来,那个被他驱赶得落魄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 钟世威的脚步几乎是颤抖了一下。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成为这条街上的光环人物,他习惯了别人的阿谀奉承,可今天,他就像这太阳底下的一个影子,就算站在那里,可没有一个人来看他一眼,甚至连个眼神儿都没有!仿佛他还有他的玲珑阁只是一个不起眼儿的存在! 钟世威的脸色已经铁青,身边的下人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跟随了钟老爷这么多年,这样的情况的确是很少遇见!今天,他们终于算是领教了一回,这其中的滋味儿,的确是不好受的。 在萧拯的身后,钟世威恍惚的眼神似乎看到了蓝宏大的身影儿,那个肥硕的胖子虽然满脸的严肃,可也看得出满是的谨慎,他的身边还站着他那俊美的不像话的少年,曾经差一点儿,那个人就成了他钟世威的乘龙快婿!可眼下,不但没了乘龙快婿,连自己的女儿都……想到这里,钟世威不禁悄悄地握起了双拳。 少顷片刻,右仆射李大人也欣然前来,这自是一番热闹的寒暄。和宋大人的见面情景如出一辙,李大人对萧拯也是客气有加,没有半分官府老爷的架子。更可气的是,这些人似乎都不惧怕炎热,立在萧拯的身后似乎还在等着什么人。 这条街上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热闹,最近一次发生的大事似乎还是老推官的葬礼,此时的情景比那时简直是胜过千分万分!就在钟世威也满眼愤怒的时候,一顶硕大的私家轿子在八个人的簇拥下缓缓抬到了门前,喧闹的众人立刻都安静了下来,被众人簇拥的萧拯也立刻整理了一下衣襟,恭敬地走到了轿子旁,弯腰亲手挑起了轿帘儿,里面走出了一个气宇轩昂的人物,钟世威只把眼神瞟了一眼顿时吓得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来人竟然是枢密副使张大人! 众人的眼里似乎只有对面的萧拯,根本没有把对面的玲珑阁看在眼里,更没有把他这个玲珑阁主人当作一回事!几番寒暄客气之后,众人簇拥着萧拯和枢密副使大人走进了莫回头的大门。门外只留下了蓝祎南风封遥和小蝶在外面招呼往来的客人。 第一百零九章 不请自来的贵客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第一百零九章 不请自来的贵客 钟世威就那样一直呆呆地看着,看对面的人来人往,看对面的高朋满座,看对面的热闹非凡,只隔了一条街,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最后的客人都已经走进了莫回头的时候,钟世威看到了南风投来的奇异的眼神。他本来是不认识南风的,曾经的他都没把萧拯放在眼里,怎么会在意他的儿子?可此刻,就算是眼前这个年轻人都叫钟世威充满了忐忑,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大的威力,只是因为他是萧拯的儿子!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钟世威感觉到从头到脚的冰凉。他看到了萧拯对他的不屑一顾,他看到了满座高朋的不小来头,他看到了玲珑阁很不乐观的未来。 沉思放佛有种神奇的魔力,它能叫人忘记酷暑,忘记烈日,当下人忐忑地在钟世威的头顶上撑起一把油伞的时候,他猛地一把将油伞扯翻在地,吓得下人在一旁哆嗦个不停。 没有人注意钟世威的举动,在此刻他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不值得任何人投来期许的目光。对面仍旧有来客陆陆续续的前往,钟世威就那样狠狠地盯着,他从来不知道,萧拯在京城竟然还有这样的影响力!当那个粗布烂衫的老者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不得不说钟世威是少有的庆幸,可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人不可貌相,什么叫高兴得太早。 几个年轻人忙得有些不亦乐乎,高挑的蓝祎在几个人当中有些显眼,一身墨蓝色的长袍和今天的阳光很配。那个不起眼儿的封遥今天也难得捯饬的有了些模样。南风是黑了些,可健壮,还有那个不知道名姓的姑娘,看上去也是那么的落落大方。 可能是该来的人已经都来得差不多了,眼前的街道终于是清净了下来,钟世威仍旧那样呆呆地看着。 街道似乎都宽敞了下来,只有满地的纸屑在昭示着刚刚的喧嚣。就在这时,一个灰色长衫的清瘦老人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他的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人。本以为这是一个路过的,可当老者停留在封遥面前的时候她却差点儿尖叫起来,一脸的惊诧掩饰不住满脸的兴奋,封遥手足无措地道,“冉老爷,您怎么来了啊?” 这一句冉老爷的确是惊到了钟世威,虽然他的思绪仍在飘渺,可耳朵并没有因此而失灵,他睁开他那狭长的眼睛仔细地辩瞧,那飘冉的胡须,那瘦弱的身材,那炯炯有神的双目,还有那满京城都找不出来的高贵气质,这不是冉林宗又会是谁? 萧拯?冉林宗?钟世威的脑袋已经不足以运转,他强迫叫自己冷静下来,麻痹自己冉林宗真的只是路过看了看热闹而已。可这样的麻痹注定是自欺欺人,当冉林宗一个微笑挂在脸上,朝着身后那个仆人示意了一下,仆人立刻奉送上了一个礼盒,“莫回头今日开张,这是老夫的一点薄利,还望你们不要嫌弃!”冉林宗的笑是那样的慈祥,尽管京城中很多人都说,冉老爷清高,目中无人,可封遥自打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有几分难得的亲切。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是缘分叫他们彼此莫名地喜欢。 “这……冉老爷……您这是太客气了……我们这……您快屋里请!”南风接过礼盒惶恐地伸手礼让,没想到冉林宗却摆了摆手道,“算了,老夫今天并没有受到邀请,只能算是一个不速之客,就不蹬门打扰了,改日,改日有机会我再蹬门道贺!” “冉老爷您太客气了,不是我们不想请冉老爷,只是怕我们这资格不够,冉老爷不肯赏光……”封遥有些羞愧道。 “你这个丫头还真是会说话,老夫就全当这是最好的安慰了!不过府上可谓是贵客临门,老夫就不打扰了,改日,改日!”说罢,冉林宗似一缕青烟飘然儿去,就连对冉林宗没有什么好印象的蓝祎都对着那抹背影发呆了好久。 “这就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冉老爷啊?”小蝶半张着一张嘴叹息道,的确,她刚来京城不久,对外面的世事知道的也为之不多,对满京城的人物知道的就更是少之又少,可这冉老爷的确是这少之又少中的一个!不仅仅是因为冉老爷是京城的有名的老爷,更是因为他被坊间所传扬的古怪的性格。有的人以善出名,有的人以恶昭著,冉老爷却以奇最为流传! “没有传言当中的那么可怕吧?”封遥笑了笑道。 “怎么会可怕?我觉得他好像有一种特殊的……与众不同的气质……看上去好有仙风道骨之感!”小蝶形容道。 “在我们蓝公子面前可千万别这么卖弄才学,我们蓝公子会不高兴的!”南风看着脸色有些阴沉的蓝祎道。的确,因为杜月仙,蓝祎和与杜月仙有关的一切人物都充满了仇恨,更何况是杜月仙的丈夫! 不过,那似乎也是在见到冉林宗之前,现在,他的恨好像没有那么浓烈了,心里竟然产生了像被某种磁石吸引一样的魔力。 听到南风这么调侃自己蓝祎想要生气地给一个白眼儿,可想想自己的身份还有南风将来可能成为自己大舅哥的份儿上,他还是尴尬地笑了笑。 “哎!真是可惜了冉老爷了,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偏偏讨到了杜月仙那样的夫人?”封遥叹息道。 “你别被有些人的外表给蒙蔽了!这个冉老爷在京城的口碑可不像你想得那么好。”蓝祎站在封遥的身后道。 “我可不管别人说什么,我只相信我看到的!”封遥朝着蓝祎白了白眼,蓝祎也只能苦涩地笑了。 他对冉林宗也根本没有了解,之所以说是口碑不好,也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想想也是,他蓝祎在众人口中也不见得是个什么好人!传言有的时候还真是不可信的! “那你有看到过萧伯父这么富有吗?”蓝祎像一句开玩笑一样说了出来,南风立刻满眼怨气地盯着他,蓝祎知道自己似乎是冒失了些赶忙闭上了嘴巴,可惜封遥已经听了个完整,她叹息一句道,“这个我还真没看出来!一直都以为我家挺穷的,突然间变成了这样,我也很不适应!不过这不但说明了京城人银子真的很多,生意很好做,更说明了我爹地手艺好,别人都认同!”封遥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像是一场梦,当萧拯告诉她要带她去看一个东西的时候,封遥还是满心的不乐意的,就算人已经站到了这个富丽堂皇的铺子面前的时候,她也没有丝毫的感觉,只是那么瞟了一眼道,“看这个东西干嘛?这又不是我们的。”封遥清晰地记得当时萧拯那意味深长的微笑和高深莫测的表情,他很淡定地说到,“这就是我们的!” 封遥都已经快回忆不起来自己当时的惊讶的表情了,不是事情发生的太久远她给忘记了,只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得脑袋都懵了,懵得她已经忘记自己当初是什么表情了。她只知道,她带呆愣愣地站在那里良久良久良久,最后才结巴地问了一句,“这个真得是我们得了吗?” “当然,而且后天,这里就要开张了!”萧拯淡淡一笑。现在想想,这件事情就发生在一天前! “封遥不是不知道萧老爹的手艺有多好,也不是不关心萧老爹能赚多少银子,只是啊,她得那个心思啊根本都不在我们莫回头了。她这小脑袋里啊,一天到晚装的都是什么绸缎啊,蚕丝啊,哪个香料用在绸缎上会更受欢迎上了!”小蝶凑了过来站在封遥一旁掩口笑道。 蓝祎听到这样的话虽然脸上觉得火辣辣的,可那心里却是美滋滋的,他盯着封遥,看着她的满脸绯红,脸上也不自觉地洋溢着微笑。 “小蝶啊小蝶,你说你还一个劲儿萧老爹萧老爹的叫着,什么时候能把那个萧字去掉啊?”封遥被调侃当然不会老实,她指着小蝶的鼻子调皮地问道。这下小蝶可是受不住了,红着一张脸就要找封遥算账来,可封遥怎会待在那儿不动等着她来算账,两个女孩子围着蓝祎和南风就追闹了起来。 “我说蓝祎,你这什么时候把我们家这个麻烦给娶走啊?”南风无奈地举着手中的礼盒朝蓝祎道。 “那要问南风兄啊!你什么时候把小蝶嫂子娶进门啊?”蓝祎也学会了嬉笑。现在的南风可不像过去那般不禁挑逗,他满不在乎道,“那你可要准备好了,没准儿我今晚就和小蝶入洞房了!”南风哈哈地大笑了起来。还在追赶封遥的小蝶登时被南风的话羞臊地无地自容,她娇羞地捶打了一拳南风,留下了一句,“谁要和你入洞房!”就跑开了。 “还不去追媳妇去?”封遥站在南风的一旁俏皮道,南风尴尬地看了看蓝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朝着小蝶就追了过去。 “他们可真好!”蓝祎在一旁感叹了起来,封遥脸上的笑意莫名地减少了一半,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了蓝祎几眼,就那么几眼,蓝祎就羞愧地低下了头去。 第一百一十章 斗气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冉林宗走了,他走得是那样的轻快,放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在他的视线中停留,可一个人却知道,就算冉林宗的视线中什么都没有,那也一定是有自己的。当那个清瘦的身体转身,当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和他相对,钟世威眼中充满的是困惑不解还有几分胆寒! 钟世威和冉林宗并没有什么交往,所谓的和冉府有交道也不过是和杜月仙的交往。想着杜月仙是冉林宗的妻子,她的行为怎么说也会代表着冉府的意思,可今天看来,钟世威可能大错特错了,而且还错得离谱!如果不是冉林宗投石问路,那就是他钟世威错误地相信了杜月仙。平素很难相见也就算了,今日能见真颜,钟世威不会放过这等求真问切的机会。 就在一个岔路口要转弯的地方,钟世威终于是赶上了冉林宗。他双手抱拳阻断了冉林宗的去路,木然的脸上终于是挂上了微笑,“冉老爷!冉老爷请留步!” 冉林宗其实早已看到了钟世威,只是他这辈子都不怎么喜欢结交什么朋友,更何况是钟世威这样名声不好的人。他迟疑地打量着钟世威轻声道,“钟老爷这是有何见教?” “冉老爷太会说笑了!在冉老爷面前我钟世威怎敢妄称老爷呢?在下仰慕冉老爷多年,今日终得相见,实在是在下的运气。实不相瞒,在下的玲珑阁就在莫回头的对面,不知道冉老爷有没有时间,赏个光到寒舍去坐上一坐啊?”钟世威满脸的谦卑,可冉林宗似乎连思考都没有,他直接斩钉截铁道“这可能就叫钟老爷失望了,我还有些事情,今日恐怕还真不方便。” “哦,是在下冒昧打扰,冉老爷有事尽管忙。改日,改日我请……” “实在对不住,我最近碰到一些事情,还真是没有太方便的时间。”没等钟世威把话说完,冉林宗已经把他拒绝得彻彻底底。当那清瘦的身影儿再次离开的时候,钟世威的手在半空中尴尬地晃动了半晌,可惜,冉林宗连看都没堪上一眼。 “什么东西!不识抬举!”钟世威在地上狠狠地吐上了几口。虽然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可内心却更加的慌乱了起来。 祸事年年有,今年好像真的特别的多。钟世威只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大早地看尽了别人的欢笑,叫别人看尽了笑话! 回去的路似乎特别的漫长,钟世威在这漫长的道路中思考着自己的将来。 莫回头里没有钟世威的落寞,这里难得高朋满座,这里难得宾客如潮。京城的达官显贵少有的聚集,他们这些个官老爷很少能到这胭脂铺子里转悠,这来到莫回头多数都是人生中的头一次。他们在萧拯的陪伴下饶有兴致地观看着这里的瓶瓶罐罐,花花草草,这个打开闻一闻,那个打开看一看,遇到什么稀奇的还总不忘问上几句,而萧拯总是一一耐心地解答。 平素只处理军机要务的大佬们此刻就像一个个小学生,第一次听闻这稀奇的事物,不时地点头称是,他们不但能看,还能摸,更可以亲手尝试一下这香味各异的香草混合在一处而形成的新的奇妙的香料。 宋大人更是当场给自己调制的香料起命叫异香,博得了众人的齐齐喝彩。萧拯格外细心地叮嘱小蝶,按照宋大人调制的味道再多准备一些,再派人送到宋大人的府上,小蝶也都点头记下。 不但如此,萧拯这个人做事极其地严谨,他不但知道来客的喜欢和爱好,还对这些老爷的家眷有所了解。哪家的夫人什么年岁,哪家的夫人喜欢什么香,哪家的夫人用了什么功能的胭脂,早早之前萧拯都有所打探,虽然不能是十分地准确,可也有个大概的了解。再加上他萧拯的手艺,那些个被送出去的香还有胭脂那是在达官显贵的宅邸得到了一片的好评。 不得不说,萧拯不但在制香上很有造诣,就是在装修上也是独具慧眼。这个格调过于老旧的宅子在他的指挥下不但富丽堂皇而且尤其的新颖,就算是身在蓝府的蓝祎也不得不赞叹萧拯的独具慧眼。 本来各位大人的眼睛都在萧拯的制香和胭脂上流连,直到蓝祎封遥南风和小蝶四个人进来,他们的视线才齐齐地转到了几个年轻人的身上。尤其是蓝祎,高挑的个头儿,坚挺的五官,挺拔的身姿,简直可以用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来形容,更是一下子就受到了官老爷们的青睐。当得知这位年轻人是蓝宏大的独子的时候,人们不禁对蓝宏大和蓝祎做了简单粗略的比较,至于各位大人眼里是个什么表情,蓝宏大早已经不在乎了,毕竟,这样的眼神他见多了,无非也就是怀疑蓝祎是不是他亲生的而已! 对于这点,就算外人有再多鄙夷的目光蓝宏大也依旧可以拍着胸脯道,“那绝对是亲生的,如假包换的!” “南风,封遥,怎么这么没有规矩,不过来给各位大人见礼,直愣愣地站在那儿做什么?”萧拯面色阴沉地朝着自己的两个孩子道。南风和封遥只好尴尬地在众人的注目礼中上前,给各位大爷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揖。“南风,封遥给各位大人请安!”兄妹二人齐齐见礼,只听得一个声音道,“在京城中只听闻萧拯的手艺甚是高明,还不知道萧拯的女儿也是如此的美貌!难不成是用了萧拯的胭脂不成?”众人听闻也都哈哈笑了起来,封遥只觉得这些笑声听着很是刺耳,她抬头刚要发作看到了萧拯一双注视的眼睛,也就只好忍了下来。 “副使大人真是会说玩笑了,别说小女这常年都不用什么胭脂,就算是用,在下的胭脂也根本挽救不了小女粗野的长相啊!”萧拯连连谦虚摆手道。 “萧老爷怎么会开如此的玩笑?就令爱这长相,那虽说不是倾国倾城,可也是超凡脱俗了!要是哪家的公子能讨到这样的女子啊,也算是家门的幸运啦!”有人拍着萧拯的马屁,萧拯更是谦虚的摆手。 “萧公这千金今年几何了啊?”副使大人问道。 “回副使大人,小女年方十五!”萧拯答道。 “都十五岁了,应该许配门第了!不知道令千金可有门当户对之选啊?”副使大人好像对这等事情很热衷问起了没完。萧拯还没有说什么,一旁的蓝宏大倒是不自觉地用手擦了擦脸,显出很是尴尬的样子。 “多谢副使大人关心,小女虽然到了及笄之年,可性情仍然大未成熟,这么多年,在下还需要**一二。”萧拯颔首道。 “萧老爷还真会开玩笑了!有副使大人在,还怕什么如意郎君找不到吗?”旁边的左仆射开口,全场立刻恭维了起来,“是啊,副使大人可是很喜欢乐于助人呢!” “多谢各位大人的好意,在下实在不敢叨扰副使大人!”萧拯双手作揖已将一颗头低低地垂了下去。 “好了,我们不要开萧拯的玩笑了,他是信不过我呢!”副使大人哈哈一笑,大家也都知趣地不作声了。 热热闹闹的时间总是很快,萧拯已经在京城最富盛名的酒庄安排下了午宴,众人在萧拯蓝宏大南风等人的陪同下相继离开了莫回头。 封遥突然觉得自己还真不适合迎来送往,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功夫自己都要窒息。眼见众人都离开,她如释重负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一只脚豪迈地蹬上了朱漆的椅子上,一只手已将茶壶抓了过来,隔空来了个倾倒,那鲜红的小嘴儿使劲地张着尽享这凉茶的舒爽。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难道没见过有人喝茶吗?”看到蓝祎一脸鄙夷的神色,封遥白了一眼问道。 “我不是没见过人喝茶,也不是没见过人喝凉茶,只是着实没见过有谁家的小姐这般的喝凉茶!”蓝祎坐在了封遥的旁边,小蝶则永远是一副闲不下来的样子,趁着客人刚走,她抓紧将满屋子的狼藉收拾好。 “那还是蓝公子太少见多怪了。不过以后好了,认识了我,蓝公子就会大开眼界的。”封遥又将一粒花生高高抛起,嘴巴一张,腾空的花生稳稳地落在了嘴里。蓝祎一脸生无可恋的微笑,之后又绷起了脸来低声质问道,“我都已经和家里摊牌了,为什么你还没有?” “摊牌?摊什么牌?”封遥瞥了一眼问道。 “你说摊什么牌?为什么萧伯父当着众人的面儿说你还没有婚配?”蓝祎一只手挡住了嘴巴,虽然声音很低,可里面充满了怨恨的气息。 封遥一听是这个不觉噗嗤一笑,嘴里的冰茶都喷溅在了蓝祎的脸上身上。 “你笑什么?难道不是吗?这有什么好笑的吗?”蓝祎一边掸落封遥噗在自己身上的水珠一边问道。 “怎么?你难道是生这个气吗?”封遥歪着头故意问道。 “这难道不值得生气吗?”蓝祎白了一眼。 “我觉得没什么啊!况且我爹这个人又不会撒谎,你不会要求一个老人家撒谎吧?” “你!……”蓝祎气得嘴都发抖,可也却找不出什么话来对付封遥,也就只能铁青着一张脸去帮小蝶做事去了。封遥看着哪个郁闷的背影儿嘴巴一瞥,“你以为就你知道生气吗?本姑娘还一肚子气呢!”说着,封遥又把一粒花生抛进了口中。 第一百一十一章 特殊的客人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京城西北角儿有一条叫庆芳街的街道,虽说纵贯满京城都没有一处不繁华的地方,可这里却是一个例外。其实,说是例外也并不准确,这里的白天的确是人迹罕至,街道两旁的商铺人家仿佛也都人去屋空一般。可一道了晚上,当别的街道都开始人散街空的时候,这里才悄然兴起它与众不同的繁华。 这是京城有名的赌坊一条街,街道两旁林立的都是大大小小的赌坊,虽然赌坊在京城并不少见,也不尽然全都是晚上营业,可这里的赌坊毫无例外地全部选择了夜间活动。当沸腾了一天的京城开始进入休息的时候,好赌之徒则三三两两地来到这里,他们或放纵自己博得娱乐,或压上全家以求翻身。 虽然这么多年来,靠赌博发家致富的人凤毛麟角,可因为赌博倾家荡产的事情在这里可是屡见不鲜。可是没有办法,一些好逸恶劳之人总是心存侥幸,寄希望靠着自家的薄田陋室赚的个盆满钵满! 在这庆芳街的尽头,有一家名字很有意思的铺子,名字叫旮旯,它虽然也在这庆芳街,可并不做赌坊的营生,这里是一家当铺!和这条街相得益彰的是,这个旮旯当铺也是晚上营业,白天关门。 京城的人们对这个当铺知道的人并不少,可真正来这里当东西的可不多。不是因为这里的营业时间和大家的背道而驰,只是能进这当铺的东西实在不是一般之物。像普通百姓家的什么破铜烂铁,被褥衣衫,长袍短褂之类的在这里不但毫无市场,如果你不懂行情冒然拿这些东西前来,这里的伙计和是要把你给赶出去的。 要说什么东西能进得了旮旯当铺的门槛儿,那最起码也得是真金白银,翡翠玉石之类的宝贝才行。或许有的人很疑惑,这都有这些值钱的物件儿了,这主人还值当当东西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不但有,而且人数还很客观。所以,纵然旮旯胡同的一天营业时间并不是很长,也就是傍晚时分开门,午夜时分就关门,可这么多年下来,当铺掌柜的还是赚了个锦衣玉食的生活。 最近,旮旯当铺迎来了一位面孔很生的妇人,虽然一身粗布衣衫打扮,可从行为举止,谈吐气质来看,这妇人绝非一般的农家妇女,就算是一般大户人家的太太也难得有她那样的修为。虽然来者都是客,可当铺里的伙计那双火眼金睛的眼睛不单单关注这客人拿来的东西,就连拿这个东西的主人他们也能瞧得出一二来。 自从这位妇人第一次蹬门拿出了一对儿翡翠耳环当了一个还算满意的价格后,之后隔三岔五,妇人就会带上一些首饰前来。有玉石的发簪,有宝石的戒指,有黄金的手镯,总之拿来的东西是一次比一次值钱,次数也是越来越多。伙计自然不管她是谁,只要她拿来的东西真是个宝贝,那就照单全收。 当然,妇人的这一切都逃不过这旮旯当铺的掌柜的。 掌柜的姓张,当伙计们将当来的东西给张掌柜观看的时候,他一眼便看出了这貌似和一般无异的黄金珠宝的与众不同。叮嘱了一下下人,再有这个妇人来的时候悄悄知会他一声。很幸运,张掌柜的并没有等得太久,没过两天,妇人再次蹬门,这次拿得是一个摆件儿。古香古色,镂空设计的檀木摆件儿。里面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妇人说,这是她晚上睡不好觉用来熏香用的。 檀木虽然金贵,可毕竟也是木头,镂空雕琢虽然精美,可毕竟也就只占个工艺,所以伙计并没有怎么瞧上眼儿,因为鉴于妇人值钱所带的东西还算上乘,所以也就草草给开了个价格。显然,妇人对这样的出价很是不满。几句话谈不来,妇人和伙计谈不拢,妇人一气之下抱着摆件儿愤愤而出。 躲在一旁的张掌柜早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切,可他并没有出声儿,也没有出来劝架,只是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当妇人气愤而出的时候,张掌柜的也从侧门儿跟了出去。一路上妇人甚是小心谨慎,不住地回头观望,幸好张掌柜的伸手还算敏捷才没有被妇人发现。张掌柜的一路跟踪竟然到了皇城,很快就消失在了皇城小门儿后面! 张掌柜鼻孔中发出了冷冷的笑声,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个老夫人是皇宫中的人! 虽然张掌柜的早就有所怀疑,可是因为自己实在没有什么证据,再加上他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才没有对伙计道明实情。现在看来,一切都不出他的猜测。这个老夫人应该不是皇宫中的娘娘,可她拿的东西也绝对不是她所用的,要不是她偷盗所得,那就一定是替某位主子换点儿银子接济生活。 虽然后宫之中的妃嫔都是有家有室不至于当东西过活,可也总是有那不得宠的,家里不得势的主子手头儿发紧的。张掌柜并不害怕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他开的就是这样的当铺,赚的就是这样的银子。别人不敢收这样的东西,他张掌柜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就给收下,而且出的价格远比这物件儿低得多。虽然赚这样的黑心钱是当铺的通病,可张掌柜的在这方面那是尤为的突出。 张掌柜的并不害怕,不是他艺高人胆大,只是在这行里这么多年了,多少也结交了一些所谓的显贵,四通八达谈不上,应付这些还是绰绰有余的。况且来他这儿当东西的大多都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体面的事情,当完基本上也就是死当,根本也没有人会来再熟,所以,这些年的生意做得还算是顺顺当当,银子也是赚了一大把。 当妇人的身影在张掌柜的视线中消失的时候,张掌柜的也并没有多做停留,他一个转身去了一个地方,天色已黑,夜幕降临,没有人知道张掌柜的去了哪里,也没有人关注他去了哪里。 就这样一连过了好多天,那个妇人再也没有蹬门。闲来无事的小伙计偶尔还会提起那个妇人,不过大多也都是议论她来当的东西罢了。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那个妇人近期不会再出现了。不料,这天晚上,当太阳已经落山,最后的余辉也消失在西方的地平线,庆芳街各个商铺燃起了照亮的烛火,小伙计将吱呀呀的门板打开,开始新的一天的营业的时候,一个黑影儿似乎在外面已经恭候了多时。 借着屋子里的烛光,小伙计发现,这就是前些日子时常光顾的那个妇人!妇人怀里仍旧抱着一个东西,看样子不是个小家伙,外面用衣衫包裹着,就算看不出里面的东西,可看那轮廓应该也是个摆件儿差不多的东西。 因为有了掌柜的叮嘱,小伙计没有怠慢,打着招呼把妇人迎进了铺子当中。晚风的清凉顺着开启的门缝鱼贯而入,当铺当中也多了晚风的清凉。或许常年都是白天睡觉晚上开工的习惯,这里的伙计脸色都不是很好。可因为这里给的银子照一般的铺子要多些,而且还从来不拖欠工银。要是哪个伙计家里遇到了什么事情不但能提前拿到月银还能得到掌柜的格外的照顾,所以很多人还是愿意来这里做工的。 从这一点上不得不说,张掌柜的为人还是很不错的,自己赚了银子也没忘了替他辛苦工作的伙计。 妇人抱着怀里的东西甚是谨慎,虽然有伙计招呼她,可她似乎并不信任,怀疑的神色始终没有消减。 “今儿当点儿什么?”伙计在柜台后面差点儿就要把整个脑袋都伸出来问,妇人面色深沉,她看了看伙计道,“找你们掌柜的出来!” “那……稍等!”伙计咂摸了两下嘴儿,要不是掌柜的有交代,他着实对这位不冷不热的妇人没什么好印象。更何况,除了谈吐和气质看不出来她有什么特别的,就算凭这个可以攀定她的身份的不同,可那毕竟也是曾经了,要不然,怎么会三番五次地来到这当铺当东西呢? 少顷,掌柜的出来,小伙计一指,“掌柜的,就是她要找您!” 掌柜的早就看到了这位熟悉的客人,只是一直在后面观察没有出声儿,现在妇人竟然点名要见自己,这还真正中张掌柜的下怀。 “客观有何吩咐啊?”张掌柜的脸上温和,八字胡上下跳动,略微发黑的瘦脸膛儿,蒜头鼻子上面落下几个坑坑点点的麻子。虽然这长相并不值得恭维,可一身的穿着还是十分的考究,并不粗壮的手指上套着三个宝石镶嵌的戒指。 “我今儿想要当点儿特别的东西,我怕这伙计们不识货,想请掌柜的亲自定夺定夺!”妇人丝毫不避讳小伙计们的情绪,说出来的话叫张掌柜也为之一笑,“既然客观信得过在下,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请!”一伸手,张掌柜的向旁边的门帘儿里面做了个手势,妇人思量了一下迈步走在了前面。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成交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想着这当铺的后堂无非也就是一间屋子,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多了再有些什么摆设,可这旮旯当铺的后堂可却是别有洞天。掀开门帘儿是一个狭小的过道儿,只身穿过过道儿后才发现豁然开朗起来。 宽敞的客听装饰相当的别致,雕刻的一面墙大小的假山上有花有草儿,一旁还有一个仿制的水车在搅动着旁边一刚的清水,水在水车的带动下到了高处,在那假山之巅翩然而下,飞流出了一个瀑布的样子,洋洋洒洒的水星喷溅出来,将假山前面的一排小花儿浇得是清新透亮。 假山一面是文人的字画儿,妇人只是看了一眼,那脸上立刻现出了不解的神色,再看看略有几分狡诈气息的掌柜的,妇人的神色更加地警觉了起来。 “客官请坐!”在另一侧的八仙桌上,张掌柜的用手坐了个请的姿势,妇人才将怀中的东西放置在桌子上,为了安全起见又向自己的方向拉拢了一下,这才安下了心来。张掌柜的只是瞥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那银质的茶壶精工细作,处处透露着别具匠心的精美。 张掌柜的手微微一抬,茶壶当中流出了淡黄色的茶水,虽然并不是热茶,可那股清新还是淡淡飘出,妇人鼻子微微一嗅,顿觉与众不同。 “请喝茶!”掌柜的将茶递到了妇人的手边儿,妇人看了看并没有引用。 “我不是来喝茶的,掌柜的不用这么客气!”妇人严肃道。 “既然客官这么开门见山,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客官今日拿来的是什么东西?现在可否叫在下看上一眼了?”张掌柜此话一出,妇人将包在外面的衣衫拿开,里面露出了一个一尺有余的瓷瓶摆件儿。张掌柜只是这么瞟了一眼心中不禁暗暗一惊,怪不得这个妇人叫他亲自上眼,这一般的伙计还真不敢给这个东西开价。 张掌柜已经知道了妇人来自哪里,所以,虽然心中有惊可脸上仍旧是不动声色,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个青瓷质地的瓶子,瓶高大约五六十公分,瓶身并不很粗大,雕饰花纹并不繁多,只是在瓶口的地方有四朵莲花样子的装示,淡淡的绿色里面隐约透出星星点点的粉红色,经验颇丰的张掌柜知道,那粉红色并不是后天调料而成,那是玉石本身的颜色,匠人独具慧眼地将它做成了莲花的花朵的样子,就单凭这天然的颜色和质地,这东西绝非一般人能够做得出来。就算是有这样的匠人,想要得到这样的东西那也绝非易事。 张掌柜做这一行这么多年,虽然珍奇异宝是见了不少,可像这样的宝贝还的确是头一遭见。整个瓶子没有一丝一毫的粗糙,每一寸的瓶身都被打磨的相当光滑,这一看就是官窑的东西,再加上知道了妇人的身份,这东西的产地在张掌柜的心中就更加确信了几分。 “这东西……还真是个好东西……”张掌柜捋着胡子点头道。 “怎么?掌柜的也觉得这是个好东西?”妇人投来一瞥警惕的目光。 “好东西是好东西……只是……不知道客官想要多少银子?” “既然掌柜的都觉得是个好东西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这个瓶子我要一万两!”妇人伸出一根手指,那略有点儿发胖的手指光滑白皙,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劳作的迹象。 听到这个数字,张掌柜的面露难色,他咂摸了一下嘴斯哈了一声却没有立刻回答。 “怎么?既然是好东西,掌柜的觉得连这个数都不值吗?”妇人有些慌张,或许是有些心急,看到掌柜的为难,自然也跟着焦急了起来。 “客官误解在下了,这东西绝对是好东西,一万两……或许的确也不多……可不怕客官笑话,在下这一下子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如果客官真心想当,这个价格……”张掌柜的捻动着胡须现出很是为难的神色。 “开什么玩笑?我来之前可是打听过的,这旮旯胡同的张掌柜的可是腰缠万贯的!”妇人有些激动。 “客官真是折煞在下了,再说这外面的传言可信吗?一能说成十,十能说成百,我张茂成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自己还是清楚的,客官千万不要相信了外面的传言。更何况,这一万两现银在下着实拿不出的!”张掌柜无奈的一笑,妇人也似乎泄了几分气。 “那掌柜的能出多少?”妇人咬着牙像是在做最后的拖鞋,张掌柜的也在看着那个瓶子做思量,半晌他比划了一个八字道,“八千两!这是我能出的最高价了!”一下子,屋内的气氛似乎有些僵,妇人明显地皱了两下眉,心中还似在思量着什么,张掌柜的也不说话,他只等着妇人作答。 假山瀑布的流水发出了低沉的声音,搅动着屋内的安静,张掌柜的悠闲地呷了两口茶,仿佛此处的事情和他没有半点儿的关系。半晌只见妇人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道,“八千两就八千两!不过我可要的是现银!”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说罢,张掌柜的用手扣动自己坐着方向的八仙桌的下端,一个暗藏着的抽屉被打开,他从里面娶出了几张银票仔细核对了一番递到了妇人的面前道,“这是通兑的银票,随时可兑现银,客官请过目!” 妇人接过银票在上面匆匆扫过,最终将银票揣在了怀中。 一笔买卖就这样完成,妇人也不拖沓,收好银票留下瓶子起身就走。掌柜的亲自相送,直到妇人的身影在夜色中彻底地消失,掌柜的才重新走回那个假山瀑布的厅堂,刚刚得到的宝贝安然地立在那里,仿佛这个厅堂因为这个瓶子的缘故而更加的增光。 旮旯当铺中又有人拿着宝贝进来,看样子像是一个赌徒,赌输了拿上自家的家底子来典当,伙计并不热情地招待了起来,几经讨价还价也终于是再次成交了一笔买卖。 这当铺就是这个样子,走进来的人都觉得自己拿的是无价之宝,可这里的伙计却并没有相同得认同感。从他们那皱起来的眉毛,跳起来的眼角儿还有那略带撇起的嘴角儿都可以看得出,可即便是这样,丝毫抵挡不了这旮旯胡同生意的火爆。大约到了午夜时分,就在旮旯当铺要关张的时候,一个人抱着一个罐子闯了进来,愣说自己这瓦罐是祖传的宝贝,伙计看了一眼连个招呼都没打,直接就叫人给轰了出去,随即,当铺的窗板门闩一一落下,一天的活计到此结束。 外面似乎还能听到那人隐约的敲打和祈求声,可屋内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这样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早已经司空见惯! 今年的雨水似乎有点儿多,前一阵子一连多日的牛毛细雨刚刚飞过,屋内阴暗的角落里新长出的苔藓似乎才刚刚退过,这大好的天气似乎就已经变了脸色。 一大早,当南风打开莫回头的大门的时候,外面暗沉的天气仿佛还没有告别昏睡的夜间,带着雨腥味的空气迎面儿来,南风叹了口气,天气不好注定路况也就不好,泥泞的道路给押镖也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可没办法,老天爷根本不管你是不是麻烦,他只顾着阴天。 闷热潮湿的空气是最恼人的,虽然很不乐意,可生意还是要开张的,不单单是莫回头,最近的玲珑阁放佛都勤快了许多,每每这边刚听到莫回头的开门声,那边的玲珑阁的伙计也开始了早起的忙活。 最近的京城的女人们似乎得到了一项史无前例的福利,那就是玲珑阁中的胭脂大半都减价处理。这对玲珑阁的名号有着强烈好奇心可口袋却没有什么银子的女人来说简直是一个天打的福利,她们争先恐后地来到玲珑阁,不光是为了买一盒玲珑阁的胭脂,更重要的是沾沾这里的贵气,满足以下她们曾经欲罢不能的虚荣心。 虽说这胭脂似乎在市面儿上卖的很紧俏,可只有玲珑阁自己的人知道,这卖得大多都是便宜货,卖得多不见多赚的多,更叫钟世威恼火着急的是,自己仰仗的宫廷供货生意最近总是频频出错。 明明自己提供的可都是呕心沥血的良心产品,可后宫的娘娘们似乎并不买账,往往是送过去的多,退回来的也不少,最高记录是竟然退回来一半之多!这些东西都是皇宫专供,要是放在往常肯定会买的如火如荼,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早年排队等候着玲珑阁退货的太太小姐们似乎对玲珑阁失去了兴趣,纷纷转投到了莫回头的门下。 这同行如冤家,更何况这两个冤家还对头,这眼看着对面去的都是有钱的客人,自己这边来的都是曾经买不起玲珑阁半盒胭脂的人,钟世威的心情就和这外面的天空一下,阴沉的看不到一丝光亮!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出城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莫回头因为新店开张,再加上之前积累下来的人气,还有萧拯那超高的技艺,生意可谓是平步青云地步入了正轨。为了照顾应接不暇的客人,萧拯特意招了两个伙计,主要负责的就是招待的工作。 别看只是莫回头的伙计,那挑选起来可是相当的严格。先是封遥做好面貌关,接着是南风把好体力关,再最后才是萧拯的技术关,层层把关下来,莫回头的伙计不但有模样儿有身体还有几分对胭脂水粉的了解,这虽说富家太太小姐们都有着极高的修养,可谁的眼睛也不瞎,这看上去养眼的总归还是受到青睐的,为此,也有不少人专门是来莫回头瞧帅气的伙计的。 就连蓝祎对莫回头的这两位新来的伙计都颇有微词,暗地里也在无端地吃着酸醋,暗暗地生着闷气,埋怨封遥长着一双花痴眼,到处喜欢长得俊的。 不过莫回头的这两个伙计别看样子长得好,年岁还不大,可做起活来那还真是有模有样,刚刚上岗没几天就受到了往来的客人的热烈欢迎,萧拯对他们的工作也甚是满意,工作还不到一个月就早早地把月银发到了他们的手中,而且还比当初讲好的价格多了一些。活计不累还能多赚银子,两个小伙计自然是喜不胜收,干起活来更是卖起力气。 小蝶已经准备好了早饭,简简单单的白粥,几样亲手腌制的咸菜,虽然粗略简单了一些,可也符合大家的胃口。一番忙碌之后饭菜终于上桌,萧拯也梳洗完毕坐到了餐桌前,或许是换了一个新的环境,萧拯似乎还不怎么适应,气色反倒还没有在破旧的租住的房屋中好看些。小蝶知道萧拯事情繁多,还特意熬了红枣水,可这东西不是几天的进补就能行的。所以,大家看着萧拯有些倦怠的面容心里也不禁有几分担心。 萧拯倒并不在乎,他不顾封遥和南风反倒招呼小蝶,惹得封遥在一旁故意噘起了嘴巴佯装吃醋。萧拯并不在乎,他一边喝着粥一边道,“吃完饭,封遥你收拾一下。” “哦。”看出萧拯的脸色阴沉封遥也不敢造次,她乖乖地坐了过来,在一旁乖巧地点了点头。 “不用的,萧老爹,这个我做就好了。”小蝶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虽然大家对小蝶都很好,而且也心知肚明她早晚会成为南风的妻子,萧拯对此也并不反对,可她在这个家里仍旧是恭敬谨慎谨小慎微,封遥曾多次劝她要放开一些,自在一些,可每次小蝶点头之后还是老样子,索性封遥也就不说了。或许,只有她真正地成为萧家的儿媳的时候才会真正的自在吧。 “你快些吃,吃完饭将我们铺子里卖得紧俏的还有那些个效果极好价格也有些高的胭脂香粉收拾一下,待会儿盒我出趟门。”萧拯将一口粥用力地吸在了口里,发出了刺溜刺溜的响声。 “爹,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啊?”封遥夹了一口咸菜,这是小蝶腌制的萝卜,本以为不会好吃,可现在吃起来,清脆可口,不单单是封遥,全家人都很喜欢。 “带上胭脂盒香料你说我能去做什么?”萧拯白了一眼,封遥自知理亏地吐了吐舌头。 “爹,外面的天色很不好,看着就要下雨的样子,要是没什么着急的,还是改日吧!”南风道。 “要是镖局没什么事你今天就晚些去,帮着你妹妹照看一下铺子。”萧拯并没有理会南风说得反倒吩咐道,南风向来是不忤逆萧拯的,跟着也就点了点头。 “爹,要不要也带上我一起?东西那么多,我怕小蝶姐拿不动的。”封遥自告奋勇起来,于其说是她热心还不如说她是好奇。不过萧拯对她甚是了解,白了一眼道,“小蝶拿不住还有我!你爹还没老到拿不动胭脂的地步。你就盒南风在家里好好看着铺子,今天天气不好,估计人不会太多,你和南风是能照应过来的。”萧拯仍旧是一脸的严肃和认真。封遥叹息了一声,自从莫回头开业那天开始,她的这个老爹似乎一下子就陌生了起来。这么多年在自己心中已经根深蒂固的老爹形象一去不复返,相反一个神通广大阔绰富有的萧拯叫她一时无法接受。 对于好奇心很重的封遥来说,追问已经不知道几百几千遍了,可萧拯就是缄口不言,任凭她撒娇也不管用!不说就不说吧,反正毕竟不是什么坏事,只能说明她萧封遥对老爹的关心还不够,连老爹这么厉害的事情都能一无所知。 有了萧拯的吩咐,小蝶的吃饭速度自然是比往常快了些,所以纵然是后吃的,可还是在萧拯撂下筷子的时候小蝶也结束了早饭。 因为自从来到京城就一直尽心尽力地帮着萧拯打理着莫回头,所以小蝶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什么东西卖得紧俏,什么东西是什么功效,什么东西受到富家太太的欢迎,什么东西受到官家小姐的喜好,什么东西在普通百姓中更为流行,什么东西在上层社会更为紧俏,小蝶早都熟烂于心。所以,她铺开一个单子,将她挑选的符合萧拯要求的瓶瓶罐罐全都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弄了整整一大包。萧拯看了看,又叫她删减了几样,这重量纵算是轻了下来。于是,萧拯带着小蝶在这雾气浓浓的早上出门了。 望着两个人在阴沉的天气下消失的背影儿,封遥突然觉得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说不出来具体是因为什么,反正那个在心里已经根深蒂固的爹爹渐渐的消失了,眼前的这个爹爹只有叫她陌生敬畏的份儿了。 “发什么呆呢?爹可说叫你收拾的啊!”南风拍了拍封遥的肩膀道。 “爹是说叫我收拾了,可又没说叫我一个人收拾,你就不能收拾一下吗?”封遥看着南风那满眼不舍得眼神不禁噘着嘴巴道。 “爹可没说叫我收拾的,我可不能违背了爹的命令。”南风满脸的坏笑。 “我看就是自从小蝶来咱们家后,都把你给变懒了。”封遥哼了一声道。 “你说这话就太冤枉我了,那小蝶来了以后变懒得只有我一个人吗?你就没变懒吗?”南风打趣道。 “我怎么变懒了?” “你还没变懒?你仔细想想,你都有多久没有洗衣服了?不用说我的和爹爹的,就算是你自己的都多久没洗了?千万别跟我耍赖,人家小蝶洗的时候我可是亲眼所见!” “呦呵呦呵,还亲眼所见,你就是心疼小蝶了呗!还不如直说,还说什么亲眼所见。”封遥噘着嘴巴嘲笑了起来。 “我心疼也没什么不对!再说了,光是我心疼小蝶了吗?那蓝公子还不是一样心疼你?我不是就想叫你干活儿,我是替你着想!你说说你,现在也都老大不小的了,眼看着都要嫁人了,这收拾也不会,洗衣也不在行,煮饭更是一窍不通的,这怎么嫁人?就算嫁出去了,到了婆家,人家还不说咱爹没把女儿**好吗?我是怕人家到时候数落咱爹没有教好女儿!”南风语重心长地玩笑了起来。封遥听得是一脸的生无可恋,她将着上的蝶弯用力一蹲道,“好好好,你说得对!我干还不成了吗?别的本事没见长,这嘴皮子功夫还真有两下子。”封遥鼻孔发出了一声鄙夷的气息,南风憋住了坏笑。 城外的十里亭,这是进出京城的必经之地,萧拯和小蝶离开莫回头一路就来到了这里。虽然小蝶并不明白这萧老爹为何要带着胭脂水粉来到这里,可萧拯吩咐的她还是无条件的遵从。 十里亭建在城外一个小山之上,起初这里的山的海拔并不高,可修建的人似乎为了能叫送行的亲友在那亭子上目送亲人更方便一些,硬是用土将山体加高。所以,站在那亭子的顶上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萧拯并没有上亭子,他在这山脚下选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停了下来,用脚将齐腰的野草统统放倒,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草席,萧拯示意小蝶把东西放在上面,看来他们就要在这里落脚了。 虽然尚早,天气还不甚明朗,可这官道上 并不缺少来来往往的行人。有肩挑重担的,有骑马赶车的,也有身上背负着行囊匆匆赶路的。这些个人行色匆匆,面部表情各异,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乏其人。可只要细心观察一下,总归还是男的多女的少,壮的多,老幼的少。小蝶粗略看了一下,没有从其中任何一个人的眼睛中看出他们对自己带来的胭脂有什么好奇的地方。 官道一路蜿蜒着向了远方,消失在那灰蒙蒙的天色之下。青山都被水雾笼罩,分不出哪里是山尖哪里是天边。远处的行人在这水雾当中也都幻化了形状,隐隐约约的好似从那天上走下来的神仙。 第一百一十四章 秦嬷嬷 1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天上没有太阳,地上可依然闷热,虽说这屁股下面的草垫子还算是凉爽,可额头上还是冒出了细汗来。小蝶擦了擦额头的汗举目远眺,自从和南风从北境回到这里,她还是第一次走出这京城。想当初,她就是从这条道进的京,住进了莫回头,现在想想也是一月有余,虽然心中的伤仍在,可每日忙碌着似乎也忘记了几分,现在,看到这空旷的无边无际的四野,过往的一切似乎又都清晰地浮现在了眼前。 这辈子,或许她都注定要在这里扎下根来,只是那远方的爹娘……小蝶一声叹息,赶紧低头拭去了眼中的泪水,她不想叫萧拯看到,更不想叫萧老爹为难,她的苦没有人能够替代,她的伤只有她自己才能舔舐。更何况,萧老爹一家人对她极好,她没有理由现出凄凄艾艾的模样。 今天的萧老爹行为举止有些怪异,虽说小蝶不是第一次看到萧拯这个样子,可却还是第一次和萧拯这样外出单独办事。即便是相信萧拯的为人处事稳重的作风,可小蝶还是对自己有些担心,唯恐一个疏忽误了萧老爹的事情。诚然,现在的萧拯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萧拯了,曾经那个蜷缩在狭小租房里默默无闻的萧拯已经一去不复返,现在的萧拯是京城有名的莫回头的掌柜的。 一路上的萧拯都没有怎么说话,小蝶更是不多问一言,这个习惯早在刚来到莫回头的时候就已经养成了,现在的她只是更好的掌握了这个自己定下的也只有她自己遵守的规则。 当两个人在山脚下这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停留下来后,萧拯的警觉和视线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些个来往的行人,仔细发现,似乎还是在老妪的身上停留的比较多,如果猜测的不错的话,他不是在寻找什么人就是在等待着什么人。纵然,这管路上出行的妇人并不多,可每一个都不会逃过萧拯的眼睛。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失,云层后面的太阳也渐渐的升高了起来,斜着头顶的地方现出了惨白的颜色。小蝶坐在那萧拯临时铺就的草席上很是无聊,她随手抓起了身边的野草,双手仿佛是会变魔术一般,那些杂乱的小草在她的手中都成了乖巧的宝宝,很快就变换出了各种的形状的小玩意儿。 诚然,小蝶是个手巧的孩子,早在双亲离开以后,小蝶还曾经编制草鞋去贩卖以用来养活自己和年迈的老人。现在,虽然不再过过去那样的苦日子了,可小蝶的技能却依旧不减当初。当一只翠绿色的蚂蚱在小蝶的手中活灵活现的出现的时候,小蝶发现萧拯的眼神中发出了警觉的光芒,顺着那道光芒看去,在出城的路上,一个穿着碎花短衫素色长裙的微胖妇人正在官道上行色匆匆。和来往的人群不同,这个妇人头上遮了一个白色的面纱。 小蝶默默地将草蚂蚱放下起身,她轻轻地向萧拯走近了两步默然地站在萧拯的身旁。 妇人走路时端庄的体态,迈步时候独有的轻盈,还有那虽是简朴打扮却始终透着不同一般的气质都在吸引着小蝶,也很想把那个妇人看个究竟。萧拯瑞丽的眼睛一直跟随着妇人由远及近,近了,近了,眼看着妇人就到了近前,可似乎并没有停留的意思,连一丝一毫都没有。小蝶略显失望,心中暗自嘲笑自己竟然看错了人,不料萧拯此时已经大步朝着妇人走了过去,小蝶站在身后远远地看着。 小蝶看到萧拯拦在了妇人的面前,她见妇人显然对眼前的情景有所吃惊,还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怀里的位置然后向后退了两步。 小蝶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看到萧拯似乎在说些什么,可是因为距离有些远,或许萧拯的声音也并不大,所以,她根本听不清讲话的内容。 其实萧拯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叫了一声,“秦嬷嬷!”这三个字就把妇人吓得魂不附体心惊肉跳,她下意识地摸着怀里的动作早被萧拯看在了眼里,嘴角儿掠过得意的微笑,眼睛却并没有离开过妇人的面部半分。 “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的?”妇人胆颤问道。 “秦嬷嬷不必害怕,我根本不是什么坏人。”萧拯坦然道。 “笑话,哪个坏人会在脸上刻字?”妇人明显地不悦了起来。 “坏人的确不会在脸上刻字,可是秦嬷嬷有见过雪中送炭的坏人吗?”萧拯捋了捋胡须,下意识地朝官道的一边去站了站。 “你……这是什么意思?”秦嬷嬷略有迟疑,可很快又懊恼自己是不是上了眼前这个人的当。 “嬷嬷不必惊慌,实不相瞒,我知道秦嬷嬷已经很久了,如果我有害嬷嬷的心,根本不必等这么久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秦嬷嬷听闻此言更加紧张了起来。 “我说过,我是来雪中送炭的,不知嬷嬷可否借一步说话?”萧拯仍旧是在微笑,很和善的那种。 “我不认得你,也没时间跟你在这儿浪费功夫!”秦嬷嬷一口回绝了,萧拯显然并不意外,他只是在秦嬷嬷转身的时候轻声道,“秦嬷嬷最近一次去旮旯胡同当的瓶可是价格低了的,不知道拿着那点儿银子能不能解决得了秦嬷嬷要办的事儿呢?” 只这么一句话,秦嬷嬷已经毅然决然要离开的脚步戛然停止,她猛地转身挑开了额头上的面纱,眼神中喷射出凶狠的目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我说过了,我是来雪中送炭的,只想请嬷嬷借一步说话而已!嬷嬷不必担心,看到那边那个女孩子了吗?就在那个地方就可以。这官道上人来人往,我想秦嬷嬷也不想把自己的事儿在这儿说吧?” 萧拯朝着小蝶的方向指了指,秦嬷嬷的目光也顺着萧拯的方向看过去,那个地方并不僻静而且视野极好,况且这里离城门并不远,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她只要吵嚷一番定然也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更何况真的要发生什么事的话,这个人也不会愚蠢地选择在大白天在这里动手! 想到这儿,秦嬷嬷迟疑地迈动了脚步,萧拯则一个转身走在了前面。 不得不说眼前的情景有些尴尬,秦嬷嬷双目瞪着萧拯又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小蝶,纵然小蝶对秦嬷嬷笑了笑,可没想到这个嬷嬷却给了她狠狠一个白眼儿。小蝶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萧拯,见他并没有什么要解释的意思,也只好选择了垂在一旁默不作声。 “你到底是谁?”秦嬷嬷厉声地问,小蝶把这话听了个清楚,心里琢磨,看来这两个人事先并不认识,或许只有萧老爹认识这个妇人,这个妇人并不认识萧老爹。 “嬷嬷稍安勿躁,我这就对嬷嬷道明!”嬷嬷两个字叫小蝶心中一惊,虽然她来京城没有多久,可嬷嬷这个称呼她还是知道一二的,再看看眼前这个妇人,怪不得她跟一般的妇人截然不同,原来是宫里受过训练的人。 秦嬷嬷瞪着萧拯,“在下姓萧名拯,萧拯是也!”萧拯双手浅钱作了个揖,没想到秦嬷嬷竟然有所反应似的反问了一句,“萧拯?京城中最近开张的莫回头跟你什么关系?”秦嬷嬷问道。 “哦?秦嬷嬷还知道莫回头?看来我萧拯的名望也不容小觑啊!”萧拯旋即呵呵一笑,秦嬷嬷的警惕似乎也在这有所耳闻中放松了不少。 在宫里她是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的,只是最近经常外出,这京城中发生的大大小小的新鲜事儿才进入到了她的耳朵。而莫回头开张在玲珑阁对面这件事情显然已经成了京城最近的头等大事,她秦嬷嬷就算是想不知道都难! 不过也就只限于知道,并不了解! “这么说你就是最近京城中众人口中传言的那个一夜成名的莫回头的萧拯?”秦嬷嬷问道。 “嬷嬷过奖了,莫回头是在下的小铺子,萧拯也的确是我,可没有一夜成名。”萧拯颔首道。 “看来你还挺谦虚!”秦嬷嬷鼻孔发出了几声嘲讽的意思。的确,对于她这个娘娘身边的老嬷嬷来说,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她没见识过?就算是钟世威进宫她都不会放在眼里的,更何况是什么萧拯? “在下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萧拯道。 “行了,别废话了,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秦嬷嬷道。 “小蝶,去把我们带的东西给嬷嬷看看。”萧拯听闻此言对小蝶道,小蝶这才将草席上的包裹打开,里面尽是带来的瓶瓶罐罐,她选了几个最为得意的捧到了秦嬷嬷面前,这个老嬷嬷满脸的鄙视疑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这些都是莫回头的当家胭脂……” “笑话!难不成你还是想在这儿向我兜售胭脂不成?”秦嬷嬷正言厉色地质问,小蝶心中也是一惊,她不知道萧老爹的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嬷嬷误会了,我不是想向嬷嬷兜售胭脂,我是想叫嬷嬷帮我在宫中兜售这些胭脂……” 第一百一十五章 秦嬷嬷 2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萧拯!你做什么白日梦呢?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秦嬷嬷嘴角儿都在颤动,明显被萧拯的言语给激怒了,小蝶也看出了氛围的紧张,连忙解释道,“嬷嬷您别生气,萧老爹他不是这个意思……他……” “小蝶,不用解释,我就是那个意思!”萧拯镇定自若地看着秦嬷嬷,那眼神中的气势倒压过了秦嬷嬷一头。 “你!好!我今天有事不跟你一般计较,待我……” “我知道嬷嬷现在缺银子,而我现在缺的是一个能在宫里帮我宣传这些东西的人,如果嬷嬷肯帮我这个小忙,我一定会重谢嬷嬷的!”说着,萧拯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三千两的银票,秦嬷嬷虽然没有看清楚银票上的数字,可那张银票还是吸引了她,她向着萧拯投去了迟疑的目光。 “嬷嬷不要生气,我不是想指使嬷嬷做什么。只可惜宫中我实在找不到一个比嬷嬷更合适的人了。反正这银子我也是要往外送的,我送给别人也是送为什么不送给嬷嬷呢?”萧拯故意把那数字在秦嬷嬷的面前晃动了两下,他看到了秦嬷嬷看到数字之后的心动瞬间。 “我想你也知道,这宫里住着的都是些什么人?那都是金枝玉叶的娘娘公主们,她们脸上抹着的可都是大名鼎鼎玲珑阁的东西,你这些个来历不明的东西,娘娘公主们怎么敢随意地往脸上抹?这真要是抹出了什么事儿,你我吃不了可就要兜着走了!”秦嬷嬷看着那银票阴阳怪气儿道。 “嬷嬷说得没错,我萧某当然知道娘娘公主们的金贵,可我萧某也绝对不会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纵然我知道宫中用的尽是玲珑阁的专供,可据老夫所知,最近玲珑阁的东西在宫中可是引起了不小的非易,好多娘娘公主们也都想着换一家胭脂用呢!这一点连我这个外人都知道了想必嬷嬷一定不会不知!”萧拯语气淡定,秦嬷嬷略有鄙夷地听着。 “那又怎样?”秦嬷嬷不冷不热地问道。 “嬷嬷是个聪明人!我萧某想要做什么当然逃不过嬷嬷的法眼的!怎样?”萧拯的眼神儿在小蝶手上捧着的胭脂上扫了一眼,秦嬷嬷瞥了一眼冷笑道,“你还是高估我了,我只是一个下人,根本做不了主子们的主!” “嬷嬷要是这么说可就是太过谦虚了,谁不知道嬷嬷是李昭仪身边儿的红人儿,想当初那在宫里也是威风八面的主儿呢!虽说我这只卖的是一份胭脂,可那钟世威凭借这一行当可是赚的盆满钵满不说,当初推荐了钟世威的高娘娘也可谓是凭此平步青云了呢,难道嬷嬷不知?”萧拯娓娓道来,秦嬷嬷眯缝着眼睛打量着萧拯,就凭他知道了宫中的这些个内幕,那肯定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这个买卖就算自己不接着肯定他也能去找别的人,到时候这银子得不到不所,说不定还丢掉了叫娘娘重新得宠的机会…… “可你这个东西要是不成?不是害了我和我们娘娘不成?”秦嬷嬷担心道。 “嬷嬷这个多虑甚是应当,只是不是我吹嘘我莫回头的胭脂,满世界都找不到第二家像我这胭脂这么顶用的东西了!我敢拿我的项上人头担保!更何况市面儿上关于我萧某的传言也绝对空穴来风。如果嬷嬷还不相信,或者还想考验我萧某的话,尽可以拿我这些胭脂回去,不用娘娘亲自涂抹,尽管分给宫里的宫女儿下人们,不出一个月,这好处我想用过的人都会显而易见!到时候……”萧拯诡异一笑,秦嬷嬷似乎也点了点头。 “这样做我的好处是什么?”秦嬷嬷直言不讳地问道。 “嬷嬷真是精明,我当然不会白了嬷嬷。如果嬷嬷能将这些个胭脂在宫中给我传扬开,我给嬷嬷这些个银子。”萧拯又拿出了一张两千两的银票叠在了手中那张三千两的银票上,这一共是五千两。 “嬷嬷不要误会,这绝对不是嬷嬷的劳苦钱,这只是我孝敬嬷嬷的一点儿心意!”萧拯将那两张银票递到了秦嬷嬷的面前,秦嬷嬷看着那银票有些迟疑。 虽说她见过大世面,可那都是别人的,至于她这个下人,,在昭仪娘娘得宠的时候,小恩小惠她还是得到一些的,无外乎也就是得到了一块儿像样的料子,哪个主子不稀罕的饰品,可如今昭仪娘娘已经失宠,别说她这个下人,就是她的主子爷没什么好东西可得了,更别说像这么多的货真价实的银子,她从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萧掌柜的是不是有点儿太破费了?”秦嬷嬷酸溜溜地问道。 “嬷嬷这是哪里的话?劳烦秦嬷嬷大驾,这点儿意思怎么能叫破费呢?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罢了。如果嬷嬷要是能说动昭仪娘娘为我这胭脂说上那么一两句话的话……” “放肆!娘娘何等的尊贵,岂能替你做这些?”秦嬷嬷的脸立刻冷了下来,虽说这个李昭仪不得宠了,可她还真算是幸运的,遇到了一个像秦嬷嬷这样的忠心仆人,一心一意地维护着她。 “嬷嬷不要激动,在下自然知道昭仪娘娘的尊贵,不过,恕我一句直言,昭仪娘娘现在的处境嬷嬷肯定比我知道的更为详细。想想现在的高娘娘,难道嬷嬷舍得叫这样的机会拱手让给别人吗?”萧拯压低了声音,秦嬷嬷看着他,虽然仍旧是满脸的不悦,可眼神似乎已经开始出卖了她。 “我知道,昭仪娘娘现在很缺银子,我萧某能力有限,可也很想为娘娘分忧解难。这里是两万两银子,在下愿意奉送给昭仪娘娘,就权当我萧拯对昭仪娘娘的一点孝心!”这回,萧拯掏出的是一叠银票,数了数一共是四张,每张上面都是五千两。如果说五千两银票已经打动了她秦嬷嬷,那这两万两银票绝对可以打动得了宫中的那位李昭仪! 秦嬷嬷的眼睛在那些银票上打转,她在思考,在思量,在权衡。萧拯并不急于等待回答,他就那样恭敬地举着银票等着秦嬷嬷做最后的定夺。 这些银票不止叫秦嬷嬷心绪不宁,更叫小蝶目瞪口呆。当初,和封遥一样,当一个气势恢宏的莫回头在她眼前出现的时候,什么震惊,意外,惊慌统统不能形容她的心情。和封遥一样,那个熟悉的萧老爹在那一刻无比的陌生,无比的尊贵,无比的神奇,神奇的叫她对他只有崇敬,敬佩之能! 那么多日封遥软磨硬泡,萧拯除了说出是卖胭脂所赚以外其余的什么都没说,虽然大家对萧拯的那个说法仍旧心存一缕,可硬是说服自己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可今天,当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出现在小蝶面前的时候,光靠说卖胭脂来解释那已经是完全解释不通的了。 萧拯已经看出了小蝶的惊悚,可他并不打算和她解释什么,他也知道,按照小蝶的性格,她既不会主动去问,也不会主动去说,这才是他叫小蝶跟他一同出来的真正原因。如果换做是封遥,此刻非得惊诧地在地上跳起脚来不可,而且时候还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地步知道要问上个多少遍! 萧拯步想在封遥面前说谎,可他也着实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差不多的理由来解释这么多银子的来历,所以还是不要叫她知道的为好! 秦嬷嬷还在思考,空气中的湿气仿佛都在此刻凝结成了一团,伴随着点点微风打到脸上的是更加浓重的湿漉感。确切地说,现在的天气已经飞起了牛毛细雨,雨丝细细的斜织着,可秦嬷嬷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 萧拯在耐心地等待,小蝶在一旁默不作声,这个世界仿佛只有秦嬷嬷一个人能够作主,大家都在等待着她的最后决断,等待着她将这个沉默的氛围打破。 良久,良久,秦嬷嬷的脸上似乎都罩上了一层光亮的雨滴,她才开口道,“这个我不能替娘娘答应你,不过我可以给娘娘带个话儿,成与不成还需要娘娘定夺!” 这的确不是一个什么好的答案,小蝶甚至都有些失望。虽然她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可这是萧拯希望做成的事情,所以她就希望这件事情能够马到功成,不为别的,只因为这是她敬仰的萧老爹要办的事情。 萧拯微微吐了口气,似乎也有些遗憾,可这也在他的所料之中,这件事情虽说是双赢的事情,可秦嬷嬷毕竟不是主子,她不可能替她的主子作主! “那萧拯静候佳音!”萧拯点了点头。 “明日还是这个时辰,在这十里亭的北亭你等着我!”秦嬷嬷将属于自己的那五千两银票揣好,将自己头上的面纱重新罩好向着来时的方向折返回去,她现在有比刚才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理,而且这件事情如果办好了,那接下来的事情也就自然而然地迎刃而解了,所以,她必须赶快去办。 萧拯望着秦嬷嬷离开的背影儿良久才微微道,“今天的事情不要和别人说,尤其是封遥!”小蝶点了点头,随后将带来的东西收好,跟着萧拯回城去了。 天阴暗了下来,可能又是几日连绵不绝的雨天。 第一百一十六章 难得的安详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盛夏多雨,这在京城已经不是一个什么心问,可像今年这样诡异的多雨的夏天的确是很少见。雨是不少,可接连两场下来仿佛都是牛毛细雨,薄如烟雾般的雨水伴着斜风轻歌曼舞,白皑皑,雾蒙蒙,看似仙境般的美妙,可真的在这仙境中过活的人们会告诉你,这样的神仙日子他们可不想高攀。 悄无声息的水雾将一切都悄悄地浸润,要将这京城一股脑儿地在这润物细无声中彻底地埋葬。 一天的阴霾终于是在傍晚十分换来了漫天的斜飞细雨。那带着水雾般的雨珠在空气中撒着欢儿地洒落,驱赶着晚归的人们的脚步。 萧拯和小蝶早已经回到了莫回头。本以为这样的天气生意不会太好,可不知道是自己的运气突然降临还是京城的妇孺们突然间都缺了胭脂,这已经快到傍晚了,莫回头里的客人还是络绎不绝。 封遥就算不十分地乐意,可看着眼前繁忙的景象,也不好意思再做什么撒手掌柜的什么也不管。两个小伙计自然也是加入到了贩卖的队伍当中,可客人远比这铺子里的人多,几个人这忙活了半晌连饭都没吃上一口,这天已经就暗淡了下来。 烛光将莫回头的夜晚点亮,也将这里的一切照明,或许是真的到了吃饭的时候了,当铺子当中最后一个客人离开的时候,封遥似乎瘫软了下来,她跌坐在了椅子当中一动也不想动弹。这样的繁忙也是好的,好的她没有机会去问小蝶今天出去做了什么,也没有什么机会和萧拯攀谈。 小蝶还是机灵的,趁着封遥休息的时候赶忙到了厨房做起了晚饭,这莫回头当家主厨的头衔还是非她安小蝶莫属的。 封遥在椅子上缓了半晌的神儿,她没有第一个关心一下小蝶和萧拯去了哪里,而是在铺子当中扫寻了一圈儿,当视线里没有出现萧拯的身影的时候她才忙着奔向了后院儿萧拯的房间,她头等关心的还有别的事情。 穿过后堂的圆拱门儿,走过一条狭长的回廊,再跨过一个半月亮的拱门儿,萧拯的房间就在这西跨院儿的尽头。远离了前面铺子的繁华,离封遥小蝶的房间也是有一定的距离,不得不说,萧拯选择这个地方完全是为了自己的清净考虑的。 古香古色的竹门已经泛出了发黄的痕迹,虽说这宅子萧拯进行了大范围的改造,可这里却没有丝毫的改动。早在老推官的时候,这里就是他的书房,萧拯觉得地方虽然陈旧了一些,可这书卷的气息很浓,自己虽然可以把这里改造得更为华丽,可却恨难再重现这里透露的气息,所以,萧拯把这原来的书房当成了自己的卧房。 封遥来到了萧拯的房间门前,门半虚掩着,房间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封遥轻轻敲了敲门叫了声爹,里面似乎没有什么回音儿。就当封遥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突然里面传出话来,“什么事儿?”封遥一听,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她猴儿一样地钻进了萧拯的房间,摸索着点燃了油灯,光亮下萧拯正半躺在床铺上,脸上满是疲惫的倦容。 封遥很少看到萧拯这么疲倦的神色,她慌张地伸出手摸了摸萧拯的额头,“爹,你不舒服吗?”并不发烧,封遥算是有了点安心。 萧拯淡淡笑了笑,“还知道关心你爹舒服不舒服?”这话听起来有点儿怪怪的,可封遥并不在乎,她撒娇似的坐在了萧拯的床边半靠着萧拯道,“爹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不知道关心爹了?只是今天的生意太好了,这才忙完的。”封遥笑了笑,红唇粉颊的脸上的确有疲累的痕迹。 萧拯一双眼睛发出慈祥的目光,他看着封遥,从前每每封遥这个样子凑到他近前他的脑海中总是想像着这个孩子长大的样子,可没想到,时间就像那白驹过隙,想着想着,这封遥可就真真长大了,比自己想像的样子还要俊俏,美丽。 “爹,今天和小蝶姐出门有没有碰到什么好的买主啊?”其实封遥对萧拯和小蝶做了什么一无所知,只是看到他们拿着莫回头的招牌胭脂出去了,那肯定是去找什么买主去了。别忘了,当初的封遥就是靠着这样的行径赚了杜师繁的二百两银子的! “怎么?小蝶和你说什么了吗?”萧拯问道。 “没有!小蝶这忙完铺子里的事儿就去做饭了,根本没时间跟我说话的。”封遥道。 “知道小蝶忙你还不去帮忙?”萧拯道。 “爹!你是知道的,我做的饭连我自己都不喜欢吃的!”封遥撒娇起来。 “你这个样子可怎么嫁人啊?”萧拯发愁似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爹!谁说我要嫁人了?我就这样一直陪着爹!”封遥将头放在了萧拯的身上,她环抱着萧拯,突然尖叫了起来,“爹,你怎么好像又瘦了?” 萧拯先是一惊继而一笑,“说什么胡话呢?你有见过你爹胖的时候吗?” “不是,我不是说胖,我是觉得爹你又瘦了!”封遥比划着。诚然,这么多日,到处奔波,四处操劳,萧拯自己也觉得体力大耗,只是他不可能去跟这些个孩子去说,也就只好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个人扛起来。 萧拯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自己了,只是在昨日早起照镜子的时候,铜镜中那个眼窝深陷的老者才叫他警觉,原来,他已经这个样子了。 “爹,你最近太辛苦了!”封遥疼惜地再次抱住了萧拯,萧拯将一只手放在封遥的后背爱惜地抚摸。 父女俩谁也没有说话只有窗外那飘洒的雨珠敲打窗棂的声音,明亮的火苗儿在摇曳地跳动,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出来小蝶招呼吃饭的声音,封遥缓缓起身,她搀扶着萧拯下床,没想到萧拯竟笑了起来道,“你这样搀着我,好像我已经到了老态龙钟的地步了似的!丫头放心,你爹只是瘦了点儿,不是残了,根本不需要你这样的!”说着,萧拯走了出去。 “爹总是这样,平时说我对爹的关心不够,现在我关心爹了,你又这样说!爹,你再这样,我真的很难做了啊!”封遥再后面噘着嘴巴跟了出去,其实她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小蝶的手艺果然是一流,只是那么一盏茶的功夫,桌上已经摆好了两荤两素的美味菜肴。萧拯在封遥的搀扶下落座,接着三个孩子都围坐在一旁,两个伙计也坐在了下手。要是换做别的铺子,这伙计是没有和掌柜的一桌吃饭的,可这里是莫回头,是萧拯掌管的天下,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两个小伙计都是可以上桌吃饭的,只是好多时候他们都执意不肯。 外面的小雨还在继续,能持续多少天还不好说,可看样子今天晚上是毫无悬念了。封遥给萧拯夹了一口青菜,自己则夹了一块肉放在碗里。不是封遥太不孝顺,只是萧拯已经吃素了许多年,平时几乎是不吃肉的。而封遥是个例外,她喜欢吃,尤其是小蝶做的肉,肥而不腻,她更是喜欢。 “爹,您说,这雨这么一直下着,蓝祎铺子里的那些个绸缎不会再发霉吧?”封遥边吃边问道。其实她去萧拯的房间也是想问这个的,只是突然间看到了萧拯的疲倦不忍才陪着他说了些别的,现在终于是安奈不住了。 小蝶端着碗埋着头暗自发笑,南风则毫不客气地拆穿道,“自家的生意没见你这么关心,倒对蓝祎的买卖如此上心!爹,这老话儿说得就是好啊,这女大不中留啊,要不然找个机会跟蓝公子说说,叫他把妹妹娶走得了!” “哥!你说什么呢你?我就是问问,问问爹的那些个新东西是不是奏效?”被南风这么一说,封遥有些急了,更何况还有两个小伙计在桌子上低头发乐,她更是窘迫至极。 “瞧瞧,瞧瞧,这问就问呗,关心就关心呗,脸红什么啊?你瞧瞧我,就一点儿也不掩饰对小蝶的关心!来,我们也吃口肉!”说着,南风把一块儿肉夹给了小蝶,小蝶自是抿嘴儿乐却不言声。 “好啊!你们合起伙儿来欺负我,瞧我……” “那你哪天也把蓝祎叫来,你们两个欺负欺负我们啊!”南风很喜欢逗封遥,一句接着一句。 “好,小蝶,你也不管管是吧?”拿南风没辙,封遥开始朝小蝶发起了进攻。 “你尽管请来好了,我会多做几道好菜的!”小蝶一句顽皮的话把个封遥气得说不出话来,萧拯都跟着笑了,两个小伙计看着老掌柜的都笑了,更加肆无忌惮地笑出了声音,封遥毫不客气地拿着筷子在他们两个脑袋上各敲了一下道,“叫你们笑,再笑不给你们发这个月的月银!” 这下两个小伙计可急了,纷纷求饶道,“对不住,小姐,我们不笑了,你可别吓唬我们啊!” “给你们发月银的可是我!”萧拯也趁机拿封遥开起了玩笑,这下子封遥更加觉得窘迫了,她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萧拯道,“爹,不带您这样儿的!”撒起了娇来。 夜幕更加的深沉,可在莫回头的房间里却充满了欢声笑语,大家有说有笑一顿晚饭吃了很久才散去。 这里是欢声笑语,可有的人却并不感到欢愉,不但不欢愉,还有一种岌岌可危之感。 第一百一十七章 福子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感到岌岌可危如坐针毡的人是杜月仙,自从她卖弄着冉夫人的名号,打着冉林宗的招牌将钟世威玩弄于股掌之中后,她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在她心里,她心知肚明冉夫人名号的一文不值,她更知道她的那个夫君和她形同陌路的关系。虽然她在挑战着蓝宏大的底线,在调查萧拯的把柄,甚至对封遥也开始了潜移默化的留意。可手忙脚乱了一通之后,她并没有什么重大的发现,这叫她无底的心里更加地惶恐了起来。 杜月仙可以欺骗别人,但她不能欺骗她自己。她知道钟世威绝对不是好欺负的人,她更知道这样的期满不会长久,一旦钟世威发现自己给出的承诺都是空头支票,即便他对她冉夫人无可奈何,可对杜家就不那么好说了。如果自己是娘家的坚强后盾还则罢了,可惜她是后盾没有用,冉林宗不是! 这样的惶惶不可终日当中,终于迎来了莫回头在京城重磅开业的爆炸性消息!那名不见经传的萧拯如一夜爆红的名人在京城名声大噪。这样的**炸得并不仅仅是钟世威,还有她杜月仙。 杜月仙的惶恐不是没有道理的,自从开业那日钟世威看到了冉林宗前往莫回头道贺想要主动和这个冉家的老爷攀谈几句遭到了拒绝之时,他就似乎发现自己已经被杜月仙这个女人给玩弄了。她是冉林宗的妻子不假,可她这个妻子似乎并不能代表冉林宗的任何意见。 想到这里的钟世威不禁火大。那个浪荡公子杜师繁在京城中晃荡的时候,他是顶住了所有人的流言蜚语坚持对着杜师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一再告诫自己凡事应以大局为重,不要被眼前的一时仇恨蒙蔽了双眼,他要保全的可是整个钟家,待眼前的一切烟消云散之后,当他在京城中不可撼动的制香地位保住之后再去找杜家算账也为时未晚。 可一切的麻痹终归总是麻痹,他的隐忍和坚持根本没有任何坚实的依靠。当杜月仙可杜月仙吃里爬外地去暗中勾结蓝宏大的时候,当杜月仙对萧拯的壮大无动于衷的时候,当杜月仙对自己的诺言置若罔闻的时候,钟世威终于彻底地看清了杜月仙的真实面目。这个女人不但阴险狡诈,更没有任何的信誉可言! 看来有句古话说得还是对的,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多年前杜月仙就对承诺这个东西时如草芥,多年以后她也绝对不会把信誉这个东西看得有多么的中如泰山!既然她杜月仙不可信,那就不要怪他钟世威绝情,一切都是那个女人出手一步一步相逼的结果! 越来越生气的钟世威派家丁给杜月仙送去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很是简单,“屡背盟誓,不值信任,杀女之仇,绝不姑息!” 信的内容是相当的简单,可字里行间都透露着钟世威那无处安放的杀气。当这样的一封信送到杜月仙的受伤的时候,不难想像当时她的惊慌失措,寝食难安。她不明白,明明已经说好的事情,她杜月仙还没说反悔,他钟世威倒是按捺不住了!要知道,在这京城中,要说背信弃义那也是她杜月仙的专利,这么快,他钟世威竟抢的了头筹! 当惴惴不安的杜月仙开始冷静下来的时候她在思考,难道仅仅是萧拯的莫回头开业才导致的钟世威如此的决绝吗?如果是,那他钟世威自己的过错显然不是更大!那莫回头可就是开在他玲珑阁的对面,他都无法事先知晓,怎么能将这样的过错怪罪于她?要不然就是还有别的事情牵扯其中,可这到底是什么事情,杜月仙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今天早上,不知道是机缘巧合还是有人的故意为之,杜月仙知道了冉林宗在萧拯的莫回头开业的当天外出了一趟!在一番追查之后,竟还知道了当天冉林宗就是去了莫回头给萧拯去庆贺去了。 这一消息对杜月仙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她不知道一向不爱凑热闹的冉林宗为何去给素不相识的萧拯去庆贺?这在她杜月仙的计划中绝对是万万不可能出现的场景!可很快,杜月仙就知道,这个意外不但千真万确,而且还附加了更加劲爆的内容,钟世威还和冉林宗碰了头,碰头说得内容不得而知,可就凭杜月仙的脑子,想出这其中的过程似乎也并不难。 冉林宗高傲,向来不喜欢钟世威这种人的品行,更不可能和他们这样的人沆瀣一气。钟世威主动找上了冉林宗,肯定是受到了冉林宗的冷落,牵一发而动全身,钟世威将这怨气撒到了杜月仙的头上。 事实证明,杜月仙的猜测完全正确! 杜月仙并不生气冉林宗没有给钟世威好脸色,她只是气愤,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全府上下竟然没有一个人对她讲的,就连她身边最亲近的丫头小翠都对她只字未提!要知道,在外人的眼里,她和冉林宗是夫妻,可在冉府内,她杜月仙监视冉林宗的动向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她花了那么多银子竟然养了那么多的白眼狼! 杜月仙的卧房里已经点燃了多盏油灯,可杜月仙还觉得不够明亮,她叫小翠又点亮了几盏,偌大的卧房已经俨然如白昼,可杜月仙还是觉得不够,她看着这油灯火苗来回地晃动,一双眼睛已经在不自觉地盯着小翠打量了起来。 这是陪伴了她十几载的丫头,从娘家的闺房到冉府的卧室,小翠可以说是见证了杜月仙的蜕变的一个女孩儿。如果说在娘家的时候还有父母,可到了冉府,小翠就是杜月仙唯一的亲人。小翠已经感觉到了杜月仙的注视,她也早就看出了杜月仙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表情。所以,她一直谨小慎微地做事,不敢随便多看一眼,更不敢随便多说一个字! 可小翠不说话并不代表杜月仙不会问,当房中那微妙的氛围被彻底地引燃的时候,小翠只觉得一阵阴冷的风从脖子后面传来,果然,她的耳旁响起了杜月仙轻飘飘的一句话道,“老爷去了莫回头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话音仍旧是那样的轻柔,语调听上去也极尽温柔,可在小翠这里,这并不是什么一般的文具,而是对她忠诚的质疑。登时,小翠就被吓得魂不附体,她“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两眼含着泪水道,“夫人明鉴,小翠绝对事先不知情!” “你不知情?”杜月仙回转了身体,看着眼前的铜镜,镜子中的那个女人已经韶华逝去,可依旧光彩照人。可照人的只是外表,光彩的也无非是一副皮囊。揭开皮囊下的那道面具,掀开笼罩在外表的那祥和的袈裟,杜月仙仿佛看到了自己丑陋的不能再丑陋的容颜,那是一副狰狞的带着可怖的姿态,叫她每每想起都浑身发抖。 “绝对不知情。小翠跟随夫人这么多年,对夫人是忠心耿耿,绝对不敢有半句谎言?要是小翠有一点儿对夫人的不忠,愿天打五雷轰。”小翠的身体在微微地发抖,她见过杜月仙五雷轰顶的暴躁,她见过杜月仙歇斯底里的怒喊,可没有一次是因为她小翠的。而这一次,却截然不同! “呦呵呵,你这丫头,我就是随口问了问,你发这么大的毒誓做什么?难不成我是一个心狠手辣的难伺候的主儿不成?”杜月仙看着跪在地上的小翠,这个丫头从小就跟在了她的身边,虽然年纪上她要长上几岁,可这么多年来,小翠对她的照顾也算是无微不至。纵使自己对这个丫头偶尔的笨手笨脚也心发牢骚,可没有一次,她这样怀疑过眼前这个丫头的忠心。 可现在,杜月仙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不是她无端地猜疑,只是她有她猜疑的理由。而那个理由那就是和冉林宗出去莫回头的那个仆人不是府上的官家丁权而是福子! 福子这个下人是冉林宗最近两年从外面买回来的仆人,虽说进府的时间比较晚,资历也不深,再加上年纪也甚小,这些总总都是受欺负的必备条件。可惜,这个福子的名字可真不是白叫的,和他的名字一样,他这个人也是很有福气的。不但是冉林宗亲自挑选回来的仆人,更是对他有着与众不同的偏爱。 早在福子进府的时候冉林宗就特意交代过,府上的大事小情不需要他去打理,府上其他人的事务不需要他去操持,他只是一天到晚地跟在冉林宗的身旁,伺候着他的起居,照顾着他的生活,换句话说,福子就是冉林宗一个人的仆人,在冉府,只有他冉林宗可以使唤,别的人没有这个资格。 而这别的人当中竟然也包括杜月仙! 这样的美差在府中自然是引得了不少人的嫉妒,可嫉妒是无用的,曾经有两个没长眼睛的老伙计心怀不满对福子暗中使绊儿后,冉林宗知道后当即就把那两个老家伙给开除了出去!任凭两个伙计如何地求情,冉林宗就是不为所动!从那以后,没有人敢再挑战福子的权威,只要有他在,别人就都自动成了影子。而福子简直都要成了府中的主子,所有的下人虽然对他 心里不满,可嘴上脸上却还要表现出十分尊敬的样子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计上心来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福子虽然年纪尚小,可也知道这些个人对他的尊敬是从何而来。所以,他只一心一意地照顾冉林宗,其他的事情从不多言多语。 但凡有不同的地方就会有比较,有了比较就会有鉴别。当一众的议论在府中跌宕而起又轰然而退的时候,有一种说法在府上却能够长盛不衰,甚至每每传起,都会有更加精彩之意。那就是,福子是冉林宗买回来的男宠。不光是照顾老爷的生活起居,连夫妻的房中之事都给包办了。 这一点虽然无从考证,可在冉府中全传得有鼻子有眼儿的。不过也不怪府上的人有这样的误解,那就是福子这个小伙计的确是长了一张惊为天人的脸还有鬼斧神工般的五官,他的美是女人看了都要嫉妒的那种!更何况,冉老爷已经和冉夫人分居多年,杜月仙的卧房冉林宗更是很少踏及。 虽然说老爷已经不惑之年,身形消瘦。可这么多年也没有人听说冉老爷生过任何的毛病,就连一般的感冒都未曾听闻过几次。像这样的身体也自然是不用说得好。更何况,冉老爷和前夫人也生过孩子,和现在得杜月仙也是儿女双全,肯定在这方面也是没什么问题的。可这么多年他既不讨妾也不近冉夫人,那一定就是在别的地方解决了某些需求。而这福子…… 当然,议论归议论,猜测归猜测,没有真凭实据没有人敢胡乱说。更何况冉林宗是他们的老爷,是赏他们饭碗的救世主,他们没有必要跟自己的饭碗过不去。主子的事情是主子的事情,他们只是背地里议论一下过过嘴瘾也就算了,至于其他的,一概和下人们无关! 福子的俊美是得到了全府上下所有人的一致认可的,而他毫不张扬千寻内敛的性格也很快得到了一众人等的喜欢。尤其是在丫鬟中间,福子简直是自己终身大事的不二人选。这样的福子自然也是受到了小翠的青睐,当几次接触下来后,小翠对福子的好感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杜月仙更是发现,没有一点儿情感踪迹的小翠还偷偷地绣了一个荷包,后来发现,那个荷包是送给了福子的,意外的是,福子竟然还收下了! 虽说这府中的下人暗生情愫是不被允许的,可小翠不同于一般的下人,福子那就更不用说,如果他们真的能成一对儿,也的确是了却了杜月仙的一桩心事。更叫杜月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是,福子是老爷的人,而小翠是自己的人,如果两个人结合……那对她杜月仙的好处自然是不言而喻的。所以,杜月仙不但不反对,反倒还对这件事积极的促成。 可叫杜月仙没有想到的是,小翠和福子好了那么久,自己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好处不说,竟还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蒙蔽了双眼,发生这样大的事情她竟然一无所知! 这样的事情不得不叫杜月仙心里产生隐隐的忧虑,更不得不叫她对小翠产生了怀疑。虽然她们十几年的主仆情谊还在,可一旦毕竟小翠和福子之间是感情。真的要是以后他们成了亲,到底是她杜月仙多了一个帮手还是他冉林宗又多了一个监视她杜月仙的细作可就不好说了。 镜子中的人儿已经出神了好半晌,跪在地上的小翠仍旧浑身发抖。良久,杜月仙似乎缓过了神儿来,她牛头看了一眼小翠道,“你现在是越发地说不得了,我就问了这么一句你就这般的委屈。这知道的是你这丫头自己作践自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主子又欺负你了呢?”杜月仙轻轻一笑,不得不承认她的美还是依旧,只是灯光下多了几分狡黠。 “小翠不敢!”小翠将头重重地低下。 “起来吧!什么敢不敢的?你我这么多年的情谊,我什么时候把你当过仆人?我也就是那么一问,瞧把你吓成这个样子?”杜月仙站起身走到了小翠的身边,那个地上跪着的弱小的身子叫她有些心灵一颤,是啊,这么多年了,眼前的这个楚楚可怜的丫头真的还如初般那么值得信任吗? 可眼下,她杜月仙在冉府,除了小翠还有什么人呢?这是杜月仙真正悲哀的地方。成了冉府的夫人十多年了,可这府上的哪一个人真正地把她当成主子看待了?又有几人和她是真正的交心的?小翠,或许是她杜月仙的唯一选择。别说现在还没有什么证据证明小翠对她心生二意,就算是有,她也只能是想方设法地挽救,而不能听之任之放任自流啊! 杜月仙的一双白皙的手搀扶起了小翠的胳膊,将那个满脸泪花的小翠轻轻搀起,当主仆二人四目相对的时候,杜月仙倒是多了几分的释然,这过真还是她的那个小翠,只不过眼前来看,脑子实在是不太灵光些,这眼睛也不太灵活。 “夫人……我……”小翠想要解释些什么,杜月仙摇了摇头道,“是我不应该怀疑你的忠心!”杜月仙意味深长,小翠更是感激涕零。 “不是夫人的错,是小翠自己太愚钝,差点儿坏了夫人的大事,小翠该骂,小翠该打,还请夫人责罚!”小翠双手叠加放在膝前,半个身子已经弯曲了下去。杜月仙看着她笑了道,“你啊,是该骂!也该打!这你说要是换做别人和老爷出去你不知道也就算了,可那是福子,你竟也这么毫不知情!”杜月仙拉起了小翠道。 “夫人,您说什么呢?”小翠脸红了起来。 “我说什么?你说我说什么?”杜月仙一根手指头点在了小翠的脑门儿上,疼得这个丫头向后退了两步道,“小翠愚钝!” “你是够愚钝的了!小翠,你虽然是个女孩子家的,要矜持,可你也要知道,那和你相好的人可是福子!那福子是什么人啊?那是老爷身边的近人!老爷一天有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福子能消停得了吗?他没时间跟你聊天儿是正常,可他不主动找你你就不会主动找他吗?所以说,你平时没事儿要多关心关心福子。他怎么说也是个男人,男人那点儿花花心思谁还不懂?谁更甜言蜜语一些,谁更会撒娇一些,谁更主动一些,那心思就向着谁多一些。你这么一天到晚地淡着福子,当心哪一天他被别人拐了去,你可别找我来哭鼻子!” “夫人,您说什么呢?”小翠早已经听得脸红心跳,可杜月仙似乎滔滔不绝没完没了。 “什么我说什么?我说得可都是至理名言!你看我和老爷现在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不往,他不来,两个人就这么僵着。至少我们还有个夫妻的名义,可你和福子有什么?还不是哪天一个不留神就分道扬镳的事情了?所以我说,你就要多去福子那儿看看他,不要一点到晚地把那点儿心思都放在我身上。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好多事情还是可以自己做的。再说了,我要需要你的时候会叫你的。”杜月仙笑着,就像在怅惘她已经逝去的美好的情缘,只能在幻想里重现了。 小翠一边掩饰着自己的羞怯一边认真地听着,虽然杜月仙的感情并不顺利,可她并不否认杜月仙的这些个话里有她的正确性。 “那按照夫人的意思……我该怎么做呢?”小翠怯生生地问道,杜月仙看了一眼掩饰不住地笑道,“怎么?上心了?” “夫人,你教我要主动一些,现在又取笑我!”小翠的脸更红了。 “我怎么可能是取笑你呢?我是替你高兴,高兴你终于开窍了。其实也不需要什么特殊的办法,只要你想做就一定能做到的。对了,我这里有师繁从十香酥带来的糕点,明天早上你可以给福子送过去。”杜月仙指了指床边的一个精致的盒子,那是杜师繁向她这个姑母致谢的时候的一点心意,虽然走得时候将她的一串玛瑙的手链带走不知道又要送给哪个姑娘去了。 “夫人,不可以的,这可是您最喜欢的口味呢!他怎么配吃这个呢?”小翠连忙摆手道。 “一盒点心而已,什么我喜欢不喜欢的?再说了,十香酥就在那儿呢,我想吃再去买不就可以了!你就给他送这个,还显得诚心一些不是?”杜月仙把个盒子硬塞给了小翠,小翠只好低头表示感谢。 “那……我还需要说些什么吗?”小翠问。杜月仙看着她一副乖巧的样子,可她这个主子想什么真是逃不过她的眼睛,不过杜月仙并不想在小翠面前隐瞒什么,她轻轻道,“说什么不说什么的也不是我说了算的,你们见的多了,有话聊了以后自然是无话不谈的,到时候,你回来给我说上一说,也算是给我解解闷儿了,不是一举两得的吗?” “小翠明白了!”小翠旋即点了点头。她们主仆之间的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否则,也枉费了这十几载的朝夕相处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赴约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一夜的牛毛细雨在早晨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要放晴的意思,虽然这个时辰按照常理推算太阳应该已经升起,可萧拯起来的时候,外面还是一片灰蒙蒙。虽然站在院子当中还是能看到隐约的白色,可总的来说天空还不算明亮。 两个伙计阿三和阿五已经将铺子的卫生打扫干净,现在正在忙着将从窗子透进来的雨水擦干净。这样的细雨最是恼人的就是它的无孔不入,哪怕窗子只有那么一点点的缝隙,也能看到它们飞进来的痕迹。 看着有着两张俊美的面孔的少年还如此细心能干,萧拯真是打心眼儿里都高兴。 “掌柜的早!”两个伙计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毕恭毕敬地打起了招呼,萧拯点了点头。住进了大宅子有了伙计,萧拯似乎又有些找到了自己当年意气风发的感觉,那后背似乎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许多。你不得不说,意气风发的感觉真的是好。为了这一天,萧拯隐忍了十几载,可这还不是他真正扬眉吐气的时候,他要继续等待,等待他拿回自己所有的那一天。 南风打着哈欠从后面走了出来,本来说好了,昨天镖局是没什么事情的,可都到了晚上,要睡觉的时候,镖局突然派人来找说,李老爷家今晚要有一个重要的活动,需要请镖局里伸手较好的人去给看家护院到头半夜。南风自然是这伸手较好的当中最为突出的,所以,就在大家都要睡下了的时候南风披着蓑衣出去了,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一切正好被夜间出来查看铺子窗子的萧拯看了个正着。所以,现在,看到南风一脸困倦的样子,萧拯也不免有些心疼。“铺子里没什么事情你可以多休息一下的。” 萧拯随手抓起了已经泡得正好的手把茶壶,一仰头,一股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流进了肚子里,很是舒服。不用说,这自是小蝶早起来准备好的,自从这个丫头来到府上以后,萧拯都觉得自己好像添了许多这么多年都没有的毛病。早上习惯了有人将热水打好,毛巾缴好,出来以后习惯了手边儿一个不是很烫但暖胃的热茶。好听点儿说是生活得越来越讲究了,难听点儿说呢,就是越来越娇气了。 “昨天夜里并不是很晚,我现在已经睡好了。这天看样子又要几日的连绵雨,我得去后院儿看看那草料库。”南风抓了抓脑袋,看着铺子里已经被阿三和阿五都收拾停当迈步离开。 看着南风的背影,萧拯似乎有种由衷的满足。长得虽然和蓝祎比较起来差了那么一点俊美,可怎么说也算是一表人才,做事沉着稳重,在镖局当中深受赏识,而且几次能够独挑大梁完成押镖任务,虽说不能用前途不可限量了估计,可至少维持家庭生计还是没有任何的问题。再加上性情很是憨厚,对妹妹封遥的照顾也很是细心。从头到脚,萧拯都没有不满意南风的地方。就是有那么一阵子,这个当爹的对为给南风找个什么样的妻子发愁,可现在好了,什么都是天意,去了一趟榷场,不但生意做成了,还领回来一个媳妇。 对于小蝶,起初萧拯是不太认同的,可现在看来,他只能暗自庆幸老天对他萧拯还算是不薄的,小蝶这个未来的儿媳妇真是世上难寻的好女子。照顾家里人的起居是没有任何的问题,再生意上也是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小蝶似乎比封遥更胜一筹。不过这些萧拯只能在心里想想,当着封遥的面儿他这个当爹的可不敢胡乱夸奖别人家的孩子,哪怕这个孩子将来是自己的儿媳妇也不成。那样的话,封遥可是会吃醋的,而且那个醋要是吃起来还是挺长远的呢! “草料你不用担心了,我早已经看过了,没有任何的问题。你要是没什么事儿,最好先去蓝祎的那个绸缎庄瞧瞧去,虽说我最新研究的香料都有了一定的防潮功能,可我担心蓝祎第一次面对这个有些处理不好。”萧拯望着外面的天,上次蓝祎的绸缎庄因为阴雨有了很大损失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这么多日,昔日有些坍塌的口碑好不容易重新竖起,他不想蓝祎重蹈覆辙。况且昨日封遥已经明里暗里的提醒过了,他萧拯不可能对封遥的事情漠不关心。更何况,蓝祎于他萧拯而言还有着另一层含义。 南风停下了脚步看了看萧拯笑了笑,随之点了点头。只是南风的办事效率比萧拯预想的还要快乐些,他没等什么有时间的时候,而是抓过了立在门口儿的蓑衣就出了门去。飞雨中那个健硕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直到彻底地消失了身形萧拯的目光才缓缓收回。 此时,一个手把茶壶已经被萧拯喝得差不多了,驱赶了宿夜的倦容,唤醒了沉睡的肠胃,萧拯觉得整个身子都舒服了许多。他放下茶壶看了看外面阴沉的天空,唤阿三给他拿来了一件蓑衣,在阿三的帮忙下将蓑衣穿好抖擞精神出门了。 身后传来了小蝶轻声呼唤要不要吃早饭的寻问声,萧拯扬了扬手头也没有回。他要去赴约,赴秦嬷嬷的约! 虽然心里对秦嬷嬷的答复有几分忐忑,可在冥冥之中,萧拯还是觉得现在的时运还是向着自己的,更何况,他这么做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有了充足的把握。 这么多年的萧拯不仅仅是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增强羽翼收敛锋芒,更学会了凡事都小心谨慎。尤其是这次,是和宫里的人打交道,那就绝对不能有一分一毫的闪失。否则,他步步为营走到今天的一切成果都有可能随着自己的闪失而灰飞烟灭。这样的事情萧拯已经经历过一次,所以,他绝对不允许类似的事情在自己的人生中第二次发生!绝对不行! 所以在事先,萧拯不仅对那个秦嬷嬷的底细有所掌握,就算是她背后的那个宫中的主子李昭仪,萧拯也是调查个仔细。 李昭仪,入宫时间并不算是很长,父亲是员外郎,虽说在地方这个官职也并不可小觑,可这里是京城,员外郎的身份就未免显得有些寒酸了。李昭仪的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去年就已经考取了功名,只是名次不是很好,只中了个三甲四十几名。 这种名次想要朝廷封官儿已经是没什么指望,除非家里靠山极硬。很可惜,虽说家里有个女儿在宫中是个昭仪,可和父亲的官职一样,昭仪这样的头衔在宫里也不算什么显赫,更不用说李昭仪生就和她父亲一样的不会什么阿谀奉承的秉性,那在宫里得宠简直就是不可能。 事实上也是,李昭仪除了在入宫之初得到了几次宠幸以外,皇上几乎忘记了他这么一位昭仪的存在。 没地位,不得宠,这样的处境在宫中可想而知。如果要是心如止水不争不抢只求个安生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只可惜,李昭仪是不争不抢,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一天天大了还要在家里等着朝廷出个空缺儿。而且那空缺儿什么时候下来先不说,那就算有了要么就是远离京城,要么就是出人头地机会甚少的贫缺。想要早日升官发达,光耀门楣那可是要望眼欲穿了。 身为姐姐,李昭仪自然是想为弟弟做些什么的,可在宫里她实在是说不上什么话,好不容易去找了两次皇上,不是碰了软钉子不见就是碰了硬钉子不应。 无奈李员外郎还不时地催促女儿,这下可是把个李昭仪给难为坏了。后来,不知道李昭仪从哪里听说的,只要银子够,也可以捐个官儿,于是这才把这她身边儿值点儿银子的东西叫嬷嬷拿出去当。可她娘家不得势,宫里不得宠,这身边儿值银子的东西自然也就少得可怜,这当了半晌,也才那么一万两银子,想要谋得一个什么好的肥差,那还是捉襟见肘的。 李昭仪现在缺的是银子,而萧拯缺的是通往宫中的门户,虽然他和一些高官有交往,可总不能叫仆射京兆尹这些人去给他萧拯往宫里推销胭脂吧?正在萧拯有些发愁的时候,上天给他送来了李昭仪遇到麻烦的大好机遇。所以萧拯暗中派人观察了多日,再确定万无一失之后才对秦嬷嬷先下了手。 萧拯相信,和自己的颜面相比,李昭仪没有原因去放弃自己族弟的前途。更何况,她一个不受宠的昭仪想要日后在宫中咸鱼翻身,那娘家的崛起也是相当必要的。眼下的形势来看,只有族弟有最大的希望,所以她没有理由不尽全力。只是教萧拯有些意外的是,李昭仪身边的这个秦嬷嬷还颇有几分骨气,听到这样天大的好消息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惊慌失措,看来,这李昭仪也不算什么上天真正的弃儿,至少她还有一个顾及得了她得体面给得了她忠心的奴才! 只是这个秦嬷嬷也没给萧拯什么好的脸色,不过也没关系,至少她还算是表里如一,总比那些阳奉阴违的人好得太多。 第一百二十章 雨没有停歇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斜风细雨,这个世界仿佛接受了这个阴雨的天气一般变得静谧没有任何的生机。路上行人甚是稀少,萧拯一路走过去,除了在出城门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还算是尽忠职守的小吏,几乎是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影儿。 苍茫的天地间,宽阔的道路上,泥泞的土地留下萧拯两行清晰的脚印,又被无声地吞没在了雨水里。 这条出城的路萧拯最近走得有些多,要是换做平常,出城门到十里亭也不过就是半个时辰的功夫,可今天,因为脚下生泥,每抬一次腿,脚上都会沾上湿漉漉的泥土,走得越多,那脚下的泥土就越厚重,才走了一半的路程,萧拯觉得自己的双腿仿佛被灌上了沙袋一般。 萧拯走得有些费力,大约用了多一倍的时间才赶到,虽然比预约的时辰早到了一些,可当萧拯爬上十里亭的高山的时候,秦嬷嬷已经在那里等候了。脚下出现了一个水洼,看得出来,应该是来了有些时候了。萧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他朝着秦嬷嬷笑了笑,抱了抱拳道,“萧某人来迟了些,叫嬷嬷久等了。” 秦嬷嬷一改平日冰冷严肃紧张的神色,她看着萧拯眼角儿似乎也看到了从未希冀过的笑意道,“是老妪自己到得早了。” 萧拯将湿漉漉得蓑衣脱下放在了一旁,抖擞了一下身上被雨水浸湿的地方。秦嬷嬷就一直站在一旁,她并没有要脱蓑衣的意思,可萧拯全然不在乎这些。 萧拯将蓑衣放好后并没有转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道,“不知道嬷嬷和娘娘商量得如何啊?”一听到娘娘儿子,秦嬷嬷的脸上现出了紧张的神色,她慌忙地向亭子的四周看了几眼,又给了萧拯一个鄙夷的神色。萧拯笑了笑倒是不以为意道,“嬷嬷放心,我这一路上来早就查看好了,别说这十里亭了,就连那城门处都没有什么人,要不是你我泄露什么秘密,谁会知道我们会在这里?”萧拯当然知道秦嬷嬷紧张的是什么,不过做事谨慎的萧拯早已经在上山之前就观察好了,这里没有外人。 秦嬷嬷放下了一半的警惕向萧拯走近了几步低声道,“你一个粗人当然不用在乎……可此事毕竟体大,我们不能有任何的掉以轻心。” “嬷嬷说得言之有理,萧某记下了!”萧拯微微一笑,真觉得秦嬷嬷是一个顽固不化的人,她不担心别人叫她秦嬷嬷被听去,反倒担心李昭仪三个字被人听个正着。不过说来也是,宫中的嬷嬷千千万万,根本不少她一个,就算知道了秦嬷嬷,可要是没点本事也不可能调查到和李昭仪有什么关系。就算是知道了秦嬷嬷是李昭仪的仆人,可只要秦嬷嬷矢口否认,谁也不能把她秦嬷嬷做得事情推到李昭仪的头上去。 “那敢问老妇人,是否和你家夫人商量好接受我的意见了吗?”萧拯清爽地一笑变换了一种称呼,秦嬷嬷显然对这个老妇人就是指她自己还不太习惯,愣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我们家夫人对此事很是重视,叫我问问你,如果她答应了你的请求,你真的可以助我们家夫人一臂之力?”秦嬷嬷还是不放心,她一边说话眼珠子一边转悠着。 “萧拯绝对不是一个开玩笑的人,更何况,萧某已经表达了自己的诚意,这个别人不知道,老妇人你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更何况,萧拯知道自己在为谁办事,这样的荣幸萧某岂能敢掉以轻心?请你家夫人放一万个心!”萧拯毕恭毕敬,秦嬷嬷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萧拯半分。 “那……如果果真按照你所言,我家夫人觉得这件事情可以一试……不过至于效果……”秦嬷嬷迟疑道。 “只要夫人肯费举手之劳,萧某就已经感激不尽,至于以后的事情,成了,全是仰仗夫人的功劳,如果不成,都是萧某才艺不精,和夫人全无半点干系!”萧拯一个鞠躬,秦嬷嬷的眼角儿露出了笑意。 “既然你这么有心,那我们家夫人也绝对是个爽快人,这件事情就按照你说得办吧?”或许秦嬷嬷和萧拯都是性情中人,或许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兜兜转转,反正已经孤注一掷了,还不如来个痛痛快快。 萧拯岂能不明白秦嬷嬷这句话得含义,他微微一笑,恭敬的从怀里掏出了几张银票,如果不是为了掏这个东西方便,或许萧拯也不会把个蓑衣脱下去。 这个世界或许没有什么比真金白银来得更为实际,当那一叠银票出现在秦嬷嬷的面前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它的诱惑,更何况,这不仅仅关乎着一个人的仕途一个人的荣辱,更关乎着一个家族的命运。虽然银子不是全部,可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没有银子就俨然已经失去了全部。 秦嬷嬷没有半分的迟疑和掩饰,她一把抓过所有的银票,在萧拯还没有看清楚的时候她已经将它们完全得装好。 萧拯并不想苛责秦嬷嬷没有见过市面,因为那样的确是有失公允。从小有成就到艰难困苦四处逃亡,这么多年萧拯太明白这种无钱无势的苦楚,更体会过即便有了钱也找不到人的悲叹,现在的这样都刚刚好,他满足了她们的物质,她们满足了他的利益,一切都是相得益彰的。 “请夫人放宽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夫人千万不要为了萧某的小事而伤了身体。” 秦嬷嬷用眼睛瞟着萧拯,这么多年她也和无数人打过交道,可像这样肯出这么多银子而又不急于索取汇报的,萧拯的确还是头一个。不过,既然是为娘娘办事,该有的叮嘱还是一样都不能少,“我家夫人只有一点需要忠告,那个地方非比寻常,你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可以,千万不要拿别人的脑袋开玩笑!” “在下自然是知道的!也请转告夫人,不是萧某自己夸下海口,莫回头的胭脂要说能排上第二,那满京城应该找不出第一的那家。就算是钟世威的玲珑阁,就算是十个也比不上我一个莫回头!萧拯的命虽贱为草芥,可萧拯留着它还有要事要做,事情还没有做成,萧拯绝对会珍惜这条贱命的。也烦请转告夫人,况且萧拯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日后如若娘娘有需要在下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向在下开口,在下绝不含糊!” 秦嬷嬷一直看着萧拯,在她的心里其实存在着很多的好奇,比如她好奇,按照萧拯这样的能力和财力,完全可以去找更有背景的靠山,为什么寻下她还有她们家的娘娘?如果说他是想赌一把的话,那这样的赌注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不过能在这个时候得到一个人这样的承诺总归心里还是暖的,于是,秦嬷嬷淡淡地笑了笑道,“你这些话说得甚是好听,可有些话可不是光在嘴上说说的。” “夫人对我心有怀疑是因为不了解萧某的为人,假以时日,待夫人真正了解萧某就会知道萧某所言到底是虚言假意还是肺腑之词!” 这样的阿谀奉承秦嬷嬷并不少见,宫里那么多娘娘,哪个不是在得宠的时候受尽了他人的巴结,可一旦失势呢?那样的世态炎凉秦嬷嬷见得多了,现在的这些话,听听也就好了,当真不得! 秦嬷嬷似乎并不想和萧拯多费口舌,她拿好自己的蓑衣转身朝着另一条路口下去,末了还不忘提醒萧拯晚些时候再行离开。 那个有些肥硕的身体在那陡峭的石阶上快速的穿梭,很快就消失在两旁茂密的枝叶当中。当浅钱的湿漉漉的脚印被细雨泯灭了踪迹的时候,一切都像未发生过的样子,悄然没有生喜。萧拯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儿彻底离开又回过神儿来看看远处阴沉的天际,阴沉的天气已经持续了好几日了,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装进了一个水做的口袋当中,看不到一个裂口,寻找不到一丝的光亮。 这样的天气就像萧拯曾经面临的世界,全部充斥着灰暗和黑暗,任凭你怎样苦苦地追寻始终找不到任何突破口。压抑了太久,一切都已经释然,如今再看过往的一切,算不上是什么抬好的经验,但在教训中的确也能总结出经验,虽然带着痛,带着伤,可当伤痊愈了,留下了厚实的结痂,才能将那柔软的脆弱更好的保护。 人这一辈子不久是这样的吗?在痛苦中成长,在成长中历练,在历练中得已蜕变,蜕变后得以重生。 萧拯现在还没有到达重生的地步,他现在充其量是已经蜕变,可这对于萧拯来说已经足够,因为他已经掌握了重生的本能,重生对他来说,只是时间的问题。 在那不见光亮的天际,萧拯放佛已经看到了属于自己的晴天,他相信,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一切都会雨过天晴!他萧拯重回到京城,就注定不会白来一次! 雨依旧密密斜斜地下着,风不小不大地刮着,将这里的一切都悄然埋起。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以为进了贼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再说出去绸缎庄的南风,一路上冒着斜风细雨心里还在不断地琢磨,这么个天气,也不知道这个少爷会不会这么早去绸缎庄。都怪自己太心急,父亲一说他想都没想就出来了,要是真没人,还不知道要等多久,等倒是可以的,要是蓝祎今天根本都不营业,他可能还要白跑一趟的! 心里这么嘀咕着,可一点儿也没耽搁脚下的步子,没多久的功夫儿,那兴隆绸缎庄的招牌就已经在烟雨中向他露出了真颜。本以为真得要等上一阵子功夫,可惜南风错了。当绸缎庄的大门就在南风的眼前的时候,他意外地发现,门竟然是半开着的! 这件事情倒是稀奇,窗板还没有挪开,门却已经开了,南风本想高兴地冲进去,可这么多年在镖局做活的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蹊跷。于是他借着半开着的门向绸缎庄里面张望。 屋子里面光线甚是昏暗,根本看不出什么,安静地出奇的气息也叫人的感觉更多了一丝诡异,南风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一个金蝉脱壳将身上厚重的蓑衣脱下扔在了一旁,更加仔细地观察着屋子里的一切。 这条往常繁华的街道因为阴雨的原因甚是落寞,连一个开张的铺子都没有发现。脚下的台阶被雨水冲刷得甚是干净,没有一丝一毫人留下的痕迹。虽然南风已经用尽了自己的眼力,厄康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没有什么人的踪迹,就连一点儿喘息的声息都没有听到。 南风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身体弯曲,顺着门缝儿一个滚翻进了屋内,起身的南风迅速地靠在了门上,整个屋内的景象全都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兴隆绸缎庄南风并不熟悉,他只是凭借着自己的本能在仔细地观察着一切,当眼前一切都井然有序没有任何凌乱的现象的时候,南风觉得,要么就是蓝祎离开的时候忘记了锁门,要么就是这已经来过人了可能有什么事情出去了,要么就是这贼人可能是冲着这里的银子来的,对这些绸缎并不产生任何的兴趣。更何况外面下着雨,抱着这些个东西实在是太过麻烦,万一淋湿了这东西的价值也就大打折扣了。 虽然脑子里的假设众多,可南风还是偏向于后者,他执着地认为,现在的这个样子进盗贼的可能性更大。于是,他蜷曲着身子,眼睛灵活地向四处看去,殊不知在他看向这个屋子的时候,身后已经留下了两行浅淡的雨水的印记。 其实南风不了解绸缎庄也没有什么关系,这里本身也并不大,除了摆在眼前的铺子就是那个隔着帘子的蓝祎的单独休息的地方。当然,自从和封遥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以后,那里还成为了他们的幽会的场所。虽然地方很是狭窄也不见光亮,可那里留下了两个人太多的欢声笑语还有打斗掷气儿。 南风也注意到了那个帘子,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那个帘子的时候他的心却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他其实根本不希望这里发生了什么,可自己的意识却莫名地告诉他这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两种思想在激烈地斗争,搅得南风也有些暴躁了起来。押镖了这么多年,多么凶狠的盗匪他没见识过?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眼前的景象更为担心! 南风靠在了门帘儿的一侧,慢慢地探出了半个脑袋,一根手指灵巧地将帘子挑开了一角儿,借着外面传来的微弱的光亮向里面看去,很可惜,里面黑乎乎一片,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南风努力地将帘子挑大,再挑开,直到那里面出现了一个人模糊的样子。 虽然不是很清晰,可南风还是一眼认出那就是蓝祎,他悬着的心一下子就放下,暗自嘲笑自己太过小心谨慎,简直有些妇人之仁,随即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软榻上蓝祎紧闭着双眼,双手自然地叠放在胸前,呼吸规律而有节奏。南风努力地朝着那张面孔看了看,封遥每每说起蓝祎都是满脸绽笑,现在看来,这个小子的确姿色出众,难怪封遥能把他看在眼里。就算不以姿色取人的南风都不得不对蓝祎的长相深深的折服,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那张脸,总有种想要改动一下哪里的冲动。 看了一会儿,蓝祎似乎还没有要醒的一丝,南风实在憋闷不住,一屁股坐在了软榻旁的椅子上,大声地咳嗽了两声,又用脚踹了两下软榻的底端,眼看着那榻都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震动,可蓝祎似乎仍旧将一双眼睛紧闭不醒。 “喂喂喂,这外面的门都不关,也不怕贼人进来偷了东西?”南风仰在椅子上道。 “要偷早就偷了,还用等到这个时候?”蓝祎懒洋洋地道,可看向他的时候发现,那双眼睛仍旧没有要睁开的意思。 “你还真是心大!行,算我白替你操心了!我说,这虽然是大夏天的,可这外面可下着雨的,你这门也不关地就在这儿睡,不怕睡成个眼斜口歪?到时候封遥瞧不上你,你可千万别找我帮忙?”南风和蓝祎半开着玩笑,没想到蓝祎只是叹息了一声并没有回应,这个样子简直和南风认识的蓝祎完全不是一个人。 南风索性又踹了两下软榻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睡在这里了?难道和家里闹别扭了?” “你很希望我和家里闹别扭?”听蓝祎这么一说话,南风倒笑了, 虽然话不好听,不过这蓝祎还是回到了他自己,于是南风道,“闹不闹别扭那是你们的事儿,我来可不是来给你断家务事的,我爹叫我来瞧瞧铺子里的绸缎,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不过我现在也不用问了,就刚刚我进铺子里的时候没有闻到任何奇怪的味道,看来我爹的手艺的确一流,我也可以放心交差了!” “萧伯父的手艺自然是一流的。”蓝祎仍旧躺在那里道。 “这种拍马屁的话没在本人面前就不用拍了,你就算拍了我也不会替你说好话的。”南风呵呵一笑,蓝祎完全不予理会。 南风随手扒拉了一下手边儿的杯子,发现里面还有半杯凉茶,他这一路走来有些口渴,于是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末了还没解渴,想要去茶壶里再倒一些,晃动了一下发现茶壶竟是空空的。 “我对萧伯父的崇拜是发自内心的,根本不是什么拍……” “我说你这个掌柜的当的也是够可以的了,这连个凉茶都不剩了?”南风打断了蓝祎的话抱怨道。蓝祎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根本没有一点儿要起来的意思,南风可是急了他扬高了声音道,“喂喂喂,蓝掌柜的,这也太没有待客之道了,这客人都来了这半晌了,你怎么还这么没礼貌地躺着?赶紧给我起来。”南风的脚又在那榻的底端猛烈地踹了两下,蓝祎的表情有些扭曲,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嘴角儿淡淡地咧了咧,虽然不是很明显,可还是被南风看到了。 本来就觉得蓝祎有些奇怪,现在的南风才算是后知后觉地起身,他来到了蓝祎的身旁,摸了摸蓝祎的额头道,“你这是怎么了?病了吗?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原来走近南风才发现,蓝祎那貌似平和的脸上泛出了青灰的颜色,微闭的双眼在眼窝处似乎已经塌陷,因为被触及而睁开的双眼里面已经是布满了血丝。 “你这眼睛为什么这么红?你是一夜没睡吗?”南风一连串儿的疑问加关心叫蓝祎有些感动,他摆了摆手挣扎着坐了起来道,“没什么事,只是没怎么睡好。”一双手在眼睛处揉了揉,叫那深邃的眸子更加泛出了红色。 “你……这还是真和家里人吵架了?”南风寻问道。 “都说过了,没有。”蓝祎摆了摆手。 “那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睡在这里?”南风继续追问道。 “我也是担心铺子的绸缎受到什么影响。”蓝祎咧了咧嘴儿搪塞道。 虽然南风知道这是蓝祎的搪塞,可他毕竟是一个外人,而且还是一个男人,虽然蓝祎在自己的家里住过一段时间,可那个时候他总是在镖局,偶有在家的时候和蓝祎说话的机会也是甚少,再加上那个时候的蓝少爷性情实在是古怪,南风也是沉默寡言,两个人的交流也多不到哪儿去。后来,虽然两个人一同去了北境,可一路上都是在马背上过的,再加上遇到的事情太多,根本没有什么彼此交谈的机会。 所以,南风和蓝祎,虽然是很熟悉的人,却不是能够互相交流倾诉得人。南风深知这一点,既然蓝祎没生病,他也就不用太担心,既然这绸缎庄的绸缎安然无恙,他也就可以回去交差了。所以,南风在祝福了两句后也就只能尴尬地离开,不过临了嘱咐道,如果有什么事情随时去莫回头找他,这两天他应该没有什么事情。 蓝祎感激地点了点头,目送着南风离开,这才想起自己昨夜进来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太沮丧忘记了关门,否则,自己这个模样也绝对不会叫南风发现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针锋相对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不过后悔也没有什么用了,该看到的也已经看到了,即便自己再怎么解释,相信南风也不会相信的。不过蓝祎只是企盼南风不要告诉封遥,否则又要叫她担心一场。不过蓝祎现在也没有心情去想那么多,他只是在苦恼,在思索,内心和这阴雨的天气一样看不到一丝光亮。 蓝祎的心已经被阴霾所笼罩,自从自己和爹爹去参加了莫回头的开业,蓝祎的内心就没有平静过。他看到了萧伯父的为难,他看到了封遥的尴尬,他看到了一切他不想看到的事情。原本这一切都极其容易地解决,原本这一切只需要他一个承若,可他却只能在一旁看着封遥的尴尬,他无能为力,不事他不想给出这样的承诺,只是他担心自己毫无保障的承诺会对封遥造成更大的伤害! 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喜欢雨,觉得下雨是一件很浪漫很惬意的事情,尤其是这样的绵绵细雨,就像温柔的女子在耳畔低沉地倾诉,撩拨着人的心弦,叫人产生无限的怅往。可许多人对雨却有着与生俱来的厌烦,是雨阻断了人们外出的脚步,是雨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不便,是雨浇灭了人们阳光的心情,总之每每出现雨天,不论是瓢泼大雨还是缠绵细雨,但凡跟雨扯上关系就会赶到不痛快。 蓝祎就属于不喜欢下雨的类型,而且很是讨厌。连绵的阴雨下了那么久,蓝祎的内心就在这样的阴雨天中一天天地发霉起来。因为雨天,绸缎庄的生意清淡了很多,所以,蓝祎每日关门的时间都比较得早。自然而然地,无处可去的蓝祎回府上的时间也就早了起来。 当一个人被牵绊和情愫撕扯得时候脑袋就容易混乱,当混乱到一定程度以后就会彻底地爆发。蓝祎就爆发了,而且是毫无头绪地爆发了。当满心得愧疚冲破理智的时候,终于在昨天,蓝祎冒雨去了母亲那个简陋的房舍,没有言语,没有解释,只那么一句,“我要和萧封遥成亲!”蓝祎就跪在了母亲青兰的面前。 屋外的细雨在淅淅沥沥,屋内的两个人影儿静默无声,蓝祎的心在疯狂地跳动,他不敢抬头看母亲的脸,更不敢看她的眼神,他只在心里默默地祈求,他这一辈子就只做这一次对不住母亲的事情,希望母亲不要责怪他,他保证,只要这件事情办成,以后什么事情他会好好地听母亲的话。 蓝祎长久地跪着,虽然是夏天,可蓝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膝盖处升腾,青兰的沉默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叩击着蓝祎的良心,他知道目前现在一定很生气,很气愤,可他却无法安抚和规劝。这一切或许都是命运,这一切或许都是天意,当两个女人在蓝祎的生命中先后出现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也陷入了爱情这张网当中。曾经那么嗤之以鼻的男男女女卿卿我我现在成了他生命中一定要坚守的东西,是痛还是伤? 面对蓝祎,青兰很少表现出如此的沉默,她了解她的儿子,她也深爱着她的儿子,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们母子会面对现在这样的抉择?是隐忍退让还是坚守这么多年的自己?青兰的内心也在苦苦地挣扎。她是他的母亲,可那个无辜孩子的性命由谁来承担?他是可怜的,可那个还不知道是否在世的孩子呢?她就不可怜吗?难道她的母亲连为她的遭遇去痛恨一个人的权力都要被剥夺了吗? 蓝祎的忍耐在母亲的沉默中一点一点失去了耐心,现在的他已经被自责重婚了头脑,他不想成为一个爱情上的诺夫,更不想成为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他要为他的爱情而做些什么!当蓝祎一颗低垂的透露慢慢地抬起,当昏暗的光线遮挡了青兰真实的表情,当撕扯蒙蔽了双眼,看不到这个世上任何人的凄苦的时候,蓝祎说出了他这辈子最大逆不道的一句话,“难道为了一个还不知是否在世的女儿就要断送儿子的幸福吗?” 这句话有如一颗炸雷,它将青兰炸得有些恍惚,她原本就已经颤抖的身体猛烈地震颤了起来,她垂眸看了一眼模糊成一团的儿子,那个从小对她百依百顺的男孩儿,世间一切的话语都难以形容青兰此刻的心情。本以为已经心如止水的内心也在此刻大迫了十多年的禁忌,两行滚烫的热泪夺眶而出,灼烧着青兰的面庞,悄然滴落在了脚前的地上,形成了一朵不被人看见的泪花! 蓝祎只看到了母亲的震颤,可他无法看到她的泪,因为被离职冲昏头脑的他瞬间又恢复了理智,他知道自己鲁莽了,他知道自己冒失了,可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或许,也不认为自己说错了。 他只是说出了他一直憋闷在心里的话而已,虽然很重,虽然不尽人情,可那是他最最真实的想法。他理解母亲的痛,可母亲的痛真的和封遥和萧伯父有什么关联吗?母亲这样一意孤行地怨天尤人是不是也过分了呢? 陋室的屋内没有灯光,青兰的泪在脸上肆意地流淌。蓝祎就那样倔强地跪在她的面前,他直言,只要她不答应,他就一直跪在这里不起来。 无声的哭泣变成了低声的啜泣,在听到那第一声的啜泣的时候蓝祎觉得是自己的耳朵产生了幻听,可很快,他知道,这不是他的耳朵出现了什么问题,是母亲真真切切地在哭!这么多年,母亲的眼泪是蓝祎心里最为沉重的泪花,也曾经,因为母亲的泪他痛恨父亲的心狠手辣,可如今,叫母亲流泪的人却是他?可他,又能怎么做呢? 青兰手中的佛珠已经不能自主地旋转,这么多年,她清心寡欲;这么多年她吃斋念佛,为的就是弥补对那个丢失女儿的愧疚。可今天,第一次,有一个人站出来质疑她的初衷,挑衅她的母爱的时候,她竟然无言以对! 而这个人竟然还是她的儿子! 现在的青兰除了哭泣还能做些什么?青兰的内心也在质问着自己,可千思百虑,除了哭泣她似乎无能为力。但有一点青兰的内心很是清楚,这眼泪不光是为了自己的信仰,不光是为了自己的执念,还有是对蓝祎爱的深沉和愧疚。 阴沉的天色掩盖着母子二人愈加悲痛的容颜,蓝祎依旧归在那里,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不想轻易地退缩,如果这次退缩了,或许他和封遥之间就真的完了。 “我可以答应你们……”很久很久很久,当蓝祎麻木的以为他真的要在这里跪上几天几夜的时候,在他的耳边传来了这样一句几乎带着哀怨的话,蓝祎觉得自己好像产生了幻觉,可这是他唯一的希望,即便是幻觉蓝祎也愿意沉浸其中。可 如果说听到青兰这样说蓝祎就激动不已,那只能说明他激动地太过早,对于执着了十几年的青兰来说,改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接下来她说得话就差点儿叫蓝祎背过气去,她悠悠道,“要么我死了以后,要么,找到你那被丢失的姐姐!” 这看似一道选择题,可在蓝祎看来,这是一道无解题,他绝对不会希望母亲因为这件事情而发生任何的意外,可找到那个姐姐……这谈何容易? 蓝祎跪在地上的双腿仿佛一瞬间就失去了知觉,整个身子重重地歪在了一旁,他抬眼看清楚了,眼前就是母亲那一双瘦弱的脚。 他怀疑,他抓狂,他一把抓住母亲的腿质问,为什么,为什么对他如此的残忍?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自己喜欢的人,为什么母亲就要这么残忍地将他们分开? 青兰没有回答,她又陷入了沉默,这次是蓝祎再也等不来回答的沉默。 不得不说,这样的结局不是蓝祎所想,也比他想像的要沉重得多。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母亲的执念,也第一次看到了母亲的执着,蓝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陋室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离开了蓝府。他只觉得这座看似豪华的府邸里面有太多叫他窒息的东西,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停留。 这个宅邸虽然大,可对于蓝祎来说,这就是一座禁锢的牢笼。他在这牢笼里面禁锢了太久,他太想出去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了,哪怕是带着雨水的空气! 当蓝府的门在身后悄然关闭的时候,蓝祎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掏空了,可在他的心里却有着那么一种强烈的错觉,心虽然空了,可整个身体似乎轻松了起来。可这种轻松注定是海市蜃楼,当自我麻醉的轻松轰然退去的时候,蓝祎发现在这偌大的世界中他竟找不到一个可以叫自己落脚的地方。 索性,蓝祎也就不管不顾了起来,他不想去哪里,只由着脚下随意地走着,不料,他竟然来到了自己的绸缎庄。或许在他的心里,这里的一切才真正地属于他,接受他的主宰。只有在这里,他有属于自己独有的一片安宁的空气,在这里,他可以喘息自己压抑的神经,在这里,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做回他自己。 第一百二十三章 蓝祎病了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当满心的悲伤无处发泄,当满腹的委屈无处倾诉,蓝祎的躯体也就成了一副空荡荡的躯壳,没有了任何的灵魂。他只相信自己的双脚,它走到哪里,他就去到哪里。兴隆绸缎庄的门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被打开的,不知道当时的蓝祎是怎样摸索出了钥匙,又是怎样打开的房门,他只知道,他进来以后就躺在了那个榻上,再也没有起来过。 南风走后,蓝祎又陷入了极度的痛苦当中,为情所困,这曾经是蓝祎多么不齿的一个字眼儿,可如今自己痴迷起来竟也是难以自拔。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当新的一天的太阳在云层后面冉冉升起的时候,大地出现了一丝光亮,可蓝祎的卧榻上仍旧是没有半点光芒,他就想在这黑暗里一直待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传来了南小二质疑的声响,接着是他慌乱地奔进绸缎庄的开门撞击声,接着是一阵接着一阵的尖叫,当一连串儿的声响过后,南小二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因为他发现,绸缎庄里一切都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丢失的痕迹。 惊魂甫定的南小二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将门口儿那个帘子挑开,当看到椅子上的蓝祎的时候先是哎呀一声叫了出来,这已经是他进来以后的不知道第多少次尖叫了,蓝祎本能第皱了皱眉头。或许是发现了榻上的那个人是他的掌柜的,南小二才走到了蓝祎的跟前,“掌柜的,你怎么来这么早?” “掌柜的,这外面儿的门都没有太关好,以后要是再来这么早得话可千万不能大意了。这外面儿街道上冷清着呢,你说这一不留神进来坏人可怎么办?” “掌柜的,不是我说,你要是觉得我来得晚尽可以吩咐我早来一些的,你自己来这么早叫我怎么好意思?更何况这外面儿的天儿还不好。” “掌柜的……”南小二立在蓝祎的面前絮叨个没完没了,忘我的抱怨竟然忽略了蓝祎一直没有反应,或许是自己要说得都说完了,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异常,南小二试探第蹲了下去再蓝祎的耳旁轻声呼唤道,“掌柜的……掌柜的,掌柜的?掌柜的!掌柜的!”当南小二的手摸向蓝祎的额头的时候他才发现,那里的温度已经烫手,再去摸蓝祎的身体,那个蜷缩在软榻上的掌柜的已经浑身发抖。 南小二吓得几乎要哭了出来,他一面给蓝祎身上盖上了薄薄的被子,一面又跑出去打了一盆凉水,缴好了毛巾,笨手笨脚地将它敷在了蓝祎的头上,当一切都停当之后才发现蓝祎根本没有任何的好转反而发抖得更加厉害的时候,南小二才猛然想起来他现在最应该做得应该去找个郎中。 于是,南小二一路焦急地奔向了医馆…… 蓝祎病了,当一夜的淋雨再加上心力交瘁导致的急火攻心而一病不起。一连三日,始终处在浑浑噩噩的昏迷当中,每每半夜醒来双眼迷离中总是在念叨着封遥的名字。当一双已经暗淡无神地双眼在听风阁当中四下搜寻始终不见那个日盼夜盼的人影儿的时候又黯然地闭上,之后又是长久地昏迷。这样的状态往复了几次,家人的心也在这样的往复中起伏不定。 小六子一直守候在听风阁当中,对这个少爷,他有着太多的感情。从小玩到大的玩伴,从小陪到大的家仆,对蓝祎有着太多的感情和牵挂,就连蓝祎开了兴隆绸缎庄找了南小二当伙计这件事,小六子都耿耿于怀了好久,还暗地里跟府上的帐房先生偷偷学算账,誓言早晚有一天要在生意上也和蓝祎寸步不离。 现在,小六子心心念念的主子病了,这怎能不叫他心急如焚?可忧心又能怎样?他也只能天天守在这里,照顾着蓝祎,祈祷着他能早日好起来。 当南小二磕磕绊绊地去了医馆把郎中找回来的时候,他立刻又跑去了府上,当时蓝宏大正在客厅悠闲地喝着早茶,柳月娥也在一旁伺候着,时不时地还趴在蓝宏大的耳边耳语一些什么,继而又很开心似的开怀大笑起来。当南小二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柳月娥是满脸的不悦,可当南小二说出来意之后,蓝宏大立刻丢下了茶具待人火速地去了绸缎庄将蓝祎抬回了府上。并且立刻请了京城最好的郎中来给蓝祎诊治。 当听说蓝祎只是因为急火攻心外加着凉的时候,蓝宏大悬着的心似乎可以稍稍放下了,可郎中又说,这着凉的病好治,这急火攻心的毛病还得心药来医。 蓝宏大沉默了,他只是默默地记下了郎中的吩咐,叫人去火速抓药回来,其余的,他也只能是一筹莫展。他早就知道了蓝祎去找青兰的事情,他也知道了蓝祎半夜闯出了府去,虽然知道的时候蓝祎已经不知了去向,可他不用多想也知道了他去了哪里,只是没想到蓝祎这孩子竟然如此的脆弱,这点打击就将他击倒。 蓝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他终究要去面对,有些问题终究要靠他自己去解决,虽然很多时候蓝宏大的内心也在深深地自责,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过是他当年的一个心胸狭窄,可当年的事情他现在又能如何?如果真的有机会找到那个丢失的女孩儿,他愿意尽自己的一份力量去弥补。 于蓝宏大而言,蓝祎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们之间有着无比至亲的血缘关系,可于感情而言,他们又表现出了世间父子少有的冷漠。当十几载的磕磕碰碰已经成为了习惯的时候,双方都已经适应了现在的彼此之间的距离,不去强求,不去苛责,只要不相互干涉,彼此相安无事就好。 这个听风阁还是上次蓝祎要去北境生病的时候蓝宏大来过一次的,现在再想起来,也是月余之前的事情了。看着屋子里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陈设,仿佛和青兰的如出一辙,只不过,这里不是陋室,可正因为如此,更显得屋内的寒酸。 蓝祎躺在病床上,脸色甚是惨白,眼眶也有些发青的迹象,还有几许微微的塌陷,额头上敷着白色的面巾。他似乎平静似的躺在那里,可偶尔梦中的惊动还在告诉人们,这个沉睡的年轻人身体并不舒服。 小六子已经起身将床头的地方让了出来,蓝宏大默默地坐了下去。蓝祎的一只手露在了外面,那是一双女人看了都要羡慕的手,可此刻在蓝宏大的心中不免有些心酸,他突然很想去牵这只手,好好的牵起,再也不想放下。就像曾经,当那个咿呀学与的孩童在奶娘的簇拥下在蓝宏大面前挥舞着小手,蓝宏大将他轻轻地揽在怀间,那小手儿就扑腾着在他的脸上身上胡乱地摸着,口中是那无人能听得懂的话语。 或许美好的东西总是那么稍纵即逝,那曾经生命中最为美好的东西也随着蓝祎的慢慢长大而悄然逝去。更当府中的不和谐的东西在他的内心逐渐的扩散的时候,那逝去的不仅仅是曾经的美好更有那与日俱增的仇恨。那个曾经天真无邪的同年蓝祎不见了,他选择了沉默,选择了包裹自己,选择了把自己和全家都隔离!这一隔离就是十几年! 蓝宏大突然觉得眼窝一热,他有些对不住眼前这个孩子,是他,是他的狠心,是他的狭隘,是他的背信弃义造就了一个女人悲剧的一生和一个孩子无辜的同年。不得不说,蓝祎怪癖的性格有他绝大部分的原因。 蓝宏大的手稍稍触碰到了蓝祎的肌肤,那个手指猛地一颤动,蓝宏大吓了一大跳,他即将要触碰的手指猛地缩了回来,待他仔细看清,发现蓝祎并没有要醒的意思,于是又大着胆子执着地去牵那个手,这次,没有任何的反抗,蓝宏大如愿以偿了。 蓝祎的手是那样的纤细,那样的柔软,如果不去看蓝祎的脸,恍惚间觉得牵得更像是一个女孩子的手。蓝宏大将那手攥在了自己肥大的掌心,多少年来,他也想给这个孩子应有的父爱,可每每,他的恻隐之心在面对蓝祎的虎视眈眈恶语相向的时候都败下阵来。他觉得蓝祎太叛逆,不配做他的孩子。可现在真正想来,到底是蓝祎不配做他蓝宏大的孩子还是他蓝宏大不配做他蓝祎的父亲? 这个问题蓝宏大不愿意给出答案,因为在一开始,这就是他不想承认的结局。 蓝宏大的掌心有些灼烧,那是来自蓝祎的体温,郎中说了,蓝祎的烧还没有退。蓝宏大一声叹息悄悄地抹了抹眼窝儿的热泪,他低声问道“催一下厨房,快些将药熬好。” “哎!”小六子一声应答转身就要离去,忽地蓝宏大叫住了他,因为着急声音有些大,他惊恐地看了看蓝祎,发现并没有惊醒他的时候才又压低了声音道,“算了,还是叫厨房慢慢熬吧。这药的药性只有慢慢熬了才会更好,是我太心急了,太心急了。”蓝宏大几乎是在喃喃自语,小六子一直立在一旁恭顺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四章 父女谈心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少爷这几日身子不舒服,你定要寸步不离,他一旦有什么异样,你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如果……如果月娥来瞧他……你……”蓝宏大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双眼直视着小六子,他看着他,他认真地点了点头,“老爷放心,我一定不会离开少爷半步!” 蓝宏大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道,“只要你把少爷照顾好,我不会亏待了你!” “老爷此话严重了,小六子从小跟在少爷的身边,不是为了老爷的不亏待,小六子是真心真意地愿意伺候少爷。只要老爷不把小六子赶出府,小六子对少爷就会寸步不离!”蓝宏大一句无心的话竟吓得小六子六神无主,他扑通一下跪了下去,不住地给蓝宏大磕头道。 蓝宏大稍有些烦躁地看了看小六子,他不仅皱了皱眉头道,“你这个样子干嘛?我要是不信任你还会对你说这些的吗?” “是,小六子记下了。” “记下了还不赶紧起来?”蓝宏大低吼了一声,小六子麻利地站起身来。 连绵的小雨已经下了多日还没有放晴的意思,白蒙蒙的大地早就被笼罩在一片雾霭当中,当蓝宏大起身走出听风阁的时候,他的心没有一点轻松的意思,或许当初查封了一品香的时候都没有此时这么沉重。 雨,已经叫蓝宏大厌烦透了,他不知道这样的天气还要持续多久,眼前的蓝府已经到处都充斥着发霉的迹象,就算是葱绿的植被也丝毫引不起他的任何好感,满心满眼满世界都是发霉一般的潮湿。 好汉不提当年勇,蓝宏大也不想回忆当年叱咤风云的蓝宏大,他只知道,现在的他很失败,失败的丈夫,失败的父亲,失败的经营者,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从脚底升腾了起来。 纸伞就竖在听风阁门口儿旁边,可蓝宏大不想打伞,他想叫这雨水浇一浇他的大脑。远处,蓝雪撑着花伞翩然地走来,就像这烟雨中走来的天使,是那样的明亮,那样的美丽,蓝宏大突然又觉得这雨的美好来了。 虽说柳月娥视蓝祎为眼中钉肉中刺,可蓝雪对蓝祎始终都是妹妹对哥哥的尊敬和崇拜,知道蓝祎生病,她又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蓝宏大能有蓝雪这样的女儿是他的幸运,也为他少得可怜的天伦之乐增砖添瓦。 蓝雪早就看到了蓝宏大,她快跑了几步就到了近前,看见父亲没有打伞,把自己头顶的伞高高举在了蓝宏大的头上道,“爹爹,下雨了怎么不打伞?” “这么点儿小雨算什么?”蓝宏大将伞推回了女儿的头上,油伞下那张天真的脸庞无邪可爱。“那也不要淋病了才好。”蓝雪还要坚持,可蓝宏大的一双手已将那油伞牢牢地固定在了蓝雪的头上。 “爹爹,我是来看看哥哥的,他……怎么样了?”蓝雪问。 蓝宏大自己也很奇怪,他明明看到过蓝雪和蓝祎撒娇的情景,可在他面前,蓝雪却懂事的像个大孩子。对他这个父亲更是礼貌有加,可在心里,蓝宏大不希望蓝雪是这样一个孩子,他也不希望自己是这样一个被人尊敬的父亲。他更渴望蓝雪撒着娇,挎着他的胳膊跟他耍耍赖,哪怕只是那么一会儿都好。可每次,蓝雪的教养都浇他有所失望,没有一次例外。 这教养在蓝宏大的心里就是一种距离,是极力想要缩短却始终不见成效的距离。 “他……郎中已经瞧过了,只是淋了雨而已,现在还在睡着。”蓝宏大道。 “哦……那我……还是再找个时间来看哥哥吧。”蓝雪略有失望的想要离开。 蓝宏大看着犯难的蓝雪道,“这个天气虽然不怎么样,可也算是凉快,你要是没什么事,可不可以陪着为父走一走啊?” 蓝雪像是没有听懂蓝宏大的话一样呆呆地立在那里,那双清澈的眼睛中绽放出被惊吓的光芒,她没有想到,父亲还有需要她陪伴的时候?所以,蓝雪一时惊慌无措。 蓝宏大看着她无奈一笑道,“怎么?爹爹还是狮子老虎能吃了你不成?”蓝雪浅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不是,那就陪着爹爹走一走。”蓝宏大已经迈步走在了前面,蓝雪则顺从地跟在了后面。 蓝府的确是一个奇怪的存在,像这样父女一前一后或许在别的府中在正常不过的现象在这里却成了一道奇景儿,每每有下人从父女儿人的身旁经过都不由地发出了惊悚而好奇的目光,这样的目光又在蓝宏大的不怒自威下迅速暗淡了下去,之后他们纷纷逃离,悄然地将这个消息在府中四处传扬,听到的人无不感到惊诧不已。 蓝雪觉得这样的目光叫她有些尴尬,可蓝宏大则完全的不予理会,别人看别人的,他走他的。他是这个府上的老爷,他习惯了别人的注目。 父女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很多时候都是蓝宏大在感叹最近的天气异常,在感叹要不是这个天气或许蓝祎就不会生病,蓝雪在后面跟着,蓝宏大每抱怨一句,她就乖巧地应答一声,从不多说一句,也不会少说一言。 父女俩头顶上都没有了纸伞,每个人的发丝都笼罩了一层雨状的绒布,在那青丝华发间滚动,矜持不住的又摔落了下来,落在绸缎的纱衣上,将肩头的地方打湿了一片。 在蓝府的一处假山前,蓝宏大停住了脚步,他看着假山上的亭子道,“怎么样?陪爹上去吗?” 蓝雪抬眼看了看,这个地方是她小时候最喜欢来的地方,那层叠的石头,那崎岖的小路还有那上面种的可以结出能吃的果子的小树都是吸引她的地方。如今,已经好久没有了曾经的兴趣,没想到今天父亲竟然提起了这个地方,她自然是没有拒绝的理由的,于是抿着嘴儿立刻双手搀扶住了蓝宏大,随着他的步伐走向了那个亭子。 亭子并不是很高,这还是当初建蓝府的时候蓝宏大特意交代的将建造房屋挖出来的土堆到了这里,时间长了,土越来越多,假山也就越来越高,后来就在上面安放了从各处搜寻来的奇异的石头,各色的果树,如今这里俨然已经成了蓝府的一处别致的景色。 假山虽然不高,可在蓝府可是最高的了,站在假山上的凉亭里,蓝府的一切都尽收眼底。蓝宏大俯瞰着这个他一手打下的江山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他双手叉腰道,“雪儿,还记得你小的时候在这里玩儿,一次摔破了膝盖,你娘当初对我是好一顿的埋怨吗?”蓝宏大看着蓝雪问道,蓝雪偏着脑袋想了想摇了摇头,“爹说得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雪儿想不起来。” “是啊,是想不起来啊!一晃都这么多年了,那个时候的你才刚刚学会了走路,现在你都这么大了啊!要知道,这里,二十年前可还是只有一个小茅草屋。我还有你的爷爷奶奶就在这里生活。那个时候我每天想着的都是什么时候能吃上一顿好饭,什么时候能盖上好房子,甚至想什么时候能讨到一房婆娘!”蓝宏大说着哈哈大笑乐起来,蓝雪在一旁也不禁掩面而笑道,“蓝府的今天都是爹爹的功劳。” 蓝宏大瞥了一眼蓝雪像是无意地问道,“你觉得爹爹对府上有功?” 蓝雪一惊,像是不明白蓝宏大再说什么话似的道,“当然,雪儿一直觉得爹爹是蓝府的大功臣,蓝府的一切都是爹爹一首创造的。娘也经常告诉我,爹很不容易,叫我多孝顺爹呢。”蓝雪小脸儿有些微红,她不擅长阿谀奉承,这一点和蓝祎真实如出一辙,好多时候蓝宏大都想不明白,像蓝祎那么笨嘴拙腮也就罢了,因为那青兰也从不是一个什么能说甜言蜜语的主儿,可那柳月娥可是靠着一张嘴把他哄得这么开心,怎么蓝雪一点儿没有得到她娘的真传呢?想来想去,或许是他蓝宏大的倔强太过强硬了,要不然怎么两个孩子都一个性格呢? 不过,今天蓝雪难得说上这么一句恭维的话,蓝宏大不无开心地追问道,“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当然!“蓝雪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爹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的吗?”蓝宏大问,蓝雪想了想摇了摇头。蓝宏大旋即一笑,“我女儿对我不诚实!” “爹,女儿说得是……真心话……”蓝雪的笑容消失了,她双手揉搓着衣衫的一角儿道。 “你很怕我吗?”蓝宏大问。 蓝雪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说说,爹爹哪里值得你害怕的?”蓝宏大不依不饶。 “说不上来,只是雪儿心中存着对爹爹的敬仰!”蓝雪耀着嘴唇道。 “敬仰?你又在欺我了!要是我真能有如雪儿说得那么好,为什么你哥哥会那么恨我?又为什么会有人终身都不肯原谅我呢?”蓝宏大惆怅着叹息,蓝雪望着他,她看到了他的视线正穿过高高低低的屋脊,瞟向了府邸的最后方,那里是蓝府的禁忌,也是蓝宏大的禁忌,虽然蓝雪心中对那个地方存在着无数的好奇,可也未敢一次越雷池半步。 那里厌恶迷茫,那里暗淡绰约,那里又在每个人的心中分外地清晰。 第一百二十五章 匆匆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俗话说,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在蓝祎病重的三天后,心里总是隐约感到有些什么事情要发生的封遥终于在逼问南小二的情况下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心急如焚的封遥二话不说就赶到了蓝府,出奇的,她很顺利地就来到了听风阁,第一次,她来到了蓝祎的住处。 蓝祎已经不再昏迷,虽然身体还不似从前那般可毕竟身体上的病痛已经好去了大半,为了迎接封遥这突如其来的探望,他特意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衫,找了一个自己认为还算是比较帅气的姿势靠在了床头。 封遥的雷厉风行总是超过蓝祎的想像,他的形象工程还没有做完,封遥就已经出现在了门口,蓝祎故意露出了一副淡定的微笑,那嘴角儿因为多日的病痛而出现的干烈在嘴唇微扯的时候有些疼痛,他皱了皱眉头,却始终是笑着的。 看着这样的蓝祎,封遥没有笑得出来的心情。尽管这已经是整理过后的蓝祎,可那多日病痛导致的衰败的神情还是那么的触目惊心,当封遥看上第一眼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开始疼了起来。 消瘦的脸颊,塌陷的眼窝,原本还算合体的中衣此刻显得有些肥大,在还没来得及完全整理好的胸口,那里面透出的是带着明显锁骨的肌肤。 封遥就那样远远地站着,她似乎已经不敢走近蓝祎,唯恐走得更近,看得更清。 封遥不是傻瓜,她虽然还不完全知道实际情况,但她似乎已经隐隐地了解了蓝祎的苦衷。这么多日他在她面前强颜欢笑,她配合着他做出没心没肺的样子,可在封遥的心里,何尝有过真正的欢愉? 蓝祎在努力地隐瞒,封遥在极力地配合,虽然辛苦,但彼此都没有任何的怨言,他们宁愿被这样的欺骗所麻痹,幻想着有一天欺骗能够变成真实的诺言。可当现实穿透虚幻的外衣露出它狰狞的真实面目的时候,所有强装淡定的外表再也包裹不住一颗凌乱的心。 原来,陷入爱情的人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不堪一击! 封遥觉得眼窝有些发热,脸颊上有什么东西悄然划过,晶莹的泪珠落在了粉色的绣鞋上,绽放出了更加深沉的颜色,开出一朵绚烂的花来。 “傻瓜!站在那里干嘛?”蓝祎在床上看着封遥,他朝她招手,封遥迈着缓慢的步伐向前。,一步一步地走向蓝祎,蓝祎就那样看着封遥,那笑容始终挂在嘴边,可他心里知道,他此刻是有多么的痛。 走近了,封遥就看得更清了,那脸不再似从前那般俊俏,那笑不再似从前那般甘甜。封遥的心猛烈地一颤,难道这就是相爱的人在一起的结果吗?如果是,她宁愿选择放弃! “你怎么来了?”蓝祎努力地向里挪动了一下身体,在床边给封遥留了一个很大的位置。 封遥看着他没有说话。 “干嘛这个表情?我又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被雨淋着了,郎中都来过了,一点儿事儿都没有。”蓝祎倾斜着身子总算是拉扯到了封遥的袖口儿,将她拉到了床边。那双拉着的手就再也不想放开,不顾小六子就在一旁。 他脸瘦得似乎比方才看到的更加严重,明亮的眼睛里也是布满了红色的血丝,湿润的嘴唇全部干裂现出了白皮……封遥的泪再也不是一滴一滴地滑落,而是瞬间溃堤千里。 “你这个丫头怎么了?都跟你说我没事了,过两天我还想着去找你呢!”蓝祎伸手去擦拭封遥脸上的泪,可越擦越多。 “本来就长得那么难看,这么一哭就更难看了。”蓝祎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他顾不上许多,献上了自己的袖口为封遥擦拭。 封遥摇了摇头,她避开蓝祎的手,双手轻轻地环住他的腰,将一颗头深深地埋在了他瘦弱的胸膛。蓝祎恍惚地怔了一怔,或许对于他来讲,幸福来得太突然,他还没有准备好。可瞬间,他张开了自己的双臂,和怀中的那个女孩子紧紧地抱在了一起。第一次,他们之间如此的亲近,亲近的能够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立在一旁的小六子看到眼前的一幕慌忙地低头撤了出去,听风阁中只剩下封遥和蓝祎。封遥的发丝在蓝祎的指尖轻轻穿梭,那发间飘着独属于封遥的香味,那鼻翼中充斥着叫蓝祎眷恋的气息。如果时间能够静止,又何尝不是一种美好? 少有的清风在这明媚的早晨透过半开的窗棂吹了进来,撩拨着两个相爱的人的心弦,那轻舞的纱衣,那飘动的发丝,还有那岁月静好的模样。 “你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平常想抱抱你都不叫?这次主动投怀送抱了这么久?”良久,蓝祎那带着尖酸刻薄的熟悉的语气在封遥的耳边响起,暖暖的风吹进了她的耳朵里,痒痒的,却也舒服极了。封遥没有立刻对蓝祎发起攻击,她只是更紧地搂着蓝祎,此刻的她不想说话,只想这么抱着她,他的怀抱就是她的一切。 “好吧,想抱你就抱吧!不过这么抱着是不是太辛苦了?我们要不要躺下?”蓝祎狡黠地一笑,封遥一下子把他推到了一边,因为用力过猛,蓝祎的脑袋撞到了床边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封遥看着蓝祎皱褶眉头摸着后脑勺儿,“你要谋杀亲夫吗?” 泪,无声地从封遥的脸上滚滚而落。 “怎么又哭了?我没事的,我一点儿事儿都没有的,刚才事逗你的,你看,我这什么事儿逗没有。”蓝祎慌乱地解释,封遥勉强止住了眼泪,她哽咽着问道,“很辛苦吗?” “什么?”蓝祎美理解封遥的意思,他惊诧地看着她。 “很辛苦吗?”封遥抽泣着问道。 “能不辛苦吗?你也不想想,我都几天没有见到你了?我在这儿躺着哪儿去不了,你又不来。你也看到了,我这听风阁里就小六子那么一个人,连个女的都没有,每天睁眼闭眼都事他,都要辛苦死了!这样好不好?你要是心疼我辛苦,就赶紧搬过来?我们一起就不辛苦了!”蓝祎脸上绽放着进门以来最阳光的微笑,仿佛那惨白的脸上都有了血色。封遥相信,此刻的他是认真的。只是封遥不能被他这甜言蜜语所迷惑,她知道,他们的将来不完全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他们中间横亘着她还不完全了解的阻隔,虽不清楚,但却不容忽视,否则,曾经都做出过逃婚这类叛逆事情的蓝祎不会如此的备受折磨。 封遥一双眼睛看着蓝祎,嘴角儿现出甜甜的带着苦涩的笑意,那眼神始终不舍离开蓝祎一秒,生怕这次错过了,就没有了下此的机会。 “干嘛又这个眼神看我?”看着封遥的失神蓝祎有些泄气,他小孩子一样噘起了嘴巴。 “怎么?还没有吃饭?”封遥看了看床边的柜子上放着的丝毫未动的米粥皱了皱眉头。 “你不来当然没有胃口啊……不过,现在你来了,啊……”就这么一句话,蓝祎的脸上就雨过天晴,他小孩子一样张开了嘴巴。 封遥摇了摇头,无奈端起了手边的粥碗,轻轻搅动了两下,一勺一勺地喂给了蓝祎。 “很多年了,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了。”蓝祎一边吃着一边道。 “你还好意思说,你又不是小孩子,谁还喂你吃饭啊?”封遥被蓝祎这样稚气的话给逗笑了,红唇不禁一抿道。 “小孩子的时候也没有啊!”蓝祎执拗地梗起了脖子。 “那你就乖乖地吃,像你这么不听话的,哪有人愿意喂你?”又是一勺塞进了蓝祎的口中,可能盛得有点儿多,蓝祎差点儿被呛道,他慌忙地向后仰着头,唯恐这粥从口中滑落。封遥赶紧在蓝祎的后背上轻轻地抚摸并佯装生气地质问道,“看你还敢不敢不听话了?” “那我乖乖的,你愿意一直这样喂我吗?”吃了个囫囵的蓝祎在封遥的耳边轻轻地耳语,封遥淡淡地一笑,她想像着那样美好的画面,却也不语。 “愿意不愿意?”蓝祎执着地将头偏在了一边,躲过了封遥手中的粥勺儿。 “你快点吃了。”封遥看准时机,又一勺塞进了他的嘴里,蓝祎瞪了瞪眼睛还是乖乖地喝了下去。 幸福的时光总是那么的短暂,叫两个相爱的人忘记了隐藏在心里的悲伤,分别还是在不经意间来到了两个人的面前,封遥该走了,纵使蓝祎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可他也还是没有办法。两个人再见了一次又一次,话别了一回又一回,要不是最后封遥狠心地离开,她不知道还要在这里纠缠多久。 这是封遥第二次来到了蓝府,当第一次离开的时候,她不知道,这辈子还是不是有机会踏足这里,可没想到,时间竟然隔得这么短,她还能轻而易举地蹬入这个门。小六子在一旁相送,明明来得时候天还有些云彩灰蒙蒙的,现在竟然出现了久违的太阳,虽然还是躲在云雾的后面,可那从缝隙当中射出来的光芒还是给人以希望之感。 第一百二十六章 晴天霹雳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小六子,你回去照顾你家少爷吧,我自己可以的。”当蓝府的大门就在眼前的时候,封遥停下了脚步对身边的小六子道,小六子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封遥笑着道,“这门就在这儿了,你还怕我走丢了不成?快些回去吧,你家少爷更需要你!” 小六子见封遥说得有道理,只好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快要走出府去的时候,封遥对小六子道,小六子有些为难,可眼看着府的大门都在眼前了,也就只好听了封遥的话回去了。望着小六子的背影儿,封遥有种莫名的哀伤,她叹息了一声随即向着大门走去。 不愧外面都传言,蓝府是这满京城少有的豪华府邸,许多人对这里艳羡不已,可来过两次的封遥却并不这么觉得。这里虽然奢华,可没有一丝温暖的人的气息,这里的一切都是冰冷的,不带任何的情感。这样的地方就算再奢华封遥也是不喜欢的,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似乎只有离开这里才能喘息顺畅。 就在封遥即将到达蓝府的大门的时候,没想到,大门却从外面豁然打开,外面赫然走来了外出归来的柳月娥!看来还真实冤家路窄。 的确,今天封遥能够这么容易地进到蓝府,就是因为蓝宏大和柳月娥都不在府上,府里的下人才这么痛快地放封遥进来。 本来一大早,柳月娥是出去上香的,按照一般的常理,上香之后的她还要在附近转一转,晌午的时候还要去她经常去的酒楼吃上一顿,吃饱喝足后要有兴致还会去附近的铺子里转悠几圈儿,有能看上眼儿的东西再买上那么一些,这才会姗姗归来。可没想到,今天,才刚刚晌午吃饭的时候她就回来了,还正好和封遥碰了个对面!立在一旁的下人早已面如土色,不知道如何交代。 柳月娥一眼就看到了封遥,封遥也看到了柳月娥,不但看到了她,还看到了她身后的蓝雪也是惊奇地失了华容月色。几个人就那样冷冷地注视着,封遥没有上前打招呼的意思,她愣了一会儿就要离开,岂料柳月娥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她轻蔑地看着封遥,眼神中发出仇恨的目光,迎着封遥离开的方向一步一步地逼近了她! 近了,那个女人浑身发出的浓烈的香氛气息叫封遥嗤之以鼻,她皱着眉头看着她。 “呦呵,我当是谁呢?怎么又是你啊?”柳月娥的腔调一听就很不友善,还没等封遥说什么,蓝雪一下子挎住了柳月娥的胳膊赶忙道,“娘,您不是累了吗?正好都到府上了,我们赶紧回房休息吧。”蓝雪一边说一边搀着柳月娥就往里拉,可柳月娥岂是一个蓝雪就能拉走的?她将手中的帕子轻轻地挡在了脸上,打量着封遥嘴里发出了啧啧的声音。 “怎么?这是来我们府上偷人来了吗?” “娘,你说什么呢?”蓝雪羞愧的脸色通红,她不好意思地看着封遥,朝封遥使了使眼色,叫她快些离开,可封遥偏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她看到柳月娥的样子的时候已经是七窍生烟,现在怎么能就这样离开?那绝对不是她萧封遥的作风!更何况,这个女人还这般的侮辱于她!于是,她一双眼睛朝着柳月娥虎视眈眈地盯着,双手不自觉地掐起了腰来,当即怒斥道,“你说什么呢?” “呦呵!啧啧啧!到底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做派还真是粗鄙不堪的!再看这模样儿……简直是粗鄙不堪。要不是我们家蓝祎太过天真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女子?” “柳月娥!你最好给我放尊重点儿,否则我对你不客气!”封遥的双全已经在腰间握紧,柳月娥故意装作惊讶的样子道,“呦呵!还不客气?那你又能怎样?打我?你可别忘了,这是在……”一句话还没说完,柳月娥只觉得半边脸上火辣辣地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灼烧了似的,再反应过来,原来封遥已经用尽了全神的力气在她的脸上扇出了一个五指山。 “呀!呀呀!你这个疯丫头!你竟然敢打我!来人啊!来人!你们都瞎了吗?就这么看着她欺负你们家的夫人吗?”柳月娥朝着一旁立着的下人使劲地呼喊,下人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被惊吓在一旁没有反应过来,蓝雪也是惊诧地步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有些幽怨的眼神看着封遥,当看到封遥眼中那足以喷火的架势后又颓然地败下了阵去。她赶忙扶着柳月娥,一边安抚一边拿着帕子盖在了那鲜红的手指印上。 “你们还愣着是吗?都不想在蓝府待了是吗?”柳月娥还在叫喊着,旁边的下人都知道封遥的身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听到柳月娥说不想在蓝府待了的时候还是害怕了,他们可不想因为封遥丢了自己的差事,于是几个下人试探着向封遥走来。 “你们谁敢过来?我可对你们也不客气!”封遥已经拉好了架势,下人们更加踟蹰起来。 “你们都是大男人,还怕她一个不成!去!去把府上所有的下人都叫来!我还不信了,今天收拾不了她一个!”柳月娥一把抢过了蓝雪手中的帕子自己盖在了脸上,此刻她已经露出了穷凶极恶的面孔。 蓝雪为难地看着封遥又看着自己的母亲,她艰难地对封遥说,“你还不快走?”没想到这么一句话却也给自己带来了祸事,柳月娥一个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口中咒骂道,“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你娘都被人打了你还替别人说话!”蓝雪捂着嘴巴,眼里泪汪汪的却也不敢掉下泪来。 一时间,蓝府的门前是热闹异常。 虽然没有人去找,可听到了吵闹声的下人还是来了,一群人围了过来,他们一步步逼近封遥,眼看着就要把她围住。 “这大白天的在门口儿吵吵闹闹是何体统?难道我们蓝府都这样没有规矩了吗?”说话的是蓝宏大,众人看到老爷回来了,也都松了一口气,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蓝宏大也就走到了中间。 蓝宏大也是外出办事刚刚回来。 “老爷!老爷,你可回来了!这个……这个野丫头,她……她竟然打我!”柳月娥一下子奔到了蓝宏大的近前,将那带着三个红指印的脸举到了蓝宏大的眼前。蓝宏大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柳月娥的脸,又用眼皮看了看理直气壮十分不服气的封遥。 “老爷都回来了,你们还在这儿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个野丫头给我抓起来!好好儿地打!”柳月娥破口大叫了起来。 下人们此刻似乎都找到了靠山,向前的不子不再迟疑,就当快靠近封遥的时候,只听到拉姆宏大到,“算了,你快走吧!” 众人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柳月娥更是惊悚地看着蓝宏大,“老爷,她……她打我!你竟然叫她……叫她走?”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你一个长辈何苦跟一个晚辈计较呢!回屋吧!”蓝宏大叹息地走到了前面,众人也是面面相觑,柳月娥站在地上直跳脚,可蓝宏大已经发话了她也没什么办法。 只见她恨恨地走到封遥的面前,双眼喷火似的盯着封遥,手依旧捂着自己的脸,一根手指头指着封遥道,“别以为你今天在我这里占到了便宜你就赢了,我现在可以忍下这一巴掌,可你这辈子也都别想进到我们蓝府来!” “呦呵?瞪着这么一双眼睛瞧着我做什么?难不成还觉得我在挑拨不成?小丫头,你就别做做我们蓝家少奶奶的美梦了,我告诉你吧,就算上次的提亲不成,你也不可能和蓝祎走到一起的!因为不同意你们在一起的人根本不是我们,你知道是谁吗?我告诉你吧,是蓝祎的母亲,亲生的母亲!现在知道蓝祎为什么不敢跟你提亲了吗?小丫头,不要太得意!”柳月娥扬了扬手中的帕子,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瞪了封遥一眼,转身走开了。 封遥站在那里瞬间失神,她瞬间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丢掉了最为骄傲的东西。虽然曾经她只是猜测,可当这样残酷的现实出现的时候,她还是被惊地猝不及防。蓝雪为难地看了看封遥,她低声道,“封遥姐,千万不要生气,我娘都是胡言乱语的。”蓝雪想要安慰封遥几句,可她也是个再也实在不过的姑娘,叫她撒谎的确有些为难。 “蓝雪,你也要吃里爬外吗?”远处传来了柳月娥恶狠狠的经告,蓝雪看了看封遥只好悻悻地离开。 围在一处的下人们似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爆炸性的新闻,原本他们对这个即将可能成为蓝府少奶奶的人还有几分客气,可当听到这样的话后,似乎都醒悟了刚才做错了什么一般,他们粗暴地将封遥赶了出去,随即重重地关上了大门! 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响,封遥被这巨响彻底地震惊,她失魂落魄地再看一眼那蓝府的大门,冰冷毫无生机,此刻,她明白了曾经一直迷惑的问题。 可明白了,真的好吗?封遥苦苦思考……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分手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七彩的阳光穿过层层的云雾一扫多日的阴霾,整个京城又重新在这样的阳光里焕发了生机。马行街,这是封遥第一次来到京城落脚的地方。她在这里度过了她最初的京城生活,即使现在离开也不过十几日的事情,这里的一切还都是原来熟悉的模样。 街道左侧卖烧饼的李大婶,给人剃头的全二叔,还有卖糖人儿的小狗子,卖贴纸的王大嫂子……当封遥重新出现在这条街道的时候,这些个人就像看到了久违的亲人,将封遥团团围住,嘘寒问暖的话没完,东拉西扯的情未了,好奇她家的猛然如日中天,想要说的话儿简直是说也说不完,要不是封遥说还要去见个人,估计这些个人能把封遥缠上个十天十夜也说不准。 好不容易离开了聚拢的人群,封遥沿着熟悉的小路一直向前,在马行街的尽头一侧的小路上,行人还是如当初那般的稀少,现在看来都应该说是冷清。时间是多么奇妙的东西,也就是这么几天的时间,这里的一切都未曾有过任何的改变,可她的生活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 封遥曾经扪心自问,如果知道来到京城会过这样的生活,是否还如当初那般离开村庄时候的欢天喜地?可惜,这个问题封遥想不明白,她知道,村庄有村庄的好,这里有这里的甜。如果说甜中终究还是带着苦涩,也是她愿意品尝的心酸。 眼前已经是那个低矮的简陋的房舍,几个月前的事情在头脑中却分外地清晰,没有一点模糊地记忆。曾经他们居住的房屋如今已经上了锁,看来主人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买主儿或者是租户。门楣上那儿少了莫回头的匾额,现在显得有些空空落落。不过那匾额留下的印痕依旧在,就像这里留在封遥心中的印痕,不会因为离开而彻底消失。 这里曾经因为莫回头而繁盛一时,如今,又因为莫回头的离开而又恢复了它往日的宁静。当多日的雨水悄然退去,这房屋的一脚儿已经长出了许多簇可爱的蘑菇来。封遥看着那几簇新生的植物,心中有几分别样的滋味。 当一双手在莫回头的的门板上来回地抚摸的时候,那指尖仿佛都流淌着说不清的清素。说真的,她不是一个很恋旧的人。当初听说要来京城,封遥是乐得几晚都没睡好,那个她住了十几年的家都未曾给过她任何的牵绊,没想到这仅住了几个月的陋室却能带给她这样与众不同的情感。 可如今,就这么一个只住了几个月的地方竟叫封遥如此的眷恋,到底是什么?是什么叫这里给了封遥如此多的牵绊? 再往前走一点,就是房子一侧的空地儿,因为地点偏僻,所以空着的地方多了起来,也就是在这里,开起了封遥和蓝祎的第一次的正式的见面。 封遥还记得,那时候还是春天,天气远没有现在这么热,心情也没有现在这般的复杂。外出游玩儿回来的封遥看到了在这里躲藏的蓝祎,鬼鬼祟祟的蓝祎叫封遥顿生了擒住的想法,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的缘分才悄悄地生根发芽。 只听了蓝祎一面之词的封遥竟对他产生了无可救药的信任,她搭救了他,他莫名其妙地住进了莫回头。虽然借口编造地很不通顺,可奇怪的是,一向严谨的萧拯竟然答应了下来。 现在想想,封遥觉得很是可笑,可笑过之后又不得不承认,这一切无外乎都是缘分! 曾经的封遥也想这么天真地用缘分哄骗自己一辈子,可当在蓝府看到了柳月娥,听到了她那阴阳怪气的话语,封遥明白了,不是蓝祎不想给她承诺,不是蓝祎不想和她结成百年好合,只是因为,家里的阻碍。曾经,封遥以为那是因为蓝宏大,可现在看来,竟是因为蓝祎那个很少提及,更没有见过面的母亲! 对蓝祎的母亲,封遥简直是一无所知,除了知道自己脖子上挂着的这个玉坠儿是她的以外,那个女人在她这里竟是完全的空白。封遥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们素未谋面,她却对她有这样的不喜欢?难道这莫非也是缘分? 多想是徒劳的,瞎想更是无意的,封遥深知这一点,所以,她不想去胡思乱想,可她不得不面对的事情就是,来自蓝祎家里的阻碍。这阻碍蓝祎没有办法去逾越,而她萧封遥更无从谈起去克服! 或许这就叫做有缘无份!固执的封遥想要去坚持,因为他们的坚持曾带来了一时的胜利,可现在,封遥想去放弃。不是因为对蓝祎的没有信心,只是莫名地,封遥觉得更加可怜的是蓝祎的母亲。 或许是从小没有母亲的缘故,封遥对母亲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和理解。她羡慕任何一个有母亲关爱的孩子,包括蓝祎,虽然没有见过蓝母,可就凭她是蓝祎的母亲,封遥就不想违背她的心意。 那个破壁残垣留下的遮挡物仍然存在,当时,身形硕大的蓝祎就蜷缩在那里,现在封遥看着它,想像着当时蓝祎的样子,脸上不禁挂上了微笑。 “怎么?这是在睹物思人吗?”身后,那个俊朗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封遥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只是此刻,她不敢回头,不敢去面对那张美得不能再美的脸。封遥在害怕也是在给自己暗下决心。 “干嘛背对着我?我有那么难看吗?”蓝祎已经从封遥的身后绕道了她的身前。他的神色已经完全恢复了从前,如果说还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比之前或许还会更清瘦一些,可神色上已经完全没有了病态。深邃的眼底泛着无尽的爱意,刁钻的脸上现出了少有的微笑,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放佛都绽放着晶莹的光芒。一袭淡蓝色的长衫是已经穿过了多次了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开来仍旧是惊叹地叫人感觉有如初见! “你来了。”封遥淡淡地道。 “你说说你,这么大好的天儿,你和我约会也不说去郊外,竟来到这么一个地方?”蓝祎看着封遥佯装抱怨。 “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吗?”封遥问. “怎么会不记得?这可是本大少爷出丑的地方!还是在你的面前!你知道吗?我现在特别不想来这儿,因为一来这儿我就想起了我那丢人的往事,想想就叫我觉得……”蓝祎故作矫揉造作,不往下说了。 “可我觉得那个时候的我们都很好……”封遥意味深长。 “你当然很好了,你可别忘了,我那个时候在干嘛?”蓝祎用袖口在封遥的脸庞扇了扇,觉得还是不能消暑,索性把封遥向旁边的阴凉地方拽了拽。 “本来就没有我白,再这么晒下去,可就更黑了!到时候,人家会说一个白面书生怎么娶了一个黑脸儿丑妇?”蓝祎故意拿封遥开着玩笑,这次,封遥没有回怼,反倒还笑了,“是啊,这么说来,我们还真不般配呢!” 封遥的慨叹叫蓝祎猛地一惊,他玩笑的神色立刻收敛,严肃地问道,“你说什么呢?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怪里怪气的?” “蓝祎,你相信缘分吗?”封遥问道。 “当然相信!我们难道不就是缘分的最好诠释吗?”蓝祎拉住了封遥的手,那双玉手在艳阳下却是出奇地冰凉。 “你这手怎么这么凉?”蓝祎吃惊地问。 “那你相信有缘无份吗?”封遥没有理会蓝祎接着问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蓝祎有些不高兴了起来,他的神色更加地难看。 “我想说,蓝祎,我们都只是凡人,不能更改上天的决定。” “所以呢?”蓝祎骗着脑袋问道。 “我们就是上天安排的有缘无份,所以我们注定要分开!”封遥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是那样的云淡风轻,可在她的心里已经是掀起了惊涛巨浪,她不想叫他看出她的不忍,所以,她的态度竟是那样的决绝。 蓝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直愣愣地看着封遥颤抖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怎么?我很好。我今天把你叫到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就是想告诉你,我们在这里相聚,也要在这里别离!蓝祎,我们不要在一起了,以后不要再找我了。”封遥扯开蓝祎的手就要离开,蓝祎岂能叫她这么不明不白地走开,他猛地抓住那只已经挣脱的手怒吼道,“你!告诉我理由!否则我不会放手!” 封遥看着蓝祎,她见过这个少年太多暴躁的样子,可没有一次如这次这般的认真!她笑了,她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颊,轻声道,“这是为人子女应尽的孝道!” 一句话,蓝祎彻底地被震惊,他拉着封遥的手无力地低垂了下去,他看着她,像是喃喃自语有气无力地问道,“你……不要听那个女人胡说……”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别人说什么我们就相信。可我们也不能叫生养我们的人心寒,你说对吗?”一切都再明了不过了,蓝祎知道,封遥知道了一切,也相信了一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分手不分开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偌大的蓝府根本藏不住任何细小的秘密,更何况是封遥给了柳月娥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么重大的事情,就算蓝祎卧在听风阁中,就算小六子对知道的事情三缄其口,可满府甚嚣尘上的议论还是叫蓝祎捕捉到了其中的重要信息。 当时的蓝祎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滋味,或许是开心,毕竟封遥做了他想做却不能做也不敢做的事情;或许是忐忑,因为这样或许他们在府上有多了一层牵绊和阻碍。可还没等蓝祎为这种事情苦恼的时候他才发现,这里面远比有他为这等小事更为苦恼的事情,那就是柳月娥对封遥说出了实情! 虽然府中只是传言,可蓝祎相信柳月娥是完全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躺在床上的蓝祎恨不得冲到柳月娥面前,给她再来一记耳光!可就在他冲动地想要迈出听风阁的门的时候他退缩了,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无法面对。那个女人的话虽然刁钻,可她说得是正确的。 今天,封遥突然叫人捎信给蓝祎叫他来这里的时候,蓝祎的心里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没想到,这预感还真的这么的准! “难道她说得不对吗?”封遥看着蓝祎,看着他明亮的双眸在不住地躲闪,他对她终究还是撒不了谎的,即便在心里已经暗示了自己千遍万遍,可当看向她那清澈的眼眸的时候,一切还都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对与不对难道就真得那么重要吗?”蓝祎像是在问封遥,更像是在问自己。看着满脸纠结的蓝祎,封遥笑了,她笑得是那样的无奈又是那样的痛心,她深沉地叹息了一声,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在了阴影儿的角落里。 沉默,良久的沉默,封遥没有给出回答,蓝祎也不再奢求封遥能够回答什么,他只是痴痴地问了一句,“我都没有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难道你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吗?” 封遥的心被猛烈地一揪。难道她就这么的愿意放弃吗?这是她萧封遥人生中第一次的情窦初开,这是她萧封遥人生中第一次对一个异性如此的欣赏,这也是她萧封遥人生中第一次觉得陷入其中不可自拔。他们之间从初见到相识相知相爱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那是在封遥的心中磨灭不掉的美好回忆,如果有可能,她怎会忍心将这本可以延续的美好中断?难道这样她自己就不会心痛吗? 可不放弃又能如何?看着他在这中间煎熬?还是看着他的母亲在这中间难过?就算他们坚持到了胜利,难道背叛了母亲的在一起能获得幸福吗? “放弃或许会痛苦一时,可不放弃……我怕我们会后悔一世!”一句话,蓝祎彻底地没有了话语。 马行街的太阳已经爬到了头顶,它就像一个被圈养了多年的困兽,终于得已解脱,所以它恣意地挥洒着它的能量,给大地带来了无尽的炙烤。蓝祎漠然地望着封遥,他的双手在隐隐的颤抖,他的内心在滴滴地落泪,他的脑袋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天旋地转,他的鼻孔似乎都要窒息。他觉得自己足够冷酷,足够坚强,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他就想像个孩子一样大哭一场! 蓝祎慢慢地靠近了封遥,他拉起了封遥的手,两只冰凉的手交织在一起,谁也不能给谁带来任何的温度。可就算是那样,蓝祎也不愿意松开,他轻轻地对封遥道,“你知道我娘为什么反对我们吗?” 封遥诧异地看着蓝祎,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蓝祎将她拉在了怀里,半抱着道,“其实,这里面还有你不知道的故事,我想将给你听,你愿意听吗?” 封遥无助地点了点头…… 郊外的一片小树林中,几只鸟儿扑棱棱地飞过,留下了一簇晃动的枝叶。树下是一片柔软的绿草,因为阴雨的浸润,现在的绿草格外的茂盛,就像一条厚厚的绿色毯子。蓝祎和封遥就在那毯子上面坐着,封遥的脑袋靠在了蓝祎的肩膀,她一声不吭,而蓝祎却滔滔不绝。他的话语低沉就像小溪的流水,滴滴滋润了封遥的心田。她随着他的讲述时而睁圆了双目,时而陷入了愤怒,时而湿润了眼眶,时而陷入了沉思,当蓝祎的百转千回的故事讲完,封遥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情感了。 她只觉得这个故事的情节太过曲折,曲折的仿佛都不像是真实世界中发生的事情。她一双眼睛盯着蓝祎,仿佛是在求证,他的这个故事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怎么?你难道不相信我?”蓝祎淡淡笑了笑,他虽是这样问的,可他一点也不质疑封遥的奇怪,当初他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也觉得荒诞离奇,可现在,他接受了这样的故事,因为在他的母亲那里,他几乎是得到了无声的求证。 “不用怀疑,这是真的!萧伯父……现在或许我应该叫他舅舅了,他是我娘的亲哥哥。”蓝祎淡淡一笑,他把封遥拉进自己的怀里道,“你可还是我的妹妹!” “这……” “其实刚刚知道的时候我也不相信……”蓝祎的脸贴在了封遥的发丝上,滑滑的香香的,他好像在这样的温柔乡里沉沦。有的时候他也在想,难道这样不行吗?不好吗? “那我爹知道吗?”封遥望着远处问。 “我想舅舅应该早就知道了……”蓝祎叹息了起来,封遥也似乎恍然大悟,她机灵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一双天真的眼睛盯着蓝祎,或许是她自己太过后知后觉,或许是她自己太过没心没肺。她早就应该知道,为什么父亲毫无征兆地离开了十几年的家非要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京城里来!或许在一开始他就不是为了什么把生意做大,也不是为了什么开阔眼界,而是他一直知道京城有他这么一个妹妹,所以他才不顾一切地赶来。 封遥又猛然地想起,就算在乡下的时候,爹爹每年也都有一段时间不知去向,或许就是来看京城的妹妹也不为所知。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在蓝祎的谎言如此拙劣的情况下,萧拯毫不分说地就收留了他!又或者,在莫回头重新开业的时候,为什么和萧拯仅有一面之缘的蓝宏大也出现在了现场,而且还时刻不离萧拯的左右!当初一切不觉得好奇的地方这么一串联,任凭谁都会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你早就知道了吗?”封遥问。蓝祎苦笑着摇了摇头,“哪里,只是比你知道的早了那么一些罢了。其实我一直不想告诉你这些,不想叫你生活在这些人的牵绊当中,舅舅这么多年一直隐瞒着你,也是不想叫你受到其中的牵连。” 一阵微风从树林中穿过,吹动了蓝祎散在后面的发丝,黑色青丝划过脸颊,刻画出了他愈加成熟的脸。 “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两个人一起分担会比一个人更痛苦吗?”封遥有些疼惜起蓝祎来,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更大。 “痛苦?这么多年我早都已经学会了麻木自己,怎么还会痛苦?”蓝祎苦涩一笑,他的手在封遥的脸上划过。 封遥现在只觉得心痛。 “现在我更愿意回到过去,虽然我对他们有着误解,有着恨意,可也好过现在的痛。”蓝祎有些沮丧,毕竟这些事情对他的感触更深。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样也好,现在我们都知道了,即便我们不能在一起,可我们还是一家人,你还是我的……哥哥。”封遥眨着顽皮的眼睛,蓝祎当即给了她一个凌厉的眼神,“我不只要当你的什么哥哥!我说过,给我时间,我会解决一切!” “如果解决不了呢?”封遥有些叹息,她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子。 “那我也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守候你一个人!”蓝祎很少这样的真挚,他更少许下这样的誓言。 “那样的你岂不是要孤独终老了?”封遥笑了笑,带着苦涩的笑叫蓝祎有些心酸,一颗晶莹的泪在眼眶滑落落到了封遥的脸上,晶莹剔透,甚是美丽。 蓝祎看得甚是出神,他慢慢地低下了头去,薄唇在那颗泪珠上轻轻地亲吻,泪珠碎裂带来了些许的咸色。封遥一动不动,她虽然心跳加速,她虽然面红耳赤,可她就是不想逃离。她太贪恋蓝祎的味道,为了这样的贪恋,她可以不顾及女儿的羞涩和自尊。渐渐的封遥闭起了双眼,她粉嫩的唇微微的突起,带着她的气息和温度,渐渐地凑到了蓝祎的嘴边。蓝祎的身体似乎都在颤抖,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放纵地迎合了上去…… 郊外的一切都是寂静的,毫无声息,没有任何事物去打断那份独属于蓝祎和封遥的美好! “我们还会在一起吗?”封遥恳切地看着蓝祎问道。 “我们一定会在一起!母亲说过,如果我能找到我那个失散的姐姐……”本来还带着幸福和希望的脸在说到这一刻的时候又陷入了冰冷。 如果……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如果,又是一个多么自欺欺人的如果…… 封遥没有说话,她不想打击蓝祎,也不想浇灭自己心中的那团烈火。这虽然是一个渺茫的希望,可毕竟对于二人来说,还算的上是希望,既然是希望,就有坚守的必要,就有实现的可能。蓝祎已经说过,如果解决不了,他会用一辈子守候她!封遥相信蓝祎的许诺,她的心中也悄悄给自己许下了同样的诺言! 如果今生不能结为夫妻,那就用一生去守候! 第一百二十九章 狭路相逢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悠悠千古事,几人记心间?情仇多艰险,谁言把旧欢? 自古多愁离别怨,念悠悠,今夕是何年? 滚滚的黄河水川流不息,多姿的开封城仍旧热闹非凡。东升的太阳照常升起,常来的鸟儿照常觅食。昨天和今天,今天和明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着,人们在这重复中逐渐的麻木起来。 世间多少事,人生多少愁,这些都需要你自己去慢慢的体会,细细的消化。没有人会在意你的落寞,更没有人会注意你的悲哀。当新的一天太阳照常升起,当新的一天月亮准时上班,一切都终将被烦躁的气息锁笼罩。 就像封遥和蓝祎,没有人会在意他们是不是还会在一起?没有人关心他们的心情到底有多忧伤!没有人会关心他们的明天是不是还会幸福?更没有人关注,他们的小小的不切实际的夙愿是否还有实现的可能,这样的烦恼只属于他们自己。 当太阳西沉,封遥和蓝祎在路口执手相看泪眼,只能无语凝噎的时候,封遥朝着蓝祎笑了笑,那笑中带着说不尽的苦涩,那笑中带着数不尽的悲伤。蓝祎没有笑,封遥的笑叫他的心更加的悲伤,可是他也不能哭,因为他不想叫她更加的难过。几滴晶莹的泪珠挂在腮间,那样的封遥的确有着几分楚楚动人的美丽,叫蓝祎看得出神,陷了进去,无法自拔。当那抹摇曳的倩影在他的视线中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的时候,泪水也模糊了蓝祎的视线。 他们约定,分手但不分开!这看似一则美丽的约定,可这美带着几许凄凉!叫人无力改变的凄凉!敢问上苍,何时才能将那个丢失的姐姐送回?敢问大地,何时能化解两人心中的悲伤? 是啊!这或许就是美好的遗憾,遗憾的无奈,无奈的悲凉!但愿……总能有那么梦想成真的一天! 最近的京城热闹事不少,凤雅斋的秦素素笑脸迎客绝对是其中顶顶有名的一件。那些个看惯了秦素素冷若冰霜容颜的看客们,无不为今生能够一睹秦素素笑脸而感到欣喜若狂。他们无不奔走相告,喜乐相传。更叫所有的老爷少爷们激动的是,秦素素竟然还可以蹬门去献艺!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事,满京城的人们都在为秦素素的这个举动而疯狂! 京城疯狂了,凤雅斋的生意可就火爆了!向来就对秦素素礼貌有加的老妈妈赵如是更是把秦素素捧在了掌心,什么燕窝银耳桂圆莲子人参的,但凡是什么好东西的都紧着往秦素素的房间里招呼,什么玲珑阁的珍珠玉露粉,莫回头的神仙养颜丸,但凡能对这脸蛋儿好的,赵如是更是不惜血本儿一个劲儿地往秦素素的房间里抬。秦素素也一改往日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一概照单全收! 不过为了表示对赵如是的感激,秦素素也是在凤雅斋中增加了自己表演的次数,不但如此, 京城高傲的冰美人竟退去了冰冷的容颜,换上了浅浅的盈笑,那眼角儿眉梢儿散发的勾魂神色,那举手投足间透露的令人骨酥魂销的妩媚,那指尖流淌的叫人三月不知肉味的玄音……仿若重生的秦素素给京城的达官显贵,富家子弟们绝对是眼前一新的感觉! 慕名而来的客人们仿佛潮水一般挤进了凤雅斋,叫这个开封老牌风花雪月场所焕发了从未有过的生机! 今天,是个大好的天气,难得的秦素素的心情也是大好,至少在伺候她的下人小红的眼里,她的兴致还是很高的。 今天,要去高老爷的家里给他老人家庆贺五十大寿,高老爷特地派人来请了秦素素。这原本早就是答应了的事情,所以,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一大早,秦素素就开始收拾起来。 “姑娘今天可真漂亮!”小红将一朵代表着喜庆的红花插在了秦素素的发髻上,那乌黑的瀑布上点缀着一点红,别提有多么的优雅别致。秦素素将那花用手扶了扶,看着镜子里的确容光焕发的自己,也是笑了笑。 秦素素身上穿的是高老爷府上送来的表示喜庆的裙衫,粉红色的瘦身短衫,粉红色的长裙,那领边儿袖口儿裙底用的尽是金丝银线绣着七彩的祥云,亦步亦趋间那祥云放佛都灵动了起来,仿佛秦素素刚从那天边下来。 这样的衣着换做平常,秦素素是说什么也不肯穿的。她虽说是在这风花雪月的场所,赚的就是取悦于人的银子,可她有她自己的原则,她卖的是自己的技艺,不是什么容颜,更不是什么肉体,她不需要靠这些外在的东西给自己赚什么头衔,更不需要别人的过多的赏识。她只是做她自己,虽然逼不得已,可也绝不在这样的环境中自甘堕落! 可现在,秦素素想开了许多,这么多日子,不是她真正的堕落了下去,只是她更加地看开了自己的生活。曾经的自己还做着有一天能够蹬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现在,梦醒了,一切也就都结束了。与其抱着那样不切实际的幻想,还不如高兴地开启自己新的一天。缘分这个东西她曾经珍惜过,真爱过,可到头来又能怎么样呢?当她一只脚踏进这凤雅斋的时候,或许那美好的生活对于她来说已经就是一场奢望了。 这么多年,她在自己编织的奢望中过着患得患失的日子,她在自己制定的道德规范中亦步亦趋地艰难前行命可到头来,她还是凤雅斋的头牌,人们提到她的时候总会在名字前面加上那个叫她羞辱的地点,这或许是她这辈子都无法磨灭的印记,嵌入到了骨子里,自己是抠不掉的了! 现在,她受够了,也就想开了。封遥说得对,杜师繁绝对不是她的真命天子,杜家也不是她秦素素的最终归宿。她也要有自己的生活了。 曾经以为忘记一个人会很难,可现在秦素素只想说,那要看你是不是真的想忘记,如果想,那一切都不是不可以!虽然心底还会有痛,可只要自己足够坚强,那点痛根本要不了性命。 很快,一切就都收拾停当,小红搀扶着秦素素走出了凤雅斋,赵如是更是亲自送出了门去。看着秦素素上了高府的轿子,这才放心地走了回去。 青石板的小路干净而又清净,秦素素就在这一上一下的轿子固有的颠簸中放空着自己。人是有灵魂的,可当一个人自愿地将自己的灵魂丢弃,那他剩下的也只有一副躯壳,他的一切行动都只是麻木的表演,没有任何的情感。秦素素现在就是在做这样的躯壳,她宁愿在别人的欢笑中表演,用那表面的欢愉麻痹自己的内心。 外面的天气很好,好的没有一丝云彩,小红一步一步紧跟着轿子的步伐,她的额角已经渗出了汗来,她只能拿着帕子在额头上那么一抹,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这轿夫落在了后面。秦素素这个人生性冷淡,小红是她来到凤雅斋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下人,按道理,两个人的关系应该好得很,只可惜,她们之间是个例外,冷淡的主子加上不会甜言蜜语的下人,两个人就这样也是在一起了许多年。 小红对于秦素素而言只是一个生活上的帮手,而秦素素对于小红而言,也只是自己伺候的一个主子。虽说秦素素性情高冷,可对下人并不坏,除了没有笑脸,没有额外的赏银,其他的方面还是不错的,当然这也是有比较而言。至于在小红心里,秦素素绝对算不上一个好主子。所以,她们之间只有主仆之分,没有朋友之谊。 或许是不愿太过张扬,或许是选择僻静的小路更容易赶路,所以,几经穿梭,轿子始终在小巷中来往,没有走出去过半分。虽说秦素素和小红在京城中住了这么多年,她们还第一次发现,京城中竟然还有这么偏僻的地方,偏僻的除了两边高高低低的墙垣,就是脚下的青石板,仿佛这里就是皇城的边缘一般。 颠簸中,高府似乎还没有个踪影,狭窄的小路上却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儿,两个抬轿子的轿夫不以为意,走在前面的一个轿夫朝着那个人高喊了一句,“前面的,让开。”岂料那人根本没有动弹的意思。 轿夫不知道那人是谁,可小红却已经吓得用帕子捂住了嘴巴,虽然说隔着一段距离,可曾经,他是凤雅斋的座上宾,曾经他是秦素素的贵客,为了他,秦素素多年不曾走出过凤雅斋,未了他,秦素素多年不改冷面的颜色。如今,多日不见,当他又重现出现在面前的时候,给人的不是久别重逢的喜悦,而是再次看到了小鬼的凄厉。小红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她捂着嘴巴的手已经有些颤抖,眼里全是惊诧的颜色,嗓子都似乎因为害怕而发不出了声音。那人,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 “我说,没看到这儿抬着轿子呢吗?让开!”前面的轿夫再次大喝了一声,可惜,要是想让开早就让开了,根本不会等到别人大喝,这一声显然是徒劳的。 第一百三十章 物是人非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站在小路中间的人眉毛一条,脸上也尽是不好惹的神色,关键是那一身看着就非富即贵的服装,还有那满脸不可一世的神色,挡路的人一副公子的模样,散在后面的头发半束了起来,一根发带在头顶上飘洒了下来,发带的中间是一颗硕大的紫红色的宝石,在这幽静的小路中都闪闪发着暗光,那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物件儿。公子手中一把团扇,上面绣着的是玉女图,虽是男子,几米之外胭脂水粉的味道也是扑面而来。 “我说,劳驾让一让,我们这轿子要过去!”越是走到了近前,轿夫的底气越不足。 挡路的男子将手中的团扇轻轻的在脸庞摇了摇,眼角儿发出了不可一世的嘲笑,清风将他那散落的头发还有发带吹起,飘飘然更现出了得意的神色。只见他用扇子一指前面的轿夫道,“轿子留下,你们给我滚开!” 轿夫一听大为诧异,本来就知道是来找茬儿的,可没想到竟是来劫轿子的。如果换做平时,还可以忍让一下,可今天是高老爷的五十大寿,这秦素素小姐可是寿礼上重要的一环,要是把这秦素素给弄丢了,这回去根高老爷肯定也是没法儿交差的不说,这不还叫满京城的人看高老爷的笑话了不是? “这位公子,我们这……这是都是和秦小姐说好了的,今儿要去给我们家老爷贺寿的,您就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我们多谢公子的大恩大德!”轿夫满脸的和气,拦路的人可绝对不好惹,他嘴巴里不知道吐出了什么东西猛地吐在了地上问道,“老爷?你们是哪门儿的哪个老爷啊?” “回公子,我们老爷姓高,高万丈高老爷!”轿夫唯唯诺诺地回答。 “高……高什么玩意儿?”公子皱着眉头问道。 “高万丈!” “我呸!我当是个什么高官儿富户呢!什么狗屁高万丈!别说本大爷不知道他是谁,你去打听打听,有谁知道这么一个杂碎的名儿的!你回去告诉你们那个什么老爷,这位姑娘叫爷给劫了,叫他找个别人儿去!”公子模样儿的人说着踱着不子就往前去。 “不是,公子,你大人大德,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您这样儿我们回去就没法儿交差了!”轿夫放下轿子拼命的求饶。 “怎么?我就离开京城这么几日,竟都没有人认识我了吗?回去告诉你们那个杂碎老爷,本公子姓杜,有什么事儿叫他来找我!今儿这轿子我是劫定了!”公子模样的人一个凌厉的眼神儿,轿夫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双腿直打哆嗦。 “我不为难你们,回去尽可以向你们家老爷告状。如果不想叫你们老爷的生日变成忌日就赶紧地给我滚开!”公子模样的人黑着一张面孔,气势无比的招摇。 两个轿夫早已看明白了眼前这位绝对不是好惹得主儿,更何况在这天子脚下,不知道走在这街上就碰到了什么高官显贵的,本以为走这小路可以避避风头,看来还是没躲过去。两个轿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溜烟儿地跑开了,其中一个远远地躲在一旁把风,另一个则飞一般地跑回府去报告去了。 小红在一旁已经是吓得双腿发抖,轿子里的秦素素倒是没有任何的波兰,她不吭一声地坐在那里,仿佛已经成了一座石人。当那个高傲的蛮横的声音在这僻静的巷子中响起的时候,她的内心就已经被这久远的音调给深深地牵绊了起来。那个声音曾经她那么的熟悉,那个身影曾经的她那么的朝思暮想,曾经的那个灵魂她那么的想走近……可如今,当梦醒十分,她感受到的是冰冷和孤寂。 古语有云,痴情女子负心汉,秦素素自己就是那个痴情的女子,还是一个所有人都看出她是在被玩弄的痴情女子,而他……就是那个负心汉。 秦素素很想叫自己波澜不惊,可心真的不听话的,它很尊崇自己真正的想法,所以,它在不住地颤抖,在佯装坚强。秦素素就那样听着外面那嚣张的对话,听着外面那叫她心碎的声音,当眼中终究没有流出泪水后,秦素素脸上掠过了淡淡的笑,她赢了,因为,再次看到他,她没有流泪! 巷子中很是安静,安静的那个人的脚步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他正一步一步一步医不地向着轿子走来,近了,近了,更近了,似乎透过轿帘底端的缝隙,秦素素都能看到那精致的短靴时隐时现。 小红在一旁紧张地盯着眼前的一切,她不敢发声,因为她对眼前这位恶魔的事迹早有耳闻,她只是一个下人,小姐又如何?钟沐儿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钟世威那可是名噪京城的大老爷,可那又怎样?他现在不还是这样出现在了京城? 杜公子朝着惊悚的小红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那嘴角儿的邪恶还没有收敛,口中悠悠地道,“怎么?这么几日不见,就把我给忘了?”那扇子的一边在小红的下巴上一挑,小红立刻将脸别到了一边,惊慌弯腰施了个礼道,“小红见过杜少爷。” “哎呦喂,难为你,还记得本少爷!不过本少爷今日出门匆忙并没有带银子,改日,改日本少爷一定重重有赏!”杜少爷爽朗的笑声在小巷中甚是嘹亮,回荡的声音更是层层叠叠久久不愿消散。 小红慌忙又是一礼道,“小红不敢!” “不敢就躲远点儿,我和你家小姐有话说!” 那嚣张的,狂妄的,不可一世的人,不是杜师繁还会有谁?那仗势欺人的派头,那狗仗人势的作风不是他杜师繁还有谁人?他就是京城中的一个恶魔,可就这样的一个人,曾经把个秦素素哄骗的团团转转,甚至还做着有朝一日成为杜家少奶奶的美梦! 杜师繁最近的确是消停了许多,至少京城的大街小巷,茶馆酒楼,花红柳巷曾经他最为痴迷的地方都少了他的踪影。凤雅斋,这个过去杜师繁几乎是每日必到的地方也是很久没有出现他的身影。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所谓何事,可满京城的人无不对这样的结果拍手称快。今天,能和秦素素在这里相遇的确是秦素素的不幸,杜师繁的偶然。要不是认出了跟在轿子旁边的小红,杜师繁也不知道这轿子里的人会是秦素素。 本来是旧情人相见,可想想最近自己耳朵里听到的各种关于凤雅斋关于秦素素的传言,杜师繁的心就恨得直痒痒。本想去问个究竟的,可碍于自己的身份,他忍了,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他们竟然能在这样的地方相遇! 当心中的无名之火熊熊燃烧,杜师繁的人面兽心再也掩藏不住,他决定不顾得罪任何人也要把秦素素的轿子拦下!他成功了,没想到当初不给任何人面子的秦素素竟然能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什么狗屁高老爷的府上去贺寿!这不仅仅是对秦素素自己的侮辱,杜师繁觉得更是对他的侮辱!对他过去眼光的侮辱! 所以,杜师繁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拦下了轿子。虽然,杜师繁在京城是臭名昭著的,可他的姑夫是谁可是满京城的人都无不知晓的,人们可以不给杜师繁的面子,可没有人不敢给冉林宗的面子。就连钟世威都死了女儿不也眼睁睁地看着杜师繁在京城中逍遥的吗?更何况是名不见经传的高老爷,鬼知道京城有多少个高老爷? 当杜师繁的目光离开了小红重新投到了那轿帘儿上的时候,那满眼的柔情蜜意已然换了颜色,那是愤恨的,幽怨的,痛苦的,带着几许纠结的矛盾的目光,他看着那轿帘儿,仿佛里面的那个人背叛了他一般,他凝视几许霍地一下子将轿帘儿挑开,里面那个冷若寒霜端坐的姑娘,正是他曾经的欢好! 她依旧是那么的美艳,甚至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要动人!眼前这个人他太过熟悉,可竟没有一次,他看到她如此的光彩照人!他送过她那么多华丽的裙衫,他送过她那么多绝美的首饰,他曾那么多次地央求她按照自己的意思打扮起来,可每次,她都浅笑着拒绝了! 可今天,当美若天仙的秦素素出现在杜师繁的面前的时候,他的眼里不完全是她的美艳,还有他的嫉妒,望眼欲穿的嫉妒,他一只邪恶的手伸向了秦素素的喉咙,一个锁喉将她制服在手中,他钻进了轿子,身后的轿帘随即合上,他坐在她的身旁,手上满是青筋,他恨恨地道,“好久不见,小娘子还真是俏过从前啊!”杜师繁满是愤怒地看着秦素素,看着她因为自己的用力而感到的呼吸困难,看到他因为自己的折磨而痛苦不言,他的心中竟有一种无名的喜悦。 “你……松开我……”秦素素一双手抓住了杜师繁的胳膊,用力用力用力地将他的魔爪从自己的喉咙处移开。 或许是自己的力气太大,或许是杜师繁心生怜悯,就那样的,一只手从秦素素的胸前滑落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残暴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轿子中是出奇的闷热,杜师繁狠狠地盯着秦素素,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轿子外面的小红在紧张地倾听着里面的声音,那满心满脑的紧张已经侵袭了她,叫她半步也动弹不得。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秦素素砖头看了一眼杜师繁,虽然只是那么一瞥,可秦素素立刻转过了头去,她害怕,害怕自己被压抑的情感决堤而出,害怕自己被包裹的内心此刻溃烂。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怎么?才短短数日,就将我们过去的恩情一笔勾销了?秦素素,我觉得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啊?”杜师繁冷嘲热讽的语气叫秦素素觉得分外的好笑,明明背信弃义的那个人是他,明明有始无终的是他,可现在,他倒成了无辜的一方,来这里兴师问罪了! 想到这里,秦素素不禁冷冷的一笑,“杜公子这句话问得真是好笑!不过我和杜公子也有同感,这才短短时日而已,难道杜公子就已经将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忘记的一干二净了吗?难不成这一段时间里,杜公子得了失忆症了吗?忘记了和钟家小姐的婚事?忘记了逃难离开的日子?忘记了攀附蓝家的下场?” 秦素素从来不这样直戳人的痛处,这也是杜师繁能够如此丧心病狂的原因,可现在,她毫不留情面的将杜师繁的过往都说了处来,虽然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虽然外面的人不一定听得清秦素素到底说了些什么,可在杜师繁的心里,这些都是不能说得秘密,尽管人尽皆知,可他宁愿掩耳盗铃,只要没人在他面前提起,他就可以当这些事情全没有发生! 如今,秦素素,一个卖艺的女子竟然这样无情地嘲讽他!这是他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的,刚刚放开的魔抓瞬间攥在了一处,那手被和手腕处的青筋清晰可见,那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怖。秦素素看着那穷凶极恶的表情,她没有退缩,她没有躲闪,她一双同样带着愤怒寒冷冰霜的眼神迎向杜师繁那喷火的目光,他们注定是冰与火的交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相遇,现在,是应该有个了断的时候了。 “秦素素!你知道,从来没有人敢对我这样说话!”像是在给秦素素最后的机会,杜师繁咬牙切齿道,双眉已经紧紧地皱成了一团。 “那是因为他们还有想活下去的心思,而对我而言,活着和死去没有什么分别,如果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活着比死更受折磨。”秦素素给了杜师繁一个轻蔑的眼神,她现在对他没有任何的忌惮,如果自己有那样的实力,她恨不得亲手了断了他的性命,可惜,她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她能做得,也只有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罢了。 本以为杜师繁听到这样的话会发怒,可没想到他的怒火却在此刻烟消云散,凶狠的神色换成了满面春风的笑容,仿佛就在那么一刹那间,他就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贪婪的眼中露出了邪恶的微笑,他攥紧的拳头忽地放松。 “你想死?”杜师繁捏住了秦素素的下颌强行将她的脸扭转了过来。 “你想置我于死地?”秦素素淡淡地道。 “本来我是有这个想法的,不过是你刚刚提醒了我,你想死,我偏不叫你死!我要看你生不如死!”杜师繁的奸淫的笑意挂满了脸上。 “那或许你要失望了,我不是想死,我只是不怕死!虽然活着更受折磨,那也不过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慢慢地从活着当中找到了从未体验过的快乐!”秦素素无情地一笑,杜师繁的牙齿都在打着哆嗦。 “这位爷,我今天是有约了的,人家高老爷出了大银子叫我去捧场的,我不能叫高老爷失望了。如果你只是想和我来叙叙旧的,那我奉劝杜公子还是大可不必了,不过你要是想在我秦素素身上花银子的话,那我在凤雅斋随时恭候杜公子的大架!不过,念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我还是提醒一下杜公子,现在的我今非昔比,这不光光是我的身价涨了,更重要的是我还很忙,你要真想和我约时间,估计要等到一个月以后了。”秦素素挑了挑轿帘儿,外面的小巷里空无一人,她又掀开了轿子侧面的帘子,小红正满是紧张的朝着这边张望,一张小脸儿已是惨白。 “你是我杜师繁的女人!没有我的允许你竟敢……” “我谢谢杜公子了,这样大言不惭的话也好意思说得出口!如果换做是过去,保不齐我还会怯怯欢喜一阵子。可现在……杜公子……物是人非,今非昔比了,我不在乎我是谁的女人,我只在乎谁给了我多少银子!” “哦?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我杜师繁自作多情了!这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我杜师繁在这寻花问柳上从来都不缺的是银子,我要敢说京城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杜师繁露出了邪恶的笑容,他的脸上重新现出了**的神色,一双眼睛看着秦素素,早就没有了往日的柔情。她现在在他的眼里就是一只温顺的羔羊,他此刻就是那只贪婪的恶狼,她的讥讽挑逗了他作为狼的本性,此刻他满心满脑想的都是要将这只羔羊吞到肚子里面。 杜师繁的一只手搂住了秦素素的肩,另一只手在秦素素的腰间环绕了过去,一张脸一点一点靠近秦素素那粉面桃花的容颜,那脸上的神色,那眼底的血丝,那面颊处的一点点黑斑就那样清晰地浮现在了秦素素的眼前,她扭头,她躲闪,她用力地挣扎,她拼命地呼喊,可外面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任何回音。 杜师繁的得意在此刻已经达到了顶点,他笑着,唇在她的脸上无情的落着。薄如蝉翼的纱衣在一双粗大有力的手下简直就如同纸片,转眼间就已经被撕扯得七零八落了起来。秦素素的肌肤就那样赫然地暴露了出来,肤如凝脂,色如雪,是那样的没有瑕疵。秦素素的拳头雨点般的在杜师繁的身上落下,可那力度简直就像给杜师繁挠痒痒一般,根本制止不了他的兽行。 猛地,秦素素的指甲在杜师繁的脸上划过,火辣辣的灼烧的感觉,杜师繁停下了兽行用手在脸上轻轻一抹,一道鲜红的血液就清晰地浮现在了眼前。 “臭娘们儿!你敢挠我!”那血更加地刺激了杜师繁的兽性,他抛却了最后一点的心慈手软,硕大的拳头在秦素素的身上脸上头上开起了花来。秦素素忘记了呼喊,忘记了疼痛,她只觉得这样的感觉叫她挣扎的内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大家说得都是对的,眼前的这个人没有一点仁慈,没有一点情感,过去,是她真真的瞎了眼!如果片刻之前她的心里还残留着一点情感,可随着这拳头那一抹淡淡的情感也彻底地消失了! 秦素素不再挣扎,因为她的每一次挣扎换来的是更加猛烈的拳头,她就那样无声息地毫无思想地忍受着眼前的一切。 轿子在猛烈地颠簸,小红在外面看得是心惊肉跳,可她的声音似乎被禁锢了一般,她满眼看到的都是绝望,她的泪在簌簌地流下,不知道是为自己的胆寒还是为秦素素的可悲,可她就是那样的哭了。不远处,那个躲在一旁的轿夫仍旧在仔细地观望,没有一丝上前帮忙的意思。 杜师繁的兽性已经发挥到了极致,他暴躁地开始撕扯自己的衣衫,仿佛那穿戴利落的长袍此刻成了禁锢他的枷锁,他越想扯开却越是不得!心中的怒火已经快要将他彻底地焚烧,他面红耳赤,双眼中都要喷出了火来。 猛地,杜师繁只觉得视线一亮,他怒目转头,原来轿帘儿已被人扯开,外面站着的是一位粗布粗衣的少年,那少年似乎也被眼前的情景羞红了脸颊,他愤怒地一喊,“杜师繁,你这个畜生!”随即一把将杜师繁从轿子当中揪了出去。 没有任何防备的,杜师繁就像一个球儿一样随着那只强有力的大手滚了出去,轿帘儿在秦素素的眼前落下。小红忽地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一下子钻进了轿子,她一眼看到了已经绝望了的秦素素,她满脸没有一丝的表情,身上的衣衫早已破旧不堪,可她就是那样一动不动地歪在那里,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小红手忙脚乱地想要将那些扯碎的衣衫重新整理好,可总是遮住了这里露了那里,盖上了这里,那里又露了出去。小红一边哭着一边抱着秦素素嘴里不住地呼唤着,“小姐,小姐,你倒是说句话啊……小姐……” 外面的氛围甚是紧张,杜师繁一头雾水地站在那里,当终于看清了叫住自己名字的少年的时候,他的嘴角儿忽地露出了奸诈的微笑,他看向那个怒目而视的少年,将身上的衣衫整理了一下,捋了捋脑后的头发,神情无比蔑视地道,“呦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姑姑家的看门狗啊!怎么?本少爷的事情你也想插手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相救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外面烈日当空,火辣辣的阳光照在仄仄的小巷中,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清净,这是京城之中少有的繁华,就连杜师繁都没有想到,原来京城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只不过,片刻之前他还觉得这是一方乐土,现在他却想要呼喊都没有了冲动。不是没有了力气,只是这样的一个地方,恐怕喊破喉咙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眼前的这个人他是认得的,确切的说也是有着某种渊源的。只可惜,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起,就彼此都没有给对方留下什么好感。本以为这样互相不顺眼的凑合下去,没想到今天竟然落在了他的手里。 仗着自己还是杜师繁,是杜月仙的侄子的身份,杜师繁给了那粗布衣衫少年一个白眼儿道,“呦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我告诉你,好狗不挡道,识相的话最好给我滚远点儿,少管本少爷的事儿!” “杜少爷,你这脑子好像不太好使,我记得义父好像对我说过,对你这样的败类,但凡看到你兴风作浪,我就有义不容辞收拾你的义务!” “冉安!你别蹬鼻子上脸!还义父?我姑父那事心疼你这个丧家之犬,给了你一条活路,怎么着?给了你一个冉姓,你还真以为你是冉家的血脉了吗?”杜师繁呲牙咧嘴的用收捂了捂脸上的伤疤,露出了一副不耐烦的神色。 少年看着杜师繁,那微微泛黑的脸上已经透露了几分仇意。 “冉安,我可告诉你,你千万别跟我这儿犯浑,别以为我姑父护着你我就怕你!你可别……别忘了,我姑姑可是向着我的……”看着冉安眼中透露的凶光,杜师繁竟出奇地在步步后退。 “我当然忘不了!可是我要是跟夫人说,你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竟做些伤风败俗的事情,不仅败坏了杜家的门风更叫冉家也跟着一道蒙羞,你觉得夫人会怎么想?”冉安嘴角儿挂着狡黠的微笑,他盯着杜师繁,对这个冉府的杜府的败类,他从来没有给过一丝一毫的尊重。对这样总是给冉老爷惹麻烦的主儿,冉安总有种想除之而后快的冲动。 “冉安!你别胡来啊!谁……谁调戏……调戏良家父女了?你也不看看轿子里是谁?她可是秦素素!秦素素你知道吗?她就是干这个的!本少爷现在也只不过是叫她多接了个活儿而已!你可别误会啊!千万别误会!别误会!”杜师繁已经被冉安逼迫到了墙壁上。要是换做别人,他或许还可以尝试着逃跑,可是冉安的功夫他可是见识过的,跑肯定是跑不过的,打就更别提了,不被他打得满地找牙还得多谢他有个姑父是冉安的义父呢。所以,现在的杜师繁就像被猫玩弄在鼓掌之中的老鼠,是跑也不是,躲也不是,只有站在那里双腿打颤的份儿了。 “秦素素?”冉安的眉毛一挑,他写着眼睛盯了盯那顶颓废的轿子,虽说他没有光顾过凤雅斋,可是秦素素的大名在京城当中似乎没有几个人是不知道的。他冉安对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好感,听杜师繁这么一说,他的满心愤怒似乎削减了不少,看着杜师繁的神色也不免缓和了许多。 “就是嘛!冉安,怎么说咱们俩也是有着关系的,你怎么也不能胳膊肘儿朝外拐不是?我这就是图一时的乐子,你要是不想叫我做,我走就是了,你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呢?再说了,往后我们在府上见面的日子还多得是,你为了一个这么个娘们儿和我闹掰了,这传扬出去,对你也不好不是?”杜师繁似乎看出了苗头,他趁机对冉安嘀咕道。 “快滚,以后别叫我瞧见!”冉安脸色一黑,杜师繁虽然不乐意听冉安这么训斥自己,可来日方长,他岂能吃这个眼前亏,听到冉安这么一说,忙不迭地跑开了。 小巷又恢复了往常得宁静,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轿子里面的秦素素木然地听着外面的一切,虽然没有尽然,可是已经听了个大概。她听到了自己在杜师繁心中真正的身份,她此刻全然了解了自己在杜师繁心中的真正的分量,泪水终究是挣脱了眼眶的束缚滑落了下来,那不是悲伤的泪,那泪中带着彻底解脱的喜悦,带着从未有过的心甘! 梦一场,终究是醒了,身体上虽然满是的疼痛,可秦素素却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她释然,她坦然,她感恩现在的一切还为时未晚!杜师繁是她懵懂少女心的一个终结,杜师繁,是她异想天开梦的一个惊醒。好在,一切还都为时未晚!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红已将轿帘扯下围在了秦素素的身上,杜师繁已经走远,小红这才搀扶着浑身是伤的秦素素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小女子秦素素多谢冉公子救命之恩!”秦素素一个弯腰行了一个庄重的大礼,冉安有些惊慌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慌忙伸出了手去,只是那手不敢触碰秦素素的身体,只是那样尴尬地在半空中晃动着,“姑娘不要这么客气,都是杜师繁不好,叫姑娘如此……”看着秦素素满是的狼狈,冉安突然觉得有种被杜师繁欺骗了的感觉,他恨恨地看着小巷杜师繁离开的方向,心里有些愧疚起来。 “大恩不言谢,冉公子的恩小女子来日必当报答。”秦素素起身,只是不敢抬头去看冉安,她知道自己现在狼狈的模样,在这个人的面前,她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尊严。更何况,他们只间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冉安的表情她也看得明明白白,他对她,本身就有着某种轻视。 “姑娘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冉安自认为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他仗义执言,路见不平敢于出手,可看着秦素素,他怀疑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就听了杜师繁那个人的一面之词,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他? 冉安的心开始自责了起来。 “多谢公子,小红,我们回去吧!”秦素素对身边的小红轻言道,主仆二人就要顺着来时的路折返。 “姑娘等一下!”冉安慌忙叫道。 “公子还有何吩咐?”秦素素依旧是低着头。 冉安看着秦素素那身明显有些滑稽的装扮,他想了一下,揭开自己背后背着的包裹,那里面有他随身换洗的衣衫,他捡了一件自认为还是不错的递到了秦素素的面前。“姑娘要是不嫌弃还是把这个穿上吧。” 秦素素瞟了一眼,那淡褐色的粗布衣衫在阳光下闪着暖人的光芒,她只是咧了咧嘴角儿笑了笑,嘴唇的动作拉扯着呗杜师繁打伤的伤口,疼,可秦素素此刻却越发地想笑,越是笑,那嘴角儿就越是的疼。 “多谢公子的好意,不必了。”秦素素已经万念俱灰,她没有接受冉安的好意。 “姑娘最好还是穿着吧……”看着轿帘儿下面还没有被遮住的狼狈,冉安坚持着,小红也在一旁暗暗地拉着秦素素。 “姑娘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可以穿过以后去送还给我就是了……或许……或许我也可以蹬门去取!” “怎得?公子不怕我那凤雅斋伤了公子的威名?”秦素素终于是抬起了眼睛,她那样直愣愣地盯着冉安,因为在刚才她就看出了他对自己的轻贱。 “姑娘……这是……这是什么话?我……”冉安涨红了双颊,秦素素的话一语中的说中了他。 “小姐……”小红暗暗地嘀咕了一下,她不想秦素素这么固执,毕竟,冉安是解救了她的。 “我对刚才对姑娘的误解表示歉意,还希望姑娘接受我的好意。”冉安执着地将自己的衣衫递到了秦素素的面前。 秦素素看着,盯着,忽地又笑了,她伸手接过了那衣衫道,“那我就多谢冉公子的好意了,来日,我一定亲自奉还。” 听秦素素这么一说,小红赶忙帮她将衣衫穿好,重新又整理了一番。退去了奢华的绣服,焕然一新的秦素素给人一种清新自然之感,那是邻家的女孩儿,那是街边玩耍的少女,脸上带着伤,眼中带着怨,虽然是在笑着,可那笑竟叫人看了是如此的心疼! 冉安就那样呆呆地看着,看着她们主仆二人道谢,看着她们主仆二人亦步亦趋地远离…… 冉安的心忽地有了某种触动,他似乎看到了隐藏在秦素素背后的悲伤。不是他怜香惜玉,只是多年前他也深有同感。那无助的眼神,那落寞的神色,那身不由己的悲哀,他曾经亲身经历。虽然已经过去了多年,可那种刻在心底里的痛始终不能消除,甚至连减淡一点都是一种奢望。 多少年了,冉安差点儿忘记了自己的苦痛,可当他看到秦素素,看到他那神色,埋藏在心底多年不敢轻易触碰的痛再次发作了起来……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公平,这个世界也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下贱,有的只是人们的身不由己…… 第一百三十三章 冉安 1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狭窄的小巷一下子恢复了宁静,一直躲在一旁的轿夫在看到了这样的结局之后忙不迭地回去报信了。冉安早就知道了他的存在,只是对于这样的人,他没有什么好说的,也没有说得必要。他现在要回府上去了,回到他别了半年有余的府上,他很想快点儿见到他的义父,上次通信说冉林宗的身体有些不舒服,不知道现在彻底好了没有?半年没见,不知道他老人家的身体如何?是胖了还是瘦了?还有他自己带回来的一些个消息,他也要忙不迭地跟义父做汇报。还有他的弟弟妹妹们,半年了,他们肯定也长高了不少。 冉安突然觉得自己的内心十分的迫切,他整理好衣衫快速地朝着他朝思暮想的地方奔去。 早两天之前,冉安就已经来信说近日要回来,所以府上早有准备,这冉安在府上一露面儿,门房儿的人就赶快地接过他背上的包袱,另外有人已经快速地飞奔去给冉林宗报信儿去了。 “义父身体可好了些?”冉安问道。 “回少爷,老爷身体硬朗的狠。就是前些日子天气闷热,有些中暑,现在已经全好了。”丁权一边陪着冉安一边道。 “这么久没见了,心中对义父还真是挂念得狠!”冉安一边步履匆匆一边道。 “老爷也时常念叨着少爷,这几日更是每日都到门上叮嘱,更是叫厨房备下了少爷爱吃的菜,就等着少爷回来了。”丁权也是满脸的笑容,可脚下的确有些跟不上冉安的步伐。 “权叔,这儿的路我又不是不熟,您老还有您要忙的事情,就不用陪我了。等我向义父问了好,我再去看望权叔。”冉安贴心地道。丁权微微点了点头,“那少爷慢走。”丁权退下了,冉安更加放开了步伐,他几乎是小跑着离开的。 冉安一进门儿,冉林宗就接到了消息,高兴的他一下子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会儿整理整理衣领儿,一会儿拾掇拾掇袖口,再一会儿在拢一拢头发,那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就连伺候他的福子都不禁嗤笑起来,“老爷,你这是真的想念安公子了。” “怎么会不想啊?”冉林宗眼巴巴地望着窗外,那长长的回廊上还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儿。 “这都这么一会儿了怎么还没来?”冉林宗有些失望地看着那空空的回廊。 “老爷,这少爷刚回来,肯定少不了和一些人寒暄,自然是慢了些,您还是稍安勿躁,少爷肯定第一时间会赶到您这里来的。”福子嘴里笑着安慰道。 “是啊!这孩子就是仁义,见到谁都是尊敬有加的,那门上的人就够他应付一阵的了。”嘴上虽这么说着,可冉林宗还是不时地搓着双手向外瞧。猛地,那回廊的尽头儿出现了一个飞奔的身影儿,那身影儿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直到那挺拔的身姿在冉林宗的面前出现的时候,他才真真地踏实了下来,是他的义子回来了! 冉安望着冉林宗,满脸都是笑意,那明显比走得时候黑了不知道几倍的脸上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他好像瘦了一些,不过又好像是结实了一些,没等冉林宗开口,冉安一个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叩拜大礼,“义父,孩儿回来了!” “快起来,快起来,这又不是什么大日子,何需行此大礼?”冉林宗上前双手搀扶起了冉安,欣慰地将冉安又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个遍,口中喃喃自语道,“瘦了,确实是瘦了。” “这么多日不见,爹爹也清瘦了许多。”冉安有些激动。 “少爷,您不知道,这么多日,老爷整日地念叨着您,夜里都睡不怎么踏实的,现在您回来了,老爷肯定可以睡个好觉了。”福子一边忙着端茶倒水一边道。 “义父……”冉安有些激动,眼眶中闪现了晶莹的泪花。 “多嘴。”冉林宗白了福子一眼,福子赶忙吐了吐舌头。 “义父,您坐!”冉安搀扶着冉林宗坐了下去,父子之间竟有种久未谋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的微妙的尴尬。倒是福子仍旧不顾冉林宗的颜色道,“少爷,您晌午可有口福了,老爷叫厨子老早就准备了芦花鸡,养得都肥肥了。” 冉林宗这回没有白眼儿,脸上挂着笑看着冉安,“这一路可是顺利?” “回义父,一切都好。孩儿这次走了十来个地方,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的掌握。这一路下来,孩儿还了解了不一样的风土人情,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这个先不急,你这一路风尘,还是好好歇息歇息,生意上的事情不忙。福子说得对,那芦花鸡早就肥了,厨房估计已经炖上了,你吃饱喝足好好歇息以后再来跟我说生意上的事儿也不迟。”冉林宗摆了摆手,冉安无不激动地看着他,那清瘦的面庞中带着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慈祥,那飘冉的胡须一丝不乱地垂在胸前,矍铄的双眼仍是炯炯有神,那健朗的体态看不出任何这个年纪的样子。 这一切都叫冉安心安,也叫他欣慰,他的义父还事一如从前。 在冉林宗的眼里,冉安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这份特殊的渊源从他们见面的第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从此再也没有过中断。冉林宗在看人的眼光上面很是自信,甚至说有些自负。可他的自负是有他的资本的,至少在冉安身上,他的成长没有叫他有过一丝一毫的失望。 记得那还是十年前,冉林宗外出办事,一日路过了一地,因为天色已晚,只想在当地找一个客栈留宿,可冉林宗在村子里转悠了大半晌都没有发现有一家亮着光的,正当他硬着头头皮想要在外面露宿一个晚上的时候,一户人家里透出来的微弱的光芒给了冉林宗希望,他牵着马匹走到了那个代表着希望的光亮的房门前。 院子很是破败,借着微弱的灯光也看不到大门在哪里,冉林宗只好将马匹牵到了房门前,伸手轻轻敲门,半晌里面嘎吱一声,露出了一个稚嫩的脑袋,带着满脸的天真和惊恐,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望着冉林宗,忐忑地问道,“你找谁?” 正是那样一个眼神给了冉林宗心灵上的震撼,他轻轻弯下腰来低声问道,“小孩儿,我是过路的,天黑正好儿赶到这儿了,我这马儿也饿了,我这肚子也渴了,能否在你家借助一晚?好给我这马儿填饱肚子,给我一碗水喝啊?” 冉林宗的声音已经极尽温柔,可小孩子还是被吓道了一般愣愣地站在那里。 “你家大人呢?能不能叫你家大人出来一下啊?” 冉林宗这么一说,小孩儿好像才缓过神儿来,他没有说话,迟疑地挪到了一旁,身体留出了一个空隙,好像是叫冉林宗进去的意思。 换做平常,冉林宗一定不好意思打扰,可这是非常时期,他饿是可以忍耐的,可那马儿饿了可是跑不动路的,所以,他也就只好悻悻地走进了那个简陋的房舍。屋子里面有一股似乎被雨水浸泡过的霉味儿,还掺杂着浓重的药味儿,显然这里有常年需要服药的病人。正当冉林宗好奇地回转身体的时候,小男孩儿已经给他倒了一碗水,冉林宗看了看,欣然接过喝了下去,当他把那碗放到灶台上的时候,手旁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叫他眉头一皱。他回过身来问道,“小孩儿,你家大人呢?” 小男孩儿的忐忑好像消失了一些,他指了指门帘儿的里侧,示意就在那里面。冉林宗好奇地将门帘儿挑起,昏暗的灯光下,炕上正躺着一个人,蓬头垢面的看不出个男女,身上盖着一床破旧的都无法缝补的被子。 “这是……” “这是我娘。”小男孩儿终于是露出了一点点镇定的容颜,他从冉林宗面前走过,麻利地爬到了炕上,将一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慢慢地喂进了那个不知道性别的亲人的口中,似乎是喂得不稳了一些,那个人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小男孩儿没有一丝地慌乱,他用力地将那个人扶起,在他的前心后背上猛烈地摩挲,好一阵子,那个人似乎才止住了咳嗽,小男孩儿又将他放了回去,掖好身边的被子,又一骨碌爬了下来。 炕上的人发出吃力的声音,小男孩儿立刻将耳朵凑到了近前,他一会儿嗯嗯啊啊的像是答复那个人,又一会儿看了看冉林宗低声对那个人道,“娘,家里来了个过路的,说要在咱家借宿一晚。”那个女人不知道咕哩咕噜地说了什么,小男孩儿点了点头,冉林宗这才明白,原来炕上躺着的那个病人是这个小孩儿的娘! 过了一会儿,小男孩儿像是得到了大人的应允一般道,“我娘说你可以住在这里,不过……我家就这个样子的,恐怕要委屈你这位大老爷了。”小男孩儿有些窘迫,冉林宗倒是有些心疼,他低下了头问道,“你的爹呢?” 这一句似乎是惊到了小男孩儿一般,他迅速地将冉林宗推出了房间,还似乎满脸怨气地盯着冉林宗半晌,冉林宗对他这突如其来的无礼十分的不解,他略有歉意地问道,“怎么?这个问题我不应该问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冉安 2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小男孩儿思所了半晌,眼睛向帘子里面瞟了瞟才压低了声音道,“也不是,只是我爹,他……他出去了。” “出去了?去了哪儿了?”冉林宗奇怪地追问了一句,不过他有些后悔,自己从来不是一个爱找闲事儿的人,为什么今天对别人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后来的岁月中,每当冉林宗回想起此事,他都觉得这是上天给他们带来的缘分,是上天叫他多问了那么几句。 “我也不知道……”小男孩儿的声音更低了,他的双手相互扣着,灵动的眼神此刻也出现了少有的呆滞,看着厨房里那一堆干草愣愣地发呆。 冉林宗觉得,这个家里一定是遭受了什么变故,故而他拉着小男孩儿的手安慰道,“你爹肯定是出去办事了,办完了事就会回来的,你不用担心……” “他不会回来了!”小男孩儿斩钉截铁地回答,冉林宗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爹爹已经走了两年多了,那个时候村子里还没有闹蝗灾,我们还会有饭吃。只是那个时候娘就病了……爹整天得骂娘……后来,他就经常出去,不过有的时候还会回来,直到两年前,他走了,到现在就再也没有回来!娘说,是她得病叫爹不回来的……”小男孩儿扣着手喃喃道,冉林宗只觉得眼窝有些一热,他将这个小男孩儿轻轻地揽在了怀中。 一时间,冉林宗竟无言以对,没料,小男孩儿竟露出了天真的微笑,他抬着头对冉林宗道,“没事儿的,我和我娘就在这里等他,他走够了就会回来的。” 那天真的脸蛋儿上挂着黑色的泥土,像极了一只花猫,那闪烁的眸子当中有着说不清的企盼,那企盼叫冉林宗心疼。 “现在闹灾,你和你娘都吃什么呢?”冉林宗忽然想起了灶台上那黑乎乎的东西,小男孩儿叹息道,“娘已经好几天不吃东西了……” “没有请郎中给你娘瞧病吗?”冉林宗突然很想抽自己,他明明看到了这个破败的连饭都要吃不上的家,怎么还会有银子请郎中呢? “村子里已经没有郎中了,就算是有,我们也没有银子……”小男孩儿少有的羞涩,他扣着自己已经破了好几个洞的衣角儿,冉林宗低头观瞧,这才发现,这个男子还的鞋更是烂的几乎就只剩下了底子。 “那你呢?你吃什么?”冉林宗低下了身去,他看着那个小男孩儿,“我?”小男孩儿迟疑了一下,他走到灶台上端起了那个碗,里面黑色的东西在随着小男孩儿的走路而左右摇摆,“我就吃这个……” “这……是什么?”冉林宗问。 “这是观音土。”小男孩儿露着笑,猛然间冉林宗像是被针刺到了一般,他有些恍惚地看着那个碗里的东西,怪不得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因为他从来没觉得那个东西可以果腹。 “这能吃吗?”冉林宗问。 “能……就这个也不太好找的,附近的都被我吃光了,现在要想再吃,还得走得远了,可我又担心我娘……”小男孩儿再次向帘子里满瞟了一眼。 冉林宗猛然觉得自己此刻有些太过残忍,为什么一再追问原本可以不必追问的东西。他自责自己的鲁莽,懊悔自己的残忍,他将小男孩儿拉在了自己的怀里,轻声问道,“你几岁了?” “老爷,我八岁了!”小男孩儿眨着眼睛,冉林宗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在他的眼里,他也不过四五岁的模样,可他竟然有八岁了! 虽然自己也不是不闻外面的疾苦,可从未有一次,冉林宗觉得自己是这样直面贫穷。那一瞬间,他猛然地想到了他那个不知道去向的女儿,不知道她过得是不是好?吃得是不是饱?穿得是不是暖?是不是还在这个世界上?如果在,那她的年纪应该也和他差不多了吧? 没有人能够真正体会一个父亲的心,更没有人能够体会到一个丢失了自己孩子的父亲的心!冉林宗在这一刻仿佛有种被万箭穿心的感觉,他只觉得自己浑身到处的疼,无法忍受的疼,泪水悄悄地爬过了他的脸,小男孩儿仿佛看透了他的心事一般默默地看着他,他一只脏脏的小手在冉林宗的脸上划过,手被上是冉林宗的泪珠。 在这个世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能看到冉林宗的泪,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儿的确是一个意外的存在。 后来,在小男孩儿的帮助下,冉林宗将他的马儿喂饱,自己又喝了几碗水算是果腹,当他拥着那个小男孩儿在他家的柴草堆上过夜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属于他们的未来。 转天一早,冉林宗醒的特别的早,可身边的小男孩儿却早已不知了去向,冉林宗挑开帘子看了看屋子内,那个女人还在那里躺着,气息是相当的微弱,或许只有她发病咳嗽的时候才能发现她还是一个活着的人。 冉林宗在井里打了点儿水,草草地洗了把脸,这个荒落的村子才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在他的眼前。怪不得小男孩儿说,村子里能活动的人十有八九都出去逃荒了,就算是老弱病残村子里也所剩无几了,此刻,在这天亮十分,他才更清楚地体会到了小男孩儿话中那份残酷。 太阳还是暖洋洋的,空气中夹杂着青草的芬芳,只可惜,这样的芬芳根本不能叫人填饱肚子。正在他站在院子当中四处观瞧的时候,小男孩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的脸更脏了,身上也到处沾上了泥土,他的手里捧着一捧看似珍贵的东西,他的脸上依旧挂着天真的笑容。 “这么早,你去了哪里?”冉林宗问。 “给!这是我一大早去给你找的,新鲜的,你吃!”小男孩儿双手递到了冉林宗面前,那黑色的土,如果不是小男孩儿和冉林宗交代过,他一定认为眼前这个孩子是疯掉了的。冉林宗颤抖地接过小男孩儿送来的珍贵的食物,满心的颤抖,他没有吃,不是难以下咽,只是他想把这东西留给这个孩子。 因为当天还有要事,冉林宗不得不离开,临走,冉林宗给小男孩儿留了一些银子,可是他知道,对于这个已经人走村空的村落来说,留下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到什么,可至少,那还是他的一份心意。 本以为只是两个人之间的擦肩而过,可当冉林宗办完了自己的事情后,他的心却在小男孩儿的身上有了牵挂。于是,他买上了一大堆的吃食,又带上了一些粮食雇了一辆车来到了小男孩儿的家,可惜,那个破落的家里已经没有了小男孩儿和那个卧病在床的女人的身影儿。一股不详的预感席上了心头,冉林宗决定,一定要找到那个孝顺的孩子。 于是,冉林宗和赶车的车夫开始村前村后的寻找那个小男孩儿的下落,叫冉林宗尤为后悔的是,自己和那个孩子过了一夜,竟然连他的名字都没有问上一问。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冉林宗寻找到村旁的树林的时候,他看到了小男孩儿,那时的他正用双手在努力地挖着地上的泥土,旁边,是他已经故去的母亲…… 冉林宗默默地帮着小男孩儿安葬了他的母亲,自始至终,小男孩儿都没有哭泣,甚至连一点儿悲伤的情绪都没有,他默默地做着他认为应该做的可以做得一切。当冉林宗以为这个孩子是被眼前的突发情况吓道了时候,小男孩儿却突然对冉林宗说,“我娘没有死,她只是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那里可以有饭吃,有衣穿,还不会生病。娘说,我要是坚持不下去了,也可以去找她……” 当小男孩儿说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冉林宗的内心猛地一颤,他猛地抓住了小男孩儿的胳膊,“你是男子汉,你不可以这么懦弱,世间有很多可以生存的方式,你不能这样选择去死!”小男孩儿显然被冉林宗的疯狂给吓住了,他呆呆地看着他,之后怯怯地道,“其实我也不想,可是我没有办法……” “那你愿意跟着我吗?”冉林宗问。 “跟着你?做你的仆人?”小男孩儿眨着眼睛。 “不,做我的义子!你的爹走了,你的娘去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你的爹,如果你愿意,在我的宅子里还有你的娘……” “你真的愿意收留我?”小男孩儿眨着眼睛,“我这个人从来不说谎话!”当看到冉林宗认真地点头后,小男孩儿笑了,继而是嚎啕大哭,他跪在了地上朝着那座新添的坟墓疯狂地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来也不在乎,他口中呼号着,“娘,你听到了吗?我可以不用去找你了!你可以安心地走了!” 那个场面在冉林宗的心里久久不能磨灭,那个小男孩儿就是现在眼前的冉安,这是冉林宗给他的名姓,安,寓意为以后都平平安安。 为了冉安的将来,在入住冉府后,冉林宗就叫他学文化,又因为他常年营养不良身形矮小,冉林宗又叫他习武。冉安这个孩子非常的听话,学东西也是相当得快,没有几年就成了冉林宗得左膀右臂。今年年初的时候,由于绸缎市场竞争的激烈,冉林宗叫冉安去四处寻找养蚕缫丝的地方,冉安这一走就是半年有余,直到他认为冉林宗交代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才赶了回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父子畅谈 1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冉府难得的全家人都在一起吃一顿热热闹闹的中午饭,这也实在是托了冉安的光,自从冉安离开府上,别说在一起吃饭,就是想要见到冉林宗一面都是难上加难。仅有的那么两次见面,杜月仙现在想起来都有些毛骨悚然。 现在好了,因为冉安的原因,饭桌上也难得的一片和气,杜月仙更是亲手给冉林宗倒了一杯酒,难得的,冉林宗欣然喝了下去。这对于一般的府邸而言的确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在杜月仙看来,这的确与众不同。因为自从上次冉林宗发过脾气之后,他几乎都没有给过她一个笑脸!这次的举动,也可以说是她和冉林宗之间的一个悄悄地破冰。 冉玲儿和冉豪城也是分外地开心,杜月仙很不明白,作为他们地母亲,她极力地想要给他们最好地,尽最大地努力在给与他们呵护,可她地一切努力似乎都比不过一个外人。这不,豪城正在努力地撕扯一个鸡腿儿,然后毫不犹豫地放在了冉安的碗里。冉安谦让地推辞了一番,最后也是盛情难却,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杜月仙就那样看着,她仿佛间有种心酸的感觉,这不是一般的嫉妒,这是发自内心的无力和自卑。 其实也难怪豪城和玲儿对冉安那么的亲近,从小他们就在一处,冉安虽然年纪上长了几岁,可他除了给他们大哥哥的关照外,更给了他们几乎是同龄人之间的愉快,他陪着他们一块儿玩儿,一块儿闹,一块儿学,甚至陪着他们一同受责罚。对于玲儿和豪城来说,冉安是一个既亲人又朋友的存在,也难怪在冉安走的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他们总是对他念念不忘!如今,昔日的玩伴回来了,这怎么能叫他们不心花怒放? 这一顿饭甚是愉快,冉林宗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随和的微笑,虽然这样的微笑在外人开来极其的寻常,可在冉府内却是极其的不普通。为了表示自己是冉府夫人的大度,也为了表示对冉安的关照,杜月仙亲自给冉安倒了一杯酒,这酒的意义非比寻常,即便冉安不会喝酒,可这一杯他也是一口喝下毫无保留。杜月仙激动得还想再劝进,却叫冉林宗给制止了,“他本就不胜酒力,再加上这一路甚是辛苦,一杯足以。” 冉林宗都发话了,杜月仙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好乖乖坐下,不住地给冉安夹这夹那,冉安也是吃得有些如坐针毡。 一顿饭大概吃了一个时辰,两个孩子还是依依不舍地不肯放下筷子,不是他们没有吃饱,只是想趁机多跟冉安多待一会儿,因为他们知道,饭结束了,冉安的时间也就不属于他们了。可就算再怎么不舍,午饭还是结束了,玲儿和豪城又缠着冉安玩儿了一会儿,丁权过来说老爷叫冉安有事儿,玲儿和豪城这才依依不舍地放手。 送别了少爷和小姐,冉安则快步向冉林宗的书房走去,午后的天气有些闷热,刚刚灌到肚子里的一杯酒有些发力,浑身有些燥热的感觉,在一处流水旁冉安蹲下猛地用冰凉的流水清洗了一下脸颊,可惜,被炙烤的流水也有了太阳的温度,虽然是清爽了一些,可效果也并不怎么明显。 丁权看着冉安笑了笑,“少爷出门在外,也没把这酒的本事练一练?” “出门在外才更不能贪杯,否则坏了老爷的大事,可不是我们所能担待的。”冉安总是那么的沉着稳定,这一点就连丁权都不得不承认。 冉林宗的书房在冉府的西院,少了众人的嘈杂,院内的知了就显得尤为热闹,冉安轻轻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冉安推门而入,冉林宗已经在那里等候了一阵子了。 冉安行了个礼,这才注意到,这个书房似乎和他离开的时候不太一样,更多的是多了一些生活的设施。在书桌的旁边多了一个躺椅,在靠近窗子的地方多了一个软榻,书柜的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安置了两个箱子,这么看来,这里更多了几分生活的气息。 对于冉林宗和杜月仙之间的关系,早在冉安没有离开府上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端倪,只是没想到,只是这半年多的光景,这样的情形不但没有任何的缓解反倒是更加的恶化。 这也是冉林宗的无奈之举,自从杜月仙蹬门蓝府去求亲的时候开始,他对杜月仙的最后一点幻想已经彻底地消失,能够保存她冉夫人的头衔,完全是因为她是冉玲儿和冉豪城的娘。她杜月仙可以对别人心狠手辣,可对于两个孩子,冉林宗还是有一定把握的,她至少不会害他们!还有一点,那就是,留杜月仙在身边总比把她放出去更安全! 至于自己,没有了夫人还有福子,照顾起来更是周到细心。 “冉安啊,坐!”冉林宗在躺椅上很是悠闲,他指了指对面的软榻道,冉安看了看后摇了摇头,选择了一把椅子坐了下去,“这里还是更合适我。”冉林宗看了看也没有说话,他喜欢,他也就不强求。 房间内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儿,很淡,可是因为冉安长久不在府上的缘故,所以他一进门就闻到了。午后的阳光从窗棂中斜穿进来,照在冉林宗波澜不惊的脸上。他的神色似乎很好,面颊稍稍有那么一点点的红润。身上是一袭七八分新的酱色长袍,因为洗得多了一些,有的地方已经发出了淡淡的灰白色。毛发并不怎么茂盛,但每一根都梳得特别的整齐。头上用一块方巾包裹着,要不是两鬓偶尔露出的几根银色发丝,根本看不出他现在的年纪。 “前些日子听说义父的身子有些不舒服,孩儿也是忧心忡忡,现在看来,义父完全已经痊愈了。”冉安打量着冉林宗道。 “那说明你义父我还宝刀未老。之所以去信跟你念叨,也无外乎是想你了,叫你早些回来。要不然,估计我现在也看不到你的人影儿呢。”冉林宗笑着,嘴角儿处因为清瘦而露出了几道纹路。 “义父的挂念孩儿始终铭记在心。”冉安有些诚惶诚恐。 “你这出去半年多了,事情尽展得怎么样?跟义父说说?”冉林宗恬淡地眼神看着冉安,每每看到这个孩子,那用双手抠着泥土的冉安都会叫冉林宗心里隐隐的发痛。 ”其实义父不问,孩儿也是要把这半年多的事情跟义父说的……“ 于是,冉安开始了自己滔滔不绝的汇报,什么这半年多来他都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儿,获得了什么启示,得到了什么见解一一向冉林宗做了汇报。末了还不忘强调一下自己认为是重点的几个问题,那就是,这养蚕的生意不是只有京城的附近的百姓才会的,别的地方的百姓也有以这个为业的,只是缫丝的技巧和手段有所不同,得到的丝织品有好有坏。但关键的一点是,外地的丝的价钱在同等质量下要比京郊的便宜很多。如果可以解决运输上的问题,大可以舍近求远,从外地来进口蚕丝,就算加上运费和人马的费用,价钱也要比从京郊直接采买便宜一些。 还有就是,冉府的布行虽然有自己的养蚕和缫丝以及加工的作坊,可因为常年都禁锢在京城这样一个地方,养蚕的方式方法比较保守,缫丝的技术比较僵化,纺织工人的技术还有花样都很老化,虽然在年年追求新花样,可总归也是没有突破性的尽展。 京城以外的地方虽然很多东西不如京城的先进,可他们因为没有固有模式的束缚,很多都是天然的随意的随性而为,这也就给绸缎的花样上带来许多与众不同的美感。虽然蚕农还有织工的技术不成熟,但如果可以派专门的人去当地亲自教授,这些差别可以很容易的消除,而且还可以在成本上能有很大的缩减。 “看来你这出去一趟还真是受益匪浅。”冉林宗听得是津津有味,不时地对冉安投去赞许的目光。他现在已经觉得自己老了,眼光都不如年轻人了,所以他才特意去锻炼冉安,的确,冉安没有叫他失望。 “义父过奖了,这些还只是我的不成熟的想法和观点,要想把他们变成现实还需要义父的定夺和裁判。尤其是在运输上面,最为关键的还是路上的防潮防水和防晒的问题。这些问题处理不好,很有可能我们千辛万苦运到京城的就是一些发霉变质的丝织品,还有可能因为阳光的长时间曝晒而褪色。”冉安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个……你有什么好的点子?”冉林宗问道。 “点子倒是说不上,不过我这次出去找到了一个村庄,那里距离京城的距离不是太远,当地蚕农还有织工的技术也都了得,不论是从地点还是从成本上来看,都很有可能代替我们在京郊的作坊,成为我们的第二个原料供应地。” “既然你都这么有信心,找个时间,我也去你说得那个地方去瞧瞧。”冉林宗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随时听从义父的吩咐。”冉安也显得有些激动。 第一百三十六章 父子畅谈 2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义父,我这一路走过不少的地方,发现,这对于一般的百姓而言,就算我们已经把绸缎成本价出售了,可他们还是觉得接受不了,可对于一些比较有钱的人家来说呢,他们选择绸缎首选的是质量,花色,甚至是有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其次他们才去关注这个东西到底卖多少银子。一般情况而言,只要成色好,花色新,样子奇,他们宁愿多花一些银子。更有的人为了追求不一样的东西,特意花多银子去找那些能工巧匠。过去,我们可能在绸缎的质量还有花色上下功夫,以后,我觉得,我们布行也应该在这奇上面多动动脑筋,那样不但能卖的好,还能多赚银子。”说到这里,冉安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骄傲,冉林宗完全看在眼中,也乐在心里。 “冉安啊,你这走了半年多,京城可是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其中对我们宁丰布行影响最大或者说是触动最大的你知道是什么吗?”冉林宗呷了一口茶问道。 “我们?义父,要说在京城谁能对我们宁丰布行造成威胁?那根本是不存在的。”冉安一口回绝道。 “哎?你这怎么也学会夜郎自大了?你别忘了,我们宁丰布行也是从一个小绸缎庄干起的。”冉林宗放下茶杯道。 “绸缎庄?难不成是义父在信中提到过的那个新开张的蓝家公子开的那个绸缎庄?怎么?他发展得很好吗?”冉安突然想起义父和自己曾经通过得信上,义父提到了说蓝宏大的儿子在京城开了一家绸缎庄,为了开张拉拢顾客免费送布料的事情。如今义父这么问,他的脑子里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冉林宗看着他点了点头,“是啊,就是那个兴隆绸缎庄。” “怎么?义父不是说过,他的规模不是很大吗?不至于叫义父如此的紧张吧?”冉安好奇了起来道。 “现在的规模也不是很大,说紧张倒是也谈不上,不过你刚刚说到了新奇上面来,这到也给我提了个醒儿,毕竟你们都是年轻人,想法很容易能够碰撞到一起。那个蓝祎和你想得也是差不多啊……” “怎么?他有什么新奇的?”冉安道。 “就像你说的,这绸缎对于好多有钱的人家来说,他们根本不关注这东西卖多少银子,他们只关注这东西好不好,新不新,奇不奇……这我们宁丰布行现在虽然有这样的招牌,好多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来我们这里只为了表明一下身份,可我们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受到他们的喜欢呢?尤其是那些个小姐们?这就不好说了。这个蓝祎啊,就在这绸缎上面变出花样儿来了。”冉林宗略有所思,不由地叹息了一声道。 “到底是什么呢?义父就不要叫我着急了。”冉安焦急道。 “那个蓝祎找了京城现在很有名的莫回头的掌柜的……” “莫回头?”对于冉安来说,这的确是一个新鲜事物,冉林宗也没有提起过,见到冉安这么问,冉林宗道,“就是一个脂粉铺子,关于它的传奇故事,待我有时间再给你好好讲讲吧。” “一个脂粉铺子?能和一个绸缎庄有什么联系?还能研究出什么花样儿来?”冉安道。 “就是这个脂粉铺子和一个绸缎庄,他们还真就一道儿研究了一种新鲜玩意儿。他们把那香料添加到这绸缎中,根据季节不同,喜好不同添加不同的香料。那有那么一段时间,那在京城中那就一个火爆啊!好多的人都拍着队去他的铺子。可惜啊,后来因为几日的连绵阴雨,可能香料没有处理好,发出了霉味儿,这火爆劲儿才稍稍减退了一点。不过,后来听说他们又研究了新的东西,这现在那个带着香味的绸缎依旧行情不错啊!”冉林宗不无担忧地捋了捋胡须,他的视线穿过镂花的窗棂看向了远方,对于这样的后辈,不知道是他的幸事还是他的不幸。 “这的确是一个好的想法,看来这个叫蓝祎的人我们还真不能小觑。”冉安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要不说你们都是年青人呢,这脑子就是活泛,那想出来的点子都是我们根本想不到的!我叫你出去走走也正是这个意思,我现在年岁大了,这宁丰的未来肯定是要靠你们的。我们不能一如既往地只卖什么绸缎布料,我们也应该有我们的招牌。宁丰是我们的招牌,我们要想着叫这块招牌在我们的手上继续传承甚至是发扬光大下去,将来,好体面地交到你的手里。”冉林宗的神色很是平静。 其实在冉府,冉林宗几乎是一个不怎么爱发脾气的人,可就这样一位斯文有加的老爷全府上下没有一个不怕他的,但凡只要冉林宗稍稍皱一皱眉头,府中的下人就会觉得天旋地转。杜月仙再怎么嚣张跋扈那也只是对外人,碰到冉林宗,她也一样头皮发麻。就算冉林宗没有发脾气,她也觉得心跳不已。 “义父,您这话严重了,我只是尽我自己的努力想要布行发扬光大,从来就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将来,如果小少爷愿意继续用我,我一定会继续替小少爷效犬马之劳,如果小少爷嫌弃我,我一定全身而退不带走宁丰的一针一线!”冉安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他忽地从椅子上起身,那神情很是专注,冉林宗看了不禁心又一疼,他当初看重这个孩子就是因为他的仁义孝道,这么多年来,他始终如当初相见那般不忘初心。 “什么嫌弃?什么犬马之劳?什么全身而退?你别忘了你也是冉家的一分子,我给了你冉这个姓氏,不是叫你只做一个看客的,我是要你把自己真正当成冉家的人来看的!以后这样丧气的话休要叫我再听到!”冉林宗绷起了神色。 “义父教训的是,孩儿知错了,以后绝不这样了。”冉安维诺地点了点头。 冉林宗看着冉安,他从心里心疼这个孩子。虽然他来到府上已经有近十年的时间了,府中的上上下下也都给了冉安应有的尊重,可冉林宗知道,在冉安的心里,从来没有一天能够真正地踏实过。他太知道自己的身份,更明白自己的地位,也知道自己在冉府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所以,他尽量勤恳做事,认真做人,从来没有非分之想。可于冉林宗而言,冉安不仅仅代表着他自己,更不代表着他对这个孩子的收留和仁慈,那更代表着他一颗无处安放的慈父的心。 父子俩的谈话从晌午一直持续到了傍晚,直到福子进来掌灯,父子俩才恍然初醒,原来他们已经说了这么久。 “义父,今儿世间太长了,您也该休息了,我明日再来和义父汇报。”冉安起身,他的半个屁股也因为久坐有些发麻。 “哎?这种事情怎么能轮到明天,今儿我还没有和你谈尽兴!福子,告诉厨房,把饭送到厨房来,我今儿要和少爷在这儿吃了。”冉林宗大手一挥。 “这……”福子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冉安。 “义父,今儿实在是太久了,我怕……”冉安也有些担心冉林宗太累。 “你义父还没老到那个程度,就按照我说得办!”冉林宗当然不给他们任何反驳的机会,他在府中也憋闷了这么久了,好不容易等到了冉安回来,他也可以一吐为快。 “这……就听老爷的吧,顺便再拿个软垫儿过来。”冉安吩咐了一下,福子欣然退下了,只是临走时候他悄悄告诉冉安,夫人似乎还有事要找他,已经吩咐过了。冉安看了看冉林宗又看了看福子默默地点了点头。 本以为冉林宗听不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不料他的声音就已经响起,“她能有什么事儿?冉安一路奔波都够累的了,告诉她,叫她早点儿歇着吧,今晚冉安是不会过去的了。” 有了冉林宗的金字招牌,福子无疑是拿到了一把尚方宝剑,他应了一声退下去办自己的事情去了。 冉安小心翼翼地将油灯的灯芯儿拨弄了两下,书房里顿时更亮了一些,“义父,等得了空儿了我还想出去一趟。” “怎么?这出去了半年多还不够吗?”冉林宗问道。 “不是,不走那么远了,就在京城附近转悠转悠。我这次出去发现了那么一个地方,他们那儿的桑树长得特别好,据那里的老农介绍说,这蚕吃了那桑叶长得还特别得肥实,不但如此,偶尔还能吐出一些带着色彩的丝来。我讨了一些树籽儿,想着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种种看,要真是如老农所说,对我们布行也肯定是有好处的。”冉安道。 “哦?还有这等事儿?”冉林宗也稀奇了起来。 “这也都是老农所说的,我也只是听说罢了。据说想要蚕吐出彩丝来也实属不易,我也只是想尝试一下罢了。” “那这要真成了,的确是一桩好事。”冉林宗琢磨道。 “是,那义父应允了,我就着手办这件事儿。”饭菜送来,冉安伺候着冉林宗,两个人边吃边聊了起来。 书房的灯一直到转天的天亮都没有熄灭过…… 第一百三十七章 郊外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清晨的阳光明晃晃的,照耀着京城大地。沉睡了一天的京城在这晨起的旭日中迎来了新的一天的开始。袅袅的炊烟,和风的旭日,街边的小贩,去田里劳作的老幼妇孺,这是一幅无比祥和的温馨的画卷。 天空甚是明朗,湛蓝的天际中洋洋洒洒几条连着片的白云,仿佛那湛蓝绸布上点缀的花朵,甚是好看。微风轻轻盈盈的,带着几许湿热的温度,吹在脸上倒也不觉得干燥。 冉府在这样的宁静中也迎来了自己新的一天,下人们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忙碌,扫院,担水,劈柴,生活做饭,丫鬟们开始忙碌着给主子们洗漱,小姐公子们忙着为新的一天的功课准备。 冉安已经休息了两天,说是休息,其实比平常外出还要繁忙。刚刚和冉林宗彻夜交谈,还没来得及补上一个好觉,杜月仙便登门拜访了。说是拜访那是客气的说辞,真正的说法还不如叫破门而入。也不管冉安是不是愿意,更不管他是不是困倦了,只要她杜月仙想来,谁也是拦不住的。 一番客套的嘘寒问暖在两个人之间总是显得那么的生疏和尴尬,可客气背后才是杜月仙的真正目的。冉安心里觉得很是奇怪,已经半年多的时间了,为什么这个夫人的问题还和半年前如出一辙?难道这么长的时间都还没有个什么长进?不过说来也并不奇怪,自从冉安协助冉林宗负责打理府上的事物后,杜月仙的问题基本也没有太大的突破。无非就是冉林宗最近在忙些什么?有什么打算?关于宁丰布行还有什么新的举措?还有就是,老爷最近的私生活如何?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问了关于什么的问题?有没有异于寻常的言辞和举动? 当然,后面这些个内容问得最多的还是福子,谁叫他负责冉林宗的日常起居呢?可是冉安回来了,他也没能幸免,尽管他对这些问题也是一问三不知,可根本不影响杜月仙的体温。 当如祥林嫂般的重复结束后,杜月仙末了还不忘叮嘱,话里话外之意就是冉林宗已经上了些年纪,府上的事情理应不叫他操心太多。她好歹也是这个府上的夫人,下人们要识时务,她这个府上的太太也不是什么摆设,冉安最好有什么事情也要向她知会一声,免得叫老爷操劳过度。 对于这些,冉安总是表现得很是顺从,毕恭毕敬地听着,唯唯诺诺地应着,至于是不是真得按照杜月仙说得去操办,那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如果冉安真得有像他表现出来得那般听话的话,她杜月仙也不会三番五次地蹬门,三番五次地无功而返了。 杜月仙再次带着失望离开了冉安的房间,那扭动着的腰肢还和半年前没什么不同,只是叫冉安费解的是,这个女人平素只在这脸蛋儿上下功夫了,为什么就不顺带补补她的那个脑子!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的手段,不知道变更也就罢了,还这么长久的乐此不疲。谁人不知道她在冉府的实际地位,别说冉林宗还身体硬朗,正是如日中天的年纪,就算真的有一天病入膏肓,那冉府能当家的也绝对不会是这个女人! 只可惜,府上的人全都明白,只有这个女人看不清!不过说得也是,不怪杜月仙迷糊,毕竟人家是冉林宗唯一的正牌的妻子,而且这么多年,就算冉林宗和杜月仙的夫妻之实已经名存实亡,可也没有哪一个信息证明冉林宗有休妻的意图。 杜月仙还好,打扰也只是那么一次,不过对于冉玲儿和冉豪城这两个小家伙,冉安可就是有些招架不住了,一起疯一起玩儿也就算了,还总是不分个时间地点,有时竟不要去学堂! 家里的人要照顾,结交的朋友也要应酬,这样你来我往的,冉安也一直没有得个消停的时候好好休息。几日下来不但没有得到放松反而比外出的时候还要繁忙。不过这些也难不倒冉安,毕竟仗着年纪轻轻,找个空闲眯一会儿也就满足了。 今天难得的好天气,也难得的冉安睡了一夜的好觉,趁着府上还不忙,好多事情还没有彻底地展开,他决定去郊外走一走,逛一逛,毕竟他的心中还惦记着自己的桑树的种子,期待着有朝一日,宁丰布行能培养出可以吐出五色蚕丝的蚕宝宝来。 现在已经是季夏,一年的辛苦收成在即,郊外的原野上到处都是一片丰收在即的喜悦。小路两旁的稻田已经长出了快齐腰的水稻,悠悠的稻香随着轻轻的小风向着四面八方而去,混着麦子的芳香,弥漫在这一望无际的原野中。 偶有农民粗犷的歌喉在辽阔的原野上响起,妇女们劳作的交谈声,孩子们儿玩耍的吵闹声交织成一片,带来了不一样的繁华,也给这喜人的景象增添了不少的生机。 冉安就在这阡陌当中穿梭,他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喜上眉梢,半年前离开的时候,这田地中还是一片的荒芜,现在都已经有了丰收在即的景象,看来今年一定是一个丰收年。 斜穿出稻田向西就是一片桑树林,远远望去,高低错杂的桑树已经形成了一片绿的海洋。这就是京城有名的桑树林,也是桑树栽种最为密集的地方。据说这里当初也不过是因为有那么几株长势特别好的桑树而已,后来大家都觉得这里对桑树的生长很合时宜,于是,三三两两的,三五成群的,成群结队的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来这里开始了桑树的种植,于是,形成了今天的规模。 这里是张三家的,用红绳做了标记,那里是李四家的,用篱笆围了起来,那里是王五家的,只在书上涂抹了一些颜料,有的因为时间长了还冲淡了许多。不过即便没有人做标记,大家也都记得自己到底种了多少的桑树,哪几棵桑树是自家的。这里的人们就有这样一种淳朴的美好的作风,世代相袭,以至于后来的墨守成规。 宁丰布行的桑树也在这一带,因为树木众多,面积甚大而闻名遐迩,很多京城的百姓也管这里叫宁丰桑林。 在离开之前,冉安经常来这里,看看桑树的长势,了解了解桑田的行情,还要到自家的养蚕地去瞧上一瞧。因为冉安的尽心负责,这里很少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即便是有什么虫灾干旱之类的,冉安也会带领着大家一起解决困难,将损失减少到最低。 冉家的负责看守桑林的两个头头儿分别是老聋头儿和老瞎头儿,人如其名,两个人一个是聋子一个眼神儿不太好使,按理说这两个人实在是不符合看守的要求,可宁丰布行的冉老爷就是这样的别出心裁,派了这么两个人当这里的负责人,做他们手下的可都是年富力强的小伙子。本以为会有很多人不服气,可几年下来,冉家的桑树林不但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就连那些年富力强的下人也没有对老聋头儿和老瞎头儿有过任何的不满。这不得不佩服冉林宗的知人善用。 或许有的人还以为这两个身体上有残障的人和冉林宗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知道底细的人都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冉林宗从来不任人唯亲,就算是对杜家那也是尽可能地给与银子上的贴补,至于生意上,还是和其他的一视同仁,但凡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冉林宗不徇私情起来那也是连杜光耀都要怕上几分的! 冉家的桑林这么多年都安安全全不仅仅是因为两个残障老人的管理有功,更重要的还是冉林宗在京城的威望以及品行。京城里流传一句话叫,就算冉家的桑林没有人护理,那也绝对不会损失一分一毫。这句话的确没有言过其实,冉老爷为人大方,心地善良,好善乐施。但凡有养蚕户遇上了什么困难,只要和他说上一声,他家桑林的桑叶是可以随便摘取的,而且不收分文,在他家的下人方便的时候还负责送货上门的服务!这样的仁义之举还有哪个不开眼的人忍心去偷盗甚至去祸害他家的桑林呢? 答案当然是一个都没有! 冉安绕着宁丰布行的桑林走了大半圈儿,几个下人看到少爷又亲自来查访都纷纷上前问好。冉安和他们热情地打了招呼,不过他并不想在这里多做停留,毕竟他来这里还是有其他的事情的。他的心里早就对一块儿地产生了兴趣,那里背山靠水,阳光充足,土壤肥沃,只是因为面积不大,还因为河道弯曲的缘故故而许多人在栽种树木的时候都自动把那里给空留了出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里远离小路,要走上好长一段时间,所以很多人也就自动地把那里给抛弃了。 冉安早就知道了那块儿地,当初拿了人家的种子的时候心里就惦记上那块儿地了。 今天他就是要去那里。冉安在桑林问一个下人要了锄头,还顺手拿走了一个下人的草帽儿,一副武装之后他怀揣着希望的种子向着理想胜地走去。 一路上冉安的心情甚好,想想刚刚还碰到了老聋头儿,只是因为他老人家正好背对着冉安,所以也就没有和他打招呼。又凑巧碰到了老瞎头儿,只是因为当时他正和一个下人说着什么,冉安也就只好那么匆匆地经过。不过虽然自己离开了半年多,好像这两个老头儿的脾气一点儿都没有改,尤其是老瞎头儿,那训斥人的语气还是那么铿锵有力! 第一百三十八章 重逢1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不自觉地,冉安的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他对那两个老人很友好,两个老人对他也是毕恭毕敬,不过他这次出门并没有给两位老人带什么礼物,这也是冉安觉得有所心虚的地方,他在心里暗想,找机会一定在京城买点儿什么去瞧瞧两位老人。 眼看着理想胜地已经就在眼前了,冉安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少有的平坦,难得的肥沃,最重要的还守着河边儿,这是再理想不过的地方,可惜的就是地方实在是小了些,将来要真是成片的种植还是成个问题。不过现在冉安不想想那么多,他只想这种子快快生根发芽,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蚕宝宝吐彩丝的景象。至于其他的,眼前也没有那么的燃眉之急了。 冉安正了正草帽,将身上的锄头攥在了手里,在掌心用上了点儿力气,那肥沃的土地就被刨开了一个深坑,接着,第二锄头,第三锄头,一个接着一个,足有五六个之多。冉安小心谨慎地将那种子种下,之后又培好了土。 阳光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冉安的汗水也在这样的阳光下顺着脸颊下巴滴落到了地上,年少时,他曾经跟随着母亲种过地,可毕竟那个时候还小,自家的地也不是很多,种地给冉安带来的新奇和快乐总是大过苦楚,如今在这样一锄头一锄头的锄地,心里不禁感伤了起来。 其实冉安很少这样多愁善感,因为在冉府很少有他触景生情的机会,更何况,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本就在幼小的他的心里并没有怎么生根。即便当初送别母亲的时候,他都未曾真正理解死亡的含义。他只知道,母亲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去了一个没有饥饿没有病痛的地方,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他还在为母亲庆幸。 如果不是碰到了冉林宗,或许冉安的日子会大不相同,不过这个世界不存在后悔药和如果,现实毕竟是现实,冉安在这里感受到的是关爱和踏实。尽管他不存在非分之想,尽管他有种寄人篱下的生疏感,可从未有一刻,冉安觉得自己不幸悲哀和可怜! 将一切都处理好后,冉安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太阳已经到了头顶,看样子应该是晌午了。前方是一片更加茂密和无人踏足的地方,那茂密的青草已将仅有的小路彻底地掩埋,高矮不一的丛林,荆棘丛生的地段,冉安突然有种想要去一探究竟的好奇心。或许,在那荆棘背后又是另一番绝美的桃花源。 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野草覆盖下的不完全是坚实的土地,还有湿滑的泥塘,每走一步都有深陷其中之感。冉安很想嘲笑自己,原本着是想看不一样的风景,结果到头来却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一身浅咖色的长袍已经布满了泥浆,回到冉府之后才换上的新鞋也早已经每了模样。明明眼前是一片美景,可真的走进其中为何就是这般的模样?看来有些事情不一定眼见就为实,有些路不是走过就没有资格说知晓。 已经成了这副狼狈的模样,冉安索性也就不想打退堂鼓,他继续朝着前方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前方已经出现了隐约的小山头儿。这在京郊并不多见,最著名的还是那个十里亭,方圆几里都没有超过的高度,以至站在那里就可以将京郊的一切尽收眼底。虽然冉安登临过无数次,可没有一次发现这里的新奇。 冉安继续在杂草中前行,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他只是对眼前的一切都很是好奇。果然,路在前方彻底地没有了,山头儿的根儿上也不过如此,和来时的远方没有什么不同。都说会当凌绝顶,冉安索性就蹬上了那座小山。 上山的确给冉安带来了不一样的新鲜感,这不仅仅是因为杂草,更多的是他看到了小的时候才会有的果树,这个季节正是果实成熟的时候,冉安认得这些个东西,毕竟在他并不快乐的童年记忆中,这些个果子是他难得的少有的快乐。这些个零星散落的果树就是冉安上山的指路灯,哪里有果树哪里就是冉安的路,不管它们在哪里,只要冉安能够够到,他都要尽力去摘取。 虽然现在早已不复年少时的清贫,可这些曾经叫他觉得美味至极的果子如今再吃起来仍旧是那么的甘之如饴。 冉安兴奋了起来,他索性多摘了一些放在了兜子里,他要带回去给玲儿和豪城,如果冉林宗愿意,他也愿意孝敬义父一些。 采摘的乐趣已经代替了上山的辛劳和脚下的泥泞,不知不觉,冉安已经走上了山顶,虽然一路走来是泥泞不堪,可站在这山顶放眼望去,仍然是给人心旷神怡之感。 “果真还是一个好地方啊!”冉安一手遮在了眼前抵挡那正午的阳光,双眼却贪婪地欣赏着眼前的美景,这里的空气都似乎和山脚下完全不同,带着青草的芳香,带着果实的甘甜,带着从未踏及的神秘……冉安贪婪地在吮吸着这里的一切。 突然,一袭雪白色的翩然身影在冉安的面前掠过,冉安安逸的魂魄顿时被吓得惶恐起来,他仔细定睛向着那白色长裙的方向观望,的确看清楚了那是一个女人的倩影儿,白色的长裙,绣着银色的滚边儿花朵,瀑布似的及腰长发披散在身后,脑后还别着一支银色的发簪。那发簪晶莹发亮,在阳光下闪动着光芒。 冉安有些紧张,他屏住呼吸向四周看了看,虽然他有着一身的功夫,可这个荒野,这么一个长发的女子,这不能不叫他多想几分,不自觉地他的脚步已经向后了几步,为了看个究竟,他没有离开,只是手中的几个果子在不知不觉中掉到了地上。轻微的响声惊动了那抹素色的身影,那一直低垂着的头也似乎被什么东西震动了一样猛地抬起,之后是短暂的迟疑,慢慢的回转。 冉安就那样目不转睛地半蹲在杂草丛里看着这一切。那抹身影儿转头了,冉安看清了那姑娘的模样儿,圆润的脸蛋儿,高挑的鼻梁儿,明亮的双眸,浅淡的红唇,脸颊处还有晶莹的泪滴,挂在那腮间……婀娜的身段儿在这烈日下是那么的妩媚动人,胸前捶着两绺乌黑的秀发,如果不是看到那腮上的泪,冉安一定觉得自己是碰到了神仙。 姑娘显然也已经发现了半蹲在那里的冉安,她一双杏核的双眼透过层层叠叠的野草朝着冉安投射过来,那带着些许凄凉的神色叫人更是不自觉地有了几分心疼。冉安羞涩地从草丛中站立起来,他迎着那姑娘的方向走去,很是稳健的双脚此刻似乎多了多许的牵绊,每走一步都似乎有摇摇欲坠之感。 冉安尴尬地将头顶的凉帽摘下,窘迫地抚了抚凌乱的头发,扯了扯早已经肮脏不堪的长袍,朝着姑娘咧了咧嘴儿道,“姑娘莫怕,我不是坏人,只是恰巧从这里……经过……”冉安仓促地看了看周围,觉得这样的真实话语此刻和谎言几乎没有什么两样,要不是居心叵测,怎么会在这里有意外的重逢? “恩人!”白衣女子一双眼睛现出惊喜之色,冉安也被这一声恩人叫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是……”冉安仔细地辨别着眼前的这个女子,那超凡脱俗的神色,那灵动妩媚的气息,那粉腮带笑,那眉目传情,那气若幽兰,那顾盼温婉,他不记得自己曾经认识这样一位天仙般的女子,更不记得,自己何曾搭救过这样的一位每人! “怎么?恩人不记得我了?”姑娘上前两步,将挡在额角的秀发撩起,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只是那额头的一角儿似乎有淡淡青色的痕迹,冉安心里一惊,莫非她是…… 姑娘似乎已经看出了冉安的神色,她双手叠在身前弯膝行礼道,“小女子秦素素拜见恩人,多日之前感谢恩人出手相救,当日甚是仓促没有及时对恩人言谢,今日在这里偶然相逢,素素在这里有礼了。” 的确,说话的正是秦素素,自从她在小巷中被杜师繁莫名奇妙地相遇并施暴之后就一直在凤雅斋中闭门不出。京城中早已传扬得沸沸扬扬,凤雅斋的当红花旦被杜师繁给暴揍了一番。这在京城可是爆炸性新闻头一遭!见过嫖客的,可没有见过杜师繁这般嫖客的!更有之前关于二人之间郎情妾意的传言,这现在又大打出手,脑洞大开者不乏其人,好事多嘴者不乏其人。 可凤雅斋的赵如是根本没有心情在这些个流言蜚语上,她只关心她凤雅斋的生意,关心凤雅斋的日进斗金的好日子。刚刚这秦素素柳暗花明,这又来了个杜师繁搅屎棍,搅了她的好事。纵算杜师繁是她凤雅斋的贵客,可此刻也不能阻挡赵如是心中的怒火,蹬门杜家去了几次,虽然没有见到杜师繁本人,可银子还是讨要了一些。不过和秦素素迎客献艺相比,这些银子还是难解赵如是的心头之气。 第一百三十九章 重逢 2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不过气归气,就那时候的秦素素,就算她有心情登台献艺也是万万不能的,毕竟那脸上留下几许杜师繁的手迹,那般模样怎能叫各位客官心悦掏银子?所以,就算不得已,赵如是也只能忍气吞声,她求神拜佛只求秦素素能早日康复,更祈求上苍不要在秦素素的脸蛋儿上留下任何的印记。 秦素素没有心思去想那些,身上的伤根本不算什么,脸上的伤她也并不在意,现在的她并不确少生活下去的银子,她只是确少生活下去的希望和方向。凤雅斋中虽然有她的香闺,可这个地方是她做梦都想逃离的地方。曾经她以为她找到了方向,可后来,那海市蜃楼的谎言遮住了她的双眼,她开始懊恼悔恨甚至是心伤。外人的劝告根本解决不了她的苦恼,直到那日,杜师繁的拳头真真切切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的脸上,她才真的如梦方醒!现在,秦素素是醒着的,无比的清醒,她感受不到身上的痛楚,她只觉得内心在慢慢的愈合,那些曾经一触碰就要流血的地方此刻无比的坚硬了起来。 可这里是凤雅斋,没有人去关注秦素素的真实想法,更没有人去理会她是不是痛,甚至曾经要好的姐妹此刻都会暗自偷乐,因为她们似乎又有了出头之日! 不管怎样,赵如是是焦虑的,京城中凡是能治愈伤痕的良药都被她巴巴儿地拿到了秦素素的房间,但凡能够促进身体康复的良药也都被搬进了凤雅斋的厨房,她最大的希望就是秦素素能早日痊愈,能够重振凤雅斋往日的辉煌。 今天是个好天气,难得的秦素素想要出去走走,本来赵如是是不放心的,非要叫小红和两个家丁跟着的,是秦素素硬生生地给拒绝了。虽然赵如是很是担心摇钱树再遭不测,可现在的秦素素也不是她能得罪的起的。所以,她也只能在秦素素离开后在凤雅斋中烧香祷告,企盼她的摇钱树能够平安回去。 出了凤雅斋的秦素素雇了一顶小轿子来到了这荒郊野岭,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有她的一个情感的寄托,那是一个没有坟包的牌位,上面的名讳也是十分的简单,只有两个称呼,父亲母亲。 只是这两个再普通不过的成为却是秦素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寄托,她把他们安放在这里,只是希望在她孤独无望的时候能够有一个倾诉的对象,在她无助的时候有一个依托。牌位做得也甚是简单,不是秦素素不舍得花银子,只是当初她走访了几家可以做这个牌位的铺子,当掌柜的听说只是做一个写有父亲母亲称谓的牌子,连个名字都没有的时候,都表现出了几分惊奇和怀疑。秦素素至今都无法忘记那些个人当时的眼神,索性,秦素素就自己动手找了木牌写下了这两个满怀她情感的称谓。 这么多年来,这个只有称呼的牌位也是挪动了几次,最终选在这里也是因为这里僻静没有人来。这几日,秦素素觉得心情很是复杂,所以她抛开了侍女,抛开了家丁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却每想到在这里竟然碰到了冉安! 冉安渐渐地把秦素素和那日在巷子当中搭救的人联系到了一起,可他却无法想像当日那个浓妆艳抹穿着华丽的女子竟和眼前这个超凡脱俗的丽人是一个人!更叫他有些心虚的是,当时,他对眼前的这个丽人心中还是充满了几分鄙视!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冉安手忙脚乱,想要上前去搀扶秦素素,可这荒郊野岭孤男寡女又觉得不太方便,更重要的是他一身的泥浆手上也满是泥土,为空自己脏了素素姑娘。 微风刚好轻轻吹过,撩动着秦素素的发丝,拨动着她的裙衫,那个淡雅的姑娘在这微风中仿佛增添了翅膀。 “恩人来这里是做什么?”秦素素微微一笑,那笑中虽然带着苦涩,可却叫冉安更加得心酸,他惶恐道,“素素姑娘叫我冉安就可以了,千万不必这么客气。” 秦素素低头念叨了两句,“冉安,冉安……很好的名字,可……恩人就是恩人,我怎么能直呼恩人的名讳?要不然我称呼恩人冉公子可好?”秦素素明眸转动道。 “秦姑娘真得不必这么客气,我不是什么公子,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罢了,秦姑娘这么叫我,我会觉得难堪的。”冉安搓了搓双手上的泥土。 秦素素莞尔一笑,没有作声。冉安发现,她似乎一直有意在用身体遮挡身后的那个木牌。 “这里人迹罕至,道路泥泞不堪,不知道姑娘来这里是做什么?”冉安装作若无其事地闲聊道。 “我?只是闲来无事,想出来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或许是耻于撒谎,或者是对恩人这样撒谎有所难看,秦素素的双颊有些绯红,在阳光的映衬下,却甚是的好看。 冉安无心过多得纠缠,他只是顺着秦素素的话儿道,“这里的风景的确是与众不同,我也是没事儿出来走走,就被这里的景色吸引了。”冉安有些局促道。 “看来公子也是性情中人呢。”秦素素淡淡浅笑。 “秦姑娘还是叫我冉安更叫我安心,我本不是什么公子,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因为义父的仁慈我才有了现在的家……秦姑娘叫我公子着实叫我心有不安。”不知道为什么,冉安竟对秦素素说起了这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一个几乎是陌生的人提起自己多年不曾提起的过往。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再次重逢,或许是因为他们都对这里情有独钟,或许是因为无意间的那么一瞥,冉安发现了那牌位上父亲母亲的称谓……总之,不知道为什么,冉安就是那样说了,没有任何的尴尬和唐突,倒是秦素素不知所措地看着冉安,脸上满是吃惊和心虚的神色。 “姑娘不必这么吃惊,我说得都是真的!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抛弃了我和母亲,后来母亲也病故了……幸好老天爷垂爱我,碰巧遇到了义父,从此我的生活才有了转机。”似乎觉得自己的解释太过肤浅,冉安竟然将过往说了个大概,他并不觉得不妥,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只是那么单纯的一瞥,他就觉得自己和眼前的这个姑娘是同病相怜。 “公子,其实……你……没有必要对我说这些的……”秦素素迟疑地后退了两步,她有些窘迫地转过身去,她知道,自己一心想隐藏的东西终于还是被人发现了。 冉安此刻才觉察出自己的鲁莽,他尴尬地笑了笑,那浓重的眉宇间流露的是少有的青涩。秦素素看着,她见过无数男子,阅过无数种男人,可眼前的这一个却在她的心中有着不一样的感觉。虽然只是那么短暂的相遇,虽然此刻又是这么短暂的重逢,可人的想法就是这么奇怪,只这么短暂的经历就叫秦素素觉得,眼前的这个冉安是万千男子当中最为特别的那个。和他的出身无关,和他的姓氏无关,和他是谁无关,只因为他是他,所以在她的心中就有了格外的期盼。 秦素素慢慢地移开了身体,那带着拙劣技艺的木牌就出现在了冉安的面前,的确和他匆匆一瞥时候的样子如出一辙,这就是一个简单的木牌,简单到都不能称之为牌位的地步。 “我是一个孤儿,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在我很小的时候,养父把我卖到了那凤雅斋,从此我就是那里的秦素素!我不知道自己原来姓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还在不在这个世上?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抛弃了我?”秦素素柔软的话语就像一把锋利的见到扎进了冉安的心房,他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心疼的感觉。 “后来,我自己做了这样一个牌位,没事儿的时候,心伤的时候,痛苦的时候,迷茫的时候,我就会一个人来到这荒郊野两人迹罕至的地方来向他们倾诉我的心肠。”秦素素笑了,她回转身体走到了那个木牌前,带着柔情的目光看着木牌上那两个冰冷的称谓,对她而言,这两个称谓是那样的陌生,又是那样的带有奇异的魔力,在她悲伤无助的时候总能给她奇妙的力量。 “想不到,秦姑娘也是个苦命的人……”冉安默默地站在了秦素素的身后,他很想扶住那个瘦弱的肩膀,给那个柔软的身躯坚实的力量,可他的一双拳头狠狠地攥着,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苦命?凤雅斋中有几个女子不是苦命的?”秦素素惨淡一笑,命运,对她何尝有过公平?可那又能怎样?她还不是一样要砥砺前行?命运给了她过多的磨难?可那又怎样?痛苦之后她不还是要迎难而生? 现在的她已经对公平失去了希望,不是不去抱有幻想,只是希望破灭之后,只剩下了孤注一掷的勇敢和向死而生的坚强。 第一百四十章 磨坊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城南一座废弃的磨坊,自从它孤苦无依的主人因病一命呜呼之后就一直空置下来。院子倒是不小,只是因为常年无人打理,再加上上一阵子连绵的阴雨,杂草迅速地生长,有得旺盛一些的已经有齐腰高许。 破旧的窗棂随意地斜搭着,仿佛只要稍稍那么一点点的微风就能将它们彻底地吹断。窗纸似乎是新的,上面还有糨糊未完全干涸的痕迹。房门似乎也刚刚经过加固,只是简单粗暴的加固,因为从外面来看,那横竖钉在外面的木板完全没有任何的美感,更谈不上什么大气。虽说京城这个地方向来繁华,房屋也算是紧俏货,可即便如此,就这样一个地方,那恐怕就连叫花子都不愿意长期居住的。 很意外的是,这里最近偏偏住进来了两个人,而且还是两个女人!虽说这个磨坊并不是什么凶宅,可就凭它的地理位置还有它独一无二的落魄程度,就算男子住进来都要强打几分精神,更别说还是两个女人!可是,就有那么两个女子住了进来。 年长一点的妇人,粗布青衣,头裹青色方巾,虽然上了一些年纪,可一张冰冷的脸上却显示出当年的神韵,就算是现在,只要稍加捯饬,这也应该是个风华绝貌的妇人。只可惜,这个妇人的行头的确是没有什么值得赞扬之处,那看似俊俏的脸上也始终不见任何笑意。和她随行的却是一个叫桃花儿的小丫头,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也就十几岁的样子。虽说生得灵动,韶华也甚是美好,只可惜也和那个妇人一样,脸上整天都是阴云密布的,始终看不到一丝笑容。 磨坊的周围时常散发出供香的香气,早晚还有木鱼的悦耳之声。只因为这磨坊周围根本没有什么人家儿,所以无论是那香气还是那木鱼之声都显得格外的寥寂。妇人很少出门,就连院子都很少一逛,那扇破旧的都要不能遮风挡雨的门仿佛成了她全部的禁锢。她只在屋内送佛念经,闲时抄抄经文,有的时候更是彻夜不休的抄写。没有人知道她累不累,厌烦不厌烦,就连那个叫桃花儿的小丫头也不敢上前去问。 叫桃花儿的小丫头倒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每日还是要出来的,院子当中通往大门的那条小路就是她这几日辛勤劳作的结果。只可惜,这里没有什么工具,小丫头也没有什么力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就勉强弄出条小路来。至于说满院子的荒草,等她要是彻底收拾完,估计今年的冬天也该要来了。可桃花不管这些,她除了每日负责照顾妇人以外就和这些个杂草较劲,那稚嫩的脸上总是散发出不服输的倔强来。 妇人和小丫头看上去很清贫,可每隔两天倒是有专门的人推着小车来这里送菜送粮,新鲜的水果,还有京城有名的糕点铺子里的糕点,别说里面东西的味道怎么样,就光看那精美的包装都知道价格不菲 不过除了必要的粮食和蔬菜,对那些糕点妇人从来不吃一口。可怜的桃花儿丫头,眼巴巴地看着那些个糕点也只能舔舔嘴唇了。不过也亏了这里人迹罕至,否则就这样的怪像肯定早就遭到了议论,两个女人就是想过太平日子都是不可能的了。 前些日子闷热的天气突然地多起了爽人的凉风,满京城的人们都在庆贺这夏日的喜人,只可惜,那好日子也就持续了那么两天,这不,这高温天气再次卷土重来之势,而且还有了愈演愈烈之势。别说是日照三杆,就算是那午夜梦回,那带着潮气的闷热都会将人从梦中恼醒。富贵之家或许还能有些冰块儿酸梅汤之类的消暑降温的东西,可这里是磨坊,就算是曾经有人送来了酸梅汤,可就算是放在妇人面前她也绝对不肯尝一口。妇人不肯开口,桃花就算是想喝也是不可能的了。或许可以理解为什么桃花小小年纪一天到晚的愁眉不展了,跟着这样的主人,想必谁也没有心情高兴得起来。 今天又是一个高温天儿,一日的炙烤终于在日落以后告一段落,可那被烘烤得已经快要熟了的大地却在夜晚继续发挥着它的余威。满磨坊都是潮湿的味道混杂着各种发霉的气息。妇人还是衣衫整齐,可惜桃花已经受不了了,她顾不得什么主仆之分,只顾着捡最薄的衣衫穿在了身上,可即便这样儿,也难挡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频频渗出。袖子已经挽起,领口儿也张开了大半,手边的凉水已经不知道灌进去了多少瓢,可桃花儿依旧觉得闷热难耐。她一只手拿着硕大的蒲扇在不住地给抄写经文的妇人扇着凉风,尽管妇人叫她不用扇了,可桃花儿哪敢那么造次?难不成看着主人遭罪自己独享凉风?于是,手里的扇子没有停,她脸上的汗也就没有断,即便妇人心静如水地抄写着经文,可也不难发现,她的额头也有茂密的细汗渗出。 磨坊里的灯光在有气无力地摇曳着,昏暗的光线将主仆二人的身影投射到破败的墙上,现出两片浓重的色彩。 磨坊的外面,两个人影儿相向而立,一个身形消瘦另一个却腰圆膀健,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尺来宽的距离,看上去彼此没有什么交谈的意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磨坊里面发出的微弱的灯光。 像这样的情形已经连续发生了三天,不知道今后还会不会这样。 三天前,上灯时候这两个人第一次来到这里,默默地站了大约一个时辰的样子,就像两个互不相识的人,都只为了看上一眼那磨坊中的身影儿,看到了,也就了却了心愿,之后二人各自离开。虽然是相同的方向,虽然是相同的路径,可二人始终没有过一句的交谈。皎洁的明月和漫天的繁星默默地注视着二人,一直伴着他们走了很远很远。 第二日仍旧是差不多的时辰,差不多的位置,二人相继到达,又是长久地凝望和注视,直到磨坊内的灯光彻底地熄灭,二人才似完成了任务般相继离开。 今天,是第三天了,还是差不多的时辰,或许是有了之前的默契,这次两个人是同时到达。鬼魅的树影儿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了几许瘆人的影子,摇曳的灯光在远处婆娑着体态,聒噪的知了在耳旁叫个不停,身旁的蚊虫来回地飞舞,恣意地发出想要吸血的鸣叫。 这个夜注定仍旧是闷热的。 磨坊中一个纤细的身影儿在来回地移动,那是桃花儿在帮忙整理着床铺,妇人仍旧是不露声色地在抄写着经文。她虽然是一介女流,可写出来的字迹却是苍劲有力,丝毫不减男儿风范。那起笔收尾之间流露出来的凌厉,就算是书法家也不禁要对这样的字迹赞叹几分。 桃花将床铺整理停当顺手拿起了蒲扇,她轻轻地走到了妇人旁边,慢慢地摇起了扇子,扇间传出来的微风将抄写经文的纸张缓缓掀起,妇人面不改色地仍在专注,桃花的手上力度更轻巧了几分。 妇人的穿着和饮食都很简朴,可唯有这抄写经文的纸张很是奢华,执着的一只笔也是少有的金贵。 桃花看着妇人的经文,很多她都不认识,就算是认识的也看不懂,就算看得懂的也理解不了,就算理解了的,也根本领会不到什么真正的内涵。只是闲来无事,这么一个屋子里,她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可看的,唯有妇人那笔下似乎还有一番别样的风采。 笔尖的墨迹似乎少了一些,妇人沾了沾笔,桃花乖巧地放下蒲扇,轻轻地磨起了墨来。浓重的墨香在桃花的手下渐渐地散开,桃花儿都觉得是少有的香味。 “夫人的墨香真是世间少有,用这样的墨抄写出来的经文,佛祖都一定会喜欢。”桃花喃喃道。妇人看了她一眼,对这个婢女,她也有着几分疼惜,要不是自己执意这样做,恐怕这个孩子根本不会到这个地方来。 或许是打心底里的那份愧疚,妇人停下了手中的笔道,“你这么喜欢,明儿我也教你写字,你的字也就能这样香了。” “我可没有这个福分,这可是老爷专门儿为夫人准备下的墨,就连柳夫人都没有呢,我怎么可能配用这个?”桃花撇了一眼妇人,她若有所思地再次拿起了笔来,只是那抄写的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 “夫人,其实老爷对您够好的了……就算是少爷……少爷对夫人您也是尊敬有加的,这次,少爷只不过是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子……” “桃花儿!这不是你该议论的事情!”妇人脸色骤然冷了下来,桃花却并没有几分害怕,她像是早有准备似的接着道,“我知道夫人不喜欢听这些,可就算是桃花儿不说,外面的人也都看在眼里的啊!就算您对少爷有气,可老爷呢?您可知道,老爷都已经来过三天了……”桃花儿因为害怕妇人那冷酷的目光而低下了头,可她仍旧把自己的话坚持说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终究是你 从未改变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妇人没有再训斥桃花儿,她一声深沉地叹息仿佛想要吐露压抑在心底多年的苦楚!对于外面那两个男人的到来,其实她早已经知晓,只是,知晓又能怎样?这么多年的佛灯经语为的不是原谅谁,而是深深地责罚自己。如果一切都能用解释和道歉来解决的话,她也不至于如此凄苦了这么多年。 妇人并不后悔自己这样的行为,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叫自己的良心稍稍安稳下来。当年她执意选择出家,大师说她尘缘未了,看来大师是明治的,就算现在,她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她已经断情尘缘。 因为妇人的沉默,房间内陷入了尴尬忐忑的境遇,桃花儿咬了咬嘴唇,她知道自己今天是太过冒失了,可她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如果眼前的这个夫人肯听任何一个人的劝解,那她现在也不会如此了。更何况,现在的她已经无欲无求,唯一的儿子也彻底地触碰了她心底的伤疤,于她而言,出去见那两个人抑或是回到那个宅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昏黄的灯光照在妇人鬓角儿处露出的几抹发丝上,那青丝间也恍惚有了白发。这就是这么多年她所失去的韶华,光阴如水,留下的只是眼角儿浅淡的皱纹,鬓边些许的白发,心间未曾放下的牵挂! 诚然,眼前的这个青灯古佛为伴的妇人就是青兰,她已经从蓝府搬了出来,尽管当时的蓝宏大是苦苦相劝,蓝祎也是拼命地挽留,可这个女人一旦决定的事情是没有人能够更改的。这个女人生下来就是倔强的,她敢想敢做,这么多年的一意孤行叫她的性格更为的怪癖,她的想法常人不能理解,常人的人情在她这里根本没有可以讲通的可能。这么多年,很多人曾经尝试着去改变甚至是影响一下她,可结果都是碰得头破血流。 青兰就是这么的倔强,倔强的没有任何人能够更改她的主意。出府是一定的了,可蓝祎不能放心她一个人,在他的再三地请求之下,青兰才勉强答应带桃花儿出来。 磨坊是蓝宏大给选的地方,不是他这么的狠心,给自己的妻子选择了这么一个破烂不堪的地方!只是接二连三选中的几个宅子都被青兰决绝地拒绝了,原因只有一个,那里的环境太好了。原本以为这样拖延下去她可以不用出来,可谁想到,倔强的青兰竟然要露宿荒郊野外,被逼无奈的蓝宏大这才把青兰带到了这里。 的确,这次青兰没有拒绝。 在外面逡巡不敢入内三日的正是青兰的丈夫还有兄长,尽管这么多年青兰始终不肯承认,可他们自始至终都未曾彻底抛弃过这个女人。虽然两个男人之间也并未像他们应有的关系那样亲密,可至少,他们的内心都有着同样一个女人。或许这种微妙的关系也是相互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蓝宏大担心蓝祎惧怕萧拯,这也是他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抛弃正室的一方面原因,尽管蓝宏大始终不愿意承认,可在他的心底,他知道,这个原因是真实存在的。 还有就是萧拯,对蓝宏大,他没有太多的仇恨,虽然青兰的现状蓝宏大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可从某种方面来讲,对那个被抛弃的孩子,他的内心何尝不是纠结和无法面对接受的?所以,他对蓝宏大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还对青兰有意,那他也就只能这样了。 早在青蓝离开府上的时候,蓝宏大就派蓝祎去通知了萧拯。当时正是一早上,大家都在吃早饭,蓝府的下人风风火火地将这个消息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封遥南风还有小蝶当时就急地就恨不得立刻把青兰给接回去,还是萧拯了解他的妹妹,对于这样的消息,他并不表示过分的吃惊。僵硬了这么多年,或许这样的结局也是迟早的事情。 对于青兰,封遥是存在着某种好奇的,她很想去见一见这个女人,不单纯因为她是自己的姑姑,或许更多的是她是蓝祎的母亲,很有可能还是自己将来的婆婆。对于姑姑这个名词,封遥没有太多的情感,对于婆婆,她也只是好奇。她很想知道,当青兰真正的见到她的时候,心里是不是还会存在着如此多的反感和憎恶? 可萧拯经告过封遥,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试图去接近青兰,那样只会适得其反。虽然他还不知道青兰被贸然打搅会是个什么后果,可他知道,那样的后果一定是他们所有的人都不想看到的。 正因为有了萧拯这样的警告,封遥那颗猎奇的心才始终被无情地遏制着。 当闷热的夏夜,所有人都在屋内清凉消暑的时候,蓝宏大和萧拯不约而同地选择来到了这个人迹罕至的磨坊外,当两人看清彼此之后那份惊讶和随即释然的表情仍旧历历在目,只是叫二人没有想到的是,这竟然持续上演了三日。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蓝宏大实在有些憋闷不住心中的郁闷,或许更确切地说还有几分莫名的恐慌和忌惮。他忐忑地朝萧拯张望了好几次,可萧拯根本没有扭头儿的意思。蓝宏大知道,这么多年了,或许这样的方式是他们见面的最好结局,可无论如何,今天他都想打破成规,因为他实在憋闷不住了。 “对于现在这个样子,你是不是也特别地怨恨我?”沉闷的空气中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那是蓝宏大的疑问。 萧拯的嘴角儿掠过了一丝讥讽地笑意,终究还是他先开口了。只是萧拯并没有急于回答,他的目光仍旧盯着那摇曳的光亮,那里面有他牵挂的人,如果说之前那么多年因为在蓝府他有诸多的不便,现在他倒是方便了许多。可这样的一个环境,单单把两个女人放在这里,这叫他是无论如何也是放心不下的,他现在就在琢磨,如何将这里神不知鬼不觉地保护起来。 “你恨我也是应该的……”萧拯的不语加剧了蓝宏大的心虚,他莫名地吞咽了两下口水,这憋闷的空气仿佛呼吸一下都是个难题。 萧拯轻微地一声叹息,蓝宏大的这个问题的确给他带来了困扰。曾几何时,萧拯觉得自己是个嫉恶如仇有仇必报的人,可这么多年下来,他的生活始终被怨恨和复仇两个词充斥着,这样的压抑叫他失去了许多的快乐。渐渐的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不是所有的仇恨都必须要放在心上,也不是所有的仇恨都一定要有个结果。他的生活除了复仇这一必要的选项之外还有很多的乐趣。比如他蒸蒸日上的事业,比如他越来越珍惜和享受的天伦之乐。 至于说蓝宏大到底算不算他萧拯的仇人?萧拯似乎从来都没从心底里去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更确切地说,他对蓝宏大有怨,可未必是有仇! 想当初自己将一个风华正茂性格温顺的妹妹交到了蓝宏大的手中,可他却将自己唯一的妹妹变成了现在这般?可萧拯又能怪谁?怪蓝宏大的心狠手辣?怪他的心胸狭窄?还是怪他不遵守诺言? 萧拯也曾千百次地质问过自己,蓝宏大的所作所为到底值不值得去原谅?答案是他自己也找不到的!这是一个复杂的难解的谜团,这谜团中不仅有蓝宏大,还有钟世威,因为毕竟青兰怀着的那个孩子是钟世威的骨血。 萧拯对钟世威有着恨,这个恨是刻骨铭心不得不报的,自然对那个属于钟世威的孩子也就不存在着任何的好感。虽然他也曾经千百次地劝慰自己,孩子是无辜的,那也是一条生命,蓝宏大这样做就是禽兽不如!可不知道为什么,道理虽然是那个样子,可在萧拯的心里对蓝宏大始终无法真正的仇恨起来。 “你应该是恨我的……如果当年我能够……能够再大度那么一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恨我也是应当的。”或许是空气太过憋闷,或者是蓝宏大心里太过恐慌,他片面的认为萧拯的沉默就是对他最大的仇恨,所以,此刻他的心虚倾泻而出,不带一丝一毫的保留。 “如果时间倒流,叫你重新选择,你还会选择接受青兰吗?”萧拯悠悠地问了一句,蓝宏大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当然,我蓝宏大虽然不是个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绝对是个男人!我说过得话做过得事从来都不会后悔!” “那如果时间倒流,叫你重新选择,你还会继续选择将那个孩子抛弃吗?”萧拯接着追问。 这下,蓝宏大沉默了,他不是不知道答案,只是此刻他不敢轻易说得出口,这样的问题他早已经问过自己多次,答案虽然也曾经出现过矛盾,可肯定还是占据了绝大部分,他还是会坚持当年的残忍。 “看来你始终都是那个心胸狭窄的蓝宏大……”萧拯轻蔑地一笑,那浅淡的气息在这黑色的夜中弥漫开来,蓝宏大觉得后背有些发冷。 “我……” “可你这么多年也始终如一!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对你下手吗?”萧拯的语气像是在笑着,可蓝宏大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他可是萧拯,即便别人不了解萧拯,可他还是对他有所耳闻的……不对,确切地说是对他有所关注的……也不准确,应该说是小心隐蔽地打探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从未想到 你竟如此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这么多年,萧拯曾经暗暗地来过蓝府几次,他的目的很是简单,看看青兰过得好不好,如果有可能,可不可以冰释前嫌。虽然每次都叫他失望而归,可也给蓝宏大留下了查询萧拯的蛛丝马迹。 虽然仅有的几次追踪似乎都被萧拯发现,可他似乎也并不多想对蓝宏大有过多的隐瞒。怔因为如此,蓝宏大不仅知道了萧拯正在蓄势待发,而且还隐隐地觉察到他的力量不容小觑。虽然被蓝宏大知晓的还只是皮毛,可就凭那些皮毛都叫他对他不得不心惊胆战。 “是时机未到吗?”蓝宏大一声叹息,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提心吊胆,胆战心惊。家里的青兰已经是一颗引爆的**,可萧拯就是那颗还未被触及的**。很多时候他害怕萧拯的爆发,可更多的时候他还是企盼萧拯能够继续隐忍。这样被矛盾撕扯着的蓝宏大很是难受,可没有一刻,他敢于真正之面萧拯。 今天,是萧拯先提出来这个问题,他有种破釜沉舟的快感。好多时候,煎熬在于问题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一旦被确定了,哪怕是向死也能有种快感。蓝宏大现在就在挑战这种快乐,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样的勇气,不过他想试一试。 “对付你?难道我还需要等待时机吗?”像是一句无情的嘲讽,蓝宏大觉得有万分的耻辱,他瞪圆了肉肉的眼睛朝着萧拯的方向质问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京城有名的一品香掌柜的,难道……”话还没有说完,蓝宏大自己倒偃旗息鼓了起来。 一品香掌柜的?或许在说这句话之前前面应该加上一个特定的修饰的此语,曾经!就是这个词叫蓝宏大没有了底气,他瘪了下来。 “怎么不说了?”萧拯仍旧是那样气定神闲,这是经验和岁月留给他最为宝贵的财富。 蓝宏大低下了头,他渐渐地平息了自己的怒气,恍惚间他似乎猛然想起,就在三个月前,蓝祎悔婚到处逃散,钟世威暗中使坏叫人查封了一品香,他这个京城有名的掌柜的就变得一文不值。不过他也依稀记得,当初的萧拯就在京城,当初的萧拯还在那个狭窄的马行街当一个一名不闻的卖胭脂水粉的老者,可即便是那样,当初的萧拯也没有袖手旁观,他暗中伸出了援手,才以一品香的暂时查封作为事情解决的最终办法。 当时蓝宏大可能并不知情,可当时候他四处寻人活动关系的时候有人才暗中点醒他,现在的结局已经是最好,他不要给自己找麻烦,更不要给帮助他的人找麻烦! “你……害怕我吗?”萧拯问道。 “怕?”蓝宏大也是无奈地一笑,怕这个字眼儿在他的生活中充斥得太多了。没有依靠没有门路什么都没有的他靠自己的努力换来了今日蓝家的盛大,可这又怎样呢?当真正将蓝家带到了今天的地步他才知道什么叫高处不胜寒?本以为被人叫做老爷就可以有了为所欲为的资本,可这么多年他发现,他过得倒不如从前那般自在。 如果当初蓝宏大是现在这个地位,或许他根本不会娶青兰,的确,他是不会娶青兰的,青兰是他被逼无奈之下的选择,可也因为那个被逼无奈,几乎是葬送了自己还有青兰的一生。坦白得讲,萧青兰是蓝宏大心中的痛,心中的伤,心中的悔也有心中的怕。当年他的冲动换来了今日的结局,对此他早有心里准备,这是他的咎由自取。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跟自己作对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虽然他表面风光,可没有一刻,幸福和快乐真正地属于他! 在青兰发疯了寻找那个孩子的时候,他的内心也有着波涛汹涌的震撼!当蓝祎忤逆甚至和他这个父亲彻底决裂的时候,他的内心何尝不是撕心裂肺般的痛?他也是人,一个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人!更何况,蓝宏大知道,这么多年萧拯一直都在他的身边,有一双甚至是好多双眼睛一直在监视着他,他自己的良心也一直在拷问着他!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蓝宏大从来没有亏待青兰,即便她选择了自己虐待自己,可蓝宏大仍旧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来弥补那个女人!不得不说,这里面有萧拯威胁的成分,有蓝宏大悔过的意思,也有他未完全泯灭良知的意思。 蓝宏大每天都在如履薄冰的生活,这么多年他都已经习惯了,如果哪天真真正正地睡了个安稳觉倒叫他觉得有点儿莫名其妙了。不过说实话,蓝宏大能够真正的安心还是从他知道了萧拯回京以后,他觉得,他的忐忑终于可以得到安放,他的忌惮终于可以换来最终的结果了。可是出人意料,萧拯对他并没有任何的动作,相反,蓝祎悔婚闹地沸沸扬扬,萧拯伸出了援手;蓝祎远走边境,萧拯给与了极大的帮忙! 于心而言,萧拯和蓝宏大之间并不存在矛盾,他们的矛盾只在青兰,在那个多年前就被抛弃的孩子身上! “说实话,我对你还是有那么一些了解的,可正因为了解,我对你才更加的忌惮,你要比你表面上表现出来的强大百倍千倍万倍。可不了解你的人却不知道你的厉害,他们还妄图想要摆布你,我替他们担心,真不知道哪一天,他们终将被他们的无知摧毁。”蓝宏大讲得很是忐忑,萧拯听得却有些津津有味,他不禁挑逗似的问道,“我有你说得那么厉害?” 蓝宏大默不作声。 “其实你根本不用怕我,想对你动手根本不用等待什么时机,过去那么多年有大把的时机,我之所以还能这样对你无动于衷表明你还不是我的对手,既然不是对手,我们有可能成为朋友……” “其实……我们最应该的关系应该是亲人!”一句亲人,蓝宏大和萧拯都有些恍惚了起来。的确,他们原本应该是亲人,那磨坊当中摇曳的灯火推拽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儿更加的高大起来。 “亲人……”萧拯默默地念叨着这个词儿,他觉得分外的陌生,可又觉得有那么几分的亲切,眼前这个胖子说他们应该是亲人! “既然你都说我们是亲人了,为什么还要害怕我?难不成亲人还会害你不成?其实……我也要谢谢你……不管你事后做了什么,毕竟在当初那个环境下,是你接受了青兰,连同接受了她的一切,是你给了青兰一个一直可以庇佑她的港湾,叫她可以躲避暂时的风浪。这么多年,即便青兰对你恨之入骨,即便蓝祎对你百般的误会,你都一直将过去隐瞒的很好……”萧拯有些激动。 “你错了,现在孩子们都已经知道了……”像是孩子气一般,蓝宏大打断了萧拯的话。 “可至少钟世威不知道!”萧拯斩钉截铁,这是他始终感激蓝宏大的地方,不管他做了什么对不住青兰的事情,这一点上,他始终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这正是我该感谢你的地方!当年钟世威对我是赶尽杀绝,虽然他不知道青兰已经怀了他的骨肉,可就凭他当初对我们的丧心病狂,也很难想像他会轻易地放过我们!当年的你也并非现在这般,就算我据实相告,你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以后的事情我们谁都知道,可不论青兰如何的闹,蓝祎那个孩子如何的忤逆,你从来没有出卖过任何人!我知道,你或许知道我的行踪,或许知道我的一些事情,可我谢谢你,你一直替我保守的这么好!这些我都了然于心,所以我说,我不恨你,不但不恨,我应该谢谢你!”磨坊中的光亮消失了,看来青兰是睡下了。 “你……真得这么认为?”蓝宏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多年他们之间都没有如此得交谈过,就算蓝宏大去了莫回头的开业盛典,可他和萧拯之间都没有说过一个字。今天,他很诧异,萧拯竟然跟他说话了,还说了这么多,竟然还说了谢谢他! “怎么?我萧拯在你的眼中难道就是心口不一之人?”萧拯的话带着几分讥诮之意。 “不是不是,兄长误会了,我只是……” “兄长?”萧拯对这个称呼简直是有些诧异,他虽然看不清蓝宏大的脸色,可不知道他竟如此畅快地说出了这个称呼! “既然我们都是亲人了,你可不就是我的兄长嘛!”很难想象,蓝宏大这样一个人像个孩子似的说出这样的话,这叫萧拯有点儿浑身直竖汗毛的感觉,不过幸好也是天黑,他脸上的表情无人能够观瞧。 “既然是兄长,我还是要批评你两句的。关于那个孩子……据说还是个女孩子……才那么大一点点儿,你就真的那么忍心……” “所以兄长对我还是有怨恨的?” “虽有怨恨……但也不是不能理解……”萧拯长叹一声,蓝宏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约而同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闷热的天气,蚊虫的飞鸣,萧拯不时地用手去驱赶脸庞那不明的飞行物,可仍旧是效果甚微。和蓝宏大的对话叫他的心有些不平起来,原本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原本已经过去了那么多事,原本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当年你真的去直面曾经的过往,在那幽幽的心底将陈年往事起底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原来一切都未曾因为时间而改变。该痛的地方仍旧在痛,该是伤口的地方仍旧无法愈合,这么多年的时间,原来只是麻痹了自己! 蓝宏大也是一声忧愁的叹息,他从来不是一个后悔的人,现在亦是如此,如果说有那么些许的不同,那或许就是百折千回之后的一点点愧疚。 “我现在已经是落魄之犬,兄长何必和我这么客气?”蓝宏大一声自嘲的微笑,空气中都弥漫了那淡淡的尴尬。 “客气?”萧拯的复述可堪玩味。 “你太不了解我了,我不是和你客气,我说的只是事实……虽然你的做法不可原谅,但我不是不能理解……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青兰没有放下,你也没有放下,可结局又如何呢?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该面对的还是无法去逃避。很多时候我也想追根溯源,可找来找去,我发现一切的症结无非还是钟世威……或许你会嘲笑我的迁怒,可如果不是他当初的恩将仇报,赶尽杀绝,我和青兰何至于至此?”萧拯沉默了,他说不下去了,他的心底不仅仅有痛,还有满心的憋闷,无处发泄的苦楚!当年他的有眼无珠不仅害了他自己还连累了他的妹妹,甚至还有那个无辜的婴孩儿……所以,萧拯用尽一切的力气也要复仇。 复仇,这个字眼儿在他萧拯的世界里是那么的根深蒂固,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蓝宏大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他的心虚,他的忐忑,还有他面对萧拯时候的谨慎和恐慌…… 夜已经彻底地降临,可正因为如此,这里却突然有了某些光亮,那是漫天的繁星,那是皎洁的皓月,那是彼此心底未曾蒙蔽的双眼。 萧拯深沉地望着那破败的房屋,皓月清冷的光芒照在那破败的窗棂上,放佛投下了一抹白色的玄纱,带着几许凄美的意境。蓝宏大就站在萧拯的旁边,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尺来宽的距离。他也在全神地看着那破败的房屋,虽然在蓝府的青兰的房舍也不曾有过奢华,可比上这里,却还是好上许多! 二人在这黑夜中沉默,月光在他们身后留下了狭长的影子,仍旧是一个胖,一个瘦! 隐约中,远处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还有轻声细语的叮咛之音,萧拯和蓝宏大不约而同地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那是两个模糊的声音,模糊地看不出性别,分不出高矮。可或许这是对别人而言,于萧拯和蓝宏大而言,那却是两个无比清晰的影子,甚至是只需要看上一眼头顶就能分辨出是谁的影子。 “他们来了。”萧拯轻轻道。 “他们还是来了。”蓝宏大无声地叹息。 “或许叫他们知道也是一件好事。”萧拯道。 “或许吧……只是没想到,我们这一辈的恩恩怨怨终究还是牵扯了下一辈……” “他们应该还算是幸运的,至少还有我们两个还算是支持的爹。”萧拯一声苦笑,蓝宏大默不作声,他知道自己那么多年并不是一个好的父亲,所以更希望能通过这件事情来弥补什么,可现在,他似乎也是有心无力。 “走吧,难不成还要和你这个老头子在这里看两个年轻人的亲亲我我不成?”萧拯已经走出了两步,回头看着仍在原地呆立的蓝宏大道。 “兄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亲亲我我?难不成?不是你等我一下……”蓝宏大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他紧着步子去追赶萧拯去了。 萧拯根本不会去听蓝宏大说什么,他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心里发紧的蓝宏大不明所以地也紧追了过去,可惜,他这个大胖身子的确是有些影响行进的速度,就算已经稍微有些气喘可还是被落下了一大截儿。好在,萧拯在走远一些后,躲在了一处破败的残垣后面,蓝宏大才得以尾随了过来。 “兄长,你刚才的意思是说他们……他们还在一起?”蓝宏大顾不得平息自己的粗气局促地藏在了萧拯的身后问道。 “他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萧拯远远地窥探着远处的男女道。 “兄长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蓝宏大尴尬了起来。 “我不明知,也不想问。”萧拯更加紧张地张望了起来。 “不是,你不是说不看人家亲亲我我的吗?这个时候这么卖力气干什么?”蓝宏大小声嘀咕道。 “废话!我那可是黄花儿大闺女,这黑灯瞎火的我这个当爹的不瞧着点儿,万一叫那个混小子给占了便宜,我们岂不是吃了大亏!我这不叫偷看,我这叫保护,保护我们家封遥不被欺负!”萧拯猛地回头吓了蓝宏大一大跳,他虚惊一场道,“我说兄长,你这说得什么话啊?那蓝祎可是正人君子,那见了姑娘可是连眼珠儿都不转得。再说了,你担心你闺女可以,可你也不能这么说你外甥啊?”蓝宏大竟委屈地噘起了嘴巴。 “外甥咋了?外甥还能有女儿亲啊?”萧拯瞪了一眼,蓝宏大当即觉得哑口无言,他怔怔了半晌喃喃地问道,“兄长说这话都是认真的?” “不认真的我还跟你开玩笑吗?咱们两个有这个交情吗?”萧拯的半个身子已经从残垣处探了出去,可即便如此,还是看不清远处的两个年轻人。 “看就看,你看你闺女,我还看我儿子呢!我儿子可是正人君子,这么多年了,那是连个女孩儿的眼儿都不会正瞧的。这满京城里你去打听打听,在这方面儿,有谁敢说我们蓝祎一个不字儿的?”蓝宏大孩子般掷气起来,他趴在了萧拯的身上也做出了监视的动作。 “你给我一边儿去!”萧拯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不!”蓝宏大竟像是撒娇起来。 “你压死我了,给我滚一边儿去!”萧拯怒斥了起来。 “那我也不,我得好好儿看着我儿子。”蓝宏大抓住了萧拯的肩膀。 “我这还……”萧拯转了个眼珠儿,用尽了浑身力气将身子一闪,蓝宏大没抓稳,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发出了低沉的哎呦一声,“你给我住嘴!”萧拯一句话,蓝宏大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只是这肉结结实实地着了地,确实还是有几分的疼。 远处,蓝祎和封遥已经站到了磨坊的外面,月光下两个年轻的身影儿相互依靠,看着眼前那破败不堪的房舍,封遥的心有着说不出的疼。客观地讲,封遥从小长这么大很少有叫她牵肠挂肚的人,或者是东西,可自从认识了蓝祎,她突然间困惑了许多,她不明白这个世间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牵挂和羁绊?她不明白为什么活到了这个年纪才突然有了曾经被讥笑的多愁善感? 封遥多情了起来,善感了起来,内心也不自觉地为某些人牵挂了起来。 今夜,是封遥和蓝祎第一次来到这里,比想像中的还要荒凉,这叫封遥的泪忍不住夺眶而出。蓝祎第一时间看到了封遥的泪,晶莹剔透地挂在腮间,他用手轻轻去接,那泪就沾在了指尖,灼烧的感觉从指尖传递到了心底。 “这泪是为我蓝祎而流,他日,我必当加倍回报。”蓝祎的话在封遥的头顶响起,泪,决堤般的涌出。 知道青兰搬出了蓝府还是在三天前,可当时,不论是封遥还是蓝祎都没有来得勇气,不是因为胆怯,而是因为害怕承受不起的不安!如今,他们鼓足了勇气来到了这里,自认为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自认为已经可以面对,可他们没想到,现实远比他们想像的残酷,自己远没有想像中的那般坚强! “姑姑就住在这里?”封遥几乎是咬着嘴唇颤抖着问的。 “嗯!”一声应答,封遥的肩膀开始抽泣了起来。 蓝祎一双手悄然地环住了封遥,将那个颤抖的身体揽在了自己的胸前,封遥抽泣着将脑袋深深地埋在了蓝祎的怀里。 “他们再干什么?你儿子再干什么?”远处的萧拯几乎是整个身子都探出了墙垣,他努力地朝着远处那两个相依相偎的身影儿看去。 “我说兄长,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人家也没干什么,无非就是抱了抱……” “抱了抱?你不是说你儿子坐怀不乱的吗?”萧拯一个回头揪住了蓝宏大的领子。 “我说兄长你干嘛?这不没坐怀呢吗?”蓝宏大被揪扯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警告你,你儿子要是敢做一点儿非分的事儿,我饶不了你!”萧拯指着蓝宏大的鼻子道。“兄长,我说你跟我厉害没有用啊!再说了,你瞧,你仔细瞧,你那闺女那脑袋不也扎进了我们蓝祎的怀里,我不也没说什么吗?我们就是抱了抱,没什么大不了的。”难为蓝宏大还能看得如此得清楚,萧拯恨得嘴唇都有些颤抖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老父亲的心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听着蓝宏大在那儿轻描淡写地两句话,萧拯这心里的火气更是大的了得。想当初蓝祎在马行街那个小破屋子里也曾经和封遥一个屋檐下,可那个时候彼此都没有看上眼儿,见面儿不是吵就是嘲,萧拯虽然也不高兴,可也从未像现在这般不痛快。 想当初,那封遥委屈了,受欺负了,(当然,这样的瞬间在封遥的生命中是少之又少的现象),可每次一出现什么事儿,那也是找他这个老爹来倾诉的。现在可倒好,一眨么眼儿的功夫,女儿长大了,连心里话都不怎么跟自己说了,委屈了竟然还钻到别的男人的怀里哭!这叫萧拯如何受得了!他看着,恨着,牙已经咬了起来,那嘴唇都要咬破了。 “不行,我得过去!”萧拯实在是憋闷不住了,他就要上前却被蓝宏大一把拽住了,“兄长莫要急莫要恼,这也没做什么呢,再观察观察也不迟!” “还没做什么?这都这样儿了……你还想他们做什么?”萧拯愤怒地问。 “做什么……这个做什么我也不好说……可兄长您瞧,这地方虽然还在京城里头,可这跟那荒郊野岭也没有什么区别。这两情相悦也得讲究个环境,这什么地方合适我不太知道,可这个地方肯定不合适!所以,兄长,咱们就稍安勿躁,没准儿大侄女儿过会儿就不哭了。” “什么玩意儿?大侄女儿?”萧拯皱了皱眉头看着蓝宏大,那满脸的神色的确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相反竟还看出来点儿别的高兴的意思。 “对……呀……大……可不是大侄女儿嘛……你,我,青兰,大侄女儿……”看着萧拯满是愤怒的双眼,蓝宏大有些忐忑了起来。 “叫啥也不行!我必须得去瞧瞧。”萧拯挣脱开了蓝宏大。 “兄长,你别激动,你瞧!”蓝宏大这么一提醒,萧拯也抬眼望去,果然,封遥已经从蓝祎得怀里起身,她得手还在眼眶处不时地擦着。 “封遥哭了?”萧拯问道。 “看样子像!”蓝宏大也仔细观瞧。 “是你儿子弄得?”萧拯问。 “我?儿子?我说兄长,你千万别告诉我你就这智商?”蓝宏大斜着眼睛看着萧拯。 “你……”萧拯本想发作,可仔细一想,似乎蓝宏大说得也有道理,蓝祎没有道理去惹封遥,更不会把她惹哭,估计是看到眼前这个磨坊,封遥的内心备受煎熬。 “我有点儿心急了。”萧拯羞愧道。 “就是嘛!别急,慢慢儿来。”蓝宏大诡异地一笑。 “我们现在做什么才能叫姑姑回到府上?或者至少去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封遥踌躇地问道。 “封遥,你千万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过错,也不是因为你,母亲才离开蓝府的。其实,这么多年,她就算在府上也是住着府上最破败的房舍,虽然比这里好些,可也不会好太多。这或许就是母亲对自己的惩罚,她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救赎那个被丢掉的姐姐,来救赎她自己的内心。这一切都和你无关。如果非要说过错,那也是我爹爹和我的错!如果上苍要怪罪,那就叫他老人家怪罪我一个人好了!我愿意接受上苍的一切惩罚,只要能换来你和母亲的万全!”蓝祎有些激动,他不能看到封遥落寞的神情,他更不愿看到他的母亲在这样的房间里受罪! “你说什么呢?你如果受累,我怎么会万全?”封遥一只手捂住了蓝祎的嘴巴,是那样的柔软,丝丝凉意中带着湿漉的气息,从指尖传到心底。 “兄长,这回你可瞧准了,这是封遥那丫头先动的手儿。”蓝宏大急忙道,萧拯气急败坏地狠狠瞪了一眼蓝宏大。 “封遥,无论如何,请你相信我,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任何时候,请你千万都不要轻言放弃!好吗?”蓝祎的手抓住了封遥的手,在那嘴边轻轻地吻了下去,那触电的感觉从指尖传遍了全神,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颤抖了一下。 “我的个娘啊!”蓝宏大一下子捂住了双眼,萧拯气得也是看不下去了。 “兄长,对不住!这都是我们的错!”蓝宏大一只手死死地抓着萧拯。 “你给我住嘴!”萧拯恶狠狠地道。 “儿大不由娘了,这女大也不中留了。这封遥迟早是要嫁人的,这与其嫁给别人,还不如嫁给蓝祎的,这怎么说,蓝祎这孩子的品行我还是敢保证的!” “保证给屁,你给我松手!”眼看着,两个往情的男女就要在这月光的陪伴下陷入了亲吻,萧拯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他挣脱了蓝宏大的纠缠,一个箭步蹿了过去,口中还呼喊着,“封遥,我这找了你这半晌,大半夜的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我的个娘啊!儿啊!你这动作就不能快点儿?眼看到嘴边儿的鸭子你都吃不着!可惜了,你就再忍忍吧。”蓝宏大在后面儿叹息不已。 萧拯这滑坡夜空的呼叫把封遥和蓝祎两个人儿都吓了一大跳,彼此都惊了一下,旋即拉开了距离。 “出来也不知道打个招呼,知不知道这大半夜的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儿太不安全!”萧拯已经迫不及待地奔了过去,他一下子站到了封遥和蓝祎两个人儿中间,身体强行地将两只拉扯的手冲开。封遥只觉得脸无比地火辣,亏了是这样的夜晚,要不然她那无比绯红的脸颊一定清晰可见。 “舅……舅父……”蓝祎慌张地打了个招呼,萧拯哼也没哼地一直看着封遥。 “爹,你什么时候儿来的?”封遥心虚地问。 “你爹刚来,这个我可以作证!”蓝宏大气喘吁吁地才赶了过来,他不这么解释还好,这么一说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封遥差点儿没尴尬地背过气去。 “爹,你怎么也来了?”蓝祎惊诧地问。 “那个什么……你舅父来找女儿,我也得来找儿子不是?”蓝宏大站在了蓝祎的旁边,和萧拯的怒火中烧不同,蓝宏大是满脸的喜悦。 “姑……姑父……”封遥叫了一声。 “哎!哎!这个……今儿姑父出来得匆忙,改日,改日姑父一定给你一个大大的红包儿。这要以后,你再改口叫点儿别的,我这红包儿还有更大的。”蓝宏大笑嘻嘻道,封遥一下子低下了头去。蓝祎却仿佛看到了久违的光亮儿,他一把拉住了蓝宏大问道,“爹,你还要封遥叫你什么啊?” “你这傻小子!怪不得你舅父瞧不上你,以后你这榆木脑袋也给我灵光点儿!”蓝宏大给了蓝祎一拳,趁机在他二胖道,“叫爹。” 那两个字虽然声音恨小,可这里却更是寂静无声,在场的四个人全都听进了耳朵里,蓝祎已经忘却了眼前的苦恼,笑得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封遥只觉得天旋地转,她娇嗔道,“姑父……” 最为生气的仍旧是萧拯,他仿佛是被偷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宝贝一般心疼,瞪着蓝宏大道,“你个老东西,胡说什么呢?” 蓝宏大自知不敢惹萧拯,只是笑却不言。 “天都这么晚了,赶快回家去了!再不回去,小蝶和南风该着急了。”萧拯拉起了封遥的手就要离开,蓝祎虽然不舍,可也不能说些什么,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倒是蓝宏大脑瓜子一转道,“还真是,蓝祎,我们也该回去了,要不然回去晚了……”蓝宏大突然觉得有那么一丝丝地可悲,似乎他回不回去,晚不晚府上没有什么人可着急的。想到这儿他不由地叹息道,“赶快回去吧,回去晚了雪儿该着急了!” 封遥鹜者嘴巴偷偷地笑了笑,蓝祎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就这样,一个父亲拉扯着一个女儿,一个父亲拖拽着自己的儿子,在这月光的指引下纷纷离开。 “你不要跟着我!”萧拯对蓝宏大道。 “兄长,真不是我要跟着你,我也是往这个方向好不好?”蓝宏大一副无赖的样子。 “那你离我远点儿!”萧拯再次警告道。 “兄长,我是想远点儿,可你瞧这小路窄的,我们这怎么说也是四个人,怎么远点儿啊?”蓝宏大委屈地看着萧拯。 萧拯没好气儿地给了蓝宏大一眼,自己走在了前面,将封遥拉在了自己的身后,蓝宏大笑而不语,也学着萧拯的样子将蓝祎放在了自己的身后,只是那拉扯的手也未曾松开。就这样,前面两个父亲像两头犁地的黄牛,拉扯着身后两个不归家的孩子。只是他们没有注意,这两个孩子甚是顽皮,在后面已经悄悄地拉起了手来,十指紧扣,拉得甚是紧密,谁都不想松开。 月光看到了发生的一切,她悄悄地羞红了半边脸,将自己的身影儿躲藏在了薄薄的云雾之后。夜,真的暗淡了下来,淹没了老父亲的愤懑,沉浸在年轻人的暧昧中。 这个夜注定是不平凡的,在那个熄灯很久的磨坊中,两双眼睛始终注视着外面的一切,两双耳朵也在努力辨听着外面的一切声音,直到夜彻底地宁静下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来客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午后的阳光凶猛异常,照耀的整个京城都失去了活力。宽敞的石板路上空无一人,洒水车刚刚经过,留下了满地的水迹,阳光照上去,发出明晃晃的白光,仿佛地上铺满了无数个小镜子一般。 莫回头的大门没精打采地开着,新漆的颜色发着耀眼的光芒,仿佛没有人也在昭示着这里的一切。对面的玲珑阁也是门扉打开,也很可惜,也是门可罗雀的清净。只不过自从这莫回头搬到了它的对面后,玲珑阁的门口儿总有两个执勤的家丁,他们没有什么主要的工作,也不负责门前的打扫卫生,他们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盯着莫回头,看它每天有多少客人,看客人都是什么人,看萧拯都什么时候外出,看他外出离开的方向……内容很是琐碎,可总结起来无外乎就是盯住莫回头的一切,人,还有物! 萧拯当然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可他并不在乎,他钟世威只能这样看着,可却什么也做不了!开业的时候不也是被他亲自瞧了个正着?可又怎么样了呢?他钟世威又拿他萧拯怎么样了呢?除了给他自己添了一肚子的恼又得到了什么呢?更何况,他萧拯想叫他钟世威看的他不用监视也自然能看到,如果他萧拯不想叫钟世威知道的,就算他放上一百个家丁也是徒劳!这就是萧拯,就连报仇都做得这么的光明磊落!可惜,钟世威还真就拿他没辙! 莫回头里所有的人对这些也都了然于心,和他们的掌柜的一样,他们对此也是不屑一顾,该干什么干什么,丝毫不受那几双眼睛的影响。 或许是监视的时间长了,或许是没有得到什么想要的结果,或许是天气太热了,总之,那监视的伙计也在这烈日下有些昏昏沉沉,手拄在脑袋上不住地打着瞌睡!难怪,这样的天气的确适合找个阴凉的地方大睡一觉。 伙计阿三阿五没有那午休的习惯,趁着店里没人,他们正打扫着铺子里的卫生,拿着掸子掸一掸角落里的尘土,拿起抹布擦一擦展示品上的灰尘。 萧拯仍旧坐在这铺子的角落里,只不过这里是全新装饰的莫回头,即便是角落也是那般的显眼。一位安逸洒脱带着几许仙风道骨之感的瘦弱老头儿在软椅上闭目养神,阳光照在他的发丝之上,些许染霜的鬓发略带几分老人的沧桑。 旁边的小圆桌儿上放着一壶已经沏好了的凉茶,茶壶还是早些年在乡下时候的那把,换了新的房子,有了新的身份,可萧拯还是愿意用这把旧茶壶,他说老的东西喝起来有味道。茶壶的一旁摆着几叠儿十香酥的点心,虽说是京城老字号,点心做得确实是色香味俱全,可萧拯对这些东西并不怎么热衷。摆在这里无非也就是为了客人,还有更多的是封遥小蝶,她们对这些东西更为喜欢。 小蝶仍旧坚守在柜台的后面,明亮的光线照在她素色的裙衫上更显得她俏丽了几分。现在的小蝶已经比之前精神大好,而且似乎身段儿也丰满了一些,脸上也出现了少有的红晕。虽然头上的白花儿仍旧有些叫人疼惜,可和刚到京城那阵子相比,已经是判若两人。 现在的莫回头大部分都是小蝶在操持,好多时候封遥看不过去了也要帮忙,可她真的是没帮过什么忙,手忙脚乱的还不够给小蝶添乱的,再加上小蝶的推辞,封遥也就只好乖乖地躲在一旁了。对小蝶来说,不帮忙或许就等于真的是帮忙了。 因为天气的缘故,午饭吃得比较的清淡,小蝶也就少了一份辛苦。自从午饭收拾过后,她就一直在忙着清点上午的账目。卖了多少盒胭脂,多少盒腮红,多少擦脸的香脂,多少香料,每一样小蝶都细细的记录着,哪样卖得好些,哪样最近需要添货,哪些最近不怎么紧俏了,又有哪些一直都盛行,小蝶仔仔细细地盘算着,从来不叫萧拯费半点神。 每天除了晚上关门睡觉,小蝶的一天几乎都被各种事情排得满满当当的。早晨起来睁开眼睛就要负责全家人的早饭,早饭过后,有的时候甚至早饭还没有吃完,就有客人开始陆陆续续蹬门,小蝶就要忙着招待客人,之后趁着客人少了的时候去给嫁人做午饭,午饭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清点账目,之后便是下午的营业,晚饭,收拾,清点账目,好多时候还要配合着萧拯完成胭脂水粉的制作…… 或许这些日常平常看不出什么,可现在的莫回头绝对已经今非昔比,这工作量之大是相当惊人的,好在现在有了阿三和阿五,可许多事情,小蝶仍旧亲历亲为,不叫别人插手,比如说眼前的算账。 算盘在安静的房间内清脆地响起,这一点都不妨碍萧拯的睡觉,好多时候,他甚至听不到这算盘的敲击声都无法入睡,所以也就是说明了为什么萧拯不回房间偏偏要在这柜上午睡的原因。 屋子里有些热,看来这屋子得富丽堂皇也根本阻止不了太阳的威力。本来南风说可以弄些冰块儿来降温的,可萧拯拒绝了,他觉得没有必要弄得那样的铺张,更何况,现在还根本不到贪图享乐的时候,他不想被安逸拖累了斗志。他买下这所宅子只是复仇的第一步,绝对不是享乐的第一步。将来有朝一日,他所有的恩怨都了了,他还是向往乡下那种闲云野鹤的日子,没事儿卖卖香料,帮着乡里乡亲种种稻田,听着那鸡鸭鹅狗的吵闹,闻闻那弥漫整个村庄的粪香…… 年轻的时候萧拯并不向往那样的日子,可在乡下的日子长了,萧拯觉得那才是真正的生活,叫他向往。 小蝶伸了伸腰,看了看正在小心谨慎地忙碌着的阿三和阿五,真不知道萧老爹去哪里找到了这么两位神仙颜值的小伙计,根本不用主家叮嘱做什么,怎么做,也从来看不到他们在偷懒。这么得力的伙计长得还那么的俊俏,虽是个男的,可那面皮儿长得比女孩子都要白皙,据说是穷苦人家出身的他们,那双手却也生得是细皮嫩肉。好多时候小蝶都会羡慕他们,为什么老天爷给了他们这般的容颜? 再偏头看一眼萧拯,似乎已经进入到了深入的睡眠。那自然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那胸前高低起伏有序的呼吸,还有那满脸坦然的神情……真是不知道萧老爹是怎么面对之前的层层压力?就算是现在,每每看到对面那玲珑阁的招牌,小蝶的心都会不自觉地发紧,可萧老爹却整日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封遥这个时候是不在家的,去的地点不用说一般人应该也能猜得到。不过这位大小姐根本和一般人家的小姐截然不同,我行我素惯了,不管别人说什么,她倒是轻易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不过小蝶也似乎发现了,即便封遥和蓝祎还在来往着,可和一前也大不相同,她知道这其中的曲折,可也总是爱莫能助! 不过说起那位高冷的蓝祎公子,小蝶还是对他很满意的,她真的希望这对有情人能终成眷属,当然在她的心里,也希望青兰的心愿能够达成!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称心如意的事情?就算有又有几分几率能落在自己的头上?小蝶不敢想。 当然,在兄长南风的口中,蓝祎配封遥还是差那么一点点的。小蝶虽然心里很想嘲笑,可想想还是算了,谁叫人家是亲兄妹呢,自然是帮亲不帮理的了。 就在小蝶伸伸腰休息的当儿,门外进来一个人,身形略有发胖,下身是素色裙衫,头上的草帽四周罩着白纱,虽看不清面目,可小蝶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阿三看到有人来赶忙放下了手上的活儿迎了过去,“这位……夫人……里面儿请。但凡您想要的,来我们莫回头保准儿叫您不失望。” 罩着面纱的妇人根本没有理会阿三,她只是掠过阿三看了他身后也投向目光的小蝶。妇人的脑袋也直视了过去,小蝶的困惑更加的浓重起来,这个样子的这么一个人她好像应该是见过的,可这么猛然地一想,却还有几分想不起来了,她就那么偏着头想着,妇人却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家掌柜的在不在?”妇人压低着声音,那声音带着几分熟悉的味道,就这么一句话,小蝶恍然大悟起来,难道不会是她? “怎么?这个问题需要思考这么久吗?”显然,妇人对小蝶的游离有些不满,她轻蔑地转过了头去。 “我家掌柜的……”小蝶还想多试探试探,可惜,这位妇人应该是发现了在一旁小憩的萧拯,她没等小蝶说什么就自顾地走了过去。 妇人的身躯虽然有些健硕,可走起路来却甚是轻盈,那一步一伐中带着少有的高贵和傲慢,一移一动之间透露着少有的规矩和方圆。 妇人已经站在了萧拯的椅子旁边,她就那样注视着萧拯,小蝶也敢了过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急不可耐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或许是早就听到了一些嘈杂,或许是妇人的声音真的很有穿透力,没等小蝶去叫萧拯已经迷离地睁开了双眼,他朦胧的眼神只在那个带着面纱的妇人身上一扫,答案已经了然于心。他成这身子做了起来,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这才给了小蝶一个眼神叫他退了下去。 “掌柜的还真是清闲。”妇人瞥了一眼萧拯自顾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萧拯从椅子上起身,他看了看外面道,“夫人就是这么进我的门的?” “掌柜的放心,对门儿的看家狗早都已经睡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更何况,就算他们见到了我,谁能认出我是谁?就连你那个女儿都差点儿没认出我来的。”妇人显得很是自来熟,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不管不顾地喝了起来,末了还道,“这茶的味道的确不错,可惜,这茶壶还是寒碜了点儿。” “你怎么如此的鲁莽?之前不是叫你有事儿往当铺送消息的吗?”萧拯压低了嗓音道。 “当铺?掌柜的是说那个旮旯当铺吗?”妇人似乎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的意思。 “怎么?夫人觉得有问题吗?”萧拯问道。 “有没有问题掌柜的你最清楚了,反正那当铺也不是我的。不过我不太喜欢和那些个人打交道,我觉得还是和掌柜的直接对话更叫我放心。” “难道你不担心你的主子?”萧拯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真是谢谢掌柜的一片好心了。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了,好有心情担心我们。看来我的主子还真是没有选错人,掌柜的的确是好心肠。只可惜,这个世上好心不一定有好报的。”妇人略带几分嚣张,这样的态度叫萧拯有些不满。 “你……这是什么意思?”萧拯瞥了一眼道。 “怎么?掌柜的确定叫我在这儿说吗?”妇人换股了一下四周耸了耸肩膀道。 “那……夫人请跟我来……”萧拯思考了一下旋即带着夫人向后堂走去。 妇人的眼睛朝着铺子里的阿三和阿五看了两眼,可这两位伙计似乎像是聋了瞎了一般,不但没有任何的窥探之心,更没有什么偷听之意,他们只顾做自己的活计。妇人的心里对萧拯的崇敬之情不免又多了几分。 后院儿又是别有一番洞天,妇人虽然见惯了大世面,可这样别出心裁的设计也多少叫她赏心悦目,她看看这里,瞧瞧那边,不知不觉地就已经走到了西院,这里,是萧拯的书房。本来看过了这外面的新颖奇特,妇人对这书房里面的别有洞天还是有那么一番期待的,可没想到门一打开,妇人的表情就不免失望了起来。 “你这难道真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吗?”妇人将帽子摘下,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果然,这就是前些日子有过交道的秦嬷嬷! 秦嬷嬷将帽子随意地放在了书桌之上,眼中已经不是失望的神色,而是满脸的鄙夷。 “不知道嬷嬷这次来有何见教?”萧拯并没有理会默默的不能理解,就算是封遥他们也根本不懂得为什么在这么华丽的府上他萧拯单单要留下这么一个简陋的地方当作书房,而且还是自己经常活动的地方。只有萧拯知道,虽然现在自己已经不为金银发愁,可他时刻不能忘记自己来到京城的使命。 “奉我家娘娘的命令,报答萧掌柜的帮助之恩。”秦嬷嬷撇了撇嘴儿,说起这话仿佛就像是在和萧拯聊什么家常。可他们也不过是有过两面之缘的人,算上这次也才第三次见面!可萧拯就是有这样的人格魅力,叫接近他的人都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之感,就连宫里出来的秦嬷嬷也不能例外。 “嬷嬷严重了,在下承受不起!”萧拯立刻谨慎了起来,就算他不喜欢秦嬷嬷,可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更知道秦嬷嬷背后的那个人。 “说这话,证明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过谁叫你命好,碰到了我家娘娘。”秦嬷嬷撇了一眼萧拯,神色中再也看不到数日之前那个愁眉不展的模样了。的确,别说是秦嬷嬷,就算是现在的昭仪娘娘也应该有了可以宽慰的东西了。 倒不是说昭仪娘娘用了什么胭脂重新得宠了,而是说她那个弟弟,就是前些日子为了打点的银子发愁的那个弟弟,两银子一用上,立刻就得到了京官儿的一个缺儿,虽说不是什么出将拜相的不得了的官儿,可怎么说也是在天子脚下有了立锥之地。如果再真的有什么能力足够争气的话,在任上再做出些个什么成绩来,那昭仪的重新获宠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就算无德无能做不出什么成绩来,但要是能保证不出什么错误,那四平八稳的日子也还算是可以保住的。 如此看来,昭仪的危机已经过去,至少在京城中也算是有了一定的照应了。 话说萧拯尽了心了,那昭仪娘娘也的确尽了力了。把萧拯送进宫里的东西系数全都分发了不说,自己还躬亲示范,也用上了萧拯奉上的高极品,那脸上的肤色变化是世人可见,昭仪娘娘自己也是喜不胜收。 如今可以说是钱事儿两清,秦嬷嬷来这里说这些,萧拯的确还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老夫愿听娘娘默默教诲!”萧拯始终是恭恭敬敬,这不免叫秦嬷嬷更加的有些张狂。 “实话跟你说吧,你的对手已经知道宫里有你莫回头的东西了。”秦嬷嬷轻描淡写道,萧拯似乎早有心里准备似的,他只是微微抬了抬眼没有一丝的慌张道,“这个……迟早会知道的。” “看来掌柜的是早有打算了?” “打算倒是还没有想好。” “那你知道你的对手都动了什么手脚吗?”看到萧拯也没有了主意,秦嬷嬷显得更加的高兴起来。 “愿听其详。”萧拯双手抱拳作揖道。 看到萧拯还有几分谦逊,秦嬷嬷也就收敛了些。 “在宫里我按照事先和掌柜的约定分发给了一众的宫女丫鬟老妈子等铺子上的胭脂,不得不说,就连我们娘娘都对掌柜的东西刮目相看,那些没见过什么失眠的宫女丫鬟就自不必说。起初的口碑甚好,我们娘娘也甚是欣慰。可最近,总用一股流言在诋毁掌故的东西,还有我们曾经赠送的宫女儿悄悄地把我们送的东西又给送了回来。这前后也不过数日之间的事情,无论是口碑还是行动都如此的诡异,我想不用我说掌柜的也应该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秦嬷嬷娓娓道来,萧拯倒是沉着冷静。 他早就领教了钟世威的卑鄙行径,现在这些看来只是他的初级阶段。 “看来,他这么快就急不可耐地出手了?”萧拯叹息一声,他知道钟世威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可没有想到,他的反应速度是如此的灵敏,动作也是如此的迅速。虽然对他的实力已经没有小觑,可这等应激速度还是叫萧拯不能不加小心。 “事关利益,也别怪人家,我们娘娘只是仁慈,她不想掌柜的这么好的人受到这无名的陷害,所以特地叫我出来通知掌柜的一声。”秦嬷嬷淡淡一笑。 “草民多谢娘娘,娘娘的大恩大德草民无以为报!”萧拯突然间双膝跪地,秦嬷嬷倒觉得有些惊讶。 “掌柜的大可不必如此!据我所知,你的对手现在已经在宫里收买人了,她们拿了银子自然也就不会再替你说好话了,我们娘娘提醒掌柜的,还是要早做打算。另外,娘娘叫我告诉掌柜的,宫里有个王美人,品行不是很好,是个只认银子不认人的主儿,要是掌柜的肯花些银子,这个王美人还是可以用上一用的,虽然算不上什么依靠,可至少可以借她的口挡一挡眼前的势头。” “只是这王美人……草民这能力有限,宫里的事情实在是……”萧拯有些鞭长莫及地懊恼。 “如果掌柜的不嫌弃我倒是可以帮忙……只是……” “所用多少银子,只要嬷嬷开口,在下一定悉数照办!”萧拯立刻领会了秦嬷嬷的意图。 “掌柜的是个义气之人,我们娘娘也不能看着这义气的人总受欺负不是?” “嬷嬷所言言之有理。这是两千两银子,还望嬷嬷能够代劳!”萧拯转到了书桌的后面,拉开了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张银票递到了秦嬷嬷的手上,秦嬷嬷连推让都没有,拿起银票就揣在了怀里。 “要说的也都说完了,我就不打扰掌柜的了。”秦嬷嬷起身,萧拯立刻相送。 “我们这里有个后门……” “掌柜的还是省省吧,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别说是你这里的后门,就算你这里的地道口儿人家都要派人把守起来了。我躲躲藏藏的反倒不好,不如我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走出去,或许还能免了人家的猜疑。”秦嬷嬷淡淡一笑,将帽子重新带好,萧拯看着这个妇人,曾经没有想到原来也是一个有胆有识之人。 只是在经过铺子柜台的时候,萧拯叫小蝶准备了一个购买胭脂用的袋子,里面还装了几盒胭脂放到了秦嬷嬷的手上。秦嬷嬷没有推辞,拿着东西走出了莫回头的大门。 此刻已经过了正午最热的时候,铺子里已经有了些来客,秦嬷嬷夹在这中间的确还不怎么显眼。 为了不引人注目,萧拯并没有送出门去,不过他仔细地回味着秦嬷嬷的话,觉得现在的确是该自己有些动作的时候了。 “王美人!”萧拯心里嘀咕着,看来或许真的如秦嬷嬷所说,这也是个突破口。这个世界上就怕清心寡欲之人,但凡她有所求,就好办! 第一百四十七章 来信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夏日的暖风带着粘人的潮气吹得人是心烦意乱,伴着这恼人的夏风南风带来了北境成老先生的最新消息。原本一切安好的庄园周围最近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客人,他们穿着游牧民族的服装,梳着游牧民族的发饰,操着蹩脚的游牧民族的语言,时常三五一群,七八一伙儿地在庄园周围闲溜,碰到庄园出去的家丁还会主动上前攀谈,打探庄园里面的情况。就连庄园周围的花海也未曾放过,早有心细的下人发现,最近的花海经常有人为偷采的痕迹。 这些人虽然在极力地伪装,可成老先生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根本不是游牧民族的人。至于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成老先生也悄悄地跟踪过,他们回到聚集点儿之后,就开始操着流利的汉话,吃着汉食,虽然很多时候也是小心谨慎,可这些还是被成老先生捕捉到了。 鉴于此异常的情景成老先生特意来信提醒,这个远在北境的聚集点儿很有可能已经暴露。成老先生并不担心庄园会怎样,他只是提醒萧拯,看来现在已经走漏了消息,提醒萧拯一定要多加小心。虽然京城早已做好了准备,可毕竟人在暗处我在明处,凡事还是要多加小心为妙。 萧拯神情庄重地看了看南风,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了一丝愤怒的凶狠,他抬手把信给了南风,良久,萧拯才悠悠问道,“你怎么看?” 窗外的知了在叫个不停,南风的心也随着这看信的结束而沉重了起来。这么多年他虽然始终跟在萧拯身边,萧拯的许多事情他也是了如指掌,可从未有一刻,南风感觉到山雨欲来的紧张。他看着萧拯,脑子却有些凌乱,“爹,要不要再往庄园多派些人手?或者叫成老先生把他们……”南风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向书房的外面瞟了两眼,虽然这府上的人甚少,所有的人都是完全可以信任的,可南风还是不免加了一份的小心。 萧拯目光如炬地盯着南风,他略有失望地摇了摇头,“他想动我北境的根基,量他也没有这个能力!只是阿成所说不无道理,我们现在在京城虽然结交了一些关系,身边也有镖局的人保护着,可毕竟我们还是在明处。俗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钟世威小人了这么多年,想必对这些个小人知道早已炉火纯青,我们不能轻敌,也不能自乱了阵脚。叫他们知道了北境的庄园也好,叫他也有个忌惮,不要以为我萧拯只是一个卖胭脂的!”萧拯的嘴唇微微的翕动,不仔细看仿佛没有发生任何的张合,可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到了南风的心里。 “既然我们已经在人家对面了,就不怕他知道。只是庄园远离京城,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南风皱着眉头细细思量。 “怎么知道的?”萧拯盯着南风,这个年轻人似乎恍然大悟,他瞪圆了眼睛看着萧拯道,“难不成……是我们?” 萧拯没有回答,不过他陷入沉思的样子显然是有些认同南风的看法的。 的确,上次南风带着封遥还有蓝祎轰轰烈烈地远走北境,尤其是蓝祎,这个曾经响当当的一品香的大公子,如同闺阁中的少女,从来不抛头露面,这一下子就远走北境,而且在蓝宏大的传扬下还收到了不少的追捧。当时京城中就有了一股暗流在不住地涌动,许多人都想远走北境大捞一笔,虽然碍于各种阻碍最终只是说得人多,做的人……几乎没有!可那阵甚嚣尘上的传言可是传播了很久,直到现在也未彻底地消除。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样大的一个消息,想必钟世威不可能坐视不理,或许跟他有同样好奇心的绝对不止钟世威一人,可萧拯暂时能确定的肯定有他一个!至于说还有谁?杜月仙或许也是好事者之一,但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就不知道了。 “爹,都是孩儿不好!做事之前没有认真地准备。”南风羞愧地低下了头。 “事情已经发生,后悔有什么用?从小我就教育你,凡事都要仔细地思量,不要事情发生了才知道后悔!不过你也不用太自责,好在阿成发现的也是及时,他们也无外乎在庄园的外围打探,告诉阿成,严加防守,尤其是庄园内部的人,严禁他们被别人收买利用!”萧拯吩咐道。 “是!我这就回信!”南风立刻道。 “这个倒也不着急!毕竟知道和能对付完全不是一回事,我不相信我在北境苦心经营十多年的东西就这么被轻易地摧毁,更不相信他钟世威在京城之外还有那么大的能耐!阿成提醒得对,我们现在更应该关注的是京城,尤其是我们身边的人,和我们亲近的人却对此不知情的人……”萧拯睿智的神色上显出了隐隐的忧虑。 “爹爹说得是封遥?”南风问道。 “不只只是封遥,还有南风,阿三和阿五,还有我们!不要以为你还会点武功就可以麻痹大意,对方可能出更多的银子请更高的高人。”萧拯道。 “是,孩儿谨遵爹爹的教诲!”南风甚是严肃,萧拯也未尝不是一脸的认真。 “对了,爹爹,孩儿最近得到一个消息,因为事情并不太大也没有向爹爹报告,现在看来,此事可能和阿成来信说得内容有关。”南风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 “哦?”萧拯歇着眼睛看了一眼南风。 “孩儿的手下前几日得知,秦老妖和他的两个徒弟芙蓉和牡丹今日来到了京城。” “秦老妖?你说得就是那个多年前被赶出宫去的那个太监?”萧拯道。 “正是!别看秦老妖只是一个太监,可他自从离宫之后不知道得到了哪家的真传,练就了一身了得的轻功,虽说没有什么杀伤力,可要是做起监视跟踪的活儿来,那还是手到擒来的。据说他那两个女徒弟也是众多弟子中较为突出的,伸手比不上大家,可要是对付功夫一般的或者是没有功夫的,那可就算得上伸手了的了。”南风一一道来。 “秦老妖……秦老妖……”萧拯嘴里念叨着,脸上的表情叫人难以捉摸。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去告诉封遥,叫她最近凡事多加小心。”萧拯道。 “爹,最好是告诉她不要外出!”南风补了一句,萧拯略显嫌弃地看了看南风,口中道,“你觉得这个要求她能照办吗?” 南风也是一脸无奈,看来他还真是紧张地过了头,忘了自己的这个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看来他也只能尽可能多的提醒她事情的危险程度,有可能的话会亲自保护她,初次之外……南风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了。 可惜,还没等南风来得及通知封遥,她就已经遇到了麻烦。 这日快晌午的时候,封遥照例离开了莫回头去蓝祎的兴隆绸缎庄,这已经成了最近这些日子她雷打不动的日常!或许别家的女子出门都要选择一条人多的安全的大道,可惜,封遥小姐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她走路从来都是哪条偏僻走哪条,哪条新奇走哪条,哪条比较的近走哪条。 所以,虽然从莫回头到兴隆绸缎庄的路线有许多条,可封遥走得那条却是其中最偏僻的,甚至可以用荒凉来形容! 今天,就在南风带回来消息的时候,正好又到了她出门去蓝祎铺子的时间。现在已经是夏末了,可惜,夏日的酷暑并未因为夏日的末尾而有任何的消减。空气中满是炙烤的气息,再加上这么一个时辰,刚刚吃过午饭,好多人都选择在家里休憩。空旷的小巷因为这异常的冷清而有了几分不安的气息,可封遥完全不在乎,毕竟每天的这个时候,她都是哼着小调儿出门的,今天也不例外。 不过封遥并不以为意,她的心里有着自己的期盼,所以在这无人的小巷中反倒多了一份自在的洒脱。她蹦跳着,嘴里还哼唱着小曲儿。自从和蓝祎说好了分手但不分开后,封遥的内心煎熬大大地减少,更是在知道蓝祎就是自己的姑姑的儿子后而有了几分异常的惊喜,她现在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把蓝祎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脑子里少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就算做不成夫妻,做成现在这个样子彼此相守也是不错的。或许有一天,他有了自己的妻,而自己也有了相爱的另一半,两个家庭四个人,将来或许会有更多的人加入,大家多多走动……虽然有些苦涩和无奈,可也不无透露着那么一点点的幸福甜!虽然好多时候封遥是这样劝说自己的,可偶尔月圆之夜,她还是会看着皎洁的月亮发呆,心里有着少女怀春的梦想,她知道,自己的那种自我麻痹似的安慰是不切实际的,可那又能有什么办法?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山,似乎还高不可攀的一座大山。封遥不想叫蓝祎为难,即便蓝祎豁出去了一切,现在的她也无法做到和蓝祎私奔天涯可!不是封遥改变了,只是她不想叫她的亲人们伤心,一个都不想! 第一百四十八章 遇险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心情愉悦,脚下自然也就生风。空旷的小巷在封遥的眼里已经成了通往幸福的坦途,她在其中尽情地挥洒着自己的青春。飘扬的裙摆在脚下随着身体舞动,飞扬的袖口在欢快的双臂下尽情地撒着欢儿,头上点缀着摇晃着珠子的簪子,时而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可就在封遥忘乎所以高兴的时候,她隐约地感觉身后有那么两三个的身影儿似乎在尾随着她。要知道,她也是跟着南风练过本事的,而且在女子当中,她的习武的悟性那颗算是相当高的。几乎南风会什么她就会什么,虽然在力度还有强度上可能并不如南风,开要是作为一般的防身,那还是相当了得的。 这种感觉早在她进入这个小巷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不过她并不在意,可现在已经到了巷子的中间部分,这种感觉却越来越浓烈了起来。不但如此,她还觉察出,尾随她的人绝对不是一般的市井流氓,他们似乎有着功夫,因为那隐约的来自后方的威胁始终是变换不一。封遥时而感觉他们就在身后,时而感觉又都到了自己的左边,时而感觉又去了右边,时而感觉两侧都有人的气息的存在。 封遥的感觉不是空穴来风,因为她现在虽然有几分紧张,但并没有完全失去了自我。她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回地旋转,一边想要抓住机会看看身后尾随的来人。可惜,她每次装作若无其事地向后看的时候,身后的巷子总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儿,就连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未曾留下,通过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尾随的人的确非同一般! 封遥开始有些紧张,更准确地说也许应该叫做谨慎。虽然她会武功,可对方是谁她并不知道,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可就算她再怎么没脑子,这来者显然是专门儿为她而来的,而且以一对多,封遥的内心并没有多大的把握,更何况,这里可是个僻静的小巷,她就算是想求救都不太可能! 既然在这里没有把握,封遥不觉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她周身的力气不自觉地已经运到了脚底,一双灵巧的双脚已经有了腾云驾雾的感觉,眼看着就向巷口飞奔略去。 怎奈,似乎歹人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们似乎并不想叫封遥这么快地就走出这条巷子。就当封遥加快脚下步伐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儿在她前面飘然落下。封遥看得清楚,那是从周围的墙垣上落下来的,看体态应该是个男子,可那双脚落下的轻盈如同羽毛从空中而落,悄无声息。 一身轻薄的黑纱罩在男子略微健硕的身上,那袖口处露出的一双手却有些白皙,叫封遥有些混乱,眼前的到底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黑衣人头上带着一个尖顶的草帽,四周皆是黑纱垂下,隐约透过黑纱里面还能看出罩着的一个黑色的面巾,只有一双眼睛若隐若现。看来来者很不希望被看出自己是谁的样子。 封遥已经停下了脚步,她微微向墙角处站了站,眼前的这个有几分神秘感的人给了她不小的压力,她打量着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更叫封遥有些胆颤的是,就在她背靠着墙角打量黑衣人的时候,她才发现后面还有两个白衣的身影儿已经做好了蓄势待发的准备。同样是尖顶的草帽,只是四周都垂下了白纱,白纱的里面是白色的面巾,不过那眼神却带着女子的温柔。 封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什么人?竟有人如此大费周折,派出如此的阵营来对付她?可既然人已经来了,就没有给她过多思考和准备的时间。为了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封遥看了看前面的黑衣人高声问道,“各位,不知道小女子是哪里得罪了你?竟叫你们如此大动干戈?如果过去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小女子在这里给你们赔礼了!”封遥虽然这样说着,可全身 没有一个神经是放松的。 “少废话!我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管你与我们是不是有冤有仇?只要有银子,叫我们对付谁我们就对付谁!”黑衣人开口说话了,只可惜这阴阳怪气儿的语调儿叫封遥瞬间糊涂了起来,这到底是不是个男的? “这位……大侠……这君子爱财还取之有道呢,你们也不能光为了银子就跟我这个弱女子过不去是吧?”封遥装出一副柔弱的表情,向着黑衣人投去了一抹带着疑惑的目光。 “少废话,我们只管做事,可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黑衣人根本没有怜香惜玉的样子,封遥咬了咬牙,“大侠不就是为了银子的嘛!这个你早说啊,我可是莫回头掌柜的独女,莫回头你们知道吗?那可是京城里现在最赚银子的胭脂铺子,你们想要多少,尽可以开口,我爹一定会答应你们的。”封遥口齿伶俐道。 “你这个丫头不用跟我在这儿巧舌如簧,咱家虽然为了银子,可也有自己的原则,可不是谁的银子都要的。既然你碰上咱家了,那就怪你运气不好!休要再多废话,接招儿!”黑衣人一句上,封遥已经拉起了架势,可没想到黑衣人自己倒是后退了两步,就在封遥身后的那两个白衣人迅速腾空而起,白衣白裙白纱,在这湛蓝的天空下就像绽开的雪莲,只可惜,还没等封遥欣赏,那带着寒光的短刀便从白衣人的袖口露出,朝着封遥的咽喉要道直奔而来。 封遥的袖口里也是有暗器的,只是她还不想这么快就用暗器伤人,那是她的最后防线,如果有可能还是要抓活的才更刺激。于是乎,她提起周身的力气将自己的身子旋到了半空,双脚在来者刀锋的位置停留,眼看自己的刀就要被封遥踢到,白衣人一个抽身虚晃一下,朝着封遥的腰下再扑过来。 虽然从面门到腰下,可两个人的动作简直是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的迟疑,封遥心里一惊,看来的确是遇到了对手。封遥的整个身子还没来得及收稳,这个时候似乎也没有时间收稳了,不得已,封遥只好使出了自己的暗器绣花针。两枚小小的绣花针从封遥的袖口飞出,就像两柄锋利的利剑,带着寒冷的剑锋朝着白衣人飞奔儿去。显然对这小小的绣花针白衣人没有准备,收刀转身避让,虽然动作也始终如行云流水,可封遥还是听到了一声浅钱的哀叹,看来是有人中了绣花针,至于是谁中了,伤到了哪里她不得而知。 不过封遥并没有来得及为胜利庆祝,因为再看两个白衣人已经稳稳妥妥地落在了地上,双腿自然马步,已经做好了再次攻击的准备,根本看不出任何受伤的样子。 “喂!我说你们,好歹也是习武之人,这样以多对一,不觉得有点儿胜之不武吗?要万一再叫我给打败了,你们这颜面可就没处放了!要不然这么着,要不要和我一对一?”封遥一边警惕着两个白衣人的突然袭击,一边朝着那个黑衣人喊道,她隐约觉得,这三个人当中,那个黑衣人才是真正的领导者。 “小丫头,不要跟我们白费口舌,我们今天就是来教训你的,有本事你就叫我们颜面扫地,没本事,那你可就要自己倒霉了!还愣着做什么?”黑衣人又一句话,两个白衣人再次腾空而起,封遥的耳边响起了风声,她知道,这一劫似乎是躲不过去了。 你出手,我躲闪,我进攻,她避让,这么三十多回合下来,白衣人虽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可封遥却感觉有些吃力,她觉得,再这么打下去,吃亏的肯定是自己,于是她又叫嚷着道,“停停停停停!”可惜,黑衣人没有说话,白衣人根本不肯收手,三个人再次打了二十多个回合,这下子,封遥开始有些体力不支,防守也开始节节出现了披露,几次,白衣人的刀锋都险些插进了她的要害。 拖延战术已经是不行了,封遥开始向着巷子的尽头且败且退,可白衣人似乎早就明白了她的意图,两个人将她逡巡在中间,没几下,她就动弹不得,只得原地继续战斗。 封遥虽然习武已经有多年,可来到京城从来都没施展过拳脚,在乡下的时候也是露了两手,可对手无外乎都是乡村野夫,根本不会武术,就算是会的,也根本不敢和封遥真正过招儿,这样真刀真枪的实战,封遥还真是破天荒地头一回! 这回封遥知道了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虽然她早就知道这个道理,可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遇到这样的对手。原本以为自己不去招惹别人,自然别人也不会招惹自己。一个女孩子,有了这么两下子功夫已经是十分了得,保护自己自然是不成问题的,或许有的时候还能保护一下别人。可惜,这样的美好幻想看来今天就要被打破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相救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封遥开始节节败退,白衣人一掌差点儿就击中在封遥的胸前,幸亏她向后踉跄了两步才得已幸免。封遥的心里发出了无声的叹息,早知道这样,她早就应该听从爹爹和兄长的话,否则……不过,此刻谈否则已经是为时尚晚,封遥只好尽自己的最后一点力气苦苦支撑! 眼看着自己是越战越挫,气喘吁吁,一个粗布灰衣的少年在这小巷中出现,他就像这湛蓝天空那个下一个灰色的精灵,跳动着明快的步伐朝着混战的三人中间奔来,很快就加入到了混战当中。 封遥本以为这两个白衣人又来了帮手,两下下来才发现,这个灰衣少年竟是帮着自己的,尽管彼此都不认识,可那长严峻的面庞,那带着凶光的眼神,还有那有些消瘦此刻却看得出分外有力的身材都吸引着封遥的全部视线,她似乎被眼前的这个人给完全吸引,忘记了自己应该对付两个白衣人。 就在封遥恍惚的刹那,一条白影朝着她的面门中间袭来,封遥没来得及躲闪,灰衣少年一个旋风转身,一掌击在了袭来的双腿之上,封遥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遇到的危险,她仍旧含情脉脉地看着灰衣少年。“发什么呆呢?”灰衣少年似乎有些生气,看着发愣的封遥喊了一句,这下封遥仿佛才如梦初醒,她赶快收拾好了精神再次投入到了战斗。 还是不能小看灰衣少年的功力,他主动出击,步步为营,眼看着白衣人胜券在握的优势在他来了以后逐渐消失,甚至在封遥的配合下出现了败势。 “多谢好汉出手相救,小女子必有重谢!”眼看着胜券在握,封遥不禁对着灰衣少年道。 “别那么多废话了, 还是赶紧对付吧!”少年白了封遥一眼,一掌击退了朝着封遥抛出的一拳,封遥也立刻不再说话,激战了起来。 小巷中的确是清净,给了四个人施展的绝好空间。四个人闪转腾挪,上下翻飞,你拳他脚地又是七八十个回合,白衣人虽然还是余力未了,可方才封遥跑出去的绣花针此刻似乎已经完全发挥了作用,她清楚地看到一个白衣人捂着胸口的位置有些踉跄不支。眼看着再战下去,白衣人就有可能被抓获,黑衣人也看出了这其中的端倪,一声令下,三个人影儿蹬墙而起,转瞬就消失在了这湛蓝的天空当中。 人影儿离去,小巷又恢复了起初的宁静,几个人混合打斗了那么多回合,却没在这里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不得不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的确是了得。 “好厉害的轻功!”看着三个人离开的背影儿,封遥拍了拍手感叹道。 “他们是什么人?”灰衣少年也看着人影儿离开的方向问道。 “我怎么知道?”封遥白了一眼。灰衣少年皱了皱眉头,封遥旋即一笑道,“多谢好汉出手相救!敢问英雄名姓?我萧封遥也好蹬门拜访!”封遥双手抱拳,那少年却哧地一笑道,“算了,好汉,我可不是为了你的报答才出手的。”说着,灰衣少年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就要离开。 “你是不为了保答,可我不能没有良心啊!好汉怎么连个姓名都不肯透露吗?”封遥拦在少年的面前阻止了他的去路道。 “只是我不是什么好汉,告诉了你姓名你也不知道我是谁,何苦有记挂在心上呢?”少年抱着肩膀没有动弹,他一双眼睛打量着封遥,估计在他的世界里还没见过封遥这样的女子,的确,封遥这样的姑娘世上的确少见。 虽然刚才的一番搏斗斗得是武功,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封遥半边的头发已经散落了下来,乌黑的秀发垂在了胸前,显得有些凌乱,可她完全不在乎,仍旧我行我素。 “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没名没姓不要紧,不认识也没关系,你告诉我,我记下了不就认识了吗?”封遥在少年的眼光中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她一边说着一边捋着自己的头发,麻利地拔下脑后的簪子,将所有头发拢在一处,又迅速地将它们高高地盘在了脑后,簪子再那么随意地一别,虽然有几分别扭,可仔细看看,和封遥此刻的形象却也是相得益彰。 “你这个小姐还真是有趣。对了,你得罪了什么人吗?他们怎么派了这么大的阵仗来对付你?”少年没有回答封遥反倒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一个弱女子,来京城又没多长时间,怎么可能得罪什么人?不过要说在乡下的时候,我得罪的人倒是不少,可他们也不至于大老远的跑到京城来找我报仇的啊?更何况,我得罪的那些人根本没有这两下子的。”封遥噘着嘴巴道。 “既然不是你得罪的人,那他们为什么这么专对你?更何况,要不是他们其中一个人受伤,我想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得脱险。”少年拖着腮道。 “怎么?你也瞧出他们有人受伤了?”封遥狡黠地问道。少年显然被封遥这无知的表情给逗笑了,他嗤之以鼻道,“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好不好?” “那个受伤的人是我打伤的!”封遥挺起了胸脯。 “你?”少年颇有怀疑。 “比别不信!真的是我!只不过是我用暗器伤的。”说到自己的胜之不武,封遥有些羞愧了起来,不过她很快又抬起了头道,“不过是他们先用的暗器,我只是以牙还牙罢了!” 少年看着封遥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不信?”封遥问道。 “我信!”说着少年又要离开,这下封遥可急了,她再次伸出双手拦住少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姓呢,怎么感谢你呢?” 少年摆了摆手道,“我只是路见不平而已,要是你在路上伙着几个人欺负别人,我也同样会出手对付你的。所以,根本不必道谢。” “哦,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我这个人也不喜欢欠别人的,既然英雄救了我又不肯留下姓名,那我就……那我就帮英雄掸掸土吧。”封遥眨了两下眼睛,发现少年的衣衫有几处已经沾染了灰尘,于是她不分青红皂白的开始用手掸了起来。 这下换到少年窘迫了起来,他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口中直说,“不用了!不用了!姑娘,不用了!” “害羞什么?我又没叫你以身相许?不过是替恩人打扫打扫灰尘!这点心意难道恩人也要拒绝吗?”封遥仰着一张脸看向少年,少年略显发黑的脸上早已经现出了绯红的颜色,那绯红一直眼神到耳根。 “不是……没……没有……”少年僵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封遥却也不避讳,只顾认真地打扫了起来,末了才叹息了一声道,“既然恩人不肯告诉我姓名又不肯叫我保答,那我也只能如此了!”言语间带着些许的惋惜,少年站在那里心里也存着一丝丝的愧疚。 封遥不想难为这个少年,她叹息道,“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再说声谢谢了!英雄,咱们后会有期!告辞!”封遥抱了抱拳,噘着嘴巴就要离开,不料少年看着封遥转身离开的背影道,“喂!姑娘!” “我有名字,叫萧封遥!我家在莫回头,就是京城那家有名的胭脂铺子莫回头。”封遥转身调皮地朝着少年眨了眨眼睛,少年的脸再次红了起来。 “说吧,什么事?”封遥笑了笑,那恬淡的笑容挂在那天真的脸上,在阳光下是那样的无邪。 “萧姑娘,你这要去哪里?”少年羞涩地问。 “哦,我还有点儿事儿。”封遥朝前一指道。 “哦……那个……我是想说,虽然那几个歹人已经离开,可萧姑娘一个人这样还是有危险的……”少年明显讶异的睁大了眼睛。 “出了这条巷子人就多了,我就不相信,那几个歹人光天化日之下还敢行凶?”封遥掐起了腰来撇了撇嘴儿道。 “那萧姑娘也还是小心的好。”少年捏着衣角儿总感觉有些话在喉咙里面不知道如何说得出口。封遥偏着脑袋看着那个少年羞涩的样子,心里不禁好笑,于是她半开玩笑半挑逗似的对少年道,“英雄,要不然你就送佛送到西,再送送我好不好?” 少年的双眼已经惊讶得成了个原型,他站在那里看着封遥,估计是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姑娘。 “你不用这个表情,我只是说说完的,告辞了,英雄!”封遥笑着就要离开,没想到身后竟传来了少年认真切严肃的话语,“那好吧!我送你!” 封遥差点儿要惊掉了下巴,她结巴道,“我……我是开玩笑的……” “我是认真的!”少年的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亵渎和玩笑。 “不是……你不用这个样子……这样子我会觉得……我就更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了……”还没等封遥说完,少年已经顺着封遥离开的方向走去。 “我做事是不求报答的。”少年冷冷地回答。 “可是……我这个……那个……”封遥惶恐地跟在少年的身后,仿佛是一个六神无主的孩子。 第一百五十章 如此巧合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封遥本来是想逗一逗灰衣少年的,可是没想到,灰衣少年竟然当真,这叫封遥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萧封遥虽然在女孩子当中算是脸皮厚的,可这不代表她就是一个完完全全厚脸皮的人,更何况,她身上还有着侠客之风,那种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的性格还是叫她心存愧疚的。她忐忑惶恐地跟在少年的后面,少年对此却根本不予理会。 “那个……我说……大侠,你这不明不白地帮了我,就那么确定我是好人吗?”封遥跟在少年的身后问道。 “不确定啊!”少年站住了脚步,封遥差点儿撞在他的身上,她满是惊讶地张圆了嘴巴,“什……什么?你不确定我是好人你帮我?”封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不确定!不过现在我有点儿确定了。”少年打量着封遥,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后道。 “我这个人呢,长得虽然含蓄了些,可在好坏这方面还是挺分明的!”封遥嘴角儿上扬,阳光下那天真无邪的脸蛋儿透着少女傲娇的颜色。 “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坏人应该没你这么没心没肺!”少年毫不犹豫地打击道。 “你……说我……没心没肺?什么意思?”封遥脸上的阳光渐渐暗淡下去。 “这意思还不明显吗?坏人怎么会像你这么没脑子?”少年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封遥看到了那顽皮的神色道,“我说恩人,不带你这样儿的!我这一心想要报答你,你却嘲笑我!不过就算你说得都对,可我们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您多少能不能给我点儿面子!我怎么也是个女孩子好不好?”封遥跟在灰衣少年后面老道个没完,灰衣少年只是抿着嘴儿偷乐却也不吭声儿。 “你还知道你是个女孩子?”过了很久,会议少年突然插话道。 “什么?什么意思?”显然封遥早已经忘记自己曾经说过什么了,她丈二和尚似的看着少年道。 “是女孩子就应该有很好的保护意识,像你这样的……我真替你的父母为你担心!”少年道。 “你还真是料事如神,我父兄的确跟我说过许多遍了,可惜,每次我都没听。”封遥的倔强叫少年有些大跌眼镜。 “萧姑娘,你要去哪里?”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继续封遥的话题问道。 “兴隆绸缎庄!”封遥不假思索地回答,对于眼前的这个人,她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防备之心,他问什么她就说什么,他不问的,只要她想说,她想到的也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那离这里很近了,出了这巷子右转就是了。”少年答。 “怎么?你对这里很熟悉?”一股莫名地怀疑涌上心头,封遥也停止了脚步,迟疑地看着少年。少年倒不以为意,他回过头来皱着眉头看着封遥道,“好了,大姐,就你这后知后觉的劲头,我要是坏人早就把你给害了!我只是经常在这里出没对这一带很熟悉而已!”少年明显地是明白了封遥的怀疑笑着解释道。 “我说的呢!你也经常出没这里?为什么我走了那么久没有碰到你?”封遥追问了起来。 “我平时都不这个时候经过的,今天只是因为有事情耽搁了,所以回来晚了,才碰到了你!”少年的话也似乎多了起来。 “我说这么久都没碰到过你呢!我也是因为这里清净好走才选择了这里,谁知道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不过我还是好人有好命的,竟遇到了你这个大恩人!不过恩人,看着你年纪应该也不是很大,这功夫可了得啊!有时间要不要教教我?”封遥打量了少年,那已经退了色的粗布灰衣在阳光下泛着白光。 “自小身体不是很好,家父为了我的健康叫我习武。功夫只是一般,萧姑娘太过抬爱了。我看姑娘的伸手也不错,以一敌三还能支撑那么半晌,更难能可贵的是还能叫对方受伤!”少年的明眸在左右的躲闪,封遥看得好生搞笑。 “那也完全都是意外。虽说我用暗器伤了别人,可我并不觉得那样有多光彩!只可惜,我的确是寡不敌众,就算那个黑衣人没有出手,可我还是打不过两个。”封遥有些懊恼了起来,少年看了看她,又是一阵暗笑。 不知不觉间,一条小巷已经走到了尽头,街道上的人果然多了一些,封遥和少年四下看了看,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影儿的存在。 “这里转一下就可以到绸缎庄了,萧姑娘已经没有了什么危险,在下也就告辞了。”少年拱了拱手道。 “别啊!你这大恩人,帮人帮到底,这送佛送到西。这马路上看上去没有什么危险,可你知道什么时候危险就来了呢?更和光,人家歹人毕竟是在暗,我们在明,他们要是见到你不在,突然间再出现可怎么好呢?你别瞧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可真要出了什么事情,人家都各保各的命,谁会来管我?恩人你就好心把送到地方好不好?”封遥拉扯着少年的衣袖用力地摇晃了起来,吓得少年左右观瞧,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萧姑娘,还是不要拉拉扯扯的好。”少年精魄地掸落了封遥的手。 “你这年纪不大,这做派可真够老旧的了!放心,我不是老虎,吃不了你,也不想吃你。我只想你把我送到地方就可以,怎么样?”封遥眨着眼睛看着少年道。 “那……好吧!”少年抿了抿嘴儿,封遥扑哧一下乐了。 “萧姑娘有想过报官吗?”少年边走边问道。 “报官?为什么?”封遥不明所以道,少年仿佛不认识封遥一般道,“因为有人要害你性命啊!” “你还真是天真!那衙门口儿是随便进的吗?再说了,我又没怎没样,怎么去报官?更何况,我们虽然打斗了半晌,可连歹人的模样儿都没有瞧清,更不知道人家去了哪个方向,这样就算是报了官,管府也不会管。就算是管了,一时半晌也抓不到人,还不和不报一样?既然有人想要害我,就算抓了那三个还会派来另外三个,甚至四个五个六个,我能天天报官去吗?官府能管得过来吗?”封遥滔滔不绝起来。少年听得时而糊涂时而明白,他看了看封遥道,“那难不成就叫歹人逍遥法外?” “看来恩人很关心我的吗?”封遥眨着眼睛看着少年,“萧姑娘说得什么话?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少年的脸红了起来。 “那我谢谢恩人的关心,我会有办法的!”封遥会心一笑。 在两个人的交谈中,兴隆绸缎庄已经就在眼前。 “萧姑娘,这回我也算是送佛送到西了,在下该告辞了。”少年拱了拱手又要离开。 “急什么?我这里又不是贼窝,你就进来嘛!喝杯茶!这里的凉茶很不错的,瞧恩人这头上的汗,喝杯茶消消暑!”封遥拉住了少年的衣袖不肯放手。 “萧姑娘,你……”少年的眼神左右躲闪,脸上是说不出的窘迫。 “别说话,我替你擦擦汗!”说着,封遥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儿帕子就给少年擦了起来,少年使劲儿地向后躲着,可封遥根本不在乎,步步向前非要把少年额头上的汗擦干不可。 烈日当空,犹如炙烤,两个人就那样站在绸缎庄的门口,少年放佛已经被这烈日烤熟了一般移动不敢动弹。 “封遥!你再干嘛?”一个凌厉中带着气愤的声音在耳旁想起,少年一个激灵差点儿没丢掉了魂魄,封遥头都没回继续将少年额头上最后一滴汗擦掉,这才不慌不忙地收好自己的帕子,回转身体,看到蓝祎正虎视眈眈地站在铺子的门前,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女子。 “姐姐!”封遥回头正好看到蓝祎身后的那个人竟是秦素素,多日不见,她还真是十分想念她的这个姐姐,没想到能在这里相见,她根本没有理会蓝祎径直奔向了秦素素,一下和她拥抱了起来。 秦素素虽然有几分尴尬,可也不好拒绝封遥,索性和她也就抱了起来。 秦素素早已看到了封遥旁边的那个少年,她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在那个少年的身上打量,其实,第一眼,她就认出了他是谁,只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姐姐,你都不知道我刚才发生了什么,要不是这位公子……哦,对了,这位公子,来,姐姐,我给你介绍介绍。”拥抱之后的封遥才想起了身后的大恩人,她拉着秦素素就要给那位少年介绍,不料秦素素朝着那少年微笑了一下道,“冉公子!” “冉公子?你姓冉吗?难道你们是认识?”封遥惊讶地看了看秦素素又看了看少年。倒是秦素素嫣然一笑道,“你瞧瞧你毛躁的,还要给我介绍你的恩人,原来都不知道人家姓什么呢?”说话间,秦素素顾以看了看蓝祎,那少爷白皙的脸上已经泛起了青筋。 “我倒是想知道呢,可他也没告诉我啊?”封遥小声嘀咕了一下,没有人听清,不过秦素素已经看到了封遥脸上的细微失望。 第一百五十一章 飞来横醋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你们难道不认识?”秦素素也颇为费解,她也明明看到了封遥在给少年擦拭着汗,那举止还有几分暧昧和亲昵,可眼下看来,封遥似乎连人家的姓名都不知道……不过她这个妹妹从来都是与众不同,要真不认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之前不认识,不过刚才就认识了,不但认识了,他还算得上我的大恩人……” “你的恩人还真多!”蓝祎撇了撇嘴巴。 “人家救了我的性命,当然救算是我的恩人!我可不像某些人,一点良心都没有!人家明明救过他,却恩将仇报。”封遥也把脑袋撇向了一边,秦素素看着这两个欢喜冤家,只能无奈地摇头。冉安倒是没见过这样的阵势,有点儿惶恐不安起来。 “没什么……美什么……我没做什么……”冉安连连摆手。秦素素是见识过冉安的功夫的,现在又听说他出手救封遥,不禁关心地问道,“妹妹,你怎么?有人要害你吗?” “也没什么了……”封遥装作一副莫不在乎的样子。 “其实也是挺严重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追杀萧姑娘的人应该是秦老妖的人,他虽然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可弟子众多,要是被他们缠住,还是很麻烦的。”冉安娓娓道来。 “什么?秦老妖?这是个什么人?真的有人要害你?你有没有受伤?为什么不早说?歹人现在何处?抓到了没有?要不要报官?”蓝祎一听这话,知道了这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到了封遥的面前,拉起她的手问长问短。 “我怎么知道那是什么人?歹人已经跑了,要不是这位冉公子,我现在恐怕还能不能站在你这里。我为什么不早说?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就知道给我摆脸色!”封遥一把甩开了蓝祎的手,现在的她更有些撒娇的成分,只可惜,她的对象可是情商几乎为零的蓝祎,对封遥的这般,他只人作她蛮不讲理。 “你平时都那么能说的,我什么时候能拦住你的嘴了?你想说得话,我什么时候拦住过?”蓝祎有些尴尬,他看了看冉安,毕竟,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人的面前,他有些颜面无存。 “冉公子,那我还真要替我这个妹妹谢谢你了!”秦素素看着冉安微微一笑。 “秦姑娘哪里的话,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冉安谦让道。 “姐姐,你认识我的大恩人?”封遥抓住了秦素素的胳膊,蓝祎在一旁道,“认识不认识的,咱们进来谈好不好?”这下,几个人才知道,这样站在这里的确有几分不妥,于是,封遥拉着秦素素,蓝祎请着冉公子,几个人一同进了铺子,原本不算小的铺子却一下子显得拥挤了起来,南小二自是一通招呼,众人也总算都落座了下来。 “你的大恩人也是我的大恩人,之前我也是在荒凉的巷子里遇到了……坏人……也是这位冉公子出手相救。”想了想,秦素素还是没有说出杜师繁的名字。 “姐姐之前也遇到过危险?”封遥一激灵。 “只是有惊无险罢了,妹妹不用担心。”秦素素安慰道,封遥看了看已经完全康复的秦素素,根本看不出之前受伤的任何端倪,自然也是放下了心来。秦素素自己都不愿意提,冉安自然也不会多嘴,他只是坐在那里默默不语。 “倒是你,快说说,怎么还叫江湖的人给追杀了?”秦素素问了一句,蓝祎也立刻紧张了起来,因为这也是他想知道的。 封遥把自己的经历讲了个大概,只是草草说到封遥一下子要面对三个人的时候就要把人给吓得半死,蓝祎更是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秦老妖早晚会遭到应有的报应!”蓝祎咬牙切齿道。 “报应不报应的那是老天爷的事情,冉公子都说了,叫秦老妖缠上的人很难拜托,封遥,我看你最近就不要到处走动了。”秦素素关心道。 “不走动怎么行?憋在家里会要了我的命的!更何况,我自己还是有点子功夫的,知道他们想要对付我,我以后随身对带点儿暗器就好了!再说,我这个人福大命大,这不?关键时刻就出了救命恩人!”封遥看了一眼冉公子,嘴角儿挂着笑,那满脸都是崇拜的表情,这叫正襟危坐地蓝祎有些吃不消,他原本还关心的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叫你不要随意走动就不要随意走动好了!这件事情我会告诉……萧伯父,叫他看着你!”蓝祎白了一眼封遥,封遥朝他努了努嘴儿。“要你管!” “妹妹,这件事情,蓝公子说得还是有道理的,你最好要乖乖地听话,也好叫我们都放心!”秦素素道。 “就是,连秦姑娘都这么说了,你就乖乖地听话。我这里以后你也不要来了,我可以去莫回头找你的。”蓝祎道。 “等着你找我?”封遥撇了撇嘴巴。 “我答应你的自会办到。”蓝祎面色庄重,秦素素给了封遥一个眼色,封遥也就不说话了。 说话间,南小二端上了已经准备好的凉茶,封遥抢先拿过了一杯递到了冉安的面前,恭恭敬敬道,“恩人,喝茶!” “多谢萧姑娘!”冉公子起身双手相接。 虽说这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蓝祎却能看出满眼的怒火,秦素素真是担心蓝祎遏制不住自己的性子和冉安吵了起来,封遥倒是满不在乎,她故意用鼻孔看着蓝祎。 “恩人叫什么名字呢?总不能就叫冉公子吧?”封遥呵呵一笑,之前他一直对自己的名字三缄其口。 “在下冉安!”冉安道。 “冉安?你也姓冉?冉林宗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封遥偏着脑袋问,蓝祎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义父!”冉安回答。 “义父?”封遥还想好奇些什么,秦素素道,“好了,你叫人家喝点茶嘛!” 封遥看了看秦素素,那眼角眉梢儿透露的几分神色,心里不禁有了一丝荡漾的愉悦。 “也是,姐姐要是不提醒都忘记了,恩人,喝茶!”封遥还是一如既往地叫冉安恩人,这下冉安更不好意思了,“叫我冉安就好。” “那怎么行?你可是赫赫有名的冉林宗的义子,还是我的恩人,我怎么敢造次?”封遥道。 “你造次的时候还少吗?”蓝祎嘟囔了一句。大家虽然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可谁都能瞧得出他脸色很不好看。 “不敢……不敢……”冉安有些如坐针毡,他现在很想立刻离开这里。 “对了,姐姐,你来这里做什么?”封遥一扭脸儿问秦素素道。 这一问,秦素素脸倒红了,她有些吞吐道,“前儿些日子我来这里选了块料子,拜托蓝公子给我赶制了件儿袍子……今儿特地来取的。” “姐姐做衣裳了?什么样子的?好看吗?叫我看看?蓝掌柜的设计还是很不错的,不过说起他的手艺可就不敢恭维了。也就是他脸皮厚得很,到处敢答应帮别人做衣裳。要知道,他就是个卖绸缎的,做衣裳还是不拿手的。”封遥一边找事儿似的说着讽刺蓝祎的话,一边去拿放在柜台上的一个包裹。只见秦素素还没来得及阻拦她就已经将包裹打开,“怎么是个男人的衣裳?”封遥嘟囔着,秦素素的脸更红了。 “封遥!”秦素素赶忙过去要夺封遥手里的衣裳,可封遥哪里肯,她跑着不叫秦素素抓到。 “姐姐快说,这是什么情况?这袍子是给谁做的?看这身量儿,应该也是个俊秀的少年吧?”鞥要抖着袍子道。 “封遥别闹了,快点儿给我!”秦素素脸更红了。 “那姐姐告诉我,这是给谁做的才行!”封遥嬉笑着。 “人家给谁做得还用经过你的同意吗?”不知道什么时候,蓝祎站在了封遥的身后,他一把夺下了封遥手中的袍子,叠好递给了秦素素,秦素素的脸已经红得发了紫,立刻接过蓝祎递过的袍子包了起来。 “那个……我府上还有事情,我就先告辞了!”或许冉安觉得实在无聊,或许他觉得分外得尴尬,此刻他站起身来,或许在他得眼里,他就不该进来。 “那个……恩人……”封遥知道自己有些鲁莽和失礼。 蓝祎悄悄地站到封遥的背后小声嘀咕道,“得!惹祸了吧?” “我看你完全是幸灾乐祸啊?”封遥瞟了一眼蓝祎。 “我哪里是幸灾乐祸?我自己也有祸事好不好?”蓝祎噘起了嘴巴。 “你有什么祸事?”封遥白了一眼问道。 “头上长绿草的祸事!”蓝祎一句话,封遥扑哧一笑,“赶紧的,帮帮忙!咱俩的事儿以后再说。”眼看着冉安就要留不住,封遥向蓝祎求助。 “这件事儿我可帮不了你!”蓝祎倒是满脸的得意,他朝着冉安道,“今日实在唐突,改日有机会,还望冉兄能够赏光,在下还有许多事情想向冉公子请教。”蓝祎道。 “蓝公子客气了,有机会再叙,再叙!”冉安做了作揖离开了铺子。 众人出门相送,封遥本想还和秦素素再说些什么,可一转身,见她早已收拾停当。 “姐姐,你也要走吗?”封遥问。 “实在对不住,今儿的确还有事,改日,改日再和妹妹细聊。”说着,秦素素追着冉安的方向匆匆而去。 “今儿这都是怎么了?”封遥有些失望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件袍子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话说秦素素来不及和封遥细说就奔着冉安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可是她毕竟是一个女子,身上还背着一个包裹,虽然没有多重,可要知道她追赶的对象可是冉安,一个健步如飞的少年当秦素素赶上冉安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满头的大汗了。 “冉公子,冉公子,冉公子留步!”这已经不知道是秦素素第多少次的轻声呼唤了,可惜,冉安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更没有想到秦素素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来追他,所以,当四目相对的时候,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几分惊恐和不安。 秦素素此刻已经有些狼狈,肩膀上的包裹已经散落到了胳膊腕处,身后的长发也有一些散乱到了胸前,还有那么几缕贴在了额头上,被渗出的汗水打湿。 “秦姑娘?你……叫我?”不知道为什么,冉安和秦素素没见过两面,可每一面,眼前这个姑娘都给冉安留下了楚楚可怜之感,今天的秦素素也不例外。 “是啊,公子离开得那么匆忙,我这好不容易才赶上。”秦素素微微喘着粗气,虽然她已经在极力地演示着自己的冒昧,可无奈,样子的确还是有几分狼狈。她伸手将额头上的散发捋好,有胡乱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这样子的秦素素估计除了冉安和封遥真的没有谁能见过。要是叫柳如是看到了,还不得把她好好地数落一顿才怪呢!可现在的秦素素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实在对不住,在下是因为府上的确还有些事情,还有就是……着实不知道秦姑娘叫在下还有事情……所以……对不住了……”冉安略有歉意。 “冉公子千万不要自责,我也绝对没有责怪冉公子的意思,我只是……有样东西……想要交给冉公子……”猛然的,秦素素的脸红了起来,眼神闪烁着不敢和冉安交汇。 “秦姑娘有东西要给我?”冉安疑惑地看着秦素素。 “嗯!这件袍子……是我……我还给冉公子的。”秦素素双手相互拧着,仍旧低眉不敢正眼看冉安,羞答答地将胳膊上的包裹递到了冉安的面前。 “还给我的?什么东西?我不记得……”冉安边说边打开了包裹,当一件崭新华丽的袍子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恍然了起来,“秦姑娘这件袍子太贵重了,在下当日送给姑娘的已经是一件破旧不堪的袍子了,这个……在下着实不敢收!也不能收!”冉安双手将那包裹又推回到了秦素素面前。 “不敢收?也不能收?为什么?难不成冉公子是嫌弃……”秦素素一双满汉秋波的双眼看着冉安,那里面有无辜也有惶惑更有几许未达心愿的落寞。 “不是不是不是,真的不是,秦姑娘千万不要误会,我没有要嫌弃的意思,只是这袍子实在好过我那件太多,在下着实是不能收受姑娘如此厚礼!”冉安慌忙解释道。 “有什么好厚重的?一件袍子而已!当日公子可是救下了我的一条性命的,难不成公子认为,这袍子比我秦素素的命还贵重不成?”秦素素歪着头看着冉安,那棱角分明的五官明显蒙上了一层窘迫的阴影。 “秦姑娘真是误会我了……我只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那日冉公子救了我,今日又救下了我的妹妹,这是我们姐妹二人的一点心意,难不成冉公子还要这么不解风情不成?”秦素素略有愠色。 “不是……不是……秦姑娘不要再误会了……我……” “既然不是误会,那冉公子就收下吧。”原来秦素素也有这么调皮的时候,只那么一句话的功夫,愠色当然无存,一抹恬淡的微笑挂在了嘴角儿,原来,她的笑也可以叫人这么温暖。冉安看着,心里觉得有一股暖流在涌动。 “那……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冉安默默地收回已经伸出去的双手,他慢慢地将包裹包好。 “这样才对嘛!冉公子虽然不计报酬,可你总得接受我们的一片好心,不然,你叫我们姐妹如何的心安?”秦素素眼眸闪烁地望着冉安,他是冉府的公子,虽然是冉林宗的义子,可地位也是不容小觑,可每次见到他,他总是那么的谦逊,内敛,毫不张扬,就连穿着也都是那么的朴素低调。 “秦姑娘严重了。”冉安将手中的包裹背在了背后,包裹似乎不听话般的不住地往下滑,他就不住地向上提。 “公子这是要回府吗?”秦素素问道。 “啊?是啊……出来太久了,义父该担心了。”冉安小心地向前迈着不子,秦素素谨慎地跟在了一旁。两旁偶有人经过,可大接都行色匆匆,没有人对这一对男女头来任何关注的目光。 “冉老爷在京城可是难得一见的大人物,小女子也只是有那么两次在路上匆匆瞥上过一眼。”秦素素惋惜道。 “义父喜欢清净。”冉安答。 “你们父子的感情很好吗?”秦素素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是问错话了,他只是想知道,冉安在冉府过得自在不自在,可不知道,话出口竟成了这个。 “义父待我恩重如山!”冉安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还真是羡慕你,能遇到冉老爷这样的义父……”看冉安毫不避讳,秦素素一颗心也就放下了,不过这不免叫她心生羡慕,于她而言,他们有着差不多的不幸遭遇,只可惜,老天爷并没有给他们同样的幸运。他现在是冉林宗的义子,可她自己…… “义父好善乐施,府上也有好多的伙计都是无依无靠的可怜之人,是义父收留了他们。”冉安默默地点了点头。 “虽然和冉老爷并无交集,可冉老爷的美名在京城还是有目共睹的,大家口口相传的东西,怎么会有错?”秦素素抿了抿嘴儿附和道。 “是啊!”冉安搓了搓手道。 宽阔的街道叫两个人走出了尴尬和拥挤的感觉,秦素素沉默,冉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两个人就那样肩并肩地默默走着,可路终归是有尽头的,就在一个岔路口,冉安停下了脚步,他看着秦素素道,“秦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我?还能去哪里……”秦素素羞赧一笑,自从遇到了冉安,凤雅斋的名字似乎就已经成了一个羞耻的所在,她不愿在他面前提起。 “既然是这样……那……秦姑娘……请慢走。”冉安当然知道秦素素是凤雅斋的人,他朝秦素素作了个揖,示意叫她先离开。 秦素素淡然地看了看去往的路,也只是忧愁地叹息了一声,“那……冉公子……再见!”当一个再见说出口的时候,秦素素的内心都充满了不舍,她从未感受到,原来这个词还有这样一层悲哀的意思。 “秦姑娘……再见!” 一个岔路口,分开了两条路,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正当冉安大步流星地向府上走去的时候,一个人影儿突然像是预谋许久似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冉安,我可全看到了啊!” “你看到什么了?”冉安有些做贼心虚地看了一眼出现在眼前的人,原来是府里的福子。 “别跟我这儿装糊涂,没有用!我可告诉你,我都跟着你们半晌了,你们的一举一动我全看在眼里了。我福子是什么人,你冉安是清楚的,你冉安是什么鸟儿,我福子也能知道个大概,看在你我都是苦命人的份儿上,我可提醒你,那个女人你可别沾。”福子一脸的严肃,冉安看着这个过分俊俏的男子,真想上去给他一拳。 “你说什么呢?什么女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冉安白了一眼福子道。 “好好好,没沾最好,就是千万别违背了你的话。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就那个女人,别说我不答应,就是老爷,也根本没不会同意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答应什么?怎么还牵扯到义父了?我可警告你……”福子一下推回了冉安指向他的手指道,“你就别费那功夫警告我了,现在可是我在警告你!” “一边儿去啊,趁着我现在心情好,最好躲我远点儿,别等我不高兴了,我可真打你啊!”冉安实在不知道跟福子说些什么了,只好大步向前,不想理他。 “为了那么一个女的,你竟然要跟你的亲兄弟动手?”福子不依不饶地紧追身后。 “我说你今天莫名其妙地要干嘛?”冉安一个猛回头吓了福子一跳。 “我只是作为兄弟关心你嘛!” “用不着!” “用不着我也得说,就那个女的,先别说她是凤雅斋的头牌,就单说她跟杜大少爷……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就在你离开的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你知道这京城都发生了多少……”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再说一遍,我跟那个女的没有关系,我只是顺道路过的时候救了她,她为了表达感谢送给了我一件袍子!”冉安把身后的包裹一耸。 “完了,完了,这都送上定情信物了……” “我再说一遍,那不是定情信物,那是……” “行了,你嚷什么啊?真是怕夫人听不见是吗?”福子朝前方努了努嘴儿,原来已经到了府门外了,冉安瞬间偃旗息鼓了下来,可他还是低声跟福子道,“我再说一遍,那不是信物,不是信物,不是信物!” 福子看着冉安气急败坏的样子,诡异一笑,一转身溜进府里去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叫你乱说话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秦老妖行刺失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钟世威的耳朵里,这个心狠手辣的玲珑阁的阁主除了气急败坏更是对自己花出去的银子白白打了水漂痛心疾首。可无论生气也好,痛心也罢,这种事情惹下的苦果他只能自己吞咽,既不能报官,也不能去找任何人理论,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见不得光的事情,一旦事情败露见了光,那名誉扫地的可不光是秦老妖,他钟世威身败名裂都是小,丢了性命也不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在事情之初,就没有人给他任何一定成功的承诺。 本来封遥回到莫回头后就想把这件事情像没发生一样烂在肚子里,可惜,蓝祎却是一百一千一万个不放心,就算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要多嘴多舌,他还是忐忑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南风,意图不是想叫谁担心,只是更想保护封遥而已。 真的是关怀则乱,南风也没能把这个消息很好的隐藏,萧拯还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当他得秦老妖近日在京城中出现或许就是专门为了对付他的时候,他一颗原本还算是安稳的心也不免有些慌乱了起来。 整个莫回头都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紧张和不安,大家都知道,一场较量在所难免,只是他们的对手实在是太过卑鄙,只会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叫人防不胜防。 “哎呀!你们都不用担心!那个叫什么老妖的人我已经领教过了,说实话,真的不怎么样。就算他们以一敌三,可也没沾到什么便宜,其中一个还叫我的绣花针给伤了呢。对了,或许你们还不知道,你们说得那个老妖他好像根本不会什么功夫。”在萧拯的书房,望着一屋子人的庄重表情,封遥有些受不了了。 “这次能够转危为安的确应该好好谢谢人家冉公子,但我们不敢保证每次逢凶我们都能够如此的幸运。所以,封遥,你还是要乖乖地听话,没有我和爹爹的允许,不要轻易出门!”南风面色深沉,他抱着肩膀站在窗下。 “哥,你就是太过小心了,我的功夫你还不知道吗?”封遥走过拉起了南风的胳膊。 “叫你听话你就乖乖地听话得了。”蓝祎没好脸色地白了一眼封遥,对这个亦或亲人亦或情人的人,他总是表现出关怀则乱的马脚。 “你还说?都告诉你不要多嘴多舌?”封遥狠狠地瞪了蓝祎一眼。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萧拯坐在桌案后面的椅子上,那凝重的表情始终没有放松过,在整个府上,只有萧拯严肃的时候,封遥才不敢造次,她灰溜溜地瞟了一眼萧拯,不敢再顶嘴了。 小蝶悄悄地站在了封遥的身后,朝着满脸委屈的封遥笑了笑,封遥也只好无奈地把脸扭在一旁。 “爹,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南风问道。 萧拯沉吟没有回答。 “他们能找人暗中使坏,我们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蓝祎道。 “说什么呢?他钟世威什么为人?我爹什么为人?怎么能用他那些手段?就算要治他,我们也要光明正大的,坦坦荡荡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叫他死无葬身之地!而且,就算他知道了是我们做的,却也拿我们没辙!”封遥立刻站出来反对。 “你说得对!那你有什么好法子?”蓝祎有些不服气,可叫封遥这么一说,也的确不是没有道理。 “我?我的法子多得很,只是一时半会儿不知道用哪个才好!我还需要……需要好好斟酌斟酌……”封遥这无理辩三分的样子叫没把持住的小蝶一下笑了出来,封遥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蓝祎也捂起了嘴吧。 “钟世威的行为的确是我们所不耻,可我们不能小看他的威力。现在时机还未成熟,我们也只好先做好防范。我会征调几个镖局中伸手了得的兄弟过来,叫他们负责宅子的日常安全,也叫钟世威有所忌惮,他的下三滥手段我们也已经有所防范。”南风深思熟虑道,萧拯瞥了一眼这个儿子,虽然面上仍无表情,可心里确实是有几分欣慰的。小蝶也向南风投来了敬佩的目光,当四目相对,一个脉脉含情,一个炽热如火。 “蓝府上也有几个伸手了得的家丁,我也可以叫他们过来。”蓝祎立刻附和道。 “这就先不用了,不能叫钟世威觉得我们之间走得太过亲近。”南风谢绝了蓝祎的好意。 “爹,你认为如何?”南风一拱手向萧拯请教道。 “这是我们早就预料到的结局,只是没想到钟世威这么急不可耐,事情还没怎么样他就如此心急。既然他已经出手,我们也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就按照你说得办,多叫几个人来负责莫回头的安全……”萧拯下颌微动,飘冉的胡须中可以看出斑斑点点的银光。 “是!我这就去镖局安排!”南风雷厉风行地告辞离开,小蝶忙跟着出去了,想必也看出了这事情的严重,想要多叮嘱几句。 “爹,我做些什么?”封遥问道。 “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府中。”萧拯面沉如水。 “爹?”封遥焦急地叫了起来。 “舅父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忤逆舅父不成?”蓝祎拉住了封遥。 “你松开!”封遥看着胳膊上蓝祎的一双手。 “凭什么?”蓝祎倒是把眼珠子一瞪。 “凭什么?就凭这个!”封遥膝盖微微一弯,脚已经到了蓝祎的膝盖处,玉足在那罩衫外面轻轻一点,蓝祎立刻哎呦叫了一声,整个身子也都跟着弯了下去。 “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吗?”封遥得意地一笑。 “封遥,不可造次!”萧拯呵斥道。 “爹,我没有……我只是……” “你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看来真是这么多年我对你太过纵容,叫你愈发地没有了规矩!过去你胡闹我可以不计较,可这件事情,如果你不听爹爹的话,那你就不用认不这个爹了!”萧拯很少说这样的重话,它压得封遥有些喘不过气来,一双无辜的眼睛怔怔地看着萧拯,伶牙俐齿的她半开了嘴巴好久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爹……爹……” “不要叫爹!乖乖听话!”萧拯说着起身离开了书房,留下了惊呆的封遥和同样有些震惊的蓝祎。 知道萧拯严肃认真不苟言笑,可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看来这次事态真的是万分的严重。 “爹……”封遥委屈的泪水一下子从眼眶中夺了出来,那晶莹的泪滴一下子柔软了蓝祎的心,他不顾自己膝盖处的疼痛上前抱住了封遥道,“好了好了好了,什么事儿都没有了。舅父也是为了你好的……”蓝祎一边抱着封遥一边轻抚着她的秀发,没想到本来还楚楚可怜的封遥抬起头来眼露凶光地盯着蓝祎,把个蓝祎给吓了一跳,“你还有脸说,要不是因为你……”封遥的牙齿咬了起来,拳头攥了起来,眼睛瞪了起来。 “不是啊,封遥,你听……听我说……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担心你的嘛!你说今天的事情夺危险,要不是碰到了冉安,你说不定……这事情想想都后怕的,你要知道我的良苦用心的……”蓝祎虽然在巧舌如簧的狡辩,确切地说也是至情至爱的诉说,可那身体却是实在地节节后退。 封遥露出了奸诈的目光,嘴角儿掠过可怖的一笑,她双手掐腰步步逼近节节后退的蓝祎,口中还振振有词,“为了我好……为了我的安全……我还真是应该好好谢谢蓝大公子的一片好心呢?你说是不是?” “谢就不必了,咱们俩的关系,你根本不需要跟我客……客气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蓝祎四处寻找可以拜托的出口,只可惜,自己这脑子好像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躲避也不挑个方向,离门口儿近一点也好啊,可他偏偏却背道而驰,选择了离门最远的桌案之后,那里离窗子倒是极近的,可惜,他一个文弱少年,这窗子对他而言也是一个极大的禁锢啊! “应该做的!很好!看来我也应该做点儿什么了……”封遥奸笑着,眼看着蓝祎已经无路可逃。 “你可不能不识好人心……我说……你别过来……你是知道……知道我的……我可一点儿功夫都不会!啊……”蓝祎一个转身想要从窗子跳出去,可不知道是自己速度太慢还是封遥速度太快,还没等他彻底起身,封遥的手已经牢牢抓住了他的后背,接着雨点般的拳头在他瘦弱的脊背上开花,后院顿时传来了蓝祎鬼哭狼嚎般的怒吼。 “哎!”听到声音的小蝶一声叹息,深为蓝祎感到悲痛。萧拯也听到了声音,他仍旧面无表情,只是一双浓眉微微皱起。 “封遥,我错了!你松手!别!别打这儿,捶捶后背就也可以了!不要打我的脸,否则我出去没法儿见人的!萧封遥!我警告你,你不能这样儿对我,要不然……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不论蓝祎说什么,现在的封遥都已经听不进去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花海深处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夏末秋初,这实在是一年当中最好的季节的开始。虽说夏日的余温还在,可早晚还是可以感受到早秋的清凉。就连那狠毒的阳光似乎都比往常要温柔了许多,挥洒着曼妙的金波给这广袤无垠的大地铺上了一层金光! 城外,满眼的碧绿和金黄,还有那掺杂其中的淡紫,绯红……各种丰收的美色在这湛蓝的天空下争奇斗艳,给这多彩的秋色更增添了几份生机。小路两旁的稻田中随处可见劳作的农民,他们弯腰弓背,在这满是稻谷的稻田中愉悦的劳作,付出的是辛苦,收获的是一年的喜悦。偶有粗狂的小调儿在稻田中悠悠传来,渐渐地散染开去。喝着那稻香,花香,鸟语香,好一副绝美的画卷。 南风和蓝祎就穿梭在这样的画卷当中。 今天的蓝祎一身青蓝色的长袍,袍身随意地点缀着毫无拘束的白丝,就像这蓝天上游走的云丝,简直是绝美的搭配。高高束起的头发上系了一条青蓝色的发带,没有白云,只有那湛蓝的颜色,挥洒自如地飘在背后胸前肩头,衬托着那张异常灵动的脸。手上持着一把扇子,扇面甚是简约,简约到连个字都懒地写。只有那淡金色的描边儿,配着那洁白的颜色。可这样的简单却叫人觉得甚是美好。那少年满眼都是贪婪的颜色,毫无节制地欣赏着这沿途的风景,手上还不时地轻轻摇着扇子,那扇面晃动间,一个翩翩少年性质正酣。 那是一个绝美的少年,那是一张叫人堪上一眼便无法忘却的容颜。只可惜,在那俊美的容颜上放佛有那么一点点细微的瑕疵,那也是和衣衫相得益彰的淡青色,在脸颊处若隐若现。那正是封遥对他误伤之后留下的痕迹,可蓝祎的脸太过完美,虽然有那么一点瑕疵,可依旧阻挡不住满脸的英气。 南风走在蓝祎的身旁,和这个富家子弟的风度翩翩相比,他更像是一个跟班的。灰褐色的粗布长袍,黑色的长靴,头顶上带着一个尖顶的草帽,将晒了一夏越发黝黑的面庞遮住。他跟在蓝祎的身后,认谁都觉得他就是蓝祎的一个下人。 “我说少爷,咱们这能不能走得快一点儿?像您这样迈着四方步再摇着扇子的,我们今天可能什么都做不了!”看着满是像出来游逛的蓝祎,南风有些焦急地催促了起来。 “兄长急什么,如此美丽的景色,要是不好好欣赏,岂不是暴殄天物?”蓝祎一双眼睛神情地望向这一望无际的稻浪,他从未看过如此丰收的景象,那是发自心底的喜欢。 南风无奈地顺着蓝祎的视线看去,眼前的这个少爷的确是少见多怪,他南风可是常年走南闯北,别说这稻田,就算是北方的麦田他也不觉得稀罕。 “景色甚是优美,可我们也是有我们要办的正事好不好?”南风仍旧不解蓝祎的风情。 “你要是喜欢,改日,改日,我们叫上封遥一起出来,我敢保证,她一定能满足你对这景色尽情欣赏的要求。”南风憋着坏笑看着蓝祎,蓝祎顿时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板起了一张脸,步子也加快了许多。 就像南风所说,封遥对这游山玩水的事情自然是乐得其中的,可因为萧拯已经下过命令了,她就算再怎么忤逆也绝对不敢在这个时候造次,更何况,铺子中就只有小蝶一人,也着实忙不过来,她在,至少也可以是个帮手。所以只能跟小蝶乖乖地待在府上。叫封遥放弃了忤逆的想法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她现在和蓝祎还是有些小别扭,况且那个人的脸上还有她留下的那么一点点小伤,这伤还在的,她多多少少会有那么几分的尴尬。 因此,就算诱惑如此的巨大,在这次外出中还是少了封遥的身影。 诚然,蓝祎和南风今天出来也不是游山玩水的,他们是特意寻找这京郊附近的香料产地的,确切地说是南风要来办这件事的。蓝祎因为的确是没有见识过,也想跟着南风多学一些本事,也就央求着南风带他一道出来的。 自从十年前,钟世威在京城赶走萧拯,就凭着当年窃取的那么一点点手艺在京城中开始了玲珑阁卖胭脂水粉香料的生意。这么多年来,虽说手艺没有见长,可是巴结人得功夫可是一流。无论是宫里得还是宫外的,得到他钟世威好处的人可是不少。也正因为如此,他的玲珑阁才会在京城中如此的有名。 虽说这么多年财富积累了不少,可人性却并未因此而有任何的改变,甚至在某些事情是更胜一筹。 萧拯还有自己的香料庄园,种植了各种各样可能被自己需要的植物,随着庄园的发展,雇佣的人员越来越多,可从始至终,萧拯对这些个人都是极为友好的,没有一个人在待遇的问题上对萧拯有过任何的病诟。不但萧拯自己对人友善,他也极力要求庄园的各个管理的人员也要心怀善念,不能对那些个穷苦的下人再进行任何的压榨!所以,萧拯的下人几乎都是他的忠诚的拥护者,基本上没有什么二心之人。 可钟世威则不然,他靠着欺诈起家,这么多年也是不改当年的本色,而且还是愈演愈烈。这么多年,虽然钟世威的玲珑阁离不开制作胭脂的香料植物,可钟世威没有一块自己的土地!这一切都源于他太过精明,一旦这些个东西自己经营,那势必就要投入打量的人力物力乃至财力,如果上天赏脸,这一年风调雨顺,还算是圆满,可一旦闹地青黄不接,那他可就要赔得血本无归。 为此,每年的香料收获的季节,钟世威就会派出自己的得力干将四处搜寻,找到那些种植香料的农民,和他们谈一些收购的事宜,争取用最小的成本获取更多的香料,谋取最大的利益。虽说吃亏的事情没有人愿意做,可他是钟世威,仗着背后的靠山,没有人敢得罪他。所以,也就只能哑巴吃黄连,只能把自己辛苦种植的植株卖给钟世威。 农民是苦不堪言,本想靠着这个经济种植给家庭带来额外的收入,可常年被钟世威这么垄断下来,那点额外收入现在已经少得可怜。 可钟世威不管这些,不论年景收成好还是不好,他都一概不管,他要的只是优质上乘的作物! 不得不说,今年是一个风调雨顺之年,钟世威也在紧锣密鼓地开始了他今年的香料收购计划!不过计划也总归是计划的。这么多年,京城近郊,甚至是稍远一些的农户似乎都已经形成了一个既成的定律,但凡钟世威不肯收购,那别人是不敢迈出这第一步的,钟世威没有开价,仿佛这香料市场就没有了一个定价。 所以,每年的香料采购都是凭借钟世威的心情,他想什么时候开收就什么时候开收,他想收多少就收多少。可惜,今年他的如意算盘打得有点儿不精,他不着急,可别人已经先下手了。这个先下手的人就是萧拯! 诚然,萧拯并不需要这些个香料,这是这么多年他制作胭脂水粉乃至香料的一个规矩。莫回头的胭脂水粉乃至香料,用到的每一种植物都完全是出自自家的庄园,他要控制的就是整个脂粉乃至香料从制作开始就是有绝对的保障的。单凭这一点,是钟世威永远无法比拟的。 在满是弥漫着稻香的原野,哪能和蓝祎快速地穿行,层层麦浪晃动着压弯了身子的枝头,仿佛在提前庆祝这一年的绝好收成。 眼看着在一片金黄色当中出现了一片耀眼的红,此时山茶花已经含苞待放,想必过不了两天就应该是个收获的季节。南风和蓝祎互视了一眼快步走上了前去。 “老人家,请问这是您种的山茶吗?”看着地里一个脊背微驼的长者,南风开口问道。老人回转了身体,沧桑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古铜色的肤色比南风的还要更胜一筹。看了看眼前的蓝祎眼中闪现了一丝惊恐和不安,连连点头儿道,“啊,是啊,是啊,是啊!” “您这花儿怎么卖呢?”蓝祎随意采摘了一朵放在手心,放佛是婴孩的肌肤轻轻掠过。 “对不住,这些花儿已经有了买主了!”还没等老人开口,一个年轻人在一片花海种直起身来,阳光下一个翩翩少年放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光,轻薄的纱衣将那清瘦却结实的肌体包裹,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信心和笃定。 蓝祎随着那声音投去了一瞥目光,只那么一瞥,那少年身上的长袍就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正是前几日秦素素在自己的铺子中选下的料子,拜托着自己裁剪制作的!如今看来,那长袍的主人就是眼前的这个少年。 “是你?”蓝祎疑惑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合作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南风也看了过去,不过,对这个少年,他的脑海却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的。 “哦?原来是蓝公子,没想到在这里能和你相遇!”被质疑的少年微微抱拳,嘴角儿挂着平易的微笑,这笑脸,认谁看了都有种不自觉地亲近之感。 “你们?认识?”南风诧异地看着蓝祎道。 “哦,南风兄,这位是冉府冉林宗的公子冉安……算不得认识,我们也是刚刚见过面不久……”蓝祎介绍道。 “在下冉安,有礼了。”冉安微笑抱拳。 “冉安?”南风嘀咕着,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名字,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下萧南风!”南风回了回神,对着冉安点了点头,那模样他确定他是没有见过的,可为何这名字…… “莫非就是莫回头的萧南风?”冉安穿过了花海走了过来,虽说看年纪应该不大,可却是满脸的老城。 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拾好的老人一看三个年轻人似乎还认识,知趣儿地退到了一旁,花海间只留下了三个翩翩少年。 “不才,正是在下。”南风颔首道。 “久闻大名,今日幸会。”冉安已经来到了近前,放佛和南风有着某种渊源似的高兴了起来。 “我好像听说,冉公子也才是今日才回到京城的,南风兄来京城的时日并不多,况且,他来的时候,冉公子正好离开,不知道我这兄长的大名你是怎么得知的?”不知道怎得,一看到冉安,蓝祎就想起那日封遥对他的态度,内心就情不自禁地汹涌起无尽的酸水儿,此刻又看到他对南风这样的吹嘘,心情更是有些不悦了起来。 只是想不到,原本风度翩翩的蓝公子此刻就有些小肚鸡肠起来! “我是和南风兄没有机会结缘,不过现在满京城谁人不知道莫回头的萧老爷还有萧公子的?我冉安要是连这样大名鼎鼎的人物都不知道,那岂不是我的孤陋寡闻?”冉安对蓝祎的冒犯却并不以为意,他仍旧是满脸的笑意。 “你这个人千万别套近乎,南风兄这个称呼可不是你随便叫的?”蓝祎清了清嗓子。 “从前无缘结识,今日却有缘相见,这就说明我们之间的情谊不浅!”冉安像是故意和蓝祎过不去一样,脸上虽然挂着笑,可在蓝祎看来,那和挑衅没什么两样! “别以为你这样套近乎就可以……” “好了好了好了,冉公子太过抬举了,在下只是镖局的一个押镖的,实在无德无能堪此美名!”眼看战事要起,南风赶忙打起了圆场来。 “唉?萧兄就不要过谦了。这京城自然是不乏阿谀奉承之人的,可能在口碑之中得到美名的可不多。南风兄就是这样的一个,可见是货真价实的很!”不知道为什么,冉安就要将这马匹一拍到底。 “多谢冉公子谬赞。”南风不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我记得冉府的布行可是经营布匹生意的,什么时候对这花花草草也感兴趣了?”一波不成,蓝祎又挑起了端倪,他背着手道。 “实不相瞒,在下能来这里还着实受到了蓝公子的启发。”冉安看向蓝祎,那眼神分明是认真的,诚恳的,可蓝祎却觉得那是对他的挖苦和讽刺,于是他开口道,“冉府家大业大的,冉公子又是冉老爷的大公子,听说这么多年也是颇得冉老爷的真传,打理府上的事情也是得心应手,冉老爷对你还是非常的满意,据说还有可能叫你接管冉家的家业呢!我一个破落的厨子家的顽劣儿子,怎敢启发蓝公子?” 南风斜着眼睛看着蓝祎,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更不知道,原来蓝祎还有这样的一面?站在中间左右为难的他是憋闷不易。 “蓝公子不必这么自谦,现在满京城都知道兴隆绸缎庄出了带着各色香料的绸缎,那在京城中卖得甚是紧俏,什么官宦家的小姐,富商家的婆娘,就连蹒跚学步的幼童都知道,蓝公子家的绸缎带着香味儿甚是好闻呢。你说,我们宁丰布行要是再不行动,那在将来的绸缎时常上世人岂不是只认兴隆绸缎庄不晓得宁丰布行了?”冉安倒也毫步退步。 “照这么说,冉公子是要有样学样了?恕我直言,一个大男人,跟在别人的后面学,这传扬出去恐怕会影响冉公子的名声吧?恐怕对冉家的声望也不好。”蓝祎眼睛斜了一眼,那脸上尽是嘲讽和冷漠。 “蓝公子真是多虑了,不过形势所迫,有样学样也未必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更何况,满京城跟在蓝公子身后学样儿的,也不止我冉安一个!”冉安拱了拱手,浓密的眉宇微微下弯。任凭蓝祎怎样的挖苦讽刺,他始终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 “这么看来,冉公子此次也是想要在香料上插手了?”南风插话道。 “不是插手,家父只是叫我前来打探一下消息。实不相瞒,虽说兴隆绸缎庄还不成什么气候,对我们宁丰布行根本造不成任何的威胁,可蓝公子的经营之道也的确给我们带来了启发,我们也想在这方面粗略尝试。”冉安明显谦卑了许多。 “我奉劝你们最好还是别尝试,要不然得不偿失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蓝祎板着脸再次插嘴道。 “我知道,蓝公子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成功,无非是因为背后有萧掌柜的大力支持,我和家父也是在这上面颇费脑筋,苦于没有结交萧老前辈那样的能人。不过老天似乎也很看好我们的合作,这不?在这种地方都能碰到萧公子。”冉安依旧是面色和悦,看不出半点恼怒之疑。 “你还真是自来熟得很!怎么?不会认为就这么无缘无故地碰上了一面,你们之间就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心朋友了吧?告诉你,我……那个……萧老爷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请得动的,更不是随便什么人的忙都帮的!”蓝祎果断地拒绝道。 “蓝公子,你用不到这么紧张,家父绝对不是抢别人饭碗的人。在京城中,冉林宗的口碑也是众所周知的!如果蓝公子有意愿的话,我们也可以和蓝公子合作。我想,能攀上我们宁丰布行,蓝公子怎么说也不算是吃亏的!”冉安夸夸而谈,南风对他竟有那么莫名的好感。 “千万别这么客气!我只是一个小虾米,你还真别给我抬那么高!”蓝祎白了一眼。 “哎?蓝公子还真是太过谦虚了,如果像蓝公子这样风流倜傥,那么受京城少妇喜爱的人都这么谦虚的话,那我们这些个平庸鼠辈岂不是要无地自容了?”冉安这分明是话里有话,他狡黠地看着蓝祎的面如土色,这个高傲惯了的人原来也有这有口难言的时候! 诚然,冉安说得这话没有错,兴隆绸缎庄的生意之所以能这么兴隆,绸缎质量上乘是其一,独具创新加入了各种香料是其二,这其三便是,那蹬门求取绸缎的尽是女子居多,好多人不是为了买绸缎,而只是为了一睹蓝掌柜的英俊的尊容。更有对蓝祎迷得神魂颠倒者每日都会在店铺的外面远远地观望,一旦手头上有了宽裕的银子便会去庄上买那么一尺绸缎。更有甚者,为了给蓝祎捧场,甚至都把家里买粮的银子都拿来花在了兴隆绸缎庄上。 基于这些基本事实的存在,再加上京城百姓以讹传讹的本领,现在的蓝祎在京城中那简直就是偶像一般的人物!所到之处那皆是引起一片尖叫之声。 “好了好了好了,冉公子,既然这片地上的花叫你给买下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咱们后会有期!”南风看到冉安揭到了蓝祎的痛处,唯恐他们的口舌之争再次升级,慌忙就要离开。 “南风兄,您不用费神了。实不相瞒,这附近方圆百里的花海都被我买下了。”冉安一句话,惊得已经迈开了步子的南风和蓝祎纷纷回头,蓝祎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性子,他上前揪住冉安的领子质问道,“你说什么?” 冉安淡然地低头看了一下,那白皙的没有任何老茧的手分明已经说明了一切,可他并没有过分地张扬,反倒很心平气和地道,“蓝公子,你可是名副其实的富家公子,和冉安不同,冉安就是一个命贱的粗人,这要是有个什么争执,伤到了蓝公子可就不好了。更何况,我这并不是要和南风兄过不去,恰恰相反,这就是我要和你们合作的诚意!”冉安眼神中的笑意渐渐消失。 “此话怎讲?”南风用眼睛扫了一眼四周,除了花在摇曳,稻在飘香,没有一个人影儿。 “蓝兄,能否把手先松开?”冉安看了看蓝祎,他还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蓝祎,不得不说,这个男人长得……或许连女人都会嫉妒,怪不得有那么多人为他痴迷。 “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蓝祎攥紧了拳头。 “我都这么有诚意了,难道蓝兄还看不出来吗?”冉安双手摊开,同样是一双年纪相仿的手,可冉安的手上满是茧子,和蓝祎的细皮嫩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一百五十六章 出人意料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南风兄……”冉安看了看南风道。 “可能冉公子误会了什么,既然冉公子更需要这些个植株,那我们也绝对不会横刀夺爱。至于合作的事情……这个可不是我就能作主的。蓝祎,我们走!”南风给了蓝祎一个眼色,蓝祎立刻跟上了南风的步伐,他此刻最想看到的就是冉安这个家伙出丑,越大越好。尽管这样的蓝祎叫他自己都有些鄙视,可是……他就是无法阻止自己这样小肚鸡肠! “据我所知,南风兄好像也并不需要这些个花花草草!”冉安在后面高声道,本来已经快要走到地头儿的南风再次停住了脚步,他猛地回头看着冉安,沉着的脸上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看着冉安,他们素不相识,素未谋面,可此刻,他站在那里,神情泰然,目光如炬,仿佛对自己的一切都洞若观火。 南风自认为不是一个毛躁之人,更不是什么人一句话就能够轻易地撼动的。可不知道,此刻,面对那个少年,他的心里竟有一股莫名的紧张。 冉安依旧站在原地,那可亲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那诚恳的眼神依旧在长久地顾盼。那坦然的神色不参杂一点瑕疵,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叫人不得不有所顾忌。 “他说得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那么说?莫非他知道了些什么?这个计划可是父亲最近才决定的,之前就连对他都只字未提,他又如何知晓?不成在铺子中存在了叛徒?那日商量此事的时候,也就那么几个人在场……”一连串儿的疑问在南风的心里升腾,可眼前的形势显然不允许南风做过多的思量。 “南风兄,相信我,我只是想和你合作,绝对没有任何的恶意。”冉安依旧高声。 “南风兄,别听他的鬼话!他就是在虚张声势,他根本不可能知道什么。”蓝祎也警觉了起来,他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在南风的耳边嘀咕道。 南风看着冉安,一直在死死地盯着,他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他的疑虑并没有消除,可脚步却不自觉地向着那个方向移动。 “南风兄,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虽然这么说,可蓝祎也跟了上来。 “是当不是当的,只有上了才知道。”南风下定了决心,他几步就已经走到了冉安的面前,蓝祎也紧跟着跑了过来。三个人, “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南风压低了声音,这分明带着一丝忐忑和疑虑,那满是怀疑的目光中带着对对方的几许警告和威胁,手上那双拳头已经不自觉地攥到了一处。 冉安当然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可他没有丝毫的躲闪和避讳,他直视着南风的目光,嘴角儿依旧挂着浅淡的微笑,“南风兄,你根本不用那么紧张!现在买下这京郊附近方圆百里花海的可是我们冉家,按道理来说,现在我们的处境岂不是比萧家更要困难?”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蓝祎问道。 “这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京城附近的花海那就是他钟世威发财的根基。你看这些花海,好像是这些花农自己为了赚点儿额外的银子所种,可实际上,他们是受到了钟世威的威胁,不敢不种,不得不种!这一点,我想我不说,你们也都应该知晓的。家父虽然不喜欢沾惹这些个外界的是非,更不喜欢横刀夺下别人的钱财,可钟世威这样没有人性的做法已经在京城激起了众怒。作为京城中首屈一指的人物,家父实在是有些看不过去。可这么多年家父也忍了下来,无非就是还没有等到一个成熟的机会。眼下,家父觉得时机成熟了!”冉安看着南风,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 这是试探还是在邀请?南风下定不了决心,“那是你们和钟世威之间的事情,和我们有何相干?” “南风兄,我敬佩你是条汉子,敢伸张正义,果敢前行,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冉安讽刺一笑,蓝祎再次被激怒了起来。“你不要在这里放肆!” “难道我说错了吗?我原本以为,我诚心对代二位,二位也必会诚心待我!怎料,二位公子看似深明大义,实则胆小如鼠!” “你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好像提醒过你,不要以为我们在这里能够碰到,你再那么巧舌如簧地说上两句,我们就有解不开的渊源了!谁知道,你出现在这里是不是预谋已久?”蓝祎白了一眼道。 “蓝公子还真是异想天开啊,连这一点都要怀疑。是啊,就算我们在这里能够巧合相遇不是天意,那我在修林巷冒死救下令妹封遥是不是也是我的事先预谋呢?你们是不是也要说,那秦老妖和他的弟子再现京城也是我冉安顾以安排呢?” “什么?是你救了舍妹?”南风疑惑地盯着冉安,怪不得他对这个面孔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却对这个名字有几分耳熟。当日封遥回来的时候应该是提起过的,现在看来,这一切应该是对上了的。 “怎么?蓝公子这么能言善辩的,怎么这一点也没跟南风兄说吗?”冉安朝着蓝祎撇了撇嘴儿。 “我……这点儿小事……”蓝祎突然觉得自己的旁边射来一道责备的目光,那是南风追问的眼神,他突然觉得自己太不光明磊落,低着头不语了起来。 “在下实在不知道冉公子就是舍妹的救命恩人,刚才说话多有冒犯,还请冉公子多多包涵!”南风立刻双手抱拳施礼。 “南风兄不要那么客气,我救令妹也不是为了什么报酬,只是在下正好碰到了如此。这就是在下的性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现在看到江湖不平,也想伸出援助之手。只可惜……这个社会,观望者多,实干者少,夸夸其谈者多,付之行动者少。”冉安略有感慨,南风听了不禁有些脸红了起来。 “冉公子救下舍妹的性命,我们应该亲自前往府上拜谢才是。之前多有失礼,实在是我们做得不够周全。”南风再次抱拳谢礼。 “我说过了,南风兄不用记挂在心上。还有……我刚才所说的话,或许南风兄现在并不同意,可我想,等到南风兄回到府上,应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拒绝我了。”冉安又是那样淡淡地笑着,仍旧一副了然于心的泰然表情。 “冉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南风问道。 “南风兄回府后便知。如果不信,在下愿意陪同一同前往归府。”此话一出,冉安竟走到了前头。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那莫回头是你想去就去的吗?再说了,我们可没邀请你!”听说冉安还要去莫回头,蓝祎的心又是一惊,赶忙拦住了冉安的去路。 “蓝祎,说什么呢?冉公子可是封遥的救命恩人,能够蹬我们莫回头的门也是我们的幸事。”南风训斥道。 “南风兄,你可不能……”蓝祎看着冉安那得意的脸竟也说不出话来了。 “既然冉公子不嫌弃,那就请吧。”南风根本没理会蓝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南风兄太客气了,那在下就不客气了!”冉安撩了撩发丝,从蓝祎的面前飘然走过。 蓝祎看着眼前风云突变的一切,着实有些难以接受。明明片刻之前南风还和他是一个阵营的呢,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站到了冉安那头儿?可时间没有给他继续发冷的机会,就在他满是嫉妒地站在那里的时候,南风和冉安已经走出了好远,他要是再不赶上去,恐怕就要被就被遗忘在这里了。 来时的悠悠闲心全都当然无存,三个人很快就回到了莫回头,出人意料的是,他们看见冉林宗竟然也在府中! 就在莫回头的前厅,就在那个人来人往的铺子中,冉林宗怡然自得地坐在圆桌旁,旁若无人地喝着茶水,萧拯陪在一旁,神情看不出是几分严肃还是几分轻松。 封遥和小蝶正在柜上招呼着来往的客人,倒是封遥,一眼便看到了冉安,高兴的她是一下子从柜台后面钻了出来, 跑到冉安面前兴高采烈地道,“冉公子,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哥……这是……怎么……怎么回事啊?”封遥看了看冉安又看了看南风,唯独把那束最关注她的目光给忽略了出去。 “南风,还不过来见过冉老爷。”那边,传来了萧拯深沉的呼唤,南风自是顾不得封遥的,立刻走了过去,对着那个他曾有过一面之缘印象还不错长者道,“晚辈萧南风见过冉老爷!” “虎父无犬子,令郎真是一表人才啊!”冉林宗轻捻着胡须,一双眼睛在南风的身上扫过,自然,他也对这个年轻人有那么几分印象的。 “晚辈冉安见过萧掌柜!”冉安在一旁对着萧拯道。 “哦?你就是冉安?”萧拯也循声望去,那个棱角分明,面色和善肤色黝黑的年轻人正谦卑地给他行礼。 “正是晚辈。” “年轻有为,少年英雄尔啊!” “晚辈不敢!”冉安抱拳客气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贵客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这位英俊少年是……”看到一旁站着的风流倜傥的蓝祎,冉林宗问道。 “哦,爹,这位就是兴隆绸缎庄的蓝祎蓝掌柜的。”冉安边说边站到了冉林宗的身后。 不得不说,这三个少年单独看起来都是一表人才,可这样站在一处,那还是各有千秋的。蓝祎属于无论在哪里看都是美到极致的那种,估计在女人堆儿里都能一眼就看得出来的,长相自是挑不出任何的毛病自是不用说,如果非要在长相上挑出点儿瑕疵的话,那就是太过完美了,连女人见了都要羞涩几分的。南风属于粗狂型的,浓眉大眼,方脸大脸盘儿。常年干着镖局的营生,肩宽背壮,浑身上下皆是结识的肌肉。再加上肤色黝黑,要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五官的独特之处。至于说冉安,因为在外面飘摇了半年多,脸色比南风还要黑上一圈儿,虽说这么些日子是回到了京城,可还是免不了东奔西走,肤色上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善。虽说他也是方脸,可下巴还算是尖的,再加上格外分明的棱角儿,那仿佛硬生生刻上去的五官还是能叫人一眼便能留下几分印象。只是那略显单薄的身量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个孱弱的书生。 “蓝祎?蓝宏大的独子?”冉林宗挑着眉道。 “晚辈正是。”面对冉林宗,蓝祎也不敢造次,赶紧乖巧地施礼道。 “都是些晚辈后生,没有什么礼数,叫冉兄见笑了。封遥,还不见过你的救命恩人?”萧拯在一旁道。 其实封遥早就站在了冉安的旁边,此刻父亲这么一说,她自然是不会推卸的,双手抱拳,弯腰行礼道,“小女子萧封遥感谢冉安冉公子的救命之恩!那日事情紧急,时间匆忙没有来得及正式拜谢,还望今日冉公子能给小女子一个机会,叫小女子好好报答冉公子的救命之恩!”封遥一张嘴,一向神态自若的冉安倒是立刻窘迫了起来,他慌忙道,“封遥姑娘何出此言?在下实在不敢当!不敢当!” “封遥,好好说话,不要造次!”萧拯板起了脸来。 “爹,我这本来就是在好好说话啊!而且说得都是肺腑之言。”封遥有些委屈地嘟着嘴巴看着萧拯,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瞬间都能叫人产生怜惜之情。 “令嫒聪明机敏,活泼善良,冉某实在是羡慕萧兄能有如此福分啊!”显然,冉林宗对冉安救了封遥的事情并不感到吃惊,想必冉安也已经有了及时的汇报。 “哎!小女被老夫宠惯的不成样子,什么时候都是没规没矩的,叫老夫头疼的时候冉兄是没有看到啊!”虽是一句责备,可萧拯满眼都是宠溺,语气全是爱惜。 “冉公子,你那日怎么走得那么匆匆啊?我想要感谢冉公子你都不给我机会!怎么?今日倒舍得来我的府上了?”一旁的封遥看着冉安佯装生气地质问了起来。 “萧姑娘错怪在下了,那日实在是府上有事。更何况,在下救姑娘,根本就不图姑娘的答谢的。”冉安的脸刷地红了起来。 “萧兄看到没有,我这个儿子,都这么大了,和姑娘家说话的,脸还红呢!”冉林宗指着冉安,那分明就是一位慈父。在座的人估计从来没有看到冉林宗如此和蔼可亲的说话,大家都有些不适应。萧拯微微颔首道,“都是小女太过没有礼貌,封遥,不要造次!” “爹,我没有说错话啊,你都不知道,那日他连姓名都不肯告诉我,还是碰到了姐姐才知道他的名字的。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救命恩人的姓名,你说我该有多着急?”封遥撒娇地拉起了萧拯的胳膊,噘着嘴巴站到了他的身后。 “不是的……不是的……这个……”面对蓝祎的百般刁难都能应对自如的冉安,此刻倒像是笨嘴拙腮了起来,词不达意,语塞了起来。 “好了,不要再造次了。你不是说要报答你的恩人吗?今日冉公子能亲自蹬门,你还不表示表示?”萧拯道。 “表示?怎么表示?”封遥突然被问糊涂了。 “都是嘴上功夫,叫你表示你却不知道怎么办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萧拯指了指外面的太阳,封遥这才恍然大悟起来,“对对对,爹爹说得对,这都到了午饭的时候了,冉公子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对不对,冉公子一定要留下来吃午饭,我亲自下厨,望冉公子千万不要推卸我的好意!”还没等冉安说什么,封遥立刻就已将他的拒绝给堵了回去。 “好了,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老夫要说得话也都说完了。既然我不是人家的救命恩人,人家也没有留我的道理,安儿啊,为父就先走了,你好好儿吃饭!好好儿吃饭!”冉林宗拍了拍冉安的肩膀,窘得封遥连忙道,“不是的,不是的,冉老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那个……” “好了,老夫是的的确确还有事情,今日来只是来拜会萧兄的,顺便跟萧兄讨点儿胭脂,回去好讨好老婆的。”冉林宗随手拿起了桌子上已经准备好的盒子。 “这个……这……”封遥看了看萧拯,萧拯面色凝重,他点了点头道,“既然冉老爷还有要事,就不要打扰才是。”说着,一行人送冉林宗来到了门口。 斜对面,早有几双愤怒的眼睛在盯着这边,可冉林宗丝毫不在乎,他朝着萧拯抱了抱拳道,“今日多有打扰,多谢!” “冉兄不必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萧拯也同样抱了抱拳。 在众人的挥手中,冉林宗乘着的轿子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南风当然不知道冉林宗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可碍于冉安还在场,他也不好问什么,于是几个人回到了房中。 “喂喂喂,小蝶,小蝶,你去哪儿?我可是找你有事儿的。”一转身,封遥立刻追上了小蝶的步子道。 “别别别,千万别,我可还有一堆的事儿没有忙完呢。”小蝶连忙摆手朝着柜台走去。 “我还没说什么事儿呢,你怎么就拒绝我?”封遥笑着继续跟在小蝶的屁股后面。 “我什么事儿也不想知道,我只想把这个账算明白,这一上午你来我往的,好几笔账我都有点儿糊涂呢,趁现在我可要把它们弄清楚。”小蝶随手拿起了算盘子。 那边,南风蓝祎还有冉安正跟在萧拯的后面毕恭毕敬的不知道在聆听些什么。 “哎呀!小蝶,这些个账什么时候算不好呢?现在可都晌午了,可是吃饭的时候了,更何况,咱们这儿还有客人,还是先招待客人的好。”封遥朝萧拯那边儿瞟了瞟眼神儿道。 “客人?谁的客人?我可不记得我有客人!更何况,刚才我好像听某人可是说要亲自下厨感谢救命恩人的。”小蝶满脸的坏笑。 “小蝶,你这耳朵可以啊,这么远你都听见了啊?”封遥瞪圆了一双眼睛。 “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人家,耳朵布隆眼睛不花,我有什么好听不到的?”小蝶故意逗着封遥道。 “哎呦喂!好了!我亲爱的嫂子,我知道你是跟我开玩笑呢。谁不知道咱们俩的关系可是最好最好的了?你说说,这天底下,有几个小姑子像我这样对你这个嫂子这么好的?”封遥拉着小蝶的胳膊摇晃着努力地撒娇了起来。 “你个臭丫头,不要乱说话!叫我小蝶,谁是你嫂子?”小蝶满脸娇羞地扯开了封遥的手。 “当然是你啊!别说我认下你这个嫂子了,就连爹都默认你这个儿媳了。咱们早晚都是一家人,不对,现在就已经是一家人了,你和我哥啊,就差那么春宵一刻了……” “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小蝶的脸更红了,连耳朵根儿上都染上了颜色。 “嫂子,你羞什么啊?这是迟早的事儿啊!我还等着当姑姑呢啊!你就瞧在你是我嫂子,我是你未来孩子的亲姑姑的份儿上,你就帮帮忙,救救我好不好啊?” “我倒是想救的,可也得分什么事儿啊?像这种表达感谢的事情,当然是自己动手才能表达真心的啊!我怎好夺人之美?不行不行不行。”小蝶连连摇头道。 “好嫂子,你就帮帮我吧。”封遥扭捏着使劲儿地撒娇了起来。 “怎么?不说到了晌午饭的时间了吗?怎么?封遥姑娘还不下厨吗?”不知道什么时候,蓝祎站在了封遥和小蝶的身后,满是诡异的问话吓了封遥一跳,她回过头盯着蓝祎道,“我下厨不下厨关你什么事儿?再说了,我是留了冉公子吃饭,可没留你!”封遥掐着腰瞪着眼珠子道。 “我留下来吃饭,还用得着你留?舅父留我了!南风兄也留我了!嫂子也留我了!”蓝祎说完理直气壮地走开,封遥气鼓鼓地看着蓝祎得意的背影狠狠地瞪了一眼。 “真是世道险恶,关键时刻,没有一个人帮我!”封遥故意说给小蝶听到,岂料小蝶根本不在乎,她朝一旁努了努嘴儿道,“谁说没人帮你?那不……救命恩人还在眼前呢?”小蝶掩着口朝后堂走去。 “好你个安小蝶,你就知道取笑我!”说着,封遥追赶起了小蝶,两个人一起朝后院儿跑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答谢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萧拯跟冉安打了个招呼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他不想在三个年轻人当中,更不想搅乱了他们的雅兴,他知道,只要他不在,三个人是可以更自在一些的。 书房是华丽的莫回头少有的简陋的地方,也是在这个地方,萧拯才能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处境,铭记自己的目的,保持清醒的头脑。纵然这么多年,他未曾有一刻迷失过自己,可他还是不忘时刻提醒自己。 现在的萧拯还不知道冉林宗已经购买了京郊附近所有花农植株的事情,可他还是对于今日冉林宗的突然到访有些吃惊!这吃惊不单单是他是冉林宗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富家老爷,更是因为,他是来和自己称兄道弟的!而且还是那样的光明正大,毫无偷偷摸摸之感,更叫萧拯有些疑惑的是,他觉得冉林宗还在故意地营造一些声势,唯恐叫一些人落下了什么信息。 他这样做是什么目的?是为了更加加重自己和钟世威的仇恨还是欲要引起两家更大的纷争他好等着坐收什么渔翁之利?还是真心的想和他示好?更或者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窝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祸心? 萧拯平静地思所着,对于每一种假设他都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信服,可对于每一种假设,他也有可以推翻的道理。这个冉林宗……叫萧拯多少有些看不透摸不清。 还记得当时冉林宗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莫回头的铺子,气宇轩昂地通报他就是冉林宗,毫不遮掩地想要见一下萧拯!当时萧拯就在铺子旁边的那个他经常闭目养神的地方想着什么事情。萧拯坐起身来看着萧拯,第一次,萧拯这么正式地看到了冉林宗! 纵算莫回头重新开业那日,他收到了冉林宗的贺礼,可也没能和这位老爷有过任何的照面。冉林宗那日送的是一个精雕细琢的玉质的一帆风顺,虽然按照冉林宗的身价,这个东西算不得特别的贵重,可他萧拯和冉林宗并无交情,就算有,那也是过去冉林宗的妻子和封遥之间的不好的回忆…… 那个一帆风顺被萧拯束之高阁,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置,今日,他又亲自蹬门,说是为了讨要胭脂,可按照萧拯对他冉林宗的了解,这根本就是一个借口。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他冉林宗和那个妻子杜月仙是貌合神离?他怎么可能给她买什么胭脂?那要是给什么别的红颜知己……那或许就更不可能了。这个冉老爷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从不踏足烟花柳巷,更没有听说养过什么小妾之类的人,这胭脂……还有杜月仙脸上的那道疤痕,那分明是因为体内隐隐的毒性导致的终年不肯愈合,而在这个世上,能对杜月仙动如此手脚的人……萧拯不想胡乱地猜测下去。她杜月仙和他没有任何的瓜葛,如果有,那也是陈年旧怨,他不去想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至于冉林宗,虽说地位是举足轻重,可他萧拯从未有半点的奢望能够得到他的帮忙! 如今……正午的阳光正好,照在萧拯满是疑虑的脸上。纵然片刻之前他和冉林宗称兄道弟,可萧拯知道,这一切无非都是冉林宗的敲门砖,至于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萧拯百思却也想不出个眉目! 外面,小蝶和封遥正在厨房紧锣密鼓地忙活着,确切地说,是封遥紧锣密鼓地指使着小蝶紧锣密鼓地忙活着。在封遥滔滔不绝的话语中,很快,厨房里已经飘出了浓浓的香味,那是小蝶拿手的红烧肉,也是封遥最爱吃的红烧肉。看着左右没人,封遥伸手在盘子当中拿了一块儿,大快朵颐地放进了嘴里,末了还将手指上的油脂吮进了口里,连那一点点油腥儿也不肯浪费。 “好吃!真好吃!小蝶,你这个手艺一定要传授给我!”封遥在口中回味着那美食道。 “我已经教过你多次了,可你每次都是这样……我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小蝶又将一盘拌好的凉菜放在了托盘里面,那里面已经有了四道菜,正好两荤两素。 “我这不是笨嘛!劳烦你还是多教几次才好。更何况,家里有你了,根本用不到我的。所以,这学起来的确是慢了些。”封遥满脸堆笑着又向那红烧肉伸出了魔爪。 “好了,拿得太多了,该被客人发现了。”小蝶打了封遥手一下。 “怕什么?又没什么客人?大不了一会儿上桌我不吃这个罢了。”说罢,封遥还是拿出了一块儿。 “这可是你说得,我全听见了,到时候我可监视你啊!”听这声音,一准儿就是蓝祎。 “我说你堂堂八尺男儿,没事儿总喜欢偷听别人讲话,你觉得这样很光彩吗?”封遥口中的肉还没完全咽下,一转身正看到蓝祎背着手儿远远地站在那里。 “偷听?”蓝祎摇了摇头,“我根本没有兴趣偷听,是你说话声音太大,我只是路过而已。” “路过?这里是厨房,你难不成也要来露两手?”封遥怼道。 “这里从来都不是我的天地,还是留给你在这里好好发挥吧。小蝶,记着一定要把那红烧肉的菜好好教给她。”蓝祎扭脸儿走开了,封遥朝着那高傲的背影使劲吐了吐舌头,口里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 “好了,你这大小姐脾气怎么这次发了这么久?怎么说人家也算是认错了,你就原谅人家还不行吗?”小蝶在一旁一边忙一边道。 “认错?原谅?你哪只眼睛看出他是来认错来了?叫我原谅?没门儿!”气愤的封遥再次吃了一块儿肉,小蝶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封遥的一番品尝之后,萧家的午饭终于是隆重地开场了,萧拯坐在主宾的位置,他的左边是南风,右边是蓝祎,冉安挨着南风, 封遥和小蝶坐在主位的对面。 “冉公子,家常便饭,还望冉公子不要嫌弃。”萧拯作为满桌子年轻人的长辈本来是想在书房吃上一口的,可惜,几个年轻人太过懂事,非是一遍一遍地把他从书房里给请了出来,无奈,他也只能坐在这里,看着几个年轻人瞬间拘谨了起来。 “哪里哪里!能在这里用餐实在是晚辈的福分。”冉安慌忙地起身不知如何是好。萧拯淡然一笑,封遥站起来道,“的确是一点心意,根本表达不了我对冉公子的感激之情,冉公子就不要那么客气了,来,我先敬冉公子一杯。”说着,封遥给冉安的酒杯满上,自己又倒了一杯举在了胸前。 “萧姑娘太客气了,我这……”还没等冉安把话说完,封遥的一杯酒已经下了肚,冉安见状也只好匆忙地举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冉公子,请坐,这些都是小……我的拿手菜,冉公子尝尝,看合不合口味?”封遥拿起筷子往冉安的碗里夹起了菜。南风见状,怕冉安太过惶恐,也往萧拯的碗里夹上了一些。 “萧姑娘,多谢,不用了,萧姑娘,太客气了……我这……”冉安估计从来没见过这么热情的女子,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只见蓝祎的一张脸已经快成了黑色,南风在一旁道,“好了,封遥,你有点儿太热情了,叫冉公子都有些惊慌了。” “是,是太热情了,冉公子,你还是好好尝尝这些菜吧,猜猜哪样是出自萧姑娘之手?不过我想你可能会猜不出。”蓝祎独子斟了一杯一饮而尽。 南风又赶忙给萧拯满上了一杯,萧拯看了看,保持微笑地摇了摇头。 “啊?什么?”冉安惶惑地看着蓝祎。 “没……没什么……冉公子别听他胡说,他这个人就这样,没喝酒就说酒话了。冉公子吃菜,吃菜。”封遥连忙插嘴道。 “对对对,冉公子,吃菜,吃菜。”南风也瞟了几眼蓝祎,不知道是想笑还是哭笑不得。 萧拯并不出声,这对于封遥几人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可对于冉安来说,的确是有些不习惯,他不时地看向萧拯两眼,每次惶惑的眼神都会被萧拯浅钱的笑意安抚,他心里竟有一种莫名的温暖。 “冉公子,这菜已经吃了这大半了,不知道这味道如何啊?”蓝祎放下了筷子,一双喷火的眼睛看着冉安,一顿饭,他都没有停止过进攻,可冉安似乎总能四两拨千斤,将他打出去的针锋相对化解于无形。 “萧姑娘手艺堪称上乘,菜肴皆是色香味俱佳!”冉安赞不绝口。 “那冉公子是认定了这些菜就是出自封遥的手了?”蓝祎鼻孔中哼笑道。 “我是对菜不对人,况且这菜的确美味,至于蓝公子纠结的是不是出自萧姑娘之手,在下觉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萧姑娘的一份心意,在下已经完全感受到了,这……就足够了!”冉安不急不恼,蓝祎再次觉得有种被羞辱之感!他竟然会在口舌上输给冉安! 听闻冉安一番话,封遥更是对这个少年刮目相看,不自觉地投去了敬佩的目光,那目光灼灼,烧得冉安是有些难以消受。 “好了,都好好吃饭!既然冉公子喜欢,那就多吃点。”萧拯也是无奈道。 饭桌上稍稍安静了下来,可这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不是蓝祎再次发作,而是家里来了客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搅局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的确,对于莫回头而言,秦素素已经是常客,在自己有事儿没事儿的时候,在心情好或者坏的时候,来莫回头坐上一坐。和封遥说说心里话,听听她没心没肺的开导。或者就是什么也不说,看这一家人的平常,于秦素素而言已经是莫大的欣慰。 今天,就在秦素素为情所困茶不思饭不想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封遥,想到了那日冉安救下封遥后两个人的举动……少女的心最禁不起这些情情爱爱的牵绊,秦素素也是如此。当初巷口那舍身相救,冉安在她的心中已经深深地扎了根。从此,她的眼里,心里便住进了那个少年。少女的羞涩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半路上却杀出了一个萧封遥!封遥是有蓝祎的,可她也知道了摆在他们中间的沟壑。她不是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有任何的怀疑,但她也相信,封遥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私情而置他人的感情于不顾。一旦她想快刀斩乱麻断了蓝祎的念想,那另寻他情也未尝不是一种办法! 想到这里的素素更加的魂不守舍,她不能在凤雅斋中安静下来,她要去莫回头,去看一看,或许有可能去旁敲侧击一番,或许按照封遥的直爽,她会得到一个结果,可能是自己关怀则乱的误会,也可能是叫自己更加肝肠寸断的肯定,可无论怎样,都好过在闺房中如坐针毡! 一顶小轿,秦素素独子前往了莫回头,当满心的疑虑在看到冉安的时候化作了彻底的伤心欲绝!上天,为什么在感情上面如此的折磨她一个苦命的女子? 因为满眼都是冉安,秦素素已经看不到任何别人的存在,他竟然在这里!他怎么可能在这里?他为什么要在这里?而且,就在封遥的旁边。她看到了封遥往他的碗里夹菜,她看到了他窘迫地不敢抬头,她看到了他略有泛红的脸颊! 一切都仿佛给了秦素素当头一棒,她站在那里,神色木然! 满座的人皆看着秦素素,封遥更是紧张地走到了她的身旁,拉着她的手关切地寻问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素素回眸看到了封遥那张天真的脸,曾经她以为,她找到了这个世界上可以成为朋友的人,可为什么……这个朋友如今叫她如此的心伤。秦素素在努力地抑制着自己眼中的泪水,她朝着封遥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想你了,来看看,没想到,你们这里有……客人!这样莽撞的蹬门,是我太唐突了,我看我还是改日再来吧。”秦素素忐忑地看向冉安,可那个少年没有给她任何的回应。 “姐姐,说什么呢?哪有什么客人啊?哦,不对,冉公子在的,不过他也是姐姐的救命恩人的,姐姐自也是认得的。至于其他的,简直就是不速之客,姐姐根本用不着放在心上。这个时辰,姐姐还没有吃饭吧?不如坐下来和大家一起如何?”封遥拉着秦素素怎会叫她走开? “就是,既然赶上了,也就别那么见外了,这里本来也没有什么外人。老夫已经吃不下了,给你们这些年轻人腾个位置。”萧拯起身满脸尽是长辈的关切,秦素素不好再推脱也只好留了下来。 不过萧拯并没有离开大家的视线,他只是在位置稍远一点的休闲椅上喝起了茶来。 “姐姐,你现在要走可就亏大了,你瞧瞧,这满桌子都是小蝶的拿手菜,那叫一个好吃!哦对了,小蝶,帮忙拿碗筷来,姐姐,你就坐在这儿,尝尝……”封遥一把把秦素素安坐在了冉安的旁边,可忽地,她仿佛觉得满桌子的人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她,她的一只手忽地捂住了嘴巴,猛地觉察到,刚才分明好像说……这满桌子都是小蝶……的……拿手……好菜?天啊,当着自己的救命恩人,竟然说错了话?封遥懊恼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头,可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幸好冉安只顾着低头根本没有看到她窘迫的神色,她也只好暗自祷告,这个冉安根本没有听到她说什么。 “这么巧啊,冉公子也在。”秦素素望着冉安那一身衣裳,虽然进门时候的惊诧和心伤还没有抚慰,可看到他能将自己送给他的衣裳穿在身上,那已经凌乱的心不免还是有几分窃喜了起来。她也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刚刚没有任性的离开,否则还真是叫彼此都不好收场。 “今天纯属是个偶然,因为在郊外碰到了南风兄……还有蓝公子,因为盛情难却……所以……这里的人都是太热情了,在下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冉安有些窘迫,他着实没有想到,今天还会碰到秦素素! “说得比唱得都好听。”蓝祎小声嘀咕了一句,众人的注意力自是不在他的身上,所以也就没有什么人理会。 “本来是一件好事干嘛要推脱?再说了,你要是走了,怎么会在这里碰到我姐姐?”封遥笑着朝秦素素眨了眨眼睛,原本还带着愠气的秦素素一下子脸红了起来。 “妹妹,在说什么?”秦素素捂着半个腮道。 “姐姐脸红什么?冉公子也是姐姐的救命恩人,我都这么想报答冉公子的救命之恩,难道姐姐就不想?”说着,封遥在秦素素面前的杯子中倒了一些酒,之后又麻利地给冉安也倒满了一杯。 秦素素满是释然地一笑,她端起酒杯起身郑重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今日借花献佛,也谢谢冉公子那日的搭救之恩。来日,素素一定亲自答谢,还望冉公子不要推脱!” 冉安惶恐地站起身来,说实话,他真的很害怕应付这些个女孩子,可现在这个状态不应付又不行,所以硬着头皮道,“秦姑娘太客气了,都是举手之劳,根本不值得这样记挂在心上的。” “哎!该记挂的还是要记挂,该报答的还是要报答!就算冉公子不想别人的报答,可总不能辜负了别人的好意不是?”蓝祎在一旁仿佛看穿了封遥的心思一般,瞬间不那么生气了。 “蓝公子都这么说了,冉公子还不给我一点儿面子吗?”秦素素笑意盈盈,冉安也只好点头应承了下来。 “那素素就先干为敬了!”秦素素一仰头,酒杯中的酒一滴不剩,冉安悄悄叹了口气,也只好再次一饮而尽。 刚才在酒桌上,已经被灌了几杯下去了,现在还的确有些难以消受,面颊微微泛红,即便是那黝黑的肤色都抵挡不住的红。 “好了,这酒也喝了,二位就坐下吧,尝尝这满桌子的菜,看看喜欢哪个?”封遥按住了素素和冉安的肩膀道。 “素素姑娘,尝尝这个。这可是……封遥的拿手菜,我们大家都喜欢的不得了,你尝尝味道如何?”小蝶给秦素素夹了一块儿红烧肉放在了碗中。 “就是,这个可是最最好吃的了,刚才在厨房我就已经吃了好几块儿了。”封遥望着那肉还是两眼放光,南风只觉得一阵叹息,在外人面前,他这个妹妹还真是不拘小节的很啊! “看你这身子这么单薄,应该多补补才是。以后如果方便的话就经常来这里,封遥把你当作姐姐,你自然就是我们的家人,我多做好吃的给你补补。”小蝶温柔地关怀道。 “就是,姐姐,你最近都不怎么来了,我都想你了。”封遥拉着秦素素有点儿撒娇的意思,一下子,秦素素觉得是自己太过狭隘了,愧疚道,“多谢小蝶姑娘,有时间,我自是会常来的。” “你就不要客气了,我们都吃了大半了,你应该早来才是。”小蝶宛然道。 “就是,姐姐,我们平常不都很有心灵感应的吗?怎么今天没有收到我的邀请感应吗?”封遥顽皮地朝素素一笑,将她最爱的红烧肉给素素夹了一大块儿。 “有是有,只不过是晚了点。”素素也调皮地一笑,她用眼角儿的余光看了看冉安,虽然没有得到回馈,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别跟谁都那么套近乎。”蓝祎白了一眼。 “是啊……我是跟谁都套近乎,那也比有的人跟谁都冰冷着一张脸强!”封遥不用说明大家都知道她所指的的是谁。 “好了好了,你们就不要再吵了,人家素素姑娘才刚来,叫人好好吃口饭!”南风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姐姐,千万别被他扰了心情。”封遥白了一眼蓝祎。 “扰了秦姑娘心情的应该是你才对,一张嘴全跟你说话了。”蓝祎早已经撂下了筷子,他盯着封遥道。 “你!蓝祎,你是不是吃饱了?如果没什么事儿,趁着这外面儿太阳正高可以走了。”封遥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吃是吃饱了,可谁说我没什么事儿了?” “你能有什么事儿?比在这儿耽搁功夫儿,赶紧的吧。”封遥催促道。 “本来是没有的,可看到秦姑娘来了,我这就有事儿了。”蓝祎朝着封遥得意地扭了扭头,南风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他看了看身旁的小蝶,悄悄地在桌子底下抓住了那双手。 第一百六十章 听者有意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饭桌上的氛围已经很是尴尬,突然被蓝祎这么点名的秦素素也是不知所以,她和蓝祎之间……除了见过两次面,看到了蓝祎几次不冷不热的脸,他竟然还会有事情要找她? “知道是你想找个借口留下来,可也别找我行不行啊?”秦素素简直觉得头皮发麻,一股莫名的尴尬在心中油然升起,她不住地祈祷,蓝祎不要叫她太难看才好。 “蓝祎,你最好给我说出点儿什么正经事儿来,否则我绝对不会饶了你!”封遥岂会不明白蓝祎的缓兵之计,可她还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正经不正经的,这只有秦姑娘才能做判断,你可没有资格说。”说着,蓝祎起身来到了秦素素的身后,顿时间,秦素素有种如芒在背,如鲠在喉的感觉,她一双眼睛颤巍巍地看向了封遥,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仿佛在警告她,千万不要给蓝祎什么机会。秦素素又惶惑地转过头去,蓝祎那满是诚挚的眼神也丝毫没有任何的躲闪,秦素素战战兢兢地起身道,“那个……蓝公子……真不知道你今天找我还有话说……”秦素素忍下去的半句则是,要是知道的话,打死我也不会来这儿凑热闹。一整天都已经心神不宁了,没想到来到这里不但没有缓解半分,反倒更是如坐针毡了。 “秦姑娘,你不用那么紧张,跟我也不用那么客气,我只是有一点小事儿想要向秦姑娘求证而已,不是什么难事。你坐,她起开就好了。”蓝祎一手将秦素素按坐在了椅子上,一屁股则将旁边的封遥拱到了一边。 “姓蓝的,你不要太得寸进尺?”封遥一个趔趄看着蓝祎。 “姓蓝的?封遥姑娘不要这么没规没举才好。”蓝祎淡淡地飘出了一句,封遥顿时也哑口无言了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我的座位让给你?”封遥瞪圆了眼珠子,一旁的冉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一起身道,“蓝公子,何必跟一个女孩子斤斤计较,坐我这里吧!” “冉公子怎么说也是客人,怎么可能叫客人让座呢?这要传扬出去,岂不是坏了我的名声?”蓝祎撩了撩头上的发带道。 “呵呵,还你的名声?看来蓝公子对自己的名声还真是估计的太高了!我不跟你一般计较,你坐着,我站着。你有话快说!”眼看情况如此,封遥一咬牙站了起来,她双手掐腰站在秦素素的身后,放佛就是秦素素的贴身保镖。 “这……”秦素素觉得这个样子有些滑稽和可笑。 “姐姐,你就安心地坐着,他要是敢有什么坏主意,我第一个不饶他!”封遥在蓝祎的头顶上比划着,蓝祎根本不理会。 南风和小蝶此刻已经没有兴去关注蓝祎和封遥的斗嘴,或许不是没有兴趣,只是看得多了失去了好奇感。冉安则不同,他第一次看到封遥这样的女孩子,更何况还是对付蓝祎这样的人,所以,他从头到尾都给与了高度的关注,眼睛都没有离开过主角一分一毫。 “有什么事儿快说!”封遥催促道。 “我当然要说。”蓝祎瞟了一眼,深邃的眼神看向了有些惶恐的素素,认真严肃地道,“秦姑娘,我记得封遥和我说过,你有一把锁,和她的那个玉钥很配的,不知道这锁现在何处?能否拿出来叫我看上一看?”“喂!姓蓝的!那可是姐姐的一个秘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对一个姑娘家很不礼貌?”封遥大叫了起来,一个拳头捶在了蓝祎的背上,虽然有点儿疼,可蓝祎并不生气。 “你把人家的秘密说出来都没觉得不礼貌,我为什么就不能看一看呢?”蓝祎倒是丝毫不觉得愧疚。 “那我……我也不是……你……”封遥结巴了起来。 “怎么了?我只是好奇而已!”蓝祎一脸的无辜。 南风和小蝶也顿时都投来了诧异的目光,他们看着蓝祎,冉安虽然不知道这个锁啊钥啊的,可也不免好奇了起来。 一时间,秦素素成了大家的焦点,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她的脸也一下子红了起来。 “你好奇就要别人难堪?”封遥不依不饶。 “没什么关系的,只是一个简陋的锁而已,蓝公子想看看便是了。”秦素素显然对蓝祎这样的提议也有些惊诧,可现在这个样子,她也只能伸手将挂在脖子上的那个锁递到了蓝祎的面前。 蓝祎双手接过了锁仔细地查看了起来,虽然这个东西她有听封遥说过,可今天却是第一次相见,显然眼前这个东西不是秦素素本人自谦,的确是太过简陋,除了大小和自己的那个玉钥相仿以外,不论是材质还是做工来看,都差着十万八千里。 “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要是没什么了,千万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封遥瞥了一眼。 瞬间,蓝祎有些失望,可又不能表现出来,他微微一笑道,“的确是冒犯了,还望秦姑娘包含!” 在场的人都似乎看出了蓝祎似有心事,南风更是猛地想起了什么,他也对那个锁投去了同样的关注,只不过结果和蓝祎差不多,这样的两个东西放在一处,的确看不出什么关联。 “没什么的,叫蓝公子见笑了。”素素接过了那个锁,封遥的玉钥她也是看过的,现在想想,估计这个蓝祎是对她的这个锁产生了什么误会罢了。 “秦姑娘过谦了,我也只是好奇封遥说过的话罢了。更何况,这个东西本身就是一个纪念,根本不能用什么材质做工来衡量。秦姑娘能把这个东西一直戴在身上,恐怕这个东西对秦姑娘也是有特殊意义的。蓝某冒犯了,还请秦姑娘海涵!”蓝祎不禁窘迫了起来。 “姐姐,别理他。有的人呢,这嘴上说得好听,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想的呢!”封遥拍了拍秦素素的肩膀,那个女子漠然一笑。 时光荏苒,关于自己生身父母的事情已经当然无存,仅有的记忆就是养父将自己卖到了凤雅斋,从此,她便过上了看人眼色的风尘生活。看惯了世间的冷眼,尝遍了世间的心酸,看够了人心的丑恶,唯有这把锁,始终相陪,成了秦素素对亲人仅有的念想,更成了她在这个世上孤苦无靠时候的寄托。 “没什么的,蓝公子说得句句在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秦素素朝着蓝祎点了点头。 “这个世上就是有些人,总自作聪明地误解别人的意思。”蓝祎冷嘲热讽起来。 “你说谁?”封遥立起了眼睛。 “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蓝祎瞥了一眼。 “对,蓝公子说得自是句句在理的。”封遥抱着肩膀道。 “怎么?看样子封遥姑娘是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物件儿了?”蓝祎故意看向封遥的脖子,那上面隐约可见一根细线悬在脖间。 “有,当然有!意义还很重大呢,我一辈子都会铭记在心的!”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叫在场的人都忍俊不禁起来。 “有就行。不过这有的人呢,也不能光嘴上说说,这一辈子呢,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短了,封遥姑娘可得遵守自己的承诺啊!”蓝祎道。 封遥没好眼色的白了一眼,“遵守,当然遵守!我现在把它摘下来就打算把它好好供奉起来。改日,我也找个锁匠,按照姐姐的这个样子和材质,做一个和姐姐一模一样的,然后我天天戴在身上!” “你!……”蓝祎憋红了一张脸,愤然起身,“在下告辞!” “蓝公子慢走,不送!”封遥朝着蓝祎的背影儿吐了吐舌头。 “封遥!你……”南风无奈地追了出去。 “切,走就走。”封遥有些失望地噘起了嘴巴。 “你啊!就这张嘴巴不饶人!”小蝶摇了摇头道。 “嫂子你怎么不说他?”封遥跺起脚来。 “都多大了,还像个孩子?”小蝶道。 “多大她也是个孩子。”秦素素缓缓地收起自己的锁链,刚要把它戴上,一直在一旁默默关注的萧拯走了过来,他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秦素素手中的东西,那专注的神情像极了他思考时候的神色。 “爹,你这是怎么了?”封遥问道。 萧拯并没有理会封遥,他只是指着秦素素手中的物件儿问道,“姑娘,你这个东西……能否叫老夫看上一眼?” 众人都被如此的萧拯惊呆了,秦素素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慌乱地点了点头道,“萧伯父想看看便是了。” 萧拯接过锁,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地仔细地查看,深邃的眼神中闪现了某种激动却不易被查觉的光芒,他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这锁……这锁是从哪儿来的?” 众人皆看向了秦素素,她有些尴尬起来。封遥道,“爹,你这是干嘛啊?都把姐姐给吓住了。不过关于姐姐这个锁呢,我可知道一些情况,等饭后,有空闲了,我亲自讲给爹爹听可好?” 一句话,萧拯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他把锁还给了秦素素连连点头道,“好,好,好!”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速之客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阳光正好,天气转凉,早秋的脚步匆匆掠过京城大地,将那满眼的绿景披上了金光。泛着红的梧桐,带着金的枫叶,变了脸的海棠,摇曳着绽放最后的旺盛的青草……满眼的秋意,满是的秋凉,除了那舒适的秋风,还有那难以言表的金秋的喜悦。 清晨的冉府抖去了它慵懒的睡意,开始了一天的繁忙。抡着扫帚的杂役,端着水盆穿梭其中准备伺候主子的丫鬟,烧着柴的伙计,蒸着锅的师傅,还有那偶尔传出来的撒娇赖床不起的哀求,那一定是玲儿和豪城的声响。 涌动的冉府中总有那么一个例外,那就是冉林宗,无论严寒酷暑,无论数九寒冬,冉林宗都是雷打不动的起床时间,就算外面下着瓢泼大雨,他也会准时起床,即便是雨禁锢了脚步,他也要在自己的睡房当中来回地溜达。要是天气可以,那他一定会在自家的花园儿练上一番剑,舒活舒活筋骨,抖擞抖擞精神,顺便在用那绿茶醒醒神,算是给一天带来一个愉快的开始。 或许真的是日积月累,或许也真的是别有用心,冉林宗的剑法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神气,只是力道上欠缺了那么一点点,所以看起来总是形式大于内容,也就是练着玩儿的程度。 最近的杜月仙似乎是平淡了许多,没有额外的烦心事找上门,也不用为了那个不省心的侄子操累。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杜师繁惹下祸端之后,杜月仙的耳根子倒是清净了不少,不但杜师繁不给她找麻烦了,就连她那好哥哥也不再打扰她了,天下,仿佛一下子太平了起来。可杜月仙绝对不是一个甘于平静之人,这样的清净带给她的不是一般的放松,而是少有的暴躁。的确,她和冉林宗之间的关系仍旧是貌合神离,全府上下都知道她这个夫人的笑话,就算她在下人面前在威风,可那些个全府上下人尽皆知的秘密还是叫她心虚了不少!更何况,最近这些日子,她总感觉力不从心,莫名其妙地会有各种的乏累。虽然郎中也请了,还是京城最好的,方子也是开了不少,可喝下去以后总感觉没什么功效。或许心病的确需要心药来医,可杜月仙知道,她这个病,并不完全是因为心! 一夜的辗转难眠在清晨的时候终于是熬不住了,杜月仙带着满脸的疲惫依靠在床头,眼神是那样的空洞无神,仿佛真的是害了什么大病要死了一般。小翠小心翼翼地将洗脸水已经打好,缴好的面巾温度刚好。杜月仙的憔悴她是看在了眼里,更有一次,她背着杜月仙悄悄地去求冉林宗,希望她的老爷能可怜可怜她的夫人,可惜,结果是没有结果。小翠不知道,如果杜月仙一直这个样子下去还能撑到多久。 其实杜月仙自己也不知道,她根本不想这个样子,这一点儿都不像她,如果能叫她自己选择,她宁愿选择在斗争中死去也不要死得这样得平凡。可惜,老天爷似乎要跟她开玩笑,她近来就是这样得平淡无奇。 闲来无事的杜月仙最喜欢的还是发脾气,府上但凡能被她骂得下人都早叫她骂得狗血淋头,府上能被她打的下人也早已被她打得体无完肤,可这一切又怎样?自己的心里不但没有任何的舒畅反而更多了几分焦虑,她甚至想过死亡……可是她不甘心! 府上的冉安也是起得早的,起床的第一件事那就是去冉林宗练剑的地方去请安,有的时候也会站在那里和冉林宗聊上几句,或者和福子说些什么,到了吃饭的时辰,几个人在一同前往。 今天,冉林宗练剑练得是格外的起劲儿,冉安和福子看得也是格外的入神,时不时地还能听到两个人发自内心的鼓掌。冉林宗自是摇摇头道,“人老了,干什么都不中用了,安儿,还是你练给为父看看。”说着,一柄银光闪闪的带着红缨儿的剑自空中向着冉安飞奔过来,冉安二话不说,一个凌空飞步外加空中转体,稳稳地将剑握在了手中,接着,便拉开了架势,剑随人舞,人随剑飞,人剑合一,看得冉林宗和福子是叹为观止。末了冉安还不忘来个精彩的亮相,惹得冉林宗是不住地称赞。 “几日没见,少爷的剑舞得更好了!”福子在一旁道。 “你就不要拍我的马屁了,这些花拳绣腿的东西,都是花架子而已,没什么实用的。”冉安谦虚道。 “照你这么说,老夫岂不是连花拳绣腿的东西都练不好了?”冉林宗接过一块儿白色的帕子擦手道。 “爹爹误会了,孩儿不是那个意思。”冉安瞬间尴尬了起来,福子在一旁暗暗地憋笑。 “好了,都是玩笑,干嘛那么认真?”冉林宗摆了摆手,根本不放在心上。 三人正有说有笑,下人匆匆来报,说是早饭已经准备停当,冉林宗这才和福子冉安一同往回走去,边走还边探讨,如何才能将这剑练到冉安那般程度。 冉府的早饭有些寒酸,不过这也很符合冉林宗一贯节俭的作风。清粥酱菜,外加一些饽饽,冉府的上下吃得倒也是喷香。杜月仙虽身子不适,可还是要出席这早餐,不仅仅是要叮嘱儿女一些事情,更重要的是,这也是她一天中难得见到冉林宗的时刻,她当然不想轻易的放过。 看到冉林宗来,大家齐齐地站起,又在冉林宗的示意下齐齐地坐下。 “给老爷的粥盛得稠一些。”虽是满脸的疲惫,可一番妆容后的杜月仙还是焕发了少有的生机。 丫鬟自是不敢怠慢夫人的话,恨不得碗中不带一点儿的汤水。 “最近老爷实在太过劳累,应该多加些营养的东西才是。虽说老爷一直都强调节俭,可自己的身子骨儿也是重要的。现在又到了秋季,眼看着这府上又要忙碌起来,安儿,你要多帮衬一下老爷才是。”杜月仙柔声细语,冉安频频点头,冉林宗倒是一言不发,只顾着往嘴里吸溜着粥,的确,这粥有点儿太干了,吸溜儿起来颇有点儿费力气。 “虽然现在豪城的年纪还小,可算起来也快十岁了,安儿得空的时候也可以 好好儿的带带你的弟弟,这样也能叫老爷少费些心思。”杜月仙看了看冉豪城道。一听说可以跟着冉安,豪城自是喜不胜收,拍着手直叫好,恨不得今天就跟着冉安一道儿出门办事儿。 “东西是要学,可这学堂也不能荒废!更何况,我们冉家虽然经商上还是有一定的成就,可还没有人高中门楣。豪城,你可不要懈怠啊!”冉林宗轻描淡写一句话,豪城立刻脸色严肃了起来。他从小儿就知道爹爹对他的期望,那就是金榜题名时,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冉林宗的期望值从金榜题名到斩获探花,到最后是中个举人,可在学业这条路上始终还是没有放松对冉豪城的要求。 “豪城,听到没有?你爹是叫你学也要学好,事儿也要做好!”杜月仙看到了冉豪城失望的小情绪安抚道。 “哦。”豪城噘着嘴巴不敢忤逆。 “娘,金先生说了,这两天要带我们出城。”玲儿对杜月仙道。 “出城?做什么?”杜月仙眉头一蹙问道。 “先生说,现在是秋收的季节了,叫我们去感受一下大自然的美好!”豪城的小情绪立刻又被这个点燃,瞬间高兴了起来。 “这个金先生,平时没看出有什么本事,在这方面倒总是能别出心裁。”杜月仙颇为不满。 “小孩子嘛,喜欢出去跑跑也没什么不好。更何况现在是早秋,各种庄稼也都成熟了,叫他们分辨一下,体验一下,不要整天只知道读圣贤书。”冉林宗淡淡道,杜月仙也就不说话了。 “我们先生也是这么说的,还说可以的话还要我们亲自去劳动一下。”豪城接话儿道。 “看来这个金先生还真是个人才,总能想出这些个七七八八的东西来。”杜月仙白了一眼,豪城和玲儿也就不在说话了。 正当冉府安安静静吃饭的时候,安静的冉府外面突然传来了鬼哭狼嚎的嚎叫声,那声音声嘶力竭,叫人听着浑身都要起了鸡皮疙瘩。冉林宗的眉毛微微一皱,这么多年,冉府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场景。 杜月仙也是容颜不悦,可她很快似乎查觉了什么一般起身,可惜还没等她离开座位,一个人影儿披头散发地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就扑到了她的脚前,把她硬生生地给扑坐了下去,抱着她的腿是苦苦哀嚎。 后面一路小跑气喘吁吁跟着的是丁权,看到眼前这个尴尬的局面一下子跪了下去,口中直道,“对不住,老爷,对不住,夫人,我这个……实在是没……没拦住……这……小的该死!”说着丁权就要扇自己的嘴巴,杜月仙喝了一句道,“算了,这里不关你的事儿,出去吧!”丁权看了看冉林宗这才颤抖地起身,小心地离开。 第一百六十二章 敲山震虎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餐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在了那个狼狈不堪的男人的身上,其实,大家的心里早都有了一定的定论,敢在他们府上这么嚣张的人,除了杜月仙的侄子杜师繁以外,估计满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只不过,这杜少爷今天的样子的确有些与众不同。 冉林宗仍旧平静地坐在那里,既没有表现出发火也没有表现出不悦,这是冉老爷的常态,在这个府上,估计看到冉林宗最多笑容的也就算是冉安还有福子了。至于其他人,大家似乎都已经麻木了,认为冉老爷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杜师繁还在抱着杜月仙的大腿,一边呜咽着甚至还一边的打颤。杜月仙神色陡然蜕变,吼了一声道,“行了,也不看看谁在这儿?还在这里无礼?”、 杜师繁这才颤巍巍地从杜月仙的身上离开,只回眸那么一瞥就看到了冉林宗的脸,还是那样的面无表情。可也就是那么一瞥,杜师繁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望着杜月仙,颤抖地说出了一句叫杜月仙都震惊的话来,“我不管!姑姑,姑姑,姑姑一定要救我!救我!” “一大早上的在这里胡说什么?难不成又惹了什么祸端?惹得你的父亲要逐你出门?”杜月仙问道。 “不是的,姑姑,这次真的不是侄儿惹下什么祸端,也不是家父要逐侄儿,是有人,有人要要了侄儿的命,不单单是侄儿,还有家父,对了,还有我们整个杜府,是有人想要我们整个杜府的人命!”杜师繁颤抖的样子满眼忌惮的眼神叫人很难怀疑他说出这番话的虚假。杜月仙也是面色一惊,她看了看冉林宗语气也柔和了不少道,“有什么话你先起来说。这里还有老爷,玲儿和豪城也都在,你这个样子是何体统?” 杜月仙一个眼色,下人搬过来一把椅子,杜师繁慢腾腾地挪到了椅子上,仿佛又担心在这里有谁要害他一般,把椅子向着杜月仙的方向使劲拉了拉。 大家都在用惊恐好奇的目光看着杜师繁。 “玲儿,豪城,吃饱了就去学堂吧。”杜月仙看了一眼,立刻有下人领着两个孩子走了出去。 杜师繁忐忑的小眼神儿在杜月仙和冉林宗之间徘徊,虽然没有说什么话,可大家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对于这个从小就仗着冉家的名望在外面横行霸道的杜师繁来说,在外面,冉林宗是他的盾牌和铠甲,可在府内,冉林宗却是他的劫难,纵然杜师繁给杜月仙找过很多麻烦,可没有一次,他敢去惊动冉林宗!纵使他方才头脑混乱,可现在终于还是清醒了一点。 “安儿,不是还有事要和我商量吗?现在可以走了。”冉林宗向来不愿意掺和杜家的事情,能够对他们的狐假虎威保持漠视已经是他的最大忍耐程度了。 “哦,好的。”冉安心知肚明,可就在冉林宗要离开座位的时候,向来忌惮冉林宗犹如老鼠见到了猫一般的杜师繁却颤抖道,“姑……姑父,你……你能不能不走?”这是一句祈求的话,杜师繁说得是楚楚可怜,杜月仙倒是吓了一跳,冉林宗也颇感意外,他凝眉看了看杜师繁,眼中颇有滑稽之感,杜月仙分明看到了这一点,她立刻朝着杜师繁吼道,“你疯了吗?老爷有正事要忙的,你那一点小事何需麻烦老爷?” “姑姑,不是我疯了,可这件事……这件事……恐怕真的只有姑父才能帮我们了!姑父,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们杜家,我保证,以后,我绝对不惹是生非,绝对不给姑姑姑父惹麻烦,如果我再恣意妄为,不用别人,我自己就了断我自己!请姑父相信我,帮帮我们!”说着,杜师繁一个趔趄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给冉林宗磕头。 冉林宗眉头微蹙,他不喜欢杜月仙,他更讨厌杜师繁,虽然他不打听杜家的事情,可不代表杜师繁的所作所为他一无所知!过去,纵算有任何的麻烦,他都不会找到他的头上,可没想到这次…… 冉林宗面色阴沉地坐在那里,福子在一旁紧张地关注着冉林宗的一举一动,倒是冉安颇为震惊,看他那表情他似乎也在思考着些什么。的确,他的确是想到了些什么,他狐疑地眼神看了看冉林宗。 “老爷,师繁虽然不懂事,可你也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的样子!不如你就多耽搁一下时间,听听师繁说了些什么,要是他又是胡作非为,你再处罚他也不迟?”杜月仙恳求地看着冉林宗,她的头皮也在发麻。 冉林宗看着地上的杜师繁,又看了看杜月仙,沉着地思考了片刻,吩咐道,“福子,给我倒来一杯茶!” 一句话,算是应承了下来,杜师繁看了看杜月仙,姑侄二人相视,杜月仙点了点头,杜师繁这才开口讲了来龙去脉。 原来,就在方才,杜师繁原本要出城去办些事情,至于说这句话是否是真实的,杜月仙不想考证,冉林宗也不想探究。可没想到,就在他刚刚走出府门没多久,来到修林巷的时候,就被三个蒙面的黑衣人给彻底地挟持了起来。虽然看不出三个人的来历,可那说话的口气甚是凌厉,几把明晃晃的匕首也不时地在杜师繁的面前晃来晃去,当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杜师繁好不容易听完了三个人的讲话吼,他才知道,他们也只不过是受人之托,想要终了的事情就是,叫杜师繁给他的姑姑,确切地说是给他的姑父带个话儿,要是再继续和他们作对,那冉家就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当然,这是杜师繁的转述,人家的原话儿是,如果杜师繁再不叫冉林宗收手,那第一个倒霉的可就不单单是杜师繁自己,他们整个杜家也会跟着倒霉! 之后,几个人出气似的将杜师繁一顿打,杜师繁在地上苦苦哀求,可眼看眼前几双脚上下翻飞,他连招架之功都没有了,不过他抱定了一个信条,那就是要护住脑袋,绝对不能叫他们打到脸。 杜师繁的成果还是显而易见的,所以当他狼狈地来到冉府的时候,没有人看出他刚刚被人打过,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浑身上下都像要散架了一般,刚才抱着杜月仙的那份啼哭,不光是害怕,更有浑身的疼痛难忍! 杜师繁一番声泪俱下的讲述之后,整个餐厅当中鸦雀无声,大家都看着杜师繁,看他们的表情,仿佛杜师繁此刻在撒一个弥天的大谎,可惜的是,这个谎言还被人当场给戳破了。 “姑姑,姑父……不是……你们怎么?不相信我吗?”杜师繁捂着胸口看着冉林宗和杜月仙,他觉得此刻真是百般的冤枉。 “我说得是真的!千真万确的!我敢对天发誓,我一句话都没撒谎!如果我说的有半句谎话,就叫我……叫我……”杜师繁伸出的指着天的三根手指突然不自觉地弯了下来,纵然被恐吓是真的,可他不保证,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你个不真气的东西,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学会不撒谎!”杜月仙气急败坏地对着杜师繁就是一阵拳头,末了自己也因为体力不支差点儿摔倒在地上。 “姑姑,我没有!我这次真的没有!你们为什么?为什么不相信我?”杜师繁哭泣了起来。“不信你们看,看我的身上,这都是刚刚那几个蒙面人给我打的!”说着,杜师繁刷地扯开了自己的衣襟,白皙的身体的确有多出淤青的痕迹。 “姑姑,我还没敢告诉家父,怕家父担心!可我……我也是真的害怕啊!你没见过那几个蒙面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厉害!而且,而且他们还说了,要是姑……姑父……继续一意孤行,他们……他们会……会要了侄儿的命的啊!”杜师繁哇哇地大哭了起来。 冉林宗歪着头看着,时不时地还会呷上一口茶,他若有所思,其实,在杜师繁讲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大概是谁对杜师繁动手了,只是他没想到,这么下三滥的手段那个人竟然屡试不爽,而且这次的速度还是空前的快! 看来他不过也是想要捡软乎的捏罢了! “是不是你最近又惹了什么祸了?”杜月仙扶起了杜师繁道。 “姑姑,自从那次之后,我真的什么祸都没有惹过!我发誓!”又是举起了三根手指头,这次杜师繁颇有几分冤枉的神色。 “我猜想,这次好像不是我惹什么祸了,应该是……是……”杜师繁的眼神儿瞟向了冉林宗,可他不敢把话说下去。 “你发什么疯!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啪地一下,又巴掌落在了杜师繁的肩膀,似乎正打着了他的伤口,他猛地咧了咧嘴,还是忍住了没有叫出来。 “我也不想这么想,可那几个人的意思分明就是想拿我……拿我来……威胁……威胁……的……”杜师繁委屈巴巴道。“而且,他们还说了,现在是我,之后还是我,再之后,就是爹爹,还有我们杜家!” 第一百六十三章 故地重游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空气出奇的宁静,带着几分忐忑还有肃杀,大家的眼神都飘忽不定地看向了冉林宗,可因为惧怕,又不敢死死地盯着。杜师繁带着满身的伤痛在瑟缩和发抖,他是真的怕了。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真正惧怕过什么,就连间接逼死了钟沐儿被迫无奈出城躲避的时候他都从未如此地担心过。 因为那个时候,他觉得,他的身后有杜月仙,更确切地说是有冉林宗!而这次……他就这样站在冉林宗的面前,可眼前的这个人不但给不了他任何的温暖,反而叫他觉得更加的寒冷,从未有过的冷!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这叫他喘不过气来。 冉林宗依旧在不紧不慢地品着茶,只是或许他自己都不清楚,他拿着茶杯的手已经很久没有动弹过了。他不是忌惮,更不是害怕,他只是没有想到,这次钟世威的反应会是如此的迅速,迅速地叫他有点儿……欣喜若狂! “老爷……”杜月仙忐忑地看了看冉林宗叫了一声,那声音中带着敬畏和疑惑。冉林宗微微收敛了自己凝神的目光,他看了看杜月仙,又看了看杜师繁。说实话,这么多年,他很讨厌这个没有骨气的侄子,可今天,他有点儿怜悯他。 “没什么大不了的,该来的总会来,该过的总会过的。”冉林宗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于杜月仙而言无疑是五雷轰顶,她怔怔地看着冉林宗,仿佛不认识他一般颤抖,“这么说,师繁……师繁说得话都是……真的?” “这个……你要问他!”冉林宗看了一眼杜师繁,这个家伙似乎立刻找到了什么靠山一样立刻诅咒发誓起来道,“姑姑,姑父,我说得都是真的,那帮人就是那么告诉我的!他们还说,要是姑父不收手,他们不但会叫我们杜家门楣扫地,还会叫……叫……叫冉家也不得安生!” 冉林宗冷灭一笑,他忽地起身道,“有种叫他们来,我求之不得!” “我想问老爷,如果他们对杜家动手,老爷会不会伸手相救?”杜月仙紧张地站了起来急促地问道,杜师繁也睁着眼睛紧张地看着,他们知道,钟世威想要和冉林宗抗衡的确还是少了那么一点胜算,可要是对付没有冉林宗支持的杜家,那简直是不要太容易!此刻,他们姑侄二人期待的就是冉林宗的承诺。 冉林宗微微转身,他看着可怜兮兮的姑侄二人,那种多年积聚的厌恶感油然而生,他没有说话,脚步已经迈了出去,冉安也一直跟在身旁。 “难道老爷就真的这么狠心吗?你真的就这么冷血无情吗?难道你不怕满京城的人都戳你的脊梁骨吗?”餐厅中想起了杜月仙撕心裂肺的怒吼,那怒吼中带着绝望和凄凉,仿佛花费了一辈子的力气,然而,却没能引起任何的回应,冉林宗的脚步并没有因为那句怒吼而停留,更没有给那个绝望的姑侄二人任何承诺。 他走了,就那样轻飘飘地走出了他们的视线,当高高升起的太阳将金色的光芒照在姑侄二人的脸上的时候,更照尽了二人满脸的沧桑。 玲珑阁,这曾经是杜月仙经常光顾的地方,那个时候,她是这里的贵客,虽然不一定每一次都能买到自己心满意足的胭脂,可每次都注定会得到最上乘的招待。可自从萧拯回到了京城,这里似乎就成了她的一个禁地,没有缘由的,她已经许久未曾踏足这里。 今天,她来到这里,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天,可注定,这一切也都只是个梦境! 玲珑阁的伙计还是认得她的,虽然见面时候少了热情多了尴尬和几分敌意,可杜月仙还是佯装坦荡地走进了这里,因为,她必须要来这里为了她的杜家而战! 或许是知道杜月仙要来,钟世威早已经在玲珑阁的偏厅备下了茶点,不过好像只是为他自己而准备的,当杜月仙被引领着走进这里的时候,他已经将差点吃得七七八八了。 或许是老熟人,或许是不必太过客套,钟世威只是用眼皮瞥了一眼杜月仙就又肆无忌惮地将手中的半块儿点心塞进了嘴里。 这无疑是对杜月仙的蔑视,可此刻,杜月仙必须要隐忍,她只是浅淡一笑,径直走到了钟世威的对面坐了下去,曾经容光焕发的脸上少有的蒙上了一层忧伤,挥之不去,假笑也根本遮掩不住的忧伤。 “不知道冉夫人大驾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啊!”钟世威翘着二郎腿,那神情根本看不出一点愧疚的意思。 杜月仙皮笑肉不笑地道,“杜老爷真是说笑了,倒是我希望钟老爷不要责怪我这个不速之客才好。” “哪里?怎么会?我就是介意谁也不敢介意冉夫人,你说对吧?”钟世威撩起的眼帘中透出了杜月仙忌惮的寒光,她知道,对面的这个人绝对不能小觑,否则,她也不会三番五次地跑到这里和他纠缠! “多谢钟老爷对我还如此地客气……” “好了,明人不说暗话,冉夫人大驾光临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不用兜圈子了。”钟世威一改往常的寒暄客套,还没等杜月仙把话说完就突然冷冽起了脸色,这倒是叫杜月仙颇为吃惊。 “钟老爷果真是爽快,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我来……是想问问钟老爷,师繁……或者是我们杜家又怎么招惹到钟老爷了,惹得钟老爷如此的大费周折,非要要了我侄儿的性命,还要叫我们杜家身败名裂?”杜月仙的语气很是平静,平静的就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情,可她自己知道,平静外表下那颗被激怒的心早已经狂跳不已。 “没有!最近的读师范的确很乖,他没有惹我,他也不敢惹我!是我,看他不顺眼了,就想要他难堪,就想看到你们杜家身败名裂!”钟世威肥硕的脸上显出了小人得志的神情,被肉拥挤在了一处睁开显得有些困难的眼睛射出了不无得意的凶光。那一副无赖的嘴脸的确是出乎了杜月仙的意料,她很想抓过钟世威面前的茶碗将里面的茶水泼在他的脸上,然后在破口大骂地教训他一番!可她压抑住了自己的性情,她知道,他是在故意激怒她,如果她真的怒了,那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钟老爷向来为人大度,今日为何和我一个小女子,和师繁那样的一个晚辈过意不去呢?这不是钟老爷的为人啊!”杜月仙面带微笑地给钟世威的茶碗添了茶水,又恭敬地放到了他的面前,钟世威眼角儿挑起看着这一切,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要喝茶,谁知,他端起来茶碗竟将里面的茶水全都洒在了地上。 “这的确不是我的为人,因为过去我也没有面对过如此的畜生啊!”钟世威将半个身子隔着桌子凑到了杜月仙的面前,眼中的愤恨还有嘴角儿的恶意叫杜月仙不觉地向后倾了倾身子,“钟老爷不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分了吗?” “过分?这话出自你冉夫人的口中,我钟某人的确是震惊不已啊!”钟世威坐正了身子道。 “钟老爷何出此言?”杜月仙感觉到了几分压迫之感。 “我说过,我不喜欢兜圈子,冉夫人为何还跟我绕这个弯儿呢?”钟世威拨动着眼前的茶杯盖儿道。 “你以为冉林宗的所作所为是我的授意?”杜月仙弯眉微蹙。 “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只看事情的结果。现在的结果叫我很不满意,而且这些结果的发生都和你们冉府有关!不瞒你说,的确,对付冉林宗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可对付杜家,我把握十足啊!”钟世威神情甚堪玩味。 “钟老爷不觉得这样胜之不武吗?就不怕被京城的百姓笑话?” “笑话?自从我的沐儿被杜师繁害死之后,我在京城的笑话还少吗?这么多日子我也时常质问我自己,是谁叫我在京城百姓面前颜面扫地呢?我苦思冥想,我绞尽脑汁,我挖空心思,除了你,杜月仙,还有你那畜生都不如的侄子杜师繁,我还真找不到什么理由了!你说,我这么对你们,到底是应该不应该?”钟世威起身,他走到了杜月仙的面前,一张因愤怒而被强制压抑的脸已经有些扭曲,他的身子不住地向杜月仙俯视,逼迫着坐在椅子上的杜月仙已经没有了喘息的力气。钟世威两根手指慢慢地爬上了杜月仙的脸颊,卡住了她尖尖的下巴,吓得杜月仙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起来,“钟老爷……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不用害怕,对你这样的半老徐娘,我钟世威没有半点的兴趣!”猛地,钟世威松开了手指,杜月仙也旋即松了一口气。 “满京城任何人都有理由质问我钟世威,唯独你们杜家的人不行!你们没有资格!”钟世威猛地一转身,用手指着杜月仙的鼻梁。多少年来,杜月仙已经快要忘记被人所指是个什么滋味,此刻,钟世威叫她回忆起了多年前那不愿回忆起的过去,是那样的痛彻心扉。 “我怎么祈求你都没有用了是吗?”那是一句近乎哀怜的祈求,可在钟世威面前却不能起到丝毫的作用。 “如果我用另一种方式帮助钟老爷,那钟老爷是不是就可以停止对我杜家动手?我说的是永远不计前嫌?”杜月仙绝望地站了起来,钟世威看了她一眼道,“那得看冉夫人做的是什么事,毕竟,那曾经是我钟世威千金的一条性命!” “希望钟老爷说话算话!”杜月仙猛地站起怔怔地盯着钟世威,钟世威像是慎重地思考了那么一会儿,“我要看冉夫人的诚意!” 当杜月仙决绝地走出了玲珑阁,天上的太阳正毒,可在杜月仙的心里却是无比地寒冷。 第一百六十四章 晴天霹雳 1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当满京城都沉浸在金秋的收获的季节忘乎所以地时候,却有一个炸雷般地消息瞬间在炸裂了这平静祥和的气氛。没有任何的征兆,没有任何的端倪,甚至连一丝一毫风吹草动的信息都未曾透露过,就那样带着疾风暴雨横扫了整个京城。 这消息是那样的迅猛,以至于那些向来以逞口舌之快的人们都未曾来得及传播满京城就已经人尽皆知了。 被炸的目瞪口呆乃至五内俱焚的还有蓝宏大,因为,那爆炸消息的核心人物就是他唯一也是他心里引以为傲的儿子,蓝祎!注定,在这样的暴风骤雨中,他就不可能只是一个看客!向来坚强甚至隐忍的蓝宏大这次也招架不住了,因为蓝祎的罪名竟是通敌叛国! 这是一个身死无疑的罪名!结果乐观估计的话是蓝祎被问斩,要是保守估计的话,那至少要株连三族!蓝宏大不会去想自己是不是会被蓝祎连累身首异处,他只是孤注无望地去想如何才能保住他的儿子! 从来没有一年的秋天像今年这样多灾多难,只是在听到消息的一瞬间,蓝宏大就已经被彻底地击败,当下人四处托人到处打探后确定无疑地告知蓝祎就是因为通敌叛国被抓捕而且还是关在刑部大牢的时候,最后的希望轰然倒塌了下来。 同样承受不住的还有柳月娥。本就对蓝祎心存不满的她更是呼天抢地将蓝祎咒骂了十万八千遍,可无论怎样,也不更改变任何的现实。虽然她是一届女流,对刑罚并不感兴趣,也不甚了解,可京城每年都有的问斩还有那些口口相传的真实故事都叫她不能存在任何的幻想。 柳月娥还不想死,她不管别人怎样,至少她还没有活够,还没有在这样的荣华富贵中享受够。 这的确是一个天大的灾难,当熙来攘往的街道上涌动着几十个官兵朝着兴隆绸缎庄涌动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绸缎庄的伙计南小二甚至还在自家的铺子外面张望着等着看看热闹。开当那些凶神肃面的官兵径直奔向了他们的铺子,毫不分说地将在柜台后面的蓝祎控制起来的时候,这一切都太过迅猛,看得主仆二人都是五雷轰顶般木讷了起来。谁也未曾反抗,也没有想过该如何的反抗。 眼看着南小二也被抓到了一旁,眼看着官兵们将一道道封条封在兴隆绸缎庄的门上,晕头转向的主仆二人都不知道,自家到底犯了什么样的王法! 大理寺的刑部,这或许是蓝祎这辈子都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踏足的地方。而此刻,却如此身临其境地被关到了里面。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过了那阴森而狭长的通道,也忘记了牢房两边伸出的渴望的双手还有喷射出戾气的眼神,更听不清他们口中呼喊的都是什么,他只是茫然地跟着带领的士卒往里走,往里走。走了很久,很久,当发霉的气息渐渐的平淡,当牢房两边的人员逐渐的减少,当耳边的嘈杂之声日减平息,他终于是到了自己的牢房。 士卒麻利地将牢房门打开,猛地将他推到在了里面。毫无招架之功的蓝祎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他觉得应该是疼的,因为他硬生生地被推了进去。可出奇地,他没有任何的感觉。身边已经没有了南小二,他记不起来,他们是什么时候被分开的。 一阵稀里哗啦的锁链声之后,蓝祎的耳朵就彻底地清净了下来。不得不说,这里和他一路看到的牢房都不同,因为这里没有人,显得比别处要干净,墙角儿还铺着草垫子,看上去也并没有怎样的不堪。蓝祎爬了两下,突然觉得自己是应该可以站立起来的,于是,他尝试着起了身,很庆幸,他仍然没有觉得哪里会疼。 蓝祎就那样走到了那个草垫子前面,不知道是自己累了还是腿软了,他就那样瘫了下去,不料,这一切都只是错觉,这草垫子并没有想像中的松软,坐下去的感觉也并不觉得舒爽,更可恨的是,他的头竟然重重地磕在了后面的墙壁上,生疼! 蓝祎打量着这四周都是石头的墙壁,上面隐约还可以看到一些被划过的痕迹,看不出是什么,估计是前任被关在这里的人留下的。 蓝祎的脑子始终是空的,他似乎记不起来官兵为什么抓他,可恍惚中似乎又觉得,当初闯入绸缎庄中的一众官兵中似乎有一个人拿了个什么朝着他说了些什么,至于说了些什么……蓝祎摸着自己疼痛的脑袋实在是有些想不起来,于是他仔细地回想,可越想却越发地觉得脑袋会越疼! 于是,蓝祎放弃了去想,他甚至放弃了大声呼喊找一个人来问问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他只是在那儿怔怔地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面似乎有人来送饭了,乒乒乓乓的声音动静很大,蓝祎听到了,可他硬是坐在那里直愣愣地看着。那人叫喊了几声看蓝祎毫无动静后气愤地离开,之后,蓝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有人来过。 蓝祎并不觉得饿,他也不觉得渴,现在的他似乎已经抛弃了一切的感官,也可以说一切的感官都抛弃了他,他只是百般不得其解的想要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里来。可没有人满足他的这个要求,他就在那里愣愣地坐着,保持着最后的平静或许是尊严。 蓝祎是被迫平静的,可在牢房之外的所有人们都实实在在的无法平静下来。就连兴隆绸缎庄铺子的邻居们都无法平静下来,他们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官兵宣读的罪状,他们也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当时的形势的严峻。可他们竟也无法把这一切都和蓝祎联系起来,他们不是怀疑什么,只是不相信,蓝祎会和这样的罪名有着联系,他们连猜想都没有猜到过! 当这炸雷在京城炸开的时候,莫回头的封遥也被这样的消息给震惊了,起初她是不相信的,因为在这京城呆久了,她也知道了这里的空穴来风,也知道了这里也会有无中生有的传言,更有以讹传讹的中伤。要知道,这京城中最不缺少的就是热闹,人们最不确少的也是口中的谈资。 封遥觉得这个消息真的是荒唐可笑,要知道,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还才刚从兴隆绸缎庄里出来,她刚刚给蓝祎送去了萧拯新研究出来的香料,她还清楚地记得蓝祎当时的表情,还有眼底中无法掩饰的喜悦和兴奋。这才仅仅两个时辰而已,事情怎么会出现这样荒谬的变化?封遥是不信的,她要亲自去绸缎庄,告诉蓝祎这个空穴来风的消息,告诉他要小心行事,不要太过耿直,又得罪了什么人,惹得别人恶意中伤! 封遥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去的绸缎庄,即便那样还是嫌速度不够快,连自己平时不太会用的轻功都派上了用场!从莫回头一口气跑到了兴隆绸缎庄,这或许是封遥这辈子跑得最快得一次。可当绸缎庄大门上那盖着官府的印章的封条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一定是跑得太快出现了幻觉。她踉跄着走上了台阶,明明就是在刚才,她从这里走出来的时候,这里的一切还是好好的,可为什么此刻……此刻……当那双温温玉手触碰到那冰冷的封条的时候,封遥似乎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猛地缩了回来,一切似梦境,却又那般的真实! 这不是在做梦……那也就是说……封遥不想去想,更不敢去想,她不知道如何面对那冰冷的残酷的带着肃杀的罪名,她更不知道,此刻的蓝祎被带到了哪里。不过她的心中已经充满了恐惧和压抑,她深深地知道,一旦进了牢房就意味着什么。而蓝祎,那个有着绝世容颜的男子,那个身子有些过分单薄的男子该如何去承受和面对! 封遥怔怔地立在原地,眼中没有眼泪,她忘却了哭泣是个什么滋味儿,她只是愣在原地,希冀着自己梦醒的那一刻,殊不知,她从未有进入梦乡。 当然,被震惊的还有钟世威,当下人给他汇报这样的消息的时候,他正在愁眉不展地为自己的原料而发愁。蓝祎的通敌叛国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十分高兴的事情,甚至他还觉得,这件事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可他猛地回想起了杜月仙曾经和他说过的话,她说过,她要做些什么来换取自己对杜家的手下留情!如今看来…… 钟世威心里慢慢地思忖着,确切地说,如果这件事儿是真的话,钟世威觉得杜月仙的做法并不高明!他要对付的是萧拯,甚至还有冉林宗,而至于说蓝宏大……他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如今,杜月仙想用这么一个迂回的办法来对付他,看来她还是太小看他钟世威的胃口了! 不过这样也好,京城人人皆知蓝宏大抑或是说蓝祎和萧拯萧封遥的关系,动不了根基动一些枝叶或许也是有用的。 想到这里,钟世威的嘴角儿不禁也微微的上扬,看来,一切还都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坏!不过要想他钟世威放弃对付杜家,那还真的要看杜月仙的手腕儿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晴天霹雳 2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的确,钟世威的确觉得杜月仙是个蠢女人,他也对眼前的这样的结果并不十分的满意。可对杜月仙而言,这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大的事情了。 钟世威都不能拯面对抗萧拯,她杜月仙就更不会傻到以卵击石。虽然她也并不清楚萧拯的实力,可她对萧拯也并不是完全的没有了解。她知道他的实力,更知道此时他回来绝对不是一时脑热。她更知道,当莫回头重新开业时候的盛大场面,满京城的高官都去捧场的景象或许只有她家的冉老爷才能够匹敌!所以,他钟世威不敢做的事情,她杜月仙也不会贸然去尝试。可她还是要有所作为。 蓝祎,这或许是最为合适的人选,或者说可以是一枚最好的棋子,他可以牵动萧拯,却又不会叫他用出全身的力气。而至于说蓝宏大……当初只因为一个悔婚就封了他的一品香,他不也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的吗?虽然一品香不能和蓝祎相匹敌,可也正说明了蓝宏大对此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能力的吗? 更何况,蓝祎那个臭小子,曾经还那么无礼地对她,丝毫没有给她留下任何的情分,那么决绝地拒绝了她的主动上门提亲!虽然最后不了了之是因为冉林宗的插手,可杜月仙至今也无法将那股怨气彻底地消化吸收! 至于说还有一个萧南风!这也曾经是杜月仙考虑动手的人物,可动他也无异于是在动萧拯,更何况,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萧拯还有萧南风和他供职的那个镖局有什么紧密的关系,可那个满京城人尽皆知的镖局的确是足够的震撼,满天下没有那个镖局不能押解的物品,满天下没有那个镖局不能踏足的领域。有很多人猜测镖局的背后有皇家的靠山,虽说没有足够的证据,可这种模棱两可的推测才更有杀伤力! 当满天下都在震惊蓝祎被抓的时候,莫回头的萧拯也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下来,他双手倒背站在自己的书房当中看着外面湛蓝的有些叫人透不过气来的蓝天,看来,或多或少,他还是疏忽了些什么。他相信了自己却疏忽了别人,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战斗却忘记了其实掩护也是战斗中重要的一部分。 萧拯无比坚信蓝祎的被捕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现在,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对方的动作太快,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时间,而且那该死的罪名也根本不容任何的讨价还价。他做好了自己为此头破血流的准备,却没想到,最先受伤害的竟是自己的亲人! 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超出了他的想像和预计,这也是一个棘手的罪名,按照现在国家目前的形势来说,这通敌的确是一个敏感的罪名,但凡有人触碰这个雷区,那不是身死也会被炸得五内俱焚! 萧拯清瘦的两腮时不时地在微微地抖动,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深沉的样子的确叫人更容易心慌。 南风也得知了消息急匆匆地从镖局赶了回来,小蝶上前和他嘀咕了几句什么,他看了看外面,又思忖了半晌径直就向了萧拯的书房。少了往日的稳重他一下子把书房的门推开,开门的吱嘎声惊动了萧拯,也叫南风瞬间胆怯了下来,他忐忑地看向萧拯叫了一声,“父亲,我……” 萧拯回眸看了看南风,他知道,这个孩子应该也是知道了消息才赶回来的!只是……萧拯眼神中掠过了些许的失望,那不易被察觉地失望却叫南风轻易地捕捉到了,他内心猛地一惊,知道自己又犯了父亲的忌讳。于是他强装镇定后道,“外面都在传扬蓝祎的事情,我已经打听过了,确实不是空穴来风。” 萧拯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你还知道了些什么?”萧拯看了看南风问道。 “其实也不是确切地知道,就是听说了些什么,之后我就去了绸缎庄,亲眼看到了绸缎庄门口贴着的封条,那是官府封上去的。我也有向绸缎庄周围的邻居打听过,蓝祎确实是被官府带走了,而且罪名就是通敌叛国。”南风有条不紊起来。 萧拯的眉毛微微地蹙在了一处,南风的这个消息的确不怎么样,也叫他心中的小小侥幸彻底地破灭。不过好在萧拯也有了心里准备,他只是不知道,蓝祎在里面能撑到什么程度。他会尽力想办法,只是希望蓝祎要挺得住,给他足够的时间。 “父亲,我也觉得我们或许可以不用这么担心,我不相信蓝祎能犯下这样的罪名,他根本都没有犯这样罪名的机会。官府把他抓走势必也要经过调查……我们或许也可以不必那样的担心……”当萧拯一缕冷冽的目光投来的时候,南风终究还是低下了头,他知道,是自己太过天真了,他天真的连自己都有些糊涂了。 别说这样的罪名,就是一般的偷盗,只要进了大牢,那一顿毒打是逃不掉的,如果意志坚定点儿的人还好,要是意志不坚定的,几棍子下去早就已经屈打成招了,要是身体再像蓝祎一样弱不禁风的,说不定几棍子下去,丢掉性命…… “你当真这么认为?” “其实,其实我也觉得这件事情太过蹊跷,只是我还没有想明白,这样栽赃蓝祎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现在……能做些什么? “蹊跷?说说看,怎么个蹊跷法儿?”萧拯问道。 “这事情再明显不过了,蓝祎是什么样的人,不用我说,想必满京城的人都是无人不知的。之前他有被叫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公子,还有人为了看他专门去怕蓝府的围墙,这些都是满京城有目共睹的。别说是通敌,蓝祎连这样的机会也都没有了。后来蓝祎虽然做起了绸缎生意,开了个绸缎庄,可那也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人看到他有任何的异常!蓝祎的生意有些火爆,得罪一些同行也是有可能的,可蓝祎的绸缎庄的规模也绝对不大,不至于将对手赶尽杀绝,那对手就更没有理由将他往死里整!能够以这样的罪名诬告蓝祎,想必蓝祎一定是得罪了什么人,而且这个人来头应该还不小。至于说通敌,按照我的分析,那次我们一同远走北境估计是对方最好的口舌,也是最能说服官府抓人的理由了!所以我分析,蓝祎被抓的背后肯定是有人栽赃,只是还没有找到栽赃的理由。”南风道。 “那你认为,这栽赃的背后是什么呢?”萧拯不紧不慢地问道。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如果说是为了对付蓝家,那也大可不必费这样的周折啊,要知道,这诬告的罪名一旦成立的话,那也是要坐大牢的,那人为什么要冒如此的险呢?更何况,蓝家在势头的时候都确少背景,更何况是现在呢?”南风思所道。 “如果他们对付蓝家只是投石问路呢?”萧拯轻蔑一笑。 “投石?问路?那您的意思是,他们想要对付的根本就是不蓝家?”南风恍然大悟地瞪圆了眼睛,黝黑的脸上现出惊慌的神色。 “这也只是我的猜想,就连你都知道,蓝家根本不值得费这样的周折,而那些人却敢冒这样的险,那他们就一定有可以将功抵过的办法。至于说他们要对付的真正的人,进来在京城势如破竹而且还有明显的来头大的敌人的你猜会是谁?”萧拯停了下来。 “爹爹说的……不会是……我们?”南风一惊,萧拯没有回答,可那深邃的眼神一惊说明了一切。 “可……可是……他们抓的是蓝祎!这蓝祎怎么能和我们联系起来?更何况,就算能联系起来,又怎么能栽赃我们呢?他们栽赃就会有人信吗?” “他们栽赃当然是没有人信,可这话要是从蓝祎口中说出来的呢?”萧拯反问,南风当时一惊。 “不……不会的吧……蓝祎怎么会栽赃我们?蓝祎……蓝祎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吧?”南风忐忑道。 “正常情况下,蓝祎是不会陷害我们,可要是在非正常情况下呢?”萧拯貌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叫南风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是个世人皆知的实情,被屈打成招的也并不在少数,更何况蓝祎还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人,他曾想过蓝祎会被用刑,可绝对没有想到这一层的关系。南风瞟向萧拯的眼神已经明显地出现了不淡定,现在他不得不佩服还是父亲得沉着冷静和深思熟虑。 “父亲的意思是,他们会……屈打成招?”南风不想说出这样的话,可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思说了,他很想听父亲说不会,也很想看到父亲摇头否定他,可注定,萧拯叫他失望了,只听他淡淡道,“难道他们屈打成招的时候还少吗?” 南风一个哆嗦,他忐忑地看向萧拯,可萧拯此刻却并不想看他,他的双目正似睁非睁地看向窗外,太阳依旧明媚,天空依旧湛蓝,湛蓝…… 第一百六十六章 如此重逢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萧青兰,这是萧拯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妹妹,也是他曾经相依为命的家人。如果不是十几年前钟世威的陷害,或许他们现在的生活轨迹会完全的不同。 可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如果。 能和青兰见上一面,这或许是那个孩子丢失以后萧拯最大的心愿。可惜,倔强的青兰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多少次,只隔着那层窗,萧拯似乎都能看到青兰在窗内朦胧的身影,他也相信,青兰也一定看得到他这个伫立在外面的哥哥,可那个倔强的妹妹始终没能走出那道门,也终究没能把他这个哥哥迎进门内。 多少次,萧拯在梦中梦到和青兰小时候嬉闹的场景。那个时候,他是她最最敬爱的兄长,她是他眼中永远带着天真的妹妹……他们曾经是那么的互敬互爱,他们之间曾经是那么的无间无隙……每每梦到当年的情景,萧拯都格外遗憾自己的醒来,如果那能成真的话,他情愿醉在那样的温柔乡中。 和妹妹在有生之年能见上一面,成了萧拯最大的奢望。 可一切都是那么的猝不及防,此刻,青兰,那个叫萧拯心心念念挂怀备至担心备至自责备至的人就那样站在他的面前,萧拯怀疑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可当他的眼眸碰上青兰那满是愤恨地目光的时候,萧拯猛然一颤,这样的目光他曾经看到过。就在十几年前,本以为自己不会记得这样的事情,可今天,再次四目相对的时候,往事竟然那样的历历在目,连同这眼神都那样的清晰! 是的,那是在蓝宏大将青兰的孩子丢掉以后……萧拯知道,青兰不是来找他叙旧的,她是来找他报仇的! 那双曾经灵动水汪汪的眼睛已经增添了岁月的仇痕,天真无邪的脸庞也已经布满了岁月的风霜,虽然依旧俏丽,可掩映不住满是的悲伤。那鬓角处露出的根根白发,闪耀着太阳的光芒灼烧着萧拯的眼睛。一身粗布的衣衫,一个弱不禁风的躯体,就在那一刻,萧拯的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是的,青兰来到了莫回头,是在一早上的事情。不是满街的风言风语吹进了她那破落不堪的小院儿,是气急败坏的柳月娥去找了她。 虽然不知道当时柳月娥对青兰说了什么,可从现在的局势来看,她一定是已经知道了消息的。青兰没有去找蓝宏大,而是专程来找了萧拯!她知道,这件事一定和他的归来有关! 当莫回头的小蝶看到青兰进来的时候甚是疑惑,她上前主动寻问,青兰绝望的眼神给了她猛烈的一击,她冰冷的声音告诉她,她要找这里的萧拯,叫他立刻出来见她! 小蝶曾经是没见过什么市面,可来到莫回头这么久,里里外外她打理的也是井井有条,各式各样的顾客她也是见识不少,达官显贵也曾有幸谋面,只是从未见过如此叫她敬而生畏之人!明明只是一个粗衣的妇人,可为什么,她竟能如此撼动小蝶的心灵! 小蝶没有片刻的耽搁就去禀告了萧拯,当时的他正在思忖着如何找一个完全之策去解救蓝祎,迟疑的萧拯秉承着不慢待一个客人的宗旨出来的时候,他也彻底地呆住了。 为了不叫气氛过于尴尬,萧拯把青兰请到了自己的书房,倔强的青兰仍旧立在地中,已经被知会了的封遥南风还有小蝶都屏气凝神地站在了一旁。封遥自是知道青兰的,可惜她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真面,要知道眼前这个人她应该叫姑姑,或许她的脑子里就不会幻想这个女子和她的这个父亲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更不会幻想她是不是就是他们未曾谋面的母亲大人了。 封遥似乎已经短暂地麻痹了自己痛楚的神经,她看了看南风,他只是苦涩地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青……兰……”萧拯发出的声音带着颤抖,顿时叫站在一旁的三个年轻人浑身一颤,尤其是封遥,她虽然没有见过青兰的真面目,可这个名字她是知道的,小蝶和南风自然也是不例外,三个年轻人的瞳孔都不自觉地瞪大,惊奇,欣喜,愧疚,各种复杂的滋味冲击着三个年轻人也同样冲击着萧拯自己。封遥更是差点儿就跑到青兰的身旁抱住她叫上一声“姑妈!”可封遥忍住了,不是自己的意志力太过强大,而是被青兰的气场给深深地封印住了,她竟然是不敢上前! 眼前的这个妇人,就是他们曾经偷窥了多少次,希冀见到的人,就是蓝祎的母亲,是萧拯的亲妹妹,是他们三个年轻人的……姑母! 可惜,萧拯的声音并没有带给青兰任何的温度,她冰冷的眼神看了看萧拯,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三个年轻人,“我觉得有些话我有必要和你单独谈,你确定叫这些晚辈来这里合适吗?” “青兰……我们这么多年都未曾谋面,这是我的几个孩子……孩子们……他们早就想见见他们的姑母……”萧拯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或许是心虚的不知所措。 青兰冷笑一声,“不必了!” 三个字犹如三个冰冷的寒钉深深地扎进了三个人的心坎儿,可大家谁都不会怪罪他们这个狠心的姑母。 “姑母在上,请受晚辈一拜!”顾不得青兰的“决绝”,封遥南风小蝶三个人就像事先被安排好了一样齐齐地跪在了地上,不由分说地就磕起了响头,那清脆的声音在书房层层环绕,就算青兰再怎么狠心,萧拯还是看到了她眉头略微皱出来的疙瘩。 她无奈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三个人道,“我今天来是有事要和你们的父亲单独谈谈,你们最好先出去回避一下。”这似乎已经是青兰能做到了的最客气的方式了,语调冰冷,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三个人面面相觑,再看看萧拯,看来他们三个的使命到此也终究是完成了,剩下的也就是该萧拯面对的了! 当封遥最后将书房的门半虚掩的关闭后,书房中只剩下萧拯和青兰两个人。四目相对,一个满含深情,一个满含愤怒,这样的见面,注定没有融洽的气氛。“多年前,你害我弄丢了我的女儿……十几年后,你又回来连累我唯一的儿子!萧拯,你为何如此的狠心?”倔强终究敌不过满眼的泪水,顺着青兰的脸颊缓缓留下,趟过一条清晰的印痕。闪耀着光芒的泪沟刺痛萧拯的心。 面对青兰的指责,他无力反驳,更不知道如何反驳。他知道,她是一个聪明的人,虽然这么多年一直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可从未有过一刻,她是真真正正地解脱了下来。 萧拯觉得痛,浑身无法言说的痛,他婆娑的泪眼看着青兰,满是的心疼。十几年的十光,十几载的修行,萧拯完全能够感受得到青兰的苦,她也是受害者。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没有什么比丧子之痛对她的打击更大的了。 “青兰,你不要伤心,不要难过,更不要轻易听信别人的传言。祎儿现在是出了点状况,可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办法……” “你想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难道你能手眼通天?还是你能改变朝廷的法令?这么多年,我远离你,躲着你,我就想摆脱你!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可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青兰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那带着些许皱纹的脸上划过。 “青兰!你是我的妹妹啊!我担心你的生活,我挂念你过得好不好!我很想你像从前那般快乐!” “快乐?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很快乐了吗?你没有来京城的那么多年,虽然我的心也会痛,可我至少还有祎儿一个希望……现在……你觉得我还会快乐吗?”绝望,彻底地绝望,那死亡的质问叫萧拯无法回答! 是啊,这就是他的初衷吗? “青兰,你听我说,我像你保证,祎儿不会有事儿的……” “保证?你用什么保证?”青兰一句话,萧拯呆住了。是的,他用什么保证?他能用什么来保证?他的保证对她而言还有几分可以相信的程度? “怎么?不说话了?”青兰冷笑一声,萧拯无地自容。 “我……对不住你……”萧拯颤抖着声音,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双手已经不能自已的颤抖了起来。 “对不住……你不觉得这句话太轻了吗?这么多年,我虔心送佛,佛说叫我放下,叫我宽厚,叫我原谅,叫我救赎……我也在尝试着叫自己做到所有的这一切。原本,我以为这么多年我可以做到了。可就在刚刚,当我知道蓝祎被陷害入狱的时候,我的心开始了剧烈的不安和抓狂,我甚至忘记了佛祖教会我的平静和隐忍。更叫我无法接受的是,当我得知这一切竟然和你有关的时候,我就更加地失去了理智。我承认,这么多年的佛经我算是白颂了,我不配做一个合格的弟子。”青兰说着,朝着萧拯步步逼近。 第一百六十七章 希望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青兰,你不要说了,都是兄长不好,是兄长害了你……”萧拯有些泣不成声,他强用着双手扶住身后的桌案,可强有力的双手竟撑不起一副瘦弱的躯体。 “兄长?你是在发抖吗?你为什么发抖?是心虚了吗?你流泪了?好多的眼泪啊……真的是咸的啊……原来你的眼泪也会咸?”青兰伸手在萧拯的脸颊上轻轻拭了拭,将指尖上满是的泪珠,她凝视着那带着泪的指尖,将它们轻轻地拭在了口中,眼神中闪现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青兰,你……不要这个样子!你这个样子,我看了会……心疼……”萧拯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十几年以来的担心自责在这一刻汹涌,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眼前这个亲人。 “心……疼?你说的是哪里?我没有听错吧?心疼?你竟然也有心?你的心竟然也会疼?我告诉你,现在我的心不会疼了,因为这么多年,它疼得已经叫我麻木了!可现在,我麻木得心好像又被人深深地捅了一刀,我又感觉到那久违得滋味了。我和它应该是熟悉的,可为什么,我现在没有一点欣喜的感觉呢?” “青兰,你不要这个样子,你不要这么说,不要……”萧拯踉跄着捂着自己的胸口。 “我是不应该这个样子,我还要坚强。因为我的祎儿还在等着我,我不能这么颓废下去……对,他也不希望他的娘亲这么颓废的。我要振作,振作,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振作?!”青兰猛地抓住了萧拯的领口儿。 “青兰,你不要瞎想,你只要好好的休息,其余的事情,祎儿的事情,一切一切的事情都交给我。你要相信我,真的,这次,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发誓,这次不会叫你失望!”萧拯抓住了青兰的双臂,他很想一下子把她拥抱在怀里,可他又不忍心,不忍心看到她在自己的怀里挣扎的样子。 “相信?曾经的我相信他,可他叫我们一家子深陷苦难。曾经的我相信你,可你却把我推向了另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我这辈子的苦痛就在于太相信每一个人,相信的都没有了我自己。现在,我不想相信别人了,我想相信我自己一次,兄长觉得如何?”青兰的脸逼近了萧拯的眼前,那眼角儿的每一丝细微的眼纹都如此清晰地呈现在萧拯的眼前。 那扑面而来的绝望的信息叫萧拯不寒而栗,他看向青兰道,“青兰,你在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想叫你陪我一起去死!去给我死去的孩子殉葬,去给蓝祎提前探路,我叫你在黄泉路上替我的祎儿驱赶恶魔!”霎那间,青兰猛地从袖口抽出了一把短刀,锋利的短刀带着锐不可当的速度向着萧拯的身体刺去。 萧拯的眼中还全部都是青兰的面孔,可身体的谋一个部位却已经感觉到了灼烧的疼痛,他强忍着疼痛扭曲了一下免不的表情,睿智的双眼现出了从容的神色,平复下来的他渐渐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他笑了,没有一丝一毫幽怨的微笑,青兰怔怔地看着他,从未行凶的她还是惊慌了,她下意识地松开手身子向后撤了两步,她看到了自己的短刀已经扎在了萧拯的腹部上侧,刀尖已经进入,鲜红的血液顺着萧拯的粗布麻衣已经渗出,留下了一片的鲜红。 那是青兰从来没有见识过的鲜红,是那样的炫目,那样的触目惊心!鲜血还在沿着道口的位置一点一点的流出,似乎情形越来越严重,可萧拯依旧定定地站在那里,微笑着,微笑着看着青兰! “你为什么不躲?”青兰颤抖的声音问道。 “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萧拯的脸色有些惨白,说话时候嘴角儿的胡须开始轻微地颤抖。 “你在胡说什么?我在要你的性命!你为什么不躲?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佛祖会更加责备我?”青兰尖叫了起来,眼角儿淌下了汩汩的泪水。 “不会的,我会去向佛祖祷告,这一切都是我的咎由自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是我……是我自愿的。”终于,萧拯还是摇晃了一下身体,青兰登时吓出了一声惨叫,“来人啊,快救命啊!” 青兰的尖叫很快就吸引了一直站在门外守候的三个人,他听闻声音立刻冲进了房间,不得不说,眼前的一切虽然有些出乎三个年轻人的意料。 “爹!你这是怎么了?”封遥第一个跑过去,她一眼就看到了萧拯前身的血迹,也似乎判断出了这行凶的人是谁,可她还是忍不住疼惜地问了一句。小蝶也赶忙赶了过去,和封遥一边一个将萧拯架了起来。 倒是南风冷静,他快步走了过去,和萧拯确认了一下眼神,经过短暂的交换,他咬紧了嘴唇,利落地将短刀从萧拯的肋下拔出。萧拯的眉毛在瞬间皱成了一团,可很快就舒展开来。还好,青兰的力道并不大,没有想像中的大出血的样子。 青兰也被吓傻了,她虽然无数次下过这样的决心,可今天实行起来,她还是觉得头皮发麻。眼下,她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也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她只怔怔地看着几个年轻人将萧拯抬到了椅子上,看着他们解开他的衣衫,看着那消瘦的躯体上露出她刚刚行凶的痕迹。那是一块儿血肉模糊的情景,青兰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把脸别到了一边。 小蝶很快拿来了包扎的布条和草药,封遥打来了热水小心地给萧拯清洗着伤口的周围,南风将那草药敷在了那伤口上,又用那布条将伤口包扎好。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责怪,甚至连一句疑问和怨言都没有。他们就像毫无瓜葛的人,机械地做着该做的事情。一切停当,萧拯的脸色也稍稍恢复了一些,他看了看眼前的三个孩子,勉强笑着朝他们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吧,我和你们的姑姑还有些话要说。” 没有人反对,没有人质疑,就连封遥都似乎从未有过的听话。她只是帮着萧拯将换好的衣衫整理好,又拿起了退下的血衣,虽有不舍可依旧乖巧地和南风和小蝶退出了房间。 萧拯双手支撑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能够看得出嘴角儿还在忍着身体上的疼痛,他亦步亦趋地来到了青兰的身旁,本想开口安慰些什么,不料青兰沙哑着嗓音开口道,“我们之间的恩怨……了了……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青兰踉跄着就要离开,不料萧拯迅速地用整个身体挡在了她的面前,“我不允许你就这样离开!” “你害我丢掉了儿女,如今我也差点儿要了你的性命……我们……两清了……”青兰仍旧是带着冰冷的倔强。 “你要去做什么?”萧拯问。 “和你无关!” “如果你要去做傻事,那就和我有关!”萧拯撑直了身体道。 “我自己的性命,轮不到你作主!”青兰的身体向一边躲闪企图强行离开,可惜,萧拯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如果我告诉你,祎儿不会有事,况且你那丢失了十几年的孩子似乎也被我找到了,你还会如此轻薄自己的性命吗?”萧拯真挚的眼神迎上青兰已经形同死灰的神色,他猛地看到,那绝望的眼底瞬间迸发出不可思议的光亮。 “你?说……什么?”青兰瞪圆了眼睛。 “我说,如果……我有办法保住祎儿的命,而且还给你找到你的女儿,你还会……” “你说得都是真的?”青兰猛地抓住了萧拯的胳膊,因为用力过猛,萧拯的伤口被青兰摇晃得有些发疼,青兰这才松开了自己抓着萧拯的手。 萧拯的眼神轻轻掠过那刚刚被抓扯过的地方,小的时候,青兰一有什么事情就抓着萧拯,那记忆是多么的清晰和熟悉。 “你还记得我们的小时候吗?”萧拯颤抖着双唇问道。 “我问你,你刚刚说过的,都是真的吗?”青兰似乎没有心情和萧拯回忆过去,她急切地追问道。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萧拯从回忆中摆脱过来。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青兰咄咄逼问。 “只是有不能提早的理由。” “那她现在在哪儿?过得怎么样?她的爹娘对她好不好?她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你现在就带我去找她好不好?”青兰激动了起来。 “这个……现在……”萧拯吞吐了起来。 “怎么?你不是说没有骗我吗?”青兰仍旧死死地抓着萧拯,生怕她一个松手,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 “这个……现在……好像还不是时机。”萧拯为难道。 “为什么不是时机?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的孩子出现了什么问题?还是她的爹娘不允许她和我相认?不过没关系,我们只是去看看她,我们先不说,这样……这样总是可以的吧?啊?可以吧?”青兰满眼充满了希望。 第一百六十八章 访客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不是的,青兰。这不像你想像的那么简单。我们需要冷静下来,我们需要慢慢的盘算,我们还需要一点一点一步一步……” “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慢?难道我连看她一眼都不成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在骗我?对的,你一定是在骗我!那么多年,都没有任何的音讯,为什么偏偏现在这个时候出现了音讯!你一定是骗我的!这么多年,你一直都习惯骗我!”青兰眼底的希望瞬间破灭。 “不是的,我没有骗你!”萧拯还想解释什么。 “你骗我的还少吗?”青兰彻底地失望了下来。 “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只是时间太过仓促,没有来得及考证。如果一切都得已证实……”萧拯道。 没想到青兰却失心疯般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很大,很苍凉,带着穿透骨髓的凄凉,就连在外面回廊中等待的封遥三个人都不禁在这秋日的暖阳中浑身打起了寒颤。 “兄长!我还能叫你兄长吗?”青兰冰冷的眼神看向萧拯,没有一点温度。 “我一直都是你的兄长啊!”萧拯语重心长道。 “你不配!我的兄长?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兄长还会在这个时候拿我最最痛楚的伤疤来哄骗我吗?怪我,太傻,太天真!人生空长了十几载,我还是如当初那般的被你哄骗得团团转!你记不记得,十几年前,你曾经对我说过,你好像给我找到了最最安全的地方!我相信你了,可结果呢?是你!叫我十几年痛不欲生!可我忍了,因为我们是同父同母的兄妹!我恨你,却拿你没有办法!可你呢?不但没有任何的悔过,还要在这样的事情拿我寻开心!萧拯,你觉得你还配做我的兄长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青兰一手捂着胸口,那泪顺着下颌已经汇聚成河。 “不是,我没有!青兰,我说得都是真的!我真的没有欺骗你!你忘了母亲给我们兄妹二人的锁钥了吗?我的是锁,你的是钥,后来,我把锁头也给了你……”萧拯慌忙辩解。 “你说,你把母亲给你的那份爱也给我,希望我将来更加的幸福!”青兰茫然念叨着。 “是啊!就是那个!我在一个女孩子的身上发现了那个!”萧拯失声道。 青兰猛地抬头,她看着萧拯,满是疑惑地问道,“你说得是真的?” “千真万确!”萧拯没有躲闪。 “都已经找到了那个信物,你还要求证什么?难道你就是要这样一直折磨我下去吗?”青兰上前抓住了萧拯的胳膊质问道。 “只是,我只是看到了她身上的那个锁……” “一个锁还不够吗?” “锁是在了,可……可那个女孩子的年纪似乎有点儿出入,我还没有调查清楚。眼下又出了这样的乱子,我就……不过你放心,我一定能查出真相的!”萧拯道。 “那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我?”青兰恨恨地问。 “我……”萧拯语塞了,他不得不承认,他想给青兰希望,希望她挺过眼前的难关,希望她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好去营救被陷害的蓝祎,希望她也给自己足够的时间,能够等到她们母女重聚的时候。 “我说过,还没有得到最终得确认,我不想叫你再次失望!不过,青兰,请你相信我,就算那个女孩子不是我们要找的孩子,可至少从她的身上我们还能得到一些线索,这难道不也是好的吗?” “好……好吗?……真的好吗?我还能信你吗?”或许是过于悲伤,或许是过于兴奋,或许是过于疲累,青兰念叨着这几句话,她只觉得脑袋开始昏昏沉沉的,身子也不受控制,她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她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下子被放松了下来,接下来的一切,她都一无所知了。 青兰的确是太累了,她太需要休息了,被修行似的折磨了十几年已经耗干了她全部的心智和体力,她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她就是带着一副虚假的貌似可以撑持的躯体在苟活。而现在,一个被捕入狱,一个有了消息,这样冰与火的消息在她的体内煎熬着她,她再也撑不下去了,她倒下了。或许,倒下对她来说并不完全是坏事,至少可以松弛她的身体,至少可以放松她的精神,还可以叫萧拯好好地照顾她,至少还可以稍稍弥补一下这十几年来对她的亏欠。 青兰是在莫回头昏迷了整整三天,这三天对她而言是短暂放松的,可对于蓝祎来说,这三天却比他以往活过的十几年都要难挨。经历了第一次用刑,现在的他已经浑身是伤。虽然萧拯已经在第一时间通过了打点,可就像牢头儿所说的一样,来到这监牢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过过这用刑这一关。管你是有罪还是无罪,先打打再说,保不齐哪一下子就给打出实情来了。 就算再怎么手眼通天的人,这牢房中的规矩还是不能改变的。尽管有了萧拯的打点,行刑的狱卒已经是相当的讲究技术手段和力度了,可谁叫蓝祎是一个从小就身体瘦弱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呢?他一心只想着去读圣贤书,根本没有在身体锻炼上下功夫。就算是那已经打了折的行刑对他来说也是灭顶之灾。 曾经玉树凌风仙风道骨的白面书生如今已经惨不忍睹,再加上每动一下就钻心地疼痛折磨的蓝祎已经不成人形。他相信自己是有气节的,他也坚定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卖自己的灵魂,更不能出卖自己的良知,他不能为子虚乌有的罪名买单,他也不想成为别人落井下石的筹码!他一次次地告诫自己,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宁愿选择一死也不要轻言放弃。 就在他生不如死的时候,萧拯的金疮药已经备好,又有专门的狱卒帮他敷药,看那狱卒对待自己的态度,蓝祎多少有了几分安心。疼痛少了不少,可依旧是减轻不了蓝祎心事重重的面貌。他知道,自己是无辜的,是被冤枉的,他也揣摩到,自己似乎只是一个棋子,那背后的黑手到底是要怎样?他没有太多的头绪,可仅有的思绪却也叫他心绪不宁! 狱卒给他送进来了书籍,是他放在听风阁中的书案旁的,也是他最喜欢钻研的,想必是父亲亲自为他准备的。可送达的狱卒却说来人是个姑娘,蓝祎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封遥。不是说兰雪对他没有手足之情,只是雪儿,胆子太小,根本不敢来这样的地方。 只是经过了一场行刑,蓝祎觉得狱卒对他的态度都好了不少,送来的饭菜多了花样儿和温度,还能见到荤腥儿。蓝祎自是没有什么胃口的,留下主食果腹,剩下的都分给了狱卒们。他发现,曾经自己认为穷凶极恶的狱卒根本没有他想像的那般不堪,他们也有血有肉有情感,你对他们好一分,他们也会自然而然地回馈你。 一夜间,蓝祎放佛觉得自己成熟了,他要勇敢,要坚强,要坚持,死,绝对不是他最正确的选择,他要活着,活着拆穿那些陷害他的人! 就在蓝祎入狱的第二天,也就是青兰在莫回头昏迷的第二天,冉安和素素纷纷蹬门看望。虽然在第一时间就已经知道了蓝祎出事了,可素素想来想去还是等了一天,不是她对封遥没有那份姐妹的情谊,只是她想给封遥一天冷静的时间。冉安或许是有同样的想法,所以,当两个人在莫回头的门口儿相遇的时候,眼底竟有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莫回头此刻已经没有了盛情待客的心情,只有阿三阿五还在铺子里招待着。看到了素素和冉安,把他们请到了后堂,封遥正无精打采地望着窗外失神。看到二人同时到来虽然有几分惊奇,要是换坐往常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可今日,少了那份兴致,只是强打着精神咧了咧嘴唇像是微笑致意了。 “这可还是我的妹妹了?看来这女孩子的心里啊就不能装着什么情啊爱啊的,这蓝公子还没怎么着呢,我这妹妹就要不成人形儿了。”秦素素强忍着满心的心疼逗着封遥道。 “姐姐,都什么时候了,就休要逗我了。”封遥本想笑笑的,可一咧嘴儿眼泪竟先流了出来,看到还有冉安在场,忙用袖口儿拭了去。 本来冉安是不方便进封遥的闺房的,只是这莫回头平素就是男的多女的少,而且仅有的两个下人竟也都是男的,所以封遥也就格外地注意了自己的穿着打扮。更何况,封遥的闺房和一般小姐的闺房大不相同,别人的闺房处处显着女孩子的小心思,封遥的闺房……真是不说也罢了。 “萧姑娘。”虽说这封遥的闺房没有一点闺房的样子,可冉安还是很谨慎地站在了门口儿,他朝着封遥的方向拱手做了作揖。 “冉公子……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了,不过你也不用那么拘谨,进来无妨。”封遥苦笑了一下。或许不是冉安太公子,只是她这个姑娘太汉子! 第一百六十九章 真相就在眼前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南风知道冉安来访,也赶到了封遥的房间,自是一番寒暄不必说,南风倒是把立在门口儿的冉安推进了房间,将椅子上堆放的封遥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香料放到了一边,一把把冉安按在了座位上。小蝶也伺候着送进了茶点,封遥的房间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南风兄,这……这……不好吧?”冉安窘迫着想要挣扎着起身。 “冉公子不必这么客气,我和封遥自小跟着爹爹早已经习惯了江湖之气,更何况我们也不是什么豪门大族,封遥自然也不是什么深闺小姐,这些个大户人家的规矩在我们这里统统都是不做数的。”南风安慰下来。 的确,这也不是什么客气之词,事实也是如此。冉安只好如坐针毡一般地随了主人的好意。 “就是,冉公子,你自是不必把我当成女儿家就是了。你能和姐姐一道来看我,我还是很高兴和感激的……”封遥看了看冉安又看了看素素,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激动还是触景生情,眼眶一红,差点儿落下泪来。 “蓝公子遇难,按理我们应该去蓝府看望才对……可大家也知道……我和蓝府无什么交集,和蓝公子的会面也似乎并不怎么融洽……我知道,蓝公子对我也是有误会的,可我们之间并无什么大的隔阂。更何况,蓝公子气节高贵,为人正直,这也是我所钦佩的地方。所以……这次,蓝公子的事情,我也想进一点绵薄之力……无奈,也就只好来这里了。还望南风兄不要见怪!”冉安说明了来意,南风摆了摆手道,“冉公子,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我们都是朋友,能够结识就是缘分,更何况你还救过我这两位妹妹的性命,不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你什么时候来,我们都是极其欢迎的。”南风亲自将茶送到了冉安的近旁。 “就是,冉公子,所以你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封遥也在一旁道。看到封遥难得的开口,南风和小蝶也是放下了不少心思。自从蓝祎出事,虽然只有一天的时间,可在这一天的功夫里,封遥几乎是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现在,看到她能这样,还真是感谢了素素和冉安! “南风兄,这次……蓝公子的罪名我们也都听说了……对这件事……你们可曾有什么办法?”冉安开门见山的一句话又把封遥的情绪拉到了低估。 “不瞒冉兄,事发突然,我们也是措手不及。不过我确定,蓝祎一定是受人诬陷,这一点我萧南风敢用自己的性命担保。不过至于这背后诬陷之人是谁?他到底有什么企图,我们现在还不得而知!如果换坐平常,或许还能有稍微缓和之地,可现在……边境事态的紧张的确是不容乐观,朝廷对这样的罪名也是分外的重视,但凡有什么人和这样的罪名牵连,那后果……”南风看了看封遥,他没有把话说全,可任谁都知道这样的后果。 京城中多的是这样的热闹可看,过往看得多了都不觉得什么,除了和一些个人叹息或者大骂那些罪人之外别误太多的感想,可现在,这样的事情沦落到了自己的头上,还真是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 “糟糕的是蓝祎上一阶段远走北境之后回来的影响太大,闹得人尽皆知,那歹人或许就是抓住了这样的机会才出此下作的手段!”南风咬牙切齿道。 “我们现在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蓝公子被冤枉没有任何的办法吗?”素素坐在了封遥的旁边,她的一只手环住了封遥的肩膀。那个古灵精怪开朗乐观的女孩子仍旧在努力地表现着她的坚强,可她的倔强换来的是素素的更加的心疼,她抓着封遥肩膀的手似乎都感受到了那个小小躯体的颤动。 “时间太过紧迫,眼下的确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南风叹息道。 “什么事情都要慢慢一步一步来……官府抓人是受到了歹人的举报,可官府要想定罪可也要有证据才行。蓝公子既然是被诬告的,想必证据也是找不到的”小蝶道。 “证据?有多少无辜的人是死在了没有证据上面?他的身子那么单薄,我怕他还没等撑到洗刷清白的证据就已经先……”封遥的泪断了线般的滚落,满屋子的人也都默然。 “封遥,你可是坚强乐观的姑娘,现在还没怎么着呢,你更不能这样悲观!你看,现在我们大家都在关心着蓝公子,你要有信心才好。否则蓝公子沉冤昭雪出来,看到这样的你,说不定还怎样的心疼呢?”素素轻声细语,封遥却因为痛苦忘记了应有的羞涩。 “其实……封遥姑娘……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多少也是受家父的意思……”冉安吞吐了起来,本来他是不想把冉林宗拉扯进来的,可看到封遥的样子,他又忍不下心来,把个实情也给说了出来。 诚然,自从冉林宗公然买下京郊附近原本属于钟世威的花地上的花后,他就打算着跟钟世威决一死战,为京城百姓除去这贪心的恶霸。可惜,这钟世威并没有想像中的那般刚强,他不但没有找冉林宗的麻烦,连萧拯的麻烦都没找,反而是捏了他曾经捏过的软柿子,蓝宏大!或许这么多日和莫回头朝夕相处,他也看出了这蓝祎还有蓝宏大和萧拯萧封遥的关系不一般,所以他想敲山震虎,杀一儆百,牵一发而动全身……总之,这不但出乎萧拯的意料也出乎了冉林宗的意料。 抱着多多少少的愧疚之心,冉林宗打发冉安去莫回头打探打探,看有什么他能够帮忙的地方。毕竟那蓝祎和他冉林宗没有半点瓜葛,他若是贸然出头肯定会引出更多不必要的猜测和麻烦。 “冉老爷?”南风惊诧地抬了抬头,对于冉林宗之前的出手,不单单是南风就连萧拯都多少感到意外,如今,冉林宗竟然还要主动帮忙蓝祎!这的确是令人费解! “封遥,你听听,有多少人要帮蓝公子呢?好人是有好报的!这下你多少应该开心一点了吧?”素素摇晃着封遥的肩膀道。 “是啊!我都说了,蓝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你就偏偏要往牛角尖里钻!”小蝶拿了一块儿点心递给了素素,朝着封遥使了使眼色,那个姑娘自从知道蓝祎出事后已经一天多没有吃东西了。 “就是啊!就算你不相信我们,那冉公子冉老爷你总该相信吧?那么多人都在帮着蓝祎,你还担心什么呢?”素素把糕点递在了封遥的嘴边,封遥本想别过头去,可看着那么多渴望她吃下一口的眼神,她还是强打精神咬了一口,那曾经自己最喜欢的松软的糕点此刻为什么在口中如此的难以下咽? “这才是我的好妹妹!”素素笑了笑,封遥也笑了,“多谢你们的关心,都这个时候了还来安慰我!我过你们放心,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姐姐你是了解我的,我哭过了就会好的。”封遥望着秦素素,那强颜欢笑的脸更叫人心疼。 秦素素和冉安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要告别了,因为他们发现,他们来到这里也是于事无补,还不如出去看看自己能真真正正地做些什么。南风和小蝶将二人送到了门口儿,隔着一条街,看到钟府的下人正在努力地朝着这方观望,看到几个人出来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谁人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他们要看什么。既然有人那么愿意看,那就索性叫他们看个够好了。 秦素素和冉安大大方方地和南风和小蝶告别,大摇大摆地从玲珑阁门前走过!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莫回头里面,一双深邃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二人离开的方向,确切地说是注视着秦素素的背影儿,是那样的深沉,那样的饱含着错综复杂的深情! 没错儿,那个人就是萧拯!他是知道秦素素和冉安的到来的,不过他并没有出现。诚然对于两个晚辈来说,他的确没有出来见礼的必要,不过这并不是萧拯的初衷,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秦素素,更不知道该如何尽展下去! 凤雅斋的老鸨赵如是他已经派人去追问过了,有关秦素素的一切。那个见钱眼开的人对萧拯的阔绰出手倒是毫无保留,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儿全都告诉了萧拯派去的人。秦素素的确是被她的养父给卖到了这里,至于那个养父是谁姓甚名谁她的确是不知道,对于现在那个人住在哪里更是没有丝毫的线索。不过她到觉得那个养父应该是京城人,因为赵如是对那个男人的口音印象非常的深刻!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秦素素的年纪,赵如是承认,为了叫素素早点接客,她的确将素素的年纪往大说了两岁! 这一点至关重要,也解决了萧拯心中最大的疑惑!不过伴随着这个疑惑的解决,萧拯的内心没有丝毫的喜悦,他反而更加地沉重复杂和心痛了起来! 如今,那个女孩子就那样在他的眼前,可他却心虚地宁愿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己的毫无根据的推测!他的追查不敢再往下进行,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如此害怕知道真相的那一刻! 第一百七十章 折磨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父亲!”一个声音惊扰了萧拯的沉思,他回过头来,是满脸憔悴的封遥。明媚的日影被窗棂挡住,将封遥那满是哀愁的容颜封印在了暗影里。 “你……”萧拯睿智的眼神一眼就看穿了什么,只是那洞察一切的背后满是心疼,从未有一刻,他见过封遥如此失魂落魄如此憔悴。纵然自己的身上也有伤,可那伤和她的心伤……萧拯的喉咙有一种莫名的热浪在汹涌,他在努力地压抑着。 “那个女孩子是素素姐吗?”封遥抖动着干涸的嘴唇看着已经没有秦素素背影的街道,外面的阳光正好,照得宽敞的街道甚是明亮。以往,这样的天气她是绝对憋闷不住的,可此刻,就连封遥自己都惊诧,原来也有这么害怕阳光的一天!眼睛不知道是被这强烈的阳光灼烧了还是禁不住心底的苦闷而决堤了,她只觉得眼眶酸酸的。 “什么?”萧拯偏着头问道。 “姑姑的那个女孩子……就是素素姐吗?”封遥道。 “这……你……你是怎么知道的?”看着封遥的神色萧拯知道,自己再装什么糊涂已是于事无补。 封遥苦涩地一笑,她淡淡道,“如果我说,我可能比爹爹更早地怀疑了素素姐的身份,爹爹会不会吃惊?” 萧拯重新打量着封遥,来京城这几个月,他太过忙着自己的计划,太过经营自己的复仇,以至于都疏忽了对封遥的照顾。今天,这个羸弱的女孩子站在他的面前,他才彻底地感受到,封遥彻底地成熟了。不再是那个藏不住事情的小姑娘,也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叫嚷玩闹的小女孩!她有她的心思,她有她的想法,她也有了自己的心事和小秘密。萧拯一时觉得有些落寞,他出神地看着封遥,不是惊讶于她知道的实情,更多的是感慨她的成长。 封遥看着萧拯,她笑了,带着苦涩的微笑更叫人有几分的心疼。她缓缓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缘分……我来京城见到的第一个外人是蓝祎,现在他是我亲姑姑的儿子。而我见到的第一个女子就是素素姐……”封遥嘴角儿挂着淡淡的微笑,她的脑海中已经浮现了第一次她去凤雅斋的情景,那个满面愁容被一个放荡浪子哄骗得晕头晕脑得女孩子深深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引起了她的同情。封遥完全不在乎秦素素的身份,更好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好感。就那样,毫无根据的,没有任何理由和征兆的,她们迅速地成为了姐妹。而秦素素,也对封遥敞开了自己的心扉。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孩子就那样地结识了,她是她在京城唯一的女友,她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可以信任的妹妹! 她们之间没有什么形影不离朝夕相处,有的只是彼此患难时候的真心想陪,彼此失落时候的真心安慰。直到有一天,封遥发现了素素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简陋的锁,她说那可能是她的亲生父母留给她的唯一的纪念,她不但不遗憾那个锁的粗鄙反倒感谢它的简陋,因为,那个东西万一值银子,或许早就被她的养父给卖掉了。 秦素素在封遥的眼中不同于一般烟花柳巷中的女子,她淡泊名利,心地善良,她待人真诚毫不做作,她相信爱情,一往情深,她有着一颗追求平凡的心……在凤雅斋那样争名逐利的场合,秦素素活成了一个典型的例外。那样的例外叫她是那样的鹤立鸡群,也叫她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同时,也是因为那样的例外而招惹了更多的慕名者。这是一个怪圈儿,怪得叫人无法解释,却也真实的叫每一个人都异常的信服。 在凤雅斋中,秦素素没有什么好朋友,就连照顾自己的丫鬟对她都是三心二意,可封遥却是一个例外。封遥相信自己的眼光,不计较秦素素的任何的身份。尤其是知道了她的那把锁,她对她的感情就更加的浓烈了起来。 或许这就是上苍注定的缘分,注定他们离开了那个小山村,注定他们来到了这里,注定了他们之间一切毫无拯找却又那么机缘巧合地相遇! 原来一切的一切早已经在封遥的心底扎了根,只是还未到开花结果之时。萧拯听着封遥娓娓道来,仿佛在听女儿给他讲述一段曲折的故事,这故事的情节并非多么的曲折,也并非多么的扣人心弦,而萧拯却听得那样的如痴如醉。 “那你……”萧拯迟疑地看着封遥,他有着说不出的欣慰。 “父亲很奇怪为什么我有这样的疑惑为什么对谁都只字未提?”封遥的眼神从明亮的窗外收了回来,因为视线的原因她的眼睛有些异样。她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上下眨动,翻滚着无限的忧思。 “我和爹爹的心情一样,很是复杂。既盼望这件事情是真的,又担心这样的事情是真的……”封遥不再说下去,萧拯的心也跟着一阵发紧,他没有作声,只是深沉地叹息了一声。 南风和小蝶回来了,他们一眼就看到了萧拯和封遥,小蝶更是吃惊,她径直走了过去,“萧老爹,您……您的身体……还有封……封遥……你怎么……也……” “我的身体已无大碍,你不必担心我。”萧拯安慰小蝶道。 “那你……”小蝶站在了封遥的身旁,明明刚才,她感受到了封遥的痛彻心扉的疼。 “我没有说出来,还有一层原因是我还没有确定,不想给大家徒增烦恼和希望。更何况,这个世间锁和钥的东西那么多,如果看到一把锁就和自己的钥联系起来,那岂不是要乱套了。更何况这两个东西的材质有着天差地别,任谁都不能把这两样东西轻易地联系起来。就算联系起来了,素素姐的身份那么复杂,谁又能保证这个东西在她的身上就一定是她的?这里面有好多不确定的因素,证实起来的确是复杂的不能再复杂。就算我想到了,猜到了,也不能证实,所以……”封遥没有理会小蝶,而是继续把自己的想法说完。 “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啊?难道是……”小蝶的诧异不言而喻。 “爹爹……”南风看了看萧拯。 “这是你妹妹自己猜到的。”萧拯解释道。 “封遥……你的意思是谁……素素……”小蝶似乎也对这一切有了某种莫名的感觉,她看着封遥道。 封遥朝着小蝶努力地笑了笑,“一切都还未确定。” “可素素姑娘身上的那把锁……”小蝶简直不敢往下想下去。 “她身上那把锁是真的……”萧拯叹息一声,南风搀着他回到了他在铺子中偏僻的那个躺椅上,因为身体下蹲稍稍用力,可以看得出萧拯的伤口还是有些疼。他紧绷着神色不叫别人看出,咬着牙坐了下去。 这里虽然也是在前厅,可因为有了几根精雕细琢的柱子的遮挡,来往的客人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人。 三个年轻人不自觉地将萧拯围拢了起来,萧拯嘴唇微微颤动,声音几乎低到不能再低,可传出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到了三个人的耳朵里,“那把锁,当年是我的娘亲,也就是你们的奶奶留给我和你们的姑姑的东西,一把锁,一把钥匙。锁给了我,钥匙给了姑姑。她说,这东西虽然不值什么银子,可却是她对我们兄妹俩的一种情分,也希望我们兄妹俩永远不要忘了手足亲情,将来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能够互相帮衬。”萧拯的嘴角儿不自觉地也露出了几丝微笑,那是他最幸福的童年时光,虽然清贫,但却无比的快乐和珍贵。每每回忆起当年,他的记忆中总是充满了割舍不断的亲情。 “后来,在那个逃亡时期,我把锁也给了你们的姑姑,一是已经抱定了自己必将遇难的最坏打算,还有一个就是希望能够把你奶奶对我的照拂转移到你们的姑姑的身上,希望她能够平安幸福!”提到那段时光,萧拯的心思十分的复杂。 “可……可蓝祎身上的那个钥匙明明是玉的,而且精雕细琢甚是考究,两种东西完全没有任何可匹配的意思啊?”封遥问道。 “这个……或许是蓝宏大觉得那个简陋的钥匙配不上他的儿子后来做的吧!这一点倒根本不足为奇,因为我笃定,那个锁就是当年你奶奶的留给我的那把!而且我相信,你们的姑姑一定也能够判断!” 萧拯此话一出,三个年轻人,包括南风在内都深深地吸了一口! “那……现在……爹爹是已经都确认了吗?”南风问道。 萧拯依旧摇摇头。 “为什么?是因为素素姐的身份?”封遥问。 萧拯依旧摇头。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期盼还是在害怕着什么。不过他已经拖人去查了,结果相信不久就会知晓。 几个人都无比的黯然,原本应该高兴的一件事此刻却叫每一个人的内心不安和紧张起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苏醒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青兰已经苏醒了,这是在她昏迷后的第三天的早上。当外面熹微的晨光透过窗帘飘进了屋内的时候,青兰就已经醒了过来。她努力地回忆着这几天之前发生的事情,当然,她并没有认为自己已经昏睡了三天,她只是在按照自己的想法想着她小睡之前的一切。 青兰记得自己朝着萧拯发了脾气,她也记得自己进行了冲动的行为,当那短刀带着寒冰般的光芒闪进她的脑海的时候,她还是不由地激灵了一下,她记起了萧拯身上渗出的鲜血,她记起了他毫无怨言的神色,毫无责怪的神情,她甚至将三个年轻人的一切都记在了脑海里。他们没有一个人有过怪罪的意思,更为奇怪的是,他们竟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接下来……接下来的一切青兰失去了记忆,因为她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自己的门外有了窸窣的声音,接着是一个女子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近来,青兰眼睛眯成了一条小缝儿往外看,她不知道小蝶的名字,或许当时那个混乱的时候已经介绍过了,可青兰一点儿也不记得。不过她知道,小蝶虽说是和萧拯一伙儿的,可她和他们还是有区别的。 小蝶端进来一盆清水,已经搅拌的温度正好,盆边是一帕洁白的面巾,她轻轻地在水中将面巾缴湿,轻柔地走到青兰的面前,那帕子刚要擦拭青兰的脸,没想到一双囧囧的眼神却从床上直射过来,小蝶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又高兴起来,她清脆的声音道,“姑姑,您醒了?”那脸上是说不出的高兴,那高兴感染着青兰,可很快,青兰的脸就绷了起来,她瞪了小蝶一眼又j将眼睛闭了起来。 小蝶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给青兰擦拭梳洗了起来。一切停当,小蝶端着水盆就要离开,这时候,她听到背后一阵阴冷的警告声,“不要告诉他们我醒过来的事情!” 小蝶脚步一怔,她似乎无法满足青兰的这个要求。 “要是他们知道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青兰很少对人这样苛刻,尤其是一个素昧相识之人。 “可……” “你要是敢说半个字,我立刻从这里离开!” “那……我答应姑姑……可是……萧老爹每天都会来看几次姑姑的,我不说也不代表他不会知道……到时候……” “那是我的事情,自不用你管!”青兰狠狠道,小蝶心里打了个寒战,唯诺了一声出去了。虽然青兰的态度很不友好,可小蝶还是觉得很是开心,毕竟她的姑姑……不对,或许现在这么叫还为时尚早,不过那个人毕竟是清醒了过来! 离开房间的小蝶将水处理了一下立刻奔向了厨房,她端起早已经准备好的清粥送去给了青兰,这么多天,封遥的心情不好,萧拯的身体受了伤,南风是家里家外地忙碌着,照顾青兰的事情一直都是小蝶在完成。 不过这个喜心的女孩子一点儿也不抱怨,反倒觉得这是自己的一点荣幸。毕竟,能够有亲人照顾,对小蝶来说也是一种幸福! 当小蝶蹑手蹑脚地回到了青兰的房间的时候,青兰已经坐了起来。昏睡在她的身上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影子,仿佛这几天她就真是因为累了而休息了一下,现在清醒了,也容光焕发了,一切都比她刚来的时候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青兰的目光一直直视着门口儿,也就是小蝶进来的方向,看着她由远及近,看着她走到了她的近前,看着她端着粥送到了她的嘴边。 “你确定没有说?”青兰问道。小蝶双眼直视着青兰,微微地点了点头。 青兰似乎相信了她的话,又低头看了看小蝶手里的粥道,“这是你为我做的?” 小蝶点了点头,“因为姑母已经昏睡了三日,胃口需要调理,所以这几日都是清粥,虽然清淡了些,可对胃口也是极好的。待过两日,姑母的身子彻底恢复了,我再给姑母做得丰盛些。”小蝶因为紧张忘记了青兰早已经皈依了佛门。 青兰似乎并不怪罪她的不知,她只是皱了皱眉头道,“我昏睡了好些日吗?” “没有,就只是……三日而已!”小蝶切切道。 “只是三日?”青兰低垂了眼帘,她接过小蝶手中的粥喝了一口,淡淡的米香,润润的滑滑的温温的。 “你方才叫我什么?”青兰似乎随口一问,小蝶答道,“姑……母,姑母啊。” “姑母?”青兰念叨着这两个字,她冷冷地问道,“你们都知道了?”小蝶被吓得愣愣地点了点头。 “是他告诉你们的?”青兰问。 小蝶点了点头,可随即又像做错了什么似的猛地摇了摇头。 “虚伪!”青兰冷声道。小蝶一下子又被青兰给吓住了,她想要解释点儿什么,可看着青兰的脸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来。”青兰道。小蝶怔怔了半晌竟不敢挪动一步。 “放心,我的短刀已经被你们拿走了,况且这么几日,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上没有凶器了,难道还怕我杀了你不成?” “不……不是的,姑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小蝶上前。 “把粥喂我!”青兰把手中的碗推到了小蝶面前,“啊?!”小蝶没反应过来。 “你不都说我昏睡了三天了吗?我现在身子很虚,这个碗很重,你喂我!” “好!好的!好的呀!”小蝶旋即接过了碗,因为激动,第一口粥还喂到了青兰嘴角儿的外面。青兰面露不悦地瞪了小蝶一眼,可小蝶一点儿也不生气,相反,她倒觉得这个姑姑有点儿可爱,她有点儿喜欢上这个姑姑了。 这诚然已经不是小蝶和青兰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可以往的那几次都是因为青兰昏迷了,而这次,是在青兰清醒着的时候。 小蝶看得到青兰脸上的任何一处细纹,看得到她明亮的眼眸,数得清她浓密的睫毛,甚至看得清她眼中她自己的样子。 青兰并没有理会小蝶的出神,她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清粥,时不时地还会要一些水来,小蝶就那样听从着她的吩咐,时不时地还会沉浸在青兰的容貌中。 不得不承认,青兰应该是一个大美女,即便是现在这个年纪,她也可以算得上独领风骚。她的美是那种不招摇的,静谧的,你越看会越觉得美的那种。精致的无官再加上她高冷的气质,仿佛是一尊从天而降的神仙,那么的不食人间烟火,却又那么的令人神往。 不用说再退回到十几年前,就算是现在,青兰也算得上莫回头最漂亮的女人,就连素素都敌不过青兰的气质。 素素!突然想到了这个名字,小蝶浑身一个寒颤,她偷眼看了看青兰,发现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心虚,于是又接着喂了起来。眼看着一碗清粥已经见了底,青兰这才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儿。 “看了那么多天还没看够吗?”青兰冷冷地问。 “啊?什么?”小蝶一惊,不敢多想。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吃饭的时候你一直在盯着我瞧!说说吧,他们都对你说了我什么?叫你如此地怕我?”青兰将帕子放到一旁道。 “没……没有……他们什么也没说……啊,也不是……他们说……也不是他们……是萧老爹说……说姑母很可怜,受了很多的苦,很不容易,叫我……我们好好地照顾姑母……” “萧拯?”青兰鼻孔哼了一下。 “姑母,其实萧老爹很心疼姑母的,姑母昏睡的这几日,他经常来这里瞧姑母……” “他什么样儿我比你清楚,不用你在这里替他说好话!”青兰厉喝了一声,小蝶只好闭紧了嘴巴。 “我昏睡了这么多日,他们可有想出什么办法救我的祎儿?”青兰看着默不作声地小蝶问道。 “办法……”小蝶吞吐了起来。 “我就知道,他只是嘴上说说!” “不是的,姑姑,萧老爹一直有在努力,他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就算现在蓝公子还没有出来,可那也是迟早的事情!”小蝶坚定道。 “你是萧拯地什么人?”青兰问道。 “我?我是……”小蝶语塞了起来。 “你是他的儿媳妇?”青兰倒是直接,这叫小蝶万分地窘迫。 “其实……也不算是……”小蝶吞吐道。 “这是什么话?” “我和……和南风哥……还没有成亲……”小蝶的耳朵都感觉到了滚烫。 “真不愧是萧拯,做什么事情都这么不合章法!”青兰白了一眼。 “不是的!不是萧老爹的原因,是因为……” “好了,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想听!你出去吧!”青兰的脸色转变得如此之快叫小蝶叹为观止,她真的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么古怪的一个女人有那样的好感了。不过人家既然已经下了逐客令,她也不好再赖在这里了,随手将碗筷拿起转身离开。 第一百七十二章 终究瞒不住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有些事情是终究瞒不住的,就像青兰的苏醒。 纵然小蝶没有履行自己的诺言,出了门就把青兰苏醒的消息告诉了南风,南风告诉了萧拯,萧拯……当然谁也没告诉,不过他也没有声张,一切都像以往一样按部就班。到了他以往去看望青兰的时候,一切也就都不攻自破了。 萧拯看着床上的青兰,那脸色已经有了些许的红润,虽然很不明显,可终归还是好看了许多。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想当年,他们兄妹是何等的亲密无间,可现在……仿佛触摸一下妹妹的脸都成了一种奢望。这种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感觉叫萧拯的心不自觉地一揪。 萧拯从来没有责怪过青兰,一丝一毫责怪的意思都没有。这么多年,他心里有的只是自责,越来越深得自责,尤其是在蓝祎被陷害入狱之后,他得自责之感就与日俱增。不过叫他欣慰得是,青兰终于是走出了那个破烂的茅草屋,纵然一切如故,可只要她在他的视线中,这就已经好过了一切。哪怕只是这么看着,心里也算是安慰的。 青兰的眼皮在不经意间眨动了两下,这一切自是逃不过萧拯的眼睛,可萧拯并没有挑破。他只是抓起青兰的胳膊,握住了她的手腕,纤细的手腕仿佛和她还是个女孩子的时候没什么两样。青兰却再也受不住这样了,她使劲地挣脱了萧拯的抓握,一切也都不言而喻了。 “祎儿在狱里一切还好……我已经找过京兆尹,了解了一些情况……虽然他还没有对我承诺什么,不过大人的意思是虽然现在这个罪名很是敏感,可没有确切的证据,刑部也不会擅自判罪。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还是要实话对你说了才好……”萧拯叹息了一声,他黯然地离开了床边踱到了窗棂的旁边,青兰的眼睛也猛地睁开,一抹猎奇的眼神追随着萧拯的身体。他这几日似乎更加消瘦了……难怪,他的身子本就不强壮,当年或许也是因为这点,他才做起了郎中……更何况,他还受了自己的一刀…… 青兰的脑子里在飞速地旋转,不过萧拯的话很快地就打消了她的恻隐之心。她听到萧拯道,“祎儿在狱里的确是受了些苦,虽然我已经尽力了,可还是觉得愧对于他!” 青兰霍地从床上起身,“你去看过祎儿了?”青兰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她挣扎起身的速度太快以致叫她的脑袋在某一刻又有要昏迷的感觉,可她顽强地支撑了起来,她绝对不能允许自己再倒下! 青兰焦灼的目光盯着萧拯,而萧拯沉默摇了摇头。 “没想到你的心就这样的狠!”青兰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 “不是我的心狠,只是……”萧拯欲言又止。 他的确应该承认,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蓝祎是他的心狠,可在这个关键敏感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或许都会给敌人带来可乘之机,他已经疏忽了一次,后果是他无法承受的,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再有任何的闪失!纵使他自己明白这个道理,可青兰不会明白,或许她也明白,只是身为一个母亲的心,叫她在此刻无法做到真正的平静。 “只是你根本没把他当成亲人!”青兰冷冷道,萧拯没有反驳,不是默认,只是不想叫青兰更加得激动罢了。 “青兰,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原谅我,也不会相信我……不过没关系,只要你还留在这里,还叫我继续照顾你,这一切就都够了!”萧拯深沉道。 “你放心,在祎儿出狱之前,我不会离开这里的。”青兰的这一句话的确叫萧拯始料未及,他闪着光芒的眼神盯着青兰,仿佛在质问,她这句话可是真的? 可惜,青兰并没有给他回答,只给了他一个冷酷的后脑勺儿,因为说完这句话后她就躺下了,还把后背对着萧拯。 屋内的一切都是那般的寂静,如果没有任何的烦恼,这一切该有多么的美好?可惜,这一切都是无声的对决,根本不是寂静和美好! 萧拯独自出了青兰的房间,时间还没到晌午,阳光已经异常的凶猛。萧拯用手遮在了头顶,他看到了那不敢叫人直视的太阳。他定了定神朝外面走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还有更重要的疑点去探究,他不能再放慢自己的速度了。 青兰也并不能这样安心地躺下去,萧拯离开后她也起身,悄悄地走出了门去,外面的一切都是那般的惬意,很可惜,她根本没有享受这样惬意的心情,相反,她看到的一切越是美好,她内心的焦躁愤怒甚至是暴躁就越发地强烈,她对萧拯的恨就更加强烈一分。 莫回头的生意还是照旧,虽然已经没有了什么精神,可小蝶还是坚持在柜台上,毕竟,别的地方似乎也发挥不了她的作用。南风出门还没有回来,封遥还在自己的房间里发愣,两个伙计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忙活着。青兰就那样闲闲逛逛地从后堂走到了前厅,在众人并不经意的目光中走到了莫回头的门前,她看着马路上熙来攘往的人群,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褪色的衣衫,苍白的脸色,忧愁的倦容,这样一副尊容的她在这莫回头的来客中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青兰就那样站在莫回头的廊檐底下,许久,她从来没有这样观察过街上的人群。或许,她根本连这个心思和机会都没有。曾经在蓝府的深宅大院儿,后来到了偏僻的荒宅,这么多年,她的行迹似乎已经和人隔离,和这个世界隔离。今天冷不防地这么一见,叫她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青兰呆滞的目光在人群中停留,殊不知,对面有两双眼睛已经盯了她许久,虽然那两双眼睛并非为青兰而专门出现,可不得不说,青兰的确成了他们眼中的猎物。当被告知消息的钟世威也带着几分好奇出现在玲珑阁的门口儿的时候,他简直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搓了半晌的眼珠仿佛已经看不清这纷繁复杂的世界,可那个粗布衣衫毫无粉黛的妇人却给了他五雷轰顶的感觉,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在做了什么样的噩梦!在这暖秋的季节,他从头到脚都已经彻底地冰凉了起来。 钟世威的脸色现在已经非常难看,他恍若隔世地看着对面那个妇人,显然,青兰的眼神似乎也在这满是的人群中飘忽到了钟世威的身上。十几年的十光,当年那个挺拔的少年已然换成了中年的模样,曾经也算得上匀称的身材多了脂肪的堆积。唯一不变的似乎只有那眼神,一如当年初见般那般炙热,只不过,现在应该称作惊悚更为确切。 对于钟世威而言,青兰这么多年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虽然神色的确是苍老了一些,可当年的风韵犹存,尤其是那双眼睛,还有那痛彻心扉的眼神,钟世威致死都不会忘记。虽说这一身的行头和他的想像有些出入,可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她是青兰?真的是青兰?那个自从几年前就一直杳无音信的青兰?”钟世威在心底里不住地质问自己,他忐忑的双脚仿佛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般地立在了原地,他不敢向前,甚至连打个招呼的勇气都没有,他只是在那里直直地注视着那个女人! “那怎么可能是青兰?萧拯现在在京城也算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他怎么能叫他的妹妹穿得如此的破烂不堪?那怎么可能是青兰?她怎么可能是一身道姑的打扮?”钟世威在这样的矛盾中踟蹰不前。 青兰也看到了钟世威,不过她似乎一点儿也不吃惊,更没有觉得自己眼花,她只是朝着那个方向瞟了两眼,继而转身回到了莫回头去,直到钟世威再也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儿。 “那个人你们之前瞧见过没有?”钟世威问身边的下人,下人都摇了摇头。 “那你们看到她什么时候来得没有?”钟世威又问,下人还是继续摇头。 “那你们知道她是谁不?”钟世威继续问,下人是接着的摇头。 “废物!一问三不知的家伙们!要你们何用!?”钟世威狠狠地朝着地上吐了一口,他又朝着莫回头的方向看了看,恶狠狠地回去了。 现在的莫回头还有萧拯越发地叫钟世威不能安心,当年他那么苦心寻找青兰的下落结果一无所知。这么多年,他本以为他们兄妹不会再出现,可没想到,萧拯却这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虽然他也曾想问青兰的下落,可想想自己宅子里的母老虎,那份好奇心又被毫不留情地给打消了。更何况,他知道了青兰的下落又能怎样呢?还是能继续拿着她去威胁萧拯? 或许不是钟世威一时起了恻隐之心,是他实在没有萧青兰的任何线索!今天,她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彻底打破了他仅存的一点儿幻想,看来,现实比他想像的还要严酷的许多,萧拯比他想像的还要难对付几分!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有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走下去了。 青兰是知道钟世威的,也知道了他在这里的玲珑阁,那曾经是她兄长的产业。虽然这么多年深居简出,可对于钟世威的一切,她想要知道的想要了解的,她还是一个都不落的知道了。知道的多了,心也就死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探狱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萧拯的努力的确是没有白费,关于蓝祎的事情的确是有了新的进展。当初蓝祎被抓走是以叛国投敌的罪名,可一番审讯下来,发现这投敌叛国的罪名实在难以成。蓝祎并非官方中人,想要获取国家的情报并非难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蓝宏大除了名噪一时的一品香之外病无其他长处,而就那个引以为傲的一品香也在钟世威的鼓动下关门大吉了。这情报来源首先就说不过去的。 如果硬要在这上面给他安插罪名,那很有可能就是要连累朝廷的一些命官。这无中生有诬告陷害的事情看得多了,可要真真正正牵扯到某些个人的利益,那还的确是得不偿失的。更何况官官相护,谁知道这个口子一开,哪天倒霉的就是自己。所以,这个罪名怎么思量都不是最划算的。 可要是换做为地方提供重要物资,这就和别人没有关系了。单单他一个蓝祎就可以做到了,毕竟,他远走北境是个事实,而他提供的重要物资就是他所携带的绸缎! 这当然是一个极其荒谬的论断,不过的确是有证据可以提供,虽然没有因果关系,可毕竟对于诬陷者来说是找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虽然按照对方的想法,这是致对方于死地的最简单的办法,可在萧拯而言,或许这也为他提供了一线转机。只是这转机伴随着代价,他隐瞒了十几年的秘密即将被揭开。秘密或许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可对于他萧拯而言,的确有种剜掉心头肉的痛感。纵使当年那么的艰难,他都么有想过要动用这个筹码,而现在……矛盾在内心不住地撕扯着萧拯,从未有过一刻,他像现在这般的如坐针毡。 虽然真相大白的结局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命中注定,虽然自己的内心也已经准备了十几年,本以为自己做得一切都完美无缺,可没想到,真的要揭开十几年前的谜底,他的心还是会不时地颤抖几下。 事情还没有到最终的地步,所有的一切还都没有最终的定论,萧拯需要做的仍然是静下心来,他最想知道的是,到底是谁在背后搞得鬼! 自然,那个替死鬼已经被找到,可惜,萧拯找到的是一具死尸,那个替罪羊死得样子非常的凄惨,可萧拯没有一点同情的意思。不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他都死似乎都是罪有应得。只不过,他就那样死了。他的死似乎是把整个事情的线索全部中断了,可萧拯却已经感觉到了那双可怖的眼睛。 封遥第一次去探监了,这是在他央求萧拯之后得到的结果。虽然之前也有送过东西,可还是见不到人的,这次,因为有了一定的定论,是可以允许有人探监的。封遥决定一个人前往,当然,经过错综复杂的考虑,萧拯并不认为封遥这个时候挺身而出是合适的,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性子,去,也就随她去吧。 刑部的大牢,封遥也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来的地方。自从来到这京城,似乎总会有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而她也总要硬着头皮去面对。封遥的胆子是大的,她不害怕大牢里那阴森的气氛,不畏惧那里面传来的死亡的气息,更不会被两旁那凶神恶煞般的怒吼所吓倒,她只想快点见到她的蓝祎。 狭长的通道走了一条又一条,七转八转之后,封遥也不知道自己来到了哪里,她只觉得道路似乎更加狭窄了,耳朵倒是清净了,当在一个个空荡荡的牢门后面看到在草堆上手持书卷的蓝祎的时候,她的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不得不说,现在的蓝祎精神好了许多,送进来的衣衫也已经换上,除了头上有些凌乱,没能好好打理之外,其他的一切看上去还算得上正常。 毕竟这里是刑部的大牢,甚至可以说是死牢,能有这样的几分清净已经是实属难得。因为有了特殊的关照,封遥被特别客气地对待了。看守小心地将牢门打开,叮嘱了一句“尽量快点儿”之后便知趣儿地离开。 看到封遥,蓝祎笑了。因为许久不见阳光,他白皙的脸色已经泛出了青光。眼眶处有些微微的塌陷,眼底的明亮也不复从前。蓝祎整个人看上去并不十分的好,至少在封遥的眼里,他是不好的。可蓝祎还是努力地给了封遥一个微笑,封遥这辈子看到的最叫她心酸的微笑。手中提着的篮子在那一刹那掉在了地上。 “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毛毛躁躁?这带的是什么?难不成是给我的好吃的不成?我可不希望这好吃的是你做的,要是小蝶做的就更好了。之前觉得你做得饭还勉强能够吃几口,可自从小蝶来了以后,我觉得你做得东西简直就难以下咽。”蓝祎一边叨咕着一边将篮子上面盖着的盖子打开,青色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佯装不悦的面容,“还真的是你做的啊!” 封遥没有说话,眼泪始终止不住地往下流。 “干嘛啊?知道自己做得难吃就可以了,以后好好改进,也用不着这么难过啊!”蓝祎将篮子放在了一旁,看着封遥,他的心情也是异常的酸涩,可在封遥面前,他要快乐!比以往任何的时候都要快乐! 封遥顾不上许多,她一下子扑到了蓝祎的怀里,伏在他的胸前更加肆无忌惮地哭泣,颤抖地声音在哽咽地诉说,“你瘦了……也受苦了。” 不知道为什么,蓝祎被抓进来,封遥也是无比地自责,她自认为蓝祎远走北境和她有着莫大的关系,虽然这样的推论并不能说完全是错,可这也根本不是蓝祎被诬陷的借口,可封遥此刻就是无比坚定地笃信,要是没有她自己,蓝祎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那你下回可要好好和小蝶学习学习厨艺,这样我也好长胖点儿。”蓝祎摸着封遥的头发,上次和她这样近距离地接近是在北境的时候还是……时间太过遥远了,蓝祎已经有些记不得了,他只知道,眼前的这份柔情他应该更加地珍惜。 “你的伤好了没?叫我看看?”封遥泪眼婆娑地抬眼看着蓝祎道,蓝祎眉毛一挑却有些犯难,“男女授受不亲,何况还在这监牢之中到处都是眼线,你这个要求恐怕不太妥吧?就算女英雄你不拘小节,可小生我还是要清誉的啊!”蓝祎故意板着脸一本正经道。 “看来这监狱的日子还挺滋润啊,你这张嘴还是这么的不饶人?快别贫了,叫我看看你的伤口。”蓝祎越是不肯封遥却越要执意,她抓着蓝祎左看右看。 “你真的要看?”蓝祎在封遥的耳边轻声问道。 “那有什么的吗?”封遥还在左右的检查。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打人都打哪儿啊?”蓝祎一句话,封遥似乎猛地被什么东西给蜇了一下惊醒了几分,她关怀则乱搅乱了心智,现在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也羞涩地红了。 “看来你还真不知道,那我也就勉为其难……”说着蓝祎就要宽衣解带。 “啊!那个……算了,我知道了,你自己觉得好了就行了。你瞧你都瘦了,还是先好好补补吧。”封遥猛地转身去将篮子里的美食悉数拿了出来,因为实在没有地方放,只能勉强放在草垫上。 蓝祎看着封遥慌乱的背影儿,疼惜地笑了。 待蓝祎坐下,封遥仔细观察蓝祎的表情,“怎么,我现在还那么英俊吗?”蓝祎道。 “别自我感觉良好了,我只是在观察你的表情!”封遥白了一眼,硬生生撕下了一个鸡腿儿递给了蓝祎。 “我的表情?什么表情?”蓝祎一边吃一边问。 “你伤口是不是好了的表情!”封遥一句话,蓝祎差点儿把吃进去的鸡腿儿喷了出来,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你在这里还好吗?”封遥问。 “挺好的啊!没有外人打扰,耳边也少了不少的清净,一日三餐有人送,过起了饭来张口的日子。”蓝祎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封遥环顾四周道,“好像比我想像的也好了一点。” “喂!我说挺好的算是对你的安慰,你怎么也能说这样的话?”蓝祎眉毛一挑。 “我这么说也是安慰你啊!都来到这里了,你还这么挑三拣四的,真不知道你这个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我可是听说这牢狱中最不缺的就是臭虫老鼠的,你再瞧瞧你这里,倒是蛮整洁的,连只臭虫老鼠的影子都不见,你还不知足?”封遥故意道。 “怎么没有?现在是白天,你不知道老鼠都晚上出来的吗?它们白天也是需要睡觉的。”蓝祎道。 “睡觉?这哪里有老鼠洞?”封遥找道。 “老鼠洞多不舒服啊,这草垫子才舒坦呢!说不定它们就在你的屁股底下呢。”蓝祎一个坏坏的眼神儿朝着封遥的屁股底下努了努嘴儿。 “什么?啊呀!蓝祎!”封遥一个窜高儿蹦了起来,她不是害怕老鼠,只是突然这老鼠就在自己自己的屁股下面,总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蓝祎看着封遥的样子吃得更加开心了。 “好啊,蓝祎,你是骗我的!”封遥生气了。 蓝祎沉思道,“封遥,我没有骗你!只是这种地方,我不希望你以后再来了!”那话语是那样的沉稳,可封遥却听出了五雷轰顶的感觉。 “你……这是什么意思?”封遥问。 “没什么……只希望你为大局考虑……”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吐不快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封遥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刑部的大牢的,她只记得,自己出来的时候太阳似乎偏要和她作对一样肆无忌惮地在她的头顶耀武扬威!那绚烂的光芒在她的眼前交错,在她的眼底映衬出色彩斑斓的颜色。宽阔的马路被阳光照得干巴巴的,星星点点泛着亮光,扬起的尘土在身边轻盈曼舞,仿佛要陪伴着封遥一路前行。 秋色的景色已经正浓了起来,红的似火,黄的似金,不知不觉间,京城已经如此的美丽!可这些美丽和封遥无关,她也无心欣赏美景。耳边还是蓝祎那看似决绝的驱赶,那倔强的神情仍历历在目,可封遥的内心却被温暖地扎了一刀。 此刻的情景她无能为力,从父亲这几日的愁眉不展钟她也窥探出,这件事情的棘手和难办。封遥还记得,当她将姑姑如注莫回头的消息告诉蓝祎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蓝祎的眼中不是欣喜和安慰,而是稍稍有那么几分的不安。那一闪而过的不安触动着封遥,她看得出他的难,他的隐忍,他的恻隐之心,而他不知道的是,眼前他最最应该关心的却是他自己! 呼吸中仿佛都掺杂了痛的感觉,封遥的手慢慢地插起了腰来,她感觉到心口某处在搅动着疼痛,她脚下已经没有了力气,可她却仍要前行。 不知道什么时候,封遥已经走到了修林巷,这里是封遥曾经遇到危险的地方。现在,不知道怎么的,她竟来到了这里! 此刻的修林巷仿佛有了一种说不出的魔力诱惑着封遥前往,因为她知道,在这条路的尽头,只要那么一拐,就可以看到蓝祎的兴隆绸缎庄了。记得刚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封遥就奔向了那里,看到了冰冷的封条和那醒目的印章!封遥当时的脑袋空空的,她呆呆地在那里踌躇了许久许久。 此刻,狭长的修林巷空荡无人,就是这种荒凉的魅力吸引着封遥,她要走过去,她要再去看看那曾经前往了无数次的绸缎庄。 坚定的脚步从未有过一刻像此刻这般的犹豫了起来,不安的内心早已经躁动不已。封遥记起来,就在她刚来到京城的时候,她曾有幸目睹了一品香被查封的情景。她记得那晚的蓝祎,记得那晚的蓝宏大,记得那晚清冷的月亮,记得那晚带着寒气的春风。 不知道为什么封遥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她会对那晚的一切历历在目!难不成,是为了旧事重演? 忐忑的脚步已经踏进了修林巷的一角而,这是封遥自那日遇险之后第一次来到这里,往日的一切依旧,只不过,旧人多了新愁。 这个巷子的确是有些瘆人,不知道是被什么人下了什么蛊,大白天的这里也很少有人。封遥就那样一步一步地走着,两边破败的墙垣,荒芜的院落还有那寸步不离的斜阳……甚至连那窸窸窣窣的声音都那般的配合! 封遥就在这样的荒寂中放慢了脚步,她听得到墙角中虫儿的窸窣声,她听得到偶尔从身边经过的柔风响动,她甚至能够辨别出自己呼吸的声响。轻盈的脚步已经奏出了厚重的声响,还有那诡异的跟随之音,曾经的梦魇此刻又都重现,封遥觉得是不是自己出了某种幻觉,要不然,为何当日的忐忑又会在心底里重生。 封遥叹息一声,她懒地回头,也不愿去回头,就算后面真的再有什么杀手,她也不愿去回头。她就这样低着头慢慢地走着。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近,脚步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封遥觉得,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真的是往日重现了。 封遥停下了身子,不得不停下了,她现在还不想这么快地去死,至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一些人去陷害,她袖中的暗器已经不觉地退到了手边,身子也在一瞬间贴到了墙壁上,她回眸的一刹那是那样的猝不及防,一双满是愤怒的眼神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冉公子!”封遥慌忙将袖口的绣花针给藏了回去,浑身的警戒也在这一刻彻底地放松了下来,她看到了冉安,那个她觉得可以信赖的朋友。 “萧姑娘。”冉安嘴角儿带着微笑走上前去,他白净了许多,脸上的五官更多了几分柔和,他少了蓝祎的冷酷,少了杜师繁的顽劣,他放佛一个邻家的哥哥,总是叫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你怎么在这里?”封遥道。 “我要说我是专程跟踪萧姑娘的,你可相信?”冉安眨了眨眼睛,那浓密的眉毛也跟着不自觉地跳动了两下。 “跟踪?我?为什么?”封遥诧异地问道。 “实不相瞒,我已经跟踪萧姑娘很久了,要不是这巷子太过清净,我估计萧姑娘还不会发现我呢。”冉安咧了咧嘴儿,他的笑总是真诚中透露着那么一点憨憨的气息,封遥也跟着笑了。 “你找我有事吗?”封遥问。 “其实我是想去莫回头的,只不过半路碰到了萧姑娘,看着萧姑娘一脸落寞的样子……有点儿……不放心,就悄悄地跟着罢了。”说到跟踪,冉安的确是有些不好意思。已经到了早秋,可他还是一身盛夏的装扮。 “我……没什么事……冉公子大可放心。不过,你要去莫回头是……有什么进展了吗?”虽然四周无人,可封遥还是警惕了一些。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线索和尽展,只是发现了一些异常的现象,家父叫我去提醒一下萧伯父罢了。”冉安搓着手道。 “异常的现象?什么意思?”封遥紧张了起来。 “萧姑娘不必这么紧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你也是知道的,自从钟家的女儿出了那样的事情,杜师繁也是小心谨慎了许久,不瞒萧姑娘,其实不止是杜师繁,就连整个杜家都收敛了不少,可不知道为何,自从蓝公子入狱以后,杜师繁在京城又活跃了起来,而且大有明目张胆之势……虽然不知道这算不算什么线索,可还是要提醒一下萧伯父才好。”冉安娓娓道来,可封遥好像并不怎么开心,一脸的疑惑却叫冉安有些不解,“萧姑娘有什么疑问吗?” “杜师繁怎么说也是你们家妇人的外甥,和你们也是沾亲带故的,就算不看别人,单单看你们家的夫人,你和你们的老爷也不应该……”封遥不好意思把难听的话说出口。 “萧姑娘觉得我是吃里爬外?”冉安无奈一笑。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没有!绝对没有!”封遥连忙摆手矢口否认。 “其实萧姑娘还是不了解我,不了解家父!”冉安深沉地叹息了一声,继而道,“我冉安虽然有幸承蒙义父的照拂,可从未有一刻忘记自己的良心。杜师繁的所作所为京城中人尽皆知,对他的微词已经是抱怨四起。这么多年要不是照拂夫人的面子,老爷他……其实我也知道,在我离开京城的那段时间,萧姑娘好像还曾入住过冉府?”冉安盯着封遥,却把封遥带到了那并不美好的回忆当中,她承认,她觉察到,整个冉府的人包括冉林宗在内好像都不怎么喜欢杜月仙,可她也搞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冉林宗还这么一再地纵容她?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冉公子没有必要在此刻提起。”封遥道。 “的确没有必要提起,不过萧姑娘也不该怀疑我的初衷。”冉安正襟威色道。 “对……对不起啊……其实我不是怀疑冉公子,更不敢怀疑冉老爷的好意,只是不想……不想叫你们太为难……毕竟……你们还是一家人。”封遥低下了头,为自己的狭窄心胸。 “萧姑娘没必要自责,这都是冉府自己的家事,外人不便明白,误解在所难免。”冉安倒是很快能够理解,也给了封遥一丝喘息的机会。 “那冉公子觉得,这件事情和杜师繁有什么关系吗?”封遥问道。 “其实这里面的事情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我想萧姑娘聪慧不用我多说自然也是会明白其中的一二的。”冉安反倒含糊起来。 “冉公子觉得我是聪明人?”封遥道。 “这……怎么……”冉安没有想到封遥会是如此的逻辑,一时间有点心慌。 “那冉公子比我查觉这件事情还要早,那冉公子岂不是更聪明?”封遥淡然一笑。 “萧姑娘……此话何意?”冉安窘迫道。 “既然冉公子那么聪明,明察秋毫,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那敢问冉公子可否知道我素素姐对冉公子的一片心意呢?”刚刚提到杜师繁,封遥一下子想到了秦素素,想到了她真的有可能是自己姑姑丢失的孩子,那份手足之情就更加的油然而生,她看着冉安,眼前这个人,无疑是秦素素后半生最好的归宿! “萧姑娘……你……你这话何意?我和秦小姐……只是见过几面而已,其余的……都是萧姑娘多想了。”冉安一下子脸红了起来,一直都红到了耳根子. “几面之缘?那我要说我姐姐对冉公子可是一见钟情呢?”封遥追问起来,冉安只觉得天旋地转,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这么直接地问他如此的问题。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天色不早了,萧姑娘……我们……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修林巷吧。”说罢,冉安快步向着巷子的另一头走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静幽堂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冉安平静地看了看封遥,在这个少年的心中,有过报答于人的感激,有过继往开来的勇气,有过开创业绩的雄心,有过自立于世的坚持,可从来没有一个心思思考过自己的感情。世界真是莫名的奇妙,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给了他抛出了这样一道要命的难题。他眼底的迟疑瞬间闪过,脚步匆匆地离去。 “喂冉公子,话还没说完呢,你走什么呢?你别告诉我你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我姐姐对你的一片痴心。更别告诉我你早已经心有所属!”封遥不依不饶。 “萧姑娘误会了,我不是,我只是……” “啊?千万不要告诉我说,你瞧不上我姐姐的出身?”封遥恍然大悟的指着冉安,那样子仿佛发现了什么人尽皆知的秘密。 “萧姑娘,你这话是说到哪里去了?我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这个世上能容忍我活到今天我已经是感激不尽,根本不敢有什么瞧不上别人的尊大之想。更何况,秦姑娘虽然身在凤雅斋,可满京城谁人不知道秦姑娘的洁身自好?富家贵胄子弟皆以亲近秦姑娘为荣,冉安怎敢有任何鄙夷之想?” “要这么说的话,还算你有点儿见识,那这是不是也说,你是瞧得上我姐姐的?”封遥脸上带着几丝期许。 “都和萧姑娘说了,这是两码事。”冉安一甩袖子,走得更加快了。 “我说冉安!两码事就两码事,说事就是说事,你走这么快干嘛?你不累我还不累吗?”封遥实在有些吃不消,她一把抓住了冉安的衣袖,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萧姑娘,你……你这是……”冉安无奈地停下了脚步。 “我这个人呢就是直来直往,心里藏不住事儿。更何况,秦素素是我姐姐,我对她的事情就更加挂怀几分。今天,你要是不给个痛快话儿我肯定是根你没完的!你说,到底喜不喜欢我姐姐?”封遥插着腰揽质问道。 “萧姑娘,这是两码事!冉安是个男人,可你瞧瞧我现在身无分文,地无半亩,舔居在冉家,可那根本根我冉安没有半分半毫的关系!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先成家后立业,才有娶妻生子之本。”冉安挥了挥衣袖。 “借口!都是借口!这都是你们男人冠冕堂皇的借口!那按照冉公子的说法,天下那么多身无分文的人都应该当光棍儿了?”封遥根本不相信冉安说得话。 “萧姑娘,我根本没有找借口,别人是别人,我是我。” “好,就算你说得有道理,我再换个问法问你,你觉得我姐姐如何?”封遥不依不饶。 “这……这个……秦姑娘相貌端庄,性情温婉,品行高尚,才华横溢,京城之中无人不对其赞美有加……” “那你呢?你怎么看的?”封遥强调道。 “我……在下无德无能,不能和秦姑娘相提并论。”冉安后退两步道。 “真是看不出来啊,冉安,表面上你是老实憨厚的,可这要是狡辩起来,我发现我萧封遥都不是你的对手!” “萧姑娘误会了,在下没有狡辩,方才已经说过了,冉安虽名义上是冉家的公子,可实际上不过是义父怜悯的一个外人而已。这么多年虽然舔居冉府,可从未有过一刻忘记过自己的真正身份!”冉安似乎有了几分生气。 “我就直接问你,假如你什么什么都有了,还是我姐姐,你愿不愿意接受她的感情?”封遥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这个……”冉安语塞起来。 “我说你虚伪!”封遥立刻白起了眼来。 “你想说的是你就算是什么什么都有了也不会接受我姐姐是不是?还虚伪地夸赞!真没想到你也是这样的人!”封遥说着气愤地就要离开。 “不是的萧姑娘,在下没有一句谎言!”冉安抓住了封遥。 “是,你说得句句是实话,你就是瞧不上我姐姐的出身!”封遥执意要离开。 “同是天涯沦落人,在下不敢有什么嫌弃不嫌弃之心!”像是被逼迫到了极点,冉安信誓旦旦道。 “那这么说,你愿意和我姐姐……”封遥眼珠子一转,她知道冉安上当了。 “萧姑娘,冉安说过,冉安现在一无所成,根本不是谈论儿女情长之时。” “还以为你真的是与众不同呢,不过也是市井之徒罢了……算了,缘分之事本来就是听凭天意的,既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也就奉劝我姐姐,不要在冉公子身上再浪费什么感情了。以后呢,我们的事情也不需要冉公子再劳心费力了,我们回报不起!”封遥早就练就了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本事,冉安从来没有见识过,这下子也慌了神了。 “萧姑娘,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认为,我帮助你们就是为了……那你也太小瞧我冉安了!” “行啊,既然想叫我不小瞧你,你倒做出点儿不叫我小瞧的事儿啊。” “什么事儿啊?”冉安一脸的狐疑。 “大大方方地承认喜欢我姐姐!”封遥抱着肩膀道。 “这……这个……不是……” “就你这样儿,就不要怪我小瞧你了!”封遥说着快速地向巷口奔去。 “哎!我不是不喜欢秦姑娘,只是……我的苦衷你怎么会了解啊!我这么贸然地承认,不但可能得不到秦姑娘的感情,反而会害了她,你们都懂不懂啊?”冉安望着封遥的背影落寞地嘀咕着。 狭长的修林巷已经落寞地留在了身后,眼前的街道已经有了熙来攘往的人群,冉安望着封遥的身影儿在穿梭的人群中消失,心中顿时有种莫名的怅然若失,他摸了摸脑袋,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失去了什么,可就是一颗心有些空落落的。 冉府今天的氛围有些诡异,这是冉安在回府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的。这样的氛围,对于冉安来说并不陌生。因为每每杜月仙发了什么疯,府上就会出现这样诡异的气氛,虽然这近十年来并不常见,可每次的气氛都出奇的一致。只不过这次,冉安刚到府上,除了丁权上来和冉安嘀咕了些什么外,他还看到了似乎在专程等他回来的玲儿和豪城。 “大哥。”看到丁权离开,玲儿和豪城都齐齐地奔向了他。 “怎么了?这个时辰不是在温习功课为什么等在这里?”冉安看着玲儿摸着豪城的脑瓜儿问道。 “大哥,娘在和爹吵架。”豪城年岁上还是小了一些,开门见山道。 “为什么?”冉安问,玲儿和豪城都摇头。 “你们这两个小鬼,没有必要担心的知道吗?没准儿爹和娘只是在讨论,声音大了些。就算是真的吵架,爹爹也会让着娘的,你们不要担心,我去瞧瞧。”冉安安慰道。 “不是的,大哥,这次,和每次不一样。”玲儿的眼神中散发着恐惧,娇小的身去似乎也在发抖,这个冉家大小姐从未害怕过什么。就算杜月仙和冉林宗的争吵绝对不是第一次,可玲儿的恐惧的确是第一次。 “你们还小,大人的事情你们不要担心,玲儿,你是姐姐,照顾好弟弟,我去瞧瞧。” “大哥,这次……无论如何……求求你,救救娘。”玲儿拉着冉安的袖子,这叫他突然有一丝惶恐和不安。这么多年,杜月仙不是没有和冉林宗吵过,可每次,这个小姑娘都仿佛置若罔闻一般熟视无睹,可为什么这次……冉安疑惑地打量着玲儿,她那稚气的脸上是少有的严肃。 “大哥,救救娘。”豪城随声附和道。 冉安轻轻地将玲儿的手从袖口处拂去,他给了她一个淡淡的微笑,“没事的,你们别担心。”说着向着杜月仙的静幽堂走去。 静幽堂,这是最近冉林宗才给取的名字,实则上就是杜月仙一直居住的卧房。不知道怎得,有朝一日,冉老爷突然饶有兴趣地给那座在冉府上算是上乘装修的地方起了一个特别优雅的名字,还找了一个大家都在的时候专程对杜月仙说的。虽然府上的下人都不明所以,尤其是杜月仙的贴身丫鬟小翠更是乐得要欢欣鼓舞起来。可冉安似乎明白,这名字就和冉林宗的心思一样,绝对不会是字面上解释的那么简单。 至于它背后的意义,杜月仙或许知道,不过冉安并不想明白的太多。冉林宗就是冉林宗,他总是冷静地看着府内的一切,虽然杜月仙看似在掌管着冉府,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冉府的一切她都说了不做算的,就算偶尔能有所僭越,可那也完全是在冉林宗的默许之下,若是这个老爷不点头,恐怕她就算发出去的命令也要凭空的收回。更何况的是,没有冉林宗默许的命令,下人都不会去执行。 如今,住了十几年的屋子突然间得了这样一个名字,真是想想就叫人觉得心惊胆战!或许真的是坏事做多了,真的担心半夜鬼叫门,杜月仙就在这样心虚的情况下看着自己的门额上莫名地多了一块叫做静幽堂的匾额。 第一百七十六章 绝望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通往静幽堂的路并不漫长,可冉安迈着细微的步子,仿佛一下子有种乌龟附体的感觉。路上,他看到了神色诡异的福子,那个寸步不离地伺候在冉林宗旁边的人如今也远远地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见到冉安,福子凑上前去,“大少爷,你这不会是……要去静幽堂吧?”看到冉安,福子忐忑地问。 “怎么?那里去不得了吗?”冉安问。 “不是去不得,只是我们去不得。您是大少爷,您当然能去得。而且,现在全府上下,估计也就您可以去得。”福子很少这么阴阳怪气儿地说话,他这个强调倒勾起了冉安的火气。 “你要想说什么就直说,这么拐弯抹角儿的好像也不是福子你的风格。”冉安白了一眼,脚步反倒快了起来。 “我说冉安,你怎么好赖不知啊?我这是在救你呢你不知道吗?你想想,连我都躲在这儿,你还要往前冲吗?” “我是不想,可刚进门的时候,我已经答应了玲儿和豪城,我要去……” “得!你要去当你的大好人,好大哥,我不拦着。不过这次,我觉得,就算你去了,也肯定于事无补!”福子把个嘴巴撇得老高。 “成与不成是一码事,我总不能看着家里这样而无动于衷吧!这是我的责任。”说罢,冉安朝着福子挥了挥手。 说起来也奇怪,这两个人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主仆关系,可一般情况下,福子没有把冉安当成是主子,冉安也没有把福子当成是下人。要是某一天,就像刚才,福子要是对冉安有某种毕恭毕敬,两个人反倒都觉得别扭起来。 “责任!责任!就算你知道责任,谁觉得那是你的义务了?”福子噘起了嘴巴,眼巴巴地看着冉安离开的方向。 不同于每次的剑拔弩张,今天的静幽堂仿佛有点儿过分的清净。听不见杜月仙的歇斯底里,听不到小翠的好言相劝,听不到冉林宗沉闷的不可抗拒,现在的这里,安静的放佛没有人存在。正当冉安疑惑的时候,他看到了跪在外面的小翠,脸上已经被太阳晒得通红,身上的绣花裤子也已经沾染了灰尘,挺直的身子似乎有些微微的颤抖,看得出来应该是跪了良久的缘故。看到了冉安,小翠虽然没有吭声儿,可那双带着希冀的眼神却仿佛说明了一切。 冉安看了看她,没有吭声儿,一挑门帘儿走了进去。 西斜的阳光在这里留下了斜长的影子,将这里的一切都笼罩了一层一样的暗淡。说实话,冉安很少来到这里,确切地说这应该是冉安第一次主动来到这里。纵算是以往,杜月仙想要缓和和冉林宗的关系,就讨好冉安叫他来到这里,小的时候是给他一些好的点心,糖果,后来大一点了便是给些银子。后来,或许是杜月仙发现了冉安并没有他想像中的那般有用,或者是冉安对她杜月仙根本没有那么忠心的时候,冉安被叫到这里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了。 屋内是一股浓重的香气,冉安微微地皱了皱鼻子,他并不喜欢这样浓重的张扬。 冉林宗坐在靠窗子的椅子上,脸上依旧是惯有的平静。可按照冉安的理解,既然外面都已经恐慌成了那个样子,那这就说明,冉林宗此刻的平静就是暴风雨的前奏。不可一世的杜月仙此刻正跪在地上,眼神呆滞地看着冉林宗的方向,眼里虽然没有泪珠,可那脸上分明留下了泪水干涸过的痕迹。 “父亲,母亲。”冉安轻声地打了个招呼就立在了一旁,冉林宗朝他看了一眼,那眼神中带着不满和责备,可他终究是没有发作,这叫冉安揪着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些。 可明明还在地上跪着的杜月仙在听到冉安声音的一刹那,仿佛就是被惊醒的雄狮,她猛地转身朝着冉安连爬带滚地就奔了过去,抓住冉安的衣角儿就是一通的摇晃。“你个白眼狼儿,吃里爬外的东西,枉我平素对你那么好,你就这么报答我的是吗?”杜月仙的声音歇斯底里了起来,这叫冉安分外地糊涂了起来,他一边招架着杜月仙的扭打,一边搀扶着想要把她从地上搀扶起来。他虽然看不惯杜月仙的所作所为,可毕竟她还是冉林宗的妻子,是整个冉府的夫人,就算他对她没有娘亲的情感,可丝毫不影响他对她母亲地位应有的尊重。这个样子的杜月仙显然是吓到了冉安,他扑通一下子也跪了下去,口中忙道,“娘,您别这样儿,有什么话您起来好好说。”可任凭冉安如何的搀扶,杜月仙仿佛被钉子钉住了一般跪在地上。 “父亲,这……”冉安把一丝目光投向了冉林宗,那个沉稳的父亲仍旧是稳稳地坐着,没有丝毫的声音。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娘……您快起来说啊!”冉安扶着杜月仙道。 “怎么了?你还想骗我?你当真觉得娘亲是傻子吗?我问你,你方才出去做什么了?” “我?刚刚?只是出去……”冉安结巴起来,他不想把封遥也牵连进来。 “怎么?现在知道说不出口了吗?还是叫我告诉你,你去告官了是吗?”杜月仙凄冷地笑着。 “告官?娘,您这是什么……什么意思?”冉安不解地问。 “娘?您可千万别这么称呼我,我消受不起!来到冉府这么多年,你何时曾把我这个夫人当作娘亲来看待?你口中口口声声地叫我娘,可你的心里何时曾把我当成娘了?枉我这么多年对你是千般讨好万般恭维!好,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是不是?” “父亲,这是……怎么了?”冉安好奇地把目光看向了冉林宗,他们之间有秘密,是关于杜月仙的,他现在所能判断的就是杜月仙知道了什么,可他不确定,她到底知道了哪一步。 冉林宗看着杜月仙的闹剧,这么多年,他似乎已经见惯了杜月仙的闹剧,任何时候,只要她觉得自己被冤枉就会上演这么一出,起初冉林宗也会跟她争辩,可后来他发现,和善于狡辩的人讲道理绝对是不明智之举,更何况,这么多年,每每他看透杜月仙的嘴脸,他就愈发厌恶杜月仙,哪怕是争论都懒得动嘴了。 “冉林宗,你还真是对我不要太好啊!不仅你自己羞辱我,现在还要和你的儿子一起在我面前演戏!我杜月仙嫁到冉府这么多年,我为你生儿育女,我为冉府开枝散叶,我为你费尽心思,到头来我就换得这样一个下场!看来一切都是报应,当年我抛弃了蓝宏大,本以为一脚踏进了福地,谁成想,却掉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你不用说,我知道,你肯定要说我咎由自取!没错儿,我是咎由自取!我咎由自取也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个冰冷的石头,是你,叫我一步一步地丧失了自己的理智,是你叫我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现在!你肯定也是要埋怨我的,埋怨就埋怨吧!我苟且了这么多年,说实话,我也够了,够够够够的了!”杜月仙霍地站起,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冉林宗,这么多年,冉安都未见她如此的神色。 “娘!您这是怎么了?”冉安拉住了杜月仙,他担心失去理智的杜月仙做出什么伤害冉林宗的事情。可惜,他还是高估了杜月仙。 “好了,不要演戏了,我知道,官府很快就要来抓我了,你……冉老爷,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将我这个罪人从你的生命中轻轻抖去,而且还可以获得大义灭亲的美名,你冉林宗在京城中又多了一个美称!不过你还真是太着急了,我已经时日无多,难道你就不能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再多忍耐我几日的吗?你是何苦如此着急呢?难道你就不怕孩子们记恨你吗?”杜月仙冷笑着,她踉跄着看着冰冷的冉林宗。 “爹,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冉安追问道,冉林宗双手扶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他从未用如此带着深沉的眼神看着杜月仙,而且足足看了一会儿,就是这一时的注目叫杜月仙已经造就的防线彻底地坍塌。 “老爷,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我罪不可赦,可你应该知道我对你对孩子的一片心啊!”杜月仙想要扑进冉林宗的怀抱,可冉林宗躲过了,杜月仙一下子栽到了椅子上。 “既然知道孩子,我就奉劝你好自为之!”冉林宗拂了拂衣袖翩然而去。 杜月仙脸上是短暂的迷茫之后便是陷入死亡的绝望,那可以算得上风韵犹存的脸上如今笼罩着死灰一般的颜色,良久良久。 “娘……我去劝劝父亲。”说着,冉安也急匆匆地退了出来。他叫了一声小翠,已经跪得双腿都麻木的小翠跌跌撞撞地走了进去。很快,屋内传来了小翠惊讶切心疼的安慰,冉安驻足了一下,走出了静幽堂。 第一百七十七章 真的是你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这些日子以来,莫回头总算迎来了一个好消息,而且这个消息还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曾经和萧拯合作的李昭仪最近传来了好消息,曾经不受宠爱的昭仪娘娘已经一跃而晋升成为了宸妃,现在已经是李宸妃了。 据说宸妃娘娘这次的晋升完全是因为身上散发出的一种迷人的香气,就是这种香气叫皇上分外的欣喜,也因此获得了这样的殊荣。不但如此,宫里的其他妃嫔也似乎得到了某种小道消息,纷纷开始对宸妃娘娘示好,而且还开始效仿宸妃娘娘的胭脂水粉香料。 虽然宸妃娘娘是百般的想要隐瞒,可要知道后宫女人对这方面天生的捕猎手段,没多久,萧拯还有他的莫回头就已经浮出了水面。为了便于安全,也为了不破坏宫里的规矩,今年后宫的胭脂水粉还有香料将有一大半由莫回头来提供! 这一点也是千真万确的! 当传值的公公把这一大好的消息送到莫回头的时候,整个莫回头也因为这个消息而散发了消失依旧的活力和欢乐。每一个人,包括萧拯和南风,包括小蝶甚至包括封遥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不单单是一单生意,这也绝对不是因为一朝得志,这是这么对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回报,是对这么多年运筹帷幄的一种报答,是萧拯这么多年苦尽甘来的前兆。没有人不会为这个高兴,当然除了钟世威以外。 当今年宫中的采购清单到了他手中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垄断了皇宫后妃们胭脂水粉这么多年,今年是格外的凄惨。先是原料被劫,现在又是采购被缩水!而当他得知,这截胡的人就是萧拯的时候,那满心充斥着的不仅仅是愤怒,更有一种欠债应还的凄凉。 他害怕了,原本以为萧拯只是一个纸老虎,原本以为他自己的根基足够的坚挺,原本以为一切不会风云变幻得如此之快。可一切都只是他自己想着的如果,当现实来临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了力不从心的无奈。 萧拯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可就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也能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而他,除了侥幸的依靠着一个妇人的信口雌黄竟不敢有一分一毫的轻举妄动。 钟世威顺风顺水的日子已经过得太久,以致叫他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悲凉,忘记了这个世界真的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往事似乎历历在目,可现实已经今非昔比。钟世威不是没有采取过措施,他去找过友好了十几年的朋友,他去求过孝敬了十几年的大老爷,更想指望着曾经给过大把银子,把他看作是财神爷的宫里的太监们能去给他说说好话,更去祈求过曾经对他还算是不错的后宫中的主子们。 可每一次等待钟世威的不是闭门羹就是不带任何情谊的拒绝,这些都叫他认识了什么叫世态炎凉,见识到了什么叫繁华落尽物是人非。 已经很少愿意回忆往事的钟世威最近总是在回忆往事,回忆自己刚刚来到京城时候的凄惨,回忆在萧拯门下的点点滴滴。他开始恐慌,他觉得,现在,如果他要败了,他将会不及当年来京城那般,至少那个时候还有一个收留他的萧拯,而现在,当初那个收留他的人已经变成了自己的最大的也是最为强悍的竞争对手。而且,这争论似乎高低似乎已经见了分晓。 一条街道,成了最远的距离,一段曾经师出同门的情谊如今成了最深的仇恨,没有什么比现在的钟世威更加的清醒,他知道,胜利的天枰已经开始出现了倾斜。而靠着那个妇人的慢慢的先铲除萧拯周围的人的计划也已经是捉襟见肘。他怕,还没等铲除萧拯周围的人,他钟世威已经身陷囹圄。他已经没有了胜算的筹码,如果说当年的惨淡还有着少年应有的意气风发,而现在,有的只是老年垂暮的悲哀。 天道轮回,如果要是重新来过……钟世威不知道,自己当初还会作何选择。不管当初,眼下,能给他的选择已经很少了,他要么坐以待毙,要么垂死挣扎,要么……钟世威陷入了深深的思所…… 人头攒动的莫回头自从开店之初生意始终是那么的好,尤其是在接到宫里的生意之后得到了发扬光大。不同于玲珑阁,这里的东西物美价廉,京城百姓无不为之称赞,想想自己能和宫中的娘娘们用同一家的胭脂水粉,不知道美了多少京城少女少妇们的芳心。 每每看着对面的和自家经营着类似东西的铺子人头攒动,而自己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时候,说实话,钟世威的心里也未曾有过一丝好过。曾经以一香难求而闻名于京城的玲珑阁现在成了一客难求,这也不得说是钟世威的悲哀。 宽敞的街道,熙来攘往的人群,钟世威就像一个人人观赏的动物迈着沉重的步伐,走着他今生认为最为漫长的道路。人群已经不自觉地聚龙了过来,在他的两侧分开,又不自觉地在他的身后合拢。虽然钟世威的步伐极慢,可人群好像到处都充斥着多等待他一秒的耐心,大家就那样地跟着,看着他从街道的一侧走到另一侧,看到他在莫回头的面前徘徊,看着他鼓起勇气踏进了这里。 钟世威,再一次走进了莫回头,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可却缺少了第一次的勇气。他这次不是来谈判来的,他是负荆请罪摇尾来乞怜来的。他并没有奢望能够得到萧拯的原谅,只是心存侥幸,看在过去曾经的情分上,希望他能够收手。 今天的莫回头和往常一样仍然是非常的热闹,每一个进店里的人都在期待着从这里出去以后能够得到一个改头换面的自己。各种咨询声铺天盖地,将偌大的前厅撑持的热闹异常。可当钟世威走了进来,一切的喧闹和吵杂全都戛然而止,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下来。大家都睁圆了双眼看着眼前的这位奇人,待仔细分辨清楚了才发现,这原来竟是不可一世的玲珑阁的钟老爷! 可今天……钟老爷似乎有些落魄,他背后竟然背着柳条,脸上也没有了往日的高傲,不可一世的眼神此刻变得特别的顺从。人们面面相觑,钟世威定睛看了看,人群被他的眼神自动地劈成了两半儿,钟世威就顺着中间那条路走了过去,旁若无人地直挺挺地跪在了柜台前! 这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京城的奇景,从来没有见过钟老爷如此的人更是差点儿把瞪圆的眼珠子都掉出来。可惜,钟世威不为所动,他仍旧直挺挺地跪着。在一旁也被惊呆了的阿三阿五赶忙赶了过来,“我说钟老爷,您这是做什么呢?您这是有什么话就好好说,您这样……这叫我们小店的生意……很难做的啊!” “我要见你们的老爷。”钟世威道。 “我们老爷……就算是您要见我们老爷爷得起来……起来好好说吧。”阿三阿五眼睛瞟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小蝶。 “算了,大家伙儿都散了,散了,散了,今天的生意先不做了,改日,改日再来。”小蝶看了看围着的人群,阿三阿五也跟着一块儿向外请客。当然驱赶的过程显得有些曲折,毕竟任何一个人都不愿意放过这样看热闹的大好机会,可惜,莫回头赶客的决心是坚决的,末了还将大门给关了个严严实实。 好不容易,莫回头清净了下来,小蝶给了阿三阿四一个眼神,言外之意叫他们两个看管好钟世威。自己转身去了后堂,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可是,这个事儿,她觉得还是要去禀告一下萧拯的。 这已经是十几年后师兄弟二人的第二次见面,和第一次一样,萧拯仍旧是没有任何的表情,可他不能忘记,眼前的这个人和自己有着怎样的深沉大恨,就是因为他,自己和妹妹这么多年分外眼红,就是因为他自己远走他乡十几载,就是因为他,自己在接连失去了自己的立足之本。 过往的种种,都是拜眼前的和个人所赐,过往的一切都和这个人息息相关。现在,该是他报仇的时刻,眼看着胜利在望,可敌人却这般的来认错来了! 萧拯仔细地打量着钟世威,和初出京城时候的忐忑大不相同,现在的他带着必胜的把握,带着胜者的姿态,可眼前的这个人似乎一下子又变得渺小起来,小到他已经不需要用尽全身的力量去仇恨了。 小蝶搬来了一把椅子放在了一旁,萧拯看了看,坐了上去,还是那样的瘦骨嶙峋,却比以往更加的精神矍铄。钟世威曾无数次偷偷地打量过萧拯,看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有的时候他自己都在幻想,就凭萧拯这样的身体,要是哪一天伸腿瞪眼也是有可能的。可观察的多了,钟世威才觉得自己是错了的,萧拯瘦却是瘦的,可这并不代表他的身体有什么问题,相反,他不但体格良好,更有着强大的精神力量,这力量大得可怕,以致每次萧拯从玲珑阁的门前经过,钟世威都有种不怒自威的颤抖。 第一百七十八章 原来是你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萧拯轻轻捻动着胡须,不得不说萧拯的胡须算得上是美的,那一丝不苟,那毫无杂色,那飘冉的态势,钟世威每看一眼都觉得有点儿要深陷的感觉。萧拯睿智的眼神从眼缝中投射过来,没有冰与火的考验,却叫迎合上那眼光的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钟世威立刻切断了自己所有的幻想,他毫无顾及地开始咣咣咣地磕着响头,那声音在宽阔的莫回头的前厅放佛都能响起回音。 阿三和阿五就那样紧张地站在一旁,来到莫回头这么久了,他们也算是有得上见识的了,可像钟世威这样的人物在大庭广众下如此这般,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是震惊,是震撼,还有无时无刻不有的紧张,他们惊恐地睁圆了双眼,仔细地注视着钟世威的一举一动,唯恐一个眼神的错过,这个钟世威就耍出什么花样儿来。 “师弟,师兄知道错了,大错特错了,现在,求师弟能够高抬贵手,放过师兄一码!”钟世威开口,萧拯竟莫名地觉得有些失望。如果他还是之前那个颐指气使的人,他还觉得他有几分骨气,可现在,还没怎么着呢,就刚刚露出了颓败的趋势,他就这般苟延残喘地来摇尾乞怜! 钟世威不愧是钟世威,他可以对任何人摇尾乞怜,他可以对任何人俯首听命,可他绝对不会臣服任何一个人,一旦给他苟延残喘的机会,这条狼就会亮出锋利的爪锋,张开血盆的狼牙! “我知道,过去师兄做了对不住师弟的事情,可那些事情……师兄也是迫不得已啊!这么多年我也心存愧疚的,我愧疚的都不敢来见师弟。我们师兄弟就这么近在咫尺地住着,可却像隔着千沟万壑的沟壑……我知道师弟还在怨恨我,可只要师弟能够原谅我,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来消师弟心中的怨气!”见萧拯始终默不作声,钟世威的戏码更加地充足了起来,他开始声泪俱下,涕泪横流了起来。 萧拯就那样平静地看着他,他的脑海中也想起了十几年前,他的这个师兄似乎也是这个样子地来到了京城,和他说着他在家乡撑持不下去的苦难,他要他收留他!那凄凄惨惨的模样和现在相比似乎也不差毫分。 可惜,如今已经十几年过去,物是人非,今非昔比,萧拯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毛头小子。他经历过背叛的凄惨,他忍受了生活的磨难,他知道,有的人,那可以称得上是大丈夫,可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有的人,你连他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楚,那要是单纯的就凭他口中的胡言乱语信誓旦旦就相信了他,那萧拯这十几年的修炼也就算白白的浪费了。 心中刚刚涌动的那种莫名的悲哀突然间幻化成了无形,萧拯记起来,就是在当年那场被冤枉的行医事件中,眼前的这个钟世威也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曾经的他就是被他的这副可怜的模样所麻痹,才造成了后来不可估量的后果!现在,十多年过去了,钟世威故技重施,差一点儿,萧拯就又上当了! “你做错了什么?要我原谅你什么?”萧拯停下了捻动着的胡须,瞟了瞟钟世威淡淡地问,钟世威猛地抬头。 “师弟,你肯原谅我了?你是愿意听我解释了吗?这么多年我一直想给师弟解释的,可我又怕……当年的我……我不该听信别人的蛊惑,也不该在师弟下落不明的时候没有用尽全力去找,更不应该这么长时间不来向师弟负荆请罪,这些都是师兄的错。之前我没有勇气去承认,逗是师兄不好,是师兄害了你!你怎么埋怨师兄都可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钟世威声泪俱下地讲述了他身不由己的苦衷,讲述了他不得不背负的责任,讲述了他无法推卸的责任,讲述了他无可奈何的被胁迫,什么愧对师兄弟之情的鬼使神差,家庭复杂的阴差阳错……林林总总的叙述,萧拯拄着腮在看着钟世威,他时不时地歪歪头。 “师弟,咱们现在都是这把年纪的人了,在这个世上,除了彼此,还有什么亲人可以依靠呢?想当年我们在师傅的门下精心学医,那时候我们是多么的亲密无间?如果时间能够倒回,我还是愿意回到从前…… “如果时间能够倒回?如果时间能够倒回,我第一个就不会饶了你!”一声凄惨地叫声传来,所有的人都不由地偏转了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封遥搀扶着萧青兰已经站在了那里,而那声怒吼就是青兰发出的。她一直在听着钟世威讲述着他的悲惨,恨不得立刻就冲上前去撕烂他的嘴巴!别人可以被他的谎言所蒙蔽,可她萧青兰绝对不会再次被他所欺骗! 青兰眼神中充满了可怖的愤怒,她的身体仿佛都在诉说着过往的悲伤,她不能像萧拯那般平静,这么多年的苦难,全是眼前这个人所赐,她不会轻易地饶过这个给她带来终身悲哀的人! “你是……”钟世威回眸,惊诧着打量着青兰,那身熟悉的衣衫,那双熟悉的眼神,那张可怖却又有些记忆模糊的脸……钟世威在思考着。 “怎么?不认识我了吗?”青兰步步逼近,封遥也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随。 “你是……”钟世威伸出的手指有些颤抖,他的嘴唇有些结巴,他的身体也在这样的震惊中难以平静。 “青兰?真的是你?那日我看到的……竟真的是你?”钟世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把青兰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地打量了几遍,当四目相对的时候,钟世威无比地确认,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青兰。他可以忘记她的容颜,也可以忘记她的服饰,可唯独那双眼神他无法忘怀。只是当年那双炽热的深情的专注的温柔的眼神已然充满了冰霜火焰。 “多谢钟老爷当年的抛弃之恩,我萧青兰还在这个世上活着!” “不是的,青兰,你听我说,我没有抛弃你!你要知道,我当时是满京城的找你,我找你找得都要发了疯……” “你发疯了一般地夺取了原本属于我哥哥的一切,然后就不顾一切地迎娶了你现在的夫人?”青兰冷笑一声,已经快要站起来的钟世威又木然地瘫坐了下去。 “不……不是的……青兰……你不要听别人胡言乱语……我……”钟世威结巴了起来。 “我没有听谁说,我也不会再听谁说了!这十几年,我尤其地感谢你,是你叫我不相信了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连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我都不相信了!除非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青兰看着钟世威,韶华不再,那个曾经也算得上风度翩翩的年轻人已然是一副老态,岁月带给他的不是时间的积累,而是厌恶的加倍! “你……亲眼所见……什么……什么意思?难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在京城?”钟世威颤抖着嗓音问道。 “怎么?钟老爷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钟老爷害怕了?”青兰步步逼问。 “怎么会?你怎么会?我可是……” “对,钟老爷可是掘地三尺的要致我们兄妹二人于死地!可惜,就算你掘地三尺,可我们兄妹二人自有神明护体。向上三尺有神明,钟世威,别以为你做得一切可以瞒天过海,就算你过得了你的良心,可瞒不过老天爷的眼睛!”青兰冰冷一笑,钟世威彻底呆若木鸡。 “你听我说,青兰,我知道我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我对你的感情天地可鉴,我对你可是真心的啊!”钟世威起誓发愿。 “是真心的!我一点都不怀疑你想要抛弃我是真心的!好了,我都已经到了这把年纪,你就省省你的口舌,不要跟我谈什么情啊爱啊的曾经过往吧!更何况我萧青兰已然有了皈依之心,要不是在这个尘世还有余愿未了,我恐怕早就已经坠入空门。这么多年我虔心礼佛一心向善,修身养性,可唯一叫我不能释怀的就是当年我瞎了眼!”青兰气得有些不自知,封遥和小蝶快步地扶在了她的两侧。 “你不要这么说,青兰,我对你真的是……就到现在我都没有一丝一毫忘记我们的感情!当年我对你有多好你是知道的!要不是因为误会,我也不会……当年的事情你是知道的,我也是情非得已的啊!失去了你我也是很痛心……” “你痛心得开着自己的铺子,你痛心的迎娶你的新欢,你痛心得成为了京城中无人可比的钟老爷。一路走来,所有人对你歌功颂德,你满怀欣喜地欣然接受,你告诉我你痛心?你的心在哪里?你的痛又在何处?你知不知道,就在你所谓的痛心的时候,我丢失了我的孩子,你知不知道,就在你所谓的痛心的时候,我是如何的度日如年?钟世威,告诉你,这么多年,我未曾离开过京城半步,你的所作所为,你的一举一动,我萧青兰全都历历在目!你想骗过别人容易,但想要骗过我!”青兰的鼻孔中发出愤怒的嘲笑。 第一百七十九章 负荆请罪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孩子?什么孩子?青兰你……”钟世威被孩子二字彻底地摧毁,他的身子忽地歪在了一旁,就像一滩再也撑持不住的稀泥。 “什么孩子?你当然不知道什么孩子!你怎么会知道什么孩子?”青兰喃喃自语,表情甚是悲伤。 “师弟,是什么孩子?难道说,当时,青兰她……”钟世威看向萧拯,萧拯冷冷地看着他始终默而不语。 “孩子也与你无关!那是我萧青兰一个人的孩子!”青兰一声厉吼,那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痛楚,也是她最无法原谅自己的地方。萧拯起身,封遥和小蝶搀着青兰坐了下去,那个地方,钟世威正好歪在她的面前。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当初明明……怎么就会有孩子?师弟,这是怎么回事?青兰说的孩子是不是我的孩子?你们谁能告诉我,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要在这里假惺惺地演什么诚心悔过的戏码了,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相信。你就是个奸诈的小人,明里不成你就来暗的,狡诈阴险的招数你还真是屡试不爽。害我丢失了一个孩子还不算,还害得我的儿子锒铛入狱!钟世威,我和你的深仇大恨不共戴天,这辈子都不可能清算!”青兰颤抖着双唇,钟世威的震惊就更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儿子?锒铛入狱?青兰,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有点儿糊涂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这到底是几个孩子?你不是说你丢失了孩子……怎么……还……不过你得先跟我说清楚,也叫我也有个明白啊!”钟世威确实是糊涂的,当年的他全部的精力都用在寻找上了,他甚至不惜花了大把的银子去了京城之外,可一无所获。渐渐的,随着生意的做大,他钟世威在京城的名头也越大,心里的那点芥蒂也就慢慢地消失了。可他万万没曾想到,他要找的人竟然就在京城!或许还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以至于他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中,而自己对这一切竟然一无所知! “你不明白吗?你做了什么你不明白吗?你把一个无辜的孩子送进了刑部的大牢,还给他安插了一个死罪的罪名!难道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在你钟世威的眼里可以是不值一提过往即忘的吗?”萧拯道。 “无辜……刑部大牢……死罪?”钟世威嘴里叨咕着这些个词儿,当混沌的大脑猛然地灵光一现的时候,震惊已经远远不能形容他的感受了,他张开嘴巴结巴道,“青兰……难道……难道蓝祎……蓝祎是……是……你的……孩子?”钟世威那被肉拥挤的眼睛已经睁得不能再睁,他盯着青兰的嘴唇,希望从那里得到一个否定的声音,可他失望了,他看到了青兰无声的默认! “真的是……蓝祎……是你的孩子?蓝祎不是蓝宏大……这么说……你和蓝宏大……”钟世威觉得后背都冒着冷汗,他的脑袋此刻无比的混乱,可有一个信息却异常的清晰。 “蓝祎的确是蓝宏大的儿子,可他也是我萧青兰的儿子,至于我和蓝宏大,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青兰满眼都是绝望,她和蓝宏大岂止是现在没有关系了,他们之间早就没有了关系,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她宁愿她这辈子都不要和蓝宏大有一点儿的关系! “是蓝宏大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你和蓝宏大……没有关系了?”钟世威摆重复着青兰的话,他脸上的表情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表达什么了,他只觉得他在恍惚和确信之间摇摆。 “你不需要知道的那么清楚,你只要记得,我对你的仇恨又增加了一筹就可以了。”青兰一只手稍稍拢了拢有几丝散落的头发。 “不是的,青兰,你误会了,我们之间绝对没有仇恨的!至于你说得之前丢失的什么孩子,我对天发誓,我千真万确是不知道的,可这个蓝祎……这个蓝祎的事情绝对不是我干的!我钟世威绝对不会干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的!你相信我好吗?我可以发誓的!这个你们一定要相信我的!”钟世威手指天道。 “伤天害理?太可笑了!难道过往的一切还不证明你就是一个人面兽心吗?如果那样都不算伤天害理的话,我真不知道,对于你钟世威来讲,还有什么才叫做真正的伤天害理?”青兰已经没有了力气,可她还是凭着最后的一口气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那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支撑,没有了蓝祎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活下去!如果说现在她还能坐在这里,那完全是一颗母亲的心!至于其他的,她根本不想去提,也更没有力气去提。 “不是的,青兰,你要听我解释啊,之前我也是被蒙骗的,现在我已经对当年的事情痛心不已了,我这不来向你和师弟来负荆请罪来的吗?对于当年的事情,你们要打要罚我都毫无怨言,可蓝祎的事情……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撒谎啊!”钟世威在地上滚动着,庞大的身躯就像一个肉球从一边滚到另一边。 萧拯冷静地盯着钟世威,看着他的声泪俱下,看着他的诅咒发愿,看着他信誓旦旦的表演,一种反感和厌恶油然而生。他给了阿三阿五一个眼神,两个伙计虽然有些不情愿,可是老爷的命令毕竟也是不能违抗的,他们心不甘情怨地给钟世威反绑着的双手松开,又将他插在自己身后的柳条抽去。 “青兰,师弟,你们要相信我,这件事情绝对绝对不是我做的。我甚至可以告诉你们,这背后的主使是谁?”不知道是不是被萧拯的这个举动突然感动到了,钟世威突然要招供。 萧拯看了他一眼,对于钟世威的言论他并不感到意外。 “真的,是杜月仙,是那个女人陷害的。这是千真万确的!” “杜月仙?”青兰青着脸。 “姑姑,就是冉林宗的夫人。”封遥提醒道。 “我说怎么这么耳熟,原来是那个女人!”青兰可能不知道杜月仙的模样,也不太记得她的名字,可她对冉林宗的夫人这个称呼是格外的印象深刻。要知道,当年,要不是这个女人的抛弃之恩,她也不会跟蓝宏大走在一起。天道轮回,苍天为何如此捉弄人,天下这么大,为什么,兜兜转转的又叫这些个人纠缠在一起? “青兰,师弟,这次你们无论如何都要相信我!我一点儿都没有说谎!”钟世威可以活动了,他要走到萧拯的近前,可阿三和阿五都挡在了他的前面。 “你没说谎?真是可笑!如果说杜月仙没有理由我还相信,可你,钟世威,你和蓝家有悔婚之仇,更有封店之恨,你说不是你做的?”青兰质问道。 “没错儿,你说得这些我都承认,可这次,真的不是我做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不能错怪了我!”钟世威跳起了脚来,原来被人误会是这样的无辜。 “钟世威,你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了,谁人不知道你和杜师繁之间的新仇旧恨?你想找个理由栽赃别人也不找个信得过的!”封遥已然知道了这其中的七七八八,可为了逼迫钟世威,她故意这样说道。 “哎!谁叫我钟世威树敌太多!我承认我和杜月仙有仇是真!可这个事情是她所做也是她亲口告诉我的!这……你们一定要相信我的。”钟世威觉得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你和她之间有什么交易?”封遥逼问道。 “交易?我和她能有什么交易?”钟世威冷笑一声。 “那她为什么要告诉你?”封遥继续问道。 “这……”钟世威又被封遥问得哑口无言。 “青兰,你我都是失去过孩子的人,知道那种失去儿女之痛,我现在,以我死去的女儿钟沐儿的名声担保,陷害蓝祎的事情和我没有一点关系,全都是杜月仙所为。”听到孩子,青兰稍有平复的心又被猛烈地刺了一下。 “我不想再见到你!”青兰万念俱灰道。 “听到了吗?我姑姑不想见到你,请你马上离开!”封遥轰赶道。 “不是,青兰,你叫我走我无话可说,可你还没告诉我,你丢失的那个孩子……到底和我……和我有没有关系?”钟世威这么一问,青蓝更加无法平静,看到青兰抓狂,封遥厉声道,“没听见吗?我姑姑不想再见到你!阿三阿五,把这个人轰出去!再也不要叫他踏进莫回头!”早已迫不及待的阿三阿五立刻架着钟世威把他丢到了门外。 外面看热闹的人群还是没有散去,他们见莫回头的门猛地一开,立刻都伸出了猎奇的脑袋,只是刚刚里面发生了什么他们一无所知,如今见到钟世威负荆请罪的道具已然卸下,又被莫回头的两个伙计给丢了出来,各种议论瞬间炸开。 “看什么看?再看叫你们有好看!”钟世威抖了抖身道,人们当然知道钟世威的厉害,有些胆小的人先灰溜溜地离开了,剩下胆儿大不怕事儿,好奇心过于旺盛的人仍旧逡巡在原地不愿离开。 第一百八十章 赵如是迫不及待传消息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钟世威的脸色已然铁青,他回头看了看莫回头三个字,那简陋的牌匾和眼前的这座可以用富丽堂皇来形容的门面毫不搭调,那是如此的刺眼,更是如此的刺痛心间!方才还满脸虔诚的脸色在那一刻渐渐的渐渐的阴沉了下去。狭长的眼中露出了不可告人的凶光,十几年前他一无所有却夺走了他的一切,现在,他在京城占据着得天独厚,他不相信,他的归来可以叫他一无所有! 人群都屏住了呼吸,这个不可一世的老爷向来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即便很多人和这位老爷并没有什么交集,可就算是口口相传,大家也对眼前的这个钟世威有了大概的了解。方才他们是有多好奇,此刻他们就有多胆寒。 钟世威眼神在人群中扫过,立刻就有一些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剩下的,不是畏畏缩缩地躲到了一边就是低头不敢和钟世威直视。钟世威的眼中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这才是属于他的起十。 阳光刚好,没有冬季的寒冷,却也少了夏季的燥热,钟世威从人群面前经过,慢悠悠地离开。热闹的人群再怎么任性也没有人敢继续追随着钟世威,人们只是远远地看着,看着他穿过街道,看着他走到了玲珑阁的门前,看着他家的伙计迎上前去,看到一匹快马停在了玲珑阁的门前。马上下来一个风尘仆仆的信使,和钟世威打了个招呼,两个人迅速走进了玲珑阁。 玲珑阁,这是属于钟世威的天地,不管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是这里真正的王者,所有的人对他卑躬屈膝,所有的人对他俯首听命,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真正感受到属于自己的辉煌。钟世威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气势汹汹地坐在了舒服无比的藤椅上,丝滑的绸缎垫子在他的身子下面极尽扭曲,钟世威不管那些,他只管舒服地瘫在上面。 下人立刻端来了似热非热似凉非凉的茶水,钟世威轻轻含了一口,茶水的清爽在他得口腔种只是打了个转就被吐在了早已准备好的痰盂中。接着,他又沾了沾手指,擦了擦眼睛,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明亮起来,这才缓缓地看了看一直恭敬地立在一旁的信使。 信使毕恭毕敬地看了看周围的下人,无需多言,闲杂人等一并退下,偌大的玲珑阁中只剩下了两个人,见所有的下人退下,钟世威这才悠悠开口道,“何事?” “老爷,北境传来消息!”信使立刻从怀中郑重地掏出了一封信,恭敬地递到了钟世威的面前。钟世威连身子都没有起,懒洋洋地接过了信来。信的确是从北境传来的,钟世威一目十行,原本还严肃的脸上渐渐现出了淡淡的微笑,嘴角儿也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 “果真不出我的意料!”钟世威的嘴角儿又露出了那狡诈的笑容,阴森的,可怖的,带着无比冷人的气息。 “老爷,萨奇问老爷接下来该怎么办?”送信的人问道。 “这么久了,萨奇这个家伙才做出点儿叫我高兴的事儿来!不过这事情虽然有所尽展,可现在也到了千钧一发之际,你千万要告诉萨奇,就说我说的,千万不要疏忽大意,要在这节骨眼儿上给我捅出什么篓子来,我绝对不会轻饶他!”钟世威狠狠道。 “属下一定带到!”信使绝对不敢含糊,立刻抱拳道。 “至于说怎么办?……”钟世威捻起了胡子,想想刚刚在莫回头所受到的一切的羞辱,他恨不得立刻就将萧拯赶尽杀绝,可现在不是十年前,现在的萧拯也绝对今非昔比,想要动他,恐怕还是要小心为妙。可就算再怎么小心,也难解钟世威的心头之气,他攥紧了拳头道,“他萧拯断我财路和生路,我岂能叫他如此快活?他不是刚刚得到了后宫的胭脂水粉的生意吗?现在应该正高兴着呢,我倒是想看看,他要是没有了北境的那么多的香料做后盾,他如何去完成宫里的任务?”想到这里,钟世威已经并不浓密的眉毛突然地向上一挑,整个眼睛都跟着明亮了起来。信使看着钟世威的一举一动,他也配合着钟世威立刻道,“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通知萨奇。” “你明白个屁?老爷我的想法岂止是你们这些蠢人能明白的?” “是,属下得意忘形了,还请老爷责罚!”信使立刻胆寒起来。 “你先下去休息,这次我会亲自给萨奇写信,告诉他,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凡事都要听从我的消息。还有,告诉他,多备几匹快马以备不时之需。” “是!”信使拱了拱手下去了,钟世威也顿时来了兴致,他托着腮帮子咂摸了起来,开始思考着要如何给萨奇写信的事情。 几乎就是在钟世威得到消息的同时,萧拯也得到了阿成的来信,他在信中首先请罪,怪自己没有封锁好消息,其次还是请教萧拯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该如何行事?这是萧拯在最初就得到北境异样的情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考虑的问题。纵然庄园上下都是信得过的忠勇之士,虽然阿成的办事力度和细致都毋庸置疑,可毕竟那么大一片花海立在那里,再加上萧拯还时不时地从北境运送需要的植株进京,就算百密也难免一疏,被发现那也是迟早的事情。 能够坚守到现在,萧拯已经对阿成的办事力度很是满意了,可阿成就是这个样子,自从被萧拯收留并委以重任,他就用近乎完美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成为萧拯的助手这么多年,阿成的每一件事都得到了萧拯的认可,可即便如此,阿成还是总再自责,恨自己还可以做得更完美一些。 现在,结果出现了,萧拯倒觉得没必要那么着急,他就要以静制动,看看对方要做什么?他很快回复阿成,现在还不是还击的时候,但他同时叮嘱阿成,一切都要更为小心,最最主要的是要保护好后方的原料基地,毕竟现在已经成功地打入了宫中,如果后方原料被摧毁的话,那事情的结果将是不可收拾的。 至于如何去保护,萧拯当然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那就是一如既往,形同没有发现对方的意图一般,继续按部就班地做一切的事情。但按部就班可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举措还是要提上日程,至于怎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萧拯没有任何的指示,他相信阿成的智慧胆量和见识。不过萧拯到是有一点需要提醒阿成,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要千万千万保护好自己,一切的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可万一人出了什么事情,那一切就都悔之晚矣了。 就在钟世威负荆请罪,还有他和萧拯几乎同时接到北境消息的同时,凤雅斋内的秦素素正一筹莫展地靠在自己的床头,有些事情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过突然,就算还没有什么定论,可光是这样的空穴来风也已经叫她有些措手不及毫无准备。 侍女小红立在一旁,手里拿着帕子,虽然秦素素并没有流泪,可她还是准备下了,因为她知道,她的这位主子看上去很是高冷坚强,可背地里的确是没少流眼泪的,再加上此事的确是非同凡响,按照她的理解,秦素素流泪是迟早的事情。 凤雅斋的妈妈赵如是可没有那满脸的忧愁,她早已经心花怒放起来,高兴之情更是溢于言表。口若悬河言之凿凿两眼放光地为秦素素描述着她不可限量地未来。当然,还时不时地表述一下她这个妈妈对素素一直以来的百般厚爱,旁敲侧击地提醒秦素素没有她这个赵如是就没有秦素素的今天,更没有她的未来! 当然,这样大费周折的苦口婆心肯定不是为了和秦素素增进什么感情,她只是想表达这么多年在秦素素身上所花费的各种银两,那简直可以用车载斗量来形容都不足为过的。 吃穿肯定是要用银子的自不必说,那赵如是给秦素素吃得可绝对不是一般人家的食物,按照她的比喻,那不是天上的王母都没有资格去享用这样的食物。至于说穿的,那是京城中流行什么她就给素素买什么,京城中哪家铺子好那她就去哪家铺子为素素量体裁衣。还有就是素素这么多年在音律上的成就,那也是她赵如是的功劳。什么请教名师,购买乐器……总之零零总总说了一大堆的宗旨就是,她赵如是在秦素素身上花的银子那是数不胜数,一旦秦素素的身份得到了确定,有人要来为她赎身,那没有金山银山是绝对领不走她的! 领走,对的,这是赵如是今日的主题,对于一个见钱眼开的人来说,除了银子是没有什么秘密可以保守的。更何况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莫回头的掌柜的萧拯,那更是能叫她两眼放光的财神爷。 更何况,在京城中霎时间风声鹊起名声大噪的萧拯却从来没有光顾过凤雅斋,这对赵如是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当萧拯前来查询秦素素的身世的时候,赵如是觉得,自己可以大发一笔的机会来了。就算最后知道秦素素不是萧拯要找的那个人,她也要从这个从不给自己还有凤雅斋面子的人一点颜色瞧瞧,至少要再从他的身上捞点好处。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失魂落魄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赵如是的算盘打得实在是太响,算计也实在是太过精明。当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把这就算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讲给秦素素听的时候,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眼前堆着的金山银山,而这些金山银山的主人就是她赵如是! 秦素素起初还是恭敬地起身迎接了赵如是,之后便慢慢地坐到了床边,再之后就是斜靠在床头,长久地长久地没有说话。赵如是自是不会理会她的木然,她只当她是错愕和惊恐罢了,更何况,和秦素素相处了这么多年,别人认为秦素素是高傲的,圣洁的,可赵如是觉得她秦素素就是好赖不知,给脸不要脸。 都已经到了这风花雪月的场所,就算再怎么高傲也不过是被人玩弄的下贱人物了。与其这样故作清高还不如撕下那虚伪的面具捞个真金白银实惠。虽然这么多年她的这个凤雅斋是靠着秦素素撑持着,可赵如是心里也是不明白,那些个有钱的公子哥儿,难不成是看惯了阿谀奉承千娇百媚的脸?为何对这么一个冷冰冰的面孔这么热血沸腾?不过她要捞得是银子,心里的疑惑根本不重要。 如今,眼看着秦素素要过了那年华二八的芳龄,竟然又冒出这么一个大人物来要给她赎身?想到这里,这赵如是这么多年在秦素素面前所遭受的冷漠啊清高啊高傲什么的,统统都可以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秦素素的确没有什么心情听赵如是的唠叨之言,当然,她要说什么,秦素素早就熟烂于心,这么多年都是老套路了,只不过这次更为强烈罢了,在凤雅斋这么多年,她早已经把耳朵都听出了茧子。 所以,在听到那最初的她有可能和萧拯有什么牵肠挂肚的关系后,她的耳朵就已经自动地堵塞了。她曾经含糊地听封遥说过一些个细枝末节,当然不是和萧拯有关,是和蓝祎有关的,隐约的她似乎知道,蓝祎似乎丢了一个什么姐姐还是妹妹的。还有就是自己身上的那个锁,可能就是什么当初留下的纪念的东西。 当初的秦素素心里也曾有过一丝的异样,心底尘封多年的慨叹似乎被那样的三言两语给悄悄撼动了起来,猛烈地摇晃着,震颤着……可那样的激动之后,秦素素是自嘲似的惋惜,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是蓝家的孩子?就算现在的蓝宏大已经不负曾经的辉煌,可蓝家在京城中的富庶也不是那么轻易地就被撼动。更何况,京城中从来没有传言当年的蓝家为了生计丢儿弃女的言论! 如今赵如是竟然亲口跟自己说这些,她竟然不是蓝家的孩子,是萧家的孩子!秦素素觉得自己糊涂了,茫然了,她疑惑地同时也在问着自己,可这一切真的是真的吗?这么多年,她午夜梦回都在想念着自己的双亲,那梦中模糊的不能再模糊的影子,那一对对她无比温柔的双亲,每每自己张着双手想要扑进他们的怀抱的时候,一切又都那么残忍地回到了现实,她抱住的不是自己的身体就是那软绵绵的被子,很多时候,被子上还有湿湿的泪水。 素素很想知道她的双亲,哪怕亲口问一问他们,当初是什么样的不得已的苦衷叫他们抛弃了自己?或者那个也不重要,只要他们还能够认自己,她还是一个有双亲的孩子,这已经足够了!可现在,当结局出现了这样似乎戏剧性的一幕的时候,秦素素忽然觉得,一切,好像也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赵如是的聒噪似乎在耳边停止了下来,秦素素瞥了一眼,看到赵如是正在和小红嘀咕着什么,小红看了看素素又乖巧地点了点头。 “好生照顾着小姐,要是闷了就陪她出去散散心。”赵如是叮嘱完这些才压抑着自己的兴奋走出了素素的房间。 雅静的房间顿时清净了下来,小红虽然不是十分的忠仆,可她也是一个不多嘴多舌的姑娘,很多时候,素素不说话,她也不吭声儿,主仆二人就那样在房间里能待上一天。要是换做别人可能早就被这样的丫鬟给闷死了,可是素素不,她觉得这样的小红正好,满足了她所有的需求。 “小姐,外面的天气大好,我们要不要……”见秦素素起身,小红赶忙问道。 秦素素并没有理会小红,她只是来到了自己抚琴的琴案旁,摸了摸那精致的花纹,拨了拨那温润的琴弦,就是这把琴,曾经陪她度过了无数个心酸的黑夜,无数个无眠的黎明……素素转身又看了看自己书案上的书籍,这些都是她最为真爱的东西,好多她都能已经熟烂于心,旁边还有一些手稿,是这么些年来素素自己创作并且认为满意的。如今信手拈来,上面俊秀的自己跃入眼帘,仿佛还能记得当时作诗时候的场景。 在靠近窗子的位置,斜放着一个屏风,雕琢甚是巧妙,这是素素少有的喜爱的装饰摆件儿,把它放在这里,阳光太过充足的时候可以遮挡阳光,闲来无事的时候可以欣赏上面的风景。想想素素住在这个屋子也不过三五年的光景,那是在她成为京城的名角之后,为了招待客人不那么寒酸,赵如是特意赏给她的。当时赵如是可是要给这个房间增添不少的物件儿,可都被秦素素一一给拒绝了,就是这个屏风,成了最后的幸运,被素素给留了下来。虽然赵如是是百般的不情愿,认为素素的审美严重地降低了凤雅斋的水平,可望着那么多趋之若鹜前来上门的客人,赵如是还是屈服了。 “小姐,这是要走了舍不得这里了吧?”小红在一旁问道,素素看了看她,小红虽然不是什么天仙之类的美女,可也是周正得很。要知道,在凤雅斋中的女子,没有几分姿色是根本没有留下来的资本的。 “小姐,你根本没有必要这么留恋这里,要知道你去的地方可能是萧府,那现在可是京城中最为气派的府邸,据说连蓝府都没法儿比的。你要是到了那儿啊,肯定很快就把咱们这凤雅斋给忘得干干净净的。”在平时的交谈中,小红和素素很少用敬语,这也是素素曾经提醒过的。 素素回眸看了看小红,这个女孩子虽然不善阿谀奉承,对她也并不忠心,可不得不说,在凤雅斋中,小红也算是她秦素素难得的朋友,遇到什么事情,她似乎也只能找她说上一说。小红的年纪比素素好要小,这么小的年纪能够来到这样的地方,那出身一定也是好不到哪儿去的。好在,小红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在一年中的青黄不接的时候,她的兄长会来到凤雅斋找小红要银子。小红的银子也不是很多,可除了给自己留口吃的,其余的都毫不吝啬地接济了家里。 就凭这一点,素素认为小红是一个好姑娘,至少,她还有着自己的良知。也正因为如此,素素对小红也总是能够大度不计较,在她实在困难的时候,也会慷慨解囊。起初,小红还会想得用赚来的银子还给素素,可后来……一切都变得平常了,素素愿意给,小红愿意收,也就没有了什么还不还之说了。 素素笑了,小红也笑了,“看来小姐的心情不错,不过小姐还是太矜持了,要是换坐是我,突然知道自己有个那么富裕的娘家,那可都是要高兴地蹦起来的。不过小红的确是没有那个命……”说到这儿,小红低下了头。 秦素素摇了摇头。 “小姐……我想问您个问题……”沉默片刻小红抬头看着素素到。 素素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盯着她,“如果……我是说如果……您真的要离开这里,会不会……会不会……”小红在吃力地抑制着自己的紧张,她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是痴心妄想,就算素素能够答应,可她怎么能够过得了赵如是那关?更何况,自己和素素非亲非故,这几年纵算有主仆之情分,可她自己真正做到了多少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所以,当她说出口看到素素一张平静的脸的时候,她知道,是自己痴心妄想了。 素素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可她并没有作声,也没有说话,她就那样看着小红。 小红仿佛读懂了素素的眼神一样旋即泄气道,“怎么会呢?小姐怎么会呢?妈妈也不会答应的!小姐怎么可能为了我……”小红嘀咕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秦素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屋内又陷入了长久的宁静,这对于这里的主仆二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或许,这才是她们主仆二人相处的常态,可今日的小红却格外地窘迫,她搅动着衣襟,嘴唇也时不时地抿在一处。此时她不知道是该自责还是该懊恼,如果早知道她的主子能有今日之辉煌,过去的她会不会做得更好! 小红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我要出去走走。”素素道。 小红慌张地抬起头,接着又点了点头,慌忙地准备着一些出门必备的帕子斗篷之类的东西。 第一百八十二章 消失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因为有了赵如是的应允,所以素素走出凤雅斋的时候根本没有受到任何的限制。相反,因为赵如是消息的散步,所有的人都对素素刮目相看了起来。曾经四处喷射的凶险的嫉妒的仇恨的目光在此刻仿佛随着那落叶一同被秋风扫走,明争暗斗的凤雅斋也现出了难得的祥和。 曾经的竞争对手如今以姐妹的姿态出现,如今势均力敌的敌人如今已密友的身份示人,就连平素对素素不怎么恭敬的下人,今日都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亲主子一般,那是笑脸相迎,恨不得叩拜相送。 素素并没有对这些人的反常感到任何的奇怪!要知道,这里可是凤雅斋,是京城的风花雪月场所,也是世态炎凉诠释的最好的地方!她从小在这里长大,耳濡目染的就是这样的惺惺作态!如今,她们要是不这般,她反倒觉得奇怪了。 只是素素还是素素,曾经的她不愿意自甘堕落,现在的她也不愿意同流合污。她们巴结她们的她仍旧高傲她的!只不过现在,在她们这些姐妹的眼里,她似乎更有了高傲的资本!倒是小红,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差点儿连走路先迈哪知脚都要不知道了。 本来是叫了轿夫的,可走了没多久,素素就把轿夫打发了,小红虽然想反对,可看着素素,她如今也不敢太过造次了,只好跟着素素在这秋天里貌似漫无目的地闲逛了起来。 可以说,素素平时基本是不怎么走动的,或者确切地说是不这么大走动的,可今天,的确是破了她这么多年的习惯的了。她先是来到了莫回头最初在马行街的旧址,那个低矮的房屋仍旧是人去屋空的景象,萧瑟的秋风再加上此刻萧条的景象叫小红都不禁感到了一丝丝的凄冷,她想把披风给素素披上,可素素拒绝了。 主仆二人,或者说是小红就那样直愣愣地陪在那里,看着素素望着那低矮的房屋发呆了良久,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小红虽然知道这曾经是莫回头,也就是萧拯来到京城最开始落脚的地方,可她实在不知道为什么素素对这里这么情有独钟。 或许素素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想来这里看看。 沿着马行街一路前行,这里的每一个摊位,每一个铺子,甚至是每一个角落仿佛都有封遥留下的欢快的明媚的身影,那个爱笑的开朗的善良的,乐观的姑娘无时无刻不在素素的眼前,她的嘴角儿也跟着那个姑娘的笑容咧开了,绽放了,又消失在了脸上。 素素抱着肩膀,小红终于找到了机会把披风给她披上了,在这个节骨眼儿的时候,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不周而叫眼前的这位有任何的闪失,到时候,就算素素好说话,可那个唠叨的赵如是可不是好惹的。 虽然脚底已经走得有些麻木,可二人还是来到了兴隆绸缎庄的门前。街上仍旧有三三两两的人,可因为那绸缎庄的关闭,这里的一切热闹仿佛也都戛然而止。那显然已经有了褪色的封条不知为什么此刻却仍旧赫然在目,灼烧着素素的眼球而。 素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到这里,甚或说她和蓝祎连好朋友都不能算,他们只能算认识。甚至,素素还记得蓝祎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那种厌恶的眼神那鄙夷的神态,后来,因为封遥的原因,蓝祎虽然不再对素素鄙视,可依旧是没有什么大好的脸色。可素素就是恨不起来蓝祎,很多时候,素素始终觉得蓝祎是一个真人君子,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纵然封遥曾经嘲笑过她,看人的眼神并不准确,可自始至终,素素都没有动摇过对蓝祎的看法,现在看来,她的这个感觉是正确的。 只可惜,那个孤傲的高冷的总是一丝不苟却又谦谦有礼的少年现在却身陷囹圄……不知道遭了多少非人的待遇,受到了多少惨绝人寰的折磨……自己虽然很想去搭救,可除了来这里看看以外似乎什么都不能做,就连去牢里探访的机会都没能得到。想想这些,素素就更加地心痛不已。 说实话,素素在京城虽然这么多年,可认识封遥之前,她没有一个除了凤雅斋之外可以去的地方。后来,她可以去莫回头,她可以来兴隆绸缎庄……可转眼间,一切似乎又都是昨日的白梦了。 “小姐,这秋风也厉害得紧呢,我们回去吧。”或许是真的腿脚发麻累得不行,或者是担心素素再这样漫无目的地闲逛下去,小红在一旁道。 “小红,你先回去,我还想再待会儿。”素素道。 “那怎么行?妈妈说叫我好生伺候你的。现在,你不回去,我一个人回去了,妈妈会打死我的。”小红立刻央求了起来。 “我只是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又不是不回去了,你害怕什么?”素素道。 “小姐,你就不要难为小红了,妈妈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算不敢对小姐你怎样,可对我可是一点儿也不含糊的,就求小姐行行好吧,咱们出来的时候也是不短的了,如果小姐真的想出来,改日,改日我一定陪小姐逛个够,今日小姐就答应了雄安红,跟小红一块儿回吧!啊?”小红拉扯着素素的衣袖一边央求一边撒娇起来。 “那我现在累了,你去给我找顶轿子。”素素抬了抬眼眸,娇媚的眼眸没有了一丝的光泽,在她的眼中,这个满是金色的京城已然失去了颜色。 “好咧!”小红当即没有多想兴高采烈地去找轿夫了,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她带着轿夫抬着轿子赶回来的时候,她的小姐早已经不在原地了。小红顿时惊呆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知道素素的走失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她跌跌撞撞地开始仔细地寻找……附近的铺子,街道的转角儿,偶尔光顾的茶舍,曾经去过的绸庄,但凡是小红能够想到的,能够看到的每一个地方她都没有错过,可每一次的失望都叫她的内心更加的恐慌。 小红已经满头大汗,声嘶力竭的呼喊也未能得到一丝一毫的响应。素素就像在这里消失了一般。小红突然想到了月余之前,在那个清净的修林巷,杜师繁寻衅的事情,冷汗瞬间从后背流了出来,这一次,莫非她的小姐又遭遇了什么不测? 天色已经晚了,精疲力竭的小红已经没有了半点的力气,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凤雅斋的,她只记得自己把这个消息告诉赵如是的时候,自己接到的是一记响亮的回荡脑海的耳光。小红没有哭,不是不痛,是惊吓已经麻痹了自己,她觉得,这耳光对她来说已经是轻的了。 赵如是的慌乱是有理由的,如果说过去秦素素还有逃不出她手掌心儿的理由,可现在她完全有了坚实的靠山,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秦素素就这么地溜走,她一定要找到她! 莫回头是第一个接到素素不见了的消息的,可当回答的是这里也并不知道素素的下落的时候,整个凤雅斋尤其是赵如是简直都要抓狂了起来,那种怀疑忐忑忌惮还有更多的是焦虑一齐袭上了心头,第一次,赵如是动用了凤雅斋内所有的家丁去寻找秦素素,她发誓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秦素素毫发无损地给她带回来! 莫回头内的焦急当然是不比凤雅斋差的,确切地说这里比凤雅斋更为焦虑,赵如是心疼的是银子,而这里的每一个人是真真正正担心秦素素。封遥第一个就跳了起来,她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第一个要出门去找素素,幸好当时南风还在府上,才阻止了她出去冒险。萧拯表面上虽然平静,可内心也不无忧虑。从凤雅斋来这里寻人的迹象来看,估计那个老鸨应该是说了些什么事情,素素可能是一时想不开才……萧拯不敢往下想下去。曾经如此千叮咛万嘱咐赵如是,在他公布事情之前她一定要保守秘密的,看来,他的确是高估了赵如是信誓旦旦的承诺! 现在恨谁是根本于事无补的了,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找到素素,找到素素一切也就好说了。 或许是真的心有灵犀,或许是真的母女连心,当天的青兰也出现了消失几日的暴躁,小蝶虽然小心谨慎地伺候着,可还是被她数落了几次。可就算她再怎么无理取闹,莫回头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她说起半个字! 就在大家都愁眉不展的时候,封遥突然想到了冉安,或许他还可以提供一些个信息。于是,南风马不停蹄地奔向了冉府,他要去找冉安帮忙。 冉安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惊慌失措,可惊慌之后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想到了那个神秘的不为人知的地方,想到了那个面带头纱的少女,想到了那个没有名姓的排位,那里,是他答应她绝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密之地,此刻,他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他立刻对南风道,或许,他知道素素在哪里。 第一百八十三章 告白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还是那人迹罕至的树林,还是那灌木丛生的小路,可冉安却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即便是住在附近的人都很少来到这里,即便长年的人迹罕至,即便冉安上次来到这里已经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可就凭着那仅有的一次记忆,冉安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了这里,当那个孤独的无助的身影儿在隐隐约约的枝条中若隐若现的时候,冉安的心猛地一颤,是心疼,是如释重负?冉安不得而知。可他的眼睛却在看到那个倩影的一刹那湿润了起来。 诚然,冉安没有猜错,秦素素就在这里,就在那个秦素素安放自己认为是双亲牌位的地方,此刻的她正抱着她的宝贝在发呆。 冉安走了过去,可秦素素已经把外界的一切屏蔽起来,在她的眼中只有自己还有那怀里的牌位,至于外面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冉安悄悄地坐在了秦素素的身旁,双眼凝望着素素那婉若凝脂的肌肤,那翕动的睫毛是那样的迷人,还有那睫毛间未来得及干涸的泪滴。 “来这里为什么不叫上我?难道这么美的风景你要一个人独自欣赏吗?”冉安轻轻得一句话倒把素素给吓了一跳,她猛地一扭头,冉安的脸就近在眼前,她睁圆了自己的双眼,望着冉安出奇了好一会儿。 “不过这里真得好难找的,我也是找了一会儿才找到的。”冉安顽皮地眨了眨眼睛,秦素素也笑了,她用手揩了揩脸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么隐蔽的地方,恐怕除了我,满世界都没有第二个人可以知道这里了。所以你不用看了,只有我一个人而已,场面可能不够隆重,你还千万不要失望啊。”冉安故意说着顽皮的话,的确,他的话也很受用,秦素素的嘴角儿的确有一丝微笑的痕迹掠过。 “是……他们……叫你来的?”秦素素问。 “他们?你指谁?”冉安问。 “这个……你知道的。”秦素素低下了头去。 “我还真不知道。”冉安耍赖起来,素素也并不争辩,她又换了个方式问道,“你……为什么……来这里?” “是心有灵犀,突然间就很想来这里,没想到……” “你不适合油腔滑调,也不适合撒谎。”秦素素毫不犹豫地拆穿了冉安。 “好吧!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他们……都在找你……萧伯父,南风兄,封遥,小蝶……大家都在找你,都要找疯了。”冉安道。 “他们……他们都跟你说了什么了吧?”素素忐忑地问。 “南风兄找我的时候只说了一点点吧,当时情形紧急根本也没有来得及细问。其实我觉得……不管怎样,我们都应该亲自听听萧伯父是如何说?不能捕风捉影道听途说。” 秦素素深情地看了看怀中的牌位,那上面只有父亲母亲这两个称呼,可就这两个称呼,曾经撑起了她心中全部对于父亲母亲父爱母爱的幻想,可现在,幻想似乎遇到了现实,而且还是很残酷的现实,摧毁了她心中关于父亲母亲最真挚最美好的东西,她的心很痛,痛得叫她有些无法呼吸。 在秦素素的世界里,除了那对双亲的亡故,似乎一切都不能弥补将她抛弃的痛苦!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一滴泪,晶莹剔透的泪珠在晚霞的映衬下格外地醒目,划破了夕阳的残美,也划破了冉安的心。 “不论怎样,我们都应该面对现实。不管怎样,至少,你还是有知道双亲的可能……这未尝也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我宁愿他们死去……”素素眼神中迸发出可恶的凶狠,这是冉安没有见过的,他望着她,一副瘦弱的身去已经有些颤抖,双全在胸前紧紧地握着,还有那牌位……忽地,一声划破寂寞的响,素素将那牌位抛了出去,没有一点的留恋。 “或许他们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人在这个世上,总有这样那样的苦衷,就像萧伯父,像我,像千千万万有苦衷的人。”冉安道。 “什么苦衷?他们在我面前有什么资本谈苦衷?他们知不知道,他们的苦衷却害了我一辈子!一辈子!”素素的瑟缩终于变成了颤抖,接着是全身剧烈得抖动,她哭了,毫无顾忌地哭着。 冉安从来没有见过素素这般,就算那日在修林巷遇到了杜师繁,她被打得鼻青脸肿都没有这样哭过。冉安的心也随着那哭泣上下起伏,他心疼她,着实地心疼,他不顾一切地靠在了她的身边,毫无避讳地抱住了那个瑟缩的身体,那柔软的娇小的躯体在他的怀里是那样的无助…… 良久,秦素素的哭声渐渐地平息,她的身体也渐渐地恢复了正常,她擦着已经满是红肿的眼睛挣开了冉安的怀抱。 “上天为何如此地不公平?”或许哭过了真的好受了一些,素素操着沙哑的嗓音道。 “我也曾经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为什么上天如此地不公平?有的人生下来就锦衣玉食父母疼爱,而我却只能忍受着孤苦和贫穷?可后来……我不那么执着了,与其一味地纠结自己为什么那么痛苦还不如想想自己或许还抓住的些许的幸福,或者是幸运。只要这么一想,我觉得自己倒也没有那么不如意。至少我还活着,很健康地活着。我还有衣服穿,有饭吃,冬天还有房间可以取暖。这样想的时候我的确不那么难受了,即便将来,或许我回到了一无所有,我想我还可以感激我的曾经,它们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是它们组成了我生命的绚烂。”冉安一直盯着素素,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有着同病相怜,冉安才能对素素更加地感同身受。 “你说得真好……感恩曾经……可我宁愿我是没饭吃没衣穿的乞讨者,也不愿意……”素素脸上的愁云并没有削减半分。 “素素,你不要这么看轻自己。你身边没有一个人轻视你的过去。包括我,萧伯父,还有封遥姑娘,我们每一个人都没有因为你在冯雅斋而对你有任何的轻蔑。相反,我倒是更加地钦佩你,能够在那样的环境中出淤泥而不染。素素,没有人可以看轻你,你自己也不可以,因为你远比你觉得的要更高贵!”冉安激动地抓住了素素的手,那华润的纤纤玉手没有一点点的温度。 素素猛地低头看着冉安,她惊恐,她忐忑,她惶惑,她挣扎,可冉安就是那样死死地抓着,始终不放手。 “这是在同情我吗?你要知道,我可从来都不缺少见识男人的机会!”素素讽刺一笑。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我没有同情你!从来都没有!我也不觉得你有什么需要我同情的地方!我只想……好好的……保护……你!” “保护我?你已经保护过一次了,在修林巷,冉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我说得不是一时,我想要保护一世!”冉安的手抓得更紧,他能感受到素素猛地一颤。 “你……这是……” “素素,自从在这里见到你,我的心就飘忽不定,我这个人本就粗糙,根本不懂得什么情感,可我现在无比坚定地确定,我想保护你,保护你一辈子。” 突如其来的告白对于秦素素来说简直不要太意外,她虽然阅人无数,可她知道,所有的人都是贪恋她的美色,赏玩她的才艺,在京城,能够邀请到她已经是一种身份的象征,那些找她的人无非也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从未有人真正地把她当成一个人来看!可如今,眼前的这个人叫她已经封闭甚至是死亡的内心又燃起了火焰。 “你……我……现在的脑子很乱,我……我不知道……” “我不强迫你,你只需要慢慢的按部就班地一步一步地做自己需要做必须做的事情,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冉安将素素的手放在他的胸前,滚烫的感觉瞬间汹涌着素素的全身。 “我现在需要做什么?什么又是我必须要做的?”素素问。 “回去,叫所有担心你的人都安心,同时,去问问萧伯父,事情的真正原因到底是怎样的?无论是凄惨的,无情的,决绝的,还是情有可原的,我都陪你在一起!” “你真得这么觉得?”素素问,冉安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落日的余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向这个大地投去了最后的一抹余晖,接着便落到山的那边去了,夜晚真正地来临。冉安背着素素,在这荒无人烟的崎岖小路上穿行,虽然脚下并不平坦,可冉安的每一步都异常的坚定,他知道,自己背着的不是一个弱女子,那是他这辈子要之手相伴终身的人。带着凉意的晚风吹拂着他们,吹拂着他们的发丝,吹拂着他们的衣襟,可此刻谁,因为有了彼此的温暖,谁也不感觉到一丝丝的寒冷。 第一百八十四章 现实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当冉安背着素素回到了城中的时候,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已经亮起,昏黄的明亮的淡雅的光芒交相辉映,别有一番绝美的意境。虽然行进的速度并不很快,莫回头还是近在眼前。冉安将素素放下,深情地望了她一眼,柔和的月光将素素笼罩,从未有一刻,一个女子如此低打动冉安的心弦。 看着迟疑的素素,冉安牵起了她的手,“一切有我!”那四个字是那样的苍白,可此刻却是那样的有力。 素素凝眸看着冉安,她的心曾经为他悸动,现在却有着一份难以明说的退缩,她僵硬低站在那里,脚步却不肯向前。 “怎么了?有我呢!”冉安笑了笑。 “我……有点……害怕……”素素暗暗低深吸了一口气,原本她的心中有无数个指责,原本她的心里有无数种怨恨,可站在这里,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仍旧是一个孤独的弱者,她无助,她惶恐,她惶惑,她有些不知所措。 “没什么害怕的,不论怎样,我们总要去面对的。”冉安坚定地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是传言中的那样的话,我……要原谅他们吗?”素素忐忑地问,那迟疑地眼神分明是在和自己抗争,更是在向自己的心妥协。 “这个没有人能替你决定,可不论你原谅还是选择不原谅,我都会站在你这边!”冉安牵起了素素的手拉着她走进了莫回头。 整个莫回头都在焦虑不安地等待着冉安的消息,当他牵着素素出现的时候,所有人的担心都旋即被惊喜惊奇所代替,他们所有人的关注都在秦素素的身上,竟没有人关注到那稍纵即逝的牵扯在一处的两只手。 封遥第一个迫不及待地跑到了素素的面前,“姐姐,我好担心你啊!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辞而别呢?答应我,以后千万不要这样了好不好?以后要是再想出去散心,一定要叫上我好不好?”封遥仍旧是往日那般的热情,那略带苍白的脸上堆满了笑容,那真挚的眼神不带任何瑕疵的成分,可就是面对那样一个真挚的诚恳的人,素素退缩了,她默默地收回了被封遥拉住的手。封遥有些失神地看着自己空空的掌心,一股无名的隐隐的痛在心底暗自涌动,可她的脸上终究还是绽放了笑容,她相信,她的素素会有重新接受她的那一天。 “萧伯父,人我带回来了。”冉安和萧拯打了个招呼,萧拯始终深沉地看着素素,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她的一言一行,虽然默不作声,可心中已经掀起了小小的波澜。 “那个……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小蝶瞟了一眼萧拯,见他没有什么反对的意间才接着道,“不如我们去萧老爹的书房?” “那就去我爹地书房,走吧,姐姐。”封遥再次拉起了素素的手,这回,没等到素素抽回自己的手,封遥已经用力拉着她前往了。 一行人从莫回头的前厅来到了萧拯的书房,这里的确是一个安静的地方,就算还是那么多人,可一来到这里,仿佛一下子就都悄无声息了起来,所有的吵杂都悄然褪去,只有几个人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那个……素素姑娘一定是累坏了吧?赶快坐下来歇歇吧。”小蝶招呼道,第一次,素素没大没小的,在萧拯面前坐了下去,那双眼睛仿佛钉子一般盯在了萧拯的身上,那眼神中的含义是那样的错综复杂,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面对萧拯,面对眼前这些人!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莫名的尴尬,冉安站在一旁有些局促不安,虽然他是没有原则地站在素素这一边的,可看到眼前素素的我行我素他还是没有尽快地适应过来。 “爹,坐。”封遥拉了拉站着的萧拯,萧拯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下去,莫名地,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 “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谁能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素素板着脸,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可那倔强的高傲的头颅仍旧拔得笔直。 “姐姐……” “姐姐?”素素看了一眼封遥,封遥立刻住了口,她忙改口道,“或许我应该叫你妹妹才更确切。” “我不想知道这些,我想知道,我的双亲到底是谁?为何我会被抛弃?”素素努力地平复着内心,这也是最叫她纠结的地方。 “姐……哦,不对,妹妹,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一切都是有不得一的苦衷,要不是万不得已,谁会放弃自己家的孩子?”封遥低下了头去小声地嘀咕着,她能理解素素此刻的心情,可她也不想叫父亲太难堪。 “苦衷?”素素最不想听的就是这样的字眼儿,她想发作,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冉安站在了她的身旁悄悄地捏了捏她的肩膀,她想要发作的脾气瞬间就消去了大半。 “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想我也应该知道事情的真相……”素素的声音有些发抖道。 “孩子,我知道你的心里有怨气,我也知道长这么大受了很多委屈,这些委屈是我们这些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的。你心中有怨恨,有怨气,这些我都可以理解,可我只想告诉你,这件事情从头至尾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吧!至于你的母亲,你真的没有苛责她的理由……”一席话,萧拯有些不能自持,他慌忙转过身去揩了揩眼角儿的泪花儿。 接下来冗长的时间内,萧拯平静地缓慢地给众人讲述了他不愿意回忆的过往,讲述他曾经的小有成就,讲述他被人陷害的无处可藏,讲述他为了护住青兰的不得已下策,讲述了蓝宏大不为人知的凶残……他平静地讲着,几个年轻人也都认真地听着,虽然封遥南风和小蝶对这其中的种种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可丝毫难以掩饰此刻重听之后的震惊。对于冉安来讲,这完全就是天方夜谭的故事,而对于素素来说,她本来以为自己是萧拯的孩子,现在竟又变成了萧拯妹妹的孩子,还和蓝宏大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素素的脑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空白,原本还是满心的愤怒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恨不知道对象,谅,却也遵循不了内心。他竟然说他不是自己的父亲,按照他的说法,自己应该管这个曾经的萧老爷叫一声舅父,而自己确切地说就是他的妹妹的女儿,是蓝宏大亲手将自己给扔掉的。可蓝宏大……好像还不是自己的爹爹……一连串儿的疑问在素素的头脑中盘旋,她有些头疼,她有些不可自持,她有些无所适从,一切,都像天方夜谭一样,她要努力地梳理一下脉络,可又好像哪里出现了问题一样,越想梳理却越梳理不清。 “孩子,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是突然,可这也是我得无奈之举。本打算一点一点地向你渗透,可谁知……”萧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妹妹,你怎么了?你说句话啊?”封遥拉着素素问道。 “这……一切……都是真得吗?”素素朦胧地眼神看了看封遥又看了看萧拯,当那已经有些模糊视线的双眼看到了萧拯默默地点头后,她彻底地呆住了。 “那这么说,我也并不是您的女儿?”素素问道。 “妹妹,其实你是我姑姑的女儿。”封遥答。 “是你的姑父把我给扔掉的?”素素看向封遥。 “差不多……可以这么说。”封遥咬了咬嘴唇,即便是时过境迁,可今天说起这件事来还是觉得有些残酷。 “那我的爹爹是谁?”素素懵懂地问,一句话,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对啊,素素的爹,这是萧拯最不想提起的人,对于已经受到惊吓的素素来说,或许知道她的爹爹是谁对她来说是更大的打击。 “难道说我的爹爹早已经死了吗?”见众人都沉默,素素抬头问道。 “这个……”封遥飘忽地眼神看了看萧拯,也没有说下去的勇气。 “你们为什么不说话?我知道了母亲,可我的爹爹是谁呢?还是说他已经过世了?”素素执着地追寻着自己父亲的下落,可这次,仍旧没有人可以回答她。 “不,他没有过世!”沉默了良久,萧拯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了这几个字。 “怎么?没有过世?那他是谁呢?我的爹爹到底是谁呢?”素素仍旧痴迷地重复着问道。 “他是……”萧拯深吸了一口气。 “爹爹,你确定要对妹妹这般残忍吗?”封遥的泪从眼角儿流了下来,她太了解素素了,以往她们有多亲密无间,此刻封遥的内心就有多么的扭曲和挣扎,她太心疼眼前这个人了,她不想她再受到任何的刺激。 可不想受刺激就真的能不受刺激吗?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难道一味地隐瞒还真得有意义吗?痛苦也好,打击也罢,还不如一次来个痛快,涅槃重生,接受得就是这样得洗礼和考验。而对于现在的秦素素来说,无异于是一场凤凰涅槃! 第一百八十五章 波涛汹涌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书房内的空气异常的安静,仿佛每一个人的呼吸都会划破这宁静的气氛。在场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尽管每个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想法,也都或多或少地知道某些所谓的正确的答案,可他们知道,在这里,只有萧拯一个人有权利也最有能力说出全部的事实。 封遥的紧张是在所难免的,她不无忧虑地看着萧拯又满是担心地看着素素,她的心也在矛盾地挣扎着,现实和伤害这两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此语此刻却难能可贵地合二为一,现实就等于伤害。 “钟世威!”或许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经过了短暂的思想斗争,萧拯坚定地说出了这个名字。他睿智的眼神中闪现了那么一丝的局促和不安,可当那三个字平静地说出后,那平淡的语调已经在书房当中炸起了一道响雷。 不仅仅是素素,就连冉安都现出了前所未有惊诧的面孔,他被震惊,被惊送,被完全惊吓到了,这个名字,从来都没有在他的意识当中闪现过。 同样震惊的还有小蝶,即便她知道了事情的大部分真相,可这一真相她也是第一次知晓,她觉得心脏的地方猛烈地被撞击了两下,她下意识地吞咽了两下口水。 短暂的惊讶之后,所有的人都看向了素素,那个柔弱的,楚楚的,妩媚的姑娘已经浑身有些颤抖,她粉红色的嘴唇在这一刹那已经泛出了青白色,两腮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急剧抖动了起来。原本她还好好地坐在椅子上,可现在看来,半个身子已经悬出了椅子之外,剩下的一半看样子也很快会从椅子上掉落下来。 冉安眼疾手快地站到了素素的身旁,半个身子将她抵在了椅子上。 “钟世威?”素素难以置信地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惊悚的表情露出了滑稽的微笑,她不可思议地念叨着这个名字,从未有一次,她对这个名字如此地有着五雷轰顶的感觉!她在京城这么久,钟世威这个名字她是再熟悉不过,他的奸,他的恶,他的邪,他的小人之心,有关他的一切的记忆似乎没有一点可以炫耀的地方,如今,那样的一个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可笑,史无前例的可笑,就算午夜梦回素素多么地想自己的亲生父母,她都从来没有想过钟世威会是她的亲身父亲!这绝对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她秦素素怎么可能和那样的一个人有着血缘的关系? “妹妹……”封遥难过了起来,她心疼这样的素素。 “你刚才说得都是真的吗?”两行晶莹的泪珠从素素的脸上滑过,滴在下颌处,像两颗闪耀的珍珠。 “妹妹,你不要这样……”封遥也揩了揩眼角儿的泪。 “孩子,事情的确有些残酷,可……可这毕竟是事实。老朽也知道,对于你来说,这的确是一件很难接受的现实,可对于老夫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心里的煎熬?可现实就是现实,老夫要接受,丫头你……也不能逃避!本来这件事情的原委待日后我慢慢跟你解释,可一切都是天意,现在……你也只能慢慢去接受了。”萧拯的心也被莫名的刺痛了一下,他曾经以为是他们那一辈子的恩怨,没想到却牵连了两代人。现在,看到年轻人因为过去的恩怨如此的痛苦,他的内心何尝又能有半分的好受? “接受?慢慢……接受?”素素咬牙切齿地重复着。 “妹妹,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们大家都会心疼的。”封遥忍不住抱紧了素素。 “心疼?谁会心疼?谁的心最疼?”泪肆无忌惮地流着,可素素却面无表情。 “我会心疼,爹爹会心疼,兄长会心疼,小蝶会心疼,还有冉安,他也会心疼!我们每一个人都会心疼!” “这么多人?都会……心疼?”素素仿佛是在梦境一般。 “是的呀,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你要相信,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大家都会陪着你!你也要相信,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我们都会好起来。” “好起来?我还能好起来吗?我怎么能好起来?什么才是真的好起来?”素素绝望的眼神看向房间中的每一个人,每一个被她的眼神拂过的人都在所难免地偏转了视线。 谁都知道,此刻的任何千言万语在素素面前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有些伤她必须要亲自承受,有些难她必须要自己亲自挑战,有些结,也必须要她自己慢慢地去解。 “妹妹,我的好妹妹,我知道你是苦命的,可你不要害怕,今后,你有我们,有我们大家,我们一定会对你好的!”封遥心疼地搂住了素素,她的泪也在忍不住地往下落。 “素素姑娘,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震惊,很难以接受,不过,你怎样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小蝶也忍不住擦着眼角儿道。 素素对这些往日倍感温馨的话语置若罔闻,时间仿佛都静止了下来,莫回头书房的光线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地暗了下去。小蝶拿起见到将灯芯剪掉了一段,短暂的灭明后,房间又重新亮堂了起来。 凤雅斋的人来寻问素素的下落了,在被打发之后又不放心似的派了两个人蹲守在了莫回头的门外。 夜是彻底地降临了,繁华的京城也渐渐地进入了梦乡,万千家中的灯光渐次地熄灭,只有莫回头这里的灯火似乎要彻夜通明。没有人有困意,就连冉安都没有回冉府的打算,大家都在那里,不知道是谁陪谁,反正谁也不愿意离开。 青兰开始呼唤小蝶了,这已经是她的一个习惯了。每每到这个时候,青兰都会叫小蝶的,有的时候是睡不着叫她陪伴一会儿,有的时候是因为晚上没有吃好饭要吃个宵夜,有的时候纯粹就是无理取闹折腾小蝶一番。不知道为什么,青兰已经认定了小蝶,即便她知道这件事和小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可她还是始终如一地坚持着自己的执着。 小蝶为难地看了看萧拯,她似乎要得到一些什么忠告或者是嘱托,可萧拯根本没有看她,她只轻轻道了 一句,“你去吧。” 房间再次安静了下来,素素也听到了青兰的呼唤,她也隐约听到了封遥叫了一声姑姑,她呆滞的眼神望向已经漆黑的外面,循着那声音发出的地方沉寂了良久良久。她知道,外面那个叫小蝶的人应该就是她的娘亲,是她朝思暮想梦里见了无数次却始终没有看清过容颜的母亲,如今,这个人就在她的眼前,只要她肯走出这间屋子,她们就能得以相见! 可这一刻,素素却迟疑了,她不知道,她要怎样去见自己的母亲!她本来……她今天来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她还没有做好要认下自己母亲的准备,更何况,她知道,自己的母亲当初也是身不由己,更何况,那个可怜的母亲为了不应该自己背负的罪责苛责了自己十几年! 萧拯始终在看着素素的一举一动,他无比确定地知道,她已经知道了外面那个声音到底是谁,她也是在挣扎,在纠结,在煎熬。 “孩子,我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说太过残酷,可事到如今,我不想再有任何的事情瞒着你,你有资格知道这其中的一切。现在,你的亲身父亲就在街的另一边,而你的母亲……就在我们这个莫回头……你有资格埋怨怨恨我,怨恨任何一个人,可对你的母亲……我觉得她和你一样的可怜……弄丢你的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我希望你……希望你不要为难她!这算是我的一个请求,希望你……希望你能够答应!”萧拯几乎是在用祈求的声音和素素说,封遥和南风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的父亲如此低低三下四,虽然有可以理解的理由,可封遥还是有些不能接受,鼻子一酸,她的泪掉了下来。 “素素……”冉安悄悄地提醒了一下素素,对于她而言,何尝不是五雷轰顶般的感觉。她要接受眼前的一切,她要去理解那么多人的苦衷,她还要去体谅她的母亲!可这一切对她来说,是何等的艰难? “孩子,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你去做什么,我也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说难以接受,所以一切的决定我们都听你的。至于说你什么时候可以见自己的母亲,什么时候原谅或者是不原谅我们,甚至是你是否接受你的父亲,这一切的一切都听从你的意见。我们给你时间,给你充足的时间,一天不行两天,两天不行三天,甚至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等你去做决定……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要留下来,叫我们好好照顾你。”萧拯的话看着素素,虽然那个孩子未曾有一刻看着他。 “是啊,素素,萧伯父说得有道理,你就好好听伯父的话,叫我们大家都照顾你!”冉安也激动了起来。 “大家?”素素念叨着这个词儿,她觉得有几分陌生,有几分滑稽,她从未想过,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属于她的一个家!如今,当这个连梦都不敢梦的东西实现的时候,为什么却又如此的心酸? 第一百八十六章 惊天大错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深秋的风已经渐刮渐猛,满目金黄的秋叶在这似剪刀的秋风中一扫无余,留下那干瘪的枝条在风中瑟瑟发抖。满地的落叶肆无忌惮地逃窜,纷扰着人们纷杂的脚步。还没来得及南飞的大雁也开始准备了最后的征程,这里,注定是留不得了。 现在,已经是深秋,要是一天当中起得太早,还能感受那早冬的寒凉,只有在晌午的时候才能些许感受到那属于秋日的温暖。 京城是一个绝对不缺少热闹的地方,天热有天热的热闹,天凉有天亮得玩儿法。相比满目凄凉的街景,乐逍遥中却是少有的热闹。 偌大的三层楼房早已被人群填满,叫好声,喝彩声,唉叹声,呼号声此起彼伏,仿佛将这里和外界的一切隔绝了一般。和这里的名字一样,来到这里的人都是为了逍遥的,斗鸡,斗蛐蛐儿,掷色子……但凡能够想到的乐子,但凡能够吸引人们兴致的玩法儿在这里绝对不会门前冷落。 杜师繁就在这样的吵杂声中挽着袖子涨红了脖子和一个人激烈地争吵着,原来,他正在和一个人斗着蛐蛐儿。眼见着罐子里的两个蛐蛐儿已经要胜败分明,杜师繁的神情却更加地紧张,他吼出了全神的力气在给一只明显落后的蛐蛐儿打气,可惜,这东西却明显地体力不支,眼看着对方的大黑步步逼近,他的那小只却也只能节节后退不说,还缩在了罐子的一角儿连动都不敢动了。 罐子的旁边放着筹码,眼看着那几锭银子已经朝对方露出了笑脸,杜师繁急了,就在对方的大黑蓄势待发准备最后的发力决一胜负的时候,也不知道这杜师繁是怎么了,他眼疾手快地抢在了大黑发力之前一下子捏起了那只蛐蛐儿,或许已经在这种场合不知道胜了多少次的大黑也被这一下子给弄懵了,在空中刚踢蹬了两下腿儿就一个极飞狠狠地撞在了桌子的一角儿,杜师繁竟狠狠地把大黑给扔在了桌子上。 不得不说杜师繁的手段确实是出其不意,等在场的人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再去瞧那只大黑,那个小畜生连蹬腿儿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个即将封侯拜相的蛐蛐儿就这样被杜师繁给摔死了! 这下子大黑的主人可是急了,他看了看大黑的尸体,发疯了一般地朝着杜师繁就过来,伸手抓住了他的领子,一句怒吼,“杜师繁!你对我的大黑下黑手是不是?”说时迟那时快杜师繁已经摆脱了那人的抓扯退到了一边。 “我……怎么就下黑手了?是你那东西太孬!”杜师繁也是一时情急,眼下明知道自己理亏也只能是胡搅蛮缠! 这赌场中看见过耍无赖的,输了不给银子的,却从来还没见过这样儿的,更何况还是曾经京城中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杜师繁,如今输急了眼的杜师繁竟然开始耍赖起来,这注定引起了旁边围观的人群一通嘲笑。 “吵吵什么吵吵?不就是死了只蛐蛐儿吗?老子有得是银子,赔你还不成吗?”看到人群一窝蜂地都在指责自己,杜师繁也只好软了下来。 “赔银子?就你撂下这么点儿银子?都不够我那大黑的一条腿儿的!”大黑的主人明显不依不饶起来。 “怎么着?我杜师繁什么时候赖过银子?你开个价儿!”杜师繁挥了挥衣袖。 “我开价儿?”大黑的主人想了想,一下子伸出了五根手指。杜师繁眼珠子一瞪,“什么玩意儿?一个破蛐蛐儿要我五百两?你讹人是怎么着?” “五百两?你开什么玩笑!我那是五千两!”这话一出,又引起一片哗然。 “五千两?你拿我当冤大头呢?”杜师繁慌张了起来。 “冤大头?我那大黑买的时候可就花了我一千两!你问问在场的人,就凭我那只大黑,那哪天不赢个二百两三百两的,这你一下子断了它的命,我管你要五千两还冤枉你吗?”那人也是不依不饶。 “要你小子这么说,爷今儿就摔死你那畜生了,一个子儿都没有!你能拿爷怎么着?”杜师繁无赖起来。 “哎?姓杜的,你跟我耍横是不是?” “哎,我说赵兄,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也不瞧瞧是谁弄死了你的常胜将军,就咱们杜爷,那在凤雅斋玩儿姑娘都不给银子的,摔死你个蛐蛐儿还能掏子儿吗?咱们就当是出门碰到了扫帚,自认倒霉得了。谁叫咱们的杜少爷是个只靠着姑父施舍装少爷的主儿呢?”一个冷嘲热讽的声音响起,众人一看,那是王家的二公子,也是乐逍遥的常客。听他这么一说,众人无不哄笑一声。 杜师繁的怒火瞬间在心中被点燃,眼前的这个说话的人可以说是他在京城的宿敌,不论是之前在凤雅斋还是现在在这乐逍遥,只要是有杜师繁的地方就有这个王琦,更叫杜师繁咽不下气的是,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过这个王琦,他总是明里暗里地跟自己对着干,虽然碍于王琦的家世,杜师繁已经是能忍就忍,能躲就躲了,可这个王琦总是蹬鼻子上脸的找上门儿来。此刻,新愁旧怨一股脑儿地在杜师繁的脑海里回旋,心中的怒火也在一点一点地燃旺。 “姓王的!你故意找茬儿是不是?”杜师繁握紧了拳头。 “找什么?我怎么没听清?”王琦故意把耳朵靠近杜师繁,那满身的胭脂气扑面而来。 “你要是识相的话最好……” “别,杜少爷千万别这么给自己找台阶儿下,我王琦从来就不识相!”没等杜师繁把话儿说完,王琦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琦少爷,今儿多亏遇见了琦少爷,要不然,我这还要被他欺负死!”大黑的主人赵公子委屈道。 “我说赵公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说你家也是累世的功勋,虽然府上的爵位并不很高,可好歹也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的,怎么就被一个吃软饭的欺负成这样儿了呢?啧啧啧,我都替你脸红得荒。”王琦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蛋儿,可没一下都深深地扇在了杜师繁的脸上。他愤怒的眼睛已经喷出了火来。 “姓王的,我杜师繁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不要得寸进尺步步逼人!”杜师繁握着拳头道。 “得寸进尺?步步逼人?我王琦只是路见不平一声吼罢了!更何况,我就算是步步逼人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王琦凑到了杜师繁的近前,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挑衅的神色。 “呦呵,这还握着拳头呢?怎么?要打我吗?来啊,往这儿打啊!有种就给我这儿来一下,也好叫我见识见识你的厉害。”王琦奸笑着,他盯着杜师繁不无得意。 “你以为我不敢?”杜师繁质问道。 “敢?用不用我借你两个胆儿?哦不对,两个可能都不够用,不行就三个?四个?”王琦满脸的鄙视,那挂在嘴角儿的笑容在杜师繁看来已经是无法忍受的嘲笑,可身边的每一个人似乎都站在王琦的旁边,他们跟着他一块儿向他压制了过来,嘴里说着杜师繁已经听不出个数的话语,脑子里耳朵里已然是嗡嗡一片,分不出个数,辨不出个名堂!整个乐逍遥仿佛都在这一刻旋转了起来,转得杜师繁一阵眩晕。他想要逃,可眼前的人群已经围成了一座人墙,他无处可逃! “够啦!你个王八蛋!”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杜师繁攥紧的拳头终于在袖口处发了出去,带着耳边的凉风,朝着近在咫尺的王家老爷的太阳穴就是一拳。 就和当时杜师繁捏起那只大黑的时候一样,这次的他仍旧是出其不意,就连王琦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准备,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处一阵发麻,接着眼前一黑就向后倒了下去。可或许这个行侠仗义的人太过倒霉,他倒下去的地方正好是另外一张桌子的一角儿,那桌角儿虽然没有刀片儿的锋利,可它却是那样的坚硬无比,王琦的脑袋一碰到那桌角儿立刻就被磕出了一个血窟窿。殷红的鲜血顺着王琦的后脑勺儿汩汩地流出,惊悚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睛,那浓烈的血腥的味道很快地弥漫开来。 短暂的寂静之后大家才彻底地反应过来,杜师繁不但杀死了一只蛐蛐儿,现在他更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人,而且还是杀死了王琦王少爷! “不好啦!杀人啦!杜师繁杀人啦!杜师繁把王琦少爷给杀死啦!”惊呼之声犹如雨后的惊雷,瞬间将乐逍遥炸得粉碎。担心受到牵连的,害怕王琦死时候惨状的,还有急着要去报官的,人群一下子四散开来,呼喊嚎叫之声不绝于耳。乐逍遥一下子混乱了起来,楼上的楼下的一起涌动了起来,差点儿将偌大的乐逍遥给阻塞了起来。更有甚者在下楼的时候不知道是腿软还是被人绊了一下,竟然栽倒了下去。那无头苍蝇般的游客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乱作一团,差点儿把倒下去的人给踩个半死! 这一天,据说乐逍遥乱了很久,直到官府来人了这里才安静了下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板上钉钉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杜师繁觉得耳朵彻底地清净了,那些谩骂的语气还有那些嘲讽的语言统统地消失了,眼睛也彻底地清净了,除了那还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王琦,所有的人都跑得一干二净了。杜师繁从来没有觉得如此地清净,他看着王琦的尸体,嘴角儿却有一丝安慰的微笑。 王琦的鼻孔中也有血流了出来,淌在了脸的一旁,仿佛是那死灰脸色上一朵绽开的鲜花儿。杜师繁走了过去,轻轻地蹲下身去,他伸出手指在王琦的鼻孔处探了探,的确,没有了任何的气息! 王琦真的死了!而杜师繁就是那个杀人的凶手! 静下来的杜师繁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害怕,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开始有些发懵,他不就是来这乐逍遥来玩儿乐的吗?怎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乐呢?他就是想斗个蛐蛐儿而已!对,他想起来了,他是因为害怕自己的蛐蛐儿斗输了,就摔死了人家的常胜将军!对,的确,是自己的运气太差了,人走背运不说,就连斗个蛐蛐儿都接二连三地输。 杜师繁想起来了,自己最近实在是太背了,自从在京城惹上了钟世威家的麻烦后,他的不得志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先是被自己的爹娘教训,再者就是被自己的姑姑教训,还有就是不得不忍气吞声离开京城,他记得自己离开京城东躲西藏无处可以玩乐时候的悲惨,他也记得自己灰头土脸躲在一处农夫家的交迫饥寒。后来,好不容易姑姑给自己摆平了一些事情,他可以回到京城了,可也只能每天蛰伏在家里,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凤雅斋不能去,乐逍遥不能来,就连曾经对自己死心塌地想着要给自己当婆娘的秦素素都对自己冷脸相像了! 虽然现在自由是比从前多了,可这手头儿却不如从前了,自己的爹娘那里讨不来,姑姑那里也不再接济,不但如此,他似乎觉得,姑姑对他的态度也大不如前了,每次不是数落就是教训,还动不动的就不给好脸色,纵算自己已经极力讨好了,可还是每次都面对着冷脸一张! 实在憋闷不已无处发泄的杜师繁最近是迷恋上了乐逍遥,想着靠着赌博的热血能叫自己开心起来。可每次输得一塌糊涂却叫他的忍性彻底消磨。眼看着今天已经是杜师繁输得一塌糊涂的第五天,实在忍无可忍的他才气急败坏地摔了人家的蛐蛐儿。接着,他又忍无可忍地要了人家的性命! 杜师繁杀人了!这是一场毫无悬念和任何冤枉的杀人案件!乐逍遥在场的所有的人都能可以证明!当官府前来抓人的时候,杜师繁还在原地没离开半步!就那样,那个京城中曾经为所欲为的公子成为了阶下囚。 这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多蓝祎对杜师繁对萧拯对杜月仙,每一个人注定都会被这多事之秋所累,无一幸免和例外。在这秋风扫落叶的萧索季节,杜家迎来了灭顶之灾。杜师繁,这是杜家唯一的男丁,也是杜家延续香火的唯一的存在。杜家老爷的白板纵容,杜月仙的千方保护不但没有护得杜师繁周全,此刻反而成了他踏入深渊的推手。 虽然也没有人对王琦报以同情,那些个高高在上只直到享受祖上荣光得到祖上庇护的人注定得不到任何的同情,可对杜师繁,人们却是拍手称快,不是因为他出手杀人,而是因为那个他们认为是恶的那个人是由他们厌恶的杜师繁杀了,这样,他们就可以看着自己所厌恶的两个人奔赴黄泉! 没有人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里,可人们就是这样乐此不疲地谈论着,并沾沾自喜了很久很久。 王家和杜家的血海深仇是就此埋下了,就算杜家的老爷爷就是杜师繁的亲爹如何地低三下四地去求饶,杜月仙如何厚着脸皮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到处撒银子,可王家没有给杜光耀面子,爷没有哪个老爷给杜月仙面子。 秋风瑟瑟,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秋后问斩已经是杜师繁最为明确也是最为直接的结局!地狱的大门已经在向着杜师繁敞开了大门,可那个胡作非为的少年似乎此刻还在侥幸,他认为,他那无所不能的姑姑一定不会叫他去送死! 异想天开!或许这正是杜师繁在这个世上最为可爱的一面! 王琦虽不是王家唯一的儿子,可是王老爷岂会如此地白白送上一个儿子的性命? 秋风瑟瑟地刮着,夹杂着冰住般的雨滴肆无忌惮地席卷着京城的每一寸土地。夜,悄无声息地来临,将京城的人们过早地带入了梦乡。被雨水冲刷过的街道带着斑斑点点亮光,如鬼魅在人间投下的魅影。 没有人会选择这个时候外出,可蓝宏大却是个意外。这一年对他来说太不平静太不平凡了。自从白手起家以来,他似乎是遭受了这十多年来最为重创的一年。一品香被封了,蓝祎又被投进了监狱,虽然经过萧拯的一些列活动暂时还可以保住性命,可那毕竟是监牢,未来怎样?明天怎样?谁能可知?只要蓝祎一天还在监狱里,他的心一天就不能平静。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秋风,这样的秋雨注定敲打着他纷杂的内心,再加上柳月娥的唠叨,实在烦闷不已的蓝宏大选择在这样的夜晚出去透气。 天气虽然很冷,风虽然有点强劲,雨打在脸上虽有有点疼,可这样总算能叫他好受一些。街道是那样的清净,清净的无人查觉走在脚落里披着蓑衣的蓝宏大。 一条街道走到了尽头,又是一条街道的起点,蓝宏大先是来到了自己的一品香,接着又去了蓝祎曾经开着的兴隆绸缎庄,接下来,他不知道要去哪里,街道的尽头还是街道,他只想这样一直走下去。 京城的刑部,这是主管全国重要案件的地方,冰冷的雨水凄凉的秋风将那两个森严的大字洗刷地干干净净,在这阴郁的夜晚发出幽亮的光来。曾经,这里是蓝宏大从未踏及过的地方,可自从那个叫人胸口憋闷的上午之后,蓝宏大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在这门口儿远远地徘徊。那里**雄伟,阴森不带任何的温度,可那里,却关着他最最疼爱的儿子。 十几年来,他没有给过他足够的父爱,可这样深沉的感情憋闷在心里,蓝宏大何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宽松? 心中的希望已经随着日子的流逝渐渐地消磨,他曾经来过这里,想去看看里面的儿子,可被蓝祎给拒绝了。蓝宏大明白,或许是蓝祎怕自己现在的样子叫蓝宏大看了更加地伤心,可越是这样就越叫他牵肠挂肚! 踌躇的脚步不知道逡巡了多少回,蓝宏大远远地看着这个冰冷的地方,仿佛要用满眼的深情将这里温暖。 雨水毫无情感地冲刷着这里的一切,也将蓝宏大的脚印彻底地洗刷干净。雨有些更密集了,蓝宏大不知道注视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漆黑的夜晚传来了有些杂乱的脚步声,蓝宏大甚至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觉,他下意识地向暗处躲了躲,眼睛向着那脚步声的方向寻了过去,他没有出现幻觉,那的确是几个人抬着一顶轿子,脚步纷乱地向这里走来。 这是什么人?这样的天气来这里做什么?复杂的目光叫蓝宏大屏住了呼吸,他将自己的身体完全地缩在了暗影里面,猎奇地心里好奇地窥探着眼前的一切。 在刑部的门前,轿子停了下来,一个人上前发出了几声诡异的猫叫,刑部大门的角门儿吱呀地打开了缝隙,一个小厮伸出了头来,紧接着,几个人从轿子里面拉出了一个人,那人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瘫软成了一团,完全要靠几个人的拉扯才能向前。小厮一手打伞一手提着个灯笼在那瘫软着的人的脸上一照,之后点了点头,几个人迅速地将那人抬了进去。 片刻之间,轿夫全身而退,抬着轿子消失在了这雨夜当中。雨水将一切都冲洗地干干净净,除了躲在暗处的蓝宏大,没有人知道,在这样的一个夜晚,这里还曾发生过这样一幕! 夜晚的风雨在一夜的肆无忌惮之后在清晨悄然而退,明亮的阳光,湛蓝的天空,清新的空气,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人们在这样的美好中开启了新的一天。 惊魂未定了一夜的蓝宏大在这个早晨呆若木鸡似的出现在了莫回头的门口儿,把早起的阿三阿五给吓了一大跳。他们忙把蓝宏大请进了屋里,又是到水又是拿被子给蓝宏大取暖,一番忙活之后才去请了萧拯。 这是萧拯第二次看到蓝宏大如此的惊魂未定,第一次当然是蓝祎被抓的时候,而这一次……萧拯看了看蓝宏大,还没等他开口寻问,蓝宏大一脸惊悚地看向他道,“好像出事了。”萧拯闻听此言慌忙叫他闭嘴,不顾他身上的被子拉起他就向后走,也不顾路上是不是能够碰到青兰,一路把他拉到了自己的书房。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最后的较量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蓝宏大就那样乖巧地跟在萧拯的后面,眼神时不时地在左右来回地逡巡,这么多年,在他的心里对萧拯一直有着某种敬畏之心,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可今天,走在这里,蓝宏大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片刻间,他已经被带到了萧拯的书房,萧拯双手轻轻将门反关,看着他一脸严肃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蓝宏大定了定神,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朴素,朴素的叫他觉得刚刚自己是不是经历了一场梦,而现在是梦醒了。 “是祎儿……”看蓝宏大有些迟疑萧拯紧张地问。 “不,不是祎儿,是……是杜师繁……”蓝宏大忐忑着。 “杜师繁?他怎么了?”萧拯斜着眼睛道。 “我看到了……看到了杜师繁!”一句话,萧拯也是脸色一沉,他忙问,“你……看到了……杜师繁?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昨夜,雨吓得我的心情很是烦乱,我就出去到处闲逛……后来,我到了刑部大牢的门前,就在那里,我看到了,看到了杜师繁……”蓝宏大回忆着。 “杜师繁?他出来了?”萧拯问道。 “不是……不是出来了,是……是进去……对,是进去!几个人把他给抬进去的。”蓝宏大一句话,萧拯的脸色无比地严肃起来,他知道,事情应该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一夜的狂风暴雨送来了早冬的脚步,清晨的外面仿佛被冰与水装扮的世界素裹而凄凉。气息都在这冰冷的世界中凝成了白练,幻化成一道仙雾,飘渺在了远方。这个清晨的阳光是那样的清澈,这个清晨的阳光是那样的照人。 雨水将一切清洗得干干净净,扫去了繁杂,清除了杂陈,就连灰尘经过雨水的洗礼都变得那么的透彻。没有人知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似乎没有人知道,今天即将发生什么事。 生活似乎是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着,春来夏往秋收冬藏,人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忘记去年的寒冷,今年的冬季又这样的如期而至了。 而在房内,少了炉火的房间略显有些阴沉。一夜未睡的萧拯和蓝宏大仍旧保持入夜时候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待着。是的,他们二人就那样静静地在书房坐了一夜。听前半夜的狂风暴雨,感受黎明十分的垂死宁静。看晨曦的阳光透过窗棂,听雄鸡的第一声报晓。一切和以往如出一辙,一切又和以往是那样的南辕北辙。 蓝宏大是没有什么主意的,他只是看到了萧拯的沉默也就不自觉地选择了默不作声。但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地发呆,更不会平白无故地沉默,他一定有什么举动要发生,而他要做的,就这样看着他,仿佛看着所有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先不要去告官。”萧拯微微张了张已经尘封了太久的嘴唇,因为干裂,似乎还能看到唇肤之间的相互拉扯。 蓝宏大疑惑地看了看萧拯,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打扰了空白已久的思绪,待反应过来后又默认地点了点头,他不是明白了什么,他只是知道,这个时候只要自己顺从就够了。 “不过……接下来你还要和往常一样,不要给人有任何的异样,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处理。”萧拯眼眶中布满了血丝,自从蓝祎被抓,接下来又是为青兰寻找女儿,现在又出现了这样的事情,最近的萧拯可以说是每时每刻都在接受着命运的炙烤,没有一丝一毫得已喘息的空闲。不过,那幸好也是萧拯,才能在这样的煎熬中还能保持那少有的从容。 蓝宏大继续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才发觉半个身子早已经麻木了。他努力地活动了两下,脸上不免出现了略微苦涩的神色,萧正瞟了一眼,猛然间他觉得,似乎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老了。想当年他们第一次相见,那时候的蓝宏大虽然不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可至少也是风华正茂,再如今…… “最近……要注意……保护好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萧正的嗓子有些发紧。还在活动身体的蓝宏大看了看萧拯,随即咧嘴儿笑了,他是在关心着他的。 “放心吧,我这把老骨头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蓝宏大笑了。 “此时非彼时,以防歹人狗急跳墙。另外,我也会遣人去你府近保护你周全。”蓝宏大看着萧拯,内心瞬间升腾起了一种愧疚之感,为了不叫萧拯发现自己的难色,他硬是迈着还没完全恢复的还带着麻痹症状的腿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蓝宏大是从莫回头的后门离开的,感谢昨夜的大雨,本来还时常有人盯梢的后门是万分的安全,蓝宏大就从那条小路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莫回头已经慢慢地苏醒了过来,先是阿三和阿五打开了铺门,接着是青兰叫喊小蝶的声音,之后南风和封遥相继起床,一切都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萧拯唤来了阿三,在他的耳边嘀咕了些什么,阿三一阵点头后匆匆离开,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开门做生意,这仍旧是莫回头在一天中最为重要的事情。经过了上次的证实,钟世威的监视行动已经明显地减少了,这点倒是出乎了萧拯的意料。本以为他会有更多的举动,可谁成想,他却销声匿迹了。虽然有人传言说是钟世威彻底地害怕萧拯了,可萧拯自己似乎知道,他钟世威不是害怕萧拯了,估计是害怕他的夫人了。 这么多年,钟世威能够在京城立有一席之地,他的夫人可谓是功不可没。所以钟世威对他的夫人一直是敬爱有加,这一点或许外人都不太能理解,可事实就是,钟世威对他的夫人的确是不错。再加上钟沐儿之死,他的夫人受到了很大的刺激,钟世威行事更是小心谨慎。以往监视萧拯那怎么说也不会触及他夫人的敏感神经,可现在不同,因为看到了萧青兰……所以,钟世威还是夹起尾巴,小心做事。更何况,这只有一街之隔,这莫回头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那玲珑阁也得打打喷嚏,要是萧青兰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找上门来,那他钟世威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所以,最近的钟世威不但不敢惹事,更担心萧拯不要找他麻烦。虽然两家的仇恨不可能消除,可在他能够一举成功之前,大家最好还都保持按兵不动。 钟世威是那样想的,可萧拯并不那样认为。十几年前的仇不可能平白地消失,只是最近的事情都有些棘手,他可以默认叫钟世威先舒坦一阵子。 萧拯可以暂时不理会钟世威,钟世威也可以按兵不动,可有一个人却在这天的晚些时候坐不住了。她来不及等待事情的水落石出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了莫回头,她要来找萧拯说道说道。这个人,正是冉林宗的妻子,杜师繁的姑姑,杜月仙。 对于杜月仙的到来,萧拯并不感到一点点的意外,反而她要是不来才真真地叫人觉得有些不可捉摸。只是叫萧拯有些惊奇的是,身为冉府的夫人,自认为聪明伶俐的杜月仙竟然这么的沉不住气,这事情才刚刚露出个头儿来她就已经这么安奈不住了。 早冬的黑来得也是特别的早,虽然才刚是酉时,可天已经黑了下来,有的大户人家已经亮起了灯来。莫回头已经打了佯,小蝶开始忙活着晚饭,封遥看似在帮忙,实则仅仅是跟在了小蝶的身后。南风还没有回来,阿三和阿五则在将一天的柜台整理。萧拯仍旧在书房中,桌案上放着一本打开的古书,可看样子,他已经很久没有翻动过了。 小蝶曾进来点亮了这书房的油灯,又将萧拯杯中已经凉透了的凉茶给更换了一下。萧拯似乎对这一切都置若罔闻。 杜月仙是一个人来的,整个莫回头的人并不感到意外,因为萧拯早有吩咐,要是这个女人蹬门,就直接把她带到书房。很显然,萧拯是知道她要来的,所以早早就安排好了。所以,无需浪费任何的口舌,杜月仙见到了萧拯,所有的人都退下,书房里就剩下二人。 一盏油灯,两个人影儿,不知道是哪扇窗子没有关紧,还是因为外面的晚风太浓,摇曳的灯光将两个人的身影投在了墙壁上,满是的婆娑。 萧拯揉搓了一下双手,他这个人的身形太过偏瘦,以至于在这样的季节是最不禁冷的。这么长时间的呆坐,殊不知双手已经冻得麻木了。他揉搓着,眼神却从不缺少一丝一毫的犀利,他只那么瞟了一眼杜月仙,那个原本还仗着胆子佯装盛气凌人的女人就不觉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也不觉得向后退了两步。 “我还以为我还要晚几日才能见到冉夫人呢,没想到这么快冉夫人就蹬门了!”萧拯拨弄了一下油灯里的灯芯儿,又将小蝶刚刚倒好的茶杯攥在了手里,那滚热的温度从手掌渲染开来,整个人都觉得暖和了许多。 第一百八十九章 旧人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房间里的光线明明很亮,可杜月仙仿佛觉得那还不足以看清萧拯的脸。她看不清他的五官,她更猜不透他的心思。她至今还记得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交锋,虽然表面上似乎是自己强势,可纵观后来的每一次变化,似乎她杜月仙都在节节败退。 “萧掌柜的难道早就知道我要来不成?”杜月仙略有惊悚地看着萧拯,她现在越来越不了解眼前的这个人了,甚至连认识他这件事都觉得有些模糊了起来。 “也不是完全知道,我只是在跟自己打个赌,没想到……我赢了。”萧拯轻轻呷了一口茶,淡淡的茶香顺着咽喉进入五脏,从未有一刻这个茶是如此的甘甜。 “你简直就是个魔鬼!”杜月仙带着仇恨的眼神步步逼近萧拯,她满眼都是杀气,俊美的容颜蒙上可怖的神色,给那花容月貌带来几分不可捉摸的肃杀。如果现在有可能,她很想一刀把萧拯了结,这也是她在心中盘算了很多次,可惜她知道,不论是在这里还是在外面,她都没有能力杀了萧拯。 “哦?多谢冉夫人的抬举,老朽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和鬼神根本沾不到任何的边。不过既然冉夫人这么评价老朽,老朽也就只有笑纳了。”萧拯淡淡一笑,曾经的他们没有什么太多的仇恨,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萧拯回京,杜月仙就处处和他为敌,处处和他作对。萧拯甚至自己都有些糊涂,他真正要报复的人到底是钟世威还是杜月仙? “你到底要和我过意不去到什么时候?”杜月仙质问道。 “和冉夫人过意不去?我觉得冉夫人这句话应该是老朽来说更为合适,冉夫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放过老夫?”萧拯摇了摇头,他的确有自己未解的迷惑和无奈。 “够了!不要在这里绕弯子了,多少银子,你开个价!”杜月仙冷言问道。 “多少银子?难道冉夫人认为我很缺银子吗?”萧拯少有的玩世不恭的表情,他知道,胜利的砝码已经在向他倾斜了。 “你不缺吗?哦……或许曾经缺,现在不缺了。”杜月仙咬牙切齿起来。 “错错错,老朽不缺银子已经很多年。”萧拯笑着,可在杜月仙看来却是无比地可恶。 “够了!那你说,要怎样你才能住口?” “冉夫人何必如此的动怒?要知道,这生气最容易叫花容月貌衰老。冉夫人这么多年为了这张脸可谓是煞费苦心,老朽可不希望冉夫人在老朽这里功亏一篑!更何况,老朽劝你,有些话最好不要说那么早,或者是干脆都不说,因为老朽担心,冉夫人一开口就输了。”萧拯笑着,那睿智的眼神透着凄厉的光芒,在那昏暗的烛光下,仿佛有侵人心魄的能力,叫人看上一眼,整个心思仿佛都被看穿。 不知道是杜月仙敌不过萧拯还是她真正的做贼心虚,在她看到那样眼神的时候,她的整个身体都颤抖了一下,不得不说,还没开始谈判,她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 和眼前这个人不是没有过较量,可不论是十几年前还是现在,她只是越来越深刻地感受到眼前这个人的深不可测,除此之外,似乎这么多年她所有的磨练和忍耐在这个人面前都不值一提。 “难不成萧掌柜的认为我是来求你的?”杜月仙佯装镇定故作一笑。 “哦?难道不是吗?”萧拯更加气定神闲。 “你以为你那一番无端的污蔑……” “无端的污蔑?冉夫人又错了。我不是你,我不喜欢污蔑,我只喜欢真凭实据的东西。更何况,我只要把这个消息放给官府,他们肯定第一时间就对牢里的那个假的杜师繁验明正身,到时候……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这样的后果吧。”萧拯气定神闲地波动着茶杯的盖子。 “你!……”杜月仙害怕了,她咬起了嘴唇,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恨那个杜师繁如此地不争气,第一次对自己的杜家失望透顶!可她已经在那个坑里面待得太久了,她出不来,也不可能出来了。 “我说过,冉夫人不要这么生气,气急败坏更是要不得。”萧拯摇了摇头。 “你知道你这样……” “不要再说我无中生有!如果冉夫人执意这么说的话,我奉劝冉夫人最好还是省省力气。大不了我把消息告诉官府,官府查明以后觉得我是在造谣污蔑治我的罪好了,那样的话,冉夫人岂不是一举两得了?”萧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萧老爷最好还是不要把事情做绝!”杜月仙咬牙切齿。 “把事做绝?这一点上有冉夫人做为榜样,难道我还敢造次不成?”萧拯云淡风轻地一笑,杜月仙更是浑身发抖。 “你……如果我说……我不是来祈求你的,我是来和你谈判的……不知道萧掌柜的感不感兴趣?”杜月仙质问道。 “你……和我谈判?难道冉夫人还有什么筹码吗?”萧拯问道。 “只要你放过杜师繁,我答应替蓝祎洗刷冤屈!” “蓝祎?冉夫人真是可笑,替蓝祎洗刷冤屈冉夫人不是应该去找蓝宏大更合适?”萧拯佯装诧异。 “不要再跟我装糊涂了!我已经知道了,你就是蓝祎的舅父!你那妹子就是蓝宏大隐藏在府上多年不敢抛头露面的女人!”杜月仙道。 “看来冉夫人还真是消息灵通……”萧拯佯装犯难。 “怎么样?我们交换!你保守住秘密守口如瓶,我可以保蓝祎无忧。” “这是一笔好买卖,只是不知道冉夫人如何洗刷呢?难不成冉夫人也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蓝祎没有做那样的事情?还是说冉夫人本身就是冤枉蓝祎的幕后真凶?”萧拯淡淡一笑,那笑是胜利在握的微笑,那笑是成竹在胸的微笑。 “萧老爷还过真是聪明这样的借口都能想得出,不过我杜月仙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能办到,怎么样?萧老爷可否成交?”杜月仙步步逼近,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我要说不呢?”萧拯眼皮一挑。 “现在这个局面,我们一命换一命还不成?” “不是不成,不过我不相信冉夫人,你说该如何是好?”带着几分**裸的挑衅,萧拯朝杜月仙笑着。 “不信?萧掌柜的是不信我还是不肯搭救自己的外甥呢?这满京城都在传扬萧掌柜的是如何的美德,可在我看来,怎么还不如我这个妇人更有良心呢?”杜月仙抖动着嘴角冷冷一笑。 萧拯看着杜月仙,看着她一点一点暴躁起来。 “萧掌柜,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要把我杜月仙当作傻子一样哄骗,我警告你,要是惹怒了我,你的下场可比我要惨烈的多!”杜月仙威胁道。 “哦?是吗?”萧拯摇了摇头道。 “我不想跟你废话,你就说,你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杜月仙像是迫不及待起来。 “我答不答应还不着急下决断,我倒是想叫冉夫人先见见一个人。”萧拯嘴角儿掠过一抹神秘的微笑,他朝门外的方向用力拍了拍掌,门嘎吱一声打开,迎面走来了一位年纪半百的长者。虽然看上去面容很是苍老,可步伐却脚下生风。 杜月仙对那个人投去了一抹目光,可就短暂地停留后便不屑地扭头质问道,“我忙地狠,没有时间在这里见这些毫不相干的人。” “毫不相干?我敢保证,眼前的这个人和冉夫人绝对不是不相干的人。只要冉夫人认得出,一定会有意外的收获。”萧拯指着眼前的人道。 “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认识这个人!”杜月仙有些气急败坏,她不知道,再说着这样重要的大事的时候,萧拯为什么还把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牵扯进来。 “那我还是奉劝冉夫人最好还是要仔细辨认辨认,说不定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萧拯道。 杜月仙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到那个年长者的身上,束起的头发有些凌乱,灰色的发带明显是半旧的颜色,并不茂盛的毛发夹杂着许多的灰白。虽然脸上没有风吹日晒的痕迹,可眼角处已然是岁月的风霜,并不浅淡的眼角纹镌刻着并不容易的年华。身材并不高大,也并不健硕,一件半新不旧的夹长袍略有宽松,叫上也是一双半新不旧的黑色的靴子,上面沾染了一些灰尘,看样子像是风尘仆仆赶路的样子。 杜月仙在脑海里满是的思索,她知道,萧拯不会平白无故地这样说,可她就那样绞尽脑汁地看了良久仍旧是没有一点的思绪。 那个人也在望着杜月仙,平淡无奇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或许冉夫人真的是贵人多忘事,不过我可以提醒一下冉夫人,这个人和冉夫人是旧相识,大概是十几年前。这个人和冉夫人的交集并没有持续很久,大约也就是冉夫人刚到冉府到转念大概一年不到的光景。”萧拯提醒道。 第一百九十章 沉痛的过去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杜月仙盯着那张并不熟悉的面孔,他的衣着,他的容貌,他的身材……她的脑子里也在不断地思索着萧拯的话,十几年前……交集不到一年,那也就是说她刚刚嫁到冉府时候的一年时间……猛然间,杜月仙仿佛被雷电劈到了一般,刚嫁到冉府一年左右的时间像一道闪电击中了她,叫她平静的脸色陡然卷起了风云,已经覆上了灰白的脸色啥时间失去了血色,圆睁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人,上下左右前后仔仔细细再次将这个人打量了个遍,脑海里瞬间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难道……莫非……真的……是……他?不可能!怎么可能?怎么能有这样的事情!他明明…… 瞬间,杜月仙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有何种的表情,她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发冷,她的双腿在不住地颤抖,继而整个身体,身体明明是属于她自己的,可现在却为何如此地不受控制!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神,她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她口中喃喃自语地只重复着三个字,“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萧拯和那个老者在看着杜月仙,脸色却有些出奇地平静,仿佛在这次见面中,惊悚的只有杜月仙! “这怎么可能?当年……” “当年冉夫人认为他已经死了,可这个世界无奇不有。有的时候你觉得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往烟云,可上苍就是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把那份意外和惊喜带给你!很庆幸,今天带给冉夫人惊喜和意外的是老夫。”萧拯终于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走到了那人的身旁,那位看似和萧拯年纪相仿的人立刻给萧拯鞠了个躬,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老爷!” “老爷?”杜月仙瑟缩着身子看着萧拯和那个看上去年老的人,她觉得她一定是在做梦,还是一个噩梦,要不然,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她瞧瞧地在自己的腿上掐了一下,当疼痛传来的时候,她剩下的只有无法控制的颤抖。 “看来冉夫人还是不肯相信老夫,那你告诉冉夫人,你是谁。”萧拯指着那人道。 那人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波动,他只是乖巧地听从了萧拯的话朝着杜月仙的方向道,“在下阿成,十几年前在冉府做过下人。” 没有什么比这平静的话语更有杀伤力,已经惊恐的杜月仙看着阿成,那贪婪凶狠的眼神恨不得将眼前的这个人给毁灭。她看出来了,他应该就是那个阿成,虽然人已经苍老,当年的容颜已经不在,可杜月仙记得那个眼神。他就是那个阿成,是她观察了很久才最终决定选择的那个人! “看来冉夫人也是一个念旧的人,见到阿成竟也如此地激动。”萧拯来到了杜月仙的旁边,他感受到了她喉咙里发出的紧张愤怒的低吼。 “你这个魔鬼!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杜月仙强撑着自己的身体低问道。 “做什么?还这个世界一个公道,还阿成一个清白,同时,还给一个孩子还一个真相。”说到一个孩子的真相的时候,萧拯有些激动,可杜月仙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只直愣愣地盯着萧拯。 “你以为你叫这么一个人来,说他是阿成别人就信了吗?你别忘了,阿成当年不过是一个下人,而且他还是弄丢了府上大小姐的罪人!要是叫冉林宗知道阿成现在在这里,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杜月仙切狠狠地说。 “看来冉夫人真是什么时候都不改自己威胁别人的本色,都这个时候了还想拿这个来威胁人!的确,阿成是府上的下人没错,他是带着大小姐出去了也不假,可真正的幕后指使却不是他。如果我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的话,那就是阿成不但没有弄丢大小姐,而且还把大小姐保护得很好,倒是冉夫人你,似乎有很多事情需要解释一下。”萧拯背着手,他很少表现出这样咄咄逼人的气势。 “哦?这么说,看来萧掌柜的硬要编造故事喽?”杜月仙抵赖道。 “阿成,看来冉夫人贵人多忘事,你不妨提醒提醒冉夫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萧拯又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阿成恭顺地上前,他看着杜月仙,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待气息再次顺畅后,他徐徐开口道,“那是十几年前我做下的一桩罪孽深重的事情,这件事情压制了我一辈子,叫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我知道,无论我作何弥补都根本改变不了当年我犯下的罪过,可为了还小姐一个公道,为了叫这个恶毒的妇人能够伏法,我愿意,用我的全部生命去讨伐!”阿成怒目而视杜月仙,可对他,杜月仙似乎并没有怎么害怕。 “那是十几年前,我在冉府做下人。冉老爷待我们下人极好,尤其是故去的夫人,待我们下人更是和善有加。放眼京城,可以说我们冉府的下人是拿月银拿得最多,待遇最好得一家了。原本,我的月银足以支付我和老母亲的开销,可不料,一场重病叫家里的境况捉襟见肘。原本,我可以找老爷开口,可想着老爷刚刚失去先夫人不久,我不想给他添麻烦,所以就四处筹措银两。可母亲的病仍旧没有一丝的好转,就在这个时候,眼前的这个人找到了我!”阿成颤抖地伸出了手指指着杜月仙。 “我原本以为,这个人和先夫人一样善良,可叫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叫我一辈子都活在了痛苦之中!”阿成有些激动,他踉跄了两步终于将身子站稳,他继续道, “眼前的这个女人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母亲病重的消息,她就找到我说可以帮我母亲治病并且还可以给我母亲请最好的郎中。她说,她知道一个宫里的御医,只要他一出马,我母亲的病根本不算什么……”阿成顿了顿道,“我天真地相信了她的话,感谢上苍对我的眷顾,可谁成想……是成想……这个女人……提出来的要求却是……却是……”阿成哽咽了起来,萧拯和杜月仙都出奇平静地看着他,仿佛他要说得每一句话他们都心知肚明一般。 “可谁知这个狠毒的女人却叫我将大小姐抱出去丢掉!我当然不肯!别说大小姐是老爷的掌上明珠,就算是为了先夫人我也绝对不能做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可这个女人又拿我母亲的性命威胁我,更对我说,既然我已经知道了她的这个意图,就算我不去办,她也绝对不会放过我还有我的母亲!”阿成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和哭泣,好不容易他止住了泪水道,“我恨我自己……恨我自己当时还是太年轻,恨我自己还是起了贪念……恨我自己还是害怕死……所以我就……”阿成已经老泪纵横。 “但是我敢保证,我当时答应了这个女人绝对没有真正想要害大小姐的意思,我想着就是把大小姐抱走,之后再带上我的老母亲逃离这个是非之地……”阿成的泪顺着下巴滴滴落下,他顾不得去擦继续道,“可谁知道,就在我偷偷地把大小姐带走想要去接我的母亲的时候,谁成想……谁成想……她老人家已经……已经……”泪彻底地绝地,摧残着阿成,他看上去像一个老者,可他自己知道,他仅仅刚到了不惑之年! 杜月仙看着阿成,她仿佛也在回忆也在思索,眉毛时而紧蹙时而舒缓。 良久,阿成才止住了哭声,“我还想着要给我的老母亲送终,还想着给我的老母亲报仇,可还没等我多想,紧接着就来了几个人来追杀,我知道,他们肯定是要杀人灭口的,找到我去把大小姐抱出府去,无非是成为他们的替罪羊。我已经失去了老母亲,我不能再对不住大小姐补能再对不住老爷,于是我抱着大小姐拼命地逃跑。庆幸的是,大小姐很乖,在那样的环境下她竟然不哭也不闹!可不管怎样,我毕竟势单力薄,后来我实在体力不支就晕过去了……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了老爷还有大小姐,她安然无恙。我一问才知道,我已经昏迷了三四天的光景。我醒来后仍然是想要回府,可这个时候城内已经传出了消息,说冉家的大小姐被一个下人给带跑了,冉家正在四处搜查我,我当时害怕,又担心自己有口难辨,于是乎,我才迫不得已……” 一个曲折的故事,一段漫长的往事,虽然已经熟烂于心十几年,可今天再叙述起来,阿成仍然觉得有如鲠在喉之痛!他恨杜月仙,恨命运,更恨他自己!可这一切,似乎也只有命能够真正的解释,既然是命,他也就只好选择认下,至于其他的,他当时没有也不敢想太多。 虽然当时萧拯仍旧没有摆脱狼狈和逃窜,可和当初离开京城时候的狼狈相比,他毕竟已经安定了下来。此次能够出现在京城附近完全是因为他还在担心着自己的妹妹,可没想到,自己的妹妹没有见自己却遇上了这样的事情。深思熟虑一番之后,萧拯决定带着阿成还有那个孩子离开。 第一百九十一章 谁还不痛苦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房间内再次静悄悄了起来,每个人似乎都陷入了自己的沉思,而唯有阿成似乎带着一种解脱和释然,这么多年,他忍辱负重,他苟且存活,完全就是为了今天这个样子。曾经几何时,他冲动地想要回到京城,想要把大小姐交换给冉林宗,就算冉林宗不相信他,只要他还能接受大小姐那就足够了。 可他也太了解杜月仙了,只要这个女人在一天,大小姐总会有说不尽的危险,只要她不离开冉府,大小姐就没有一天安宁的日子。他只能在那里蛰伏,在那里等待,等待彻底铲除杜月仙归还大小姐一个公道的日子。 “你们的故事还真是精彩,我听得都有几分入迷了。阿成,你幸好当年没有回来,你知道,当年老爷对你是有多恨之入骨吗?”杜月仙看着阿成,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的微笑。 这么多年过去,不仅岁月没有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就连良心都没有增长多少。 “我当然知道你的手腕,我更知道我的辩解徒劳无功……我更知道……是你……害死了我娘。”阿成攥紧了拳头,眼前的这个女人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嘘嘘嘘,这句话可不敢乱说,这无端地冤枉别人是要坐牢的。更何况,那个老太太根本没用我派去的人动手,他们只一出现,那个老家伙就死过去了……可惜是有点儿可惜了……不过她也是很幸运的,要让她知道她有你这么个不孝的儿子,那不寒心死也得撞墙死。”杜月仙鼻孔一哼,阿成立刻就朝着杜月仙奔去,他要教训这个给了他半辈子绝望的女人。 “阿成!”萧拯严厉地喝了一声,阿成瞬间怔住不动了。 “真看不出来,你还是条忠心的狗……”杜月仙冷笑了一下。“既然你们今天给我讲了这些,萧掌柜的,难不成你知道那个女孩子的下落不成?哦……我忘记了,你还有一个女儿……难不成那个就是当年冉林宗的孩子?”杜月仙眉毛一挑问道。 “冉夫人过真是聪明。”萧拯微微点了点头。 “看来我猜对了。难怪我当初第一眼见到那孩子就那么的不喜欢……看来缘分这个东西还真是一点都不假,我和那个孩子还真是没有一点的缘分……” “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的悔意吗?”萧拯道。 “悔意?对谁?对你?对冉林宗?还是对那个孩子?”杜月仙伸出手指指了指萧拯和阿成。 “如果我曾经有悔意,那这么多年也都消失不见了。我现在只有悔恨!恨我当年为什么还留下了祸患,恨我这么多年对冉林宗还卑躬屈膝!你们谁也不了解我的苦衷,谁也不知道我的苦楚,你们只看到了表面,根本不了解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资格评论我,做了那些事,至少叫我的心里痛快过那么一阵子,只有那么一阵子,于我而言,这辈子也很少有过的痛快!虽然,只有那么一阵子!”杜月仙的脸上洋溢着复杂交错的深情,说不出是苦是乐。 “难道你就不怕遭报应吗?”阿成气得颤抖地问道。 “报应?我难道还没接受报应吗?我这么多年人不人鬼不鬼地过着难道还没有遭受报应吗?我曾经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那个人身上,结果却换来乐这么多年的屈辱和折磨,难道还没有遭到报应吗?你们大言不惭地教训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到底哪点值得别人去尊敬和敬仰?”杜月仙漠然的脸上带着凄凉和肃杀,她怒目而视阿成,她气急败坏地看着萧拯,呼喊声在房间里回荡,仿佛鬼魅一般。 “你们一个个都道貌岸然,你们谁都不理解我,谁都不懂我,谁都不懂。我这辈子就这个命,什么都要靠自己,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杜月仙没有说下去,她迈着踟蹰的步子向着门口儿挪去。 “或许我今天就不该来这里,我就知道,来这里也是没有用的。从一开始就没有用,从一开始我就错了,可笑,我还对你抱有幻想,可笑。”杜月仙有气无力地打开了门,外面,站着一排人,而每一个人她都不想看到。 首当其冲的是冉林宗,还有他的养子冉安,旁边还有那个叫她厌恶的封遥,哦,不对,或许她应该就是冉玲儿,还有冉安,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和一个女孩子,而那个女人……杜月仙的眼神从每一个人的身上扫过,绝望地笑了,“人还真齐啊,冉老爷,没想到在府上都难得见上您老人家一面,在这儿却看到了。”杜月仙踉跄地向后退了两步。 “来都来了,事情还没有解决,干嘛那么着急就走呢?”冉林宗款步上前。 “这真是太可笑了,我费劲了心思,却成全了你们。”杜月仙看着冉林宗还有封遥,满眼都是无法释怀的凄凉。 “也是你的恶毒才拆散了我们。”冉林宗缓缓道,杜月仙不知道的是,站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的那个一身修服的女人,正是萧青兰。此刻她分外的平静没有一点的波兰,她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我恶毒?这个世上许多人都可以说我恶毒,可唯独你,冉林宗,你,你没有这个资格!没有!”杜月仙被激怒了一般怒吼了起来。 “这么多年,京城人人都说你是佛爷在世,说你救苦救难,把你看得比神灵都要圣洁!可他们谁知道你在背地里的龌龊?你何曾又不是人面兽心?这么多年你叫我生不如死,我想问问你,对我,你的良心又在哪里?”第一次,杜月仙冲到了冉林宗的面前,她揪扯着他的衣衫,疯狂地拍打着。 愤怒,发泄,这么多年,杜月仙第一次敢在冉林宗面前如此地放肆,她也知道,这……或许是她的第一次,也是她的最后一次了。 冉安和南风见状立刻将杜月仙从冉林宗的近旁拉开。 生无可恋,或许是对杜月仙此时此刻最好的诠释,她满眼凄凉地望着冉林宗,这个曾经叫她幻想无度的男人。她曾经多么美好地憧憬了自己的婚姻,又多么美好地憧憬了自己的生活,可真真正正到了冉府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来到的不是什么京城的富豪之家,那是一座冰冷的魔窖。那里没有温暖,没有同情,没有亲情,甚至没有温度。她满腔的热火在那里无处宣泄。她本以为她是鲜活的,独立的,个性的,可后来她才明白,自己于冉林宗而言,无疑是另一个人的影子甚至是替身。他甚至都不需要一个实际上的影子或者是替身,他只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影子,一个名义上的冉府的夫人。这个人不管是不是她杜月仙还是别人都是一样的,对他冉林宗来说都是一样的。 “你已经失去了理智。”冉林宗淡淡道。 “那也是被你逼的!曾经的我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是你,还有你那个冷得叫我害怕的冉府把我给逼的!”杜月仙歇斯底里了起来。 当最后的希望在先是面前彻底地消失,当最后的念头彻底地破灭,一切都成了大厦将倾的最后稻草。 “是你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在先!”冉林宗慷慨道. “我伤天害理?你怎么不问问当年,你是怎么对我的?我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刚刚嫁到你们冉家,可你呢?满心都是你的亡妻,满眼都是你的女儿!请问,冉老爷,我杜月仙在你的心里什么位置?”杜月仙凄凉地问。 “我现在可以毫不避讳地告诉你们每一个人,包括你,你这个丫头!我不后悔把你从冉家弄走!致死都不后悔!因为虽然之后我并没有得到这个男人的任何关爱,甚至反倒还受到了史无前例的摧残,可我至少看到了,他也并不快乐!能有一个人陪着我同样痛苦,你说我这么做到底值不值?”杜月仙走到封遥面前,她看着封遥的脸,想当年,她刚刚来到冉家的时候,何尝也不是这样如花的美貌? “你疯了!”冉林宗训斥道。 “我疯了!我疯了?我疯了?!好多时候,我真想我疯了,我要是真的疯了,就可以不去想那么多的烦恼,我要是真疯了就可以不那么的心伤,我要是真疯了就不用像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当杜月仙白皙的手指在脸上的一角儿摸索了一番,旋即一张做得极好的面皮悄然撕下的时候,一道清晰的伤疤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所有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冉安更是被吓了一跳,因为这么多年,他从不知道杜月仙的脸是如此这般! “怎么?冉少爷!被吓道了吗?”杜月仙转向冉安,自从这个孩子进到府内就仿佛和她上辈子有什么仇恨一般。她讨好他他拒绝,她挖苦他他忍耐,她找机会折磨他他隐忍。在这个孩子的身上,杜月仙仿佛找不到任何可以接近的缝隙,于是她就那样看着冉安从一个孩子变成一个日渐成熟的男人,而他们只间的裂痕随着时间的流逝却不经意地越来越大。 第一百九十二章 救赎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曾经被杜月仙百般嫌弃百般遮掩的疤痕此刻却像一枚功勋章,在那精致的脸上格外地吐出,她拿着它就像一个护身的盾牌,“看看,这就是你们的老爷,你们的老爷对我做得一切。”杜月仙在每一个人的面前走过,当走到青兰的身边的时候故意多多停留了那么一下。那个曾经也是风姿绰约的女人,现在不过也是半百徐娘的样子。一身衣衫更是尽显穷酸之气,她看着她,更加坚定了当年她抛弃蓝宏大的明智之举。纵然,生活总是那么不尽如人意,可她要的财富,从来没有缺席。 “大家是不是很奇怪?我这么一个都可以用生命来维护自己容貌的人,为何脸上会有这么丑陋的疤痕?冉老爷,你不想像大家解释一下吗?”杜月仙走到了冉林宗的近前,冉安和南风虽然也有些紧张她再次发疯,可看仔细观察了一番后发现她此刻似乎还不会再次发作。 “这是你自己动手弄的。”冉林宗端详了一番,说实话,这么多年,他很少有看到过这个疤痕的机会,就算是杜月仙本人,他也从那个丢失孩子的时候起再未触碰。 “我自己弄的?冉老爷还真是无耻至极啊!不过也对!是我自己弄的!可那也是你逼的!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在我的脸上动刀。你要知道,这个疤痕在我的脸上十几年,这十几年的每一天每一刻每一时每一秒我都在忍受这个疤痕带给我的痛苦。而你,竟然趁我有伤,请来了南方术士在我体内下蛊,叫我这疤痕难以自愈不说,还害得我年纪轻轻就命不久矣!你敢说,这不是你的小人之心吗?”杜月仙指着冉林宗,她是在指责,在训斥,在追究她认为的一个罪人! 众人皆哑然。 “你错了……我并没有。”冉林宗微微摇头否认。 “怎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这么虚伪?”杜月仙冷笑道。 “并不是我虚伪。而是……这都是事实。”冉林宗微微闭了闭双眼。 “事实?你的强词夺理还真是叫我大开眼界啊!”杜月仙绝望地苦笑着。 “当年,你为了证明你没有对大小姐动手,在我面前诅咒发誓,更不惜用自己引以为傲的脸来像我证明。坦白地讲,如果不是你脸上的这道疤痕,我根本不可能那么愚蠢地相信你!我现在只是后悔,后悔我当初为什么就那么愚蠢地相信了你!至于你说我找南方的术士给你下蛊,玩笑,那样的天方夜谭你也相信?我找的不过是几个乡野的郎中……你的伤迟迟不肯痊愈完全是你的心魔在作祟。当我故意设下那样的迷局来测试你的时候,我没想到你过真没有想像的那么单纯。我后悔,我后悔为什么就那样把你这样蛇蝎女人娶进了门?害我……所以,我要把你留你在府上,不是为了同情你,可怜你,叫你享受什么荣华富贵,我只是想看着你在我的面前痛苦罢了……”凄凉的脸色已然蒙上了一层阴冷的面纱,冉林宗仰天叹息了一声,晶莹的泪滴却顺着眼角儿划过,那泪是晶莹的,透彻的,同时也是充满悔恨的。封遥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颊上也已然挂上了冰凉的泪水。 “这……不可能是真的!你在撒谎!你既然知道当年的事情是我所为……”杜月仙怒吼起来,她恍然大悟。她猛然想起,为什么这么多年冉林宗从来不和她亲近?她想起,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冉林宗对她冷若冰霜?她想起,为什么这么多年,冉府的每一个下人,除了小翠都对她只有害怕没有敬畏…… “你……”杜月仙颤抖起来,她原本以为一切都是天衣无缝的,可没想到一切早已被人掌控,她自己才是那个被掌控的小丑,在努力地表演,无非就是给他人添了笑尔罢了。 “我没有一个字是在说谎。”冉林宗目光缓缓从天边收回,他慢慢地转移到了封遥的身上,而那个女孩子却不知所措地躲开了。 “老天啊!真是报应啊!可你既然已经拿这个报复了我,为什么还要拿豪城和玲儿来折磨我?”可怜还是可恨,现在已经不知道对杜月仙是何种的感情,她就像一个怨妇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可到头来却发现,一切都是她自己杜撰的悲哀,现实原本没有那么的凄凉。 冉林宗沉默了,平静的脸上掠过一丝浅浅的悔意。是啊,豪城和玲儿,那是他的两个孩子,也是他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他们是那样的天真那样的可爱,可他们的出生却是因为发泄和报复!他冉林宗被称为大善人,可他自己却一直不敢受用如此的殊荣。他积德行善,仗义疏财,扶困济贫,所有人都把他当作一个大善人,可自己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初衷不过是为自己丢掉的女儿祈福,另一方面,也无非是为了救赎自己的良心。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的人都说他为人做事低调,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在救赎自己的良心。 “怎么?冉老爷没话了?”看着冉林宗沉默,杜月仙质问道。 众人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冉林宗,包括萧拯在内,他们的确没有想到,关于那两个孩子还有什么秘密。 冉林宗地下了头去。 “难道冉老爷不敢承认,那两个孩子根本就是你和丫鬟生下的吗?”杜月仙的话再次给了众人惶恐和震惊,大家都睁圆了双眼看着冉林宗,可看着他始终不敢抬起的头颅和杜月仙咄咄逼人的气势,仿佛一切又在不言中了。 冉安也不无惊恐地看着冉林宗,自从他进府以后,他看到的是勤勤恳恳的冉林宗,看到的是低调做人低调做事的冉林宗,看到的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冉林宗,他不沾花惹草,他不寻花问柳,他不奢侈放纵,他的一切都是谦谦君子的模样,可为什么……她那样泼他的冷水他却无动于衷? “看到了吧!这就是你尊敬有加的义父……”杜月仙的笑声在回荡,萧青兰的眉头微微地一皱随即手捻佛珠颂起了经来。 豪城和玲儿……这的确是冉林宗心中的一道伤疤,他的报复实现了,可对孩子,却始终有愧他们,对于他们的母亲,他也是有愧的。因为地位尊卑,因为身份悬殊,他不能告诉他们,他们的母亲是一个下人,他更不可能对他们说,他们是因为父亲的放纵才来到这个世上。而杜月仙,想要保持住冉府夫人的地位就必须无理由无条件地认下玲儿和豪城这对儿女,虽然也并不是冉林宗的最好选择,却也是最无奈的选择。 这是一笔交易,也是一桩买卖,这么多年,无论是卖住还是买主都心照不宣地履行着自己的义务,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样的交易会以这样的方式被公之于众。 萧拯抬眼看了看冉林宗,似乎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未有一刻,人是完美的,就算再怎么粉饰,终究也还是有漏出破绽的那一天,杜月仙是如此,冉林宗亦然也逃不脱。 “现在怎么都不说话了吗?道貌岸然的你们现在还要指责我吗?我就是恨你们!恨你们每一个人!我没有好过过,我也不想叫你们过好!”杜月仙得意地笑了,眼神中都是无法掩饰的骄傲。 “所以你就联合外人……”冉林宗长叹道。 “外人?冉老爷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上,我还能去找谁呢?拖你的福,我的家人除了能得到你掩人耳目的一点点钱财的施舍之外,还能得到你的什么帮助吗?我杜月仙有事要去找你帮忙,敢问冉老爷可否愿意伸一伸手呢?钟世威的确是外人,可在我的眼里,他比你这个所谓的家人更能叫我依靠!不过我也不是为了和他联合,我只是为了对付你们!单纯地对付你们。只要你们不好过,我的心里就会好受许多。不论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只要我能达到这样的目的,不论是谁都可以!凑巧,钟世威符合这样的条件。更何况,巴结和讨好他,对我们杜家更有利!”杜月仙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的荒谬。 “你的仇恨为什么要波及无辜的晚辈?”一直不吭声的萧拯问道。 “无辜?谁无辜?你是说蓝宏大的那个儿子蓝祎吗?”杜月仙愤怒地盯着萧拯,“要说这位道姑这么质问我可以,你凭什么这么质问我?难道杜师繁对你而言不也是一个无辜的人吗?他是和你们往日有冤还是近日有仇?还是他花天酒地用的是你萧拯的银子?还是他玩弄了你萧拯的女儿?好像一样都没有吧!可为什么你偏偏抓住他不放?你不知道他是我们杜家唯一的男丁吗?你知道他对我们杜家是有多么重要吗?”杜月仙泪如雨下,当提到那个叫她怒其不争的侄子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不由地颤抖了一下,她恨他,因为他实在太不争气,她要拯救他,因为他是杜家唯一的独苗。 “这根本不是你们姑侄二人为非作歹的理由,要知道,杜师繁是罪有应得,而蓝祎才是真真正正的无辜!”萧拯怒道。 “你们都是正确的,我们都是咎由自取……你们赢了。不过,虽然我救不了杜师繁,可你们也别想着能救走蓝祎!”杜月仙指着萧拯厉声道。 “救不救得了蓝祎还真不是冉夫人您说了算的。”萧拯胸有成竹道。 “我来了,蓝祎就不会再有事!”沉默了许久的阿成开口。 冉林宗的目光唰地投了过去,那眼神中恨不得有锋利的尖刀,刺得阿成一下子低下了头去。杜月仙是罪恶的,可他阿成就是那个罪人的帮凶! 阿成自知有愧,他双膝跪下颤抖着声音道,“老爷,是我对不住仙逝夫人,是我对不住大小姐,是我对不住老爷,现在,我不求老爷能够原谅我,我只求老爷能给我一点时间,待我给蓝祎公子做完证后,老爷愿意怎样处罚阿成,阿成绝无半点怨言。阿成这条命留到了现在就是为了叫老爷出气的!”跪在地上的阿成泣不成声。 第一百九十三章 拨开迷雾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可笑,真是可笑!要为蓝祎翻案!就凭你?”杜月仙指着跪在地上的阿成,青兰也将一直低垂的眼帘轻轻地撩开,瞬间又将眼眸闭上。这个屋子里面有太多她不能容忍和接受的人和事,如果不是因为和蓝祎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一定不会在这里听这些叫她耳朵充满龌龊感的词语。 封遥也是一个激动,最近,超出她认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多得叫她没有时间去消化却又被新的震惊所填满。 首先自然是阿成的回归,虽然她和阿成不是第一次相见,可她从来不知道,阿成和自己的爹爹有这样的关系;其次,就是阿成口中所说的事实,那就是她竟然不是萧拯的亲生女儿,而她自己的亲爹竟然是冉林宗!这是一出何等传奇的戏剧,即便她身在其中,可仍然不能理解自己主角的身份和地位。 封遥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本想坚强地乐观地去面对这一切,可真真的在府上看到冉林宗的时候,她的内心不免还产生了一丝丝异样。她记得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谋面,那个时候,她还是偷偷摸摸去冉府的一个穷人,他却对她格外地关照,不但在杜月仙刁难她的时候给自己行方便,更是在自己闯入了冉家禁地的时候没有得到他的任何指责! 冉府的禁地!封遥想起来了,那是她无聊时候无意中踏足的一个小院儿,那院落干净整洁,地上一个木马,院子的一侧拴着一个秋千,虽然只是在院子中坐了一下,可那份与生俱来的熟悉竟然叫封遥有一层似曾相识的感觉! 现在,封遥终于知道,为什么她见到冉林宗的时候有那么几分亲切感,为什么她在走进那个院子以后有那么几分的似曾相识,她也似乎理解了,为什么明明自己和杜月仙并不交好,可玲儿和豪城却对她格外地热情……这一切,如果不是用天意来解释,封遥一定不接受其他任何的说辞!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或许惶惶之中自有上天的安排,一切都是天意。 封遥并不是最近才知道萧拯不是自己的亲爹的,确切地说从一开始,萧拯就没有对封遥隐瞒过什么,所以,现在的封遥才能略显平静地面对这样的身世,才能看似处事不惊地面对着眼前的这一切。唯一叫她有些惶恐的是,她竟然不知道,其实,萧拯早已经知道了她是谁家的孩子。 这个夜晚实在是太不平静了,不平静的叫她的大脑有些承受不住。她的双手微微地在太阳徐处揉了揉,小蝶立刻就发现了封遥的异样,她贴心地走了过去,低声地寻问了些什么,封遥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摇了摇头,小蝶抿了抿嘴,乖巧地站在了她的一旁。 众人仍旧在看着阿成,想要看他究竟带来什么秘密的法宝,竟然能为蓝祎洗刷冤屈。青兰佯装无事一样捻着手里的佛珠,可心里却已经不能平静如水,她迫切地想知道,眼前这个叫阿成的男人如何解救她的儿子与牢狱之中。 阿成这次回来的确是萧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虽然这并不是他最后的筹码,可有些事情,必然还是要面对的。更何况,这么多年,也应该是到了揭露事实真相的时候了。 曾记否几个月之前,蓝祎远走北境将所带的绸缎一股脑儿地售出,在京城引起了重大的反响。一时间,冰冷玉面的京城蓝少爷成了万千少女少妇们茶余饭后谈论的对象,他的英俊,他的睿智,他的果敢无不成为众多少女为之倾慕的地方。更叫封遥吃了不少醋的是,为此,蓝家多了不少慕名的蹬门求亲者。虽然最后都是无疾而终,可当时确实是叫封遥揪心了不少。 可那些都是表面上的东西,在背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蓝祎不知道,封遥不知道,小蝶不知道,可南风不能不知道,阿成不能不知道,萧拯更不会不知道。 诚然,北境是当时的边境的榷场,很多生意,尤其是像绸缎这样的东西的确很是紧俏。可当时和夷狄的关系并不和睦,一年当中,榷场开场的时间是少之又少。为了不叫蓝祎在榷场耽搁的太久,以免发生什么不必要的危机。所以,萧拯授意,南风牵头,阿成主办,一场专门为了蓝祎的骗局就那样拉开了。所以,当初南风装作给蓝祎介绍生意似的介绍了客户,其实那就是阿成派人装扮的买主,这些货物的真实买主其实就是当时的成老先生现在的阿成自己。 也就是说,蓝祎只是去了榷场旅游了一次,给别人找了一些麻烦,赚得了浪得虚名以后凯旋而归,之后又洋洋得意了许久。话这样说起来带着几分尖酸刻薄,可这就是这件事情的真实情况。所以才不难理解,为什么当初蓝宏大和萧拯一并送他们几人离开,表情却是那样的错综复杂又百般地无奈。因为当时的蓝宏大就知道,蓝祎这次出走,他有欠下了萧拯一笔无法偿还的人情。 只是天意弄人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想到,当初那样的一波操作是为了给今天这样的不白之冤提供什么证据,更没有人想到,本以为是劳民伤财的举动今日却拯救了一个人的前途甚至是性命。 或许这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虽然这在一开始就是事实,可萧拯并没有叫阿成回来作证。,萧拯断定这背后不但有诬告的人,肯定还有更大的背景在从中保护,要揪出这一系列的大鱼,他就要给对方更多的时间露出马脚,给自己更多的时间找到机会。而这样做无疑是叫无辜的蓝祎遭受无端之苦,可事已至此,也别无他选。 而最近,萧拯觉得时机差不多已经成熟,尤其是在杜师繁出了事情,杜月仙病急乱投医之时,他觉得时机已经无比地成熟了起来。只不过,这一切都是瞒着蓝祎还有封遥和小蝶的,对于他们而言,还真的是天真地以为这是一桩容易的买卖。 “我还真是佩服萧掌柜的编造故事的能力!这一晚上,我已经听到了两个耸人听闻的故事了。”杜月仙拍起了巴掌冷嘲热讽起来。 “可你别忘了,我的第一个故事已经被证明是事实了。”萧拯淡淡的一句,杜月仙的脸色立刻铁青了下来。 “可你也别忘了,这东西不是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的!用这么一个人来再弄来一堆什么绸缎就说是当初蓝祎拉往榷场的绸缎,你这理由为面也太荒唐!”杜月仙道。 “当然!”萧拯胸有成竹冷冷一笑。 “虽说这绸缎到处都是,不能说一个人拿来一批绸缎就说明是当初蓝祎卖给北境的。不过,当时蓝祎的确是留了证据的。那就是为了知道哪种香味的绸缎更好卖,蓝祎特意将每一种香味的布匹都留下了样本存留,以备之后还能够按照当时紧俏的货物来贩卖。只不过回来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给耽搁了下来,所以当初留下的样品全都被保留了下来。只要将阿成带回来的绸缎和蓝祎在兴隆绸缎庄中被查封的样品进行对比,很容易就会得出结论。”萧拯侃侃而谈,在场的人无不感到惊叹。 “如果你觉得这还不够的话,我还有更厉害的。”冉林宗看着已经彻底绝望的杜月仙道,“曹大人……哦不对,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应该马上就是阶下囚了,如果你还是不知道谁是曹大人的话,我可以顺便提醒一下,他的本名叫曹金安,他因为贪赃枉法已经被没收了官印,很快就要投入大牢了。至于在他手里被冤枉的案子,也会逐一地得到沉冤得雪。只要我把蓝祎的这个案子说上一说,我想到时候主审曹大人案子的沈大人肯定会非常的感兴趣。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曹金安的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至于他能不能守口如瓶保守住当年那些因为银子而许下的承诺,那就不是老朽能知道的喽。”冉林宗捋了捋胡子胸有成竹的样子叫杜月仙胆颤心寒。 “曹大人?曹大人……”杜月仙念叨着,她忽地狂妄大笑起来,她怎会不知道曹大人是谁,她怎会不知道曹金安的大名,为了能够叫蓝祎的案子很快坐实,她可是给那个草案金不少的银子! “这就是我们这么多年夫妻你对我的最后祝愿吗?”杜月仙冷冷地看着冉林宗,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他们之间……为什么却有种仇深似海的感觉。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倒回,自己还会这么义无反顾地去选择所谓的锦衣玉食吗? “夫妻?这个词用在你我身上是多么的滑稽?十几年前,这个词在你我的身上就已经发生了变化,我能隐忍这么多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大爱无声,大恨无言,现在的冉林宗对杜月仙已经不能用仇恨来形容了,他对她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情感,不想说,不想提,更不想看见。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在他的生活里彻底地消失……至于说那两个可怜的孩子……冉林宗不敢去想,他这一辈子自认为自己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会辜负任何一个的感情,可到头来,他最亏欠的却是他自己的三个孩子,还有他的前妻,还有……那个和他有夫妻之实却不可能有夫妻之名的下女。 “仁至义尽……仁至义尽……仁至义尽……”杜月仙苦笑着,念叨着,她最后的倔强仇恨和希望都随着这几个字飘散在了这无边的黑夜中,消失了,没有任何的涟漪…… 第一百九十四章 出狱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纷纷扬扬的雪花下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早上还没有完全停止的意思。那晶莹的洁白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雪片就像这世界的精灵到处飞舞着,无声无息地降落,悄无声息地将这满是喧嚣的京城装扮得银装素裹。 没有什么比这样的京城更加的宁静,没有什么比这飞舞的雪花更叫人欲罢不能。整个京城都是安静的,整个大地都是安静的。 意犹未尽的雪花还没有完全收场,莫回头里却早已经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房间中已经升起了炉火,将那外面的寒冷彻底地隔绝。只是那么一道门扉,仿佛就已经是两个世界。 今天,是蓝祎出狱的日子。从秋到冬,从温暖到严寒,整整三个月的时光,每一个人的内心都经历了从人间到地狱的煎熬,又经历了从地狱到人间重生的考验。没有人能具体说清楚此时此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唯一能感知的就是时间过得太慢太慢,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耗尽了人们所有的耐心和等待。 封遥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夹袄,袖口儿和胸前都镶着洁白的兔毛,她的手里攥着那做工精湛的玉钥,对她和蓝祎而言,那无疑都是有着重要的意义的。现在,她无比坚定地把它攥在手里。想当初,封遥害怕见到它,可现在,她可以正大光明地将它攥在手心,因为,再没有一个人可以将他们分开。 萧拯虽然仍旧坐在那专属于他自己的椅子上,虽然始终不改沉着稳重的气质,可他自己知道,平静的外表下也是一颗稍有波动的内心。他手边是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茶香四溢,可这也似乎不能平复他的内心。萧拯时不时地向外瞟上两眼,门前的街道上已经停留了几顶暖轿,还能隐约看到南风忙碌的身影。 在萧拯的旁边的椅子上,青兰双眼微闭手捻佛珠。虽然她和萧拯之间并没有完全的冰释前嫌,可她那已经融化了的冰山态度却是每个人都能感知到的。 站在青兰一旁的是蓝宏大,知道了今天是蓝祎出狱的日子,所以一大早就赶到了这里。或许有的人还不是很理解,明明可以自己直接去接蓝祎的为什么要先赶道这里,可蓝宏大知道,这不是为了单纯的凑热闹,更是为了表示自己的一番无法言说的谢意。 自从萧拯回京这不到一年的时光,蓝宏大可以说经历了人生的重大变革,一品香被封,蓝家生意一落千丈。蓝祎从弃文从商到身陷囹圄,每一个可以撼动京城的消息背后是蓝宏大辗转反侧日夜难免的担忧。好在,这一切都有萧拯替他分担。现在,对他来说,虽然仍旧没有大富大贵,可却叫他更加珍惜家人能够在一起平安度日的美好时光。 至于他和青兰……亲情自是割舍不断的,可要说感情……虽然仍旧是差强人意,可毕竟不似从前那般剑拔弩张,这对于两人来说,都已经是超乎想象的难得。 站在脚落中一言不发的还有素素,她在前两天终于是彻底地离开了凤雅斋回到了莫回头,虽然赵如是狠狠地敲诈了萧拯一笔,足足用了一千两黄金才最终答应放素素一条活路,可萧拯并没有跟她几皎太多,相反,有的时候,他也应该感激赵如是,要不是她或许素素还不能活到现在。对了,现在的素素已经不姓秦,而是改名萧素素,是封遥的妹妹了。 蓝宏大也是为了表示对自己当年加害之举的弥补,自愿掏了一半的赎偿金,不过这件事情除了萧拯之外没有人知道,他想悄悄地为青兰为素素尽自己的一点力量。 不过虽然素素已经回来,而且也已经知道了青兰就是自己的母亲,可因为这么多年自己的遭遇再加上心里的疙瘩,母女之间并没有想像中的那般亲密温暖。不过现在的青兰并没有太多的强求,她只要看到了素素还活着,还好好地站在她的面前,能叫她看着她,这就已经足够了。至于说素素什么时候能开口叫她一声娘……青兰没有也不敢有太多的奢望。更叫青兰和萧拯觉得有些残忍和棘手的是,如何叫素素知道自己的亲爹还是一个难关,不过,眼下,蓝祎的事情似乎也可以拖延一点时间。 南风里里外外地忙活着准备着车马,本来是不用准备那么多的轿子的,可这雪没有停下的意思,看来女眷们坐轿子是在所难免的了,所以,南风还在努力地安排着。 小蝶是不去迎接蓝祎的,这也是她略有遗憾的地方。不过这铺子中需要有人照料,家里迎接的喜宴还要她来忙活,所以她也只能留在府上等待着大家归来。 一番焦灼地等待后,轿子终于是凑齐整,原本都沉着冷静地老爷夫人们此刻都迫不及待地向外走去。 雪,仍旧是那样地无声无息,仍旧是那样的不急不徐,可它却催促着每一个人的脚步。 刑部大牢,这是一个何等**肃穆的地方,今日却显得有些格外地热闹。当大家的轿子纷纷聚齐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那扇朱红大门,等待着大门后那个翩翩少年款款走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封遥竟被簇拥到了最前面,所有的人都用特别友善却又好奇的眼神看着她,封遥似乎感觉到了那备受瞩目的眼神,不过,等待了这么久,担心了这么久,心痛了这么久,她已经忽略了女孩子的羞涩,她发誓,待会儿门开以后,她一定要第一个冲上前去,不管不顾地抱住那个她魂牵梦绕的男孩,将一直攥在手中的那玉钥垂在他的眼前。她咬着牙攥着拳头,暗暗发誓着,也暗暗鼓劲儿着。 然而好事似乎始终都是多磨的,脚下的雪已经被踩得七零八落,原本肃静的刑部门前已经呈现了凌乱不堪的脚印,可那扇大门却还迟迟不肯打开。所有的人都有了焦急的神色,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萧拯。可这个时候,他的内心也是无比地焦急,给不了任何人任何的回答。 这时,身后传来了马蹄声,回头一看,却是冉安,大家的表情不禁都严肃了起来。不是因为别的,冉府最近出了事情,杜月仙自尽了,。一辈子都十分重视自己容貌的她竟然选择了一种相当残忍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悬梁自尽,据说被发现的时候她的样子十分地丑陋和狰狞。 冉林宗按照冉府的规矩将杜月仙下葬,不过也只是按照冉府的简单不铺张浪费的规矩办事罢了,至于说她的名分,冉林宗连冉家的墓地都没有叫她进,就更别说别的了。不过对于此时的杜家来说,能有个人替她收尸已经是好的了。因为杜师繁的罪名已经得到认证,而且还涉及冒名顶替,简直是罪加一等,杜师繁的死刑毋庸置疑,只等着春天之前就地正法。这样的消息对于杜光耀来说无疑是天打的打击,无以承受的他还是没能看到这冬季的第一场雪。 杜家,就像那秋天枯黄的树叶,随着那寒风彻底飘落。 整件事情当中,最无辜也是最可怜的当是冉府的大小姐玲儿和豪城小少爷,两个孩子是无辜的,也是最悲惨的,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杜月仙只是他们名义上的母亲,他们的母亲实际上是另有其人。 据说葬礼的时候两个孩子哭得死去活来,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冉安恭敬地给各位长辈行了礼,之后悄然地站在了素素的身后。不知道怎得,素素虽然没有回过头去,可她的心里却已经躁动了起来,不知不觉地红晕已经爬到了脸颊处。那红霞漫过耳际,传到了冉安的眼里。那被满是的白包裹着的女子在他眼中是那样的冰清玉洁,高贵无比。 就在这时,刑部的大门在所有人的观望中徐徐拉开,一个有些虚弱的少年从那后面款款走来。他身着一袭蓝色的长袍,周身还洋洋洒洒地刺绣着精美的云丝。那精湛的蓝,气质的白在这漫天飞雪的日子中简直宛若一幅画。那因长世间关押而有些迟滞的眼神在眼前这群活生生的人面前豁然开朗仿佛注入了无尽的灵光。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那个翩翩少年望去,一百多个日日夜夜,所有的人都在为着他的安危而魂牵梦绕。青兰捻动着佛珠的手不由地颤抖一下,眼眶中的泪瞬间划过了腮间,她转身轻轻地拂去,再转头,眼角已然满是笑意。 蓝宏大更是少不了的激动,要不是因为有萧拯拉着,估计他早就冲到了蓝祎的面前。他迟疑地望着萧拯,满脸都写着为什么拉住他的问号,萧拯淡然一笑,嘴角儿轻轻一瞥道,“人来了,不要太招人嫌。”蓝宏大本来还要顶撞几句,可再看向蓝祎的眼神,发现他这个儿子的眼睛中已经完全被一个小女子所占满,哪里还有他这个父亲的位置的时候才恍然大悟了起来,他不禁地摇了摇头,旋即也是慧心地笑了。 封遥第一眼就看到了蓝祎,他白了,确切地说是惨白,说来也是,这么长时间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气色能好才怪呢。他也瘦了,脸上明显有骨骼突出的痕迹,不过精神看上去好得狠。那少年站在那朱红大门外,那耀眼的对比色撞击着封遥的眼球也撞击着她的心灵,她本已经下定决心飞奔的脚步此刻有些迟疑了起来。 “不要辜负了那样一个绝世好男子哦。”见封遥半晌没有动弹,素素在一旁轻声念叨了一句,没想到听到这话第一反应的不是封遥而是冉安,他明显地噘了一下嘴吧,不过看到素素挂在耳边的笑,他的醋意瞬间也就消失了。是啊,他似乎她的同母异父的弟弟,他没有理由再吃他的醋了。 封遥迟疑了一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飞奔了出去,雪地上留下她清晰地脚印。 那只精灵带着欢快地步伐飞了过去,毫不顾忌地投入到了他的怀抱,她环住他的腰身,果然是瘦了许多,他轻轻地拦住她的肩膀,“好久不见,你可有想我?” 封遥抬起了脸来,她把手中那个已经攥得发热了的玉钥晃在他的眼前,他笑了,接了过来,轻轻地温柔地戴在了她的脖颈。 第一百九十五章 悄无声息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郊外的十里亭,这是萧拯许久没有来过的地方,前些时日的一场大雪将这里装扮一新。阳光正盛,照耀着还没有完全融化的积雪格外地耀眼。登山的石阶上斑驳着积雪的踪迹,两旁的树林中闪烁着纯洁的白花儿,风吹过枝头,晃动着摇曳了飘洒的雪沫儿,受惊的鸟儿扑棱了两下翅膀毅然地飞向了天空。 空气中带着湿冷的气息,山路间弥漫着幽香的味道,望望似乎还在头顶的古香古色的亭子,萧拯闲游信步倒也颇有一番滋味。 亭子顶端向阳的地方雪已经完全融化,背阳的地方则还有寸余的积雪。这青白相见的颜色倒也给亭子增添了几分美感。或许是年岁真的到了,或许是入冬以来很少走动,萧拯觉得这走上这亭子还真的是费了不少的力气。而他不知道的是,比他更费力气的却是身材比他要肥硕得多的钟世威。 回到京城以后,萧拯总共有三次和这十里亭有过特殊的缘分。第一次是杜月仙叫他来的,第二次是为了和宫里的秦嬷嬷接头儿而特意来的,还有第三次,也就是眼前的这次了,当然也不是萧拯主动来的,也是受了别人之约。 这个人当然不是别人,正是萧拯曾经满是忌惮的钟世威。 这个世界还真是和人开了不大不小的玩笑。回想当年,钟世威用了卑鄙下流的手段将萧拯从京城赶走,为了斩草除根他不惜狠狠地找了萧拯数年,后来,或许认为萧拯根本不可能东山再起,或许也是认为自己足有能力制止萧拯的东山再起了,钟世威停下了寻找的脚步。可惜,好多事情都不是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就当他认为一切都尘埃落定终成定局的时候,那个消失了十多年的萧拯又悄然无声地回到了京城。就当钟世威满心忐忑甚至是寝食难安的时候,他得知萧拯并不是什么衣锦还乡,只是在京城一个不起眼儿的地方租了一个不起眼儿的小屋子,开了一个不起眼儿的小买卖的。原本以为踏破铁鞋无觅处,只要稍稍动动手指就可以将萧拯捏死的时候,萧拯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买下了玲珑阁对面的豪宅!还记得莫回头重新开业时候的盛大场面,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可谓是悉数到齐,不但如此,更有许多豪门贵族争相巴结!一时间钟世威惊恐不安,更叫他无法接受的是,当他四处求人想要给萧拯使绊的时候,他发现,萧拯这个名字仿佛是经过了铜墙铁壁的锻造,无论谁都招惹不起一般! 这个天地真是太大,这个天地也着实太小,小的钟世威认为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相见,却又偏偏如此机缘巧合地重逢!当一切尝试都以或硬或软的方式碰了钉子之后,钟世威开始以弱示人。今天,当然不是第一次,如果萧拯肯给他机会的话,相信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可人生真的有那么多机会可以拥有吗?望着钟世威的背影,萧拯苦笑地摇了摇头。 十几年如一日,时光匆匆弹指一挥间,想想当年自己凄凉地离开了京城,丢下自己的妹妹还有那个襁褓中的婴孩儿,这铭记在心的痛仍旧不能平复。 人生如梦,不得不说,梦也如人生。当年的少年郎如今已然换上了垂老的颜色,丝丝青发已然添了白霜。 “师弟。”听到了萧拯的脚步声,钟世威忙打了个招呼。师弟,这还是他用来套近乎的称呼,可在萧拯心里,这个称呼早在十几年前就已同他们的关系一般一起被埋葬。 萧拯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冷地看着钟世威,有些时候,见面不一定代表原谅或者是谅解,更有可能是最终的抉择。 “知道你是不会原谅我的……可是,我还是想这么称呼你。想当年,你我师兄弟二人同门拜师,共同学医,朝夕相处,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现在想起来……都已是那么久远的过去了。时间真的是不等人啊……不等人……”钟世威尴尬地笑了笑,他的忆往昔并没有引起萧拯的任何共鸣。 “在你看来,是时光匆匆,可我萧拯却是每天每日都度日如年。” “是,师弟说得对,想当年你在京城是如鱼得水,事业也是风生水起。要不是我,你也不会颠沛流离那么多年……这么多年,你漂流在外的确是受苦了……要不是我……可是后来,我有找过师弟,想跟师弟解释一下,可这么多年,一直未能如愿。”钟世威一声长叹。 “感谢你的未能如愿,我还能活到现在,否则,今天能出现你面前的或许也就只有我的坟墓了。”萧拯道。 “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都不能弥补过去我对你的伤害。可不论师弟你相信不相信,这么多年,我的心也一直不好过。之前我对你的忏悔无一不发自我的内心。师弟不原谅我,我自己也不会原谅我自己。我想过了,为了弥补我对师弟造成的伤害,我打算……打算把玲珑阁还给师弟。”钟世威望着萧拯,那微微躲闪的眼神叫萧拯内心生腾着不明的反感。 对于这样的回答萧拯并不奇怪。自从宫内减少了玲珑阁的供奉,对于完全倚仗宫廷为生的钟世威来说这无疑是已经断了他的半条性命,再加上现在莫回头的胭脂在皇宫中是口碑甚佳,大有扶摇直上之势,按照现在的势头,明年,莫回头很有可能完全拿下宫廷的御供,那个时候的玲珑阁也就算是名存实亡了。 更何况,这么多年钟世威眼高手低,从来不把京城老百姓的供求放在眼中,他玲珑阁的物品一物难求的局面早已在京城败光了所有的人缘儿,现在,想要再低下头去恳求别人的施舍已是不可能的了。 “这么多年,你还真是本性不改。那玲珑阁本是我萧拯一手创办,现在被你败坏的名声扫地,把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招牌还给我?你的主意还真是没打错。”萧拯话带锋芒。 “师弟你错了,我没有打什么算盘,如果硬要说有,那就是我要痛改前非,为我曾经做过的错事救赎,给曾经伤害过的你补偿。”钟世威慨叹起来,萧拯却是冷冷一笑。 “你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改自私的本色。当初你佯装负荆请罪去我的莫回头上演了那么一出戏码,在京城里可谓闹得是沸沸扬扬,招惹得一些原本对你嗤之以鼻的人的同情,甚至还有人说你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奉劝我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你那只是放出的***,用来迷雾大家更是给自己争取时间罢了。”萧拯神色严厉,对于眼前这个人,曾经的他有多相信现在的他就有多了解。 “师弟你错了,我没有放什么***。我说得句句都是实话,如果有半句谎言,情愿天打雷劈!”钟世威举起手指诅咒发誓。 “天打雷劈?如果诅咒发誓真得这么管用得话,十几年前你就应该已经被雷劈死了!钟世威,不要再在这儿可怜兮兮了,我萧拯虽然天生愚笨,可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得受你的欺骗。你鸠占鹊巢夺走了我的一切一晃已经十几年,十几年的光景,你八面威风,作威作福,名利双收可谓是好不自在。如果你现在还能堂堂正正地和我一争高低的话,我也敬佩你是条汉子,可你始终像一只老鼠一样躲在暗地里不肯见人!十几年过去了,钟世威,你能告诉我你改变过什么吗?”萧拯高声训斥道。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我现在是发自真心的……” “你在我这里早就已经没有了心,更别说真心了。当年我就是被你可怜兮兮的模样所欺骗,所以才闹成了之后的下场!十几年过去了,你钟世威不改当年本色,可我萧拯绝对不是当年之人了!你不要再在我这儿搞什么缓兵之计了。之前你拖延时间,实际上是为自己打通关系做铺垫,可没成想,你的铺垫还没有做好,你的岳父老泰山就驾鹤西游了,这下你所有的,也算得上是孤注一掷的砝码丢失了。你一计不成就又来一计,今天又故技重施和我来讨价还价,钟世威,人生已过不惑之年,你难道不为自己这些蝇营狗苟的所作所为感到丢脸吗?” “丢脸?”钟世威一声惨笑,“就像师弟你说的,我都已经那么不堪了,难道你还会认为我有脸吗?”钟世威猛然间彻底地放弃了最后的挣扎,这却叫萧拯有些始料未及。 “你以为我在京城这十几年真的就容易吗?我不像你,要天分有天分,要成就有成就。当初在师傅那里学医的时候就是如此,你事事都比我强,做什么都能得到师傅的赞美。而我呢?不论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得到师傅的垂青。学了五年的医我受到的是五年的屈辱,而这些,高高在上的你知道吗?后来,我投奔你来到京城,起初我并没有觉得什么,也相信,即便是在医术上不及你,可总有比你强的地方。可不知道为什么,我钟世威似乎是得罪了什么神灵,不论我做什么,不论我怎样的用心和努力,结局总会那么的不尽如人意。后来,就算你离开了京城,可我并没有什么成就感,我这么多年始终都战战兢兢。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我钟世威是一个惧内的人,他们台前给我几分薄面无非也是看在我岳父的面子,我钟世威什么时候有过自己的尊严?”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大结局 - 归来之前缘未了 - 寒岩 此刻,时间仿佛已经静止,空气也仿佛凝固。看着眼前这个落寞的人,萧拯不知道该作何感想,是可怜?可恨?可悲?可叹?萧拯不知道,他的内心隐隐地有一种失落感,那是无的放矢的失落,那是对过往积蓄不得爆发的失落。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就无话可说……”萧拯叹息了一声,他和他早就无话可说了。 萧拯是恨钟世威的,那种恨不会因时间而改变,不会因同情而减退,可现在,那恨却不得不有所收敛。那是萧拯痛定思痛后不得不说服自己必须接受的结果。 是的,钟世威不但是他的仇人,他还是素素的父亲,亲生父亲,这辈子都无法割舍的有着血缘关系的父亲。不管他们之间是否相认,这都是无可否认的事实。萧拯心痛素素的过往,自责自己的无能,更对素素有着满心的亏欠。为了那份亏欠,他必须放下自己内心的芥蒂,他的能对钟世威赶尽杀绝。纵然那是他来到京城的最初目的,可现在也不得不做出退步。纵算钟世威再怎么龌龊不堪,他也不想给他父亲的头衔上再添加任何龌龊的筹码。这……或许就是萧拯能对素素做出的最大的弥补了。 “无话可说……无话可说……真是可笑,这个世界终究还是抛弃了我!所有的人对我都无话可说了,我的夫人,我的孩子,还有那些曾经对我许下美妙诺言的人……”钟世威凄惨地笑着,那凄惨的模样充满了滑稽和可憎。 “我不会对你赶尽杀绝!纵使当初你对我没有留下丝毫的分寸,可我还是给你一条活。你最好好好珍惜我给你的这最后的机会,不要再打什么鬼主意。你要知道,你失去的不仅仅是你岳父这一座靠山,还有他背后的各种关系。俗话说人走茶凉,你活了这么多年应该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我给你的最后活路就是,安静地离开京城,到一个我看不到的地方……带着你的家人,还有你能带走的一切的财产,至于你是不是还要做胭脂水粉的生意……我不干涉,但你不要再用玲珑阁的招牌!”萧拯的牙齿在这寒风种有些瑟瑟发抖,可他知道,那并不是因为寒冷。 “你……要放过我?”钟世威怀疑地抬头。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和我做最后的一搏,但是,我奉劝你放手,因为你的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到最后,受伤的只能是你自己。作为曾经的敌人,我今天能够如此地对你,已经是我的仁至义尽。”萧拯无奈地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仇恨,或许是他奋发的动力,可如今……一切或许都是天意,他可以改变,可始终不能彻底地重生,或许这就是他生命中的软肋,曾经被人捏住了,现在,仍然不能完全自己掌握。 “你这么做……是因为青兰……还有那个……孩子吗?”钟世威颤抖地问,萧拯停了停脚步,他不想再跟他解释什么,更何况对于一个眼中只有利益的人来说,情感到底值几斤几两,真的是不敢过高地估算。 “你相信我,当年我是真的不知道青兰已经怀有身孕,否则……”钟世威停住了,他突然觉得这山顶的风好大,大的真得闪了他的舌头。 “最好记住我的忠告,否则,我真的要是改变了主意,你要知道你的胜算几乎是零。”萧拯淡淡道。 “我会离开,尽快离开。最快十天半月,最迟也不过月余。”钟世威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拼命点头。 “今年的新年,我不想在京城再看到你!”萧拯头也不回道。 “好好替我善待那个孩子!”这是钟世威最后的叮咛,可萧拯只是觉得滑稽。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提过想要去见一见素素,更没有想过要认下那个孩子的念头! 天道轮回,这一切都是孽缘,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来世,萧拯只希望,他们是连谋面都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是月,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一片茂密的桑林已然长成,这片桑林是冉安的希望和理想,如今看来,无论是希望还是理想都带着成熟丰收的盼头。 在桑林的下面,封遥蓝祎,冉安素素还有南风和小蝶正嬉笑着谈论着什么,蓝祎忽然高声对冉安道,“冉公子,你这五彩蚕丝即将大功告成,到时候,我的兴隆绸缎庄可得要分一杯羹的啊。” “什么强盗逻辑,我的五彩蚕丝凭什么要你来分羹?”冉安略带鄙夷地看了看蓝祎,那个翩翩少年已然恢复了气色,满是阳光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的阴霾。一些时日的调养,身体和精神都恢复到了从前,确切地说应该是更胜从前。 “凭什么?姐姐,他问我凭什么,姐姐能不能告诉我凭什么?”蓝祎撒娇地抓起了素素的袖口摇晃着,其他人见状大跌眼镜,纷纷表示难以适应这京城冷面公子的婀娜多情,掩口以作呕吐状。 “好了,别闹了,这桑树长出来还只是第一步,下面能怎样光靠你们可是不行的。”素素满是温暖地看着蓝祎,她很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更珍惜眼前这一群对她有爱的亲人。 “哎,姐姐说对了,这光靠我们是不行的,不过我有救兵,我就靠救兵来染指这五彩蚕丝的买卖。”蓝祎得意了起来,封遥在一旁撇着嘴儿看着他,自从双方老人都已经默认了他们的婚事,并且这件事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的时候,蓝祎仿佛就已经变了一个她不认识的人了。不过,现在活泼开朗又不失谦谦君子风情的蓝祎的确比过去好上百倍千倍万倍,封遥欣喜蓝祎这样的改变。 “你有救兵算什么?你不要忘了,我也有!”冉安自是知道蓝祎所说的救兵是谁,他也沾沾自喜起来。 “哎!人家都有靠山,就我什么都没有啊!”南风在一旁冷嘲热讽起来。 “你的救兵是谁?”蓝祎没有理会南风问冉安道。 “我的救兵当然是……那可是在下的舅父!”冉安转了转眼珠道。 “舅父?真能开玩笑!舅父能有家父亲?”蓝祎满不在乎,封遥一听此话立刻脸红了起来,小蝶更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家父?你那顶多也算是岳父。按照你的这个逻辑,我也可以叫家父的!”冉安急着扯高了嗓门儿,这回是轮到素素脸红了起来。 “你不要没事儿瞎攀亲,你要想认家父问问南风兄同意了吗?”蓝祎朝南风撇了撇嘴儿。 “这事儿我可不参与,反正我叫家父绝对没有任何的质疑。”南风把手一摆。 “怎么不是家父了?封遥可是舍妹,既然是妹妹的家父,那就是我的家父!”冉安趾高气昂。 “你要这么说,那封遥还是贱内呢,舍妹能有贱内关系近?”蓝祎一把拉过了封遥,封遥羞得眉毛都要立起来了,使劲甩开了蓝祎跑到小蝶旁边去了。 “还贱内?我们这兄妹关系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怎么也割舍不断的。你要是哪天……这一纸休书,贱内可就不是你的了。”冉安朝蓝祎做了个鬼脸。 “冉安,你说什么呢?”素素一着急喊了起来。 “哎呀,这回我可算是知道了,姐姐,你也听到了吧,别看他道貌岸然的,这心里竟想着这些呢。你还真要给自己考虑仔细呢,我也得和娘说道说道,这终身大事可是不能马虎!”蓝祎道撇起了嘴巴。 “不是,素素,我这……我没说咱们,咱们这怎么可能……再说,我怎么会休了你呢?我这就是……”冉安着急却说不清楚了。 “你什么意思啊?你不可能休了我妹,那意思就是蓝祎有可能休了我呗?冉安,我平时对你得印象还挺好的,今天看来,你这人品还真是值得考量啊!我回去也得好好跟姑姑说说,妹妹这终身大事可不能这么草率地就做决定!”封遥朝着冉安使劲地吐了吐舌头。 “不是,怎么都朝着我来了啊?我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我并没有说什么休不休的啊,我就想认个父亲还不行吗?你们干嘛都跟我来劲啊!我说错了还不行吗?我说错了!我说错了!我答应和蓝祎合作还不成吗?我的桑叶大家共用怎么样?还有冉府的宁丰布行,要是蓝公子有需要也愿意效力,这还不行吗?你们别走啊,等等我!”看着离开的一群认,冉安忙在后面追赶了起来。 “南风兄,你得替我说句公道话啊!”冉安抓着了落在后面一些的南风道。 “这事儿我可管不了,怎么说素素也是我的妹妹,她的终身大事我是不能马虎。”南风憋着笑道。 “不是,封遥,妹妹,亲妹妹,你不能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啊!”冉安又抓住了封遥的胳膊。 “哥哥,我是很想帮你,怎么说一笔也写不出两个冉字来。”封遥顿了顿,冉安立刻点头道,“是啊是啊是啊。” “可这一笔也写不出两个萧字来不是?那素素怎么说也是我的妹妹,我也不能见她往火坑里跳不是?”封遥调皮地眨着眼睛。 “不是!我这儿怎么就成了火坑了呢?”冉安哭笑不得,他又去抓蓝祎道,“姓蓝的,都是你,现在我变成众矢之的了。” “这怎么能怪我,这都是你咎由自取啊!谁叫你咒我的了?”蓝祎甩了甩飘逸的发尾道。 “我那怎么是咒呢?我那也是替我妹妹担心嘛!”冉安摊开手道。 “谁叫你妹妹不领情呢?”蓝祎哈哈一笑,冉安顿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旋即奔向了在后面的素素,满脸堆笑道,“素素,我刚才……” “我也得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找个要把我休了的夫家呢?”素素也撇起了嘴巴,那微微凸起的唇分红光亮,就像诱人的石榴,看着好想叫人上去咬上一口。 “不会,不会,不会!我向上天发誓,我冉安就算把自己休了也不会休了你!”冉安憨厚着急的样子一下把素素逗乐了,她捂着嘴道,“好了,都是逗你的,没看出来吗?还在这儿傻傻地发誓!”素素这么一说,冉安旋即看了看四周,大家都满眼笑意地看着他们,这下,他才彻底地缓过神儿来,“好啊!原来你们……”冉安向着几个人冲去,一下子,所有的人都四下散开,田野里充满了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的欢声笑语……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