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风雪归客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那一年玄央国的的洛阳,雪来的很早,早的好像善用快刀的刀客,干净利落的杀了秋天。太阳起先还懒懒卧在阴霾的云后,后来索性早早的收了工,任由那雪一直下到时间尽头去。 洛阳城难得如此寂寥,只有惨惨的风吹着雪粒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嘚嘚,嘚嘚”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乱了这个本该平静的雪夜,一个少年从远方疾驰而来,怀中似乎抱着的物件——因为少年发白的骨节而显得愈加重要。 驰的近了,少年忽从怀中抽出一支梭镖,狠狠的刺在马儿的身上,借着马儿惊嘶而起的力道,稳稳地翻上了街边的一堵院墙。又连着十几个在墙内壁上的腾跃,跃向与马儿相反的方向,任由受惊的马儿忽逝在远方,踏出一排惊惶的蹄印。 雪夜里望去,少年如一只大鸟,飞掠在洛阳城的房宇间。 . . . 锦柒公主的府邸,在洛阳的西南。 说是内城,它似乎离皇宫远了些;若说是外城,它又似乎是离皇城近了些。 不过,不论在哪里,这完全不妨碍它在此刻的安静,正如它住入主人后的每一刻reads();傲古至尊。 在这洛阳人人都知道,锦柒公主,是个不那么讨喜的公主——早在出生时,就被掌管星象的监星官定言:命中带煞,直犯中宫。 幸好她的母妃,深得皇上宠爱,才得以有正常皇室子女的身份。可惜好景不长,自她十岁母妃去世后,当今天子便在洛阳,给她寻了一处府邸,按照公主的礼制选了婢女照顾她的起居。此后,除了重大的场合,就很少照拂了。 不受宠爱的小公主,日子想必过得不好。不过,有谁会在乎呢?反正,等到公主到了年纪,送去和亲或是下嫁朝臣都只是和寻常百姓无关。寻常人家,管不了皇家的事,自然也没人会去惹皇家的人。毕竟,命只一条,谁不惜命? “吱——嘎——”被雪掩住的门,一寸寸被推开,因为门轴久未上油,发出了略显艰涩的刺耳声音。 向手心里哈了一口热气,虽然是天寒地冻,推开门的凉初仍旧是少年心性回过头去,朝内室兴冲冲地喊道:“公主,快来看啊,下了好大的雪!”。 洛阳极少下雪,所以任凭是谁,见到这满院子的白雪,总会不由的生出几分惊喜。 锦柒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看着院子里蹦跳不停的凉初,嗔怪般轻轻摇了摇头。凉初从小随自己长大,不论是在宫中还是在宫外,这跳脱的性子总也改不了。偶尔,锦柒望着王宫失神的时候,也曾想过——幸而父皇早早的赐了宫外的宅子给自己住,若是一直在帝王深宫,且不说自己如何,身边的香冷和凉初只怕多半早被罚去做了粗使的丫头。 香冷从内室取了斗篷来,抖开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细心的给锦柒披上了斗篷,语意劝慰:“这可是洛阳今年的第一场雪,公主在屋里坐了一天,可要在回廊里转一转?便是透口气也是好的。” 锦柒略一思索,放下手中读了一半的书,拢了拢一直抱着的手炉,站起来道:“这大好的飞雪,确实不该辜负,走吧。” 主仆二人甫一踏出门,一股冰寒迎面袭来,激的人神智一片清明。 凉初见两人终于走出门来,早就雀跃的心性再也按捺不住,劈手将早就团好的雪,转身砸向锦柒身边的香冷。 香冷的眼睛正欣赏着这满园的冰雪、鼻中嗅着空气中凉丝丝的气味,沉浸在一种安然的气氛中。不察凉初居然有这一手,来不及反应就被砸中了鼻子,正正的向后仰倒了下去。 雪团本身虽然不重,但在凉初手中攥了许久,那是要多实在就有多实在。香冷仰面倒在厚实的雪被上,一时之间有些懵了,连鼻尖阵阵酸痛都忽略了。直到锦柒笑着来拉她,才怒不可遏的坐起来,“你!凉初你……” “怎么?有本事,砸回来啊~”凉初一口打断香冷的质问,翻个白眼以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在那里摇头晃脑。 香冷虽是个稳重的性子,究竟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玩闹的本性上来了,左手一撑地站起,右手真的团起了雪团。凉初了的有人和她玩闹,自然也不甘落后,手中雪团团的风生水起。不多时,就左右开弓的和香冷你来我往的打起了雪仗。 凉初是个爱玩的主,可没奈何天生更是个笨手笨脚的主,真玩起来,居然完全被香冷压制住了,渐渐的落到了下风。 香冷小仇得报,趁胜追击的俯身又团了一个雪球,准瞅准了凉初的脖子正要给她个透心凉。不提防被身边一个雪球又是砸中了鼻子,出手自然就偏了。 凉初堪堪躲过雪球,慌忙向施以援手的锦柒跑去,边跑边口中不住道:“公主好准头,快再给香冷来一记,别让她有还手……”。 锦柒笑盈盈的依言出手,却是砸向了近在咫尺的凉初reads();召唤七龙珠。 凉初“哇”的一声惊呼,转身就跑。匆忙间,脸方向都不及辨认。 香冷站看凉初慌不择路的朝自己来,顾不得拍打身上粘着的雪粒,抬手就向凉初抓去。 凉初又是“哇”的一声惊呼,转身要再跑,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笑吟吟站在廊下的锦柒,面前是一排早已团好了的雪团。 “我可是谁也不帮!”她说着,又是两个雪团飞出。 主仆三人闹得不亦乐乎,一时间只见院子里雪团乱飞,惊得积在树上的雪都簌簌的落了下来。 凉初边打边躲,望见庭院中几颗大的树,心念一转便绕着树打起了转。有了树的掩护,也渐渐扳回了几局。正得意间,脚下一绊,终究立足不稳趴倒在地。还好雪积得够厚,不曾受伤。 凉初捂着摔得生痛的膝盖,怒气冲冲的爬起来,愤怒的看向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物事。 雪下得好大,依稀只看见模糊一团。 她凑近了去辨认,突然看明白她正对着的竟是一张苍白的人脸! 凉初大惊,抽着冷气向后大退两步,找回声音大叫道:“快……快过来,这儿,这儿有个死人!” 香冷也是一惊,她急急的收了笑容,紧赶两步,冲过来不露声色的挡在了跟来的锦柒面前,口中叮嘱道:“公主小心,切莫靠的太近。” 雪反射着光,但毕竟天色已晚,如何都看不分明。锦柒皱了皱眉,沉声唤道:“凉初,去屋里取个灯笼来。” 凉初依言去了,提着灯笼回来时,乖乖地躲在了锦柒的身后。左手颤颤的递了灯笼过来,右手握紧了顺手提来的门边扫帚。 香冷接了灯笼过来,没好气的白了凉初一眼,凉初被她瞪得脖子一缩。 锦柒绕开站在身前的香冷,借着灯笼的光,朝树下那个不速之客看去。她依稀看清,那是一个面目清朗的少年,一块白布将少年的大半张脸遮起。他紧闭着双眼,脸色显得异常苍白,身上的白衣罩着一层薄薄的雪。 锦柒伸出手来,白皙的指在田地冰寒中,缓缓探向少年颈间。 “公主,小心。”香冷小声叮嘱,同时攥紧掌中灯笼木柄,准备那个少年稍有什么异动就将灯笼狠狠地砸过去。 沉稳而有力的跳动,自指尖传来,锦柒暗暗松了口气。要收回手时,她不知为什么,竟鬼使神差的伸向了少年怀间抱的死紧的披风。披风被她拉下些许,露出些端倪——是个孩子。 事情的走向越发出乎锦柒的意料,她眉皱的更紧,在香冷的叮嘱出口前,果决的拉下了少年脸上蒙着的布。那个少年在昏迷中,似是有所察觉,突然睁开了一直紧闭的眼睛,明亮的眸子带着冷意定定的锁向锦柒。 转瞬因为看清了眼前的人,那少年卸下目中的提防与冰寒,犹带霜雪的面上露出一个笑容,道:“好巧,七七”。 热切的熟络和笑容还没有完全展开,那少年便又晕了过去。 “啊,是叶仲卿!”一直躲在后面的凉初迈上了一步,讶然道。 “怎么办?”香冷的目光转向公主,问道。 锦柒听见自己清晰的声音“把他们抬到我房里来。” 第2章 知易行难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记忆中的叶仲卿,总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那双含着笑意的棕色眸子,总会带来一种安定的力量。是以锦柒从未想过叶仲卿会有一刻如此苍白脆弱,那种苍白的颜色,不知怎么突然刺痛了她的心。 “殿下。”安顿好二人后,匆匆返回的凉初唤回了锦柒的思绪,“那个孩子只是受了点儿凉,此刻睡的正香。但叶仲卿似乎伤势不轻,该怎么处置?” 锦柒又皱起了眉头,今晚的状况的确是有些复杂了。 叶仲卿在这样的大雪夜,突然浑身是伤的出现在别人家里,总归不会是什么善男信女吧?再说,他怀里还带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说那孩子来路不明,可半点也冤枉不得叶仲卿。那孩子里衣外裹着的是一件大的过分的棉袍,而且刚刚那么大的响动都未曾惊醒他半毫,说没有蹊跷,别说锦柒,就是凉初也不会信。但要是说叶仲卿是人贩子,亦或者是江洋大盗,锦柒又有些说服不了自己。 思前想后,全无头绪。 “先去取我的药箱来”。锦柒决定先帮叶仲卿医治伤势,等他醒来,一切自然会真相大白。 被外放的公主府,平日少有宫中人来,太医也不过是一月一次例行来府上请个脉,做个记录。要是偶尔凉初、香冷有个小病小灾,是断然请不动太医来医治的。 所以,锦柒经历过几次不大不小的惊险后,便起意自学起了岐黄之术。每每太医来府总要问上许多问题。开始时太医也只当是这闲散的公主闲的无聊,看在领了皇家俸禄的份上,解答一二。后来见公主问的问题逐渐深奥难解了,就也真的用心的指点、交流。 几个早年和锦柒母妃熟识的老太医,还抄了几本家传的医书送给小公主――反正,堂堂一国公主再怎么也不会来抢他们的饭碗。更何况朝堂上混的久了,彼此都知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的道理。书放在那里也是生灰,到不如干脆做个顺水人情,万一将来锦柒公主重蒙圣恩,届时记得起他们一点半点,这生意也就做的不亏。渐渐地,锦柒的医术也达到了一个不错的境地。 不过,府中多半安然,这种伤口她还是第一次处理,难免有些紧张。可这件事又万万不能声张,叶仲卿这会儿躺在床上,胸口就钉着一支短箭,半点也不能耽误。她念及此,咬牙挽起袖口,就着桌边方才挑亮的灯,仔细的看向叶仲卿的伤。 那箭钉在右胸,箭头没进伤口中,从外面看起来深约不到一寸。只是这位置棘手,正在肺经上,有些凶险。 “禁军的箭!”一直站在锦柒身后的香冷,早就觉得那箭尾的花纹有些眼熟,此刻终于想起到底在何处曾见过,不由脱口而出reads();乡村大土豪。 禁军,在玄央就代表着绝对的权势,直接隶属于帝王。禁军的军备都一直是特制的,每一件都刻有禁军独特的标志。寻常人家别说藏匿禁军疑犯了,就是偷藏这些器具,抓住就是死罪。 香冷曾在街上亲眼见过一次禁军抓捕逃犯,逃犯不从,竟被当街斩杀。暗红的血在街面石板上蜿蜒了许久。她当晚回来就大病了一场,是以印象十分深刻。 如今这禁军的箭就钉在叶仲卿身上,他的来历就更加的令人怀疑。 “公主,要不凉初去叫官府的人来处理吧”凉初出言道。虽然叶仲卿也算是她们的旧相识,但毕竟不知根不知底,没必要为了他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看起来他长得白白净净,对人也温和有礼,可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他是个表里不一的江洋大盗……想到这里,凉初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再开口时连声音都有些抖了“我,我们,把他捆起来吧”。 锦柒本意等叶仲卿醒了再问,可此刻和禁军牵上由头,也犹疑了起来。 就在此时,躺在床上的叶仲卿闷哼一声,突然皱起了眉头。 “他!”凉初大惊,瞪大了眼睛,手指着床上的人点个不停,“他动了!” 锦柒被她吓了一跳,定神微微俯下身来,叶仲卿的面色诡异的泛起了一丝潮红。 这分明就是伤口感染的征兆,“先救人要紧。” 刚刚叶仲卿在雪中不知道被冻了多久,而且此刻他胸前的伤口仍然在血流不止。锦柒在医书上看过,受伤的人如果发起了热就要及时处理了,不然随时可能有性命之虞。 她打开药箱,拿出剪刀,在要剪开叶仲卿衣服的刹那,不知是怎么了,扭过头扫了一眼凉初和香冷,两人正紧张的兵者床上的叶仲卿。 “你们先出去吧”。 “殿下,这恐怕于理不合,况且……”香冷劝道。 “先出去。”锦柒打断她。 声音虽轻,又透着不容质疑的天家风范。 香冷和凉初对视一眼,无奈行礼退下。 听到身后的关门声,锦柒才就着灯光,用剪刀轻轻去剪那人胸口处的衣服。 衣服一剪开,她愣住了。虽然叶仲卿的胸口此刻全是血污,可并不妨碍她感知那人的身体。 她从没想到过那个绝世风姿的少年,竟会是个女子。就连刚刚让两人退下,也不过是她那奇怪的直觉在作祟。 “嗯――”也许是觉得有些难受,叶仲卿又哼了一声。 锦柒勉力定了定神,继续剪开其它碍事的衣服。当能看清伤口时,她迅速倒了些酒上去,右手旋即稳稳的抓住箭杆,深吸了一口气瞬间将它拔了出来。在更多的血涌出来之前,她已经完成了止血和包扎。 见胸前伤口不再大量出血,锦柒小心的扶叶仲卿坐起,在那人的背后,是一道更加触目惊心的创口。创口由左肩直直的拖到了右腰,此刻两边的皮肉狰狞的向外翻卷着。 锦柒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她觉得有些眩晕。但是医者的职责促使她依照程序,将伤口清理干净。而后从药箱中拈出根银针,准确地穿上线。 准备停当之后,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稳稳的缝下了第一针。 第3章 也无风雨也无晴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直到现在,锦柒还能清晰记起第一次见到叶仲卿的场景。 五年前的那一天,在她一直平静单调的生命里,鲜活的就像昨天发生的事情。 记得那一日的洛阳,热闹的自有一副天子脚下的繁华。 上元节,是未出阁的姑娘也被允许上街的日子。本就热闹的街头,因为这个特殊的节日,而变得更加热闹。虽然现在还只是晌午,离晚上的重头戏灯会还有好一段时间,却已经有迫不及待的姑娘和心怀不轨的男子早早的等在了街头。甚至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不休们也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占了街边茶楼临窗的位置,等着迎接这个美丽而年轻的节日。 “公子公子,前面有买灯笼的,我们快去看呐!”凉初兴高采烈地拖着锦柒的袖子,说着就往人群里挤去。 “你给我慢点儿!”香冷一掌拍掉凉初黏着锦柒手,顺便紧紧拽住了她,质问道:“出门前说的什么?早知道你记不住,我绝不会允许你带着公主扮了男装出门。” “你这人真是无趣reads();拖延症作者你伤不起!”凉初不满的对香冷撇撇嘴,“公主天天闷着,好不容易有个能劝动公主出门的机会,偏偏你又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的。既然这样,你回去好了!” 香冷闻言,抬手就要给凉初一个爆栗。 锦柒见两个冤家又要打起来,赶忙开口:“算了香冷,难得出来一趟,随凉初去吧”。 “殿下你总是偏袒她。”看见凉初那副得瑟的样子,香冷气鼓鼓的扭过头去。 “你们两个我都偏袒。”锦柒笑了笑,像街上那些风流的公子般摇了摇折扇,“只不过,我现在是锦公子,可千万莫再叫错了”。 “遵命。锦公子。”香冷也知道今日是上元佳节,不想败了锦柒兴致,不情不愿应道。 热闹的街市,本就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偏生凉初像一只欢乐的小马驹,在人群了钻来挤去,哪里人多,她就往哪里走,全然忘了一直被她强拖着的锦柒,也全然不顾香冷在后面看的心惊肉跳。 又是一个猝不及防的突然转身,锦柒还没看清前路,就一头扎进了了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撞上了男子手上的灯笼。 那灯笼划出一道斜线,在青石板的路面上骨碌碌地滚出去老远,“哗”的一声撞在了柱子上。 锦柒见状,挣开凉初还拉着她的手,急急地后退作揖道:“这位兄台,着实抱歉,在下实在不是故意的”。 那男子被人撞坏了刚刚猜谜赢来的灯笼,正欲发火,不其然看到锦柒的面容,火气一下子就忘到了九霄云外。他并不还礼,只把锦柒盯着,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末了仅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好一个清秀的少女! 锦柒被那男子看得有几分不舒服,但料想自己此刻是男装打扮,就也没有做出一副小儿女态来。她哪里知道自己虽说扮了男装,但明眼人见了她那细瓷似得皮肤,女儿家独有的气质,还有耳朵上那明显的耳坠,如何看不出她只是个穿了男装、扎了男子发髻的女子? 那男子见锦柒明媚动人,又没有带什么家丁,此刻盯着自己的眸子如秋水般,心神一荡便起了调戏之心,“不是故意的又如何?你撞坏了我的灯笼,还不陪来”。 凉初站在锦柒身边,见了那男子不怀好意的目光,心中厌恶,“撞坏又如何,大不了我们赔你银子就是了。” “银子,哼,你看少爷我像是缺钱的人吗?”那男子不屑的瞥了凉初一眼,从袖中取出钱袋在两人面前晃了晃,“看见没?少爷我的钱袋可是用金线绣的,银钱在少爷眼里就是粪土!倒是我那灯笼,可是猜谜赢来的个风雅凭证。” 上元节本就是个大家消遣的节日,而天下一等一的消遣就是围观别人吵架、打架之类的事情。此刻看到这里有热闹好瞧,街上的人自发形成了个包围圈。圈子外面的人边探头探脑、边往里挤,圈子里面的人表面上没什么动作,实际上手脚后背都悄悄向外送着阻力,嘴里还连声叫着:“挤什么挤?”“别挤了!”之类的话。 圈里僵持着,可急死了圈外刚刚慢了凉初几步的香冷。此刻她被隔在人群外围,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干担心。 “那公子意下如何?”锦柒向来不喜欢人多的场合,此刻只想尽快远离这是非地。 “风雅的事么,自然也该由风雅来还”那男子眼珠一转,凑上前来,抬手就向锦柒肩头搂去,“不若,去酒楼同饮一杯酒可好?” “公子自重。”锦柒皱眉,不动声色的推开男子的手“在下不会饮酒。” 男子不依不饶,拉着锦柒的袖子就往酒楼走去,“诶,不会可以学嘛,贤弟你不用担心,愚兄来做东。” “大胆狂徒,你放开我家公子reads();死斗无限!”现在是在街上,那男子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做些什么,要是真的被带到了酒楼里,难保不会出什么更大的乱子。念及此,凉初急忙要拦住那男子。 男子看也不看,长臂一伸连凉初也被揽住,轻浮调笑道:“你也一同去吧。” 二人哪里肯去,此刻也顾不得什么面子,奋力的挣脱着。奈何男子力气不小,双方暂时相持不下。 斜刺里一个黑影,忽而轻巧的落在锦柒身边,还未落稳就出手一指点向男子的手腕,男子只觉手上一麻,一股大力推得他不由得松手退开。随即他眼前一花,那黑影已灵巧的转身,将他那差点到手的小美人挡在了身后。 他怒目瞪向黑影,那站得直直的俊俏少年却没有看他,只是回头望着锦柒笑道:“怎么,我方才离开一下,你就又惹祸了?” 如果不是凉初天天和锦柒公主在一起,少年熟络的语气绝对会让她怀疑,公主真的认识眼前的人。 虽不明白少年的意图,可相比和那个人去酒楼喝酒,眼前的少年威胁似乎要小得多,于是锦柒也笑着接道:“对不住,一时莽撞。” 之后就是再那些再熟悉不过的桥段――文武双全的俊俏少年拔刀相助,巧妙地救下素不相识的落难佳人 那少年先是诓骗那男子答应了,只要再赔一个同样的灯笼就算了,之后又让那男子乖乖的赌上了自己的钱袋,最后轻巧的猜对了谜语赢了灯笼回来,赚的了周围看热闹的人的满堂喝彩。 那男子完全没想到,好好的艳福竟生生被半路冲出来的程咬金给破坏了,还搭上了自己的钱袋。没办法,自己的文武皆比不上对方,明显软的硬的都无效,只得作罢灰溜溜的走了。 “看不出,这家伙银子还不少。”少年目送着男子远去,微笑着将手里的钱袋颠了颠,转手递给了一旁的凉初“你拿着玩儿吧,就算是我借花献佛了。” 凉初乐颠颠的打开自己的钱袋,把银子倒进去后,一脸嫌弃的随手就把那“可是金丝绣的钱袋”给扔了。 少年将凉初举动收入眼底,笑意更盛。 “多谢兄台相助。”锦柒作了一揖。 少年许久没有回答,锦柒抬头一看,只见那少年笑得一脸痞样直直的盯着自己看,哪还有半分刚刚行侠仗义时的少年英雄的样子? 一旁好不容易赶上来的香冷暗暗叫糟,心想:“这别是刚脱离了狼口,又进了虎穴吧?”不由得一脸警惕将锦柒挡在了身后。 少年瞧见香冷紧张兮兮的样子,终是仰头哈哈一笑,笑罢微微靠近锦柒,附耳说道:“下次扮了男装出来玩,千万记得别再带着耳坠了,况且这世上,”他状似暧昧的眨了眨眼“哪有这般漂亮的公子?” 锦柒闻言摸向自己的耳垂,面上一红,果真还带着一对儿耳坠。 “在下叶仲卿”少年依旧报上名讳,将手中的伞递给凉初,口中的话却是对着锦柒说的:“马上要下雨了,伞就送了你吧。” 凉初接过伞,犹疑的看着仍然晴好的天气。 少年看见了凉初的小动作,但并未多言。 “告辞”他朝锦柒抱了抱拳,利落的转身走入了人群。 出了这档子事,香冷早没有了让公主继续游玩的心,“锦公子,我们回去吧。” 锦柒目视那叫做叶仲卿的黑衣少年,犹如一尾游鱼,转瞬消失在人海中,方才应道:“回吧reads();游戏开发巨头。” 凉初本要抗议,被香冷一眼横过来,立刻蔫了。就在她不舍的在心里与热闹的街市告别时,豆大的雨点突然间就砸了下来。 她瞬间兴高采烈地撑起了刚刚少年送的伞,追向先走一步的香冷和锦柒:“哈!真下雨了,这下大家都要回家了。等等我啊,锦公子~~~” 那把蓝底流云纹的大伞,在雨中撑出一片安然的天地,她们的身后是繁华转逝的洛城。 . . . 也许是上天开的玩笑,当你认识一个人后,你就总会遇到他。 当锦柒受命参加完相府的晚宴时,天确确实已经黑了,而居然又下起了雨。 参加晚宴的官家小姐们,都自然是有轿子来接的,只有她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带着凉初站在廊檐下,静静的等着,却不知道是在等什么。 很久很久以后,雨势丝毫没有减小的意思。 “哈咻!”凉初打了个喷嚏。 锦柒知道,她们已经在这里站了太久了,再站下去,就算没有淋到雨,只怕也一样会伤寒。她微垂眼帘,钻进雨幕里,“走吧,凉初。” “是。”凉初乖乖的跟上锦柒,尽量用自己的衣服为锦柒挡去一些雨。 锦柒走在雨里,四周是黑漆漆的一片,一切都阴冷冷的。 “呦,怎么我每次见你,不是要下雨就是正在下雨啊。”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一把伞也已经挡住了漫天的雨水。 “是你~”凉初眼尖,认出了叶仲卿。 “怎么样,看到我开心吧?”叶仲卿向凉初打个招呼,将伞递给她,轻笑着望向锦柒,全然不顾自己已经完全站在了雨中。 锦柒只觉得那双眸子,似乎带着暖意,照向了她的心底。 . . . 锦柒再一次见到叶仲卿,是在下一年的上巳节。那时,她的风筝正纠缠着别人的风筝,挂在树上。 当她发愁的时候,叶仲卿早已跃起又摘下了风筝,站在了她面前。 “好巧,七七。”叶仲卿笑着,灵活的手指,翻飞间解开了缠住的风筝线。 叶仲卿将另一个风筝还给别人,扭头对凉初说道:“早跟你说过,笨就要不要到处跑着玩,还偏偏要拉上七七。” “哪有!是那风筝自己撞上来的!”凉初抗议道。 “少来。”叶仲卿不屑的摇摇头,顺当的拿过锦柒手中的线轴,理顺缠好。 再一次见到…… 又一次见到…… 锦柒觉得,叶仲卿就像是她的启明星,总是在她最颓唐的时刻出现。 然后,照亮她。 第4章 猝不及防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这是叶仲卿还没醒来的第三天。 锦柒看着躺在床上的叶仲卿,目光中是不言而喻的担忧。斜斜地阳光自窗户打进来,在叶仲卿脸上镀下一层金光,显的叶仲卿越加苍白。那支凶险的箭,虽没有射在心脏上,还是足以要了一个人的命。 因为有时清醒让人烦恼――就像总有些事想起来就黯然神伤,所以总有世人一掷千金去妄求一个幻象。 三天的时间,说短不长,却足够锦柒重新去整理过去的和叶仲卿的三年时光。 她们从不知晓彼此的身份,总是恰到好处的恪守着“你不问,我就也不答”的默契。 也许是皇家的人天性凉薄,也许是多疑的人所特有的谨慎。锦柒发现――叶仲卿每年在她面前出现两次,每次前后不过十余天。每一次的相遇毫无规律,总是突然的出现,又突然的离开――她也曾敏感的试探过、揣测过,可叶仲卿并没有随着逐渐推移的时日露出狐狸的尾巴: 叶仲卿的教她骑马,带她穿过大街小巷,为她撑伞,教会她坐在树上看月亮,送她精巧的手炉,陪她一起放河灯,讲各种各样的趣事。她还记得有一次,在街上听到锦柒公主的风言风语时,叶仲卿是如何的替那公主打抱不平。锦柒诧异的问起,哪还气哼哼的人竟然并不知道那是非的主角,此刻就走在她身边。 说起来,这一次的误打误撞,还是叶仲卿第一次登门拜访。 锦柒幽幽的叹了口气reads();阴魂。 叶仲卿明明还是记忆中的样子,英气的眉毛、微微上翘的眼角、苍白但饱满的唇……是面相书上所说的,一生深情的那种面貌。就连他们的相处,也是书上最圆满的才子佳人的样子,她分明多少次看到那双笑到眯起的眼眸中,分明的宠溺。 可怎么就摇身一变,叶仲卿就成了个和她一样的女子? 锦柒的左手支起隐隐作痛的头,又叹了口气。 究竟,我们以什么作为判定一个人的标准?是美好的样貌、是良好的家教、是温和的态度、是独特的性格、还是别的什么呢?倘若一个一起走了很久的人,突然被抹去了某些东西,那这个人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一个吗? 如果不是,来年那件春衫穿给谁看;那一碗祛暑的梅汁儿分给谁喝;那叶落时肥美的紫蟹与谁同烹;那窗下只下了一半的棋同谁对弈。 良久,锦柒微微俯下身子,轻声耳语。 “快点,醒来吧”。 . . . “快点,快点,你动作快点!”贴在门上才凉初隐约听见门外有动静,慌张的用背顶住门催促。 “你安静!” 对于做偷偷摸摸、见不得人勾当的人来说,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所以凉初又问:“怎么还没好?” “好了!”香冷仔细检查了一下绳结,满意的招手示意凉初过来,“这样绑连牛都挣不开。” 凉初依言走过来蹲下,伸手扯了扯那看起来就很复杂的绳结。见绳结纹丝不动,她面露赞许的点点头。 这三天里,凉初简直过得不好极了,前两天碍于锦柒对叶仲卿看护的细心,一直没有机会下手。今早又一次从被追杀的噩梦中醒来,她就再也忍耐不下去了。此刻趁着锦柒去看“那被拐卖来的孩子”,她铁了心生拉着香冷来把叶仲卿给绑了的严实。 门不期然开了,凉初和香冷迅速的站直,调出两个僵硬的笑容转身看着门口的锦柒。 “你们干吗?”察觉有猫腻的人问。 凉初和香冷罕见的,齐齐的摇起了头。 锦柒皱了皱眉,正要再问,突然听见一个声音回答道:“绑我。” 那声音有些沙哑,顿了顿,带出了几分笑意,“用牛也挣不开的绳结。” “你们先出去。”收到公主殿下警告的眼神,还有些惊魂未定的两个人,尴尬的如蒙大赦,依言走出去关好了门,锦柒皱眉坐下,“好些了吗?” “很好。”叶仲卿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手被绑住不好使力,于是她无辜的微微抬了抬眉头“就是背上有点痒。” “嗯,那是伤口在愈合了。”中规中矩的回答。 一时之间,房内的气氛有些闷,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叶仲卿尴尬的想抓抓自己的头,一抬手才发现自己还被绑着,于是她提气双手向外一分,“嘣”的一声绳子已经断成了几截,她随之就要坐起来。 “你是嫌自己好的太快吗?”一只白皙的手按住了她,手上的力气虽然不大,但也足以显示主人有些生气reads();鳄鱼先生。 “对不住。”叶仲卿老老实实躺好。 “对不住什么?” “坐起来?”她说。 笑话不好笑,没收到应有的效果。 “瞒着你……”叶仲卿弱声细语,咬着自己的下唇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一下锦柒,在发现后者一直低垂着眼脸看着别处时,她忐忐忑忑的有些慌张,“我是女子。” 锦柒仍没有理她,一时之间,室内又陷入了一种寂静。 “哐――”门被推开重重装在墙上,又弹回来一些。 “哥哥!”门外一个小肉团飞速的跳上床,一头扎近仲卿怀里。 “嘶――”烧灼般的疼痛从前胸和后背传来,叶仲卿差点白眼一翻晕过去。 锦柒一下从床边站起,伸手就要拉开叶仲卿身上的衣服查看创口,叶仲卿却握住了她的手恳求般的摇了摇头。锦柒微皱了下眉,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光,不过还是顺从的收回了手。 小肉球此刻被吓到了,乖乖的坐在一边,愧疚的偷偷抬眼看着叶仲卿。发现叶仲卿在看他时,赶忙又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上已经挂上了泪珠,小嘴也瘪了起来。眼见小家伙有发展成抽泣的架势,叶仲卿急急的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再挣开眼睛时脸上已经挂上了灿烂的笑容。 “怎么了,怎么了?”叶仲卿撑着床坐起来,用完好的左臂抱住坐在一边的小家伙,左手还亲昵的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谁惹了我的阿川?” 小家伙知道自己撞痛了叶仲卿,用头轻轻的蹭了蹭她的脸,摇摇头没有说话。 叶仲卿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疼,她太了解眼前这个小家伙了,虽然他们鲜少见面,但是毕竟有着血浓于水的默契,小阿川一向有着让人心痛的懂事。 她想了想,突然伸手向阿川的腰间挠去―― “咯咯咯”阿川最怕痒,此刻猝不及防,不顾泪珠还在眼眶笑了起来。 叶仲卿并不停手,反而用左臂夹住阿川,挠的更加起劲儿。阿川笑的摇摇晃晃,又不敢往叶仲卿的方向撞,最后竟然一咕噜从床上掉下去了。 “哥,哥哥”阿川爬起来好不容易止住笑,不敢再靠近叶仲卿,他嘟嘟嘴嗔道:“你好烦。” “哟!长大了哦,敢嫌我烦了。”叶仲卿闻言双眉一挑,做出一副要下床的样子,“好小子,有本事别跑。” “哇――”阿川惊叫一声,转头就蹿出房去。 “有本事回来!” 阿川闻言跑的更快,叶仲卿探头,见到他转眼就像来时一样,风一般不见了,才终于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脸上的笑强弩之末,带上了一种痛苦。锦柒见状,轻轻的扶她躺下,手指触到她右胸口,那里血已经浸湿了衣服,箭伤已经又崩裂开了。 “疼吗?” 她声音很轻,好似怕惊到她。 “还好。”她并不太诚实。 “骗子”锦柒的声音闷闷的,红了眼圈。 叶仲卿苦笑,看来哄完小家伙,又要哄眼前的的人了。 第5章 故人之子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锦柒并不温柔的拉下叶仲卿肩头的衣服,并不温柔的拆下沾着血渍和外伤药的绷带,然后并不温柔的去拿药箱,在锦柒并不温柔的要处理伤口前,叶仲卿拦下了她。 “七七。你,你一会儿下手轻点好不好?”叶仲卿盯着闪着寒光的刀,脑门上悄悄冒出一些细汗,她柔弱道:“我怕疼。” 叶仲卿倒不是真的怕疼,从小在外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刀头舔血的日子也不是没过过,疼都早疼成了习惯。也不是信不过锦柒的医术,锦柒收拾药箱的时候她就看出门道来了。此刻,正是多年的就医经验,使她如此开口,因为她知道一个情绪不稳——尤其是带着愤怒情绪的医者,将会是多么可怕。 听见叶仲卿这样说,锦柒虽然没有接腔,但脸上结的霜已经松动了不少。 “为了报答七七。”叶仲卿为了避免锦柒离开后不再理她,抓准此刻的时机自顾自的说下去,“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有个人小时候身体很差,三岁那年更生了一场怪病,险些丢了小命。幸而,这人的父亲有个好友精于揣度天意,替她测命,说这人生而异象,若是做男儿来养才能平安长大。 这个人的爹爹虽然不愿意,但见孩子病的奄奄一息,就索性依着那好友的话,将她当做男儿教养。说来也怪,自此居然一日日好了起来。” 叶仲卿目光探向锦柒,见她脸上没什么异样,继续讲道:“后来等这孩子长到五岁,那好友又遥寄书信来,说这孩子不能在家生活,否则一生注定不得安宁。于是,家人们虽然舍不得,还是送她离开家乡,到了一个退隐的高手门下做弟子。此后,这人就一直在她师父门下长大。到了她十四岁那年,师父体恤她,准她一年回家小住两次。” 锦柒此时已经离落的换好了药。 “谁知道这人第一次回家,就遇到一个无助的少女,她看起来好像很镇定,实则惊慌的像一只小兔子。” 叶仲卿讲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问:“七七,你说这少女可不可爱?” 锦柒淡淡的看了叶仲卿一眼,并不停下手上的动作,道:“我不喜欢兔子。” “我喜欢。”肯定且不假思索的抢言。 锦柒耳朵微微有些红了,她掩饰性的起身拿药箱,背过身语含催促:“不是说故事吗?好好的提什么兔子。” 叶仲卿将锦柒的举动看的分明,笑的更加开心,“你早知道我在说谁的故事。”她眼睛追随着锦柒,又道:“说来真巧,每年我总共就只在这京城洛阳里呆一个月,偏偏咱们总遇见。” 顿了半响,等锦柒坐下后叶仲卿问:“不好奇阿川是谁吗?” 锦柒摇头reads();游戏开发巨头。因为她知道无论问不问,叶仲卿会解释给她听的。 “你这时应该追问我的,不然别人怎么跟你继续说下去。”叶仲卿义正言辞的表情逗笑了锦柒,但她还是摇头。 “好吧。”气馁的人无奈的作罢,乖乖的继续说,“阿川是家母故人的儿子——顾相之子,你该知道顾相的。” 顾相,锦柒当然知道,这是她玄央的丞相。月余前,洛阳城里还人人都羡慕的顾丞相,顾宇。 好像没看出锦柒眼中的波澜。 叶仲卿面色平静,不咸不淡的道:“阿川聪明乖巧,他母亲生前曾将他托付于我,让我多多庇护,自那时起他就是我最疼爱的的弟弟。不久前,我听说了顾家的事,虽然顾家是囚禁而非斩首,但阿川才十岁,这样的苦我不愿意让他试……” “其实顾相也早料到,顾家迟早会有衰落的一天,盛极则衰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道理。许是不愿坐实顾家叛国的罪名吧,他并不愿和我们一起离开。”叶仲卿说到这里,微微垂下头叹了口气,“皇上也是念了旧情的,关押顾相的是单独的房子,还有很多书。我不是没想过,要救他出来,但顾相却说他为官观后再没能好好读书,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叫我不准违背他的意愿。” 锦柒听到这里,心头的滋味有些复杂。顾相不愧是当世的名相,只凭这一份胸襟,也足以当得了玄央的丞相。只怕这一次,父皇的决定是做错了。 “再后来,为了躲避从囚禁之地追出的禁卫,我误闯进了这里。七七啊,果然我每次回京,我们都会偶遇”叶仲卿顿了顿,声音中沾染了些锦柒听不明了的情绪,“只是这次相见比以往都有趣吧?我成了朝廷钦犯。不过你别担心,今晚,我会带着阿川趁夜离开。” “你能去哪里?” 问的有些急。 “天大地大,何处不能为家?叶仲卿挑起嘴角轻笑起来,“再说,并没有人知道我和顾家的渊源。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我不想你惹祸上身。” 锦柒看着她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忽然心头就有了一分火气,“此事与我有关,大大的有关,因为我便是当朝的公主——周!锦!柒!你若离开,此生便不必再见了!”锦柒说罢,全然不顾叶仲卿诧异的神色,转身开门愤然的走了出去。 她没看见,叶仲卿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却是难得的叹了口气。 . . . 见锦柒袖袍带风的走下楼梯,谁也不看的走向内廷,香冷和凉初一脸诧异。 “我以为公主是不会发火的。”良久,凉初愣愣的说,记忆中公主是情感内敛的人。 “我也以为。”香冷也愣愣的说。 . . . 香冷顺眉低目的给景王续上了第二杯热茶,规矩的退下,在同样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的凉初身边站定。 锦柒将茶杯端在手中,用杯盖慢慢拨开浮在水上的茶叶,轻轻的啜了一口。 景王是申时来的,来了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reads();死斗无限。锦柒了解景王,哥哥绝不是来喝茶的。景王也了解锦柒,他这个妹妹虽不是一母所生,可骨子里倒像极了自己。此刻两人就像是两个高手在对弈,因而谁也按兵不动。 又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两人还是没有动作,一旁的香冷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自古天家的礼数最是周全。按理,景王手中的茶断不能凉了,凉了就是她们这些下人的不周,一个照顾不周的下人自然没有存在的必要。但同样当朝礼仪,若是主人不发话,第三盏茶可就是送客茶了。她香冷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送景王的客。 思前想后间,景王已经把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上,威严的目光也似有若无的扫了过来。 香冷眼一闭,咬牙就要去续那第三杯茶,手上一空,却是一旁的凉初端过茶盘走上前去。 “凉初——”锦柒略一沉吟,叫住了她,遥遥的将茶杯举起“茶喝得久了,本宫好像有些醉茶,你和香冷去看看梅花糕可蒸好了。” “是。”凉初接过锦柒公主的茶杯,顺势撤下了景王的茶杯。 见凉初和香冷退下,锦柒笑意盈盈的问:“哥哥许久不来七七这里了,不知今日什么风把哥哥吹来了?” “你疯了么,锦柒。”景王挑着眉,冷冷的看着眼前笑意未达眼底的人,“全洛阳都在找顾氏逃犯,你居然收留他。” “哥哥,你相信顾氏会叛国么?” “有些事情,不是你不信就不是的。”景王的眸子暗了暗,冷然道:“就算不是,又能怎样。” 锦柒不語。 “呛啷——”景王起身抽出腰间的佩剑,景王提起剑眸中闪过一丝冷光,任何在他预料之外的多余因素都不该出现,“人在哪里?” “哥哥,那人对我有恩,你非要如此吗?” “能为皇家的人出力,是他的福分。” 锦柒面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她突然抽出了一直笼在袖中的匕首抵在自己脖颈处,“哥哥,你要是伤了他,我就只能伤了我自己。” “我给你匕首,就是让你这样用的吗?”景王皱眉,声音里是冰寒的不悦,“你忘记我们的处境了吗?” 锦柒的手抖了抖,她是忘不了的。 哥哥本是宫女所生,虽然天资聪颖,性子又坚强果敢,始终不能名正言顺的做父皇的儿子。母妃见他可怜,收养了他,成了年长她五岁、同父异母的哥哥。凭着父皇对母亲的喜爱,本就优秀的哥哥也逐渐进入了父皇的视野。 哥哥是天生的治世之才,虽因为朝中臣子的反对很难被封王,但也逐渐获得了父皇的认可。可自母亲去世后,哥哥也受到了不小的牵连。最近因为父皇年岁渐大、山河动荡,才又重获要职,有了施展才干的机会。 “锦柒忘不了。”她看向她的哥哥,目光中是一种平和的坚定,叶仲卿帮过她那么多次,这次就让她也帮叶仲卿一回,“但哥哥你若是伤了他,锦柒也只能伤害自己。” “哼!从小到大,你几时这般不识事理过。” 锦柒却只是蹙眉看着自己的哥哥,匕首抵在咽喉处。 半响僵持。 “罢了!”景王仰天长叹一声,还剑入鞘。他终究还是疼爱锦柒的,他终究放不下那所谓帝王不该有的情感,“出了事,哥哥顶着便是。” 第6章 三天不打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转眼间,时间又过去半月有余。 叶仲卿是发现,锦柒公主真的有多么受冷落。 首先,堂堂的一国公主,偌大的府邸居然只有两个丫鬟照料,甚至有时丫鬟要外出离府。 其次,堂堂的一国公主,偌大的府邸居然只有一个炭炉取暖,甚至有时炭要自己烧制。 最后,堂堂的一国公主,偌大的府邸居然连一个厨子都没有,甚至有时饭要公主亲自做。 叶仲卿,实在是看不下去。 虽然她人不常在京城洛阳,但这么多年锦柒公主命中带煞,不受宠爱的言语也听了不少,可万万没有想到竟真的落魄到如此地步。虽然七七似乎不介意她的生活境况如此糟糕,但她叶仲卿受不了七七如此受气。 所以,在叶仲卿伤口一长出新肉,就开始了日常的前后忙碌――她劈出了满满一院子的柴,修葺整理了所有的房顶,还顺便把平时凉初和香冷打扫不到的高处清扫了一遍。此举,自然获得了香冷的好评,就连开始凉初的处处提防也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叶仲卿见工作颇有成效,也是兴致高昂,趁着两日天气晴好,她又打上了院中植物的主意,管你是杂草还是仙草,只要长得不合叶仲卿法眼,都难逃一个“剪”字。 . . “哇,看不出来,能干呐!”凉初望着焕然一新,简直闪闪发亮的院子惊叹reads();游戏开发巨头。 “哈,那是自然。”凉初惊诧的表情让叶仲卿很受用,她生平最无法抵抗的就是软磨硬泡和夸奖,以前没少被师父抓着这两个把柄指使。事后她偶尔心有不忿,但下次依旧任劳任怨、甘之如饴。 挥刀修去枣树上最后一剪残枝,叶仲卿一个鹞子翻身从树上跃下,稳稳的落在凉初面前。 “当初公主留下你时,我特别反对。”凉初无视了叶仲卿眼中的“凶光”,自得其乐的戳着叶仲卿的胳膊,“现在看来,真是赚大了!” “唉,苦命人自由家贫,漂泊无依。承蒙善良的公主收留,小的干活怎么敢不尽心尽力?如若不然惹怒了公主,把小人赶出家去,那可怎么是好?”叶仲卿故意装出一副被买为奴的可怜样,凄凄惨惨戚戚的模仿着戏文里的口吻。说罢,还不忘擦擦眼角那根本不存在的泪水。 “噗嗤――”凉初被逗得捧腹而笑,连一旁一向稳重的香冷也有几分忍俊不禁。 “唉,活都干完了,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好生无聊啊”叶仲卿放下剪子,伸了个懒腰叹道。 “你傻么?活干完了,就歇着呀,不然怎样?”凉初传授经验般说,不防被一边的香冷推了个趔趄。 “就数你最懒,懒就算了,胆子还那么小,胆子小也就算了,最要命的就是永远那么多嘴。”虽然上次景王来访,凉初替她出头的举动让香冷很感动,但香冷数落凉初惯了,此刻脸上不自觉的就换上了平日管用的不屑。 “哼,就你最好,天天欺负我,我不想理你!”凉初也是一脸的不屑,香冷似乎天生就是来和她作对的。虽然香冷别的事情也做的很好,但是最擅长的一定是数落她,一念及此她唰的一下别开脸。 “好了好了,别吵别吵。”叶仲卿见两人又要掐起来,赶忙岔开话题,看看越来越晴好的天空,“要不我们溜出去玩吧”。 “好啊好啊~”凉初一听说玩,眼前不断浮现各种洛阳城内的小玩意儿,心中仅有的那一点郁闷瞬间一扫而光。 “喂!你也要和她胡闹!”香冷的杏眼“嚯”一下瞪圆了。 “戏言戏言,要不我们来下棋?”叶仲卿吓得连连挥手,赶忙化解。话一出口就知道香冷一定会不准,因为凉初实在是玩儿心太重,所以香冷最烦的就是凉初出府游玩。 “算了,也只有你跟公主喜欢玩这种游戏。”凉初惨兮兮的说。下棋修身养性的事情,在她眼里一点也不属于娱乐的范畴。 那做些什么好呢? 不让出门,不下棋,也没到吃饭时间……叶仲卿苦思冥想,低头的瞬间她看到了地上刚修剪过的树枝,一丝了然在她眼中闪过,“有了,正好我也活络一下筋骨。” . . 阿川一早吃过饭,就随锦柒去了书房温习功课。 阿川早慧,顾相三岁就给他请了教书先生,其中阿川最偏爱史书。锦柒的母妃生前极爱读书,她和景王在母妃的身边也偏好读书,离宫数年来,她府中也收了不少古书,其中还有不少她手抄来的孤本。 叶仲卿在醒来的第二天就搬出了锦柒的卧房,和阿川一起住进了府中空闲的侧院。锦柒偶然发现,叶仲卿养伤期间,常给阿川讲的故事竟是些经史子集。她知道叶仲卿应该也出自书香门第,但没想到小小的阿川竟然也是满腹经纶。 锦柒好奇心起,便有心考了阿川几个颇为艰深的问题,不想阿川居然对答如流。 叶仲卿见锦柒问的认真,阿川答得用心,乐得有人替自己指点阿川,便拜托锦柒讲些适宜的学问给阿川reads();死斗无限。锦柒虽未必敢托大自己能比叶仲卿讲的更好,但念着叶仲卿伤势未愈不应劳力伤神,又喜欢阿川的聪明伶俐,就应承了下来。 自此,阿川每日便跟着锦柒读书学习。 . . 锦柒带着阿川来到院子里时,叶仲卿手中的树枝刚刚收拾停当。 叶仲卿继承了她师父的武艺,但她常用的还是唐刀。她的佩刀劫狱时之前和禁军打斗时,早已损坏,因此她此刻手中斜斜提着是一柄木唐刀。 叶仲卿朝香冷和凉初点点头,反手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已经摆好了起势。 香冷舀起一瓢水向叶仲卿泼去,挥手又是一瓢。 叶仲卿淡定自如的双手握刀刀,自胸前轻巧的一划,已将一片水花挡了出去。刀尖一转,一弹一挑,斜斜地侧过身,木刀在后肩上稳稳的转了一圈,又是一片水花被挡了出去。 叶仲卿得意的挑挑眉,那意思是说:“怎样,功夫不错吧?” “我也要试试,到底有多厉害。”凉初见有热闹凑,早自觉地提了另一桶水来,和香冷一起朝叶仲卿泼去。 叶仲卿嘴角勾出一个自信的笑容,不疾不徐的将手中一柄木刀,点、劈、斩、扫、推使得虎虎生风。 一时间,只见院子中水花四溅,在阳光下闪出耀目的光泽。 叶仲卿之前的衣服早就破了,所以今日穿的是日前景王送来的,寻常大户人家府邸里家丁的衣服。那一身蓝色的粗布男装穿在叶仲卿身上,却一点也不能让人轻视,因为她眉宇间一直有着自信从容的神色,那一双微微弯起的眼睛也始终带着笑意。 锦柒望着,望着,不由得就再也转不开眼去。觉得她刀法固然是绝好的,但更为出众的是那一份使刀的气概。似乎此刻叶仲卿就是那扶摇九万里之上的鲲鹏,又是那浴火重生的凤凰――就算一时一无所有,也一样可以纵横天下。 凉初和香冷桶中的水早已泼完,叶仲卿的刀却仍然没有停下。 她的刀有生命,此刻刀和人都没有尽兴,自然不会贸然停下。众人只见那蓝色的身影越来越快,院中的一草一木也受到影响,轻轻颤抖起来。 忽听叶仲卿一声清啸,一道光脱手而出,准准的钉在一丈开外的墙上。 那唐刀虽是木的,却在土墙上钉入一寸之深。 “哇,哥哥好厉害!”阿川最先反应过来,雀跃着扑过去抱住了叶仲卿的腰。 叶仲卿宠溺的揉了揉阿川的头,笑着说:“惨了惨了,只怕这墙是要重新补过了。” “你是又嫌自己好的太快了么?”锦柒皱着眉,悠悠开口。 叶仲卿心下暗暗叫糟,怪只怪当初说要离开的那番言论,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她就是知道七七还是在生自己的气。她走到锦柒身边,一改之前舞刀时的那种神采,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小声赔不是:“是,是,小的错了,公主大人别生气了好不好?” 锦柒却转身走开,说:“阿川,回去练字了”。 “好。”阿川匆忙应了,朝叶仲卿吐了下舌头,乖乖的跟着离开。走过回廊时,顿了顿脚,回头朝三人挥了挥手。 第7章 人间烟火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诶,听说了吗?最近洛阳城里出了个侠盗!”路边茶摊儿上,一个男子神秘兮兮的悄声问旁边同来的人。 “当然,我家小舅子在刘府当管家,他家小姐那晚偶然见到了那个侠盗。听说还是个俊俏的少年呢。就那么匆匆一面,喏,他家小姐就沉沦了,现在天天盼着再见那侠盗一面。好像是昨晚刚想了一个新招――在闺房的窗户上挂了一袋金子reads();游戏开发巨头。” “这么夸张?” ”这就夸张了?更夸张的在后面呢。”另一个男子不以为意的斜瞥了同伴一眼,不紧不慢的给自己续了杯茶,才又开口:“听说现在全城家里有点钱又未出阁的姑娘啊,都盼着那侠盗去盗一次她家,也好见上那侠盗一面。” “别说未出阁的姑娘了,我老婆都盼着见那侠盗一面呢”旁边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男子,憋屈了半响,此刻终于忍不住接嘴道。 “老四,你家婆姨这就有些不守妇道了。” “她也就是那么一说,我也由她去了。” “这要是我老婆,非打的她三天下不了床。”先前扯出这个话题的汉子,唯恐天下不乱的煽风点火。 “就是!”其他两汉子也随声附和。 “老四,你今晚回去就揍她,让她见识见识你的男子气概。”那汉子又说。 “放屁!咱们四个从小长大,我家婆娘……”那个被叫做老四的汉子,突然停了下来。嘴皮无声的动着,脸上的肉也红了起来。半响,愤愤的锤了桌子一记,从喉间憋出几个字来:“老子……老子哪里打的赢!” “噗!”叶仲卿从刚才就一直留意着那一桌汉子的对话,此刻一口粗茶没及时咽下去,全喷出来了。 茶摊儿上几个汉子听见动静,循着声横眉竖眼的瞪过来。 叶仲卿讪笑一声,顺着气叫茶博士来结账,而后离开。 她走出百十步,琢磨着刚刚茶摊儿上那几人的对话,忍不住大笑起来。 自从她三天前夜里现是光顾了京城首富、次富的家,之后逛了逛宫里太监总管的民间私宅后,随后又顺手分了一些“赃物”给城外破庙的乞儿后,京城里关于有个侠盗的传闻就热了起来。 叶仲卿其实不是故意的,江湖上走了这么久,她手里其实有不少积蓄的。只是听到顾家出事就匆匆赶来京城,身上就只带了几两散碎银子。 如今她吃锦柒的,住锦柒的,无论如何怎么好意思再花锦柒的? 虽然锦柒没说、凉初没说、香冷也没说,但是叶仲卿自小孤身在外,对外界信息的敏锐程度不是一般的高,因此她稍作思索,就判断出锦柒正陷在不小的财务危机中: 一来,早有耳闻,本朝公主、皇子,若不是在朝堂上有个一官半职,每月领取的月俸就只比一般小户人家的收入多不了多少――这一点从锦柒的衣食住行上不难验证; 二来,自己伤口能愈合的这么快,除了锦柒医术高明,一定也用了不少好药。再加上阿川正处于长身体的阶段,就算吃相再文雅,也改变不了他饭量像一头小牛的事实。 叶仲卿思前想后,决定先“借”些钱来花花。这个“借”字真的是借,每一两银子她账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些千金难得的宝贝也并没有动分毫。这样,以后有机会取回自己的积蓄后,很快就可以偿还上。至于那些送给乞儿的,就算是她借钱的利息好了。 至于那些什么俊俏少年的流言,叶仲卿也很无辜。虽然因为不想节外生枝,每次出门,她裹得严严实实。可是确实干第一票时紧张,和刘府的一个姑娘打了个照面。 不过这么多天过去了,并没出现个什么通缉肖像,足以见得,刘府那个姑娘还是很够意思的。至于其他人,就只能说“留言产生于想象,想象实在美好。” 想着想着,不觉间就走到了城南,这里的街市,每日都向洛阳十数万户人家供应着最新鲜的菜蔬reads();绝色公主霸道夫。 此刻天色尚早,叶仲卿手中大大的篮子一下就吸引了小贩们的目光,都呼啦啦的围过来。 “大爷!萝卜新鲜得紧啊,要不要来几个!”左边一个菜贩手中举着的萝卜直接就往叶仲卿眼睛上撞。 “小哥儿,你看我这鸡蛋,俺家鸡刚下的,还热乎呢,来几个?”右边一个大婶手不停的想往叶仲卿怀里塞,全然不顾鸡蛋上新鲜的鸡粑粑和随风飘扬的鸡毛。 “现磨水豆腐,小哥来两块儿?”卖豆腐的人见机,也赶忙迎上。 “兄弟……” “小哥……” 叶仲卿眼前一花,篮子里就多了好几样东西。根本吵得她头晕眼花,接应不暇。 要是那些想见侠盗一面的闺中小姐们,知道所谓英俊潇洒的某位侠盗,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来集市买菜,脸上的颜色一定会很好看。 死死按住钱袋,终于杀出重围。叶仲卿赶紧提一口气,远离是非之地。走在回公主府邸的路上,她左手拎着沉甸甸的菜,右手比比划划的盘算着今天做些什么菜好。 不是叶仲卿喜欢下厨,她实在是个懒人。 只是形势所迫,香冷和凉初做饭,不靠油盐酱醋,全靠运气!运气不好,很难吃;运气不错,能一般难吃;总之,绝对不好吃。 所以,为了不继续伤害自己的,叶仲卿自觉的也兼起了厨子的职责。 而且自从发现一向内敛的七七,面对美食时有一种特别的喜悦,她这饭就做得更带劲了。因为说到底,七七再怎么是公主,也不过是个与自己年纪相仿,十几岁的姑娘。 后院离厨房要近许多,而且叶仲卿并不想暴露行踪,所以她走到府邸后门,左右见四下无人,足尖一点已经稳稳的落进了后院。 早巴巴的等在后院的凉初,罕有的勤快,巴巴地迎上来打听:“今天早餐吃什么?” “生汆丸子,蒸鲫鱼,芙蓉豆腐,冬笋粥。”叶仲卿随口报,看着已经开始流口水的凉初,好笑不已。 她状似不经意的将手中的菜篮送了过去,不易察觉的缓声问:“可以么?” “可以可以!”凉初点头似啄米,乖乖的接过了叶仲卿手里的菜,一点也没有觉得早上就吃的这么浓油赤酱是一种罪过。 “我也觉得可以,可惜……”叶仲卿语气惋惜,貌似遗憾的摇了摇头。 “可惜什么?”小吃货急忙追问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好像要飞走的美食上,完全没有注意叶仲卿眼尾藏不住的奸诈。 “我都不会做!哈哈哈~”话音未完,叶仲卿已经翻过院墙,拔腿跑远了。 “叶仲卿你,你等着!”凉初小跑两步,眼见追不上,只能色厉内荏的远远喊了一嗓子,恨恨的拎着才觉得沉重的菜向厨房迈进。 . . 公主府的规矩不大,锦柒和香冷、凉初一同长大,名为主仆罢了。体现在吃饭上,就是她们可以同吃同坐,而非寻常王公家那样先后分明。 “菇香滑鸡粥!各位慢用――”叶仲卿用后背顶开门帘,端着粥倒退着从后厨进入前厅。 不得不承认,叶仲卿来了以后,公主府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reads();拖延症作者你伤不起。叶仲卿自小,她师父萧楚就教导她,做人第一要紧是讨美人欢心,第二要紧是能享受生活,第三要紧才是兴功建业。 为了达到这个水准,也因为萧楚自己懒,叶仲卿大到让各种年久失修的物件重获新生,小到一日三餐、谈天玩乐都被练出了几分恰到好处。照顾身边人的察言观色也磨出了个雏形。虽然未必精通,但是应付一般日常已经足够。 香冷从开始的不习惯,也逐渐转换到了现在的乐得自在。 更何况预想中禁军的追捕并没发生,她和凉初仅有的担忧也就渐渐地如烟般消散,越发觉得公主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英明。私下里两人常常一边慨叹开心得不得了的小日子,一方面欣慰公主身上与日俱增的人间烟火气。 “来,小心烫。”叶仲卿盛了碗粥放在锦柒面前,又细心的把本放在锦柒面前的锦彩三丝和对面的焯时蔬换了个位置。 “叶仲卿,你未免也太狗腿了吧?” 凉初咬着筷子含糊道,锦柒公主向来不喜欢吃胡萝卜,这一点叶仲卿到是记得清楚。 “那是自然,我绝对不可能像某些人,经常丢三落四。”叶仲卿分别又给其他三个人盛好粥,才终于坐下。 阿川等叶仲卿坐定,才拿起桌上的筷子,赞同道:“对,我昨晚还看见凉初姐姐睡觉前才发现自己的被子晒了忘收,趁着月色收被子还绊了一跤。” “凉初的一向如此,大家不是早习惯了么?”香冷完全不顾往日情谊,声音不疾不徐。 锦柒并不表态,夹起一块梅花糕,放入阿川的小碟子里。后者正像一只小狗,吭哧吭哧的埋头喝粥。 “公主,竟然连你也不帮着我。”凉初捂住胸口,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哼!”香冷不屑的翻了个白眼给凉初,一脸的怒其不争,“事实如此,你让公主怎么帮你?” “喂,你们两个,梅花糕可是只有两块了”叶仲卿笑眯眯的偷偷给锦柒夹了满满一碟子梅花糕,才打断凉初和香冷的拌嘴。 “啊,我的梅花糕!摘月楼每天只有一百份!”凉初哀嚎,但慢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香冷稳稳地出手,筷子灵巧的一合,一下夹走了两块梅花糕。 摘月楼的糕点名动洛阳,甜而不腻,因时而变。虽然不算很贵,但是端的可以称得上是珍贵――因为从三十年前它开市起,每天就只买一百份。而且时间卡的很刁钻,去早了或者去晚了都会买不着,也不知道叶仲卿怎么能每天都买到的。 香冷目光平淡的看着凉初,教导:“出手要稳,下手要狠。” “来,凉初姐姐我分你一块。”阿川怕凉初一激动不小心撞翻桌子,权衡利弊之下,乖乖的把自己的小碟子推向凉初。 凉初夹起糕点,以阿川做榜样鄙视香冷:“你看,阿川多可爱!” 香冷看也不看,只是炫耀般点点碟中两块糕点。 锦柒安静的夹起一小块糕点放进口中,微笑着看着香冷和凉初你来我往的吵得热闹。稳重冷淡都是生活所迫下的压抑。所以,此刻她们活泼爱玩的心性复生出来,竟让她有些岁月安好的错觉。 想着,她夹起一块梅花糕,放进叶仲卿一直空空的碟子里。 叶仲卿抬头对她展颜一笑,那笑容灿烂过了初升太阳,生生晃花了她的眼睛。 第8章 时莺馆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凉初。” 凉初专心的在后院的地上择菠菜,听见身后正切萝卜的叶仲卿叫自己的名字。 她从对菜为什么要长出不能吃的部分的感慨中跳出来,问:“干什么?” “问你个事儿。” “说。” 叶仲卿手里的菜刀不停,柳木案板的一边整齐的码出了小山高的萝卜丝。 “时莺馆是什么地方?” “时莺馆啊,你问我就算问对人了……”没心少肝的小姑娘顺口接道,才突然反应过来对方问的到底是什么。她怒不可遏的抓起一把菠菜,转身劈头盖脸的砸过去。 叶仲卿眼前突兀出现了一片黑影,抄起新置办的案板闪开,站定后一脸不解的问:“时莺馆。怎么了?” 凉初的脸哗一下涨红,“你还提!流氓!淫贼!禽兽reads();重生尹志平!” 叶仲卿挑眉听着凉初如流水般的斥责,电光火石间似乎就懂了。 “萝卜,很甜。”见愤怒的凉初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叶仲卿挥刀削出一截雪白的萝卜递过去。 小吃货果然中计,乖乖接过堵住自己的嘴,泄愤般嚼得咔咔作响。 “我就是早上听菜市里的人都在讨论这个名字,好奇问问,有什么不对吗?”叶仲卿心中有了计较,随口扯了个借口,明知故问。 凉初咽下果然甜的萝卜,吃人嘴短的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凑近说:“那是春熙巷里最有名的花楼。” “花楼啊~很好玩儿么?”叶仲卿尾音欢快的自觉上扬。 “叶仲卿!你不准去!不然你就是负心汉!”凉初啪一掌打在叶仲卿悲伤,留下一个沾着土的手印。 “我怎么就是负心汉了?”叶仲卿并不理解凉初的逻辑,有心逗她,便做出一副轻浮的样子。 “你看!你就是要去!”凉初手指着叶仲卿点个不停,脚也跳个不停。 “我为什么不能去?”叶仲卿怕再被打,退开一步。 “负心汉!亏得我们公主从景王手里救你!”上次景王来府,凉初和香冷被公主支开,到了后院又担心公主,便折返回来,躲在门帘后面看到了后来发生的一切。“公主为了救你,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景王……” “你说什么?”叶仲卿打断凉初,脸上的玩笑之意被惊讶替代,深究起来还有着一种凉初也看不明白的意味。 凉初有些懊恼,公主其实是骄傲到骨子里的人,所以她们本来已经商量了不告诉任何人。不想此刻一时情急说漏了嘴,就干脆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叶仲卿,我凉初跟随公主这么久,从没见她和景王起过纷争。那夜你闯进府里,我和香冷都是不愿意惹事的,本来应该把你们送回禁军手中,是公主执意留你,我们才作罢的。” 凉初看了看脸上看不出喜怒的叶仲卿,续道:说起来你从第一次见到公主时,就对公主很好,也对我们很温和。这次你在公主府久住,府里一日比一日更好,公主也开朗了许多,我和香冷都很感谢你。我们也都能感觉的出来,你对公主和我们是真心实意。虽然你的身份公主从未和我们说明过,但从你往日行事种种,我们都知你绝非庸人。若是公主喜欢你,你也要对她好,一辈子不可以负她。”凉初顿了顿,下定决心红着脸咬牙说,“更不能去什么‘时莺馆’,不然我阉了你!” 叶仲卿本来听了锦柒公主如此护她,心中有些感动的酸楚。此刻听凉初言之凿凿的说七七喜欢自己,又说要阉了自己,酸楚的感觉顿时减弱不少。 她开口说出个“你……”字。 说完要阉了叶仲卿,就一直沉浸在一种巨大的羞涩中的凉初,来不及细想就逃离了此地。 叶仲卿看凉初绝尘而去,神色复杂,最终疲累的叹了口气。 “锦柒,喜欢我?”她自语般重复道,心头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还没明白那种滋味是什么意思,手指先触到袖中一个硬硬的方片。 “哟,倒把正事儿忘了。”叶仲卿掏出方片展开,那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亥时,时莺馆,求一见。” 那字写的歪歪扭扭,是今早叶仲卿出门买菜时,一个小乞丐塞给她的。 “字真丑!” 叶仲卿忍了半天,还是皱眉撇嘴嫌弃道。 第9章 宝妈妈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如果你问阿川喜欢谁。 他会回答:“父亲、管家伯伯、凉初、香冷、锦柒姐姐……” 唯独,不会说是叶仲卿。 最深的喜欢,要偷偷放在心底。 王公贵族家的子弟,有些道理,不必言传、自可身教。 “对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耳边叶仲卿的声音,是让人安心的柔软。 “‘夫大国,难测也,俱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叶仲卿讲完故事,摸摸阿川毛茸茸的小脑瓜,“好啦,快睡觉吧。” “再讲一个吧reads();非药不可!”被摸了脑袋的小朋友,兴冲冲的提议。 “不行,很晚了。”叶仲卿摇头,虽然微笑着,但不容置疑。 看吧,睡前将这种千古纵横的历史故事,根本就是用来提神的。这都讲了三个了,小家伙越来越清醒。叶仲卿腹诽着,决定明天就去买几本浅白的故事集。 “好吧。”阿川很讲道理,并不纠缠。 “乖~”叶仲卿很喜欢阿川的懂事,很像小时候的自己。她伸出手给阿川掖了掖被角,起身吹熄了灯离开。 夜深人静,公主的府邸进入了梦乡,左右的人家也不见了白日的喧嚣。空气中仍然有着冬日的寒意,月光下的城池,有种静谧的美感。 叶仲卿原来的衣服早就破旧了,王府下人的衣服她也不愿久穿。是以手中一有闲钱,公主府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新衣服。 今夜叶仲卿左挑右选,终于选定了一身绣有流云暗纹的玄色锦衣。 她一向喜欢玄色的,更何况是这样的今夜。 “嗒――”她轻手轻脚的跃出窗,左右环视,四下无人。 足尖一点、跳上了屋脊,几个腾挪间,人已经站在了公主府邸的最高处。叶仲卿目力尚好,略一分辨,利落的朝一个方向行去。 . . 玄央国,天下正中,五国最富饶之地。 洛阳城,玄央东都,王土最兴盛之城。 春熙巷,洛阳西坊,皇城最富贵之处。 时莺馆,春熙韶光,红尘最旖旎之所。 叶仲卿一踏进春熙巷,满眼都是不知谁家的红袖,倾耳都是不知何调的靡音,扑鼻而来的都是或浓或淡脂粉香。更别提,那些对她软磨硬泡、生拉硬拽的上下其手了。 “公子长得好俊,进来玩儿呗~” “公子别听她的,来我们家,我们家都是新来的姑娘……” “公子她不懂,常言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公子……” 春熙巷的姑娘们不可谓穿的不薄,叶仲卿推也不是、拉也不是,只讷讷的道:“我,我去时莺馆。” “时莺馆店大欺客,哪有我们用心呀,公子~”说着,那女子见留不住客人,竟然豁出去挺着胸贴上来。 “下次下次。”叶仲卿吓得使出了轻功,纵向三丈之外,脚一沾地惊弓之鸟般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早听说春熙巷里的姑娘热情如火,来了以后,包你千忧尽解,只愿醉死在温柔乡中。今日一见,醉不醉死温柔乡是后话,热情如火真是名不虚传。 叶仲卿感慨着,左右探寻着。 “找到了!” 时莺馆门前并没有招揽客人的姑娘,门罩在一层轻纱后,半遮半掩,颇有些撩人的意味儿。 叶仲卿无暇顾及馆主风月的小心思,此时她已经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回想起自己竟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吓得落荒而逃,居然站在门前被自己气笑了reads();文穿之宅斗克星。 “真是的!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叶仲卿斥责自己,觉得这估计是生来最丢脸的事,“不就是逛个花楼吗?满大街那么多人都逛得了,我叶仲卿也逛得了。”她打定主意,挑挑眉,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挂出一个笑容抬脚迈进了时莺馆的门。 “妾身娇奴,贵客面生,头一次来咱们时莺馆?”有自称娇奴的女子迎上来,一双美目不动声色间将叶仲卿从上打量到了下。 娇奴的一双眼睛,少说识过万人,早练就了一身本领。往近了说,客人什么需求、带了多少银钱、心情怎么样,往远了说,客人什么背景、家里几房老婆,她只消一眼就能猜个*不离十。 “好姐姐,叫什么贵客,多生分啊”。叶仲卿虽从没来过花楼,但听人说起过不少花楼的细节,尤其是她那个不知道为什么会来逛花楼的师父,更是传授过不少经验。知道眼前的女子不容小视,她们往往是花楼中仅次于花魁的重要角色――客人挑选花楼,殊不知花楼也挑选着客人。毕竟一个客人有没有钱不会写在脸上,要是花楼提供的服务与客人身份不符,花楼的姑娘纵然再漂亮也做不成长久生意。因此,能有一个慧眼识人的“撂高儿”,是一个花楼无形的财富。 “哟,公子客气了”娇奴被叶仲卿一声好姐姐,叫得心中舒畅,眼底的笑意都深了几分。这年头,识趣、多金的客人,多半已经被各个花楼抢占的差不多了,更别说眼前这位公子长得还多有一份俊俏。娇奴决定把这位客人,拴在时莺馆。 “好姐姐,我来――”叶仲卿故意拖长音调,笑的意味深长,“找个人。” “我的好公子,来这儿可都是来找人的。”娇奴拈起一根削葱玉指,轻轻点向叶仲卿胸口,“不知道,你找谁?” 叶仲卿抓住娇奴的手,不轻不重的捏了捏,笑道:“这我可就不清楚了”。 娇奴嗔怪的瞥了叶仲卿一眼,抽回手,“那奴家怎么帮公子?” 叶仲卿有些犯难,对方给的纸条上只说“亥时,时莺馆,求一见。”并没有说自己是谁,总不能掏出纸条一个个的问吧。她越发怀疑那个“求一见”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有些怀疑,这该不会是时莺馆招揽客人的小把戏吧? “要不?奴家给公子安排?”娇奴见叶仲卿不语,心中认定叶仲卿是第一次来,决意叫几个机灵点的姑娘服侍叶仲卿,要是合适,就把馆里的规矩也一并教给眼前的公子。 叶仲卿微一沉吟,觉得似乎目前只能如此,便点了点头。 娇奴拍拍手,便有环肥燕瘦的姑娘围过来,依在叶仲卿身边,个个笑的勾人。 “公子贵姓?” “免贵姓叶。”朦胧中,叶仲卿依稀听见有人问,老实回答。 “姓叶?”娇奴本要退下,听见“叶”字又折返回来,她将叶仲卿从莺莺燕燕的环绕中牵出来,“叶公子,温柔乡你怕是要等下次了。” 叶仲卿“哦”一声,放下已握在手中的酒樽,微抬眉头,不解的望了望娇奴。 娇奴半是玩笑半是惋惜的说:“今晚,你可是鸨妈妈的人。” “宝妈妈?”叶仲卿问。记忆中,似乎并不认识一位姓宝的女子啊,待要再问,身边的姑娘们先叫了起来。 “是鸨妈妈的人啊,好扫兴……”姑娘甲感叹。 “公子下次来‘找人’,可记得找我哟~”姑娘乙勾搭。 “一定,一定”总之船到桥头自然直,叶仲卿压下疑惑,勾起嘴角笑着一一应答reads();重生女配之鬼修。 . . . 娇奴袅娜的引着叶仲卿走上二楼,左一转,右一转,已经远离了时莺馆里的喧闹。 时莺馆的内阁,端的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堪称“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从楼上下望,院中的清池虽结了一层冰,但在月光下泛着点点银光,和垂星的天幕互为镜面,映的整个如同镀了一层水银。合着远处隐隐传来的嬉笑声,内阁恍如孤寂的月宫。 叶仲卿的感叹之词已经提到了胸口,突然被一阵大笑堵了回去,憋得她差点因为气血翻涌而倒地。 “哈哈哈哈……” 这种熟悉不过的笑声,叶仲卿刹那间知道了“求一见”的身份。 “到了。”娇奴扭头正撞见叶仲卿本能的翻了个白眼,差点笑出声来。 “抱歉……”叶仲卿没想到会有人突然转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娇奴捂着嘴摇摇头,快步消失在了夜色中,留下身后的叶仲卿一脸的尴尬。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大笑,叶仲卿敛了心神,忍不住又本能的翻了个白眼。 她循着笑声走过去,推开门。 “师父,你都浪出火了。” . . 萧楚,叶仲卿的师父。 江湖过气侠客,或者你也可以说她是退隐高人。 十六岁时,江湖成名。十九岁时,步入一流。三十岁时,退隐江湖。 行事忽正忽邪,师从无门无派。 没有人知道萧楚是哪里人士,也没有人知道萧楚隐居到了哪里。人们记忆中的,永远是她姣好的容貌,和出神入化的武功。不夸张的说,如果萧楚是个男子,或者萧楚并未在三十岁时就退隐江湖,武林盟主的位子多半萧楚也是要坐两年的。 . . “徒弟弟,师父想死你了!”萧楚拉过叶仲卿,抱住,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手刚刚放下的是油汪汪的鸡腿。 “你怎么那么有才?浪出火~”萧楚抱紧叶仲卿,完全不在意对方要憋死在她怀里了“师父要是年轻几岁,肯定会用这个作为名号的!” 叶仲卿好不容易挣脱开,一个滑步,退到了安全距离。 “师父,烦请你介绍,这位是?”叶仲卿早注意到房内还有另外一个人,提醒自己的师父不要失了礼数。 “花招,时莺馆鸨妈妈。”萧楚毫不在意的晃一下手算是介绍,坐下又抓回吃了一半的鸡腿。 宝妈妈…… 鸨妈妈…… 叶仲卿这才明白,刚刚娇奴她们是什么意思。 第10章 东方既白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你是说,时莺馆是我的?” “对啊,徒弟弟。”萧楚依依不舍的放下鸡腿骨,那骨头已经啃得干净到街边的小狗都不愿意再啃。她甩甩油汪汪的手,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转而左右扫视。 “那要见我的人也不是鸨妈妈,而是师父你?”叶仲卿还没消化完信息,追问。 “当然!花招都不认识你,好端端的见你做甚?”萧楚前前一瞬还一脸鄙夷对着叶仲卿,下一瞬就暖暖的笑着接过花招递给她的手绢,“谢谢~” 花招还她一个温柔的微笑。可实际上,“鸨妈妈”只是不想看见自己铺在桌上,上月才从行脚商人手里收到的提花织锦遭人毒手。 叶仲卿神色郑重的开口:“我有一个问题……” “诶哟,有什么好问的?师父本以为你在我手下长大,对这红尘风月应该比别人更看得开。没想到还是个俗物!”萧楚一脸痛心疾首,用上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收个花楼多好啊!楼里的姑娘哪一个不比街上那些更体贴,更可爱?你以后要是长居洛阳,请客玩乐什么的,与其找别的地方,倒不如来自家的时莺馆——又划算,又气派。” “不是,我……”叶仲卿趁着萧楚喘气的间隙开口,却见萧楚手一挥,截住了她的话头。 “我知道你可能担心花楼的名头不好,但是你放心,师父做事妥帖,绝对没人查得到你头上。”萧楚拈起桌上的契约晃一晃,又扬扬下巴指向一旁托腮微笑的花招,“名义上时莺馆的主人是她,有“全天下最好的鸨妈妈”在这里,你就是想经营也不行。所以啊,放宽心,你也就是出个钱罢了。再说了……” 师父哪里都好,可就是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叶仲卿看萧楚一点没有察言观色的自觉,啰嗦个不停,实在忍不住吼道:“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是想问问,那纸上字那么丑,你最近是不是旧伤又犯了!” 萧楚冷不丁被叶仲卿这么一吼,吓了一跳,张着的嘴都忘了合上。 萧楚的右臂曾受过重伤,要不是以为杏坛圣手相助,恐怕她的右臂此生就再难有知觉。虽然后来萧楚的胳臂恢复如初,可一到阴天下雨、下雪,萧楚就会觉得肩窝又痒又痛,像有千百只跗骨虫在啃咬一般。 以往叶仲卿在她身边,总会记得做好准备工作,这次萧楚一个人千里迢迢来洛阳找她,她不认为大大咧咧的师父会记得照顾好自己。所以有此一问。 萧楚心里对于被徒弟吼这件事感到有些生气,但迫于叶仲卿此刻的淫威,只能服软。她找回自己的声音,怯怯的回答道:“因为是用左手写的……” “为什么用左手写!” 叶仲卿知道萧楚是个好面子的人,你不问清楚,她自己是不可能老老实实把伤口给你看的。 “觉得好玩儿……” “真的?”叶仲卿一脸怀疑,虽然萧楚随时随地都有些奇奇怪怪的的想法,但是事关不小,还是多问几句比较好。 “真的reads();拖延症作者你伤不起。比珍珠还真!”萧楚瞪大双眼望着叶仲卿,状似一脸真诚。 叶仲卿不为所动,虽然此刻房中还有花招在,但还是决定扒下萧楚肩头的衣服,眼见为实。既然萧楚说五年前就认识了花招,三年前就买下了时莺馆,两人应该是旧相识。另外,花招作为“天下最好的鸨妈妈”,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该留她们师徒两个人自己交流的时候,自然会离开。 “真的只是因为好玩儿啊,徒弟弟!”萧楚躲。 叶仲卿不信。 “为师什么时候骗过你?”萧楚再躲。 叶仲卿冷哼一声,什么时候骗得少。 “太不尊师重道了,快住手啊!”萧楚又躲。 叶仲卿不停手——听你的才是不尊师重道。 “救命啊花招!”萧楚躲不过去了,向一边看戏的人求援。 叶仲卿已经触到了衣服,并不利萧楚那一套,刹那就要动粗。 “慢——”花招站起身,染着豆蔻的手指并不如何动作,已经推开了叶仲卿的手。 好漂亮的一手小擒拿,叶仲卿暗叹。虽然是吃了轻敌的亏,但花招刚刚那一招“扶风弱柳”可称炉火纯青,看来“鸨妈妈”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花招并不看叶仲卿探究的眼睛,只是云淡风轻的微笑着,道:“我保证,她这回真的只是为了好玩儿,喏——”她走开两步,拉开一个抽屉,取出其中的纸展示给叶仲卿,“你看,这才几天,写坏了我这么的多花笺。” 那些贴了金箔,还用沉香细细熏过的花笺上,果然都是萧楚那些见不得人的狗爬字。 “给花招妈妈添麻烦了。”那些花笺看起来就价值不菲,叶仲卿略带歉意的说。 “哎~不麻烦,叶公子客气了。”花招转身又将那些花笺收好,“反正萧楚说这些都是算在你头上的。” “什么?”叶仲卿挑眉问。 萧楚偷偷起身要溜,却被叶仲卿不声不响的按住了肩。 “不光这些。”花招笑的无害,眼角眉梢都显示着主人心情很好,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点着,“这个、这个、还有那个,还有三年前的时莺馆,都是你叶公子出的钱。” “师!父!”叶仲卿笑着拍了拍萧楚的肩,萧楚却明显的感觉到了杀气。 “嗯?”萧楚一副无辜的样子。 “三年前你说家里进了贼。”叶仲卿坐下怒视着萧楚,“那小贼就是你吧?” 叶仲卿还年少不懂事的时候,把自己所有的钱都存在萧楚的手里。数额不算巨大也绝对不小——都是叶仲卿稍有小成后,外出闯荡白吃白、黑吃黑积攒起来的。一次叶仲卿远游回家,照理将此次所得存给萧楚时,发现自己的积蓄被洗劫一空,只剩下几枚小钱,大惊。 当时萧楚就含糊其辞的解释说家里进了小贼。可是想从萧楚这样的高手家里偷走如此数额巨大的一笔钱财,不论对方什么道行,都是难于登天的一件事。可叶仲卿一问,萧楚就装自己胳臂疼,叶仲卿什么都问不出来,也就不问了。 现在看来,根本就是预谋已久。 “哟,我倒忘了,楼里还有些事情。” “花招妈妈慢走reads();游戏开发巨头。”叶仲卿点头。 “叶公子客气~” 花招退出房间关上门。她最喜欢看萧楚吃亏的样子,但适可而止是她多年来屹立不倒的金字法则,所以她此时果断选择离开。 “徒弟弟,别生气嘛。”萧楚安慰似得要摸叶仲卿的脑袋,却被嫌弃的推开。她无奈继续劝说,“你看,赚钱不就是为了花嘛,况且这两年时莺馆经营的这么好,你花出去的钱早就哗啦啦的回来了。况且,为师还很有先见之明的给你买了个宅子。” 叶仲卿本来不打算接的,但是看萧楚笑的一脸不安好心,犹豫再三还是接了过来。 那是一份地契,本身一份地契算不了什么,因为叶仲卿当年的积蓄足够她想买哪里的宅子就买哪里的宅子。 只是那地契上的信息实在是让人无法忽略,那是每天叶仲卿都经过的地方——锦柒府邸的隔壁。叶仲卿终于明白为什么从来没见过隔壁的人家出入了。 “怎么样,这份礼物可还喜欢?” 叶仲卿没有回答,只是小心的将那地契揣进了怀里。 “知徒莫如师。”萧楚得意洋洋的晃晃头,“师父知道你对那落难的小公主有些不同,所以早早的买下了这宅子。本来想着,就算什么都不行,你们还可以做个邻居。不成想,你这就闷不吭声的住进人家家里去了。” 抢断叶仲卿要说的话,萧楚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师父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长,不会看走眼的。” “老规矩,用的还是你江南叶家的身份。” “谢谢师父。”叶仲卿垂下眼眸,再抬起头时,脸上已没有了多余的表情,她俯身下拜,“我顾家实在欠师父太多。只是,此次家弟的事还要烦劳师父多多费心。” 生来批命“一生征战,封王拜将”,故对外宣称早夭,自小便改母姓,做男儿送往府外养大。 叶仲卿对锦柒讲的所有故事都是真的,只是隐藏了她顾家人的身份。 “别忘了你姓顾,别记得你姓顾。”这是幼年时,顾宇送她离开时最后说的话。 “师父,阿川并不知我是女子,别说漏了。”叶仲卿忽而叮嘱。 “放心,三日之后送阿川来时莺馆。”萧楚受了叶仲卿三拜,方才扶她起身,承诺道:“师父如何待你,便也如何待阿川。” 萧楚微顿了一下,又说到:“只是,此次一别,再见就不知何日了。” “徒儿晓得。” 叶仲卿心里清楚,离别时最好的成长。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这世界上并不存在完全的自由。阿川要好好成长,她叶仲卿也还有许多的事,要留在洛阳城慢慢的做。 “徒弟弟!”看着叶仲卿离开的背影,萧楚心里突然有一丝不舍,她的乖徒弟再怎么手眼通天,也不过是个正值韶华的女子,“实在不行,回家找师父。” 叶仲卿微微楞了一下,又听见身后那个一向粗糙的师父柔声说。 “回家的路,师父从小领你走熟了的……” “可千万,千万,莫忘了。” 第11章 灯等等灯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嘘――”凉初看见街角那个身影出现,慌忙缩回头警示身后的两人,“回来了,回来了!” 香冷解下拴在一边树上的绳子,握在手中,轻轻了推坐在树旁小石几边一脸不能相信的阿川。 举目望去,院中看似杂乱无章的摆设,实则是处处透着不安好心的小陷阱。 叶仲卿的身影停在了门外,她抬起手要推门,却又停下――门里的凉初一瞬间心提到了嗓子口,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可是若是没有不妥,为什么叶仲卿不进门呢? . . 叶仲卿从时莺馆出来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她状似平静的走去西市买菜,状似平静的照常在睡在路边的小乞丐碗里轻轻放下一粒碎银,状似平静的晃回公主府的后门。 可是叶仲卿知道,自己的心很乱。 这份乱可能来自时莺馆,可能来自怀中的地契,也可能来自要被送走的阿川。 直到手指触到木门上的纹理,叶仲卿才找回自己的心神。 “是傻了么?哪有人早起穿成这样去买菜的?”她轻轻地嗤笑自己,眼前紧闭的门是自己一直忘了修的,门轴转起来,一直都很响。 “还是翻墙回去吧。” 叶仲卿话音落地的同时,身形腾空而起,丝毫不受手中提着的重物的拖累reads();我的男盆友是穿越的。 . . 凉初听见空中轻微的衣袂破空声,反应奇快的退开三步,叫道:“香冷!” 香冷明了的松开手中的绳子,树上挂着的一桶水兜头泼向叶仲卿。 凉初昨晚发现叶仲卿半夜溜出去时,就和香冷一起设下了两套计划的陷阱,为的就是将叶仲卿抓奸当场。 半夜,动静实在太大,阿川先被惊醒,锦柒公主紧步后尘。 相比完全不信的阿川,凉初更担心的是没什么反应却再也没有入眠的锦柒。因为阿川不了解什么是花楼,在他眼里不过是哥哥偷偷跑出去玩这样的小事,但是在锦柒眼里,这可就是*裸的花心。 尤其是,凉初坚信锦柒一定钟情于那个不靠谱的叶仲卿。 叶仲卿反应比设置陷阱的人更快,半空中左掌在墙上一按,身体就平行向左移开。落地前,夹在她手指间的瓜果已兵分三路破空而去。 “诶哟!” 凉初刚看见叶仲卿躲过陷阱,就被异物砸中脸,向后倒去。 “啊!” 香冷也中招。 “啪!”阿川觉得劲风席面,本能的抬手挡了一下,那枚果子撞在他手上,而后弹开。 “怎么?是你们?”叶仲卿看清暗算自己的人,目瞪口呆的问道。 “叶仲卿!你还想杀人灭口!” 凉初坐起来,额间一点嫣红,配上她此刻气的要咬人的表情,有些好笑。 “没有没有。”叶仲卿赶忙放下手中的菜,走过去要扶凉初,却被凉初一把推开。 “还说没有!那你说,你昨晚去哪里了?” “去买菜。” 叶仲卿说着,指了指放在地上的菜。 “半夜穿这样去买菜?”凉初凑近叶仲卿,突然皱起鼻子嗅了嗅,扬手又推了叶仲卿一把,“还涂脂抹粉?” 香冷闻言也走过来,凑近叶仲卿嗅了嗅,吐出几个词:“石榴花脂,绵燕脂,娘惹香……”她又嗅了嗅,摇了摇头,“还有些别的,我分不出来。” 叶仲卿咧了咧嘴,心下叫糟。 “我也要闻――”阿川凑过来,被香冷静静拽着领子拖开,“小孩子别凑热闹。” “叶仲卿,跟你说了不要去时莺馆,不要去时莺馆!”凉初恨铁不成钢的戳着叶仲卿的肩膀,戳的叶仲卿微微后退,“现在好了,公主也知道了,看你这回怎么解释。” 凉初说完,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香冷想对叶仲卿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紧随凉初而去。 “哥哥。”阿川扯扯叶仲卿的袖子,接过她左手的菜,有些撒娇意味的仰头,“下次出去玩带上阿川嘛。” “小淘气reads();送葬诗歌。”叶仲卿噗嗤一声笑了,低头轻轻揉了揉阿川的脑袋。 她抬起头,望向锦柒公主阁楼的窗。 在那里,有一盏灯亮了一夜。 . . “叩,叩叩。”门外响起叩门声。 锦柒合上手中的书,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慢声道:“进来。” 叶仲卿依言进来,低眉顺目的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 “多谢。” 叶仲卿打开食盒,将早点一样样拿出来摆好。 “我自己来就好。” 锦柒很平静,只是眼睛一直没有看叶仲卿。 “嗯,七七,我昨夜去了时莺……” “你去哪里,自是你的自由”锦柒打断叶仲卿。 “我去,是因为……”叶仲卿又开口,想要解释。 “不必解释。”锦柒垂下眼帘,手中的勺子缓慢的搅着碗里的粥,“你做什么,与我何干?” 话一出口,房间中的气氛瞬间冷凝下来。 叶仲卿心中一酸,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在她心中蔓延开,似乎是生气,又似乎是悲伤。她想问锦柒,为什么不相信自己,却没有理由。又想问锦柒,为什么说不相干,却又开不了口。 锦柒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她握着羹匙的手指紧了又紧,她想要告诉叶仲卿她不是那个意思。就在她要开口的时候,她闻到了叶仲卿身上烟火气也盖不住的脂粉气。 于是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刀戟:“叶公子还有事?昨夜累了一夜,早些休息吧。” “七七,你何苦这样说?”叶仲卿的脸一下子涨的很红,心中的无明业火也烧了起来。 锦柒并不看她,缓缓的搅动着碗中的粥。 良久,叶仲卿苦笑一声,道:“三天后阿川要离开洛阳,叶仲卿也会搬出去。” 锦柒不语,默默送了一勺粥进口。 . . 时间是天性凉薄的。 当它让你痛苦时,它就总是过得很慢。当它让你快乐时,它又总是过得很快。 景王看着眼前的地图,案头的另一边放着一封犹带边关烽火的信。 越看,景王的眉就不自觉的皱的越紧。 书房外管家来报:“禀告王爷,锦柒公主府有人求见。” 怎么?难道锦柒察觉到了?景王略一沉吟,沉声吐出一个字:“见” 一个黑衣少年,掀开门帘,迈步进来。 景王又皱起眉来,不悦道:“怎么是你?”。 第12章 凭风借力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来的人,叶仲卿。 叶仲卿不曾见过景王,但曾偷听顾宇谈及朝堂事宜。 景王不曾见过叶仲卿,但早看过下人带回的画像。 是以,两人虽是头一次见面,对彼此却也都有几分了解。 “在下今日来,是同殿下谈一桩生意。”叶仲卿知道景王断不会主动问自己的来意,此刻笑的无害,缓缓说到。 “本王,不谈生意。”景王瞥了一眼云淡风轻的人,语气微冷,“何况乱党欲孽,又有什么资格?” “殿下,乱党欲孽的名头,在下实在惶恐。”叶仲卿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惶恐,没有一点说谎应有的自觉,“只是再过两个月,开年春试开始后,仲卿私下再想见景王,可就不容易了。” 玄央的传统,是以科举考试选官,“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事并不少reads();我的男盆友是穿越的。因此,每三年一次的春试,是天下文武士子、墨客骚人共瞩的盛会,更是朝堂上各派势力挑选、拉拢“新血”的好时机。 叶仲卿没有放过景王眼中瞬息闪过的亮光,拱手一揖继续说:“因此今日,仲卿特意前来请殿下多多指点。” “本王为什么要帮你?”景王嗤笑一声,问道。虽然他的确有意拉拢一些今年即将登科的人才到自己的麾下,但他从来都是注重手下的能力超过注重手下人数的,这一点同太子的贪多完全不同。 叶仲卿能从禁军手中救出囚犯绝非等闲,可在景王看来这不过是匹夫之勇,他并不认为叶仲卿是他会期许的人才。他希望叶仲卿并不是想靠锦柒来和他攀关系,否则洛阳城外只会多一具无用的无名尸体。 叶仲卿稳操胜券的笑意在听到景王的嗤笑后,并未散去。她踱步到景王的桌前,伸出手轻轻的点上铺开的地图,朗声一字一顿的说:“为、这、天、下。” 景王目中的轻蔑散去,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冷冷开口:“叶仲卿,小心祸从口出。” 当朝太子已定,王子、藩王要是再被人发现对王位有所觊觎,就是名正言顺的杀身之祸。 “五日前,乌牢再次犯我边城,两日前,朝廷遣使求和――而我玄央兵力足抵三个乌牢。十年来,我朝从未对外国展开过真正的战争,多年来的缓兵之计,致使我国边境已内缩百里不止。当今天子龙体欠安,是以不喜征战,王相为首的一众朝臣,自然也以息战求和为最好的解决方法。”叶仲卿看了一眼脸色越显冰寒的景王,并不住嘴,“当今的太子,虽有才能,但性格急躁、胸襟狭小,非天生帝王,倒是殿下……” “大胆!我朝朝事,岂是你个乱党余孽能够妄论的!”景王说着,抽出腰间八方重剑,挺剑架上了叶仲卿颈间。 叶仲卿微微一笑,左挪一步躲过来势,斜斜一指弹出,那剑已到了她手中。“殿下别急,在下有私心。一个人若是有私心,想必不是太可怕吧?” 人有私心,就像铠甲有了缝隙,再怎么坚硬,也终究会在恰当的时机破裂。 叶仲卿手指在剑尾一推,那寒光闪闪的剑在腕上一转,伴着悦耳的一声轻鸣,已经稳稳的调了个头,剑柄递到了景王手前。 “再说,要是殿下无意,”叶仲卿抬眉,目光中是通达的了然,“以殿下的谨慎,仲卿如何会看见这山河图?更不要说殿下案尾那一封边关密函了。” 景王注视着叶仲卿,目中犀利而探究,叶仲卿微笑着注视着景王。 良久,景王接过佩剑,还剑入鞘。 “锦柒,没救错你。” 叶仲卿并不欣喜,中规中矩的躬身行了一礼,道:“殿下谬赞。” “叶仲卿。”景王沉声问:“你,要什么?” “我要……”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让叶仲卿晃了一下神,声音也不由拖长。 敏锐的景王看到了。 但任凭是谁,在这样问鼎逐鹿的时刻,有一瞬间的心荡神迷都是常事。这一晃神,反而让景王的心里又多了一丝安心,所以他只是掩饰性的端起桌上的茶啜了一口。 “我要三件事。” “第一件,要江南叶氏光复如初,是为了不负祖上。” 虽然叶仲卿本身是随的母姓,和早已衰落的江南叶家毫无瓜葛,但既然借的是江南叶家的名头,总也要为叶家做些什么reads();送葬诗歌。 “第二件,要顾家污名洗去,是为了故人所托。” 纵然顾宇早已淡泊世事,可叶仲卿总还是为人子女,只是暴露自己顾家的身份恐怕会节外生枝,不如假托故人之口。 第三件,要锦柒公主一生安好,这一件……”边疆各国势力日益壮大,玄央若是真的再这样处于被动的境地,锦柒身为一国公主,很有可能要代表玄央,完成与苦寒边地和睦相处的最高使命――和亲。 叶仲卿看到了景王探寻的表情,脸上一热,语气中就多了一些赫然。 “我却也不知是为什么。” . . 时间倒回到两天前,送阿川离开洛阳的日子,是个晴好的天气。 叶仲卿自萧楚画给她的密道,带阿川潜进了时莺馆。阿川虽然此刻并不在禁军的通缉名单上,萧楚出于保守考虑,还是决定让叶仲卿和阿川在时莺馆中告别。 叶仲卿还记得,她的阿川乖巧的说:“哥哥,阿川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到时候换阿川保护哥哥。” 阿川的神色很认真,小小的身体站的很直。叶仲卿却宁愿阿川可以无忧无虑,哪怕是抱着她不愿意离开,也比这样更让她心里好受,她希望阿川自私一点。 所以叶仲卿当时俯身抱住阿川,笑着摇头说:“阿川,成为一个快乐的人,这才是我对你的期望。” . . 阿川走前他们就搬出了锦柒的公主府,所以叶仲卿送走了阿川和师父,回来时就面对的是自己空落落的家。叶仲卿在院中桌子边颓然的坐下,桌上是她昨天买给阿川的风筝――阿川还没有来得及放过。 那是一只纸糊成的、燕子造型的风筝,叶仲卿摩挲着它的竹骨,突然站起来,然后拽着风筝跑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在家里放起了风筝,她只知道风筝在她身后随着线越放越长,也越升越高,渐渐只看得见一个黑影。 叶仲卿机械的收放绳子,似乎眼里看见有个东西,心就不会那么空。 一阵大风吹过,叶仲卿觉得手中的绳子扯的有点紧,正要再放一些线出去,手中一轻,拉着风筝的绳子已经断了。叶仲卿轻功再好,也追不上风,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风筝摇摇晃晃的坠向远方。 叶仲卿站在院子里,手里还握着线轴。 可转眼间,什么都没有了。 “我受够了!” 叶仲卿突然恼怒起来,她将手中的线轴扔出去老远,胸中的一股火烧的眼眶都红了起来。 “我受够了!” 她又说了一遍。 从生下来开始,她就总在接受命运给她的安排。越是想逃离,就越是被束缚,似乎所谓的命运从来不肯放过她。 她的生命中总是充满告别,她的生命中总是不由自主。 叶仲卿已经受够了这种顺从,她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一字一句的发誓:“我要我自己来选命,命再也不能选我。” 第13章 物非人是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哟,公子又来了reads();重生王爷公主妃。” “嗯,大娘早。”热气腾腾的招呼声,彻底驱散了叶仲卿的几分睡意。 “你来早了。”这笼屉上的烟才飘起来,至少还要半刻钟时间这糕点才能出炉。 “没事,您慢慢来,我不着急。”叶仲卿刚刚看摘月楼当街的铺子前还没有排出长龙,就知道自己今日来比平日早。此刻露出一个笑容,细长的双眼微眯成月牙形。 “今儿是咱摘月楼今年最后一天卖茶花糕,城南的‘迎春花’昨天开的哟,啧啧!”见常来的少年神色和缓,做糕点的大娘忍不住和少年分享自己昨日看到那一片片小花――那样的金黄,总会让人觉得春天就是来了。虽然,分明早晨的草叶,上面还带着轻霜。 “是么?那赶明儿我也去看看。”每当这个时候,叶仲卿就觉得自己爱极了眼前这座古老又年轻的都城。 似乎喜欢洛阳,就在于每一个生活在洛阳的人,心底都有对美好的期盼和向往。 “可要趁早,花开太短。” 大娘叮嘱。 花开太短。 摘月楼的糕点都依时节变化的,这么多年和花草共事,没有人比摘月楼的糕点师父更明了时光的匆匆。 “嗯。”叶仲卿点头,轻声应道。 “咱们家的点心可还合口?”这一个多月,叶仲卿每天早晨都来买一笼糕点。摘月楼开张这么久,见过爱吃糕点的,可没见过这样一天不断的。 “嗯……我不太喜甜。”叶仲卿没想到会被问到这种问题,想了想照实说。看见大娘期待的眼神就要变成失望,赶忙续了一句,“不过托我来买的人,赞不绝口。” “好!有品位!”大娘唰的一声竖出一个拇指,乐呵呵的笑起来。 叶仲卿咧了咧嘴,笑的僵硬。什么时候,吃个甜点都还和品位挂上钩了。要是这样,不爱吃甜食的自己,岂不是很没有品位。 估计也是考虑到这个问题,大娘在蒸笼下又加了一注水,说道:“不过,这位姑娘的运气更好,有你这个有心人天天早早的来为她排队。咱们楼里为喜宴准备的糕点也很好,一样也是很难预定的,大娘跟你投缘,就做主了,要是以后你们喜结良缘,糕点我们摘星楼就包了。 大娘说着,从柜几下取出一盒包装喜庆的糕点,不由分说塞进叶仲卿手中,“来,拿回去试吃,你们两个一起吃。” 叶仲卿刚想推辞,大娘已经风风火火的起锅,包好了第一笼茶花糕,推了过来。 “公子你别客气了,以后多光顾。”大娘指了指叶仲卿手上的茶花糕,道:“快些回去,凉了味道就涩了。” 见身后渐渐排起队,叶仲卿推辞不下也不好站在这里不走,微微窘迫的笑了笑,多放下一粒碎银,道:“多谢。” . . 叶仲卿又走在惯常走的路上,自从搬出锦柒府后,连日来自己都是趁着天光不亮将糕点放在锦柒后门口就走的。一来是因为有了自己的府邸,再住在锦柒府上,万一被人撞见恐怕对锦柒名誉有损;二来,上次从时莺馆回来被抓个正着,虽然名义上自己去逛花楼确实不对,但是…… 叶仲卿叹了口气,对自己来说,打断三根骨头都比要她道歉更简单。 目光又转到手中大娘送的糕点上,口是心非的人心念动了动reads();状元辣妻。 “可是这点心,那大娘说要两个人一起吃,答应了人家要言而有信。” 这样想着,叶仲卿觉得锦柒府后门的墙似乎又矮了几分。 要上跃的时候,她又想起,万一锦柒气还没有消怎么办?万一锦柒又生疏的叫自己叶公子怎么办?万一锦柒把自己赶出来怎么办? 这样想着,落地的时候就有些失了准头。 “诶哟!”叶仲卿脚下一绊,摔了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 “哈哈哈哈!”耳边爆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叶仲卿坐在地上捂着脸,太丢人了。 我可以,不站起来吗? . . 餐桌前,凉初正兴高采烈地向香冷和锦柒公主讲述着早上的奇遇,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边坐着的叶仲卿,窘迫的快要熟了。说得高兴,居然还准备站起来演示一番。 “凉初。”锦柒轻声唤道,下巴微抬,“要凉了。” “嗯,对。”小吃货不改本性,快手快脚的操起筷子,开始前补充道:“我们吃完饭再讲。” 叶仲卿本以为自己解脱了,听见此言,手一抖险些掉了碗。 锦柒将叶仲卿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低下头微微一笑,连日来心里的阴郁一扫而空。 凉初虽然闹了点,但真可谓调节气氛的一把好手,香冷见时机恰当,拿起一个馒头装作不经意的问叶仲卿:“叶公子现在住在哪里?” 叶仲卿见一切和往常一样,心里也轻松了不少,觉得胃口大开,此刻正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听见香冷问自己赶忙连嚼两下,将馒头吞下去,万幸没有噎住,“说来也巧,之前我收到一封家书。才知道我叶家在洛阳曾置办过一处产业,恰巧就是隔壁。” “你是说,隔壁空了许久的房子,是你家的?”凉初虽然忙着吃,耳朵却还是听见了关键的话题。隔壁的房子自凉初她们搬进了后,也几经转手。毕竟天子脚下,富得流油,那些富商、大官。房子住腻了换一换是常有的事。只是,隔壁的房子自从几年前就空了下来,要不是每年有人来修葺、整理,凉初都要以为房子的主人早遭不测了。 “正是,这两日我也已经打扫出来了,以后就住在那里。” “太好了~”凉初难得放下手中的筷子,拍手雀跃。然后,想都不想就道:“那以后叶仲卿你不管是来蹭饭、来劈柴、来修剪花草,都和以前一样方便。” 香冷忍了忍,才控制住自己的手不去打凉初。 “虽然听起来我很像卖身为奴。”叶仲卿嘴角抽了抽,捏了捏手中可怜的馒头。“但我却是住在隔壁。” 叶仲卿说完,自觉地盛了碗汤给自己,偏过头笑着问:“七七,我的府邸就在你旁边,巧不巧?” 锦柒抬头,秋水般的眸子安静的望着叶仲卿,展颜一笑。 叶仲卿的心不自觉使劲儿跳了一下,身体也不由晃了一下,她故作自然的回了一个笑容而后低下头喝了一口汤。 在自己狂乱的心跳声中,她觉得今早的汤史无前例的鲜美起来。 第14章 小白的白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吃过早饭,香冷和凉初自收拾桌碗。叶仲卿想到自己以后要久居洛阳,上次还有许多误会没有解开,此时见锦柒如往常一样要去书房,伸手拽住了锦柒的袖子。 叶仲卿也是下意识反应,见锦柒停下脚步。顿时觉得自己实在是唐突,急忙松开手,红了脸:“七七,我,我有事想和你说。” 锦柒略一沉吟,道:“随我来书房说吧。” “好。”叶仲卿点头应允。 凉初和香冷对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就专心做自己的事去了。 叶仲卿跟在锦柒身后,一路低头无语,思考着要从哪里说起,不觉已到了锦柒书房。 “请进。”锦柒打开房门,又打开窗,轻声说。 锦柒读书时喜欢焚一种安神的香,日积月累,安神的味道早就浸进了房间的角角落落,再加上书房本身的书香、墨香,就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淡雅的香气。萧楚喜欢香道,因此叶仲卿对味道也颇有些研究,之前虽然来过锦柒的书房,但一直心事重重,直到今日才真正安定下来,她鼻翼微微耸动,一下子就喜欢上来的这种味道,忍不住多嗅了两下。 锦柒见叶仲卿一进屋就站在那里嗅个不停,脸上的表情又专注、又有几分呆,像极了她幼年时养的一只小白狗,“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叶仲卿一门心思都在分辨味道上,听见锦柒笑才惊觉自己又走神了,不好意思的抬手挠了挠后脑勺道:“对不住。” 锦柒微笑着摇摇头,示意在她对面坐下,两人中间隔了张案几reads();状元辣妻。 叶仲卿一眼就认出案几的木质是鸡翅木。她毕竟本身出自书香门第,又被萧楚悉心教导,对好东西的辨识能力极强。眼前的木材虽然不是绝佳,但被养的很好,正泛出一种类似于金属的光泽,所以不自觉伸手在桌面上轻轻摩擦。 “七七,你这张书桌可是有年头了。”叶仲卿说着,微微俯下身眼睛凑近看了看,“少说也有二十年。” “你倒是很懂,算到去年恰巧二十年。”锦柒也轻轻摩挲这桌面,微笑着说。这张案几是锦柒母妃的,她出宫时除了母妃生前的一些书,还带走了这张案几,锦柒总觉得似乎在这种案几边读书,就像母亲陪在自己身边一样。平日里收拾整理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爱护的紧。 叶仲卿看见了锦柒的笑容里的伤感,心中隐约猜到自己说到了不该说的话,赶忙调转话题:“我去见了景王殿下。” “你去见哥哥干吗?”锦柒听见这话,果然抬眼望向叶仲卿问。又想起上次景王差点要杀掉叶仲卿,又目带关心的上下打量着叶仲卿,好检查有没有受伤。 “别担心,七七。”叶仲卿自然知道锦柒在想些什么,“我只是去同景王殿下谈生意,况且阿川走了,我现在只是玄央的一个平民了。” 锦柒微蹙眉,问:“什么生意?” “开春就是玄央的科举了,我要报考武举,在这洛阳城里我也不认识其他的王子世子,唯一知道的就是景王殿下了。再加上,此次科举我必中,与其便宜别人,倒不如便宜给七七你,所以去请景王殿下赐教。”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考科举?再说……”别人不知道,锦柒可是知道叶仲卿是个女子,就算是一定要当做男子来养,也没必要一定要去朝堂上。一来玄央这两年边境不和,武举的前三甲很有可能会参加边关的战事。二来,万一将来身份暴露,叶仲卿犯得可是足以诛九族的欺君之罪。 “我知道的。”叶仲卿打断锦柒,轻声说。这其中的艰难先苦,叶仲卿早就盘算过了。“虽然现在玄央还是太平盛世,可周边几国的势力越发强大,难免不会起纷争,我叶仲卿是玄央是子民,就有责任为国效力,这是其一。”她语音顿了顿,继续说:“我叶家早已家道中落,作为家族子孙,我有责任光复家族,这是其二。” 看着锦柒仍旧满是担心面庞,叶仲卿的心里居然不合时宜的生出一股暖意,这暖意促使她说出了接下来的话,“其三,七七,我要你是你,我是我,遵从本心。” 锦柒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叶仲卿,她生来是玄央的公主,就有着作为公主的觉悟。自古皇家的公主,就不是为自己而活着的,在她们的身后有着千千万万的子民,家国在她们眼里从来都是不分家的。如果命运选择让锦柒和亲或者嫁给哪个朝臣,她都会坦然接受,因为不论如何,她身上流淌着的都是皇家血液。她早已决定为国奉上自己的一生,在宏大的国家面前,个体的幸福实在过于渺小。 虽然道理是这样,可是锦柒还是会在漫漫的长夜里,为自己叹上一口气――这样活着真的好累。有时她也会羡慕那些洛阳城里平民,也许会有衣食之忧,可是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为自己活着…… “别傻了。”锦柒轻笑一声,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她脸上投下阴影,“我是一国公主,如果你是要为了我,那么大可不必。” “七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叶仲卿见不得锦柒这样强撑的坚强,她的手托气锦柒的下巴,认真的望进锦柒眸子的最深处:“我要你自己选命,命再也不能选你。” “叶仲卿,为什么?”少女微扬的脸上有着一丝不解,她疑惑的问。 “因为……”叶仲卿塞了塞,鼓起勇气。 “因为我从第一天见到你起,就爱上了你。” 第15章 等风来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锦柒有几分茫然无措,两个同是女子的人,怎么可以有这种情感? 她本能的要拒绝。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体好像不属于她,她暂时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只能微微扭头躲开叶仲卿的目光。 叶仲卿也有些愣怔,居然,就这样说了出来……那么现在她要面对的是永远不会再见她的锦柒,还是从此以后都不会再向她敞开的公主府? 算了,不去管了。 真挚的情感,就算是错的,也管不了了。 况且喜欢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它只负责在你的心头不断的撩拨、悄悄的放火,别的一概不管。 事已至此,那就索性痛快的来个明白吧。 “从我知道你是公主那一天起,我的心再也不曾落过地。七七,你瞒不住我。很多事我知道,但我从不说,我知道你不想去和亲。” “打败仗会使你和亲,我就做常胜将军。皇帝要你和亲,我就换掉皇帝!只要叶仲卿在一天,她就不愿你受一点点委屈。” 锦柒想斥责她大逆不道,想说她幼稚,想告诉她这世上没人能单手逆乾坤,可是她最终只是寻回理智,平静道:“别说傻话了。” 一室的寂静,只有风从窗外经过时轻微的声响。 叶仲卿胸口一滞,犹如被猛击了一般,震得她血脉逆流。 她自嘲的摇了摇头,这种结果,早就该猜到的。 “好的,我知道了。”声音因为不受控制的颤抖有且陌生,锦柒忍不住看向叶仲卿。 叶仲卿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似乎像一种胁迫,所以困难的笑了一下,好让自己的神色不那么凄楚,她清了清嗓子涩声说:“如果你有一天得良人相伴,我会离开,绝不纠缠。” “在那之前。”叶仲卿鼓起勇气,向前一步抱住了锦柒,“请先不要让我离开你。在你需要我时,记得我永远在。” 叶仲卿比锦柒要高出不少,因此抱住锦柒时,锦柒的头刚好可以靠在她肩膀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让人想要沉溺其中。 但锦柒的理智告诉她不可以,两个同是女子的人,不可以有这种情感。 她应该推开叶仲卿,锦柒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但就在锦柒的手触到推开叶仲卿的瞬间,她突然犹豫了。 她想起了每一次都施以援手的叶仲卿,想起了记得她不爱吃胡萝卜的叶仲卿,想起了特意去给她买摘月楼甜点的叶仲卿,想起了永远笑着的叶仲卿,想起了……这样一个肯不计一切的对她好的人,她怎么能忍心推开? “实在不行,你还当我是朋友好吗?”叶仲卿察觉到了锦柒的僵硬,轻轻放开她,语带恳求,“七七,拜托你reads();土地养成计划。” 良久,锦柒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 . 事情没有变得更好,可好在也没有变的更糟。 叶仲卿从来不是一个自怨自艾的人,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不小的挫败,但她同时也认清了自己的内心。为了她所说过的话,也为了她所要做的事,她必须提起继续前行的动力。 叶仲卿是一个居安思危的人,顾家早晚会出现意外是她早就有所准备的事。而萧楚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也在培养叶仲卿的过程中为她备下了不少相关的课程。师徒两人,一个主动学,一个主动教,自然效果卓越。 萧楚本身是用刀的高手,叶仲卿也随着她用刀,只不过叶仲卿用的是本身出自战场、经过改良的唐刀。 考虑到某些因素,萧楚又不知从何处给叶仲卿准备一套枪法。后又请了箭术名师来教导叶仲卿――许是继承了顾宇,顾宇当年就是有名的神射手,叶仲卿在箭术上很快有所小成。至于兵法术数,萧楚隐居的地方并不接近市井,在早些年叶仲卿轻功没出师的时候,就是靠着反复读有限的书籍度过山中孤独的岁月的。 时光从不停歇,距离开年的春试还有短短两个月。玄央的科举考试虽然分为文举和武举两大类,但实际上并没有分的十分明确,一般来说在科举考试中的佼佼者都是有偏向性的全才。 所以,虽然叶仲卿有着足够的把握,但为了万无一失,也必须从现在就开始准备。 景王在两人协商妥当的当天,就给叶仲卿透露了今年武举考试的相关项目。不过也只限于考试项目,这些在黑市上就算是常人,只要出得起高价都可以买到。 叶仲卿知道景王的如意算盘:一来景王不养闲人、有心试探叶仲卿的能力;二来玄央立有王储,其他王爷世子在明面上不能自立党羽。所以叶仲卿并没有办法通过景王的关系来走后门。 不过,以后真的上了战场,活下来靠的都是自己的真本事,叶仲卿本来也只是想借景王的关系用一用。 玄央现在的皇上是个明君,只不过身体先天不足,随着年龄的增长,精力大不如前,很多时候面对一些问题就心有余力不足了。 当朝太子是个气量狭小、残忍不仁的人,私下里为了培养自己的党羽,没少使用一些特殊手段。 所以在科举上买官卖官、暗箱操作、为难寒门子弟的事情并不少见。 叶仲卿虽然名义上是江南叶家的人,可是江南叶家富甲一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果叶仲卿直接去参加科举,很有可能会因为家世不够显赫而折在半路。有了景王的名号就不一样了,虽然景王在诸位王爷世子中看起来要稍微逊色一些,可用来震慑那些科举考试进行暗箱操作的人足够了。 就算到时候太子党的考生想对叶仲卿围剿,只要叶仲卿能站在考场中,就不担心那些宵小。 叶仲卿思量清楚,立即动身开始准备考试所用到的器具。 一天的时间,杂物大多已准备停当,就是主要的器具,一时间碰不到合适的。叶仲卿用惯了的刀,回到洛阳的第一天就在救阿川的时候丢在了禁军手里。而她骑惯了的马,也在那天晚上为了引开禁军而走失了。 这些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要是摸不到门道,就算有钱也没有办法。 该怎么办比较好呢? 她有些苦恼。 第16章 顾花楼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叶仲卿还穿着上次穿过的玄色锦服,却早已没了上次的惊慌。 她轻车熟路的走在春熙巷,方寸不乱的躲开拉客的姑娘们,不动声色的踏进时莺馆。 “人变得真是快啊。”叶仲卿神色复杂的叹气,有些自嘲。 要不是两个时辰前,叶仲卿到家后发现家门上钉了张空白的花笺――一张花招妈妈抽屉里见过的花笺,叶仲卿是打算过两天再来时莺馆的。虽然刚刚她就想起,时莺馆一定能帮忙买到想要的东西,而且作为时莺馆名义上的主人,这两天正该收取上个月的利润分成。 可叶仲卿还是不想来。 因为毕竟算起来,上午她才在锦柒那里受了情伤,晚上就来花楼流连……实在是不够好,尤其是不够专情。 可是人一旦决定要做些什么事、守护些什么人,就再也不是自己的了。 “叶公子~”这个时间,是每晚各大花楼生意基本落定的时间,娇奴安排好了身边的事务,正准备感叹今晚又要平淡无奇就看见了特殊的人。 自从上次匆匆一别,楼里好些姑娘私下里没少议论过“叶公子”。鸨妈妈的嘴里什么都问不出来,她们就来找娇奴八卦,可偏偏娇奴也知之甚少。其实并不是没有办法去查的,只是娇奴更愿意稳稳的等着。在她看来,出现在过时莺馆的客人,一定会出现第二次、第三次,也一定会成为常客。 叶仲卿既然来了,就没有消极应付的道理,她强打精神露出一个笑容,“好姐姐,你还记得我呀。” “那是自然,你再不来楼里的姑娘就要把我烦死了。”娇奴迎上来,似有还无的靠在叶仲卿身边,抛出一个勾人的媚眼,“今晚,姐姐给你好好安排安排?” “多谢姐姐。”叶仲卿笑的人畜无害,微微皱眉踌躇道:“只是……” “只是?”娇奴脸上有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并不刻意去问。多年来的职业经验告诉她,应该只在适当的时候做出合理的引导,其他时间给客人主动权。直来直往迎上去,连山野村妇也会,欲拒还迎才是时莺馆的手段。 果然叶仲卿自己说出了后面的话:“今晚我还是来找鸨妈妈。” “什么呀reads();一刻暧昧!好烦~”看到叶仲卿专门挪到近处的姑娘甲,偷听到这样的话,忍不住小声的抱怨。 “我明白了,叶公子原来喜欢这一口。”姑娘乙做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不会吧?!”姑娘丙也凑过来,不可置信的小声说。 “这你就不知道了。”姑娘丙身边的姑娘丁趁着给客人换酒的功夫,很有经验的凑过来说:“咱们玄央有好多世家的公子,都好这口。” “真是可惜。”虽然是嫩草主动找老牛,还是让人扼腕叹息。姑娘甲看着在明暗交界处的叶公子,失落的叹了口气,“叶公子笑的这么好看,看起来又温文尔雅,怎么就喜欢鸨妈妈?” “说什么呢?鸨妈妈当年做姑娘时也是艳惊四座的。”马屁精姑娘丁换好了酒,折返回来,非常敬业的表演了义愤填膺。 “可是……” “虽然……” 叶仲卿的耳力很好,况且姑娘们的声音远没有她们自己认识到的大,所以娇奴也听的很清楚。 娇奴和叶仲卿对视一眼,后者尴尬的笑着挠了挠头。呆愣又害羞的样子,让娇奴险些破功,专业使她尽力的绷住,先扭头警告性的扫视了一圈还在热烈讨论着的姑娘甲乙丙丁们,才转过头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叶公子还不快去?怕是鸨妈妈要等急了。” “好姐姐,别开我的玩笑,路我知道,先去了。” 叶仲卿大窘,暗自决定以后都走密道,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娇奴勾起唇角,轻声道:“真有趣。” 她的目光向那个急急忙忙的背影追过去,在时莺馆并不明晰的灯光下,叶公子的耳朵仍然红的很分明。 时莺馆的内阁,一如往日的不带喧嚣。 叶仲卿慢下了脚步,心里觉得似乎在这样安静的地方跑动,会打散薄如月光的宁静。 今晚的月亮不够圆,懒懒的也不如上一次亮,而叶仲卿自从上次受伤失血之后,夜视的能力就下降了不少。此刻她用力的闭了闭眼睛,想要早点适应周围有些昏暗的环境。 可是在适应之前,“空”的一声有个人撞了上来。 叶仲卿的身型并不壮硕,可是个下盘颇稳的习武之人,再加上身体本能的在第一时间卸力借力,所以来人被向后弹开。 叶仲卿眼睛暂时失灵,身体其他感官更加敏感。来人一向后摔倒,叶仲卿的耳朵就辨明了方位,右手轻拉,左手紧跟而上托住了对方的腰。指间柔软的触感提示对方是个姑娘,鼻尖隐隐有些熟悉的香粉味儿进一步表明对方应该是时莺馆的人。 “对不住。”怕姑娘受惊,叶仲卿放轻语调说道。并且一等对方站定,就松开手后退两步。 对方并没有如想象中惊慌,只是淡淡的说:“多谢。” 叶仲卿的耳朵很灵敏,所以她对于声音也很敏感。对方的声音并不是一般女子的温婉,多了些沉稳坚韧,却以外的有了一种别样的磁性。 “姑娘客气了。” 叶仲卿对声音好听的人有一种莫名的好感,痛快的让开去路。那姑娘似乎是微微行了个礼,微微侧身贴着回廊离开了。 为了防止刚刚的事情再次发生,叶仲卿站在一边睁着眼睛等了等,之后才又向花招的房间走去reads();[综]滚开,渣男。 “花招妈妈。”叶仲卿叫门,同时伸出手轻缓的在门上敲了三下。 “叽――”门打开了,有人迎出来。 “对不住,花招妈妈久等了。”叶仲卿一见花招,赶忙抬手作揖告罪。 “叶公子哪里的话,快请进。”花招可不敢受叶仲卿的礼,虽然在年岁上她长于叶仲卿,可实际上整个时莺馆都是叶仲卿的,花招真论起来还是叶仲卿的下属。况且当年萧楚花钱买下时莺馆是背着叶仲卿的,叶仲卿对于时莺馆的态度并不明确,这次请叶仲卿来也是为了探探口风,因此更不敢大意。 叶仲卿来之前就大概知道花招妈妈在想些什么,此刻有意不过于拘礼,依言走进房间坐下。 “花招妈妈是师父的朋友,叶公子、叶公子的叫的人心里不安,随师父叫我仲卿就好。”叶仲卿不等花招有意推辞,就又笑着说,“不然回头师父知道了,要揍我的。” 萧楚很久前就打不赢叶仲卿了,此刻这样说,只是个托词罢了。 花招见叶仲卿脸上表情真诚,显然是有意示好,微一沉吟便也笑道:“那仲卿也不要叫我花招妈妈,天天听楼里姑娘妈妈长、妈妈短真是不胜其烦,不如你就叫花招姐吧。” “哈,这可不妙了。”叶仲卿不等听完就笑了,见花招一副不解的样子,她便本本末末的将楼下姑娘们的话重复给花招听。 说到后来,两人都觉得荒唐,一同笑起来,竟像多年的好友一般熟络。 笑闹之后,花招见气氛融洽,决心趁此良机将今晚请叶仲卿来的本意说明。她将桌上的妆奁打开放在叶仲卿面前,道:“这是本月花楼的利润,仲卿你清点一下。” 叶仲卿只淡淡的扫了一眼,便伸手“啪”的轻声合上了,“说到这个,正好仲卿有些事要同花招姐姐商量。” 花招知道叶仲卿并不差金银,但时莺馆是洛阳最好的花楼,一个月的利润不算巨额但也绝对不少,要不然那些世家子弟也不会竞相开花楼了。可是叶仲卿居然浑不在意,云淡风轻的模样,这让花招的心里有些没底。 “当年师父买下时莺馆确实是花了我不少银钱。”叶仲卿似有还无的在“我”字上要了个重音,如期看到了花招平静笑容下掩盖的一丝不安,“不过几月前也该是收回了成本。上次相见比较匆忙,算来这次晚辈来拜见花招姐,该带些见面礼给花招姐的,但是初到洛阳,准备不足……” 叶仲卿将妆奁拿在手中摩挲几下,忽而反手一张又推回到了花招面前道:“只有借花献佛了,还希望花招姐不要嫌礼轻。” 花招当年开时莺馆,一度因为资金不足的问题险些无以为继,后来多亏萧楚用叶仲卿的钱财买下了时莺馆,花招才得以安安稳稳的做她的鸨妈妈。是以当年和萧楚签合契时,本身定的报酬是抽非纯利的一成,要知道一家花楼需要上下打点,抽取非纯利的一成已经可观。可萧楚也大方得很,自己加价定下来的是给两成,远远超出其他花楼的标准,同时楼里其他姑娘的薪资普遍也要高于其他花楼一厘到三厘。 这样做的确使本金回报的速度大大下降,但也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所以花招才这样老实的管理时莺馆,才有了后来漫长的时间来和萧楚成为好友。 此时,叶仲卿将整整一个月的利润都送给花招做见面礼,况且又是在她正需要立足的时机,眼前这份礼物便愈加不可谓不重。 “仲卿……”想不懂叶仲卿的用意,花招并不敢收下这份“礼物”。 “别,花招姐你先别着急谢我,我还有事要说。” 第17章 千金散去还复来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叶仲卿从怀中掏出两份墨迹犹新的纸张摊开,递过去,“这合契我想修改一下,还请花招姐帮忙看看。” 花招狐疑扫扫眼前的合契,暗想要是合契上将她和楼里姑娘们的薪资调低了,她这份见面礼还不如不要。 怀着这样的心思,看起合契来便是一目十行了。 “三成?”几个字撞入眼底,不由让花招面色惊愕的脱口而出,而后又仔细又快速的向后翻阅,越看越惊愕,“你要依照各项条件上调楼中各人的薪资?” 叶仲卿像是早知道花招的质疑,仍旧是那么不紧不慢的点点头reads();东方不败之云淡风清。 “你可想好了。”花招很惊讶,这份新合约无异于直接从兜里掏钱分给别人,光是想想,她都替叶仲卿心痛。 文有“无私欲,才能享私欲。” 俗有“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所以好像要给出去的不是自己的钱般,说:“应得的,应该的。” 花招自认为自己也是个人物了,没想到眼前年纪轻轻的人,却比自己还大气。普天下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更别说花招深知那些富贵之人,往往私下更加勤俭。如此大手笔的分钱给别人,还能如此云淡风轻,着实令花招折服。 敛下眼中的欣赏,“仲卿,那姐姐就先替楼里的姑娘们谢谢你了。” “该是我谢花招姐才是。谢谢您对时莺馆如此上心。” 叶仲卿说的明确,谢的真诚,倒真像个有礼的晚辈。 只是,也只是像而已。花楼里有些名堂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听人的弦外之音。所以她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今晚叶仲卿的一切举动,都合适的表明了自己主人的身份,花招断然再没有不给的道理。 这时莺馆,此后真的是叶仲卿的了。 罢罢罢,本来这花楼就是人家花钱买下来的,乐得有个出手大方、进退有度的楼主。今日起,她花招就只用做好那尽职尽责的鸨妈妈了、 不舍在心里只滞了一刻,花招露出个了然的笑容,道:“谢楼主夸赞。” 楼主的称呼一入耳,叶仲卿也不用再摆那些虚架子。 “叫楼主不是显得仲卿太失礼了些,日后要靠花招姐姐您多多照拂。况且还有一事相求……” “瞧我这记性。”花招阻断叶仲卿接下来要说的话,懊丧的跺跺脚,抬手不知如何在桌下按了几下,竟“咔哒”一声从桌中弹出个暗格。她从中中抽出一个盒子,那盒子宽长而扁,包在锦缎中,甚是精美。 花招抽出来递给叶仲卿,道:“来,送你的见面礼,快打开看看。不准推辞。”一眼扫过去,将那个小狐狸还要说的话堵住,“客套的话少说点!真不知道萧楚那么随性的人,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徒弟。” 叶仲卿嘿嘿一笑接过来。花招上次擒拿手,使得精妙,又和萧楚私交匪浅,她有理由断定花招也曾是江湖儿女。爽快的打开盒子,却发现其中还有两个分隔开的盒子,一个方正,一个方长。 “这?”叶仲卿有些不解。 “先打开看,你一定喜欢。”花招努努下巴,笑的神神秘秘。 叶仲卿思量一下,先打开了那个方方正正的盒子,盒中装的是一把弩。她眼前一亮,自幼习武,尤好射艺,山中那个小家里也收藏了不少好弓好箭。眼前的弩,她只消看一眼就知道绝非凡品。 心中期待,却又不想就这么直愣愣的拆开礼物。她先是伸出手仔细的顺着弩身游走,而后小心的在弦上揉捻,又拿到眼前细细打量。这弩并不算大,但连盒子捧在在手中着实不轻,这种重量和随着她的动作而泛出点点的幽光,无一不昭示着工匠用的是罕见的云纹铁。 她终于端起弩,做了个瞄准的动作,却惊咦了一声,复又举到面前细细的端详reads();绝佳嫡妻。 花招在边上等了半天,见叶仲卿如此举动,便知道她看出了玄机,方才开口道:“不错,这弩正是做了连发的设计。” “连发?”叶仲卿惊讶极了。 弩的威力远超于一般的弓,长期以来要不是箭枝更换速度慢于弓,在战场上恐怕早就和弓平分天下了。历史上也有过连弩的记载,但后世鲜有在闻,如今居然有人制作出了可以连发的弩,不得不令叶仲卿惊讶。 她有些急切的追问道:“花招姐,这弩是从哪里来的?” “这弩,可就是出自咱们时莺馆。”提到时莺馆中的人,花招的口吻中有足够的骄傲。 “时莺馆?那不知是出自谁手?”叶仲卿爱不释手的摸摸弩,连声又问。 “红玉。你刚刚来时没遇到吗?” “红玉……”叶仲卿低语。是刚刚差点撞到的那个姑娘吗?真想不到,居然有这样一双巧手。 “只不过,红玉的身世颇为复杂,我是受人所托,才让她留在咱们时莺馆的。”花招叹了口气,眉上有些发愁。 “姐姐放心,我不会声张。”叶仲卿知道既然花招这样提点,那必定是干系重大。她想了想,补充道:“只是有这样的手艺,就算是没人托付,也可以留下。” “其实红玉本身也很美貌,下次姐姐一定替你转告她。”花招明知道叶仲卿是惜才,还是打趣儿道。 叶仲卿讪笑两声,并不接茬,转而轻轻还将弩放进盒子装好,拿起另一个方长的盒子。这个盒子入手倒不沉,不过有了刚刚的弩,她对这个盒子里装的东西又有了一种期望。 果不其然,盒子里的东西,也正是她现在朝思暮念的。 那是一把造型古朴的唐刀,刀鞘上用错金喜楔着两个字,叶仲卿轻声念道:“秋水。” “呛啷――”握着刀柄,略一使劲儿将刀拔了出来,霎时间房间一亮。 那刀刃宽两指有余,背厚而刃薄,似乎有此感应,刀神正轻轻的颤动着。叶仲卿眨眨眼,反手挽出一个刀花,果然正如泛出的秋水般,一圈圈荡出了清寒的光亮。 “输给我的那个人,说它削铁如泥。不过我不用刀,就一直收在身边,如今你喜欢便拿去吧。” 秋水出鞘时的嗡鸣,足以证明花招所言非虚。凭心而论,秋水甚至比叶仲卿之前的佩刀还要好上很多。 弩连珠,刀削铁。叶仲卿越发觉得时莺馆卧虎藏龙,进而觉得师父萧楚的形象也高大起来了。 “多谢花招姐姐。”这份礼正解了叶仲卿的急,喜不自胜,她起身向花招作了一揖。 “哎呦,客气了。”花招摆摆手。 宝刀有了,就还差一匹宝马了,只不过就算花招要送,叶仲卿也断然不会收了。但是离了时莺馆这课大树,叶仲卿没有把握能找到门道,所以她只得厚着脸皮道:“花招姐姐,我还有一事相求,还要找姐姐借个人。” 花招早知道叶仲卿要说什么,其实想要宝马她也有门路,只是要是再送匹马,仲卿未必会收,到时候一推二阻的反而不好看。况且,仲卿以后要久居洛阳,这些门路与其总要通过时莺馆,不如让她自己搭桥。 “谈什么求不求的,卯时,让奴娇带你去。”花招顿了顿,想起什么,笑道:“你可是,要带足银子哟。” 第18章 雪花马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今日太晚了,不如就住下吧。”花招见叶仲卿面色一僵,便假意道:“不若直接让娇奴作陪,你们交颈而眠,明日睡醒再去。对,如此甚好,我这就去给你安排。”花招说罢起身便向外走。 “不用了!”叶仲卿吓了一跳,见花招连门都要拉开了,赶忙抢上一步用背将门抵住。 “怎么?仲卿要姐姐作陪?这……也成。”花招抬起手臂,袖子微微挡住脸,做出一副欲拒还迎的害羞模样。 不知道拒绝会不会折损花招姐姐的面子,可要是真的让她在花楼里和姑娘睡上一觉,又是万万做不到的。她小心翼翼的想看看花招的脸色,可是对方抬起手臂,此刻袖子正挡住脸,只露出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 她皱了皱眉,横下心开口道:“多,多谢姐姐,我,我,我睡不惯别人的床,还是回家去吧……” “哈哈哈,傻孩子,我和你师父是故交,虽然你叫我一声姐姐,可我要是真把你睡了,还是地地道道的老牛吃嫩草。”花招大笑,叶仲卿的结巴,传承自萧楚,只是萧楚近年来脸皮越来越厚,远没有当初青涩的可爱。决定以后没事儿就逗逗叶仲卿。 危机化解,叶仲卿心下一松又习惯性的安慰起人来:“不,花招姐姐既年轻又漂亮,不知道洛阳城内有多少男子想拜倒在姐姐的石榴裙下。” “哦,这么说仲卿是不介意了?” 花招凑近叶仲卿,叶仲卿向后躲才发现身后是门,大窘,又结巴起来:“姐,姐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个意思?”花招越发觉得叶仲卿有趣,身子一软,干脆倚到了叶仲卿肩上,轻轻在她耳边吹一口气,柔声问。 叶仲卿耳朵根一下红了,额头上连汗水都逼出来了,脑子里不断闪过各种近身搏斗的招数,愣在当地,自顾自和花招上次的擒拿手拆起招来。 “仲卿啊,你这样青涩,可是会被楼里的姑娘,吃掉的reads();状元辣妻。”花招放开叶仲卿,示威似的隔空虚咬一口。 “是,是是是么?”叶仲卿扯出个笑,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发誓以后再也不靠在门上自断后路。 “是,是是是呀。时莺馆里的姑娘大都卖艺不卖身,你看你想到哪里去了?和你师父一个德行。”花招染着丹蔻的手指一翻,风情万种不减当年。 叶仲卿讪笑。 “去,睡觉去!前院三楼‘虫二’,自己去找,专门留给你的房间,除了萧楚没别人住过。”花招最烦人将时莺馆和皮肉生意直接挂钩,扒拉开叶仲卿,此刻语气中全无好气拉开门送客。 叶仲卿自知理亏,并不着恼,走出房一步,停下问:“虫二?意指风月无边吗?” “不是!典自庄子逍遥游,我专门给你和萧楚挑的。”花招一把将叶仲卿推出房,门缝合拢前丢出几个字。 “庄子逍遥游么?虫二、虫二、虫二……”叶仲卿边走边想,不记得有这一句呀,“二虫、二虫、二虫……有了,是‘之二虫又何知’。”叶仲卿右手在手心虚锤一记,摇头轻笑。花招姐姐连安排个房间都要下这样的心思,无怪时莺馆的生意蒸蒸日上。 . . 床很软,床幔很轻,叶仲卿陷在床榻间,脸在枕头上蹭了蹭,忍不住叹息道:“真舒服啊。” 她翻了个身,搭在枕边的手几乎也要陷进褥子中,当下决定回去要把自己的床也置办成这样。小时候住在山林为了晨起练功,长大后走南闯北为了保持警惕,叶仲卿的床从来都很硬,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而时莺馆的一切都是以享乐为主,不管是感官上还是心理上,因此叶仲卿安安宁宁的躺在床上,强烈的对比下自然觉得如坠云端。 “置办,哎――”叶仲卿叹气,想到置办,本来涌上的睡意一下子又消散了。 来洛阳时,为了精简,她并没有带多少银子在身上。后来“借”的银子虽然也数量不少,可是连日来只出不进,就算是金山也要花空。 叶仲卿平日练习时害怕磨损,用的都是从江湖里黑吃黑来的好刀好弓。很会修东西,也是因为不喜欢花钱换新的。在吃穿用度上,也不过是喜欢在鞋履上多花钱,那也是因为总要四处奔波。其他都剩之又剩,不然怎么存的下那么一大笔钱财?端的,是个藏的很深的抠门的家伙。 今晚潇洒的从钱袋中掏出许多银子,都是因为觉得必要。这一会儿想到明天和娇奴去黑市,势必又要花一大笔钱,不禁哀叹道:“唉!真的好肉疼啊啊啊!” 叶仲卿心烦意乱,又翻了个面趴在床边。嘟囔:“从没去过黑市,花招刚刚提示要多带钱,万一不够……” 贪财鬼一个鲤鱼打挺,睡不着了。她起身把刚刚脱下来的衣服又一件件穿回来,边穿边自言自语:“上次总共欠人家多少钱来着?刘府、王员外家、李总管,嗯,刚刚账本上时莺馆的进账好像差不多可以相抵――那再借一点下次一并还应该也可以吧?忙完了,还可以按时去摘月楼。” 她转眼间穿戴整齐,轻手轻脚将窗户推开一条缝,悄悄向外望――前庭已然热闹如街市,楼下还是灯火通明,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她不再犹豫,深深吸了一口深夜里的空气,而后踩上窗沿,像一只离弦的箭消失在黑夜中。 . . “好姐姐,你多吃点。”一碟刚出笼的、表皮透明、腾腾冒着热气的蒸饺放在了娇奴的眼前reads();鬼医圣手。 娇奴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的夹起一个饺子放进醋碟中。这个时间,一般是忙了一宿的时莺馆沉睡的时间,她娇奴早就忘了自己上次吃早餐是哪年哪月了。 叶仲卿夹起一个蒸饺,吹一吹,咬开,一股浓郁的事物香气扑鼻而来。她嗅了嗅点评:“稍微有点腻,不过这个皮真的很有嚼劲儿,应该至少揉了半个时辰。”又咬一口细细的嚼了两下,点了点头分析:“果然,馅料里的鸡肉是先腌制过再上笼蒸熟的。” “噗嗤――”娇奴见叶仲卿一脸的认真,像模像样的评判着食物,打趣道:“研究这么细致,难道你还要回家做做看吗?” 叶仲卿咽下嘴里的食物,“也可以试试。” “你真的会做饭?”娇奴闻言微瞪大眼睛追问,玄央以君子远庖厨,所以一般男子都不会踏入后厨半步。 “略懂。”叶仲卿点点头,她本就不是男子,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况且治大国如烹小鲜,世间万物往往有相通孩子出。相比之下,她还更看不起过于条框的限制自己。 “真的?那什么时候给姐姐饱饱口福?”娇奴好奇心起,困意都没了,身子微微前倾问道。 在叶仲卿看来,饭之所以好吃,是因为做饭的人对吃饭的人有着特殊的感情。所以只是笑笑提醒:“好姐姐,蒸饺要凉了。” 娇奴见叶仲卿并不接话茬,心里只当她是在吹牛,于是善解人意的岔开话题:“其实我们可以直接去的。” 叶仲卿却摇摇头,正色道:“天气凉,姐姐你该吃点早餐的。暖暖胃,对身体好。” 娇奴怔了怔,心中某个地方像是被猫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疼疼。她自幼被家人卖给人贩,之后被花招买下。人前她是大名鼎鼎的时莺馆娇奴,可人后她只是个孤苦无依的可怜人。叶仲卿这一句话,并不动听,可却一下子敲击在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里。有一瞬间真的希望眼前的恩客是自己的弟弟,做她的亲人。 这样想着,竟盯着叶仲卿发起了愣。 叶仲卿没看见娇奴望着自己,见她碟中的饺子已不再冒热气,抬手招呼小二上了一笼新的放在娇奴面前,又取了一双筷子将那个凉的夹到一边,“这个凉了,姐姐你吃热的吧。” 叶仲卿手上动作虽小,可娇奴还是发现有些凉的那笼换到叶仲卿面前。心中又是一动,伸手在叶仲卿头上敲了一下,作势伸手要唤小二撤下那笼凉了的蒸饺道:“那你也不许吃凉的。” 娇奴打的不重,叶仲卿没有躲开,可按下了娇奴的手,劝道:“饺子包出来不容易,别辜负了它。” 而后笑眯眯的一口一个,风卷残云般转眼将凉的吃了个精光。 时莺馆的客人多是一掷千金之徒,时日久了,娇奴也跟着铺张惯了。叶仲卿衣着做派,都是大家公子的样子,不想却有此举动。让她惊讶的同时,也让她感到一丝赫然。她不再说话,乖乖的开始吃面前的食物,免得凉了又是辜负。 “仲卿,姐姐今天一定帮你买到大宛的雪花马。” 大宛出名驹,而雪花马又有着天马之称。 叶仲卿知道大宛雪花马十分难得,推辞道:“好姐姐不必太过费心,大宛名驹就很好了,不必非要雪花马。” “要的。雪花马俊美非凡,你配得起。”娇奴在吞咽的间隙补充,“再说,仲卿你骑着一定能迷倒玄央不少待嫁少女。” 叶仲卿愣了愣,而后大笑。 第19章 长颜知己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叩叩――”敲门声在清晨总是显得格外的突兀。 “叶仲卿你来啦~”凉初饿了很久,此刻听见有声音飞快跑过来解下门闩,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不认识的陌生男子。她脸上的笑一下俨然,“阁下找谁?” 许是从对方谨慎的动作和紧张的声音里察觉出了提防,男子识趣儿的推开一步,将手上拎着的东西举高,好让对方看清楚,道:“受人之托,送一份糕点来。” 凉初看见熟悉的摘月楼糕点,肚子十分配合的又饿了几分,但应有的警惕还暂且尚存。既不接,也不说话,只是狐疑的看着对方。 男子有些为难,按理说拿了人家的钱财就要替人家消灾,可是自己一向在后厨工作,天天对着菜板,不善言谈是必然的……要是对方又是个姑娘,再有几分好容颜,那就更是笨嘴拙舌。他偷偷的打量一眼半个身子藏在门后的凉初,这个姑娘嘛,虽然这会儿饿久了脸上有点菜色,但还是蛮俏丽的。 凉初饿的上气不接下气,还是发现眼前的男子先是鬼鬼祟祟的打量了一眼自己,而后居然可疑的脸红了当机立断,对不起了小点心――我还是关门吧。 看出来门就要被关上,男子突然想起早上那个人拜托自己的时候,好像还让他转交一张字条。没拎东西的手急忙从怀中掏出字条,急道:“姑娘且慢,这里还有一张字条转交。” 凉初半信半疑,暂且将门又拉开一条缝。 男子见凉初还是不信,急忙摆明身份,晃一晃手中字条,又解释道:“在下是摘月楼新来的糕点师,真的是受人所托,并无恶意。” 在凉初心里,能做出好吃糕点的人,应该都不会太坏,所以她想了想,又把门打开一点,但还是有些担心,所以她道:“那你帮我念念,纸条上写的什么?” “有事缠身,糕点慢用。叶仲卿。” “谢谢。”听到叶仲卿的名字,凉初才是真的放下心来,她痛快的结果糕点和纸条,转身进门的时候,忽而回转过身,歪头问:“你真的是摘月楼的糕点师?” “嗯,在下是新来的,暂时也就是帮帮手……”男子有点不好意思,一个小小的帮工,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不过要不是娘是摘月楼的点心师,也许以自己的手艺,还要过几年才有这个资格。 “好好努力呀。”凉初一笑,露出脸上两个酒窝,轻轻把门关上。 门外的男子站了一刻钟,才回过神,转身离开。 笑的,真好看…… . . “喏,那就是马场了。”娇奴半转过身,一手遥指前方。 “嗯。”叶仲卿点头,洛阳黑市的地价可也是黑心的很,前面的马场从外面看,就知道占地不菲reads();娘娘,请升级(系统)。那么不是马场主人的心太黑,就是真的有良驹。不过,一般这两个原因应该是都有。 “让开,快让开!哎呀呀呀!快起开!” 焦急的叫喊声,把叶仲卿提到嗓子眼儿的赞美之词堵回去了。 一匹马昂头扬蹄在前面狂奔,后面是几匹马紧追但还是被越拉越远,叫喊声正是从追逐的人嘴里发出来的。 路两边的人本来是想看个热闹的,但是只见烟尘滚滚、来势汹汹,都鸡飞狗跳的躲开。只有做古董生意的陆老六,机灵的趁乱丢了几件前月收到的假货到大路上。 转眼间那马已经驰到了娇奴和叶仲卿面前。 叶仲卿瞳孔微缩,看的分明,那是一匹漂亮极了的桃花马,漂亮到她立马决定买下它。 既然是自己家的马,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叶仲卿左手向一边的桌子上探去,哪里好巧不巧正有一根牛皮绳。 但有个人比叶仲卿更快,娇奴眼都不眨的盯着那匹桃花马,手中的牛皮绳已经娴熟的结成了简易的套马索。她将绳索甩出,娇喝道:“留下!” 可那匹马轻巧的一顿,居然疾驰中稳稳的停了一下,躲开了娇奴的绳索。而后,气息都不乱的又发足狂奔起来,经过娇奴身边还偷闲侧头“噗――”的吐了她一口,顿时气得娇奴杏眼圆睁。 “哈哈哈!”叶仲卿距离最近,非常不给面子的大笑。娇奴的怒视还没扔过去,她人已经腾空而起,借力跳上了马背。 那匹马神骏得很,如何肯停?当即起跳,前蹄落地就是一个急转,急转刚完又惊嘶一声,急转回来。待得要再往前走,却被叶仲卿一拳打在肋上,疼的它迈不开腿,在原地和叶仲卿纠缠起来。 桃花马先后被两人拦阻,速度本身就有所下降。此刻马场也有人追上来,插不进手,在一边见那马如此动作,不由替马上的人捏了把汗。要知道这桃花马,是马场新从大宛运来的宝马,说是龙驹也不过分。因为性子级烈,所以就想等先缓两天,稍微培养下感情再驯。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出了祸事,居然被它不知怎么弄断了栓它的绳子逃了出来,是以才有了先前一幕。 这几匹马发起飙来,就算是马场的老师傅都没有把握稳得住,况且此刻这桃花马身上有没有马鞍,自然更是难办了。 叶仲卿却不慌张,不管如何颠簸,只是心志坚定的抱紧马脖子不松。那马儿晃得越是狠,她就勒的越是紧。萧楚送她的第一匹马,就是这样得来的。 一人一马贴的极近,叶仲卿感觉到桃花马心跳的越来越快,动作却越来越无力,抛了个眼色给马场的人,马场的人会意,悄悄从旁边过挡住了前面的去路。 “喂,我们没路走了,不如回去?”叶仲卿附在马儿竖起的耳朵边轻声说,她相信好马都是通人性的,所以此刻软下声音劝说道。 那桃花马打了个响鼻,竟然真的依言回转,降下速度朝马场跑去。 在场的人人都是一惊,叶仲卿很专心一点也没注意到,连经过娇奴身边都无暇看一眼。 桃花马脚力很好,马场转眼就到了眼前,一个马场主人样子的人,已经迎在了门口。叶仲卿心下一轻、不由松了口气,胳臂上的力就也松了。谁知道那马等的就是这一松,立刻顺势抬起前蹄,叶仲卿身形一晃,果然掉下马来。桃花马脾气坏得很,抬起后腿就落井下石的像叶仲卿踢去。 叶仲卿落下马来,心里暗骂那马狡猾,早有提防,左手向下一抹,就地滚开。不想那马竟然不依不饶,居然举蹄又来。 马场主人见有人落马就心急如焚,如今要是这马真的伤了人性命,再名贵也不值得留下reads();庶女的修仙之路。见状手中碗口粗的木棍,再不留情,脱手狠狠向马腿砸去。 “且慢!” “嘶!” 两声惊呼几乎同时响起,只不过一个来自叶仲卿,另一个来自马厩里的一匹马。 众人眼前一花,叶仲卿已经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地上弹起,抄住木棍的同时翻上了马背。 桃花马惊魂未定,一晃神儿见叶仲卿居然又跑到了自己背上。摆了摆头,感觉叶仲卿又要勒住自己的脖子,急忙低下头前蹄刨了刨地,乖乖的臣服了。 “老板!这马我要了,给打个折吧。”叶仲卿还有点喘,但心情很好。刚刚和桃花马几番较量,又看到马儿肚子上四撮旋转的毛和入钩的马蹄,知道是龙种无疑。所以此刻一收服,按耐不住心中喜悦,脱口问道。 本来这马是这匹马里最好最值钱的,理应留到下个月拍卖,但性子这么烈估计不好驯,况且刚刚叶仲卿也算救了这桃花马一命――马腿断了就算医好,也不会再如此神勇了。所以略一思索,马场老板决定就买给叶仲卿了,只是奸商本质作祟,必须开个相对的高价才能心安。 “本来这马该值千两。”他开口,而后当然看见叶仲卿皱眉了,所以又说,“但阁下既然帮了我们马场这样大的忙,就一口价五百两可好?” 五百两着实有些多,依照玄央物价普通的马十两一匹足矣,五百两足以买下五十匹普通马,而这几乎是一个小马场所有马的数量。可是宝马确实可遇不可求,百两之资,若是开价给那些王公贵族,多半可以。 “这……”叶仲卿心里盘算着,有些犹豫。 “这样,这匹马和这桃花马关系最好”马场老板见机行事,指了指马厩里另一匹马,那马不买面子的一口向他咬去,他不在意的抽手躲开,“这一匹雪花马,一并送你,怎么样?” 叶仲卿有些心动,她跳下马安抚的拍拍桃花马,走向马厩。那匹马说是雪花马,可是和别的雪花马毛色却是反过来的。寻常雪花马该是黑底白花,眼前这匹却是白底黑花,估计它和别的马分栏也是毛色的原因。 马场老板趁机让人把桃花马牵回马厩,关在这匹马旁边。见桃花马安然无恙的站在身边,这马果真先去蹭了蹭它,又转回来舔了舔叶仲卿的手,水汪汪的眼睛里似乎有些感激的意思。 “你看,这马喜欢你。”马场老板见缝插针。 叶仲卿一笑,不置可否,走近一步摸摸它的鼻子,轻声问:“刚刚那声惊呼是你发出来的么?” 花马像是听懂了,抬头“嘶――”的一声算作回应。 “你就见不得她受委屈是么?”叶仲卿又轻声问,花马忽闪忽闪的眨了眨眼。 叶仲卿刹那间居然觉得这马是自己的知己,她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慢声道:“好吧,好吧,要是独留你在这里,太残忍了些。”她转过头,对马场老板点了点头:“那就依你吧。” “好的,那您是现银还是……”马场老板心中大喜,面上更加风平浪静。 “慢!”一声娇喝打断了他的交易,听见这个声音,马场老板不情不愿的转过身,陪出个无可奈何的笑来。 来者正是被叶仲卿忽视在路边,姗姗来迟的娇奴,她走近两人身边,毫不客气的掐住马场老板的脸。 她使劲揉捻着,嘴上却十分温柔:“阿马~你这样,太不厚道哦。” 第20章 千金人情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马场的伙计们,见娇奴来了,都识趣的走开――老板对上娇奴姑娘,那是毫无胜算,站在这里看老板出丑,还不如赶紧躲起来。 马场老板非但没有挣开,笑的更加小心翼翼,口齿不清的说:“赭摸噗厚套(怎么不厚道)?牵乐阳就我叽最厚套(全洛阳就我家最厚道)。” “阿马,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开价多少?”手下的触感不错,娇奴忍不住左右手交替的上下揉动。 “山百低昂(三百两)。” 娇奴突然笑了,那笑容极尽娇媚,可是看在马场老板眼里,却比索命的无常还吓人,豆大的汗珠出现在头上,他忍不住就要松动价格底限。 一旁的叶仲卿却在此刻开口,解救了就要松垮的马场老板:“好姐姐,你就放了马老板吧,这价钱还算公道了。” 娇奴闻言,“哼”的一声松开手,走到马厩边,恨铁不成钢的一指戳上叶仲卿的脑门。她看看一边的桃花马,又看看眼前的“雪花马”,有些嫌弃的道:“这马长得也太怪了,怎么能叫做雪花马?” 叶仲卿抢上一步,捂住雪花马的耳朵,转过头压小声音对娇奴说:“好姐姐,你别当着我的马说,它会不高兴的。”她说着,又安慰性的顺了顺那匹马耳边的毛发,“我倒觉得还好,比一般的纯色马多了些灵动、又比花马多了些稳重,非但不怪,还很特别。” 娇奴心里翻了个白眼,恨不得找块抹布堵上叶仲卿的嘴。平心而论这马确实也不丑,可有些话明摆着是说给阿马说的,不挑挑毛病,怎么砍的下价,每一句话说出去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腹诽着,心里越发肯定叶仲卿是个呆头呆脑的、家世优渥的世家子弟。 “对啊,这话有理。”阿马虽然刚刚听到叶仲卿叫娇奴好姐姐,见两人的举动又分外亲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但商人的本能在不断促使,缓过神儿来,忙见缝插针的介入对话。 “况且我这两匹马买三百两,绝对良心价reads();状元辣妻!”说着伸手指向“雪花马”的马蹄,又示意叶仲卿看它的腹部,“头上长角、肚下生鳞、蹄下有爪,虽然不明显,但假以时日,绝对也是一匹好马。” 叶仲卿并不是很懂识马,本来要买下这匹马也只是因为投缘。此刻见场老板说的信誓旦旦,娇奴在一边也并未打断,心中明白多半是真的。这样一来,三百两白银花的也并不算冤。她微微拱手,“多谢马老板讲解。” 马场老板愣了愣,有些尴尬的咧嘴笑笑,拱手还施一礼,“小姓李,单名一个孟字,公子直呼我名字就好。” 叶仲卿一愣,看一眼娇奴,又看一眼李孟――刚刚明明听娇奴叫“阿马”来着,怎么人家的名字中却连一个马字都没有? “阿马这称呼,是我起的,既然是卖马的,那就叫阿马咯,简单明了嘛。”娇奴解释道。 李孟最不喜欢人家说他是卖马的,此刻听见,心头一热,脱口道:“怎么,这样推算,难道你应该叫阿花么?” 阿花这名字,怎么听都像是一个山野中,活泼泼、土闪闪的村姑名字,一落进娇奴耳中,立刻引起娇奴的剧烈反应。她灵活的绕过叶仲卿,一掌向李孟拍去,李孟天天和马相处身体自然灵活,低头躲开这雷霆一掌,掉头就跑。娇奴此刻没了半点时莺馆二把手的觉悟,居然和李孟一前一后,像顽童一样追逐起来。 阿花追阿马,阿马躲阿花……这样念一念,还真有些乡村野趣,青梅竹马的意思,叶仲卿看戏不嫌事大,环手抱胸乐呵呵的想。 时莺馆的工作属于昼伏夜出,娇奴在一夜未眠后本身就有些疲困,李孟又有着体力上的优势,三跑两跑,就追不动了。 “好,好,好你个阿马,不是你以前,以前要靠我照顾的时候了是吧?过河拆桥是吧?”娇奴气喘吁吁,做出一副生气要走的样子,打定主意要给李孟放个血。 说起来,两个之间的故事,话非常长。但是如果只概括一下的话,那就是两个字:孽缘。那一年,娇奴还只是时莺馆众多姑娘中的一个,而阿马还只是往来于洛阳和大宛的商队中普通的伙计。 两个人的初遇,很不美好――花招为了锻炼娇奴的嘴皮子(也有可能只是自己懒得跑),让她去商铺里看看有没有大宛的新鲜玩意儿,顺便以最低价格搜刮些来,就是搜刮,这是原话;李孟正处于升职的考核阶段,负责照看店铺,争取以最高的价格敛财,敛财,这也是原话。可想而知,多么精彩的一场价格攻防战。据现场的目击伙计描述,那是唇枪舌剑、别开生面、火树银花、*……反正,不要在意词语意义的细节,好好感受精髓。 过程,也一样不美好――有第一次过瘾的嘴仗,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总之,两人解下了梁子,虽然内里包的是惺惺相惜。 转折,当然也不会美好――娇奴顺风顺水,在花楼中有了愈来愈高的地位,春熙巷十里之内没有人再愿意去招惹她;李孟顺水顺风,商队也因为他生意越来越好,却被一伙悍匪在洛阳城十里之外杀人越货。娇奴机缘巧合救了自己挣扎回洛阳城的血人李孟,费心费力的照顾,末了还借了他些私房钱东山再起。 还会行进的结局,总算是好了那么一点――娇奴安心做她的二把手,李孟也安稳的做起了大宛马的生意。两个有过过命交情的人,却还是维持着之前的样子,见面就吵、吵完就算。可能是太熟了,或者是习惯了,两个人各玩各的,却是谁也没有点破那层窗户纸。 所以,看见娇奴好像真的生了气,李孟怎么能方寸不乱,他赶紧跑回来,挡住娇奴的去路:“怎么会,怎么会,你的恩情我李孟会记一辈子。” “那我给你缝补过的衣服,值不值百两?” “值reads();鬼医圣手!” “那我给你做过的饭、熬过的汤,值不值百两?” “值!” “那我借给你的钱……” “不是已经还清了吗?” “你现在还要跟我说这些!” “值!值千金!” “那你看,你欠我这么多钱,你不送我这弟弟几匹马,说得过去吗?”娇奴紧追其上,一指点向一边还在笑着看戏的叶仲卿问。 “可是这两匹马,真是良驹……”李孟脸有点绿,跑了一趟大宛,总共带回来好马不会超过十匹。那桃花马算是叶仲卿救下的,打个折上折绝对可以。那雪花马也神勇,只是毛色异常,估计难入那些贵族们法眼,所以就当为半个赠品送了。可要是直接送给叶仲卿,李孟着生意就亏大了。可娇奴对自己确实恩重如山,不能推辞,所以他此刻欲言又止。 “谁说要你这两匹马了。”娇奴对李孟再熟悉不过,此刻见他乖的很,扬了扬下巴,“我弟弟现在久住洛阳,你不送几匹马给他平时家用么?” “我要那么多马做……”娇奴一眼扫过来,叶仲卿不由缩了缩脖子,她无奈的给李孟递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木已成舟,李孟索性痛快的应承下来,“自然,敢问公子何时要马?” “李老板客气,您方便时送来就行。”叶仲卿平白占了好大一个便宜,不想再多要求,想到这几日应当都是在家复习科举,应声道。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吧。”娇奴道。这倒不是她要为难李孟,只是她一向做事雷厉风行。 “好,那便今日吧。”李孟也不喜欢拖泥带水,应得爽快,叫伙计出来清点十只普通马匹,准备送往叶府。 叶仲卿又买了草料和匹配的鞍鞯、马鞭,她不好让李孟亏得太多,当是交个朋友,刻意让李孟公事公办,算下来总共三百五十两有余。李孟见叶仲卿颇有气量,并不贪他的小便宜,也决意教这个朋友,又传授了她些养马的诀窍。言谈甚欢。 马场的伙计办事极快,叶仲卿同李孟结好账出来时,所有器具都已备全。 “叶兄弟,别的马都好说,只是这桃花马和雪花马要你自己骑回府去。”李孟跨上一匹枣红马,道。 “我一个人,两匹马?”叶仲卿有些犯难。 “你只需控制好桃花马,那雪花马自然会乖乖跟着。”另一个伙计答道。从大宛回来的一路,那雪花马都是乖乖跟着桃花马,省心的很,连绳索都不必套。 “那李大哥你帮我把雪花马骑回去吧。” “这可不成。”李孟摆了摆手,“我刚刚差点伤到桃花马,它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我骑的。” 娇奴不信,让李孟试给她看,李孟无奈,只得照做。果然,无论李孟如何努力,却连雪花马的身都近不了。 “有趣~那我来吧。”娇奴推开李孟,摸了摸雪花马,一翻身就跨了上去。那马儿乖得紧,哪里还有刚刚凶神恶煞的样子。 李孟耸耸肩,示意叶仲卿可以走了。 叶仲卿了然的笑笑,轻夹马腹,一行四人十二马向叶府走去。 她心中早打定主意,桃花马送锦柒,雪花马给自己。 第21章 进退维谷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凉初对摘月楼的糕点充满了喜爱,可实际上,叶仲卿是买给锦柒的。 皇室的教养,使得锦柒学会了喜不形于色,怒也不形于色。可是叶仲卿就是记住了,初识时第一次她带着锦柒去吃摘月楼糕点时,锦柒脸上一闪而过的喜欢。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所有的小欢喜,她都会当做最重要的事,认认真真却又恰到好处的去维持。 那种感觉,让你觉得无论如何你并不孤单,你被一个人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尤其是从小你所有的喜好,都会被当成丑陋的绊脚石时,这种感受就更加的特别。 锦柒的早餐吃得并不舒服。 如果说实话的话,从昨天拒绝叶仲卿之后,她就开始觉得不舒服。 叶仲卿当时的笑容太过于凄楚,以至于让她后悔――就算觉得叶仲卿的话太过于匪夷所思,可完全能够处理的更平柔的。自己从小待人和缓,昨天的状况,就算是陌生人也不该那样的直硬。 锦柒夹起碗中的糕点咬了一口,味同嚼蜡。 从昨天到今天就没再见过她,今早的糕点也是托人送来府上的,就连留下的字条上也不如往日亲密――连一声七七,也吝啬给。 叶仲卿,是不是生气了? 想着想着,锦柒就有些意兴阑珊,她再也吃不下早饭,轻轻将碗筷放下。 一旁的香冷和凉初,早觉出了公主的不对劲儿,但她们小服侍公主,知道公主是个不愿意多说话的人。要是公主不想说,任凭她们怎么问都问不出结果的。 所以香冷只是劝道:“公主再吃一点吧。” 凉初也连连点头,无论怎样,总归不能伤了身体。 “不了,我不大舒服。”锦柒微微低下头,垂着眼帘轻声说。 “奴婢去请太医?”香冷有些担心,她知道昨夜公主房中的灯,天明方歇。 “不必。”锦柒抛下两个字,转身离去。 凉初在这一过程中没有插话,凑巧她昨日看到了叶仲卿离府时脸色苍白、心绪不佳,当时就觉得有些古怪。今天又看见了公主的举动,她实在很难不将公主和叶仲卿联系起来,两人之间一定发生了她们不知道的事。她立刻要把自己的发现告诉香冷,抬起头时正好对上香冷探究的目光,眼神交换间,一切了然。 锦柒回到房中,仅着中衣在床上躺下,昨夜睡得太晚,按理说她此刻应该小憩一下。但是不知怎么,总觉得胸口憋闷,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又是半响的辗转反侧,锦柒叹了口气,坐起身决定透透气。 今日洛阳城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相当的好天气reads();鳄鱼先生。是以锦柒窗户打开后就干脆在窗边坐下,玉手支颌,望着远方发起呆来。 锦柒的府邸虽在宫外,却也是天子着内务府用心选定的,在地理上位于洛阳最主要的住区之一。虽不是洛阳权贵最多的住区,也不是洛阳地价最高的住区,但足以称得上是洛阳最有历史的住区。说它有历史,并不是指这里的房子修建时日已多,而是这里每一栋房子,往上数不到三代,都住过洛阳历史的缔造者、见证者,都足以担起街上说书先生口中的波澜壮阔。 像所有的过眼繁华一样,登上制高点的极致张扬,最后都会逐渐藏匿在平淡的外衣下。 所以,这里平日里最多的,就是宁静。这种宁静是历尽沧桑才能历练出的,波澜不惊的力量。 只是今日这种宁静,被人打破了。 . . 叶仲卿不瞎、不聋、不哑,最重要的是绝对不傻。所以当她第三感受到身后李孟眼中的冷光时,她就确定了娇奴和李孟绝对“有一腿”,何况现在是她感觉到后背发凉的第一百零一次。 叶仲卿想要给李孟一个歉意的眼神,顺便证明自己的清白。却在刚转身看到队尾一脸黑线的李孟时,娇奴就热热切切的贴了过来,惊得叶仲卿赶忙提一下缰绳躲开。娇奴本身也是马术行家,居然也提一下缰绳靠的更近。 这么一来,叶仲卿的扭身的举动在李孟眼里就赫然成了炫耀。 “好姐姐,放我一马吧。”叶仲卿又觉得背后一凉,压低声音拜托道。 “原来叶公子不喜欢和奴家在一起。”娇奴娇声道,做出一副悲切的样子擦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果然嫌我是花楼女子。” “并不是……” “那你说一句喜欢来听听。”娇奴并不满意,所以不依不饶。 叶仲卿扶额捂脸,心中哀叹,为什么花楼的姑娘们各个都是这样! 娇奴见惯了花楼往日的客人,那些主那个不是逮着姑娘们就使劲儿调戏,此刻见叶仲卿青涩的小模样,心中居然升起一种邪恶的高兴来,似乎隐隐的还有些上瘾,故而道:“叶公子不说,就是嫌弃娇奴是花楼女子,平日里的交好果然都是假的,平日里口口声声的好姐姐也都是假的,就连那一日的恩爱……” 叶仲卿见娇奴越说约不成话,情急下伸手捂住了她兀自还在张合的嘴,谁知道娇奴居然身子一歪,撞在了叶仲卿肩头。 玄央民风开放,本来一男一女并肩同骑并没有什么,此刻两人的举动却绝对是万般亲密――这一幕在旁人眼里,分明就是当街搂搂抱抱。 饶是叶仲卿见多识广,此刻也愣在当场。 娇奴也有些脸红,她其实也是失去了平衡才歪到叶仲卿身上去的,她夹着马腹微一使劲儿自己坐正。玩大了,她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道:“刚刚……滑了一下…… “好姐姐,你可千万别再这样了。”叶仲卿分明听到背后有钢刀刮骨的声音,就是没练过武的人都感觉的到那弥漫的杀气。她丝毫不敢耽误,急忙抢开几步,和娇奴拉开了距离。 抬眼间发现叶府就在眼前,索性轻喝一声,快步离开这一是非之地。 远处一扇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关上了,然而窗后的人已经目睹了这一切。 叶仲卿,你的喜欢原来如此的轻薄。 第22章 夭夭回风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赶着马匹,不可能从大门进,一行人便绕道至后门reads();死斗无限。那里没有高高的台阶,门槛也可以随意拆下,最关键的是离马厩近。 “到啦。”叶仲卿翻身下马,众人随后也下马。叶仲卿走到后门前才想起自己昨晚离家时,从里面插门闩关好了后门的。往日叶仲卿不走自家后门,自然也从没遇到过这样的状况。其实此时她可以回正门,从正门进来再给大家开门的,只是叶仲卿是在太懒,绕这样一段路,对她来说远不如惯用伎俩来的方便。 “叶兄弟怎么还不叫家仆来开门?”李孟扬声问。好不容易挨到叶府,此时他只想赶紧解决眼前的事儿,好和娇奴单独相处。 “在下家中,暂时并无仆从。”见众人闻言都诧异的看向自己,叶仲卿有些无奈。这样一个若大的府邸,没有仆人确实奇怪。但是一来她还没有时间去找一些仆从来,二来对她来说身边的人越少无疑越安全,三来她自己照顾自己习惯了。就暂且一个人先住着了。 “不如姐姐差几个花楼的姑娘,先来你府上照料着?” “多谢姐姐美意,但还是不必了。”叶仲卿惊得连连摇头,上次去时莺馆被凉初她们抓住,惹出多少事端。要是还敢让时莺馆的姑娘住到家里,恐怕会被凉初生吞活剥,况且七七知道,多半也不会开心――又或者七七并不会在意,自己昨天简直是得了失心疯,怎么会突兀的将心底最深的喜欢,就这样说了出来……想到这里,叶仲卿不禁叹了口气。 “我们花楼的姑娘,最会照顾人了。”娇奴并未发现叶仲卿的不妥,再次劝说。 “叶兄弟说不定自有定夺,还是先进去再说吧。”李孟知道娇奴所言不虚,因为他就是被娇奴照顾出来的。担心娇奴劝说不成,干脆也住到叶仲卿家里,赶忙先出言打断了她。 “李兄所言正是。”叶仲卿点头,她知道李孟顾虑什么,便也顺着扯开话题。抬头看看门墙,不再多言,双脚在地上一用力,稳稳的翻进了自家的后院。转身拔下门闩,抽出活动的门槛,冲门外呆愣的众人和马一笑,“请进。” “好身手。”李孟称赞。早些年生意所迫,李孟也常常走些捷径,翻墙对他来说也是极为熟悉。但像叶仲卿方才那样轻巧的直接跳过丈五的墙头,可就不是靠灵活就做的到的了。 叶仲卿不好意思的笑笑,“李兄谬赞。” 将桃花马牵进马厩,雪花马挣开娇奴自觉的跟进去。李孟和一边的马场伙计将马儿们赶紧去拴好,又帮着叶仲卿把草料归仓。 这种重活,没有人让娇奴帮手,所以她也乐得清闲,袖手靠在通往内廷的拱门上,四处打量着叶仲卿的府邸。 说来,这府邸也有些故事。 最初的主人是朝中重臣,二品大员,却一直想隐居山林。是以当初修建府邸时特意请了扬州工匠设计,处处都有些精巧的山水之意。后来那大员莫名被卷入党派之争,举家发配到了边疆。而后被一位先皇亲指的盐商买下,谁知好景不长,那位盐商贪贿被巡使查出,又落了个革职查办。第三任主人贪图房价便宜,买下来准备转手卖给别人,谁知不久洛阳最有名的风水师放出话说这房子有些古怪,吓得买客们退避三舍,无奈渐渐的空了下来。 萧楚当年买下时莺馆后,手中银两无多,在洛阳城中几经寻找找到了这宅子,很是心动。首先,宅子物美价廉;其次,当年的风水师早被人揭穿了神棍身份,所以断言不足畏惧;最后,“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况且前几任主人其实是自作自受。最终爽快的以低价买下了宅子,而后三年,来洛阳时在府中住的时日也没有什么怪事,这次才放心转送给叶仲卿。 府中久无人打理,叶仲卿一个人收拾,光是除去灰尘就花了好大的功夫。后来看草木虽长得极为茂盛,但映衬在环境中,颇有几分野趣,就没有修剪,乐得一份山水之美。 娇奴看多了时莺馆的富丽,此刻置身在枫间柳下,居然也生出一种对山林的向往之感,而后由衷道:“你这府邸真是不错reads();重生尹志平。” 李孟收拾停当,闻言凑过来站在娇奴身边细细打量,良久忽然问道:“你喜欢吗?” 娇奴扭头似笑非笑的望着李孟,“我要是喜欢呢?” 李孟一对上娇奴的目光,心里就乱了,老半天才糙红着一张老脸憋出一句话:“那我买来送你。” 娇奴本想调笑李孟两句,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好,那我等着。” 李孟闻言惊喜的抬头看着娇奴,急切的问:“当真?” 明明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情话,时莺馆里不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曾给娇奴许下过更多、更值钱的诺言,甚至还有人送来过千金――由四个壮汉抬进时莺馆。可是娇奴就是莫名其妙的心里一甜,她嘴角有了个动人的微笑,认真的点了点头。 李孟也咧嘴一笑,而后说出了一句大煞风景的话:“那你以后就别再帮别人跟我砍价了。” 娇奴闻言眼前一黑,立刻就想痛打眼前的人一顿。 明明对着别人都是巧舌如簧的奸商,怎么对着自己就笨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明明对着别人都是最会揣测的奸商,怎么对着自己就笨的连事都看不懂了? 为什么?为什么?谁来告诉她娇奴为什么? 好在多年来大风大浪历练出了娇奴的冷静,她闭目深吸了三口气,终于勉强压下心头怒火,“我考虑下,”她顿了顿,“下次回洛阳,记得头一个来见我。” 李孟恍然大悟,才明白为什么这次娇奴这么不给面子。原来并不是和叶公子交情好,而是他李孟的醋了! 心情大好,帮叶仲卿上草料时手脚更显麻利。 . . 每人给包了一个红包,又送走了一干人等,叶仲卿终于可以歇一会儿了。第一件事儿就是抱着水壶大喝一气儿,不知道马儿们会不会和她一样渴。想着叶仲卿立刻从院子中的水井里打上来一桶水,均匀的倒在清洗干净的水槽中,马儿们果然也渴了,纷纷低下长长的脖子饮水。 之前因为担心桃花马和其他马打架,所以将桃花马和雪花马栓在一起,其他马匹栓在一起。所以马厩里的马现在都有了自己的位置。 此刻它们统一的喝水,一眼看过去让叶仲卿觉得它们可爱的不行,越看越喜欢,当即决定要给他们起名字。 她从左走到右,由从右走到左,寻找着起名字的依据。 “嗯……这匹鼻子上有一撮白,那叫小白好了。” 叶仲卿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轻轻在拴马的木柱上刻下“小白”二字,准备择日给每匹马都做一个名牌。 轻轻拽拽旁边马的耳朵,那匹马儿根本不理她,专心吃草。幼稚的主人提不成架子,不高兴的说:“就叫你阿贪。” “萝卜、麦仁,小芋头,嗯,欢欢、旺财、阿光”起的顺口,转眼间边走边写就来到了桃花马面前。 “小红……”叶仲卿正要往木桩上刻,被桃花马一口吐过来,赶紧躲开,瞪着眼问:“怎么?不好听?” 见眼前的人没有半点自知之明,桃花马态度明确的又是一口口水“噗――”的吐过来reads();医圣记。 叶仲卿向左一跳,险险避开,抬起手说:“好好,知道了,知道了,我再想一个。” “花花?” “噗。” “桃桃?” “噗。” “真是大爷。”叶仲卿愤愤说了一句,躲在攻击距离范围外,认真的想。到底,叫什么好呢?桃花马,桃,花,桃……“有了,叫你夭夭好不好?‘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夭夭,出自《诗经・周南》。”说着怕桃花马不明白,叶仲卿还在栏杆上写给它看。 桃花马闻了闻栏杆上的字,终于没有再一口唾沫喷过来。 叶仲卿摸摸一旁一直看着的雪花马,夭夭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叶仲卿,目光中深有威胁之意。叶仲卿明白,要是不给雪花马起一个和“夭夭”足以匹配的名字,绝对又是“噗――”的一声喷过来。 可是雪花马是自己的坐骑,以后要上战场,起叠字的名字就不好叫,有点伤脑筋。“雪花马,雪花马,白底黑花的雪花马……诶,等等,白底黑花就不是雪花马了。”叶仲卿这会儿和文字打交道,一抠字眼才觉得有什么不对,又看了看雪……黑花马(?)的各项特征,“是好马,只是不是雪花马而已。” 她又摸了摸它的皮毛,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一个极佳的名字,她双掌一击,吓得一边的小芋头一跳,“嘿!雪花马有什么了不起?咱们就叫回风,取自‘回风吹雪’,意思是把它们那些自命不凡的雪花马吹开、落得远远的~好不好?” 回风又是一副听懂了的样子,蹭一蹭叶仲卿的手心。 . . 回风其实是混血马,和夭夭一样。 回风是由雪花马和大宛的龙马□□而出的,桃花马则是由雪花马和汗血马□□出来的。所以两匹马彼此之间有种非同一般的关系。 在大宛牧民的故事里,龙马是和汗血马一样名贵的马,远胜于普通的雪花马,二者的血统都强大到足以遮盖其他马的血统。在不明就里的人眼中,夭夭的毛色像极了桃花马,而回风则成了异化的雪花马,所以才有着身价的差异。 可说起来,是各有千秋的。 汗血马脾气暴躁,所以“夭夭”在短途的骑乘中有着无比的优势。 龙马脾气温和,所以长途的骑乘中“回风”是绝对的王者。 当然,所谓的长途、短途都是在这两种名驹中比较来说的,对于其他马,“夭夭”和“回风”都是它们难以比拟的千里马。 叶仲卿可能好事做得太多,居然运气好到一下让两只马都落在手里,只是她并不知道。 新晋马主人这会儿望着“夭夭”,满心都是苦恼。 昨天的一幕又回放在眼前。 不知道七七是不是还愿意见自己呢? 见了面说什么好呢? 万一沉默,该怎么办呢? “呼――”叶仲卿叹了口气,只觉得头痛无比。 有些,丧气呐。 第23章 峰回路转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有时候叶仲卿会很多东西,有时候叶仲卿又什么都不会。 就像现在,未知让她无力,无力又让她紧张。 以往的以往,叶仲卿会选择做一些运动,在运动中她会放空自己。放空会让她渐渐安静,在无声中分辨声音。 这样想,就也这样做了。 叶仲卿练箭,叶仲卿舞刀,叶仲卿还是对锦柒思念。 那是灵魂最深处的声音,不因时间的凋谢而湮灭,不因空间的坍塌而灰飞,比瞬间短暂,又比永恒长久。 “呛啷”秋水利落的回鞘,像倦鸟投林――只因为它的主人这一刻握不住它。 叶仲卿垂下手,望向天穹的目光有些苍凉。 她知道,自此以后,她再也不是她自己。 . . “啊reads();绝色公主霸道夫!”凉初尖叫,刚刚她正专心洗着衣服,突然从天而降一个黑影,吓得整个人现在都还在抖。 恐惧之后就是愤怒,她不顾手上的水,唰的一声指上叶仲卿的鼻子,破口质问:“你要死啦!突然这样出现!不对,你怎么过来的!” 叶仲卿也吓了一跳,微微避开凉初的手指,无辜的反手指了指墙。既然决定了要过来,当然直接抄近路,没想到惊扰到了凉初,“对不起。” 凉初“哼”一声,无视她,蹲下去继续洗衣服。 “凉初~” 凉初听见这种黏黏腻腻的叫法,就觉得叶仲卿不安好心,想到早上公主的不舒服他也脱不了干系。心中不爽,口气就很冲:“干嘛!” “午膳还没准备吧?”叶仲卿只当凉初口气这么冲,是因为被吓到了还没缓过来,决定用美食引开她的思路。虽然叶仲卿的本意,是要做东西给锦柒吃。 “没有。”凉初迅速接话,甚至还带了笑。说完也觉得自己丢人死了,低着头暗自腹诽:果然公主教育的对,人就不该有爱好,有爱好就会有把柄,有把柄就会被抓住,被抓住就会……就会怎么来着? 凉初这边还没有想出答案,算好菜谱的人已经又翻出墙去,向菜场进发。 “等一下!公主今天不舒服……”凉初抬头喊,可院子里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只有一边木盆里的皂角泡,“啪――”的一声爆开。 . . “一、二、三、四、五、六、七――咕咚。”凉初终于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平时看惯了的桌子,因为美食映衬在新买的盘子里,不停在向外发光。 目光一转,香冷又端出了一个食盘,托着的是一只脱了骨的烧鸡。此刻正风姿绰约的向凉初晃动着,富有嚼劲儿的翅膀,她又吞下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轻声开口,生怕一不小心就从美梦里醒了:“香香冷,后面,后面还有几道菜?” “凉凉初,还有一个冷盘,和一锅仅仅炖了半个时辰的汤。”香冷不指望凉初会来帮忙端,说完就转身走了。 凉初觉得自己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所笼罩,她整个人都晕晕的,“今天,是过年吗?不对不对,”小吃货记得门儿清,“过年的时候吃的是饺子,羊肉馅儿的,就是有点儿少。而且那个时候,叶仲卿还没到洛阳,因为没捏牢,煮的时候还漏了两个。” 想到饺子,凉初又想吃饺子了,准备什么时候撺掇“叶大厨”做一次,这一次要包多多的馅儿。要是不给做,哼哼,那就再也别想见公主。 叶仲卿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凉初眼冒绿光、面目狰狞,不禁哑然失笑。 凉初听见笑声,看到叶仲卿,不过脑子的脱口道:“包饺子吧。” “现在?”叶仲卿挑眉。难道说十个菜还不够,还要吃饺子吗? “不,下次。”凉初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公主最喜欢吃了。” 公主什么时候最喜欢吃饺子了?真是为了吃毫无尊严……香冷暗叹,不想再看见凉初那丢人的嘴脸,去叫公主用膳。 叶仲卿信以为真,追问:“包什么馅儿?” “羊肉!” “羊肉……”叶仲卿想了想,觉得现在还属于晚冬和早春的交界点,吃点羊肉应该可以,点头应允:“好啊reads();游戏开发巨头。” “真好~”小吃货空口套来一顿饺子,喜不自胜,起身主动帮忙盛汤。 叶仲卿乐得终于可以偷闲,目光放远,正看见锦柒进来。她起身上前迎接,乐颠颠的给锦柒拉凳子。 锦柒坐定,淡淡的扫了叶仲卿一眼。 那一眼很快,叶仲卿隐约觉得其中有些疏离之意。她心头一跳,待要再看,锦柒已经移开了目光。 叶仲卿心中不安,盛了碗汤递过去,“先喝碗汤吧,听说你不舒服,我特意放了些中药,药味儿已经尽量去掉了。” 锦柒接过放在面前,手中的筷子却是先夹了一块儿牛柳,咬了一口后放在了碗中。 虽然锦柒和凉初、香冷之间并没有什么固定的规矩,但毕竟尊卑有别,总要她开始吃,她们才能动筷子。所以小吃货早已迫不及待,却现在才开始吃那些勾引她半天了的菜。 叶仲卿手艺不算最好,但是做的久了,这顿饭又及其用心,吃的凉初连连点头,香冷脸上也是一副满意的表情。 可她忙了许久,最关心的还是锦柒。只是锦柒似乎并不喜欢,每道菜都只夹了一点儿放在碗中就算作罢。 叶仲卿皱了皱眉,问:“七七,你还不舒服吗?” 锦柒“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叶仲卿眼睛眨了眨,不放心追问道:“哪里不舒服?” 锦柒蹙着眉转头看向叶仲卿,却见到叶仲卿满目都是关心和忧虑,她心头的火略微压下,只说到:“没什么。” 叶仲卿还不放心,还想追问,却被锦柒快了一步,“叶仲卿,食不言。” “哦。”叶仲卿应了一声。 七七今天,有些古怪…… 她一瞬间思绪万千,心里堵了起来,放进嘴里的美味也变得索然无味,索性低头猛扒白饭。 两人之间的小风波,自然没有逃过另两个人的眼睛。 凉初飞速的看一眼香冷:公主不舒服是因为叶仲卿。 香冷趁着端碗喝汤的当口,偷偷点了下头:无疑。 . .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凉初和香冷极有眼力的收拾好,端走,留叶仲卿和锦柒两人单独相处。 锦柒坐在桌边,不走也不动。 叶仲卿偷偷看了她好几眼,却依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不安的搓了搓,然后又抬抬起来摸了摸鼻子。 沉默…… 这是叶仲卿猜到可能会有的情况,但她也只是猜到,并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良久,终于叶仲卿先憋不住,豁出去,不自然的提了提左嘴角,而后扯出一个笑容,状似开心的说:“七七,我有礼物送你。” 锦柒抿了抿嘴,轻声道:“是么。” “你一定喜欢reads();拖延症作者你伤不起。”叶仲卿说完,试探性的抬眼盯着锦柒,锦柒却没什么反应。叶仲卿没有办法,只能自顾自的继续说:“是一匹桃花马,名叫‘夭夭’,生的漂亮极了。” 锦柒却忽的冷哼一声。 叶仲卿看见夭夭的第一眼就觉得它该是锦柒的,满心都是要送东西给锦柒的激动和欢喜,没有料到锦柒竟是这种反应。是以一颗心一点点冷下来,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散去。 “七七,你是什么意思?” 锦柒想起早上看到的场景,她看到叶仲卿和一个女子并肩骑在马上,很是亲密。那女子甚至还靠在了叶仲卿身上,叶仲卿也并没有推开,似乎那女子骑着的就是一匹桃花马。 想到这里,一股酸涩冲上来,锦柒忍不住脱口道:“什么人骑过的马,你又来送我?” 叶仲卿听到这里,知道早上定是被七七看到了,只是那桃花马一直是自己骑着的,哪里来的“什么人”? 叶仲卿没猜到也许是锦柒盛怒下看错了,此刻又回想起,七七刚刚一口自己盛的汤都没有喝……略一推算,不由又将昨天锦柒的表现结合起来,得出一个最坏的结论――七七厌恶她,竟是连朋友也不愿意做了。 想到这里,叶仲卿觉得全身血脉逆流,耳中咚咚作响。想要开口,身形却先晃了晃,撑住桌子才站稳,她稳了稳神儿,勉力开口:“难道因为我喜欢你,你就再也不愿意接受我送的东西吗?” 锦柒见叶仲卿脸色苍白,心中莫名一痛,此刻听见她居然还敢说喜欢自己,顿时丧失了理智:“什么喜欢,你的喜欢如此轻薄,根本不堪一击。” 叶仲卿听到轻薄,又听到不堪一击,心中一动,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她自幼随师父走南闯北,心志本已历练的极坚,此刻抓住一线生机:“何出此言?” 锦柒本是个不善表达心意的人,又有女儿家的矜持,此刻盛怒,竟不管不顾的都说了出来。 “小气鬼,说好做朋友,字条上却写的那么生分!” “怎么生分了?” “还说不生分!自己去读,根本和你平时的语调不同。就连一声七七,也吝啬给。” “我……” “不听!你和别的女子同骑,还那么亲密。” “不是的,事情是这样的……” “不听!” 叶仲卿不好和锦柒抢话说,只能先不语。 “你还把送我的马给她骑,我的东西,只能是我的。” 叶仲卿顿时明白是锦柒看错了,想起自己刚刚乱推测,恨不得立刻给自己一巴掌。心下又庆幸还好自己多问了一句,所以锦柒后面又说了些什么,一高兴居然没有听见。 “叶仲卿!你还在听吗?”锦柒又说了几句,见叶仲卿居然笑了起来,忍不住出声问。 “嗯?”叶仲卿听见有人叫自己,应声接道。 锦柒就知道叶仲卿没有好好听,气极,转身就走,发誓再也不理她。 没走出两步就被叶仲卿拉住,正要甩开袖子,突听身后人问。 “七七,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第24章 你来我往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锦柒嚯的一下转过身,“谁要喜欢你了!” 叶仲卿看着锦柒泛红的耳垂,笑道:“那,你脸红什么?” 锦柒抬起手捂住脸,想要辩驳,却被自己的脸烫到了心,她强撑着又说了一遍:“谁要喜欢你了?” 却因为没了气势,变成了个疑问句。 叶仲卿刚刚心如死灰,此刻见锦柒重重举动,自然死灰复燃,心情大好之下还颇有燎原之势,接到:“你问我么?那自然是全天下最招人疼的姑娘――七七呀。” 锦柒张口结舌,半天才稳住心神,弱弱的说:“没有,你不要乱说。” “什么乱说?你是说,你不是最招人疼的姑娘么?”叶仲卿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面上却装的极为正经,顿了顿,望着锦柒的眼睛道:“可在我心里,你就是的。” 锦柒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可被叶仲卿这几句接下来,却越描越黑,她咬了咬下唇,道:“叶仲卿,你不要乱说。” “我怎么是乱说?句句皆是出自我肺腑之言,你在我心中确实是……” “叶仲卿!”锦柒见她还要说下去,不由有些急了。 叶仲卿知道锦柒面皮儿薄,再说下去恐怕真的要生气了。所以见好就收,笑着摇头道:“好,好,好,不说了。” 锦柒被叶仲卿这么一搅合,之前的生气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不说,心里居然也对叶仲卿说的话有几分信服了。她本身也对自己对于叶仲卿的情感有些拿不准,之前拒绝叶仲卿就有些后悔,早上又被娇奴这么一激,心中一直坚定的规则…… 叶仲卿一直看着锦柒,此刻看她脸上的神情一变再变,心中也不由的思绪万千,一个念头自心头闪过,心神激荡间脱口而出:“七七,要是,要是我考中了科举,能不能收我做你的驸马。” 话一问出来,两个人都是一怔。 叶仲卿虽然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只是要娶锦柒这个念头,却是也吓了她自己一跳。或者说也许这个念头早她心里扎了根,只是到了刚刚,她发现锦柒对自己也有意,才敢想起。 锦柒一天之内受到了太多的冲击,居然忘记了驳斥叶仲卿,只说道:“科举可不是那么好中的。” 叶仲卿没想到锦柒竟会这样说,压住心头的喜悦,反应极快的追问:“那要是考上,就可以了?” 锦柒自知失言,扭过头去,不再看叶仲卿,良久才道:“那太远了,况且……”她目光中有什么闪了闪,终究只是道:“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叶仲卿不再追问,今天的收获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她自觉的转开话题:“要午睡了吧?午后想来看看你的礼物吗?” 锦柒本不想去的,但是听见叶仲卿声音中雀跃,终究是不想叶仲卿失望,应允道:“好。” 叶仲卿兴致很高,点点头,却半响都不见要站起来离开。 锦柒昨夜没有休息好,此刻心中一轻,真的觉得困了,转头问:“你还不走吗?” 叶仲卿笑嘻嘻的,挑挑眉,“难道我在这里,七七你害羞么?” 锦柒张口结舌,瞪了她一眼,谁害羞了!这人真是,调戏自己是上瘾了么? 她又瞪了她一眼,怎么没完没了了?之前真是没看出来,完全是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子reads();庶女的修仙之路。 叶仲卿被那一眼瞪得浑身舒畅,放声大笑。笑罢,起身道:“好了,我走喽,记得要来,我等你。”而后她从窗口跳出去,划出一道弧线,稳稳的落在叶府和锦柒府共用的院墙上,转身得意的挥了挥手。 锦柒倒吸了一口气。 一下子,跳的那么远……虽然早知道叶仲卿功夫很俊,可是这样直接明了的看到,还是有些惊讶。 站在墙上的人,见锦柒不理自己,不依不饶的继续挥手,为了吸引注意力,还连着跳了两下。不料脚下一滑,掉进了自己家的院子,“咚”的一声,饶是锦柒隔得这么远,都听得清清楚楚。 叶仲卿翻身坐起来,有些窘迫。怎么一到锦柒面前就是不断的出丑和犯傻。她又跃上墙,这回学乖了,摸了摸鼻子坐在那里,继续摇手。 锦柒看见叶仲卿脸上尴尬的神色,笑意由心底延伸出来,笑着轻轻挥了挥手。 叶仲卿任务达成,心满意足的歪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跳下院墙不见了。 . . 锦柒将窗户轻轻关上。 “真是的……”她轻声说着,嘴边的笑意却一点没有减淡,“这么大的人的人了,行事却像小孩子一样。”她这样想着,在铜镜前坐下把发簪拔下,光滑的乌发一脱离束缚,纷纷滑开,披散在肩上。 锦柒的目光落在镜中,微微一愣。 镜中人仍然是她,只是那样的快乐、那样的有活力,却是长大后再也未曾见过的样子。 是因为那个人吗?那个说要做自己的驸马的人。 玄央的驸马…… 两个女子…… 锦柒叹了口气,目光闪闪烁烁,终究是一分分暗了下去。 . . “夭夭啊,打个商量嘛。”叶仲卿讨好的把手中洗干净的胡萝卜,送到夭夭面前,见它吃了,小心翼翼的问:“我可以把你送人吗?” 夭夭“噗”的一声喷过来,除了口水,还连带着一些胡萝卜碎屑。 叶仲卿无奈的擦了擦脸,“你不听听我的条件吗?” 夭夭想了想,继续嚼嘴里本来准备吐叶仲卿用的食物。 叶仲卿收到默许,摸了摸一边很乖的吃着萝卜的回风,道:“我们来做一笔交易。五年,只要五年,五年之后我重新还你们自由,让你们回大宛去。但现在回风你跟着我,夭夭跟着七七。”见夭夭有动静,叶仲卿抱起一边的草料挡住脸,“别!别吐!听我接着说!” 夭夭不屑的继续嚼,前蹄刨了刨地面,意思再明显不过:怎么着,跟你已经是很不愿意了,你还要把老爷我送给别人? 叶仲卿很没面子的又递过去一根胡萝卜安抚,迅速回来挡好脸:“七七是我喜欢的人,”见夭夭又有异动,她急忙喝止:“等等,我还没说完!这个当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是一国的公主。公主你知道吗?” 收到夭夭不屑的表情,叶仲卿耐心的继续说:“公主就是一个国家里,除了皇上外最尊贵的、一等一的人,你看,你是一等一的马,明马配贵人,多般配reads();猎户的辣妻。而且又不要你干什么重活,五年,说不定五年都不到,等我可以一直照顾七七了,我立刻还你和回风自由。” 回风打了个响鼻,叶仲卿会意,指了指隔壁:“她就住在那里,夭夭甚至都暂时还可以养在我这里,和你一起。” 回风想了想,蹭了蹭叶仲卿,而后又蹭了蹭夭夭。 夭夭和回风神骏非凡,聪明的紧,好在叶仲卿也不白给,知道事情多半要成了,冲着夭夭补充道:“就是拜托你在我不在的时候,多帮她看看家。要是有人欺负她,你就吐他、踢他,就像对我这样,千万别留情。成么?” 夭夭和回风对视一眼,而后一□□点头。 叶仲卿汗颜,眼前这两个家伙,简直是成精了…… . . 叶仲卿一个人住,自然也没有门童,因为担心府邸太大,听不到访客的呼门声,她将家的前门、后门都改装过了。 门环各自连接上细绳,细绳的尾端又牵着铃铛,铃铛则分布在叶府的各个房间。所以只要有人叩门环,不管主人在哪里都会有所察觉。 以前,叶仲卿和师父隐居在山林中的时候,家里就是这样布置的。 所以熟门熟路的,门环一动,叶仲卿立刻飞奔着出来迎接。 叶仲卿“嚯”一下拉开房门,门外的人吓了一跳,不由退了一步。 却又不是锦柒。 叶仲卿不曾见过来客,故而也吓了一跳,急急地敛了脸上的兴高采烈,咳嗽几声,转而沉声问:“阁下有何贵干?” “主人说大人一看便知。”来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叶仲卿后就转身离开了。 叶仲卿接过信封,目送那人消失在街角。 将门关上,她靠在门后,有些意外的端详――信封上是空白的。 先是用无名指和小指弹了两下,而后又对透光看了看,最后凑上去小心的嗅了嗅,方才打开。 信封中只有一张纸,纸上没有一个字。 不用多想已经知道送信人口中的主人是谁了,她嘴角,露出一个笑,目中有冷光。 自己不曾告诉过景王自己住在哪里,他今日差人送这一封无字信,无非是想告诉自己,自己的举动正掌握在他手中。再者,是为了提醒自己,好好准备科举。 说起来,叶仲卿非常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景王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却又点到为止,她不干净,景王也不清白。这样一方面是盟友,另一方面又有着敌对关系。从开始就明明白白的列出来,以后就会少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叮――叮――”铃铛又响起来。 这次一定是锦柒了。 叶仲卿随手将信收进怀中,侧头辨别声音的来源。 她转向后门跑去,几乎同一时间刚刚的兴高采烈又出现在了脸上。 第25章 四顾茫然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七七~”叶仲卿开门就见着了想见的人,心情大好,迎出一步站在门边,“快进来。” 凉初见退开一点,轻声转头对香冷小声道:“看,我说什么来着?标准的重色轻友。” 香冷没有说话,却赞同的点点头。 叶仲卿耳朵最是灵敏,况且凉初本来也只是象征意义的压低了声音,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但她懒得与凉初纠缠,所以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笑嘻嘻的转向门外两人说:“哟~你们也来了,来,请进请进。” 凉初见没人和她斗嘴,自觉没趣儿,紧随香冷一同进了叶府。 叶府的马厩就修在后院,紧挨着后门。 所以并不用叶仲卿赘言,锦柒就看见了马厩里的夭夭,夭夭似乎感觉有人看自己,大喇喇的嚼着草料看过来。 “好漂亮。”饶是锦柒一向内敛,也不由赞赏道。 叶仲卿挑了挑眉,不得不说,夭夭真的长了一副好皮相。雪白皮毛上缀着一块块桃红色,远远看去正如点点桃花。又因为大宛马种生来就四肢修长,昂首静静站在那里,加上那双幽黑深沉的眼睛,更显得神骏非凡、一时无两。 “我看到夭夭第一眼,就知道你一定喜欢。”叶仲卿细看锦柒神色,觉得这个礼物算是称心的,便带她走近马厩观赏。 锦柒眼中满是好奇,试探性的伸手轻轻摸了摸夭夭脖子,夭夭打了个响鼻没有躲开。 “夭夭,你也喜欢七七吧?”叶仲卿征询的问道,转头看见锦柒有些惊讶的神色,摸摸鼻子解释说:“夭夭聪明的近乎成精,我们说的话它大概全都听得懂的。”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叶仲卿转过头证实般问“夭夭,你听的懂的对……” 话还没说完,却又是被夭夭不客气的“噗”的一声呸了一脸。而后它像是担心自己吓着了锦柒,安慰似的轻蹭了蹭她的手臂。 锦柒也曾听闻有些好马能听懂主人的话,但是像夭夭这样聪明的,她还是第一次见。新奇又惊讶,都忘记了站在一边的叶仲卿。 倒是凉初,看见叶仲卿这狼狈的一幕,早就欢快的笑出了声。 叶仲卿耸了耸肩,见怪不怪的拿袖子抹掉脸上的唾沫。夭夭这样的举动,无非是要表达对自己把它转送他人余怒未消,但是已经接受了七七这个主人。只要夭夭能和七七相处的好,给不给自己面子那都不是最重要的。 只是这样一来,更觉得还是回风可爱。 这样想着,叶仲卿便右移两步走到回风面前,摸了摸它长长的鼻子。回风很给叶仲卿面子,眨眨眼,温柔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叶仲卿的手心儿。 有些发痒,叶仲卿笑着收回手,而后勾着回风的脖子,一人一马头对头的蹭了蹭。 果然,回风这种温暖的性子才更像自己。 “七七,我们回头骑马去城外玩儿吧reads();土地养成计划。”叶仲卿心头一动,兴致勃勃的建议道。她的马买回来还没有骑出去过,此刻见锦柒和夭夭相处愉快,又回想起之前和锦柒在洛阳城内外游玩的日子了。 锦柒其实本不想来叶府了的,但是一来不想失信于人,二来是有事要与叶仲卿说……中午叶仲卿走后,她一个人在房中越想,就越觉得自己荒唐极了――自己和叶仲卿本就是个错误,到如今怎么越陷越深了?又想起叶仲卿说起“驸马”的事情,心里更加堵得慌。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要和叶仲卿说清楚。不曾想,一来就被夭夭吸引去了目光,现在又对上叶仲卿灼灼的目光,一时之间难以开口,为难起来。 叶仲卿对锦柒是因为太在意而迟钝,又不是真傻,见她低头不语,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僵硬,不假思索间便猜出多半是自己中午唐突了。那么在锦柒眼里,自己此刻约她出去游玩,多半更显得自己步步紧逼。 要是因此,锦柒和自己又回到之前的状态,那就太糟了。 她一念及此,急忙赶在锦柒开口之前开口。 “瞧我这记性,说好了要好好准备科举考试的。这会儿竟又想着出去玩了。真对不住了,七七,我们只能下次再约了。” 锦柒闻言,正色还要再说些什么,可是她抬眼望进叶仲卿深深的眸子,不知怎么,似乎又看到那一晚叶仲卿凄然的神色,心中一软,要说出口的话就说不出了。 叶仲卿松了口气,调出一个笑容和锦柒寒暄几句,慌忙将这个话头饶了过去。 就算是,自欺欺人吧…… . . 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照进院子,叶仲卿的一套枪法已经练了三趟。将点银枪放回一旁木架,她又转手拿起了一旁的弓,手探向箭壶时却拿了个空,她将弓放下,走向插在了满院子或高或低箭靶上的箭。她一支又一支的把箭拔下来,放进分门别类的箭筒里。 整个过程,她安然而沉默。 拜在萧楚门下的第一天,萧楚就说过一个道理:这世界上,没有真正只靠天分而来的天才。 所有的天才流的汗水,都比每一个羡慕他们的常人只多不少。 而叶仲卿在萧楚门下自己悟出的第一个道理,就是永远不否定自己。 所有不曾尝试过的事情,都不该被先入为主的给出不可能的定义。 既然决定参加玄央的武举,就该做好夺魁的打算。 她知道自己的不足,也知道自己的长处。 多年随着萧楚走南闯北的经历,让叶仲卿见识过太多的高手,这大大提升了她的眼界。并且随着叶仲卿年龄和心智的成长,让她领悟出更多的东西,取巧般让她有了一身极俊的功夫。 可眼前的状况则在于,江湖的功夫和朝堂的战场不同。 虽然唐刀是叶仲卿用惯了的,而唐刀本身也出自于战场,但是唐刀毕竟属于近战武器。“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并不是空穴来风,所以叶仲卿准备把师父教过她的一套枪法捡起来,这套枪法太过大开大合,当年学时嫌它有去无回、力极刚猛。如今才知道,有些东西,生来属于战场。 而玄央天下,有三分该归功于太祖起建立的那支极为看重、专精射艺的军队,所以箭法一向是玄央考核的传统。 未来的几个月,有的忙了。 第26章 紫薇贪狼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钦天监,九重凤阙之上,离天最近。 在别人眼里,李青臣是个足够奇怪的人reads();猎户的辣妻。他不爱美人、也不爱美酒、不爱这三千繁华的一切,独独爱那喧嚣之上的星辰星,可在李青臣这种观星师眼里,每一个星辰都是落在凡间他可以共享孤寂的挚友。 说来好笑,远隔千里,素未谋面的人,是他的旧友。 今日的玄央万里无云,不算少有的好天气。李青臣遣散身边的童仆,携了一壶清茶独往高轩上静坐。 他焚起一炷香,静静地等,等一场无可避免的告别。 良久,一颗星从西南落下,曳出一条平缓的长尾。 “好走。”钦天监的监正大人不误遗憾的扬眉,端起面前的茶盏遥遥一举,杯口朝下将琥珀色的茶倒在地上。 算是告别吧。 他已经数不清,这是他自师父手里接过钦天监来,送别的第几个朋友。 成、坏、往、空,流转不绝。 每一个老星宿的陨落,都代表着在不远的将来,将有新的星宿诞生。 只是,也不会来的如此急。手中的茶杯还余温不绝,李青臣已看见刚刚空出的位置上补起了一颗新星。那颗新星,闪烁着淡淡的蓝光,和他遥遥打了个招呼。 监正大人刚皱起的眉头才放下,更怪异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中天上的星宿们突然骚动起来,各色光芒此消彼长,搅动天幕不安的像投上了一颗石子,波澜层层推开。 “监正大人,这……” 忽明忽暗的夜空,惊起了钦天监的不少人,几位灵台郎已经急匆匆的冲上了高轩,围在李青臣身边正等他示下。 李青臣摆摆手示意灵台郎们安静,神情专注的注视着夜空,皱眉沉声吐出几个字:“再等等看。” 迟一步赶来的保章正,见到李青臣眉间那一抹少见的担忧,不敢大意。立时在一旁席地坐下,取出随身的卜卦工具沉默而飞速的推演起来。 而后,钦天监的诸位,被眼前突然暴起铺天的白光晃得都低下头躲避。 李青臣顾不得眼角被逼出的泪水,只一瞬就强忍着刺痛,瞪大眼向天幕直直望去。 “这……这是?” 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天幕已经恢复了正常,可其上的星宿却早已不再是他熟悉的样子。 但也仅仅是他而已。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白光闪过,却不见星宿变化?”一位灵台郎左右看不出异常,疑惑的问。 “是啊,按理此等异象,应是变乱之预告啊。”推演了许久的保章正附和道,他手中的卜卦依然算不出吉凶。 李青臣不发一言的背过众人,眉头皱的更紧。许久他转过身时,脸上已换了一副平淡温和的表情:“诸位不必惊慌,并无大碍,只照旧记下平安便可。” 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众人觉得有些古怪,可是既然监正大人如此说,星宿们确实也好好的挂在那里……那便不需多言,依言记下平安二字就是。 这高轩是监正大人的独所,无事也不便久留。 “如此,那我等先行告退reads();天才农家妻。” “嗯。”李青臣点头,背起手又望向遥远的天幕。听见身后众人退下,他脸上维持的平静便散了――刚刚经历的,是何其大的一场变动。 不敢有分毫犹豫,李青臣快步走下高轩,纵然现在是丑时,他还是决意要去告诉那个人。 . . “皇上,皇上?”内侍张元站在案几边轻声唤道。 “嗯。”那人低低应一声,从并不安稳的梦中醒来,揉揉眉心,转瞬便恢复了清明,“怎么了。” “钦天监监正李大人求见。”虽然左右并无旁人,久在宫中多年的内侍还是谨慎的弯下腰,压低了声音。 “宣吧。”皇上端起一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杯中的水正是刚刚好的温度。 “是。”张元得旨,再不多言,退了出去。 伴君如伴虎,能在皇上身边服侍多年,他早将细致少言融成了习惯。 天家威严,是以觐见的回廊不短,所以身着黄袍的男子,有足够的时间伸一个大大的懒腰。 虽然早已是富有天下的帝王,可只有这些别人看不见的时间里,他才能放心的露出一些疲态。接连几日都难以入眠,今夜又睡不着,索性起来批改积下来的奏折,却不觉在案几边竟睡着了……不再年轻的帝王苦笑一声,果然是岁月不饶人呐。 珠帘轻响,一个人走进来,弯腰毕恭毕敬的行礼:“微臣参见圣上。” “青臣。”錾龙木椅上的人看清来者,右臂微抬,“深夜来访,必有要事,繁文缛节就都免了吧。” “是。”李青臣依言平身。往日监正大人是谨言慎行的性子,纵然他是皇上当太子时就交好的旧友,也不会如此。可今夜确又有要事,当下不再拘泥礼数,“微臣前来,是因为今夜钦天监测到些星象异常。” “你是说那颗天府运小将星陨落的事?”皇上有些不以为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件事几天前不就禀过了,何以如此深夜又来?” “不光如此。”李青臣抬起头来,面上严肃,“玄央的星象乱了。” 皇上抬眉扫他一眼,波澜不惊的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天府运小将星今晚陨落之后,突有一道白光照亮天幕,微臣再次看清时,发现新的小将星已经归位。而之前有被侵吞之相的太阳星……”李青臣说到这里,停下来,有些迟疑。太阳星是帝王的星宿,而太阳星被侵吞则有江山易主的意味。兹事体大,所以虽然早有禀告,他仍要有所避讳。 皇帝的眸子里却满是波澜不惊的光,似笑非笑,“青臣,说下去。” “是。”知道自己看不透眼前的帝王,任何对于心意的猜测都不可实现,就干脆不去猜测。他让他说,那就继续说吧。 “太阳星豁然亮起,重振纲位,将不正之星压制了。” “哦?如此说来,这小将星是个福星了。” “嗯……也不尽然。这小将星命理为贪狼运,据方位推测,应是个异邦人。” “异邦人也无妨,以我玄央的气度,如何容不尽天下有才之士?”年过不惑的男子这般说,眉眼间依旧是当年的器宇轩昂。 “皇上所言极是reads();错嫁良缘续之海盗千金。只是,这小将星归位的同时,牵动璇玑,使得周围的星宿向太阳星靠拢。这样一来,那太阴星命中本来注定的紫薇运,就再也压不住了。” “太阴星?”一直喜怒不形的皇帝,语气中突然就有了些惶惑。 “正是。”李青臣颔首,并不多做解释。 “果然。”轻叹一声,那个普天下最尊贵的人,突然有了一丝了然的无奈。 李青臣知道,太阴星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实在特殊,所以他此刻低下头静静的站在一旁。 “青臣。”那人轻唤。 “臣在。” “你说命运果然是不可逆转的吗?” 监正大人露出一丝苦笑,抬起头来注视着这个儿时就认识的人,答非所问:“这么多年了,皇上您已经尽力了。” 听到回答的人低低的叹了口气,神色间染上了愧疚,而后摆了摆手,有些无力的道:“很晚了,你退下吧。” 李青臣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将宽慰的话说出口。 珠帘又是一阵轻响,随着脚步声的远去,宽广的宫殿内又只有那一个人在了。 他坐在那里,面前是批了一半的奏折,在烛光随风微动,墙上、桌上都投下了阴影。 良久,他叹了一声,颓然道:“阿鸾,对不起。” 那声音极低,低的让人心中莫名生出许多喟叹。 . . 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一个不能触碰的角落,阿鸾就是周荣年心中那个不能触碰的角落。 那一年的周荣年还不是太子,却在一无所有的年纪,幸运的碰到了这一生最珍贵的宝贝――阿鸾。那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可谈吐间又有着不让须眉的才气。 如果没有阿鸾,周荣年不能确定今天玄央是不是还属于自己。 可是当上了皇帝,却不一定是幸福的开始。因为外庭朝臣的势力挟制,贵为天子也不能如约将后位留给阿鸾,最终只能让她当一个宠妃。周荣年以为阿鸾会生气,可是阿鸾一点都不恼他,还是一样的温柔体贴。 等到锦柒出生,周荣年已过了最擎肘的时期,他觉得终于可以给阿鸾补偿了。况且锦柒生来就乖巧可人、粉雕玉琢,所以当即就要封她为玄央最尊贵的公主,却被阿鸾拦下――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他还是能清晰的记起阿鸾的眼泪。那是阿鸾一生中对他唯一的请求,阿鸾求他,不要留锦柒在这帝王家。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可他也无法拒绝。 思索再三,最终让李青臣对外宣称锦柒命中带煞、直犯中宫,伪造出了不讨喜的表象。可是李青臣和周荣年都知道,锦柒对应的星宿是素有富贵之称太阴星,这样的命理注定终究大富大贵,终究和帝王家脱不开干系。如果说的再直白点,锦柒这一生,要是男子就会是一国之君,要是女子就逃不脱一国之母的命运。 如今一直被压制的紫薇运在也藏不住,那命运就真真儿是改不了了。 “早知如此,朕还不如将柒儿留在宫中”高高在上的皇帝望着既白的东方,心中生出万般苦闷的无奈,自嘲似的笑了一声,“何必让她受那些风霜刀剑的相逼。” 第27章 骁骑校尉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在这个世界上,幸运的有心人可能不会被埋没。 叶仲卿,果然拿了个状元。 武举之后,照例是金殿宣见同批三甲。 “叶爱卿年少有为,不知是何处人士?”此次科举,无论文武均有不少人才,所以此刻君臣对答间便是一派轻松语调。 叶仲卿弯腰一揖,收了笑脸正色道:“回皇上话,草民祖上乃是江南望族叶氏。不过家道中落,现在仅剩我一人了。” “江南叶氏,朕也有所耳闻,确实是可惜了。”江南叶氏,曾经在玄央显赫一时的望族,世代经商,富甲一方。后来因为树大招风而遭人陷害,可偏偏又碰上了一个别有用心的贪官,最终落了个一族离落的结果。说起来,也正是因为出现了这样的事情,玄央如今的官制才完善了起来。眼前的人分明还是少年的模样,却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身世,周荣年想着,出言问话时就有了些忌惮:“爱卿对朕可有怨恨?” “没有。圣上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呕心沥血,草民这几年游历四方,所见所闻皆是皇上一片爱民之心,玄央百姓无不交口称赞。要说怨恨,草民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怨我叶家没有早作打算。”叶仲卿见皇上似是不信,皱起眉,一片懊恼神色,“我叶家当年正直鼎盛时期,要能有居安思危的意识,如何会如此快就败落?” “好一个居安思危,爱卿可否对这居安思危再做解释?” 叶仲卿早从景王那里有所耳闻,玄央边界连年遭受小国骚扰,朝中大臣多半贪图享乐,一味采取求和,是以那些小国更加放肆。三天前边关又有报来,原本臣服玄央的乌牢似有心造反,如果再一味退让,恐怕将有大变。 况且打仗其实是打的是后勤、国力,玄央三年风调雨顺,中原和江南等富饶地粮仓又熟,实在是天时地利齐备。而且今年取试成绩斐然,皇上的龙体几经妙手调理大有起色,又占据了人和――所以玄央有足够实力和乌牢一战,平乱不提,也好震慑周边诸国。 胸有成竹,叶仲卿不屑拖泥带水,遮遮掩掩,直截了当的说:“草民认为,玄央已居安,当思国事变动之危。尤其是连年的求和政策,使得边关部族屡屡进犯,当挑选时机出军,好杀一儆百!” 叶仲卿说这话时,脸上温和的暖意再,像是出鞘的快刀般满是锋锐。 皇上听完,面沉如水,只是一双眼睛牢牢盯着叶仲卿。 叶仲卿虽然有了景王的信消息,自己除时莺馆外也另有一些门路获得消息,断定此番策对当是万无一失。可毕竟眼前的人是天子,虽然眼中并无退缩之意,额上已显细汗。 “好好好。少年英雄,深得朕心!”皇上忽而一笑,连声夸赞,滔天的迫人气势收回,“爱卿可愿往军中建一番伟业?” 叶仲卿心中松了一口气,一揖到地,沉声道:“草民定当为我玄央大好河山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来,新科武举状元叶仲卿听旨:封五品骁骑校尉,昭告天下。”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五品官对于科举取官已是极高,况且骁骑校尉是个直接领兵,有实权的位置。要是日后真的有战争,叶仲卿自信很快便可凭借军功立业,心下也算满意。 “爱卿不必多礼,在京中可有府邸?” 既然已经封了官,就成了君臣,彼此关系更近,说的话就也不再那样格调高远。 “微臣家中有一旧宅,正在洛阳。” “如此reads();绝佳嫡妻。嗯,那朕便再赏你黄金百两,银千两。” “谢皇上隆恩。”叶仲卿面上平淡,私下微微咂舌。纵然她生财有道,这份赏赐也是极为厚重了。 玄央新科取试官制,都是即刻调令上任的,所以叶仲卿也不敢耽误,下了朝堂牵出回风便向城外军营赶去。 远远的还没到营门口,就有小兵冲出来把她拦下。 “站住!什么人!”左边的小兵跨出一步断喝。 叶仲卿勒住回风,下马从袖中取出兵符,送到那小兵面前,“骁骑校尉叶仲卿,速速传报,令营内武将不论大小,一刻钟后西校场见。” “还不快去!”一个看似是队长的人,冲那还要细究小兵喝道。而后在一个背转的角度,他冲那小兵做了一个古怪的手势。虽然隐秘,可没逃过叶仲卿的眼睛。 他回转来面向叶仲卿,状似亲热的牵起叶仲卿的马,左臂向前一挥:“校尉这边请”。 “多谢。”叶仲卿嘴上说道,心下却暗笑,只怕很快就有人要给自己来个下马威了。 . . 叶仲卿在茶凉透前,喝下了最后一口。 军中常见的粗茶,苦涩难免,她抬眼扫扫底下只有一人的校场,朗声问道:“一刻钟已到,都尉在哪里?” “禀将军,都尉大人抱病在身,还未到。”满场只有两个人,所以那人抱拳回禀。 “哦,”有些意味不明,叶仲卿放下茶盏,“那你是什么职位?” “小的是副都尉”那人说着,挺直了身体。 副都尉算是个从六品,他家都尉大人则是是六品。没想到他家都尉为玄央出生入死多次,到头来竟比眼前的小白脸还低了一品。早听说玄央科举可以买官,眼前的这个什么叶仲卿看起来弱不禁风,只比三块儿豆腐高那么一点,想来一定是仗着家世的纨绔子弟。 这样想着,他面上不由就有了些愤懑不平的轻蔑,耳中也完全没有听见叶仲卿说的话。 “副都尉?”叶仲卿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一盘豆腐,“副都尉,你上来点一下还有哪些将领未到。” 叶校尉是眼睛不好吗,看不见只有他一个人站在场下?要不是猜拳技术太差,他也不用来见这个看起来就是绣花枕头的校尉。 所以那副都尉一边腹诽,一边不情不愿的回答:“禀校尉大人,除小人外,其他将领都抱病在身,所以未到。” 话音刚落,叶仲卿放声大笑,直唬的那副都尉一愣,退开两步狐疑的望着她。 “好!痛快痛快!”叶仲卿起身抚掌道,“这正是男儿该有的血气。” 她敛了笑,目光锐利的探向校场外一处,“骁骑校尉叶仲卿,前来拜见诸位将领,如有得罪,还望多多海涵。” 叶仲卿既然已经挑破,营中诸人便也不必再遮遮掩掩。 “叶校尉何须多礼,真是折杀我们了。”一个虬须大汉朗声回应,走了进来,身后是一干将领。“都尉项陵来迟,还望叶校尉原谅。” “还望叶校尉原谅!”众将齐声道,一时间满场尽是回声。 第28章 冠三军(上)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好!果然好军威。”叶仲卿并没有被眼前的架势镇住,抚掌扬眉道。 “不敢。”众人应声。 “嘿!先前我还在心里夸诸位是真汉子,怎么现下这般就又苟且起来。”叶仲卿走下点兵台,左右环顾,目光所到处,众人均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高高挂起的样子,她浑不在意的笑笑,自顾自说,“在场哪一位不是身经百战的猛将?对我这个科举出身的校尉,心存不满原也是情有可原……” “末将们并无此意,校尉又何出此言?”项陵打断叶仲卿,抱拳告了个罪。虽然摸不清叶仲卿在打什么算盘,只是要传出去他们对皇上钦点的新科状元不满,这顶帽子可就太大了。要是被有心人走漏出去,难免又要多生事端。 “嗯,我知道,诸位不用多言我也知道――京中买官卖官的勾当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叶仲卿这话一说出来,方才还事不关己的大小将领们都将头抬起来,一个个盯着她看。他们中的许多人也曾参加过科举,深受世家子弟买官卖官之害,只是人微言轻,敢怒不敢言罢了。此刻听叶仲卿这样毫不遮掩的说出,对她这份直爽生出了些微好感。 “诸位不用这样看我,我叶仲卿向来是个有一说一的人。况且进了军营,我心中先认各位是自家兄弟。既然是自家兄弟,说话又何必吞吞吐吐。”叶仲卿走到项陵身边,比划了一下,虽然她要高于一般女子,也不逊一般男子,可站在高大威猛的项陵身边,竟然只比他肩膀高一点,“喏,各位也看到,偏偏我这个校尉又生来文弱,看起来就像是个绣花枕头。虽然我家中并无一人在京为官,也不是豪门世子。但别说诸位,只怕若是我自己见到这样一位校尉,首先也会心生轻视。” 众将领又有些愣怔,看向叶仲卿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样了reads();入侵漫威。毕竟久处这天子脚下,沾染上那些骄纵之气,人人都将自己往高处说。放眼这洛阳城,哪有人会在别人面前如贬低自己? 他们这些汉子,多是出身寒门,刀尖上的血敢舔,却对洛阳城中那些人的花花肠子生出了恐惧。此刻叶仲卿将自己身份摆的和他们一样,又句句都说中他们心中所想,由不得好感又盛几分。 项陵向来粗中有细,他见叶仲卿虽生文弱些,但对人心的揣测确级准,从容冷静的气度也不似作伪。心中有几分结交之意,只可惜要是在别处项陵能和她交个朋友,可军营中向来掺不得假,况且之前已和众位兄弟也商量了对策,这会儿退却不免让人耻笑。 所以他虽断定叶仲卿可能拳脚弱些也应有几分本事,还是依照编排继续说下去,“好!校尉如此直爽,比那些酸兮兮的文人合我们口味多了,我项陵倒真有几分欣赏。只是军中无儿戏,虽然进了这营门就是自家兄弟,也需说明白――没错,老子的确不服。” “那项大哥意下如何?”叶仲卿心中早有打算,顺势借坡下驴,先叫上一句大哥,状似无害谦和的问道。 “叶兄弟本是骁骑校尉,就还当你的校尉。只是这军中的事,就由哥哥先帮你照料着,如何?”项陵见叶仲卿有意服软,说话间就满是了上位者的强硬。 “多谢项大哥美意。”这明摆着是要架空她,可叶仲卿并没有如愿动怒或者显示出惊慌的样子,摸了摸干净的下巴,答非所问道:“不知道,咱家军营禁不禁赌?” “自然是禁的。”项陵有些摸不着头脑,皱眉应了。心中却暗暗盘算,难道这小子是想在军营里赌博?要是这样,可真就是个绣花枕头,军中留他不得。 “小弟烦请项大哥开恩,容我和诸位赌上一把。”叶仲卿拱手抱拳,也不管项陵应不应,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 眼尖的人早已认出,那是调兵用的虎符。 叶仲卿手握虎符晃了晃,脸上的谦和的笑意更盛,可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她一字一顿的说:“就赌赌我这五品骁骑校尉的位子”。 “这……”项陵万万没有料到,眼前这人竟做出如此事。他在军中资历虽久,军功也立了不少,可苦于没有门路,一直只做得一个六品都尉。此刻听叶仲卿这样说,他心中先是一喜,随后才缓声道:“这怕是与礼法不合吧?” “都尉怕什么!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若输了这位置,立刻就将这校尉给那赢了的人,就连所差的俸禄也一并补上。” “校尉此言当真?”一旁一人按捺不住,抢声追问。仿佛说的晚了,这天大的好事就溜跑了。 叶仲卿勾起嘴角,笑着望着那出声的人,而后将兵符重重拍在桌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若是我们输给校尉呢?”有人动了心思,谨慎问。 叶仲卿扬眉,将束发的冠紧了一紧,笑言道:“那以后就乖乖地听我的命令,真正的当我是你们的校尉。” 一时间,场中诸位男儿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一大半是为了那令人激动的赌注,一小半是为了叶仲卿身上的那种豪赌的气概。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叶仲卿的豪赌还没开始,就已经轰动了整个军营。校场上一时间人头攒动,所有的兵都跑了出来,在校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这群兔崽子!”项陵扫了一眼众人,愤愤地啐了一口,道:“平时训练也没见他们这么积极。” “诶,都尉别着恼,我倒是觉得挺好的。你看,将士们多有朝气reads();我家养了只机器猫。”叶仲卿笑着看看四周激动不已的众人,心中生出几分亲切,顿了顿又道:“而且这场中虽然人多,可排的是整整齐齐、丝毫不乱,足以见得都尉你带兵有方。”她说罢,朝项陵行了一礼,“国家有项大哥这样的人才,真是大幸!” 项陵没想到叶仲卿会突然如此,一时之间竟微微红了脸,打定主意一会下手要轻些,别重伤了眼前这位校尉。一时没有察觉到叶仲卿言语间,似乎稳操胜券的自认自己是这军中将士真正的首领。 “咚――咚!咚――咚”军鼓在军中有着至高的位置,因此鼓声一响,整个校场霎时也安静下来。 叶仲卿更不多言,利落的一个燕子三抄水稳稳的站上了校场中的擂台。他朝着四方的兵士抱拳行礼,提起三分内力:“在下是骁骑校尉叶仲卿,今天以校尉之位作为赌注,同我全营将士赌上一把――不论何人何项,只要我叶仲卿输了,就将我的校尉之权,连带着俸禄输给赢家。全营将士有目共睹,我叶仲卿绝不反悔。”她停了停,目中透出些威严,“不过,要是我赢了,众位以后就要真正将我认作校尉。” “好!”朝中五品武官权力足以比拟四品文官,且俸禄不少,可谓一场豪赌。况且不限身份及项目个,更是闻所未闻,全场将士一时间俱是兴奋不已。 叶仲卿看到――有好事者取了箭靶、推了石锤、牵了马放在一边,再加上场边本来就有的十八般武器……他偷偷叹了口气,心中暗想,只怕今天是来不及回去吃晚饭了。 东西备齐了,却没有人出来,叶仲卿也不急,站在场中慢慢的等。 果然,总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个黑大汉趔趄着扑了出来,他还未爬起来就扭头破口骂:“他奶奶的,哪个小王八羔子推俺!”而后转回来讷讷的笑,挠了挠脑袋,爬起来憨厚的说:“都尉,俺叫大牛。” 叶仲卿觉得大牛像极了自己以前在山中常打交道的村民,憨厚老实,心地善良。所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看着这个大汉,歪歪脑袋挑眉问:“想来――是要比谁力气大咯?” 大牛看叶仲卿笑盈盈的望着自己,不知怎么红了脸,低下头点了点。闷不做声的径直走到石锤旁边,挑了最大的两个“哈”一声举了起来。 “嚯!”叶仲卿暗暗吃了一惊,这两个石锤加起来怕是有个三百斤,可眼前的大牛巴巴地望着自己,轻松的样子,似乎还有余力,她缓声问:“还能再举么?” 大牛愣了一愣,犹疑着又加了两个小一号的石锤。 “还能再举么?”叶仲卿的豪赌不仅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也有选拔人才的心思,是以又问。 大牛还没有回答,场边先有人喊道:“大牛!你小子平时不挺能耐的么,现在怎么就怂了!” 大牛闻言,牙一咬,放下先前的大小石锤,“哗哗啪啪”的动动手腕。一双大手握住面前两大两中石锤,暴喝一声,高举过顶。这回没了之前的轻松神色,额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那叫大牛的大汉大概举起来有六百斤左右,叶仲卿若单靠蛮力未必能得好。她心中微一盘算,已有了打算。走上前,绕着大牛转了几圈,忽而伸手推了大牛一把。 大牛本来下盘很稳,可叶仲卿那一下儿推的是他腰间的平衡点,顿时向后倒去。以为叶仲卿使诈的人骂声还没出口,却见叶仲卿活动了一下手腕,左手在大牛腰间一扶,原地一转,竟将大牛整个人举了起来!而且她脚下不停,连连迈步,竟走向台边。 一瞬间,满场都是眼珠子掉地的声音。 大牛身上本已经有六百斤的石锤,他生的魁梧,足有两百余斤。此刻叶仲卿将他举在空中,还能一脸漫不经心的行走,高下立判。 第29章 冠三军〔下〕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叶仲卿走到台边,将他放下,见他张大嘴,一脸的惊讶。心中好笑,轻轻推推他的肩膀,指指一旁的地面出言提醒:“大牛,你还不放下么?” 那大汉“哦”的一声,才恍然悟过来将东西往地上放,不过举得久了,方才又吃了一惊,手一软石锤竟往他自己的脚上落去。 叶仲卿眼疾手快的斜托了一把,将石锤稳稳的放到地上,她冲老实的汉子眨眨眼收下他的感激,转而环视场中,“还有人力气比大牛大的吗?” 台下众人均是0面面相觑,大牛的一身蛮力无人能及,竟被叶校尉轻轻巧巧的赢了。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叫起好来,军营中都是拳头大的说话,对于他们这些下层兵士更是如此reads();乡村大土豪。有力量的人,就是最值得尊敬的人。 叶仲卿面上微笑,心中悄悄松了口气。其实她四五百斤的力气是有的,却远没有大牛那么夸张。今天能赢,还是因为用上了一些巧劲儿。万事万物,动静不一,重量就也会发生变化。 四两拨千斤就是这个道理。 大牛刚走下台,就有一个肩宽臂长的将领跳上台来:“副都尉燕青,要和校尉比箭术。” 越发觉得热闹好看的兵士们早取了弓箭、靶子等在一边,这会儿一个小兵跑上台将弓箭送到叶仲卿手中,微微弯腰道:“叶校尉,您请。” “多谢。”叶仲卿展颜一笑,双手接过。 那小兵被亮晶晶的星眸照的心跳一紧,红了脸慌慌张张跑开,下了台站在人群里才后悔没说声没事。 燕青站定,左手持弓,右手稳稳扣紧弓弦,瞄准百步之外的靶子。凝神静气间,手上毫不犹疑,“唰唰唰”三箭离弦而出。 百步外传来几声欢呼,不多时一名兵士扛着靶子近前来回禀,众人看的分明,那三箭拥挤在靶心处。 喝彩之外,议论纷纷而起。 “这回叶校尉最多只能打个平局了。”兵士甲小声道。 “我看未必,燕青都尉可是神箭手的后裔,生来可目视秋毫呢!”燕青是副都尉,军中位置只低于项陵,为人又温和,有不少的拥护者。 “我觉得叶校尉很神秘,能扭转乾坤也不一定。”另一人开口为叶仲卿争辩。 “别吵!快看,叶校尉开弓了!”另一人转头喝止他们。 叶仲卿眼睛微眯,抬手三箭连发,快的近乎首尾相接,如流星一般。 “怎么样?怎么样?”一个性急的士兵用肘撞身边的人,急匆匆的问。 “不知道,我也看不清啊!”他身边踮起脚伸长脖子看的人摇摇头,侧耳听了听后补充,”而且一点动静都没有……“ 燕青却已经叹了口气,抱拳:“叶校尉神技,燕青甘拜下风”。 说话间,那边已经有人抱了靶子兴冲冲的跑回来了――靶子正中插着一支羽箭,箭尾被第二箭劈开一半,第二只箭尾又被第三支箭劈开。叶仲卿的三支箭,竟然首尾相连成了一支箭,射穿了靶心。 全场哗然,这得是多么可怕的精准和力度啊! “承让承让,副都尉百步穿杨,不逊祖上之风。”叶仲卿面无骄色,从怀中掏出本书册,“说来这招‘流星赶月’本是副都尉祖上绝技,我也是无意中寻得这本箭术秘籍才学到的,今日既然遇上了燕家后人,就还给副都尉吧”。 燕青祖上是前朝有名的边关大将,一手射艺神乎其神,可惜世道离乱,传到他手中只剩下三分遗风。他也曾听过有本家传秘籍,几经寻访无果也就死了这份心思,安心在军营此余生了。不料天可怜见,竟然又能找回,他大喜之下接过书册的手都有了几分颤抖,“叶校尉……” 叶仲卿最受不了别人跟他道谢,急忙摆手道:“别!自家兄弟,不必客气。” 燕青说不出更多话来,一拜到地行了个大礼,起身退了下去。 之后,陆续有人同叶仲卿比试,又纷纷败下阵来。 “承让了reads();[封神]秀爷邪魅一笑。” 当叶仲卿的木刀虚虚的点上另一位副都尉胸口,她知道最后等着的就只有都尉项陵了。 项陵不待叶仲卿看他,缓缓步入场中,道:“校尉齐射俱精,只是连番迎战,怕已然累了。想必大家也相信你的能力了,我看这最后一场就算了吧。” 项陵武艺颇精,军中难逢敌手。方才见叶仲卿势如破竹,早已手痒难耐。但他为人正直,不喜胜之不武,此刻虽有些可惜,但仍然如此说。 叶仲卿心中领了项陵好意,但要是不与项陵一战,只怕日后领兵时万一又生事端。是以暗自调息间将木刀插回兵器架上,转回身定定的望着项陵正色道:“项大哥武艺超群,仲卿若不讨教一二岂非人生憾事?在咱家的军营里,本就该是是有能力者其位。我和大哥身居此位,自当作为表率,所以大哥要当我是自家兄弟,就千万千万不要手软。” 项陵打心里,真正的佩服起叶仲卿来,见叶仲卿正色,便也认真起来,“恭敬不如从命,那项陵就向叶校尉讨教马上技艺。” 闻言,就有兵士牵了两匹马来。 为的就是尽可能的公平,牵来的只是那是两匹普通的军马。 叶仲卿手提一杆点银枪,再不迟疑,跨上马去。 没人知道,萧楚生平第二得意的就是枪法。 师父,你其实早料到我会有这一天吧?所以才从小就教我征战之技,定国之术。 当两个将领缠斗到一起时,满场的兵士就无从推测,只有看着的份了。 叶仲卿黑衣白马,将一杆银枪使得如蛟龙出海。 项陵赭衣棕马,将一柄大刀使得泼墨难进。 两人你来我往,直打得天昏地暗,难舍难分。 叶仲卿双手一架,以枪杆格开项陵迎面劈来的一刀,反□□尾甩将出去直取项陵面门,项陵以“铁板桥”躲开,借力大刀横扫……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缠斗了上百回合。叶仲卿有些疲累,不想再多纠缠下去,找准机会,故意接下一刀时枪头一颤,装出后力不接的模样,拍马便走。 项陵见势紧跟而上,叶仲卿轻挽缰绳有意放缓马速,眼角瞥见项陵追的紧了,卡准机会从自己的马上腾跃而出。借着跳出的力道使出了一招回马枪,这一枪势大力沉又出其不意,硬生生将项陵挑下马去。 项陵从马上坠下已心知不好,背部刚触到地面便翻身要起,只是还没来得及有所变招,已被叶仲卿的枪指上了咽喉。 胜负,转瞬已分。 叶仲卿转手将银枪插在一边,伸手拉起项陵,收了气势笑着开口道:“项大哥,兵者诡道是也。” 这一句兵者诡道是也,听在项陵耳中,指的可就不止是刚刚那一枪。叶仲卿端的是扮猪吃老虎的好手,从进军营来的每一步都是早就算好了的。一场混战的尾声也正是这场心里攻防战的结束,项陵不仅认了在拳脚功夫上不如他,也拿定自己连计谋上也是技不如人。故而心甘情愿的弯腰行礼:“末将项陵,参见骁骑校尉”。 燕青最先响应,一样行礼:“参见骁骑校尉!” 众将士也纷纷回过神来,齐齐行礼,山呼道:“参见骁骑校尉!” 叶仲卿示意众人免礼,悄悄捏了捏有些酸痛的肩膀。 如此算来,她此后就是个手握实权的五品校尉了。 第30章 朝登天子堂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五天后,叶仲卿和同榜士子骑马走在景华路上。刚刚经过了勒马听风街,在那里文官祭拜文曲星,他们这些武官祭拜关帝。 “咕噜――”叶仲卿神色一僵,握着缰绳的手急忙顶在胃上,讪笑着左右望了望。幸好排在最前面,和后面隔得略远,没人听到reads();我家养了只机器猫。 她表情有些苦。 都是因为新官上任,军中积攒了太多公文,虽然昨天终于处理完了旧账,但是天色已经太晚,估计城门已闭就留宿了军中――结果早上坐在案前左思右想,才发觉今天应当打马游街!急匆匆骑了回风回城,才堪堪赶上,只是没吃早点,这会儿将近中午,日头晒着,越发难耐起来。 景华路,盛景繁华,顾名思义是洛阳城最繁华的街道。平日里就常常拥堵,今日金榜士子打马游街,全城人几乎都出来围观,堵得更是水泄不通。 虽然饿的青黄不接,但是该走的行程必须走完,心下并不着恼。此刻寸步难行,开路的仪仗队一时半会儿也开不出道路,索性东张西望起来。当然,面上的表情是一派的严肃正经,脖子的扭动也甚是缓慢,努力维持出斯文的模样。 目光上行,游弋到了街两边的临界商铺里,那里多半是些茶楼、酒楼,不像平时般人声鼎沸,早被有心挑选佳夫良婿的官家、商家出高价包了下来。 叶仲卿对着过分安静的酒楼多看了几眼,突然觉察出了些许端倪。她微微扬眉,目光一转,转到队伍前端早该疏散此刻却依然拥堵的人群上――那群人纠缠的难舍难分,看似无序,却又进退有度――她勾唇笑出了一个了然,又是早有预谋的一场骚乱。 玄央如今的天子以仁慈著称,今天这样的大好日子,只要不出大的纰漏想来也不会动怒。是以洛阳城中这些权贵们为了留住士子们多看几眼、看的清楚一点,将“养兵千日”的家丁们用在这“一时”也是无可厚非。毕竟,士子中的很多人,过了今天就登上了龙门,再难得见了。 叶仲卿想明白其中关节,复又抬眼向楼上扫去,果然这回她在看似半遮半掩的窗枢后面看见了些明明灭灭的半推半就。 . . 刘家是洛阳城的首富,家中老爷的只得一女,宠得是天上有地下无,正到了适婚的年纪。本来一切都发展的顺风顺水,刘老爷也已经做好打算,给女儿寻门好亲事。不料今年早些时候被城中的什么侠盗勾动了心思,天天守在窗边盼着能再见一面,简直魔怔了。就连今天,也是刘老爷好说歹说才劝得刘小姐出门,赏脸来见一见玄央的青年才俊们。 刘小姐坐在最近街的位置上,兴致缺缺的垂着眼脸――这些贪名慕利的俗人,那里比得上那个月下扬眉的俊俏公子?要是再见到他,一定要问问他,为什么不来拿自己挂在床边的金袋!然后……刘小姐支起下巴,面上露出些许羞涩的笑,她要让那个人在窗外专门扬眉给自己看。 十遍。 百遍! 千遍~ 这样想着,刘小姐就觉得心口暖酥酥的。 . . 拥堵的人群终于散开,叶仲卿好整以暇的正要打马前行,突然觉得眉头一抽。她下意识的捂住了眉毛,听说过眼皮跳的,怎么原来还有眉头跳的? 就在这个时刻,正上方的一扇窗“呼――”的一声被人推开,刘小姐口中的惊呼还没脱口,就看见支窗的木棍像一尾游鱼飞了下去,而后划出一道弧形游进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怀里。 自古以来听过有人被瓜果砸,有人被花砸,有人被锦帕砸,怎么轮到自己,就成了这样一根斑驳的木棍。叶仲卿抄着横空而来的东西,有些疑惑的望向木棍来的地方。 刘老爷见女儿闯出祸事来,急忙站起来要挡在女儿面前,不料被自家的女儿一掌推开reads();乡村大土豪。刘老爷心急如焚的上望,只见女儿目中含水的望着楼下,柔柔的收回手轻轻将耳边的碎发一别,娇娇弱弱的抿嘴一笑…… 刘老爷简直要老泪纵横了! 不是因为被自己的亲生骨肉推开,而是这么多年请了多少名师来教,花了多少心思来练,何曾见过自己这一向刁蛮的女儿如此温柔! 这样的温柔,简直有自己夫人年轻时的风情! 刘老爷这边惊讶,叶仲卿那边也一样的惊讶,她也认出了眼前人,那个唯一见过自己侠盗面目的刘首富家的小姐。 看刘小姐朱唇微张,就要说出些什么话来。 叶仲卿几乎是下意识的立刻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而后带着些许拜托的意味,扬起眉笑了一下,轻轻将手中的木棍抛上了二楼的窗前。 游街的队伍已经走的远了,刘小姐却依然呆立在窗前。 刘老爷正要在宝贝女儿的的肩上拍一下,刘小姐却突然转过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满脸红晕道:“爹!我要嫁他。” “哪个?” “就是刚刚那个!” “啊?” “长得太帅!” “……” “笑起来花都开了!” “……” “这就是一见钟情!” “……” 此后省略溢美之词若干。 “爹!你倒是说话呀~” “嗯。”刘老爷轻轻嗓子,小心翼翼的慢声道:“可他是武举状元,以后注定要上战场的。万一……”刘老爷谨慎的左右望望,收了声。但话中的意义已足够明朗,万一真的嫁过去,女儿要是年纪轻轻收了活寡岂不是要心疼死他? 见刘小姐一脸不忿要反驳,刘老爷抢过话头,凑到女儿耳边又劝:“诶呀,我的好女儿,洛阳城的什么才俊你不挑,非要往火坑里跳。爹知道你,也就先认了,可是万一那位状元郎已心有所属,平白如此的问,岂不尴尬?倒不如爹找机会给你问清楚,再做打算。” 刘小姐刚刚一时着了美色的迷,此刻从意乱情迷中缓过来,觉得爹爹说的话也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嘴上仍旧不依不饶的说:“那我还是要嫁他。” 刘老爷背过身擦了擦额上的汗,松了口气。 叶仲卿那边火热,锦柒这边却是一番水深的境况。 今日是她年满十七的日子,不过叶仲卿应该不知道,就像她也不知道叶仲卿的生辰一样,她也不打算告诉她。只是叶仲卿最近好忙,匆匆忙忙的告诉她中了状元就又骑着回风风一样的走了,算起来已经有三天没见过了。锦柒不想承认的,自己一早起身就在等的,是叶仲卿也许会回来吃早餐。 想等的人还没等到,一纸诏书却先来了。 送诏的是父皇身边的近侍,宫中的旧人张元。 张元来的悄悄,那纸诏书也甚为简单,不过区区几字。 宣锦柒进宫。 第31章 长乐未央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周荣年不想声张,是以张元将锦柒引入长乐宫,就识趣的退下了。 长乐宫? 长乐宫。 母亲的宫殿,这么多年过去了,锦柒也曾在梦里梦到过这里,梦里亭台楼阁皆如旧。只是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其中的人早就不一样了。 人生这么多无奈,如何能够长乐?当初母后还在世的时候,这长乐宫也许还是一方快乐的净土。现如今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更衬得馆阁空空,佳人已逝。纵然父皇将这长乐宫中的点点滴滴保存的再好,也终究回不去了。 想到父皇,那个本该熟悉、此刻却有些陌生的男子,锦柒心中紧了紧。 她在幼年时常玩耍的桌边坐下,垂下眼眸,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儿。 这明明是她母妃的宫殿,这明明是她的家,她却有些拘谨的坐在那里,连一口水都不敢喝。 锦柒的目光落在桌上,那里放着一本合起来的书。又等了许久,锦柒终于耐不住性子,伸指围着书在桌上划出几道浅浅的印子便于一会儿归位,而后拿起书翻开读了起来。 锦柒喜读书是收了母妃的影响,况且这本书边标记了些书主人读书时的感悟,她很快就沉浸在其中,人也不知不觉的放松了下来。 周荣年进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有个人靠在桌边读书的样子。 锦柒十岁丧母,十一岁离宫,如今已经十七岁了。当年她离宫的时候,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如今已经出落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周荣年一瞬间竟看愣了,恍惚间,他似乎觉得阿鸾没有离开过他,还像往常一样读着书等他。 “阿鸾!”他急急地、又小心翼翼的轻轻叫道。 锦柒听到声音,转过头看见来人,一愣而后将书放下,起身行礼,低低的唤了一声:“父皇。” 周荣年清醒过来,脸上闪过一丝失落,转瞬间恢复了正常。 “免礼。”他说着,走过去在桌边坐下,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吧。” 锦柒平身,觉得心跳如鼓,偷偷打量一眼对面的人,而后依言坐下,坐下时不忘伸手扶了一下桌上的书,好让它归到原位。 周荣年看到了桌上书边浅浅的印子,又瞧见锦柒低着头,一双手拢在袖中,规规矩矩的放在膝头,心下一软,开口道:“朕……” 话一出口,就被立时收住了,他本意不是这样的,可也许是习惯了,脱口就将君臣的关系凌驾到了父女之前。他不自在的皱了皱眉,复又开口柔声道:“柒儿,父皇今天宣你来,没什么要事,你不用拘谨。” 锦柒离宫已经六年,这六年间纵然见到周荣年,也是在朝臣聚集的宴会上reads();风涌云动。此刻自然猜不透周荣年的心思,心中思绪万千越发纷繁,应了一声,将头抬起来一点,眼脸却仍旧微微垂着。 周荣年将锦柒的动作收进眼底,心中微微酸涩,自古帝王最寂寞。锦柒幼年离宫,和他生疏也是极正常的,是以他混作不知,望着锦柒和阿鸾五分相似的眉目,忽而问道:“谁教你读的诗书?” “回父皇的话,儿臣三岁时,母妃就已教儿臣识文断字了。”锦柒微微一顿,想了想终究道:“儿臣素来又喜读书,这些年自己也读了不少”。 “最喜欢读什么?” “儿臣最喜史书”。 周荣年看着锦柒,幽幽的叹了一声,道:“阿鸾当年也最爱读史……” 锦柒不知接些什么,垂目微微颔首。 “柒儿,你用早膳了么?”看见锦柒一下抬起的头,和她目中的惊讶,久居高位的皇上居然笑了一下,“不曾用过,就陪父皇吃顿饭吧。” . . 说不上是早膳,也说不上是午膳,也远没有锦柒料想中的菜式繁多,周荣年甚至连御厨都没有传,他兴致勃勃的亲自在长乐宫的小厨房下厨。 锦柒不曾见过父皇这般,惊得连面都忘了接。 “尝尝吧。”周荣年将面放在锦柒面前,自己率先拿起筷子,拨开上面的浮汤,挑起一筷子放进口中。 锦柒心下狐疑,这碗面看起来有些眼熟,似乎是每一年生日时都会吃到的那一碗长寿面。不过那难道不该是香冷做的吗?可是看父皇刚刚煮面时娴熟的样子,难道……她不能再猜测下去了,她也挑起一筷子面,放进口中。 一瞬间,她的眼眶莫名的有些湿润。 味道是不会骗人的。 锦柒不是没埋怨过自己的遭遇,她不是要求那些公主的虚名,她只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一个孤儿?所谓的淡然也不过是无计可施后的自我平复,可如今她突然知道了父亲的心。原来每年的那一碗简单的长寿面,都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专门为她做的,她的生日从来都不曾被忘记。 “父皇……”锦柒有些哽咽,一口面在喉咙口,堵的她心脏都有些隐隐作痛。 “今天可不能哭。”周荣年犹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摸了摸锦柒的头,像锦柒小时候那样,“这么多年,是父皇疏忽了。父皇虽然贵为天子,可也一样得不到自由……” 他看出了锦柒心中的疑惑,抬抬手示意锦柒继续吃,自己放下筷子,柔声道:“面放久了就不好吃了,父皇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的疑惑,之前父皇不能和你说起这些,可父皇终于明白有些事情躲不过去,等你吃完,父皇会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锦柒忍住眼中的泪水,点点头。周荣年见状,便又拿起筷子,和锦柒一起吃起来。 周荣年的身体一直不很好,阿鸾去世后就越发的每况愈下,如今还不到不惑之年,鬓边早已有了银丝。 刚刚锦柒处在紧张的情绪中,一直低着头,是以没有察觉。此刻却觉得父皇鬓边的白发说不出的刺眼,她看着看着,心神激荡间几乎掉下泪来,慌忙低下头去。 锦柒平时胃口不大,今天这样大一碗面,却全都吃完了。 周荣年平时吃饭很快,今天却是等锦柒吃到最后一口,方才慢慢的放下筷子reads();陆家二少(重生)。 周荣年缓缓开口,从阿鸾如何求自己不要让锦柒留在帝王家说起,说到近日钦天监对天象的记录。这中间虽然又很多年,但故事并不多,半个多时辰也就够了。 “朕自十八岁登基以来,继承大统业已二十载,朕做过许多错事,也做过许多对的事,朕无愧于天下人,却唯独愧对阿鸾。”周荣年眸子中的光暗了暗,“你是朕和阿鸾的孩子,朕本该最疼你,可却让你吃的苦最多,朕不想你再走朕的老路。朕希望你可以置身事外,可以万般不由人。如今,你不要去管什么天命,也不要去管什么家国,只回答朕一个问题――柒儿,你可有良配?” 良配么……锦柒眨了眨眼睛,对上父亲探索的眼睛,平淡的说:“没有。” 如果锦柒不曾知道这其中的种种事由,她还可以由着私心置身事外,如今知道了,便再也不可能由着性子说出一句“有”来。 纵然周荣年不愿意,纵然阿鸾不愿意,锦柒作为她们的血脉相传,终究还是继承了早在骨血里的责任感。 她生来如此,一天是玄央的公主,便一辈子都是。 “柒儿……”不再年轻的皇帝无奈的生出许多唏嘘,他目中满是留恋,“你太像你的母妃了。朕要多谢阿鸾,她将你和景儿教的最像朕的孩子。” 锦柒听到父皇说起景王,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太子哥哥和景哥哥之间的事,她相信以父王的手段不可能毫无察觉,只是父王多半还不愿拆穿罢了。虽然今天和父皇之间消除了隔阂,可她知道,父王多半不愿意她参与到朝堂上的争斗中。 “柒儿,你今日出了这长乐宫,明日起,在明里暗里就会有许多别有用心的人打起你的主意,你怕不怕?” 锦柒抬起头,面上是少见的天家骄傲,她一字一句道:“儿臣晓得。” 周荣年点点头,而后赞许的拍了拍锦柒的肩膀――他的柒儿果真是玄央的紫薇太阴星,命中注定要为玄央匡正国运。 . . 层层围墙,让人心乱。 凉初和香冷接了锦柒出宫,本来有许多的疑惑要问,可看见公主心事重重的样子,便一左一右安静的跟在轿外,留公主一个人慢慢思考。 锦柒离宫好远了,突然掀起帘子扭头去看,身后的王城静静的趴在那里,让她觉得一切都是大梦一场。连带着身后马车上驮运的赏赐,也变得不真实起来。 “公主。”香冷看见前面堵起来的必经之道,轻声在轿外唤了一声。 “何事?” “今天是士子游街的大日子,景华路上一时间堵起来了。” 士子游街的日子?居然把这一出给忘掉了。 锦柒掀起轿子的一角,向外望去,远处那些骑高头大马、着蓝袍的新科士子里,有一个个特别熟悉的身影。应该是等了很久了,在交头接耳的人群里,叶仲卿的左右观望竟然还显示出了些沉稳。 她等了许久,也看了许久。除了这个,当然也看见了叶仲卿和楼上人的小动作。 随着前面道路的松动,轿子又开始移动,锦柒放下帘子,心中倒不觉得气恼。 或许,她爱上一个爱慕她的普通女子,会过的很幸福。无论如何,也比自己这个身不由己的公主要好。 第32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叶仲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为什么总觉得七七离自己很近…… 虽然走在最前面,言行不端庄不大好,可她还是忍不住第三次回头转身看。纷杂的人群中有人朝她挥手打招呼,叶仲卿微笑而后回应,却没看见锦柒的身影。 可能是,太久没见了吧?叶仲卿这样揣度着扭正身体,没有注意到一顶小轿子转进了终于空出来的小巷。 因为一路都惦记着锦柒,腹中又实在饿的很,叶仲卿后来的游街都带上了一丝痛苦。好不容易游过街,挨到所有仪式都结束,叶仲卿连代表高中士子身份的蓝衫都来不及脱,和周围有意结交的其他士子告个罪,牵起马就要跨上回风回叶府。 旁边一个人突然身子一歪,角度刁钻的倒向叶仲卿。叶仲卿要是不管那人就会摔到回风蹄下,要是管了就势必要松开缰绳。叶仲卿心生疑惑,但呼吸间还是松开缰绳托住了那人的手肘。 “今早西车、乌牢各有密报来洛阳。”那人好像无心的在叶仲卿耳边轻语,站直前状似感激的拽着叶仲卿的手晃了晃,声音不大不小的道:“多谢状元郎相助,方才不知怎么脚下一滑,差点摔个七荤八素。别的都还好,要是擦伤了我这张俊脸,可不知有多少姑娘要伤心了。”说着,那人抬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镜子,一手按在鬓边照了照。 眼前的人叫夏颖智,金科武举的榜眼,因为家中世代为官,皇上封他做了五品卫尉,负责宫中安全,即御前侍卫总管。他同批好友探花郎甘云飞也封了从五品执金吾,负责京城的安危,大到城门开闭,小到市集治安。 夏颖智照镜子不够,还对着镜中的自己抛了个媚眼,看起来对自己十分的喜爱。那一举一动实在是说不出的妖娆,是以叶仲卿虽分明察觉到手中多了个蜡丸儿,可心中还是一阵恶寒。面上却还是强装镇定的拱了拱手,客套道:“夏兄客气了。” 夏颖智察觉到叶仲卿的目光,收起镜子勾唇抿嘴一笑,莫名的红了脸羞涩的说道:“魏晋风度,状元郎莫怪~” 叶仲卿被夏颖智脸上那一抹可疑的红晕惊到了,不着声色的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强笑道:“好说,好说。” 夏颖智听了好说二字,抬头望着叶仲卿,目中满是柔情。叶仲卿一时间摸不准夏颖智塞给她的蜡丸儿究竟是景王的书信,还是别的……什么。恍惚间又退开两步,背靠着回风,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的望着夏颖智。 “状元郎。”半响夏颖智突然开口,别过头轻声说,“你人真好。”而后,竟捂着脸自顾自的跑开了。 旁边其他游街的士子,早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此刻看夏颖智跑开,都眼神怪怪的望向叶仲卿reads();我家养了只机器猫。那一张张颇有深意的脸上,就差明明白白的用毛笔写上“奸情”二字。 叶仲卿实在不能理解夏颖智的举动,明明考试的时候看起来还正经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儿就成了这幅样子——要是单纯的只是为景王传个信息,那这损失也太大了吧? 左右想不通,她干脆装作不知情,轻咳一声,将手中已经有些融化的蜡丸儿藏进袖中,略显仓皇的跳上回风,绝尘而去。 . . 错开士子游街的拥挤路段,锦柒很快就回了府。 不用锦柒吩咐,香冷麻利的安排轿夫们帮忙把公主获得的赏赐安顿进库房后,拿出几两碎银打发走了众人。 那些轿夫也是久在宫中侍奉的,不多嘴也不多事的离开了。 凉初本想去问问公主发生了什么事,锦柒却先发制人的闪身进了东阁。 凉初虽然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见状也只能和同样一头雾水的香冷去库房清点钱物。香冷见凉初兴致缺缺,专门让她去差点异域外邦的物品。那些物品,最是新奇,一会儿凉初就忘记了不快,拉着香冷左一句“哇!”,又一句“啊哟!”的赞叹起来。 . . 阳春三月,转眼即到。 寂静了一冬的茫茫草原上,已经长出了一望无际的绿海。 同春天一起复苏的,不只有万物,还有乌牢越来越大的野心。 毫无悬念的,东北部的乌牢再次袭击了玄央的边境。消息很快飞马传回洛阳。 不仅如此,五年前就镇守西疆,时刻提防悦于的“镇国大将军”白忌也有消息传来。除了退敌百里的捷报,还有一个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的坏消息——白将军爱子、白小将军白无定身受重伤,人是救了回来,但一身好武艺终究是废掉了。 周荣年对边境受扰的消息并不感到意外,一直以来退而求和的策略,足以让臣服已久的国家又一次忘掉天家尊严,甚至对白小将军白无定的事情也早有预料。 任何一个帝王,在执掌朝政二十余载后,都会对即将到来的大风大浪产生一种奇绝而准确的判断。 所以早在钦天监禀报天府将星陨落的时候,高高在上的帝王在心里就对白将军父子有过猜想——只是没想到,陨落的不是年过花甲、已守护了玄央大半辈子的白老将军,而是白无定。 镇国大将军是玄央的传奇,他虽然名叫“白忌”,但自打弱冠之年领军西北至今,一生绝无败绩。手下虎狼之军名将代出,但心里最满意的却还是一手培养出来的白无定。白忌对白无定的满意到达了一种难以理解的高度,前年他甚至还上书请求解甲归田,由爱子白无定接替自己守护玄央。不想,却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白无定毁了,就像是让白老将军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样。 周荣年一念及此,将心比心,要宣下去的圣旨上,对白无定的赏赐就越发的丰厚起来。 这件事处理完,周荣年才拿起一边累的老高的奏书,不出他所料,都是满朝文武的讨伐之词。一直以来,退而求和的策略不仅养肥了边境各国的胆子,也扩大了大臣们心中的不满。乌牢区区小国,短短两个月就敢再次犯我边境,这明摆着是吃准了玄央不会与之一战。 “嗯reads();乡村大土豪。”预谋已久的皇上,心情不算坏的在奏折上批复下一个个朱字。朝中新崛起的将领并无一人是异族血统——至少明面儿上是这样,所以无法预知究竟谁是所谓的天狼运将星,但他的心中已逐渐有了领兵出征的最佳人选。 . . 叶仲卿在一个僻静处捏开了蜡丸儿,展开纸条小心又快速的 “早立军功。” 纸上的字还是不多,有着景王一向的言简意赅,字里行间有着说不出的成竹在胸。 叶仲卿皱眉,看来事情是尘埃落定了,出征多半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早预料到自己将面对的道路,所以此刻知晓消息,并不胆怯,相反还有些坦然。她轻轻拍拍身下的回风,这几日一人一马一同训练,彼此之间心灵更加相通。所以回风知晓叶仲卿此刻的心意,步履轻快的向城中跑去。 . . “叩叩——”窗外响起了剥啄声,锦柒不用开窗就知道来人是谁。 除了叶仲卿,还有谁敢这样肆意妄为? 不过这样的肆意妄为,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况且这许多天没有见,锦柒心中有些想念的藤蔓不自觉的蔓延向心底深处。 所以,她去开窗户的时候,才会这样的迫不及待吧? 叶仲卿稳稳的跳进窗,毫无半分生疏的自觉,笑嘻嘻的说:“公主殿下,臣下来向公主求个东西。” “求什么?”锦柒不觉得叶仲卿会听到父皇赏赐的消息,见她问的轻松,口中便也接的轻松,“我自是什么也没有的。” 叶仲卿本意是来向锦柒求个平安,可此刻忽而听到锦柒这一句“我自是什么也没有的。”心口忽而一酸,那句“你还有我”就差点脱口而出。 不过,也只是差点罢了。 锦柒不知道叶仲卿想了些什么,见叶仲卿不说话,脸上又一副受了伤的模样,软了口气,轻声重问:“你要求什么?” 叶仲卿回过神儿,心中暗骂自己一句,换上了往日玩笑的口气,半真半假的埋怨道:“我只是来求个平安,谁知道七七你这样小气。再说,你如何是什么都没有的?” 话音一落,锦柒只觉得浑身一轻,竟被那人打横抱了起来。 疑问还没有说出口,就听到耳边叶仲卿轻声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也许是那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令人安心,也许是那拥抱里有着突如其来的让人温暖,锦柒被叶仲卿抱着从窗口跳下,竟忘了尖叫一声。直到叶仲卿带着她到了目的地,并将她轻手慢脚的放下,锦柒才后知后觉的红了脸。 两人站的地方,是洛阳城的一处高楼。锦柒有些怕高,不得已紧紧的抱住了叶仲卿的手臂。 “七七,你来看。”叶仲卿自然的牵起锦柒的手,一手指向远方,让她向远处瞭望。 那是被夜色笼罩的洛城,千家星火,万家灯。 锦柒从没有在这样高的地方看过洛阳城。 “你看这繁华洛城。”叶仲卿眉目间笼着一种光晕,有着难言的俊朗。她略略拖长语调,勾起嘴角,昂然道:“这就是七七你的天下。” 第33章 西风,沓孚城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沓孚城,玄央由边境向内延伸的第二座城池。 其外,是十日前被乌牢占领的上郡。 玄央位于九州正中,洛阳又位于玄央内腹,距离乌牢不可谓不远。战场上一向都是瞬息万变,叶仲卿虽然对玄央的王侯贵胄们没什么好感,但从小就被萧楚教出对人民的责任感,此次出征被皇上封了战时的三品将军,心中的责任就更重。行兵的几日间,每每想到边关路遥,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受到战乱的苦,焦急更甚,无奈领着五万的兵士纵然日日加急行军,在路上也还是耗掉了十来天功夫。 此刻五万大军终于来到了沓孚城外,等待城中守兵开门迎接的功夫,叶仲卿坐在马上又一次掏出不知研究了多上遍的地图。手指捏在地图的两边无意识的揉捻,英气的眉锁在一起细细揣摩――上郡,其内为玄央,沓孚城外再无险关,坦途直抵中原繁华;其外为乌牢,漫漫万里,尽是冰山、草原。 乌牢此次攻占上郡,样样都是早有预谋,其部族重心应当已经内移。城外二十里内是乌牢十余万攻城兵,上郡城内外还有三万左右,边境常驻兵士……总数直逼二十万,几乎是倾国之力了。 玄央的常备兵士有四十万,事农的兵丁也又有十余万人,可是一方面要镇守在其他几面的边关,又要保证国之根本,叶仲卿此次在大军从人数上完全落于下风。五万从洛阳城带来的兵士,再加上皇上给的边关虎符所代表的三万边地骑兵,总数也不过八万,零头化一化才够得到乌牢的一半。 “边关守将燕西风接驾来迟,还请叶将军恕罪。” 叶仲卿的思绪被一旁人的话语所打断,此刻见那说话的人站在马下行礼,赶忙将地图塞进怀中、翻身下马。 “燕郎将不必多礼。”打仗打得不仅是兵力,打的也是人心。叶仲卿深知还要仰仗眼前的将领,是以半点也不敢靠着自己品级高而托大,实打实的将燕西风扶起,脸上自觉的带出了平时的笑容。 燕西风今年不过而立,本也是洛城的官员,正是因为得罪了上级被调到边关。方才因为商量军中要务而禁止任何人打扰,听到手下兵士禀报京中大军到了已是半柱香之后了。心中有了早年的教训先入为主,觉得自己这样多半又得罪了这个京中来的将军。没想到一照面,映入眼中的先是一张笑脸,不由多看了两眼。 燕西风打量叶仲卿,叶仲卿也正在打量他。燕西风豹眼宽额,熊腰虎背,双眼中满是铁骨坚毅,怪不得能守得沓孚城不动如山,端的是一员猛将。乌牢此前攻城数次,大都无功而返,听闻也是此人手段。否则她叶仲卿到时,只怕唯有残城一座,以及二十万严阵以待的乌牢大军。 她平日最惜豪杰英雄,又见燕西风不自傲,便也竟拱手施礼,口中说道:“郎将守城有方,为咱们赢得缓和之机,受我一拜”。 “不可不可,将军如何使得。”燕西风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赶紧去扶。 叶仲卿却暗暗运了内力,不动声色的向下一沉卸去了托力,自在的行了一礼,口中又道:“郎将受得,仅为这满城百姓就受得reads();猎户的辣妻。” 燕西风善使流星锤,手上的力气虽不足以撼山,但只怕也是有些。眼前这看似瘦弱的将军竟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去,当真不容小视。最难得还没有那些走马斗鸡的习气,心中佩服,口气中就也有了敬意:“将军一行远道而来,还请先入城休整”。 “多谢燕朗将美意。”叶仲卿先点头谢过,而后摇头道:“只是兵贵神速,边疆子民还遭受着外族之扰,此时休息实在心有不安。有劳,请郎将一刻钟后结集城中将领议事可好?” “是,那在下议事厅恭迎将军。”燕西风见叶仲卿执意如此,确实边关战事也正紧,颔首领命而去。 盏茶之后,叶仲卿着令各营有序安营,便携着项陵、燕青等一干京城将领赶往议事厅。里面整整齐齐,将领们早等在那里,此刻见叶仲卿一行到了,起身就要行礼。 “军情紧急,虚礼免了.”叶仲卿摆手示意,在特意空出的主位坐下,看向燕西风,朗声道;“郎将可否先分析地方军情?” 叶仲卿一干人等虽是特遣,可对边地战况远没有燕西风熟稔。 “是。乌牢此次可谓来势汹汹,城外围城之兵十万,上郡兵力十万,总计二十万。最棘手的是城外的副将――辗迟拓图,是乌牢声名赫赫的大将。”说道这里,叶仲卿发现厅中不少将领都皱起了眉头,她端起茶掩饰性的喝了一口,快速的扫视一圈,发现有几个挂了彩的眉头皱的尤其紧,应该是吃了不少苦头,她继续听下去,“此人为乌牢的老臣,为乌牢的疆场立下过汗马功劳。上郡主将是乌牢现可汗独子乌丸赫,颇有谋略,不过疑心很重”。此次乌牢志在必得,几举倾国之力,并有攻城重器……” 他流水般说着,很快便介绍完了大概。厅中众人都凝重务必,叶仲卿却又端起茶慢慢的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的问:“燕郎将可听说过乌桓屈卢?” 燕西风不知道叶仲卿为什么会提起并没有来的乌桓屈卢,但还是将自己知道的说出:“乌桓是乌牢的尊姓,听闻此人在乌牢部族内也封了王。虽然的封地在水草不丰的乌牢北部,但有勇有谋,爱民如子,在乌牢民众中很有威望。” “郎将果然多识。”叶仲卿赞赏的看了一眼燕西风,勾起嘴角一笑,将茶杯端到嘴边。正要喝时,想起似乎想起了什么事,突然又问了一句:“之前大小战役,我军可曾胜过乌牢?” 燕西风听到这个问题,没了之前的沉稳,有些扭捏。叶仲卿突然问到这个问题,他还没做准备,一时间有些无措。调整了下情绪,他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开口:“回禀将军,下官无能,我军从未胜过。” “没有?”叶仲卿一愣,重复道。比她预料的还惨,本以为怎么也该胜过一两场吧? 项陵一干京中来的将领,虽然没有开始讨论,可是脸上的表情也有些诧异。 将军语气中的惊讶,让沓孚城的将领都低下头去。说起来和乌牢也打了百十仗,虽然每次都能退敌,可是一次都没赢过还真真是丢死人了。 叶仲卿将茶杯放回桌上,杯底撞在桌面上,发出“嗑”的一声轻响。而后,她忽而大笑起来,而后道:“好!太好了!当真是天助我等。” 这称赞来的好突兀,不明所以的沓孚城的将领急火火的想从项陵等人脸上找到些答案,却发现和叶将军一起来的人也是目瞪口呆的样子。 嗯,这就奇怪了。 两军交战,从未胜过,这究竟好在哪里? 叶仲卿将众人怪异的表情都收进了眼中,她起身示意他们靠过来附耳听:“诸位,如此,我们便可……” 第34章 我做十五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报!报!报!”乌牢的斥候一路冲进营来,收到主将不怒自威的危险目光后咽下声音,从怀中高举出一封信,颔首道:“密探有信!” “念。”辗迟拓图并不接信,自酒杯和嘴的缝隙间丢出一个字。 “昨日,玄央御封宁化将军,叶仲卿率五万大军到达沓孚城。因嫌原沓孚守将接驾来迟,心生不满不满,借故已将燕西风依军法处置。而后此举又引起了沓孚城内燕西风旧部的不满,傍晚时分多人已引咎请退。” “哼!”辗迟拓图轻蔑的从鼻腔中吐出一口气,中原人就是这样的小心眼儿。他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问:“那叶草包什么来头?” “金科武举状元。” “纨绔。”辗迟拓图不咸不淡的点评,而后挑眉笑的嘲讽:“不过,还真要多谢他除掉了燕西风”。 燕西风虽不曾胜过他乌牢君,但有他镇守沓孚城,想攻下城池还是要耗费不少的心力。辗迟拓图又斟了一杯酒,燕西风忠臣良将却是如此下场,他在心中为自己的对头可惜了一瞬,而后带着些许不明朗的悲愤意味儿,仰脖灌下了烈酒。 “传本帅令,右部一万人马随本将出阵。”辗迟拓图随意的将酒杯抛开,抹去唇边的酒渍,“去试试那草包。” . . “哟,这么多人,看来还挺重视我嘛。”叶仲卿站在城楼上,望着城下乌牢的骑兵从远处驰来,乐呵呵的道。 “告诉众将士,闭门不出,好好休整。”她吩咐过一边的小将,见对方乖乖的下了城楼传令。转回头微微皱眉问项陵:“项大哥,有句老话怎么说?来而不往……什么来着?” “来而不往非礼也!要说你还是考取了状元的,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项陵数落道。 “对,还是大哥经验丰富。”叶仲卿不以为意,笑眯眯的点点头。 城墙下乌牢人的军马很快,此刻脸已然看的清,她眸中的光明明灭灭,玄央的大好河山平白在这些人手中被盘剥了许久,还真是让人没了好脾气。 叶仲卿轻声对着城下的乌牢人,也是对着自己说:“等入夜,就送你们一份大礼”。 项陵在一边看着,觉得叶仲卿脸上分明一直是笑着,可看上去却总有些让人心寒的煞气。要不是一路从玄央同来,知根知底,他真要以为叶兄弟是个久经沙场的修罗了…… . . “沓孚城里的人听着!”乌牢的先锋见身后的人马已经停好,便熟门熟路的清清嗓子,声音中是既掩饰不住、也不想掩饰的倨傲:“乌牢大将欲求一战,沓孚城内可有人敢应战?” 说罢,还“呸”的一声唾出一口痰来。 叶仲卿有些厌恶的皱皱眉,心下倒是没有的了之前的忌惮。她不怕乌牢人狂傲,因为骄兵必败。此刻细致的观察了对方军士的种种状态,心中的胜算又多了几成,反而心情很好的暗笑起来。她不动声色的按下左边准备应声的斥候,趴在城墙边向下喊道:“本将军今日骑马奔波,神倦了,不战reads();阴魂!” 辗迟拓图本来还不知道谁是叶仲卿,此刻听见声音,循声而去。见城上回话的人比他想的还要草包一些,竟然全无精气的伏在城墙后,露出一个脑袋,说不出的怯懦、猥琐,讥讽的笑道:“蠢货!骑马还会累着?我乌牢人生来就和马儿在一起,别说一天,就是天天骑马都不会倦!” 叶仲卿抽一口气,佯装大怒,指着辗迟拓图假意问道:“兀那莽夫!你是何人?” 辗迟拓图扬起头,正色昂然道:“老子就是——辗迟拓图!” 辗迟拓图少年成名,如今人到中年名声不可谓不大,就算是久居洛阳的京官也应当听过。是以叶仲卿扶着城墙,一副色厉内荏样子,道:“辗迟拓,拓图又,又如何?我,我是朝廷钦封的宁化将军”,说着,又取了身边斥候的弓箭搭起,“叫你见识一下本将军的厉害”。 那支箭是夹着劲风去的,力道颇沉,可是离目标却远了点,算的不精细的话才堪堪够得着辗迟拓图的马。 “草包。”辗迟拓图早看明了来路,索性连躲都懒得躲。应声右手抽了羽箭,抬臂说话间随意的脱手而出:“叫爷爷教教你怎么射箭吧”。 辗迟拓图是骑射的行家,自而立年后,瞄准目标时用的已经不是眼睛,而是心了。他不想杀了叶仲卿,因为留住这草包对于攻城是大大的有益,所以那一箭稳、准、快、很,却只是朝叶仲卿臂膀去的。 叶仲卿虽然装得草包,总也不至于为了做戏生受一箭,所以算准了时机,反应不怎么快的向右一扑,身体躲过了那一箭,袖子却被定在身后的墙上。她一边涨红了脸要将袖子拽出来,一边手忙脚乱的胡乱叫道:“放箭,放箭!” “回营。沓孚城,已是囊中之物。”辗迟拓图将弓抛给一边的侍从,左手一牵,调转过马头。以来他们毕竟处在城下,要是真的放箭恐怕会折损人马。二来早没了继续观察下去的兴致,倒不如回营商议攻城的新计策。 眼见乌牢骑兵撤出了视线,叶仲卿一把拔下了还定在袖子上的羽箭,在手中把玩起来。 “将军可有受伤?”刚刚的箭极快,虽见叶将军闪开,但不知究竟伤到没有。 “有。”叶仲卿点头,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小人这就去请军医。”一个将领道,说罢转身便走。 “回来。”叶仲卿喝住那人的脚步,她看着周遭半是关切半是诧异的将领,脸上的痛苦变成了幽怨。 “辗迟拓图羞辱与我,本将心里受了重创……” 众人静默。 将军大人先是设了圈套,又等着别人进了圈套,现在这一出,可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 入夜。 “刘符,本将命你帅五百兵马,分两队交错,子时前后夜袭敌营”。 “末将得令”。 “王华东,本将命你帅五百兵马,分两队交错,午时前后夜袭敌营”。 “末将得令。” “我们的战略是什么?” “敌疲我扰,进退有度。” “好。”叶仲卿有点满意,点点头不放心的叮嘱问:“东西都带了么?” “禀将军,火石油料一应俱全;锣鼓也已经交由专人管理reads();清穿之我是娜木钟。” “自家陷阱的位置记住了吧?”叶仲卿晃了晃手中的布置图,最后一次确认。要知道,她昨天到了以后,水没喝几口就去准备这些陷阱了。今天白天被辗迟拓图羞辱后(虽然这明显是自找的),她在陷阱设置上的心狠手辣,想起来她自己都怕。 “烂熟于心。” “好。”叶仲卿很满意,不嫌啰嗦的又告诫道:“切不可贪功冒进,少一个兄弟拿你们是问!” “是。”刘符,王华东听了三遍,耳朵都起了茧子,见将军大人还要叮嘱什么,赶忙一前一后的从帐中避了出去。 辗迟拓图常胜,不仅因为他是个武艺高强的将领,还因为他对手下兵士训练的强度极大。所以,乌牢辗迟将营下的兵士一点都不怕战事,因为打仗最起码不用地狱一般的训练啊! 在这样的情况下,辗迟军营里的每一秒休息时间都很珍贵。 失眠,无疑是这种情况下,头一件让人痛苦的事情。比失眠更痛苦的,是每当你睡的正入佳境,就会有人搅了你的清梦。频率之高,节奏之准,实在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锵锵锵,锵,锵锵……”震天的锣鼓声又从四面八方保卫进来。 “玄央人又夜袭了!”守夜的兵士负责人的在营帐里传播着消息。这下,原本没醒的兵士们,也醒了过来、 “他奶奶的!这群杂碎,又搅了老子的好梦!!”一个乌牢士兵边穿铠甲,边骂骂咧咧。 “还穿什么衣服啊,一会又要回来继续睡。”另一个士兵愤愤的踩了靴子,提了裤子就往外走。 一路上,还不忘数着问候玄央人的亲戚。只是方式嘛,不太能描写。 不怪他们如此愤怒,在之前的两个时辰里,玄央的兵士少说夜袭了七八次。每当他们刚折腾完躺下,下一波夜袭就又来了。 更不要提,这军营里今晚各种的不太平。 粮仓着过火,马厩着过火,甚至连帐篷都着过火。 也不知道为什么,折腾成这样,却连玄央人的影子都没见到。 不出所料,大家都冒着火气出来了,人又跑的不见了。 一直在暗中盯着的斥候,翻身悄悄拍马回了沓孚。 “将军。”斥候跑上城楼,抱拳道:“乌牢士兵此次衣衫不整、脚步虚浮”。 “好。”叶仲卿拍拍那斥候的肩膀,起身道:“辛苦辛苦。” 也是时候,送礼了—— “众将听令!”叶仲卿满意地看着眼前整齐的队伍,果然白天让夜袭的人马睡觉时正确的。看这现在一个个眼冒精光的。“先锋军此次突袭手脚要轻,动作要快,目标是刚刚夜袭时已被标记出的乌牢各将。主将辗迟拓图交给我,副将郭康交给燕西风,其余的听从项都尉之前的安排。” 她略一沉吟,补充道:“除敌军主将副将,其余不好纠缠的,就一刀杀掉吧。先锋军一旦得手,就近完成接应,好让第二队将领速速率兵攻入敌营。此役不论手段,只求结果,务必要趁敌方混乱,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列位可明白?” “明白!”整齐的回答。 “兵贵神速reads();王爷不要太嚣张!”叶仲卿说上句。 “见好就收!”憋屈了许久的将士,吼出下句。 月黑,风高,绝好的杀人夜。 叶仲卿悄悄地潜进了辗迟拓图的大营,心情很好的翻了个白眼。居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真是枉费了她一番苦谋。 一把弯刀突然毫无预期的从黑暗中没出,叶仲卿察觉到寒意,慌忙向前一扑,同时一记鞭腿狠狠的砸向攻击者。攻击者正要硬接,忽而察觉到似乎闻到一种异香,捂住口鼻向后推开。 叶仲卿见辗迟拓图退开,好整以暇的拍拍手,笑道:“辗迟将军,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啊?” 辗迟拓图冷哼一声,唾道:“卑鄙!” “什么卑鄙?你是指偷袭一直友睦对待邻国的自己卑鄙吗?”叶仲卿假装没看到辗迟拓图杀人的目光,睁大眼睛甚是无辜的想了想,而后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抬起手示意般给辗迟拓图看:“将军该不会是以为我下了迷香吧?” 辗迟拓图并不接话,只是目中的鄙夷已经说明了一切。 “将军想哪里去了?”叶仲卿似乎受了天大的侮辱一般,捂住自己的口鼻,深深的吸了一口,愤愤的说:“真是狗眼看人低!我生来异象,自带体香不可以吗?” 辗迟拓图觉得自己要被叶仲卿气死……既然不是迷香,那就真刀真枪的较量一场吧。白日里是他小看了叶仲卿,晚上才有了这么精彩的一出。 见叶仲卿浑身破绽的站在那里,辗迟拓图立时就要将手中的弯刀挥出去,突然面色一变,他怎么动不了了? “布谷布谷,布谷布谷”帐外传来布谷鸟的叫声。布谷鸟本是益鸟,此刻在这深夜中听到,却说不出的诡异。 “嚯,得手了,够快~”叶仲卿伸指在营帐上轻轻敲了几下,而后凑近辗迟拓图道;“将军威名如雷贯耳,叶仲卿久闻大名,是以将军酒里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叶仲卿手脚轻快的将辗迟拓图绑起来,而后从怀中掏出一根木棍,在辗迟拓图头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三下,笑道:“奉劝将军以后小心,身边小人可真的不得不防。” 辗迟拓图动弹不得,但要是眼睛能杀人的话,叶仲卿也早就死过几次了。 可偏偏她还是继续说:“哟,我倒是忘了,辗迟将军不是我们玄央人,估计也不知道什么佛道之说。”她惋惜的摸摸手中的小木棍,强塞进辗迟拓图怀里,“那这点化,将军听不懂就也不怪将军了。无妨,请将军随我做客去,叶仲卿虽不才,还是有信心教会将军这些中原人的文化。” 这一夜,注定是乌牢人的噩梦。 四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喊杀声,敌人好像是无处不在、无穷无尽的。 最绝望的是,平日里仰仗的将领们居然都无声无息,像是丢下他们先逃了一样,没有人指引的他们就像是无头的苍蝇,还没反应过来就死在了刀下。 而当他们终于反应过来,找回惊了的马匹去追击敌人时,又纷纷落入早已准备好的陷阱中—— 无端端的,送了性命。 玄央史记,此战宁化将军以五千兵力大破乌牢。以玄央仅数十人受伤的代价,换取了乌牢过万死伤。另活捉俘虏军中大小将领近百人,兵士、军马、兵器更是数不胜数。 自此,宁化将军叶仲卿声名初起。 第35章 花花战争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叶仲卿细细研究着军事分布图,这次如此顺利的活捉辗迟拓图,主要是利用了辗迟拓图大军的轻视,但也不过是逼退了大军,顺便让玄央的军士们有了胜利的勇气。 算起来,乌牢人还有十五万左右的兵力。接下来的战争,如果硬打,稍不留神就会前功尽弃。 不得不承认,乌牢地处东北,环境相对玄央要恶略许多,所以玄央人天生就在体力上不如乌牢人,更不要提玄央的兵力又少于乌牢。但“上战伐谋;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那些奥妙无穷的文化,才是玄央屹立不倒的根本。所以她一开始,就没准备和乌牢人硬碰硬。 乌牢人此次看起来来势汹汹――不仅派出了近二十万的兵,还让辗迟拓图和乌牢可汗独子乌丸赫领兵――足以震慑不少人。可是再吓人的外表也只是外表,一支军队不论如何的强大,只要内部存在问题,就必然会走向失败。 只是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放大这个问题,如何让这个问题能够更好的被利用。 . . 一炷香的时间的过去了…… 叶仲卿眼角抽了抽,断不能让“小盆栽”再在门口晃来晃去了。燕西风也真是的,那样伟岸的一个大汉,举着再怎么长得丰茂的“盆栽”也终究会暴露啊。这样晃来晃去的,是嘲笑他自己脑子不好,还是嘲笑叶仲卿患有眼疾? 燕西风眼见自己离叶仲卿的桌几还有两步之遥,正要为自己的潜伏鼓个掌,就看见叶仲卿手虚了一下,接着就是额上一凉。燕西风心里一紧,顿时觉得怀里的花盆都抱不住了,急火火的抬手去摸,心中祈祷着可千万别被叶将军在头上插了把刀。 “燕郎将,你喜欢花草啊?大可明说嘛,打完此仗本将送你个十盆八盆,今天这盆就这样搬走吧,偷偷摸摸可不是好男儿的行径。”叶仲卿手中没了笔,托着腮含笑着编排燕西风。 燕西风惊魂未定的捡起地上的毛笔,昨夜过后他越看叶仲卿就越觉得这人深不可测。此刻受了编排,嘿嘿一笑走进来,道:“末将见将军正忙,不敢打扰”。 “自家兄弟,拘泥个什么reads();重生女配之鬼修。”叶仲卿不以为然的接过笔,在燕西风开口前就猜出了来人的意图:“是辗迟拓图又不肯吃饭,一直吵着见我是吧?” 燕西风连连点头,叶将军抓来的人,果然不用他们来操心。 叶仲卿在纸上写下最后几个字,满意的吹吹,放在一边等墨渍晾干。她勾勾手指,示意燕西风附耳过来。 叶仲卿想的这个计策说来也简单,便是村野的孩童聪慧点也想的到,但贵就贵在对中间各路信息的把控上了。所以越少有人知,成效就越好,所以她才在燕西风耳边低低私语。 叶仲卿说完,拉开和燕西风的距离,问;“可明白了?” “将军此计甚妙,末将这就去准备。”燕西风嘴中赞叹不已,心中也慨叹,要是叶将军此计凑效,边境不知又要少生多少战事,不知要挽回多少性命。又想起昨晚奇袭乌牢,不由兴高采烈的要立刻去办这件事。 “等等。”叶仲卿叫住燕西风,这样兴高采烈的,不仅没有大将的威严,也容易让别人起疑。她伸出两只手指,挂住燕西风不住上扬的嘴角向下拉平,“好了,这样才可以去了。西风啊,你有一颗赤子之心,这是你最大的优势。只是要知道,你既然已经做到了郎将,就再也不代表你自己,也要学会在适当的时候藏住自己的心意了。” 叶仲卿知道自己年纪不大,长得又比较白净,多的话不能说也不必说。要不是因为燕西风是个磊落的人,就如今这几句话,她就要掂量掂量再表达出来了。 燕西风聪明的紧,功夫也不错,只是不像叶仲卿从小就在各种兵法、权谋书中泡出来。叶仲卿如今这样提点他,他一下就懂了,感激的抱拳给叶仲卿行了一礼。 “此计要是成功,西风你功不可没。多亏你昨晚没有因为私情,杀掉郭康。我叶仲卿在此起誓,此事一了,郭康任郎将随意处置。若是他侥幸跑了,不论天涯海角,我都给你把他的命追回来。” 燕西风之前本以为叶仲卿不知情才让他去处理郭康,如今才发现听叶仲卿为他们每一个人考虑的如此细致。又想到自己当初的兄弟们,大仇将报,心神激荡间,一个八尺的男儿眼眶竟红了。他怕叶将军看到,立刻转身出去,在门外低低说了一句:“谢将军”。 郭康原是燕西风部下兵士,因为些许荣华富贵,临阵倒戈投靠了乌牢的乌丸赫。偷走了上郡的地图不说,还害死了燕西风一干浴血奋战的兄弟。燕西风也想过要用他的人头安慰亡魂。不过郭康为人圆滑,又颇有几分小聪明,不几日竟深受乌丸赫喜爱,官升的不低,很快还有了自己的亲兵护卫,眼见报仇越发的困难。 此次夜袭兵营,竟能抓住郭康,也出乎燕西风的预料。先要死要活的揍了他一顿出气,不料意外的问出了些情报。 原来乌丸赫作为可汗独子,早对身为王侯的乌桓屈卢心有芥蒂。后来干脆故意将乌桓屈卢前往水土不丰之地,想让乌桓屈卢死在那里。可谁知弄巧反拙,正因为封地远了,乌桓屈卢反而可以依照自己的才能治理封地。不到三年竟治理的井井有条,获得了不少民心,反而壮大了他的实力。 而辗迟拓图虽是乌牢猛将,但瞧不上乌丸赫,反而和有才能的乌桓屈卢私交甚好。 所以乌丸赫虽想用辗迟拓图赢得此次入侵,可又不得不提防辗迟拓图的手握兵权、声名在外。思来想去,竟让郭康跟着辗迟将军来了。名义上是随辗迟拓图攻城,实际上则是负责监视辗迟拓图。辗迟拓图不是不知,只是不愿在阵前和乌丸赫起纠纷,便带着郭康一起来了。 要说不怪辗迟拓图不待见乌丸赫,放着族中忠心耿耿的元老不相信,反倒轻信一个叛变过去的外人,任谁也很难给乌丸赫一个好评。 不过,乌牢越乱,对玄央他们来说就越有利reads();文穿之宅斗克星。所以叶仲卿现在准备做的,就是让这种隐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矛盾冒出来,让本就岌岌可危的冰面彻底裂开。 人和,永远都是一支军队中最首位的要素。 . “项陵大哥,我有一事相求。”叶仲卿一进屋来,头都不抬就是一揖到地。 “将军折杀末将了。”项陵急忙站起,去扶叶仲卿。虽然年岁上确实是他虚长,不过军中大抵还是看军衔的。 “项大哥早在京都就说过把我当自己人,既然如此,有何不可?”叶仲卿说着,亲亲热热的去拍项陵的肩膀。其实她本意是抱一下的,但是无奈项陵实在太高,只能改为拍了,“大哥此次,一定要帮我”。 项陵挠头,搞不清叶仲卿这是又要闹哪出,他开口道:“将军……” 叶仲卿打断他,一脸哀怨,“私下里,大哥该称我贤弟的”。 项陵心中一动,接下来就黑了脸。自己是哪里不对了,怎么觉得叶仲卿那哀怨的小模样,还有点可爱?早听说军中又断袖之癖,龙阳之好,总不会自己晚节不保,阴沟里要翻船吧。 “大哥?”叶仲卿不知道项陵面上变换的,心里在想什么,军情紧急,实在等不得,便推了推他。 项陵想的入神,竟忘了叶仲卿还在等,看她眸子定定的望着自己,心里又是一虚,顺带着老脸都红了,他结结巴巴道:“贤、贤弟,你要、要大哥帮什么忙?” “我要大哥找人帮我送两封信”。叶仲卿手上将新鲜出炉的信递过去,心下好奇,怎么这一上午不见,项大哥就患上了口吃么? 听是这样的小事,项陵痛快的接过信,道:“这有何难,送到哪里?” “一封由大哥亲自送到乌牢北部,劝降乌桓屈卢。”叶仲卿挑眉笑着,本就细长的丹凤眼弯成了月牙状,“另一封送往京都,请圣上同意与乌牢结盟”。 项陵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怎么就要结盟? 怎么就要劝降? 是他还没睡醒? 还是叶仲卿没睡醒? “贤弟此举,有几分把握?” “项大哥你别问了。这里离两边都不近,快快差人去办才最重要。”说着叶仲卿就又要凑上去,抱项陵的肩膀。因为以前萧楚教她,就说过求人办事,一定要嘴甜。但是嘴甜不一定够的时候,就要适当增加肢体接触,可以迅速拉近双方距离。 项陵闻到叶仲卿袖间一阵香,头一昏真的莫名其妙的就答应了。 叶仲卿看项陵真的不问,急火火的出去了,心里也觉得太顺利了些。抬起手习惯性的想摸鼻子,才想起来自己昨晚身上的迷香忘了洗掉。 其实什么自带体香,都是无稽之谈。叶仲卿昨晚是真的带了迷香去的,只不过这迷香做的精巧些,原是从一个采花贼手里收来的。那采花贼说这迷香单独用也没什么效果,只会让人神智迷乱罢了,要是碰上心智坚定地,干脆就没用。但是要是和另一味和在酒中的香相合,刹那间就能起到麻沸散的作用。 当年收剿这迷药时叶仲卿还小,只觉得那采花贼语焉不详,可现在联想到刚刚项陵的异常,她瞬间就懂了些什么。采花贼,的迷药…… 叶仲卿打了个冷颤,慌忙将手放下去。 第36章 女为知己者死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王权印活了二十年,自觉这十几天是人生最痛快的日子。 他此前从未逛过花楼,可十几天畅快的玩下来,到了今天,就也只剩下眼前这最后一家——洛城里最负盛名的“时莺馆”了。 “唉——”喝着花酒的富贵子,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爷为何叹气?可是这楼里的姑娘不和心意?”一旁从小玩到大的侍从,狗腿的问。 “就是这楼里的姑娘太合心意了。”富贵子从姑娘的怀中起身,对着身边刚刚的人幽幽喟叹,“你说,我要是前年第一次考科举是就中了该有多好?要不然,就让我不是金榜传胪而是状元,我爹定能再给我十天逍逍遥遥的日子。我一想到,明日我就再也来不得这样的地方,心里就堵得慌。” “爷,别的我不敢说,我只说那状元其实也没什么好当。依咱们宣扬的规矩,武举的状元多半是要当将军的。那叶仲卿现在,不就正在那边关苦寒之地和蛮子打仗吗?更别说,前年武举状元白无定,现在还是让爷弄成了个废……” “闭嘴!”王权印忽而厉声呵斥,劈手把手中满着的酒盏砸过去。手下这几个人是越发的不长脑子了,“我看,你是越发得意忘形了。明日去管家那里领三十家法,长长记性。现在我不想看见你,出去!” “是。”那侍从本是机灵的,平日甚合王权印的心意。今日不知怎么的,竟失了言。此刻被砸中额角,又受了这样的训斥,却并不敢为自己求情。额上的血混着酒往下流,有些刺痛,不及擦就默默地退了出去。 王权印招招手,一旁早有人识趣的又倒了酒,时莺馆的姑娘们也顺势又围了过来。馆阁中的气氛,悄无声息的恢复如常。 门外响起了剥啄声,而后花楼里的小厮将门打开。 是一个红衣的女子。 那一身红衣,是少见的正红色,红的隐隐都带上了些紫色。这样的红,红到了极致,甚至带上了些决绝。世间的女子,大抵不会有这样一江烟水的勇气,所以纵是嫁娶也极少有新娘子会穿这样的红。 可这样的红,衬着来人稍显英气的刀眉,那一双切冰断雪的美目,和唇间一点流火朱砂,是那样的妥帖。 早有眼尖的认出了来人。 “哟,这不是红玉姑娘吗!” 红玉微微颔首,脸上却并没有花楼女子常带着的那种绵软的笑意。 认出红玉的人名叫陆谦,上次来时莺馆,吃了个红玉不大不小的软钉子,记恨良久。此刻见了红玉这样淡淡的神色,心中又是一阵不顺。 明明是个□□,还要装什么清高?说起话来,就阴阳怪气的带上了三五分讥讽:“平日红玉姑娘不是一向自诩清高的,今日怎么主动迎上来了?”他昂首朝一旁的王权印拱了拱手,“想来,是因为爱慕王公子这富贵之身喽?” 王权印知道陆谦只是借了自己的名头,刁难眼前的人,他作为宰相之子,身边人的种种手段也早已习惯了。只是许久不曾见过有趣的事,所以并不为红玉解围。他坐正身子,端着酒盏,似笑非笑的看着红玉,想看看这红进了他心里的女子,对不对得起那一身红装。 红玉听了陆谦那爱慕权贵的嘲讽,脸上既无羞赫,也无着恼reads();绝佳嫡妻。自顾自坐下,取了个干净的杯盏抬起皓腕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方才云淡风轻的说:“妾身是个弱女子,自然是倾慕英雄的。又沦落在这楼间,少不得也要识些实务。倒是你……” 红玉勾起唇角,托起腮盯着陆谦,看的陆谦有几分坐不住了,方才转开目光道:“堂堂须眉男子,也这样迎在这位公子身边,着实难理解。” “你……”陆谦热血上冲,头脑一热就指着红玉站了起来。他确是贪慕这些权贵的家世,才日日腆着脸跟在他们身后的。这本是事实,只是被人当众说出,面上挂不住罢了。偏偏对方说的这话说的极妙,言下之意是将王权印封为英雄而非只看他家世,对自己的指责更句句占理,虽气得他半死,却不能反驳。 一时间,那一根指着红玉鼻子的手指,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兀自在空中凌乱的颤抖。 “陆谦。”王权印虽是对他说话,可一双眼睛只落在红玉脸上,“红玉姑娘只是与你开个玩笑,收了你的手吧。” “……是。”陆谦收了手,狠狠剜了一眼红玉,衣服一撩便要坐下。 一双手却拦住了他。 正是王权印。 “天色不早了,你家中已有妻儿,便回去吧。”遣词造句虽是商量,口吻却是上位者的不容置疑。 陆谦家中有妻儿又不是这一两日的事,独独今天提起,其中意思再明显不过。只是自己不是王权印家仆,是以留了个面子罢了。他一张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最终咬牙向在场其他人行了一礼,愤愤的拉开门出去。 外面的凉气一激,陆谦转身关门的时候,又无奈地变成轻轻的了。 . . 娇奴很忙。 玄央城里科举前后,是时莺馆的生意高峰期。楼里事事都要她关心,这几日自然也忙的她脚打后脑勺,喝口水的功夫都挤不出来。好在荷包里的银子越赚越多,也算是安慰了她这个缺水、缺觉的人了。 娇奴安排好手中的事儿,忽听身后一人脚步重重的冲了出去,她忙抬眼看去,那身影好像是常客陆谦。这陆谦是春熙巷的一号人物,常常陪世家的公子们流连其中,是个一顶一认真负责的皮条客。今晚,如果没记错,是陪着王相之子王权印来的。眼下还不到散席的时刻,这样怒冲冲的跑了出去,难道王公子房里有什么变故? 一念及此,她招手唤来一个刚从王公子房中退出的姑娘,问:“楼上王公子那里,伺候的还好?” “挺好的,王公子兴致不错,刚刚还赏了不少银子给姐妹们。”那姑娘是个楼里新来的陪酒姑娘,今晚赚了不少银子,心情特别好,说着还把荷包打开个娇奴看了一眼。 “哟~赚这么多,分我点可好?”娇奴见那包里银子确实不少,笑着打趣。 “娇奴姐姐,你又取笑我了。”虽这样说着,那姑娘也还是悄悄把荷包攥紧。 娇奴知道这是个不谙世事的主,便也不在逗她,追问道:“那现在是楼里哪位姑娘在房里伺候?” “是红玉姑娘。” “什么?”娇奴一下变了脸色。 “是啊,红玉姑娘来的时候我也吃了一惊呐。红玉姑娘平时最不喜欢这些世家子弟了,今日却主动上来了呢……” 这下可糟了,别的人都无妨,可偏偏怎么是红玉? 花楼本就是洛城中信息交流之地,时莺馆更是个中翘楚,每年不知有多少秘闻烂在她们肚子里reads();重生王爷公主妃。别人不知道,她娇奴却知道红玉的底细。那一桩事与红玉息息相关,她自己找上王公子的门去,这用意根本不用猜,分明是寻仇。 想到这里,娇奴再也听不下去,她打断那个姑娘,急的语速都快了:“快去找花招妈妈,就说红玉在王公子房里。” 娇奴说罢,也不管那姑娘听没听清,提起裙摆急火火的向二楼的雅间跑去。 . “好!”王权印虽是王相之子,可天生喜武,红玉这剑舞正是投了他的心意。看到精彩处,竟放下架子,鼓起掌来。 红玉越舞越快,和王权印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唰——”的一声,红玉手中的长剑脱手而出,竟是朝王权印面门刺去。 王权印能考到武举第四,自身也是实力非凡,察觉出杀意心下提防。手中酒盏含了内力将面前长剑磕开,一掌便向红玉拍去。 一招不中,红玉手并不放下,小指在袖中一牵,三支袖箭呈“品”字朝王权印射去。 王权印一掌捺下,撑住酒桌,向上跃起,堪堪躲过。未及站稳,红玉已揉身而上,手中短剑向他胸膛捅去。 王权印冷笑一声,左手一转已拧住了红玉的手腕,右臂一收将她带进了怀里,自背后将红玉抱了个满怀。他在红玉颈间嗅了一下,一股冷香扑鼻而来,他低下头,贴上红玉微凉的耳垂,轻浮道:“小娘子,我与你何怨何仇吶?” 红玉不语,握着短剑的手一挣,向自己身上捅去,使得竟是一招玉石俱焚的“天地同寿”。 王权印没料到红玉竟是这样的不要命,暗骂一句,再顾不得许多,一掌拍在红玉背心,顺势借力跳开。 红玉手中短剑极快,虽见刺不中身后人而收力,还是没进体内两指有余。背后又中了一掌,气血翻涌,“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二人过招极快,此刻红玉扑倒在地,余人才反应过来将她按住。 王权印的脸色很难看。就在刚刚,他心中还对红玉动过旖念,转眼间对方却要杀了他。这无疑让自认对操控人心颇有一套的他,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红玉被身后几双大手粗暴的按住,跪在了王权印面前。 “你疯了么!” 世家子声音惊惶,刚刚那几招,要是他避让不及,此刻说不定已经命丧黄泉了。 红玉并不答话,一双眸子定定的望着他,目中是凛冽如冬的恨意。 王权印蹲下身,一把捏住红玉的下巴,恼怒道:“我问你话,快答!” 红玉却在此时,奋力的将头向右一摆,寒光一闪一支短镖从她头上的步摇中急射而出。王权印急避,无奈两人距离太近,只能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倒,右手夹住了那只镖。谁知那镖一入他手,竟又从其中吐出了几只小箭。王权印偏头,可是避无可避,还是在他颊上擦出三条血痕。 王权印额上冷汗直冒,这暗器机关,端的精妙。 旁边的仆从将他扶起,他才缓过神儿来。身为丞相之子,他几时受过此等侮辱,这会儿再没什么风月心思,劈头盖脸就是四个耳光甩向红玉。 红玉被按的很紧,生生受了,吹弹可破的皮肤瞬间红肿起来,嘴角也溢出了血reads();状元辣妻。 可她只在被打开的一瞬低了头,转眼又倔强的望着王权印。 “贱人!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自然知道,你是王相之子,武举传胪,王权印。” 王权印听红玉直呼自己名字,面上更黑了几分,冷冷道:“小爷与你无冤无仇,何以招招如此歹毒?” 红玉却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忽而笑了起来,那笑声听得人胆寒。 “贱人!你笑什么!”王权印恼怒,劈手又是两个耳光。 红玉将口中的血咽了下去,抬头时眼中的冷意惊得王权印后退了一步。 “说歹毒谁又歹毒的过你王权印?似你这般狠辣歹毒,鼠目寸光,分明是全天下人的仇人。” 王权印似乎有些明了了,他目光阴冷起来,蹲下身审视般望着红玉。 “只不过,我恨你更甚,入了骨罢了。” “好!好!好!”王权印气极反笑,招手示意仆从递来一块汗巾,靠近红玉将她的嘴堵上,手也掐上了她的修长的脖子,“既然这样,就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就带着你入骨的恨意,去黄泉吧。” “嘎——”身后的门被人推开,花招带着娇奴走了进来。门外也有不少人听见动静,围了上来。 花招扫了一眼房中情形,心中了然,面上却惊讶不已。她惊呼一声,抢上两步,不着痕迹的将王权印和红玉隔开,口中连道:“这是怎么了?诶哟王公子,都怪老身招待不周,不知道公子不习惯红玉这样呛辣的口味儿,得罪了王公子,竟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王权印见围观的人多了,自己再怎么身份尊贵,也做不到当众杀人而脱罪。此刻听花招语气,又是分明的想大事化了,他本身也不愿意将这事闹大,毕竟白无定的事并非做的天衣无缝。况且他王家树大招风,这城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王家,等着他出错。 想通其中关节,他面上微微变了变,又换上了平时似笑非笑的表情,朗声道:“花招妈妈此言差矣,并非我仗势欺人,只是红玉姑娘一时失心疯犯了,我才帮鸨妈妈将红玉姑娘稳住了。” “啊?红玉姑娘失心疯?娇奴和楼里的姑娘们朝夕相处,这可还是第一次听说,别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吧?”娇奴见气氛缓和,及时上前帮腔。能救出红玉是最好的,救不出也不能让楼里受到影响。 王权印并不接这个话茬,伸手在自己面上抚了一把,伤口上血渍还未干。也不知道会不会落疤,他眼尾抽了抽,跟身后的仆从使了个眼色,率先走下楼去。 那仆从是王相派给王权印的,是个谨慎入微、善测人心的,当下立刻道:“不论如何,红玉姑娘伤了我家公子,牢狱之灾是逃不了的。其他的事,鸨妈妈改日再议吧。” “嗯,红玉姑娘失心疯,恐怕伤了他人……”他说着四处望望,为难道,“眼下又没有绳子,有了。” 他尾音一挑,向另一个按着红玉的人使了个眼色,双手一错,“喀嚓”一声已将红玉的两条臂膀和手腕拧脱臼了。 红玉嘴被堵着,叫不出声,闷哼一声竟昏了过去。 花招擅使擒拿手,自然知道那是何种的疼痛。但她也知道红玉刺杀王权印,纵然心里疼惜红玉的紧,也不能说些什么,只能赔笑。当下留下娇奴打点楼里,带了几个姑娘和王家的家仆同去府衙。 第37章 倒戈止戈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时间不是一个可以具体衡量的单位,所以在不同的视角下,同样时间有着不同的感官体验。 对叶仲卿来说,时间过得很快; 对辗迟拓图来说,时间过得很慢。 而对乌牢军队来说,那一场噩梦已经过去了一周。 “听说了么?”兵士甲用胳膊肘捅捅兵士乙。 “什么?”兵士乙茫然道。 “之前被囚禁的燕郎将,昨天刚放出来就跟叶将军打起来了。”兵士甲眉飞色舞的跟兵士乙八卦。 “这么夸张,为什么呀?”兵士乙惊讶的追问。 “嗨、还不是因为……你等一下啊。”兵士甲说着,走到关押犯人的地方隔着栏杆看了一眼,辗迟拓图呼吸沉稳,睡熟了的样子。 兵士甲的脚步远了,辗迟拓图迅速坐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竖起耳朵接着偷听。 “还不是因为叶将军上次奇袭乌牢,立了个不小的战功呗。燕郎将手下不少当晚跟着也将军的将领,也领了战功,独独燕郎将被架空了,心里不舒服呗。”兵士甲说着,悄悄对兵士乙眨了眨眼睛。 兵士乙会意,鱼儿上钩了。他接着演戏,道:“这都也是人之常情。那他们受伤了吗?” “还说呢。”兵士甲把手上拿的刀放到一边儿,比划着讲开了,“叶将军和燕郎将当日那是械斗啊,结果燕郎将由左至右,当胸一刀,差点没把叶将军开膛。叶将军也不是盖的,手起刀落,几乎把燕郎将胳膊整个给劈下来。这不,现在俩人还在床上躺着修养呢。” “怪不得昨天叶将军本来说要见辗迟拓图,昨天等了一天也没见到。临了,还是周军医来了,说是过两天再见,连理由都没给。” “嘘……这个事儿啊,还是别谈为妙。仔细里面的人听到了,徒生祸端!” 辗迟拓图无声无息的撇了撇嘴,讲那么大声,还那么详细,还用仔细自己听到?明明是想让自己听得更仔细…… 怪不得昨天叶仲卿没来,两个人都受了重伤,这倒是个好消息。辗迟拓图的眼睛又一次瞟向了房间里那个角落。在那堆草垛下面,藏了一个熬夜挖成的地道。要是从那里逃跑,把消息传出去,凭借自己残余的部下,攻下沓孚,一雪前耻倒也不是不可能…… 况且就算再被抓住,也不过是又给关回来,也没什么损失。 打定了主意,辗迟拓图脱下上衣将一堆草包进去,伪造出个自己在睡觉的草人,转身专心掏洞去了。 眼见马上就要将洞的浮土都清理出来了,兵士甲突然神出鬼没的冒了出来、 “你在作甚reads();天才农家妻!”他瞪着一双眼睛,似乎还有点没从冲击中缓过神。 辗迟拓图心中暗道不好,手上却丝毫不慢,一个虎扑,抢到牢边,五指成爪,向兵士甲抓去。 兵士甲也是上过战场的,遇到危险,本能的向后大退一步,勉强避开了辗迟拓图的雷霆一击。转身就向外跑,边跑还边喊着:“杀人啦!辗迟拓图越狱啦!辗迟拓图越狱啦!” 谁知还没跑出几丈,兵士甲忽而“啊”的一声惨叫,倒地不起,没了声息。 却正是那兵士乙暗中给了他一刀。 兵士乙将兵士甲拖到一旁,快步向辗迟拓图走来,他从怀中掏出钥匙打开牢门,右手放在胸前行了一礼,说:“辗迟将军,小的就是城中的密探,今日才混进这里,特来搭救将军。叶仲卿和燕西风重伤想必将军也已经知道,城外为将军备了好马,将军快些出城去吧。” 辗迟拓图点点头,站起来打开牢门走出去,在出门时忽而一拳将那人打倒在地,而后用膝盖顶着那人的腰,牢牢压住。 “将军?”兵士乙不解的问。 辗迟拓图开口:“阿突突库卡弃伊”。 那人顺畅的接:“布加西库卡”。 辗迟拓图又问:“努塔尔塔西达?” “无突。” 辗迟拓图的前一句,是他军中曾用过一段时间的暗号,后一句则是他乌牢人独有的一个歇后语。这两句都对的上,就很可能是他乌牢人。况且现在时间太紧,这人又真的给自己开了牢门,不由他姑且先相信这人吧。 “之前叶仲卿和燕西风不合的消息也是你传回来的?”辗迟拓图问。 地上的人点头。 辗迟拓图松开他,拉他站起,拍拍他身上的土,“日后,等玄央尽归我乌牢,你来找我,我封你个千夫长做。”。 “谢辗迟将军,”那人低首道谢。 辗迟拓图点点头,不再犹疑,快步离开了牢房。 . “报!” “进!”叶仲卿正和燕西风下棋,两人棋逢对手,正都下的难解难分,哪有半分重伤、不和的样子。 “一切都按将军的吩咐办好了。”来人是燕青,今天牢里的两个人都是他精挑出来的机灵鬼。 “好。”叶仲卿起身,落下一子在边角,而后跟着燕青边往外走边说:“燕郎将你输了,刚好随我收网去。” 棋盘上原本各自为战的黑子,在这一子落下后,竟连成了一片,反把白子围了起来。 “不愿丢弃一子,反而最终全盘皆输。”燕西风叹息,丢下手中攥着的棋子,眷恋的看了一眼棋盘,起身追出去。 辗迟拓图一路疾驰,跟着乌牢留下的记号,找到了自家重整的军营。 远远地见将军回来了,营门口的乌牢兵就让开了,是以辗迟拓图畅通无阻的进了大营。刚从马上跳下来,他就差遣身边的兵士去通知全营:“快,召集全军人马,随我攻打沓孚城。” 那乌牢兵还没领命,辗迟拓图酒听见身后一人幽幽问道:“辗迟将军这么急,是要去哪儿啊?” 辗迟拓图转过身来,发现来者竟是被一同抓去而分开关押、的副将郭康reads();猎户的辣妻。只是郭康现在鼻青脸肿,全没了之前倨傲的模样。他不耐道:“郭康,你也逃出来了?挺好,只是老子现在没时间和你啰嗦,误了攻打沓孚城的时机,你担不起这个责任!” 郭康挡在门口,阴阳怪气的道:“恐怕将军不是要攻打沓孚。而是要归降沓孚吧?” “你什么意思?”辗迟拓图听出郭康话里有话,虽不想和他啰嗦,还是瞪了虎目追问了一句。 “我什么意思?你辗迟将军在沓孚城日日肥鸡美酒,我郭康却是薄粥度日;我郭康遍体鳞伤、乘其不备打晕了看守才得以回来,你辗迟将军却毫发无损、顺利的就回来了。你若不是归降了沓孚的叶仲卿,又是什么!” “你放屁!老子看你平日就不安好心,今天又在这里乱嚼舌根,耽误军机,看老子不捏死你。”说着,辗迟拓图伸手便向郭康抓去。 “殿下救我!”郭康拔腿向外狂跑,口中大叫:“辗迟拓图恼羞成怒,杀人灭口了!” 帐外的乌丸赫心中暗骂,本来他还想等等再现身的,现在被人叫破,再藏下去就没了君威,应声带着一众亲兵站进帐来。 辗迟拓图见乌丸赫真的出现,急忙单膝跪地行礼,“辗迟拓图见过殿下”。 乌丸赫并不让他起来,居高临下冷笑道:“辗迟拓图,本殿下是不是坏了你的好事?” 辗迟拓图见了乌丸赫眼中的冷意,心中暗叫不妙,沉声道:“殿下何出此言?” “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本王。”乌丸赫挥手,示意身后的力士走上前,“抓起来。” 辗迟拓图没有反抗,他行得正、坐得端,况且眼下罪名还未坐实,反抗只会让事情恶化。所以他任由力士按住他的肩膀,将牛皮绳一圈圈绑在身上,目光灼灼的望着乌丸赫道:“殿下,沓孚城守将叶仲卿和燕西风都受了重伤,此时正是突袭的好时机。万望殿下不要听信小人谗言,误了作战时机。” “殿下,这件事疑点颇多,谁知道要是殿下刚刚不出现,辗迟拓图是不是就已经叛投了玄央人。况且,殿下您也看到,我和辗迟将军一同被抓走,待遇如此不同,不正是事有蹊跷的佐证吗?” 乌丸赫犹豫了,如果辗迟拓图说的是真的,这的确是作战的好时机,拿下这样的功劳一件,回去说不定父亲就会把可汗的位置传给自己。可是,辗迟拓图这次突然逃回来也的确疑点重重。况且辗迟拓图位高权重,父亲也早有打算除掉他,在没有比叛乱更合适的罪名了…… 举棋不定间,一人一马携着滚滚烟尘而来。 “报告殿下,大事不好,叶仲卿率兵偷袭了上郡”那人几乎是从马上滚下来的,“此刻,恐怕北门已经被攻破了!” “什么?”辗迟拓图和乌丸赫异口同声道。 乌丸赫又惊又怒,上郡他只留守了三万兵马,要是上郡一丢,他的大军就被夹在了沓孚和上郡两城之间,包抄之势一旦形成,可就没了立足之地。 “辗迟拓图!”乌丸赫暴喝,眼中也几乎要喷出火来。 “殿下,这不可能,我亲耳听到的……”辗迟拓图脑中一个念头闪过,瞬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毕竟是老将,迅速调整情绪,道:“是我轻敌,竟又被叶玄央人骗了。殿下请让臣戴罪立功,此刻出兵,还有一线生机。” “你这叛贼!还敢狡辩!”乌丸赫咬牙切齿道。 “殿下reads();错嫁良缘续之海盗千金!我辗迟拓图对乌牢忠心耿耿!”军情紧急,一言已出辗迟拓图不再等待,灌注内力在身后被绑起的手上,双臂一震,浸了水的牛皮绳喀喀作响,眼见就要寸寸断开。 乌丸赫心中一惊,举刀当头劈来。 辗迟拓图就地滚开,右腿在地上一撑翻身站起,虎目圆睁,不可置信道:“殿下?” “你忠心的是乌牢,不是我乌丸氏。” 辗迟拓图听到自己前一刻还誓死效忠的人这样说,而后那人身后的力士也纷纷抽出刀向他砍来。 双拳难敌四手,更不要说辗迟拓图的双拳还被绑的结实,他只能闪避开致命的几刀,胳膊奋力开合,努力挣脱。霎时间,他的手上、肩头、侧腹、腿都渗出血来。 “蹦!”牛皮绳发出一声闷响,断开抽在辗迟拓图脸上,瞬间就是一道血口。他来不及擦,踹开眼前的一个力士,夺过了他的刀。 此刻的辗迟拓图就像困兽之斗的猛虎,多年浴血奋战的杀气自他身上弥漫开,虽然只有他一个人,却仿佛有着千军之勇。 乌丸赫虽也是乌牢的勇士,可毕竟养尊处优,哪里需要他真的与人以命相搏?况且辗迟拓图平时在他面前,都是以臣下自居,让他几乎忘记,他是个真正的勇士。 辗迟拓图进上一步,乌丸赫竟吓得退了两步,他早没了计量,只是想远离眼前的猛兽。而死亡,似乎是最远的距离,“还愣什么!辗迟拓图反了!杀他的人本王赏千金!” 千金!那可是一辈子都赚不到钱,营帐中有人又壮起了胆,握紧了手中的刀。 “哈哈哈哈哈哈”辗迟拓图仰天大笑,笑的眼角流出了泪水。 自他从军那日起,他的梦想就只是保卫自己的国家,他心中永远绿草如茵的美丽国度。 可如今却有人告诉他,乌牢不等于乌丸。 他是一个战士,没有死在九死一生的战场,此刻却要死在自己人的营帐,这是莫大的嘲讽。既然如此,那他辗迟拓图还不如真的反了,乌桓屈卢一定比乌丸赫更能给乌牢一个美好的未来。 手中的刀,比他的血还热。 没人看见将军如何动作,只看见白虹贯日的一道光,而后郭康的尸体软软的倒在了门边。 他死不瞑目的头颅,骨碌碌的滚到了乌丸赫的脚边。 乌丸赫的惊叫声被帐外的一声嘶吼盖过。 “上郡破了!” 远处玄央人的呼喝,混着惊天动地的马蹄声,近的让人难以忽略。 乌丸赫颈间一热,听见了此生最后一句话。 与其说那是一句话,倒不如说是老将心里那一声破碎的不甘。 “乌牢,乌牢……” 玄央历载,本初二十一年三月初五,乌牢大将辗迟拓图变乱,阵前杀乌牢可汗独子乌丸赫,投诚玄央。 乌桓屈卢闻讯长叹:天命如此,诚不欺我。亦反。 宁化将军叶仲卿奉圣旨同乌桓屈卢结盟,灭乌丸氏。 乌桓氏另立新政,欲同我玄央,永结为好。 第38章 友人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一铲,两铲,三铲,四……呕!”凉初丢下铲子,啪啪啪的飞快跑开,抛弃了身后清理了一半的马厩。 见凉初半时一会儿不会再鼓起勇气回来,香冷犹豫再三还是下不定决心去处理马厩里那厚厚的一层。别看这一匹匹马看起来温顺、可爱、漂亮,吃了草料也是一样要进行些五谷轮回的动作的。其实头几天远没有这样多,都是她们前期疏于处理,才最终拖到了今天这一步。 “公主,可不可以等叶仲卿回来再处理这些……”香冷料得凉初是个敢怒不敢言的,她死来想去还是开口提议。她素来也算行事果决,只是毕竟在锦柒身边服侍久了,那些文雅还是要讲究些,马粪一词就说不出口了,“这些东西?” “是啊是啊,反正边关的捷报已经传了回来,过不了三五天叶仲卿就要回来了。就让他来处理这些马粪呗,反正他也是处理惯了的。”凉初是个敢怒不敢言的,更是个墙头草,一见有人打头,慌忙附和。天地良心,如果前两天知道这群家伙这么强悍,那她一定会少喂些豆子给他们的。 回风不在,夭夭脾气不好,是单独关的。 夭夭狡猾的很,五谷轮回都是固定在一个位置的,所以锦柒只用帮夭夭顺毛就是了。香冷和凉初的举动,她也是早看在眼里的。可是早上抽签时,打扫马厩的两根竹签都不在自己手里,运气好怪谁呢? 见两个人万分狼狈,锦柒暗暗的觉得有趣。一边斥责着自己这种心理状态,一边不能商量的反问道:“当初叶仲卿留家门钥匙的时候,接钥匙的可不是我。既然答应了人家,就要处理好啊。”她顿了顿,微笑着看两个有些心虚的家伙又道:“况且叶仲卿她回来不是也要处理?” “那,那不一样。”凉初心有点虚,为了幸福还是反驳道。 “有什么不一样?”锦柒漫不经心的问,手上不停梳理着夭夭耳下的毛,舒服的夭夭几乎醉死在温柔乡里。 “叶仲卿是个臭男人,和香冷再怎么样,也是香喷喷的女子。”凉初早有说辞,一点也不打磕的脱口道。 锦柒一愣。不是因为凉初的歪理有道理,而是她的心突地揪了一下。她知道的—— 叶仲卿不是什么臭男人,而是个和她一样的闺阁女子。 夭夭送给她后,还是一样养在叶仲卿家里。往日,她也是心血来潮了才来看一看。来的时候,马厩里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也不知道叶仲卿第一次打扫马厩的时候,会不会也像她们一样,这样的受不了过。 那个人,总是这样。 前两天,只觉得吃不到摘月楼的糕点有些难熬; 这两天,发现烧火的柴还剩最底下薄薄一排; 到了今日,却发现身边种种安然,无一不是叶仲卿点点滴滴的用心。 似乎只有叶仲卿,有着这样神奇的力量,能让人安稳幸福的健忘。 锦柒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就忘记了之前那些灰暗的日子,就像不知怎么自己竟真的成了个受父亲疼爱,富有天下的公主了。 像羽毛扫过心壁,锦柒再也瞒不了自己reads();游戏开发巨头。 那个叫叶仲卿的人,她有些想她了。 . . “叮——叮!”栓了铃铛的线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瞬间唤回了锦柒的心神。 叶仲卿走之前,向她们解释过自己的这套装置。只要铃铛响起,就是有客人来府上拜访。 锦柒第一反应是叶仲卿提前回来了,但眨眼间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在玄央的律法里,将帅丢下兵卒,不论缘由都是要革职查办的。 “叮——叮!”铃铛又一次响起,是在前门。 “香冷。”锦柒唤道,“你去看看是什么人找叶仲卿,能应的,便帮她应下来。” “是。”香冷办事稳重,应门这件事不难,她从从容容的去了。 香冷前脚刚走,“叮——叮!”门铃声又响起,只不过这次是在后门。 “公主,我去。”锦柒三步并作两步,转眼就要去开后门。 “等等,我随你去。”锦柒叫住了凉初,快走两步赶到她前面。大抵来说,从后门来的人远比从前门来的人要不好处理许多。因为前者一般光明磊落,而后者则一般有着比较特殊的事情。锦柒担心凉初说错了话,或者说漏了嘴,虽不便露面,但还是决定自己去。毕竟,在这洛阳城中见过锦柒公主的没几个人。只要装作是叶仲卿的家仆,听听来龙去脉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开门,却是个熟人,正是那一日和叶仲卿并辔而骑的女子。 . . 花招急死了,红玉昨晚犯下了那样的大事,当即就收押了。而且看那王相的公子,并不准备善罢甘休。往日时莺馆虽也吃过官司,大多都能依照她的心意处理。但时莺馆再怎么出名,终究也不过是个花楼,这样的大事却是万万处理不来的了。可是偏偏,红玉也是个身份特殊的,又不能不管。 思索了一宿,天光时终于打定主意知会叶仲卿一声。一来,叶仲卿才是时莺馆的主人。二来,叶仲卿是金科武举状元,前不久又封了将军,也许有办法从中拉扯一两把也不一定。 是以今日一大早,花招就带着娇奴来了叶府。 只是,两人不约而同的忘记了,叶仲卿封将军是因为要平定战乱,此刻还远在天边。 “叶……”娇奴一个称呼还没叫完,就被眼前的女子镇住了。娇奴自己已经是个祸国殃民的美人,楼里的姑娘们个个也都是各有千秋,身边形形□□的美人按说早就看腻歪了。可是眼前这人,却是一种她形容不上来的美。 不妖不艳,也说不出有什么特别,就是让人想再看几眼。可你要是真的再看几眼,却又会觉得自己唐突了佳人,下意识就要退开,别扰了眼前人的清净。娇奴本能的开始在心里算起了锦柒的身价,可算着算着,心里一滞,竟是不言不语的,默默生出了些许罪恶感。 花招是早见过锦柒的,萧楚第一次跟踪叶仲卿回洛城,就偷偷带花招见过了自己爱徒的小心上人,只是那时叶仲卿自己还不懂自己的心意。如果说当年的锦柒还是小家碧玉、会被人调戏的小美人儿,如今眉眼间已经带上了皇家的气势。 只是,不知锦柒公主如今怎么会在叶仲卿家里?总不会,两个人已经皆大欢喜的在一起了吧?心里拿不定主意,花招一时间也不敢开口。 双方,莫名其妙的峙在了这里reads();死斗无限。 良久,还是锦柒先开的口:“请问阁下尊姓高名?来叶府有何贵干?” 花招略一犹豫,还是如实道来:“我们是时莺馆的……” 话未说完,一旁的凉初先跳了起来:“时莺馆!那不就是玄央城里最有名的花楼了?我就说叶仲卿她没安什么好心,我劝她别去,她居然半夜溜去,现在还把你们招上门来……” “凉初!”锦柒轻斥,可凉初的话已经流水般躺了一地,瞬间本已经缓和的气氛又有些僵了。 “敢问阁下是?”娇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在一旁观察,越联想越觉得眼前的美人儿是叶仲卿藏在家里的正妻,好奇心一上来,连正事儿都先放到了一边。 “我是她的友人。”锦柒不想多做解释。 友人啊……看起来不大像,可是自己和阿马不也是“友人”么?这么一想,娇奴心中已经确定了锦柒就是叶仲卿藏的娇。但她不想多说,准备留着一会儿一起调侃叶仲卿,所以她说:“叶仲卿在吗?我找她有点事。” 锦柒微微皱眉,道:“叶仲卿奉圣旨还击乌牢,此刻恐怕还在边关。” “啊哟!”花招和娇奴不约而同的惊呼一声,同时为自己操劳过的而丧失的记忆而感到丢人。 “咳咳。”还是花招先反应过来,“这倒是我的错了。如此,便拜托阁下请叶将军回来了,来时莺馆一趟。此时重大,关乎人命,阁下千万不可忘记。” 锦柒听到“关乎人命”一词,又是暗暗的皱了皱眉,她不由问道:“关乎什么?” 花招先是一愣,而后猜到了什么,便正色直直的望着锦柒的眼睛,道:“关乎红玉姑娘的一条性命。而这位红玉姑娘,说起来,也是叶将军的一位友人。” 送走了花招,锦柒方在院子里坐了一下,喝了一口水,香冷便从前门回来了。 锦柒有点累,便示意香冷自己说。 香冷明了,将手中方才就提着的一个小口袋放在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一袋儿黄金。那袋子虽不大,可里面少说也有零零散散六七十两金子。 这端的是一笔巨款,锦柒一愣,凉初先来了精神,追问:“快说,怎么了?” 香冷刚刚听刘符的管家啰啰嗦嗦的说了半天,又被这袋子金子坠了半天的手,早磨没了耐性,没好气的说:“洛阳城的首富刘家管家送的,说敲叶府的门也敲了快二十天了,今天终于等到有人在家了。还说我作为叶府的丫鬟不上心,我跟他说叶仲卿没雇仆从,他直翻白眼。最后说让我等叶仲卿回来,把袋子转交给她,说什么是一位友人,她一看便知。” “哈哈哈哈哈!”凉初听到一位友人,大笑起来,香冷一脸的莫名其妙。 锦柒靠着良好的修养强忍下要翻白眼的冲动,若无其事的又喝了一口水,握着杯子的手却不自觉的用力。 好你个叶仲卿……走了这么久,一封信也不传回来,哼。友人嘛,还真是遍天下呐。刚刚好端端的,居然还想她,真是越想越来气。 远在天边儿、蹲在土丘上往小瓶子里装礼物的将军大人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又揉了揉有些痒痒的耳朵。 是……七七想我了吗? 她看向玄央的方向,一时间觉得心头还有些小温暖。 第39章 近乡情怯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三十九近乡情怯 “公主~干吗要帮叶仲卿那个花心鬼。”凉初一见到锦柒,就不满意的撇起了嘴。 “你不是也听到了,此事关乎人命。”锦柒了解凉初脾气,最是大大咧咧的。你不搭理她,过不了一会儿就忘记了。所以她抱着书看的入神,平平淡淡的回答,头也不抬。 “真不知道叶仲卿回来怎么感谢公主。”凉初不忿道。 锦柒抬眼,从书上方扫了一眼凉初:“我正要叮嘱你,她不问,就不要说了。” “什么!”凉初跳起来,感觉身上每一块儿肉都在痛,“我的公主殿下啊,你知道上午咱们给牢房送了多少银两打点啊,虽然上次皇上赏赐了不少,可是咱们有钱了也不是这么个败家方法啊。更别说那‘红玉’是花楼里的姑娘,跟咱们一点也不熟,要不是叶仲卿鬼才……” “凉初。”锦柒唤的轻柔,却有着让人拒绝不了的力量。 凉初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只能接道:“公主?” “我意已决reads();拖延症作者你伤不起。” 那是公主少见的强势,凉初惊了一跳,停止了聒噪。 . . 叶仲卿很焦躁,在得召回京的路上。 一日日走下来,一天天晒下来,眼见着离洛阳是一步步的近了。叶仲卿非但没有当初的狂喜,反而越来越近乡情怯起来。纵然她日日夜夜的关心着自己的伤情,可是她脸上似乎注定是要留下一道半深不浅的疤作为庆祝了。 “最讨厌被打脸了……” 叶仲卿戳戳额角已经结痂的伤口,心中无限的悔恨。攻打上郡时,她太过急于求成,不凑巧在右额角留下一道寸许长的伤口。 “唉!”叶仲卿坐在马上,第一千遍喟然长叹。 “诶哟,我说贤弟啊!”项陵重重的拍了叶仲卿一记,拍的叶仲卿本就郁结的胸口越发的穿不上气儿,“你这婆婆妈妈的叹什么气啊,这两天听得我是够够的了!” “是啊,要我说呀。”燕西风端详着叶仲卿皱在一起的苦脸,安慰道:“男子汉大丈夫,脸上有疤也没什么,反而更添威武。我就听说了,洛阳城中的好多姑娘最喜欢这种粗犷了。” 谁要好多姑娘的喜欢了?纵使粗犷风流行……七七看起来无论如何都不好这口。 “你们不懂的。”叶仲卿摇头叹息,剑眉皱出个惨兮兮的八字,“你们说我干脆效仿兰陵王,这次回京打个面具,以后上战场就戴在脸上怎么样?” “这倒可以,贤弟你什么都好,就是长得太他奶奶的秀气了!要不是和你较量过,此次又见了你战场上的魔王模样,我真以为贤弟是个小白脸那。”项陵闻言,大力点头赞同,喋喋不休的说着,全然不顾叶仲卿怨念的眼神。 “小白脸倒不至于,只是将军脱下战甲,还真是个浊世里的翩翩公子。”燕西风上下打量着叶仲卿,半响笑道:“叶将军此次,不如讨个驸马来做做得了。” 叶仲卿本是灰色的心情,听到这里才有了神采。讨个驸马?她心中一乐,来不及细想便脱口道:“这主意不错。” “哇呀!”周遭本来围在他们身边偷听着的士卒,怪叫一声。 项陵正要调侃,此刻突然吓了一跳,一句“直娘贼!”骂了一半,就被士卒之间的对话吸引去了。 某兵士懊恼不已,道:“糟了糟了,我还准备把俺妹子介绍给将军呢。” “你那算啥?”另一个兵士冷哼一声,翻着白眼,“俺给俺姐姐的介绍信都寄出去了。” “俺也是!”另一人插嘴道。 士兵们唾沫横飞的讨论着,全然没看到本该在回风身上的叶仲卿把缰绳交给项陵,闪身跳下了马。 “啪!啪!啪!”叶仲卿潜伏在人群中,看准了几个说的最高兴的,出手如风,势大力沉的几掌打在他们后脑勺上,“你们这群猴崽子。偷听本将论事,依令该罚你们一人三十军棍!” “将军自己说的,私下都是自家兄弟”一个被打得兵卒捂着生疼的后脑勺,道。 “既是自家兄弟,听听将军的私事怎么能依军令处置?”另一个兵卒,抓稳了时机道。 “就是就是reads();绝色公主霸道夫。”猜准了法不责众,不少人呼应。 打了胜仗,将士们正是好心情,军法的约束就不再那么不近人情了。 叶仲卿没柰何,只有皱眉笑道:“项都尉,快快把他们的名字给本将记下,下次再劝降就不愁没有可用之人了”。 “为将军效力,万死不辞!” 不知是谁先这样说的,不过这句话挺对叶仲卿的胃口,只是她不能如此托大,所以叶仲卿朗声纠正道:“不是为我效力,是为了咱们的玄央,理应万死不辞。我这副躯壳,也是一并捐给玄央的。” 或者说,我这副躯壳是一并要捐给七七。 怀中的几个小瓶子隐隐有些凉,但并不妨碍叶仲卿想起七七时,心中那一抹烧灼的热意。 叶仲卿勾起嘴角要笑,想起此刻情境,慌忙板着脸。 不过还是有眼尖的人捕捉到了将军脸上那一抹腻死人的温柔,反应机敏的揭穿了叶仲卿:“将军想起喜欢的姑娘了!” 叶仲卿大窘,双手摆的飞快,只是面上还是火辣辣的烧起来了。 “将军将军,你喜欢哪个姑娘?”兵士甲追问,心中盘算着好让自家的亲姐姐好好的学习一下。 “说出来听听吧!” 叶仲卿慌忙继续摆手,配合摇头。 “丰满的?毕竟好生养!”见叶仲卿不说,一个兵士猜问。 “呸!”另一个兵士立刻否定了,“将军一定喜欢武功高的,这样才好配种。” “你当你养猪呢?还配种。我猜嘛……将军一定喜欢带劲儿的!” 越说越不成话……叶仲卿默默的跳上回风。回风深明叶仲卿心意,轻悄悄的跑到队伍的前边,逃离此地。 “将军,别小气呀!” “将军害羞了!” “哈哈哈……” 叶仲卿听着身后爽朗的笑声,无奈的笑了笑,这群家伙,真是……算了,由他们开心去吧,打了胜仗是该好好庆祝的。 夕阳为每一个人,都打上了一层柔和的橘光,一支凯旋的军队正走向已经看得见的城池。 卯时,闭了一夜的城门方开。 远远地,有些烟尘。 守门的士兵看的不分明,细细打量间,人马已经行的极近了。 是行装整齐的行队,骑着训练有素的军马,有二三十人之众。 城门刚开,任是谁见到如此浩浩荡荡的一大堆人,也会不由紧张。 “什么人!”他示意同伴快去禀报队长,小心翼翼的吞下一口口水。他默默在心中安慰自己拿出一些天子脚下的气度,可是已经拔在了手上的朴刀,颤颤抖抖,出卖了他。 为首骑在马上的人看出了守城兵的神色慌张,轻轻摆手示意他放松,缓缓下马从袖中掏出兵符,展示给他看:“宁化将军叶仲卿”。 那小兵忽的一惊,嘴中忙道:“将军请。” “有劳reads();鬼才降世。”叶仲卿点点头。 归家心切,一路急行,竟是比通报的日子提早了两天。昨夜到时城门已闭,叶仲卿不及通报,便安排军队在城北军营外驻扎下来,等着一早好做交接。 此刻城门已开,作为一军主帅,叶仲卿理应前去进行种种报备,所以她一进城就不再啰嗦,扭头对项陵道:“项大哥,小弟先去面见圣上,有劳大哥安排众位将领在城中稍事休息,我做东。” “贤弟放心,去你的吧。”项陵早想死了洛城内的好酒,不要叶仲卿说也会去喝它几坛。此刻听说有人做东,眉开眼笑的带着众人往京中最有名的酒楼进发。 叶仲卿飞驰在安静的洛阳城里,经过内城时,远远地见到锦柒府邸的东阁亮着一盏灯。 怎么,锦柒起得这么早? 叶仲卿一怔,那一盏孤灯已经远了。 .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谢万岁”。 “叶爱卿。”坐在蟠龙金椅上的皇上点道。 “微臣在。”叶仲卿从将列中站了出来。 “此次与化解边疆危机,与乌牢结盟,你功不可没。”皇上站起来,踱步道:“你说,朕赏你些什么好呢?” “启禀皇上,微臣不敢,此次实是皇上洪福齐天”叶仲卿朝皇上抱拳拱手,“再加上众将士上下一心,英勇奋战”叶仲卿语气一顿“皇上要是赏,不如奖赏”。 “好!叶爱卿忠心为国,实乃我玄央栋梁。”不贪功,不冒进,周荣年暗暗点头,“就依你之言,奖赏众位将士”。 叶仲卿一揖到地,“谢皇上。” “皇上,叶将军智勇双全,又不贪功。”王丞相站了出来,“臣请旨,在臣家为叶将军办庆功宴”。 “准!只怕这满朝的文武官员都去过你家了吧?”皇上笑道,转向叶仲卿,“叶爱卿,王丞相向来最喜热闹,月余不曾办过像样的宴会了。如今好不容易寻了个由头,你就由他去吧。” “是。”叶仲卿本要推辞,可转眼收到景王似有似无的一个眼神,便老实应了,退回到武将列里。 陆续又有各方封赏。 叶仲卿只默不作声,悄悄打量起兀自满脸笑意的王丞相,王丞相亲妹正是当今皇后,当之无愧的皇亲国戚。顾宇在朝时与他政见不和,两人结怨颇深,顾家的事多半与他少不了干系。自己虽然此次立下大功一件,可怎么也不值得王丞相屈尊来讨好,要说是拉拢未免太明目张胆了些。 正想着,那王丞相似是有所察觉,目光转了过来。叶仲卿迅速反应,眯起眼睛回以一个笑容,转过头去。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她如是想到。 又听了些大同小异的奏章,叶仲卿早倦了。 “噗噜噜”一只早起的鸟飞了过去,某人的目光不自觉随着远去的鸟儿探向殿外。 不认真的将军大人心里打定了主意——一会儿下朝,一定转身就跑,去抢每日一百笼的摘月楼糕点。 第40章 风大雨大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九十六。 “前面有一个人不知怎么走了,这样刚好排到自己。嗯!特别好。” 九十七。 “那个小伙计已经把歇业的牌子拿在了手中,可是前面那个人居然要了两份,越看越讨厌!” 九十八。 “身后一样排了半天的人已经缩回了脖子,开始散开了,怎么办咯……” 九十九reads();鬼医圣手。 “完了完了,老板都歉意的冲我边摇头边笑了,看来真的只剩最后一份了。” 一百! “就是现在!” 叶仲卿心里一急,再也不顾什么礼义廉耻,看准时机在前面的人要接过糕点的时候在那人踝上点了一脚。 “哎哟!”那人脚上莫名一麻,支撑不住向旁边倒去,白白胖胖的手收回来,不知所措的挥动着,想要抓住什么。 “兄台你慢一点儿。”叶仲卿嘴上说着,面色担忧的托住那人的肘关节扶他稳住,而后悄悄使力往外一送,暗地里将那人推到了一边儿。顺便抢到铺子前,迅速而稳重的接过了糕点。 “这……”虽然摘星楼的糕点的确是先到先得,可是总觉得刚刚摔出去的人有些古怪呐。 “多谢!”叶仲卿看老板的口型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攥紧手中温热的糕点,急忙道谢,左手在怀中一掏,看也不看就将摸到的银子塞进了一边观望着的小伙计手里。而后脚底抹油般,转身就走。 等到有人想到要叫住她,叶仲卿早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还拴在一边儿的回风,“吭”的打了个响鼻 叶仲卿明知道自己忘了带上马,可这是她此生第一次抢别人东西,心里慌乱乱的。满脑子都是些“别有人追上来。”“没人看见我。”的想法,足下生风,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 “叶公子!”身后有人叫。 叶仲卿浑身一颤,足下却不停,全做没听见。 “叶公子!”身后的人不依不饶。 “给了钱的嘛……还追!”叶仲卿嘟囔一句,继续走。 “仲卿!”身后的人不屈不挠。 叶仲卿咬咬牙,鼓着腮帮子越发加快了脚步。 “叶仲卿!”身后的人不知道是恼了还是急了,声音都拔高了。 叶仲卿生平最讨厌别人大声叫她的全名,一般这时候都没什么好事儿。往日有人这样叫,她早就火从心头起了,如今做了亏心事儿只敢继续走。 她涨红了脸,悻悻的说:“真是的,我几时这么窝囊过……” 肩上却突然搭上了一只手,叫道:“叶仲卿!” 刚刚的人不知何时加紧了脚步,已经追了上来。 叶仲卿脊背一僵,没想到这人如此坚持。她只能的转过身,将怀中一直抱着的点心举过去,有些无力道:“好吧,还给你。只是能不能打个商量,你分我一半?” 待要再说,她已经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惊讶之下脱口而出:“娇奴姐姐,你如何在这里?” “这话我倒要问你了。”娇奴刚刚跑的急了,此刻见叶仲卿终于站住,放心的大喘了两口气,才道:“怎么叫你你一直不停步?” 叶仲卿一窘,打个哈哈道:“没听到,没听到罢了。” “你喜欢吃摘月楼的点心?”娇奴刚刚目睹了一切,此刻见那点心又被收回了叶仲卿手中,心中的话就问了出来reads();绝佳嫡妻。 叶仲卿尴尬的点点头,不知如何解释。 娇奴分明记得叶仲卿来时莺馆这几回,酒是喝的、下酒菜是吃的,唯独那些蜜饯点心她是几乎不动的。今早居然如此小心一盒点心,直觉告诉她其中多半又蹊跷。虽然很想发掘一下,但是此刻有要紧事,所以她自觉转开话题:“这件事先不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等叶仲卿回答,她接着又问:“你可知道了红玉的事情?” “红玉?”叶仲卿乐得娇奴不追根究底,又觉得这名字隐约听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咱们时莺馆的姑娘,红玉呀,送你精□□的那位。” “哦。”叶仲卿想起来了,那把弩着实精巧,不能不让她印象深刻。“她怎么了?” “犯了大事儿,收押了。这都好几天了,官府不让我们进,也不知道红玉怎么样了。把鸨妈妈急坏了,就等着你回来呢。”娇奴叹了口气,抬眼看了看叶仲卿。 叶仲卿皱皱眉,能让花招着急的事应该不是小事,她心中略一掂量,道:“我今早刚回京,此刻才下朝。娇奴姐姐劳烦你回去通报一声,就说我回府将杂事稍作处理处理就去。” “好。”娇奴点点头,忽而补充道:“对了,还要多谢你府上那位友人。” 叶仲卿一愣,心中顿时有了个猜想,她嗓子一下哑了,道:“姐,姐姐你刚刚说,我,我府上的友人?” “对啊,我和花招妈妈前两天忙忘了,想着去你府上找你,嘱咐你府上那位小美人儿转告你的。不过这小美人儿也是手眼通天,说是红玉如今得以换个单独的牢房,都是她帮忙打点的。” 叶仲卿闻言,顿时眼前一黑。除了七七,她猜不出自己家里还有哪些友人。 “啊,对了。”娇奴又想起一件事。 “什么?”叶仲卿心里一紧,连忙问。 “我和鸨妈妈走的是后门,我们离开时,好像看到京中首富刘家的管家正要从你见正门离开。” “是,是么……”叶仲卿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要打结了。 “仲卿,你没事吧?”娇奴有些担心,问道。 “我先走一步。”叶仲卿打定主意,骑回风回去比较快,调头原路返回。 “哎!哎!你慌什么?”娇奴话没落地,叶仲卿已经跑的看不见人了。 . . “凉初!凉初!”叶某人熟门熟路翻进公主府,偷偷摸摸的躲在角落里喊。 凉初听见有人叫自己,举目一望,大怒,抬手就是一掌抡过去,嘴中还道:“叶仲卿!你个负心汉!还知道回来!” 叶仲卿心中记挂锦柒,但还是知道该怎么从凉初嘴中得到想要的答案,所以她轻轻挡住那势大力沉的一掌,笑得像黄鼠狼一样,实施贿赂:“来来,摘月楼的糕点。知道你好这口,只是不巧今日去的晚了,这一笼还是从别人手里抢的。” “小点心啊小点心,我想死你了。”合格吃货两眼放光芒的接过,非常不负责的说:“公主在东阁……” “哎!你等一下啊”凉初见叶仲卿离弦箭般闪走,完全听不到自己再说什么。收回了自己还举在空中的手reads();重生王爷公主妃。 怎么每次都不等人把话说完。应该,没什么吧? 身手矫健的叶仲卿三两下窜上了东阁,她伸手准备像往常一样轻叩窗户。在触到窗棂的一瞬间,转了主意,还是给七七一个惊喜吧。 她将窗户轻轻推开一条缝,满脸笑意的向里面望去。 然后年少有为的叶将军,右手一软,满面飞红的向后一退,毫无意外的又掉了下去。好在她经验丰富,左手准确的扒住了窗框。不然,萧楚一定会胸闷,因为她的徒弟会成为第一个因为轻功好而摔断腿的武林人士。 叶仲卿大窘——为什么没人告诉她,七七在洗澡? “叶仲卿?”饶是叶仲卿反应机敏,她还是惊动了屋里的人。 叶仲卿有话要和锦柒说,所以纠结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于是只能老老实实地挂在窗外,尽量平静道:“啊,七七,好巧。” 屋里传来水波激荡和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叶仲卿不自觉的回想起刚刚的画面…… 红木缸中是烟袅的水汽,七七羊脂般白皙的肌肤在水中的若隐若现,修长的手指若有似无的划过纤细的锁骨,再往下是……叶仲卿猛的摇了摇头,她狠狠的在心中鄙视自己:禽兽! “吱——”窗户被向外推开,七七探头向下看,正对上叶仲卿的眸子。 锦柒的脸上还带着热水蒸出来的红晕,看的叶仲卿脑中一片空白。 “挂着舒服吗?”锦柒曼声问。 “还好。”叶仲卿脑子里可能进了锦柒青丝上滴下的水。 “好吧,那你继续挂着吧。”锦柒歪了一下头,有些俏皮的作势关窗。 “别!”叶仲卿可没有勇气再来一次,她利索的翻了上去。但是站进屋就红着脸,视线只敢放在桌上的茶盏那里,清清嗓子道:“啊,我是碰巧经过,什么都没看见。” “嗯。”锦柒应,心中有几分好笑,一双美目却直直的看着眼前此地无银的叶仲卿。 叶仲卿被看得忐忑不安,觉得如果被当成淫贼就更惨了,倒不如磊落一点儿。所以她硬着头皮,道:“好吧好吧,我承认我看到了一点,不过我真不是故意的!” 锦柒又盯着叶仲卿看了许久,看够了叶仲卿这幅窘迫的模样,才轻笑一声,道:“我信你。” “吓死我了。”叶仲卿呼出一口长气,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她从怀里掏出两块儿糕点放在桌上,坐下道:“摘月楼今天出新品,那一笼拿来贿赂凉初了。我藏了两块儿专门给你。还热呢,快尝尝。”叶仲卿解开包着糕点的油纸,扫一眼锦柒,见她脸色如常,便夸张的说道:“七七你是不知道啊,摘月楼那场景叫一个人山人海,车水马龙……” 锦柒淡笑着拈起一枚软糕,送到叶仲卿嘴边,道:“你回来了,真好。” 叶仲卿看着嘴边的糕点,这,这什么情况? 她想:七七今天怎么格外的温柔?难道真是小别胜新婚吗?呸!什么小别胜新婚!果然是被项陵带坏了。项大哥这个家伙,这一会儿不知道已经和军中那些兄弟败掉了我多少钱。说道这里,早上买糕点好像恍惚给出的是一锭银子,有点亏…… 叶仲卿脑子里的水还在,所以想的天马行空。 可是身体很诚实啊,她的嘴没有那么犹豫,早就支配着她红着脸接了糕点reads();状元辣妻。 “你穿的是穿了几天的衣服,所以一定是一大早就上朝,什么都没吃就来给我送。”锦柒又拈起一块糕点,递给叶仲卿,半是责怪道:“你总是如此。” “啊,我不饿。”叶仲卿推回糕点,因为被完全说中而有些不好意思。 “还受了别的伤吗?”锦柒也不强迫她吃,平平静静的问。 糟!叶仲卿内心哀嚎,沉醉在温柔乡忘记挡住额角的疤了,她急忙伸手挡住,强笑道“没有没有,这是个意外,哈”。 锦柒去拉叶仲卿挡在额上的手,叶仲卿死死按住,而后被锦柒并不狠厉的瞪了一眼。她一抖,手就被拉开了。 锦柒幽幽叹了口气,神情专注的望着她,良久什么也没说。 叶仲卿只觉得那幽黑的眸子,像一道清泉,流过她的心间。 “七七,我好想你。”锦柒的手就在她的颈边,她心中突的一跳,自自然然的握住锦柒的手。 “嘶。”锦柒短短的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叶仲卿知道自己并没有使出多大的力气,立刻皱眉问道。 “没有。”锦柒面色淡然的抽回手。 叶仲卿眉紧紧的锁在一起,不由分说的拉回了锦柒的手,并不啰嗦,将锦柒的袖子捞了上去。 锦柒白皙的手臂上,有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叶仲卿整个人都不可自抑的颤抖着,她低下头去,声音里蕴着怒意,“不要瞒我,是谁?” “已经不痛了。”锦柒安慰似的握住了叶仲卿的手。 已经不痛了?就是说曾经痛过。 叶仲卿只觉得似乎有来自幽冥的火,一点点的烤着她的心,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状似平稳的问:“七七,你不要瞒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宫中的教引嬷嬷。”锦柒知道叶仲卿的脾气,不再隐瞒,和缓的回答。“这也是她的职责。” “职责?她一个小小的教引嬷嬷,她凭什么敢!”叶仲卿的声音突然顿住了,一种酸涩涌上心头。 她自然是敢的。 教引嬷嬷是专门负责教导公主的嬷嬷,往往是皇帝挑选出的专人,为了能够更好的规范公主的礼仪而设定的。一般每半年会对各位公主的言行做出检查,手中也拥有着相对管教公主的权利,这权利可大可小。 锦柒人在京都,但在皇宫之外,连她自己都是才知道父皇的一颗心,更不要说这些从来只会落井下石的小人了。 她自然是敢的。 锦柒在宫中教引嬷嬷的手下吃到苦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无处申冤,如今却是觉得没了必要。 “七七……”可叶仲卿不这样想,她环住锦柒,又因为不知道她身上是不是别处也有伤口,不敢怎么用力,难受到一颗心几乎要碎掉。 锦柒觉得肩膀似乎被什么打湿,她想要看看叶仲卿是不是……哭了。 “别动。”叶仲卿的声音湿漉漉的,听得锦柒心中也湿了起来。 “此后,都有我在。” 第41章 红白往日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一匹马自相府的后门进了府,一炷香后,王权印带着刚拆了火漆的信形色匆匆的进了王相的书房。 “父亲。”他低眉顺目的行礼,双手将信奉上,“那件事查清楚了。” “嗯。”早在岁月中浸泡成老油条的人接过信,微眯着眼粗略一看,了然的一笑,伸臂将信放在烛火上等着点燃,而后放在干燥的笔洗中静待着一个个字符成灰,方才不急不缓的问:“人,都处理好了?” “是。”王权印目中闪过一丝不忍的光,面上却只是点头应了一声。 “印儿,成大事者不该有妇人之仁,要不是上次放走了一个人,伏击白无定的事断不会走漏风声。”王相的话头在口中略略一转,先看了一眼王权印,才又语重心长道,“成大事者也不该浮浪无行,爹知道你爱玩儿,只是这花楼端的生出这许多事端,以后也不要去了。” 王权印脸上的伤口还未长拢,这两日最听不得的就是“花楼”二字,又想起自己堂堂皇皇的身份,面上就带出了不少的不忿,“父亲教训的是,可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花楼里的一个姑娘,竟会是军器监楚端的后人,谁有能想到这人恰巧与白无定认识……” “巧是凑巧,可是要是你好好待着,怎么会招惹上这些人?”王相不想听王权印的诸多借口,不悦的皱眉,出言打断。万事从简才能小心使得万年船的道理也教了这么多年了,可是自己这个儿子就是学不会。 “……是。”王权印知道父亲一向治家严谨,对自己更是严格,不情不愿的应了。 王相多年驰骋官场,早练就了一双犀利的眼睛,他见王权印虽答应的快,可是一双眼睛不用在自己儿子身上再多看他一眼,也心知他定是不服。他只此一个儿子,纵然不成器也不舍得逼得太紧了,宽慰道:“印儿,咱爷俩已经帮太子扫清了白无定这个障碍,你也搭上了太子,日后前途当然不可限量。到太子殿下荣登大宝,你想要什么样的东西还不都是一句话的事情,又何必操之过急?” 王权印听得此话,心中一轻,面上不由又带出了些许喜色,连声称是。末了又想起一件事,附在王相耳边说起来。 王相听了半响,脸上的神色虽仍是波澜不惊,眸子却幽幽的亮了起来,“此话当真?” “儿子从牢头那里打听来的,千真万确reads();入侵漫威。” “锦柒公主也牵涉进了此事,难道景王把我们查出来了?” “可怪就怪在景王哪里别无动静。” 王相想不出一向少有走动的锦柒公主此举到底有何深意,推算了半响,越发觉得怪异。按理说,要是景王想查,早就该查到自己和太子身上,怎么会拙劣的安排一个不入流的红玉行刺杀之事。事后又怎么会让同为皇室的锦柒,如此招摇的去刑部疏通。 他越想越寻不着思路,半响还是决定小心为上,“印儿,你去太子府上走一趟,将这件事禀报给殿下,请他早做定夺。” . . “白无定,白无定,无定。” 红玉第一次听到白无定的名字,就觉得这名字起得不好,和白忌这名字一样,让人平白生出许多心惊。 虽然白忌给白无定其名叫做无定,单纯是因为当年行军到了无定河边捡到了白无定。可红玉每每在唇齿间念诵这个名字,就会不自觉的想起“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如今,可不就是应验了? 阳光从牢房中的小窗照进来,牢里的时间很多,红玉终于可以由着性子去想念了。她蹭着墙往边上挪了挪,叹一口气,却不是为了身陷囹圄的自己。当初自己失了家世,也还寻死觅活,何况是白无定那样志在九霄、如鹰一样的人物,被生生折断翅膀,可怎么受得了? “吱嘎――”牢门被人打开,走进一个人来。 那人望一眼坐在地上的红玉,面上一瞬间闪过一丝恼怒,转头面向狱卒时却已经笑得从容:“多谢杨捕头照顾。” 那姓杨的狱卒只是个普通的捕快,先前已经收了叶仲卿不少的银子,此刻听叶仲卿叫自己杨捕头,更是乐的脸都要笑裂了,慌忙摆手道:“叶将军太抬举了,小人如何受得起。” 叶仲卿从从容容的顺势握住了他的手,一脸真诚的说:“哪里是抬举,杨捕快这样一表人才,迟早的事儿罢了。” “还要叶将军多多提拔。”那狱卒陪着笑觉察到手心儿里又多了一锭银子,目的达到,识趣的走开,“小人就先行告退了。” “杨捕快慢走。”叶仲卿礼数十足的目送狱卒离开,方才关好牢门,转过身来。 红玉才看清来人的面目,可她不觉得自己认识。 叶仲卿已经蹲下身来,将手中提着的东西放下,一手搭上红玉的肩,双眉蹙起口中数落道:“这群王八蛋,怎么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懂,不知道姑娘该是拿来好好对待的吗?下手还这样重!收了人家的钱,也不好好的办事,分明是群酒囊饭袋……” 她不停的说着,手下已经摸清了红玉的筋骨,见红玉的精力有所被转移开,左手暗暗使力,右手飞快的一抬。 “咔嘣!” 一声脆响,红玉脱臼的左臂已经接上,她一声痛呼还没出口,右臂一痛,也接上了。 “好了。”叶仲卿放开红玉,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我小时候练武脱臼,师父就是这样治好的,几乎是不会疼的。我还带了消肿的药膏给你。”她说着打开了自己带来的提篮,药膏还没看到,一碗白饭冒着袅袅的热气,先闯进了红玉的眼睛。 “咕噜――” 红玉关进牢里时两条胳膊都脱了臼,虽有人打点,狱卒不曾拷打,可却也是接连几日水米未尽了reads();我家养了只机器猫。往日心中担忧倒也不觉得难熬,此刻不知怎么,肚子非常给面子的叫了一声,在空荡的单人牢房里及其的明显。 “哈哈哈。”叶仲卿愣了愣,而后开朗的大笑。 红玉平日在时莺馆里什么样的山珍海味不曾见过,这会儿竟被一碗再普通不过的白饭引得如此狼狈,脸上一红,恨不得躲到地洞里去。 “是我的不是了。”叶仲卿想闭上嘴憋笑,笑意就从那双亮闪闪的眸子里出来了,惹得红玉更加害羞,一直红到了耳朵根去。叶仲卿快手快脚的将那提篮不知怎么一翻,竟成了个小案几,她带来的一荤两素一汤、外加一碟糕点刚好将小案几铺满,筷子和米饭自然而然的就递进了红玉手里,“红玉姐姐在牢里受苦了,今日来的急,还不曾向花招姐姐打听过姐姐的忌口,几味儿寻常小菜就先吃着吧。” 红玉自打叶仲卿进牢房以来就满心的疑惑,只是来不及问。这会儿好容易听叶仲卿提到“花招”二字,问:“还未请教阁下是?” 叶仲卿一愣,而后在自己的额上一拍,懊恼的说:“瞧我这记性,在下叶仲卿,算起来还要多谢姐姐赠我良器,那把精.钢.弩这次可是立了大功的。” 红玉和叶仲卿上次只是在回廊里撞了个满怀,所以认不出她,但是叶仲卿提到的精钢弩却是她的得意之作,瞬间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红玉本姓楚。父亲楚端是四川唐门的外姓弟子,曾任军器监,只有红玉一个独女。红玉自小极有天赋,种种兵器机巧就是小时候的玩具,本该有着人人羡慕的生活。谁知道红玉长到豆蔻年华岁时,楚端触犯了军法,被判了个全家流放的大罪,行到白忌所辖地区就早早的去了,红玉身带奴籍,本也该落得个客死他乡的宿命,却凑巧被年龄相近的白无定救下了。 白无定本是好心,见红玉体弱多病,便常在床前照拂一二。只是红玉本身长得秀丽,身体娇弱时又有几分病西子般娇弱的美,一来二去两人都对彼此产生了好感。白忌在白无定身上给予了厚望,一心要将培养成个名将,决出端倪,生怕毁了白无定被红玉这个身份不清楚的人给毁了,硬是要把红玉赶走。白无定只能表面应承,暗地里几番打点,辗转认识了花招,托关系将红玉送进时莺馆中改籍,对外只说死了。本来商量好五年之后,红玉将过往洗掉,有了一个清白的身份,就等白无定来接,二人做一对眷侣。 没想到眼见五年之约将至,白无定竟在一场普通的边境攻城战中被人暗中使了手脚,将一身好武艺全都废掉了。时莺馆是天下第一消息灵通之地,红玉又有心追查,都说女为知己者容,可红玉从来不认为巾帼让须眉,最终抱着“女为知己者死”的念头,刺杀王权印为白无定报仇。 叶仲卿虽不甚了解,可来之前隐约也挺娇奴说了些许,一来欣赏红玉的义气干云,二来自己毕竟是时莺馆馆主,二者一结合,有心结交红玉。便上下打点,急匆匆的来了。 红玉也不是扭捏的性子,此刻知晓了叶仲卿的身份,又饿的久了,那里还管那些繁文缛节,早就吃了起来。 不过红玉吃了几口,忽的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 叶仲卿在酒楼里特意着小二按照常见的口味做的菜,按理说不该有什么纰漏,此刻见红玉却有几分难以下咽的模样,问道:“怎么,这些菜不合红玉姐姐的口味吗?” 红玉摇头,复又拿起筷子夹了些放进碗中。 叶仲卿见她虽然放在碗中,可是不吃,连声追问个不停。 半响,红玉被问的急了,才悠悠道:“这些菜多谢叶公子美意,只是……”她顿一顿,有些为难的接道:“这些菜肴固然是好的,只是我本是蜀地人,饮食中早已习惯了辣味儿。” 叶仲卿一愣,而后又朗声大笑起来。 第42章 热里藏刀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刺啦~”滚热的油泼在磨好的辣椒上,热切的香味儿顺着小巷略显潮湿的墙向外,溢出好远。 “这样真的不行呐。”叶仲卿一下早朝就赶到了这家小店,可是前面还是排满了拎着菜篮子的姑姑婶婶们。严重缺乏睡眠的她再一次意识到扩充人手的紧迫,靠在牵着的回风身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手擦到眼睛上,被火辣辣的一蛰,她才从困顿中醒来。 “好辣……”叶仲卿泪流满面,刚刚摸过辣椒的手伸也不是,收也不是,一时间站在原地默默的流泪。 “呀~状元郎!” 一个泼洒着热情的身影铺了上来,叶仲卿手上一轻篮子就被人拎走了。 “我认识老板,可以随意插队~”来人一点也不见外的去拉叶仲卿的手,虽然那只手长得白净而修长,叶仲卿还是像被烫伤一样跳着躲开了。 “状元郎。”来人仿佛被叶仲卿的举动伤到了,一双桃花眼微微泛红,嘴一瘪,声音中满是沮丧,“人家长得很丑么?” “夏大人说笑了。”叶仲卿被声音吓到了,分明觉得自己额上有一滴汗滑下来了。 “别叫人家夏大人。”夏颖智娇嗔似得一拳捣上叶仲卿的肩膀,全然不顾后者被打得趔趄了一下,跺一下脚道:“叫人家志志就好。” 志志这词儿一出,叶仲卿眼前顿时一黑。夏颖智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儿,武举榜眼出身,此刻流露出了一种娇滴滴的气质,让叶仲卿心中一瞬间生出种叫做害怕的感觉。 “夏大人说笑了。”她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还叫人家夏大人!”夏颖智又要一拳捣过去,叶仲卿慌忙躲开。不躲还好,这一躲就激怒了娇艳如花的夏大人,他身影微晃,紧贴着叶仲卿向前一窜,几乎要贴近叶仲卿怀里去。 小巷极窄,来不及腾挪跳跃,叶仲卿背心已经要贴住墙了。 “志志!”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一闭心一横,叶仲卿一咬牙满是羞耻的大叫道。 夏颖智闻言心满意足,摸了摸叶仲卿的头,满意的退开了,口中道:“状元郎你人真好。” 叶仲卿心中翻江倒海,脸上干笑不已,“好说,好说。” “看在你这么乖的份儿上,这个辣椒油我让他们榨好了送你府上。”夏颖智说着,提了提手中装满了辣椒,本是叶仲卿的篮子。 “谢……” “打住。”夏颖智挥手打断,勾起唇角又露出了一个上次那样意味不明的笑容,“你别谢我,我再给你一个好处reads();阴魂。” 叶仲卿觉得夏颖智的笑似乎别有深意,联想起上次的蜡丸儿,点了点头。 夏颖智笑的依然妩媚,全然不管叶仲卿皱眉不停,亲亲密密的凑到她耳边。 “你的小公主,可已经被你拉下水了。” 叶仲卿闻言,本就僵硬的脸上一下子阴沉了起来,她皱眉急问:“此话怎讲?” “哟,别那么凶嘛。”夏颖智拍拍胸口,看叶仲卿脸上有了不耐烦的神色,才又小声道:“太子殿下不知怎么知道了锦柒公主和你私交颇深,你是景王殿下的人,锦柒公主是景王殿下的妹妹,两者这么一搭。”他说着,拿起一个干辣椒放进嘴里,“可不就是让人联想么?” “可我和七七只是私下认识。” “好辣!”夏颖智吐了一下舌头,眉目中隐约有一丝嘲讽,道:“我知道,可别人未必知道。” 叶仲卿本会一直笑着的眼睛里,此刻笑意全无,取代的是一种凉凉的寒光。 “状元郎你别那么凶嘛。”夏颖智一拳推上了叶仲卿的肩膀,笑眯眯的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景王还有一句话交待――烦请明晚,照顾好公主殿下。” 说罢,夏颖智再不管叶仲卿的神色,抱着装满辣椒的菜篮向小巷深处走去。 留叶仲卿一个人站在那里,眼中的寒光忽明忽暗。 . . “公主,时辰到了。”水漏中的最后一滴水滴尽,香冷尽职的提醒道。 “嗯。”锦柒放下眉笔,望了望镜子。镜中的人素着一张脸,只淡淡描了眉,低调不张扬,想来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吧? 她站起身来,将身上衣物的褶皱抚平,随香冷下了楼。 锦柒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很少往来的王丞相会突然请自己去参加宴会。上次父王的赏赐暗里并不该走漏风声,在朝臣眼里她应该依然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可既然邀请了,她也不好不去,想来宴会上那许多的王公贵族,她只要安静的在一边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呦,我说公主殿下,您就准备穿这身去啊?”宫中的教引嬷嬷,杨嬷嬷皱着眉看着锦柒的白裙,阴阳怪气的说。 锦柒皱了皱眉,没有作声。 “这不是让外人知道咱们公主府有多落败,公主有多受冷落吗?”杨嬷嬷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嫌弃似得点了点。 “杨嬷嬷,你只是个小小的嬷嬷,凭什么教训公主!”凉初看不下去,左移一步微微挡住锦柒。 “凉初,你是又不长记性了吧?”杨嬷嬷冷笑着,右手暗暗使劲儿,用惯了的藤条夹着风抽向凉初的脸。 “啪――”一声脆响,可凉初的脸并没有应声裂开一个血口。 锦柒捂着手臂挡在凉初面前,面沉入水,“放肆,本公主的内侍何时由你管教!” 杨嬷嬷见打到了锦柒,心里一惊,口唇微动,却不敢再说什么。 之前也不是没打过锦柒,但那都是有缘由的,这次可真的是师出无名。 “公主reads();鳄鱼先生。”凉初见公主替自己挨了打,急的眼眶都红了。 “公主。”香冷也关心的站过来,要查看锦柒的胳臂。 “无妨。”锦柒虽觉得胳膊有些酸胀,可她只是摇了摇头,温言道:“走吧,别让别人等久了”。 香冷咬着牙,冷冷的扫了一眼杨嬷嬷,低头道:“是”。 . . “公主殿下。” 锦柒锦柒甫一出府,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抬眼,看见叶仲卿牵着回风侯在府外,身边还停着一顶轿子。 “臣听闻公主也要去相府,已雇轿在此恭候多时。”叶仲卿今日是宴会的主角之一,是以一身烟灰丝绣锦袍,头发以银冠束起,此刻弯腰挑起轿帘,朝她行礼道:“公主请上轿。” 锦柒极少见她这样周周正正的模样,心略略一跳,真的依言向轿子走去。 “慢,你是何人?”杨嬷嬷拦下锦柒,眯缝着眼,上下打量着叶仲卿,“公主此举怕是与理不合吧?” “在下叶仲卿,暂居宁化将军之位。”叶仲卿面上仍有礼地笑着,“公主是君,我是臣,君臣之交,如何与理不合?” 叶仲卿顿一顿,笑的微微弯起的眼中忽而闪过一丝光。 这一瞬间的变化,杨嬷嬷甚至还来不及看清。可是锦柒却分辨了出来,那是一种执掌过别人生杀大权的上位者的杀意,她曾经在父皇的眼中见过。锦柒毫不怀疑叶仲卿足以杀了杨嬷嬷,在战场上回来的人,一双手怎么会干净?她早知道叶仲卿温柔笑容背后,藏着的一定是和她温柔一样的冰寒,她自己又何尝是白莲花一样的女子? 可是此刻和杨嬷嬷起冲突,未免会落人把柄,她不愿让叶仲卿插手这件事,几乎立刻就要出言阻止她。 可叶仲卿比她快上了那么一点儿,她貌似无害的笑容不变,可语气冷了下来:“倒是嬷嬷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还敢越级管教本将军,这份胆气堪称豪迈。” 杨嬷嬷被话中的冷意吓了一跳,膝盖一软,俯身便欲拜倒。 叶仲卿一把扶住,面上淡笑着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杨嬷嬷,语气诚恳道:“不过,嬷嬷尽职尽心,当赏。” 杨嬷嬷摸不透叶仲卿的脾性,可是眼前的银子可是货真价实的,况且这会儿叶仲卿笑的无害,眼神纯良。所以她眼神悄然在眼眶中一轮,接过银子,喜笑颜开道:“将军客气了,老身也只是尽本职而已”。 凉初看不下去了,这种人还要赏?她愤愤的开口,要叫住叶仲卿:“叶……” “凉初。”香冷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准多言。 凉初嘴张了又张,最终跺了跺脚,脸别到了一旁去。 “如此,请公主上轿吧。”叶仲卿笑着拉起帘子邀请道。 “有劳将军。”锦柒秀眉微蹙,想说什么,可是碍于在场人太多,所以只是颔首,进了轿子。 叶仲卿放下帘子,细心的将轿子一边的夹窗打开,才翻身跳上马,吩咐道:“都走得稳一点儿,别惊着了公主。” “是。”众轿夫都是训练有素,齐声回答,抬起轿子向相府走去。 第43章 祸福相生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宁化将军真是少年英雄,下官敬仰不已,”又是一个官员,端着酒盏过来敬酒。 玄央的酒场,多半不喜推辞,更别提今天叶仲卿几乎是宴会的中心人物reads();王爷不要太嚣张。 所以叶仲卿二话不多说,微笑着举杯一饮而尽,还要用最快的速度用烧麻了的舌头,回应些恭维的话:“哪里哪里,仲卿年纪尚轻,经验尚浅,以后还需您多多关照”。 “哎,叶将军过谦了。”那人本身比叶仲卿官位低两级,年龄也比叶仲卿大,有心为难。可是此刻见她如此谦逊,心下喜悦,不再刁难,美滋滋的回了座上。 叶仲卿见那人落座才坐下,颇有些头疼。酒宴还不过半,可她怕是已经被人灌下了整整一坛酒了。萧楚好酒,所以本身一坛酒对叶仲卿算不了什么,可是王相给叶仲卿特意准备的是纯酿过的佳酿,不上头后劲儿不小。 “贤弟,原来你酒量也这么好啊。”项陵见叶仲卿来来往往的和别人喝了不少,不由赞叹,手中的酒樽一举,道:“你让大哥和一众兄弟都升了官,大哥还没谢你,来,大哥也敬你一杯。” “大哥,你就别凑这热闹了,小弟可是要喝不下了。”叶仲卿知道项陵嗜酒,只是想借机多喝两杯,急忙苦笑推脱道,“再说,兄弟们升官是他们应得的,自家兄弟不言谢。” 燕西风拍了项陵一巴掌,劝导道:“就是,你别添乱了,自家兄弟回头好好喝。” 项陵这两天和燕西风混的稀熟,也是一掌毫不客气的反拍回去,挤眉道:“你小子傻啊,外面的酒哪有这酒好喝。” “也是。”燕西风端着酒樽想了想,笑道:“你还真是粗中有细,来,咱俩今日一醉方休。” “干!”项陵生怕自己少喝了,自己灌得干净利落。 叶仲卿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不亦乐乎,无奈的笑笑,坐直身子,端起酒盏将大半个脸遮住,将目光越过觥筹交错的酒宴,定定的看向那个静静的人。 那人两颊已经飞起红晕,鼻子上出了些许薄汗,此刻正拈起一枚盐渍梅干送进嘴中,神情说不出的可爱。 叶仲卿看着,一颗心一下子变得极软,目中是一*温柔。 又是几个人来来往往的敬酒,叶仲卿来着不惧,都是举杯见底。 嗯,算算时候,也差不多了。 叶仲卿站起身来,走到庭前拜下,苦着脸叫道:“皇上,救命。” 众人安静下来,纷纷看向叶仲卿。 “哦,爱卿何出此言啊?”周荣年一脸笑意,他习惯了自己这个小将军不按常理出牌。 “微臣实在不胜酒力,诸位同僚又实在热情。古人有云‘酒是狂药’,臣实在担心酒后失德,是以请皇上准臣先行告退。”叶仲卿说完,又是一拜。 “狂药?有意思,那你问问丞相的意思吧。”周荣年不准备为难叶仲卿,笑着打太极道。 “依臣所见,叶将军少年英雄,纵然有几分疏狂,也是‘天骄傲慢带疏狂’,不妨事的,怎么好这么快就放他走呢?”王丞相依言站起,端着酒盏回道。 “叶爱卿,你也听到了”。周荣年捋了捋胡子,笑眯眯的道:“可不是朕不帮你”。 “皇上,微臣真的不行了”叶仲卿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她心里早打定主意尽快带七七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面夜长梦多。再加上早知道王相是太子亲舅,日后要做仇敌,此刻就一时也不愿意等下去。开口又道:“不若微臣自罚三杯来赔罪,求皇上救命啊”。 周荣年笑着看着叶仲卿那快哭出来的表情,反而觉得有趣起来reads();鳄鱼先生。这个叶仲卿,考武举时可没见他如此的服软,收复乌牢时也是颇有手段,没想到今日如此小儿态。不过说来,也不过是个少年罢了。 一念及此,他笑着摆手道:“叶爱卿起来吧,朕准了你就是。” “谢皇上!”叶仲卿闻言几乎是跳起来的,她端起身边早备好了的酒,连连仰头便将三杯酒一饮而尽。 “好!”那酒杯是专门拿来罚酒的,着实量不小,叶仲卿如此顺畅的饮下,着实是豪饮。所以皇上童心一起,打趣道:“叶爱卿饮的如此豪爽,不如再来三杯?” “咳咳。”叶仲卿刚刚本身就喝得急了,闻言一口气没上来,咳得脸都红了,哭笑不得的哀求,“皇上……” 一时间,宴宴间的百官都哄堂大笑起来。 “哈哈。”皇上也大笑摆手道:“算了算了,你且退下吧”。 “谢,咳咳,皇上……”叶仲卿依言,脚步虚浮的往席位处走,不料在离锦柒还有三丈之遥的地方,突然见到一个身形往锦柒处摔去。 那是个添酒布菜的婢女,一直站在锦柒身后,这会儿不知怎么,脚下似乎一歪,手上端着的一壶酒都浇到了锦柒身上。 “对不住,对不住。”那婢女慌慌张张的急忙要给锦柒擦拭,谁知怎么变相突生,众人只听“刺啦”一声,锦柒半幅袖子莫名其妙的被扯下了,里面的中衣也被扯了个大口子。□□出了雪白的肌肤,和肌肤上几点并不隐蔽的淤青。 叶仲卿抢上一步,慌忙又勉强稳住身形。 她身后,众人没有察觉到,周荣年也是差点儿就站起来了。 转瞬间,方才还人声鼎沸的宴席静的鸦雀无声。 这可让人有些头疼,锦柒公主虽不受宠但仍是皇上亲生的皇女,可今天大喜的日子,按理也不该有血光之灾。可这样的过失……那个婢女吓得不行,伏在地上不断的发着抖。 周荣年才皱眉走下御座,几步踱了过来,他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婢女,然后看着一旁捂着臂膀的锦柒,良久缓缓开口道:“皇儿,伤得可重?让朕看看。” 玄央地大物博,外邦众多,是以也并非那么恪守礼节。君王一言九鼎,是以锦柒虽然为难,还是依言放下些许遮着的袖子。 “嘶。”满堂皆是抽泣之声。 锦柒的本来白皙的臂膊上,深深浅浅的有些红肿的伤痕。任谁也看得出来,这分明是打出来的伤,绝不会是那个婢女刚刚所伤。这下事态严重,锦柒公主虽不受宠,但终究是天女,究竟谁这么大胆,敢打公主。 “混帐!”周荣年勃然大怒,一脚将匍匐在地上的婢女踢了个跟斗。虽然他一向对外看起来不甚关心锦柒,可是也不曾想过谁敢打他的公主,自己的女儿血浓于水,纵然他想表现的淡定一些,可是一位父亲怎么可能做到不心疼。 “吾皇息怒”满堂的官员见龙颜大怒,都惶恐的拜倒在地。 锦柒闻言也忙拜倒在地,“父皇息怒,这伤不关那婢女的事。”。 皇上心痛的扶起锦柒,皱眉环视四周,开口道:“朕知道,都起来吧。” “是。”百官忙纷纷爬起,叶仲卿也聪明的闪到了一边。 皇上压制着怒气,道:“锦柒,告诉朕是怎么回事?朕,要他碎尸万段。” 锦柒闻言抬眼看了一眼周荣年,眼眶莫名的有些红,她微微摇了摇头reads();阴魂。 皇上看着锦柒公主泛红的眼眶,一时之间无比的懊丧。当初将锦柒放出宫外,本以为她贵为公主,理应会过得很好,是以也不曾多加关心。上次宫中一见,才发现他的皇儿一定是受了很多苦。可是怎么也不曾想到锦柒贵为公主,会遇到这种事。 “皇儿别怕,有父皇在。”他愧疚的摸了摸锦柒的头,扭头怒视着早跪在地上的凉初和香冷,道:“你们这帮蠢材,怎么照顾公主的,早就该砍了你们的脑袋!” “父皇”锦柒急急的开口,“不干她们的事,她们是尽心尽力的服侍我的”,她的声音顿了顿,“是杨嬷嬷,不过这也是她的职责所在。” 杨嬷嬷闻言,哪里还有平日半分嚣张,她急忙从人群中滚出来爬到皇上脚下,连连磕头,嘴里不住道:“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皇上大怒,他又一脚踹向杨嬷嬷,道:“朕只命你教公主读书识礼,谁给的你打公主权权力!” 杨嬷嬷被踹的歪倒在一边,急忙又跪正,磕头只是不住道:“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来人啊,把这个贱婢给朕拖出去斩了”皇上高声道。 “是”两个御前侍卫闻言,拖了杨嬷嬷就往外走。 “父皇且慢。”锦柒见周荣年挥手令两个侍卫稍停,忙道:“古人有云‘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父皇向来仁厚,不喜血戾,就饶杨嬷嬷一命吧”。 “柒儿如此宽宏大量……”皇上眯了眯眼,半响叹了口气,挥手示意侍卫道:“将杨嬷嬷送入浣衣局,此生不得出宫。” “谢父皇。”锦柒又要行礼。 周荣年急忙一把扶住,慈爱道;“皇儿何必与朕如此生分,这些年是朕疏忽了。” “父皇言重了,无礼无以立人”锦柒中规中矩回答道。 皇上望着锦柒和他母妃五分相似的眉目,忽而问道:“谁教你读的诗书?” 锦柒一愣,抬眼看见父皇眸中的深意,刹那就明白了。 今日的事情已经如此,父皇不如将计就计为自己正名。心念电闪,她已经懂了。 “锦柒三岁,母妃就已教锦柒识文断字了”锦柒平平和和的回答,微微一顿又道:“锦柒素来又喜欢读书,这些年也读了不少”。 “最喜欢读什么?”周荣年接着问道。 “儿臣最喜史书”。 皇上半真半假幽幽的叹道:“阿鸾当年也最爱读史……” 阿鸾,是锦柒母妃的闺名。 一时间,这个久居高位的皇上脸上竟是再也明显不过的唏嘘。 满座的朝臣平日就是看着皇上的脸色行事,此刻彼此交换眼神儿,都明白打明天起,锦柒公主的圣眷怕是要浓了。 周荣年唏嘘过后并不多言,他只是沉默,良久才探口气开口道:“朕乏了,先回宫了,众爱卿莫扫了兴致。” “恭送皇上。”众人行礼。 周荣年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锦柒,冲众人摆摆手,走了。 第44章 对错哪知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皇上起驾后,王府的宴席继续,只是没了之前的气氛,人群中有三三两两的人聚集着交换着那些并不明朗的信息。 叶仲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王相府有内室家眷仔细服侍着锦柒去□□换了衣服。她出来时又少留了一会儿,便也告辞离宴。 暮春的夜晚,空气中还有冬寒未去的凉意。 门口等了多时的轿夫,见了正主出来,纷纷从檐廊下迎出来在轿撵旁站好,搓一搓有些冻僵的手,准备着随时送公主殿下回府。 锦柒却不打算坐轿,“你们先回去,本公主自己走走。” “这……”为首的轿夫面露难色,叶将军明令在先要他们小心照料。 锦柒只做不见,静静地看着远处的灯笼。 没有太多的僵持,终究是不敢得罪眼前人――“殿下慢点。”轿夫们躬身行礼,抬起空空的轿子,很快走进了黑夜里。 “走吧。”锦柒微侧头对身后的凉初和香冷道一声,径直沿天街向府邸走去。 “轰隆――” 远处响起了雷声,紧接着就是瓢泼大雨劈头盖脸砸下来。 半点也不给人缓和的机会。 一把竹骨伞突兀的从后方探出,将锦柒和香冷和雨幕隔开,另一把伞递到了凉初手中。 “拿好。”叶仲卿语含催促,可神态上的安然,像是早料到主仆三人会将轿夫打发走一样。 忽明忽暗的飘渺里,她眼中一片清明,没有半分方才殿上酒醉的样子reads();傲古至尊。 锦柒本偏了头望着她,目中的探寻触到她脸上的安然,一言不发的别开了脸。 倒是香冷细心的发现叶仲卿自己还站在伞外,聪明的退后和凉初共打一把伞。刚站到伞下,凉初拉拉她的衣袖,彼此会意,放慢了脚步和锦柒她们拉开了距离。 叶仲卿走在锦柒身旁,见她衣着略显单薄,解下身上披风,单手披上她肩头。 锦柒却一言不发的躲开了。 叶仲卿的手僵在半空,皱了皱眉不曾收回,硬将披风给她披上。 夜雨中两人并肩同行,有多日来难得的亲近,却没有往日说话的*。 又走了一段路,有冷风吹过,叶仲卿察觉到锦柒少半个肩头略沾了写湿气,有意无意伸臂要将她向伞下揽一些。 锦柒却倏忽间前跨一小步躲开了。 只是这样,她大半个身子就露在了雨幕中。 雨势正大,转眼已将她打湿,叶仲卿刹那间火起,全然将礼法抛至脑后,拉她的时候开口就含了斥责:“别闹!小心淋坏了身体!” “不劳将军费心。” 这句话回的飘渺,将军二字落在叶仲卿耳中,是少见的寒凉。 她不禁皱眉“七七,你什么意思?” 锦柒并不答,径自往前走。 她一把拉住她,脸色沉凝,眉头紧皱:“你什么意思?” 锦柒挣了一下没挣开,脸上就有了显见的怒火:“将军心里清楚!” “我清楚什么?你怀疑我和今晚的事有关?” 锦柒不答,轻笑一声别开脸去。 叶仲卿登时脸色变了,凉初和香冷察觉不妥赶上前来要分开两人,被她轻轻巧巧的挥开。 见凉初立足不稳连退两步,锦柒冷眉不快开口道:“将军好大的威风,我一个小小公主怎敢怀疑将军。” 那话中字字机锋,叶仲卿松开手,白了脸道:“臣下不敢。” “叶将军如今圣恩正浓,又有什么不敢的。” “七七,你当真疑我?”叶仲卿受不了这样,直言道。 “不敢。” 叶仲卿从未发现,锦柒还有这样一张含沙射影的巧嘴。平白受了这样的诬告,她也本是个骄傲的性子,说出的话就不免锋利了些。 “这样做于我有什么好处?我确实收到了消息让我照顾好你,但今晚之事的确不是我策划。七七你与其怀疑我,不如有空去查查太子殿下!不如提防些景王殿下!” “又和我哥哥有什么干系?”锦柒和景王自小一同长大,自然听的刺耳。 “你以为你的景王哥哥是个什么好人?他和太子未必不是一丘之貉。凉初身世如何?香冷昨日又去了哪里?” 叶仲卿话一出口,不光锦柒,香冷和凉初脸上也没了血色reads();召唤七龙珠。 “为了些许利益就舍弃这个,舍弃那个,不就是是你们帝王家最惯用的把戏吗?” “叶仲卿!”锦柒再也听不下去,“香冷昨日去见景王殿下是我府上的惯例,凉初原是景王殿下身边近侍也早是旧话。但你是什么人?你又是我什么人?能在这里对本殿的家事评头论足!” “我是……”叶仲卿的话断的很急,像是被扼住了喉咙。 “又要说江南叶家吗?”锦柒冷笑,接了话头去,“不论如何,将军倒是好手段。自己的身份还不明不白,先光明正大的将我身边人查的如此清楚――你到底安得什么居心?谁又要你多管闲事!” 叶仲卿如遭重击般晃了一下,面无血色的将手中的伞柄攥的死紧。 锦柒自知此行有差,可天家事重,她如何不查?今晚句句种种,又来的太快,由不得她喘息。 “我的确说不出我清白……”纵然她本是一片真心,“之前无端猜测,也是自作多情……多有冒犯。”叶仲卿拉过锦柒将伞塞进她手中,苦笑一下,“若是公主殿下,心有不满,就将臣下抓去论罪吧。” 说完,她转身走进了滔天雨幕中。 锦柒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感到从心里某处泛出来的寒冷,她自觉要紧一紧披风,抚上那锦布的瞬间,她的心突然有些抽痛――这手中的伞,身上的披风全是那个人的,而那人如今却独自走在寒冷雨夜中。 一个凄楚的笑在她唇角出现,她们都没做错。可悲的就是她们都不愿做错,就注定这样伤了对方。 心里的冷意又一次席卷过来,锦柒眼前一黑。在陷入无边黑暗之前,耳边最后听见的,是凉初惊慌的声音。 相府的宾客直到三更才歇,王丞相却还有位贵客在书房等着。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一直背着身的青年男子转过身来,暖色的烛光打在他脸上。他有双狭长的眼睛,眼尾处一颗朱砂痣,合着他的高鼻、薄唇,衬得此刻脸上的微笑显出几分琢磨不定来。 他右手虚抬,半扶起弓腰行礼的老人,“王相多礼了。深夜来访,还请见谅。” 王相受惊般连连拱手,“臣子本分,殿下折杀老臣了。” 太子贵为储君,本身自然不糊觉得是叨扰,况且对王铎过分的谨慎习以为常,是以他只是礼节性的笑一下,便直接道:“王相觉得叶仲卿是不是周锦景的人?” “这个嘛,臣下一时间没什么确切消息。只是如老臣之前所禀,叶仲卿的确和锦柒公主殿下走的很近,而公主殿下向来又和景王亲近。如此一来,依照老臣看……” 后面的话,他聪明的没有说全。 “哦~”周锦年意味深长的应一声,眉脚微微挑起,眸中生出些玩味,“叶仲卿的来历王相可查清楚了?” “微臣派人几次寻访,从江南叶家当年故友哪里查出江南叶氏确有一遗孤,年岁也和叶仲卿正相当,他该是江南叶家人无疑。” “是么。”太子眸中玩味更盛,听不出意图的低低笑一声,“不论如何,不妨再试探下。王相一向得本殿心,知道怎么安排。” “是。”王铎应诺行礼,抬起头时,那个久经变乱的青年男子已推开门,走的远了。 只看见他身边一盏青芒灯,在暗夜里劈出一条明灭的路。 第45章 辛拉面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雨过天晴的早上,向来都是焕然一新的。 连记忆也旧不起来了。 叶仲卿醒来梳洗完毕,推开卧房的东窗,见到的是满目的青绿。 昨晚淅沥的雨声响了多久,她就也想了多久。七七的事确实是她过于自信了,也许静下来一切会有新的转机。 凯旋归来的庆功宴,足足要摆满十天。虽然自怨自艾从不是叶仲卿的性格,可她今天实在没那个心情去应对,索性托醉在家。 趴在窗框上,面对着这平白多出来的时间,一时之间有些无从下手。 七七那边,最近两人最好暂时不要再见了; 红玉那里,能打点的都打点了,只是人一时半会儿放不出来; 京都的兵营并不用她去操心,庆功宴结束前,他们这些将军参将之类也就是个虚职; 阿川在师父手下,一定和自己当年一样,随着师父天南地北的跑得不见踪影; 同在一朝的官员,又并无相熟之人…… 一向自诩潇洒才高的叶某人叹出一口长气,居然成了个孤家寡人reads();风涌云动。 说到孤家寡人,住进这深宅大院也有些时日了,现今所熟悉的也不过就是卧房和书房。而人气儿更是欠缺的多――除了后院几匹臭马,连个能说话的侍从都没有。 想着想着,叶仲卿就觉得本来不那么郁结的心,莫名又起了几分烦躁。她愤愤的走下楼,在自己的地盘上开始了详尽的探索。像探测敌人的军营一样,叶仲卿连院子里墙角的青砖都扒开来看了看,除了无意中惊到了几家仍在昏睡的虫子,院子里是没完没了的沉闷。 “无趣!”对着院子里的大青石踢了第十六脚后,因为一向口是心非所以拒绝承认对锦柒不能不在意的叶某人,毅然决定离家上街消遣还不成么? 可揣着银子上了街,洛阳城半点也不给面子,不肯收收随时都热切的热闹。街上尽是些三五成群的人,就她一个人形只影单,越走就越是满心的郁结。 “哼!”眼不见心不烦,叶仲卿索性埋头一路猛走,抬头又垮下了脸。 不知不觉间怎么就又到了摘月楼…… 习惯,真是这世界上最害人的东西。 “来都来了。”她嘟囔一句,闷闷不乐的进了摘月楼,坐下要了茶点和茶,决定腻死在糕点里。 她这边正忙着生闷气,楼下说书人那边则忙着赚人气。 本来这世界,就不会是随着那个人的心情而改变的。 “好!”茶还没端上来,楼下的众人又是掌声雷动,一片叫好。 叶仲卿见自己实在没有伤心的环境,干脆洒脱的也支起耳朵去听那说书人在说些什么。 不听不打紧,这一听叶仲卿差点儿被茶水呛死。 那说书人,说的居然正是她叶将军的故事。 这回书照例说到,叶仲卿身高八尺,威猛如天兵下凡,俨然就是一关西大汉,入敌营如入自家,和乌牢大将大战三百回合而将敌人挑于马下……说的有鼻子有眼,说的眉飞色舞,说的叶仲卿都要怀疑是不是还有另一个将军叫叶仲卿了。 这谁造的谣? 明明这次和乌牢交战,靠的是智取,怎么就成了硬攻夺城、全凭武力的武斗了? 楼下越说越远,叶仲卿红着老脸终于沉不住气甩开满手的瓜子壳,起身一脚踩上栏杆,准备从二楼跳到那说书少年的案几前。 却有个人比她先了一步。 “黄三来啦!”不知道人群中谁喊了一声,喊完了带头夺门就跑。 周围听书的人见状,根本来不及细究,“哗――”一声作鸟兽散,不到眨眼的功夫,场中就只剩下说书少年一人。 “哈哈,你小子在这儿!”随着个破锣般的声音,一个虬须大汉从茶楼外冲了进来,拧住说书少年的手腕,洋洋得意道:“这下可算叫老子抓住了吧。” 来的大汉正是这附近这条街有名的街霸黄三,仗着自身拳脚硬投靠了个京中高官。惹上他的人要么是吃一顿拳脚,要么是吃一顿官司再吃一顿拳脚,所以小二也不敢上来reads();娇女重生。 “放手!”那少年说书时的激昂不见,变了脸色,奋力挣脱。见黄三纹丝不动,挥拳就向他面门砸去。 “呦呵,兔儿爷你胆变肥了嘛。果然被我们家少爷看上,就是烂泥也能蹬天。”黄三口中轻浮,手上功夫却不轻,轻松抓住少年的拳头一拧,“喀嘭”一声,听的旁人手骨都疼。 “我在这里说宁化将军的故事,你就这么抓了我走,也不怕报应吗?”少年脸上发白,垂死挣扎道。 “宁化将军算什么,听说也不过是个运气好的小白脸罢了。”黄三不屑的唾道,拖了少年就往外走去。 “你还有没有王法了,当街抓人!”少年徒劳的挣巴着,趁着黄三一愣的功夫,一脚向他脚背狠狠踹下去。 这一下又准又狠,黄三一时不备被踹了个正着,痛的他呲牙咧嘴。 “王八羔子!”他骂着怒从心起,提起少年领口往地下一掼,抬脚便向他心窝踹去。 少年被摔得七荤八素,待反应过来要躲时只觉得劲风压得他胸口一阵憋闷,眼看就要血溅当场。突然一股大力扯着他的后领,将他拖后了一丈,“咚”的一声烟尘俱起,黄三一脚将少年刚刚躺着的地方的石板踩出裂纹来。 少年惊得倒抽一口凉气,他耳边一人轻声说道:“喂,下次讲故事,可不可以别这么瞎编了?” 少年扭头,对上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有些戏谑笑意,他有些反应不过来的说:“啊,好的”。 “有劳。”那人将他拉起,眼中多了些笑意。 叶仲卿将少年推到身后,走到黄三面前,笑眯眯的说:“这位熊兄弟,你听谁说宁化将军是小白脸的?” 黄三长得粗些,心还算细,又是街坊骂战中混出来的,如何听不出叶仲卿的嘲笑?大怒道:“你说谁是黑熊!你这小白脸,也敢管老子的事。” 叶仲卿仰天抱拳,正愁这架打不起来,眼下只能多谢老天,特意送沙袋来解闷。 她看了眼黄三,露出白森森牙齿一笑:“自求多福吧。” 黄三只看见一团黑影扑过来。 一刻钟以后,叶仲卿心满意足的甩了甩手,站直了抻腰,“哎呀呀,当真是通体舒泰啊,熊兄多谢~” 被打的亲娘都认不出的黄三,努力咬牙切齿颤巍巍道:“算,算你小子有种……留,留下姓名来……” “在下行不更名,正是你空中的小白脸’,”她看黄三实在心烦,又狠狠的补给一脚,“叶仲卿”。 看黄三庞大的身躯划出一道弧线砸在门外,叶仲卿才朝那个早看呆了的说书少年挥挥手,“有空了,我把我的故事讲给你听。” 然后在少年回答之前,她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一粒碎银丢进小二的手里,边向外走远了。 . . 某种不良的心理,叶将军揍过人以后心情大好,不免胃口大开。于是没走多久眼角扫到个熟悉的小布招,便脚步轻快拐到一旁的小巷里,大步走向一个小小的面摊,“阿叔,一碗汤面照旧。” “好嘞。”买面的阿叔看见许久未见的熟人,本就麻利的手脚更加灵活。 汤头刚滚开,一把劲道的细面就被丢进其中,细长的筷子在锅中一挽,在最恰当的火候里就出锅了reads();非卿不嫁。 在这种小店吃面,有三大好处:永远很快;让人放松;味道惊喜。 “谢谢阿叔。”叶仲卿匆匆喊一声,接过来埋头就吃。 她本来就是那种吃什么都香的人,许久没吃到故乡的味道,更加吃的让阿叔觉得开心。 “慢点吃。”阿叔站在一旁搓搓手,笑眯眯的叮嘱。 “嗯。”叶仲卿从鼻子里哼一声,端起碗喝汤。 半响,她放下让她吃的直冒汗的面碗,满足的呼出一口气,天知道这面里放了多少辛料。不过,这个味道,从她小时候第一次吃的一样。 她腿上“咚――”一麻,夸赞还没说出口就被堵了回去。 似乎有什么东西撞了上来。 她奇怪的低下头去,看见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儿正抱着她的腿,黑宝石一样的眼睛充满期盼,直直的盯着她碗。 叶仲卿正是浑身舒爽,她咧嘴一笑,不由把那小娃娃抱起来放在膝头,捏捏他滑嫩嫩的脸蛋,笑问:“怎么?你饿了?” 那小娃一阵猛点头,两只小手抱在胸前,越看越像小时候养的松鼠,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是忒可爱了。 “他是从别地来咱们洛阳的孤儿,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他家大哥照顾他们几个小的,每天都要出去寻些营生。看样子,今日这多半是饿的急了,才过来打扰客人的。”面摊杨叔收了另一桌的碗筷,回来插嘴道。 “哦。”叶仲卿点点头,低头问怀里的小娃,“你哥哥们呢?” 那小娃伸出胖胖的小手,指向远处两个正四处寻找的男孩儿,“阁阁,那儿”。 似乎因为他还小,说话还有些不利索。 “嗯。”叶仲卿在远处一扫,收回目光对一旁叹气的面摊师父说:“杨叔,劳驾再下四碗面,三碗不要辛料。” “好嘞,马上来。”杨叔麻利的转身,掀开锅盖煮面。 叶仲卿抱起膝盖上的小娃放到地上,低头柔声道:“你把他们叫来,我请客。好不好?” 那小娃闻言眼睛一亮,转瞬已如小狗一样强拖了哥哥们回来,回来时,面刚好摆上了桌子。 叶仲卿把小朋友抱起来在凳子上放好,立刻抽了筷子在手开始吃第二碗面,她没时间说话,眨眼示意来者自便。 那两个男孩,约摸着有十岁的样子,对视一眼,也坐下捧着面大口吃了起来。 因为每个人都在忙着吃面,所以一时间小小的面瘫上只剩下呼噜呼噜吃面的声音。 “你们三个,居然又溜来吃面,留你们在这里刷碗算了!”一个愠怒的声音,打破了面摊上的和谐。 叶仲卿猜着是这家的大哥回来了,于是喝下最后一口面汤,放下碗抬头对来人解释道:“啊,不好意思,是我请的客,”她看清来人的样子,“喔,是你?” 来的居然就是刚刚那个说书的少年,那个少年见到叶仲卿也是吓了一跳,然后他开口说:“叶将军,您介意我也来一碗吗?” 叶仲卿哑然,这么不凡的厚脸皮功力,也算是个人才了吧? 第46章 暗生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叶仲卿骑在树杆上,甩着腿看着树下忙活着的――四个名为家仆、实为祸害的家伙,她实在是有些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reads();[封神]秀爷邪魅一笑。 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是哪根筋没搭对,昨天居然真的就收留了这四个家伙。他们中一个小的完全不会干活、两个中的正是好奇心盛的阶段、大的那个又偏偏是个和自己一样飞扬的性子,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她叶仲卿吃亏。 “罢了罢了。”叶仲卿的认命给秋千绳稳稳的打了个死结,就当是发了善心,做了善事了吧。 “大当家!吃饭了。”说书的少年将饭端出来,摆上天然的石桌。府里原来饭厅里的柳木桌,年久有些腐朽了。 叶仲卿觉得似乎有一滴冷汗自额角滑下,她不乐道:“不要叫我大当家的!” 感觉好像这里就是个匪窝。 “那叫你什么?将军你不喜欢,说只是个职位;老爷你不喜欢,说把你叫老了;主人你更不喜欢,说不够亲近;叫你名字你也不喜欢,说不够威严。要给你想个称号,真的是难死了。”说书的少年坐下摊摊手,耸耸肩,一脸的无辜。 说书少年早发现,叶仲卿是个不喜礼教又随和的性子,所以也渐渐没大没小起来。 叶仲卿烦躁的玩弄着碗里的饭,半响道:“叫声兄长来听听。” 少年愣住了,兄长?这一叫出来,他们可就不是主仆关系了。 “本来,也不准备让你们干些什么。而且你们现在住在我家,少不得要带出去走动,这样也还方便点。如果你们在这里呆得烦了,随时也可以走。”叶仲卿夹起一块鸡肉,用筷子仔细剥下肉放进一边小家伙小碗里,顺便夹走了那块让她胆颤心惊的骨架。 小家伙傻乎乎的朝叶仲卿笑了一下,根本没察觉到自己刚刚差点要被食物呛到。 叶仲卿对他弟弟的细心,让说书少年有些感动。本以为叶仲卿是家里没有奴仆,准备把他们收来做家奴,可没想到居然真的只是好心的收留他们。 在外漂泊的久了,家的温暖就更加可贵。 “兄长?” “嗯。”叶仲卿漫不经心的答道,转眼皱着眉夹着芹菜示意,“你盐放多了。” 少年嚯的站起,向厨房走去,满脸歉意的端回两个鸡腿。 叶仲卿后知后觉的朝桌上那只造型优美的烧鸡看去,果真是没有腿的,她怒吼道:“喂,你真是够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嘛……”他吐了吐舌头,小声分辨。 “哼!”叶仲卿将鸡腿夹给两个埋头吃的呼呼哈嘿的家伙,“来,叫声兄长听听。” “兄长。”饿死鬼匆匆的抬头,又继续埋头吃。 “能不能认真一点?”叶仲卿无奈叹口气,问。 回答他的,是四只吃得很欢的动物忙碌的点头。 . . 叶仲卿闲不了多久,要出门时就有人送了信来,景王约她在酒楼见面,那酒楼自然是景王的产业。 “我去喝个花酒。”叶仲卿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招呼说书少年拿好,“你们去置办衣服吧,长庆布庄知道吗?” “知道reads();傲古至尊。” “好,一会儿我去那里找你们。” 叶仲卿走出两步,又转回来招招手,“最大那个,你过来一下。” 说书的少年依言走过来,心情不错的问:“兄长还有什么要嘱咐?” 叶仲卿笑一笑,微压低一点声音,说:“长庆布装的春装向来有名,女装尤其不错,不试试吗?” 少年闻言一震,目中惊惶,她确实是女扮男装。 “兄长……” “我没想责怪,随便你。”叶仲卿见她紧张,摆摆手宽慰道:“去吧。” . . 前面的小厮七绕八拐,引领下叶仲卿来到一间雅房外。 “大人进去就是。”那侍从说完,不等叶仲卿多问就退下了。 叶仲卿皱了皱眉,果然是景王严谨的行事风格。 她叩了叩门,里面悄无声息便推开门,提防的迈步进去。 “唰”一声有剑从左方刺来,叶仲卿听声辩位,腰向右一拧,踢起右脚就向持剑人的手腕抽去。持剑人反应也极快,一击不中早退出丈外,叶仲卿正要追击,又有人一拳自后方向她头部袭来。她弯腰闪避,同时向后一倒,肘锤重重砸上第二人肩窝。那人痛呼一声,叶仲卿已抓住他手臂将他过肩摔倒在地,举起右拳向那人脸面砸去。 这几下兔起鹘落,端的迅速。 “手下留情啊!”按在地上的人大喊。 “轰!”一声闷响,地上那人“嗷”的一声惨嚎,惊魂未定的看着脑袋旁边的地板生生穿了个洞。 “探花郎,我没打着你,你叫个什么。”叶仲卿站起来,气定神闲的弹弹身上的灰。 “状元郎还是这般身手了得。”夏颖智还剑在鞘,打个哈哈走过来拉起还躺在地上的人,“多日不见,开个玩笑,勿怪。” 叶仲卿也是一笑,“无妨,最多下次我也藏在暗处,咱们好好的开个玩笑”。 “状元郎今天火气好大呀。”夏颖智抿嘴一笑,如期看到叶仲卿脸色一变,他笑着撞了甘云飞一记,“心服口服了吧?早和你说过状元郎当初是让了你的。” “是,不怪我们里面他官最大。”甘云飞揉了揉肩膀,苦着脸说。 “官大就是个虚名。”叶仲卿揉揉眉心,“没有战事,我这个虚职,还不如甘兄你的执金吾来的爽快。” 甘云飞面上得意转瞬即逝,不作声算是默认。 夏颖智是景王的人,叶仲卿一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甘云飞也投在了景王麾下。如此一来,今年武举的前三甲都投到了景王手下。 “景王呢?”叶仲卿打心里不喜欢这种亲人都往外推的人,声音有些冷。 “殿下今日不在。”甘云飞诧异的看她一眼,接到。 “那叫我们来干什么?”叶仲卿目光在房中屏风上晃了一下,皱眉道。 “让我们见个面喽reads();召唤七龙珠。”夏颖智歪歪头,笑盈盈的。 “那大家也见过了,今日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别急嘛。”夏颖智说着,自然的拉住了叶仲卿的手,“状元郎急什么?不想和人家叙叙旧吗?” 尽量不慌忙的挣开,叶仲卿压制住抽搐的嘴角,道:“志志,我今日真的有事。” 夏颖智如愿了,撇撇嘴,“好吧,那下次吧。” 甘云飞神色古怪的站在一边,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好。还有句话麻烦帮我转告景王――别再打锦柒殿下的主意。” 夏颖智知道叶仲卿心知肚明,因此没有反驳,转移话题道:“状元郎,你好无礼。” “昨晚的事再有一次,我还有更无礼的在后面。” 叶仲卿森然一笑,在两人惊讶的注视中迈步出阁。 她走的远了,景王从屏障后转出来,嘴边一抹冷笑。 “参见殿下。”阁中两人转身行礼。 “免礼。” “殿下,我们彼此已经都知道了底细,下一步该如何做?”甘云飞问。 景王并不正面回答,转而问夏颖智:“你觉得呢?” “殿下。叶仲卿是把快刀,可是他随时会伤了用刀人的手……”夏颖智行一礼,起身方才道:“臣下以为正应当以他为诱饵,正好让臣下和甘云飞假意投入太子阵营。一来可以知道那方动向,二来可以壮大太子势力来引来皇上猜忌。” 景王眯了眯眼睛,夏颖智聪明的紧,说的话正合他心意。 “有道理,不过我们投到太子阵营,他能相信吗?”甘云飞想了想,又问。 “太子不信,我们就做场戏让他信”夏颖智在景王眼中看到一丝赞许,继续解释说。 “怎么做?”甘云飞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格,继续问。 “这个不用急。”景王按下夏颖智,目中冷然,“时机很快就到。” . . 叶仲卿出了酒楼,冷哼一声――什么不在,分明是不见。打她一进房间,就听出屋里分明有四个人。七七那番话,虽然鲁莽又无力,可她就是要说给景王听。果然这些帝王的心是没有情感的,她倒是真想看看,谁能那么不幸被景王爱上。 叶仲卿心里厌烦,再不想多呆一刻,眼看太阳偏西,快步走向长庆布庄。 谁知道长庆布庄又出了事。 “小王八羔子,昨天让你侥幸逃了,今天爷爷我新帐旧账和你一起算”黄三脸狞笑,挤住了脸上的伤口,“嘶”一声倒抽了口冷气。 说书少年本可以逃跑,可是她今天并非独自一人,尽量不着声色的将弟弟们挡在身后,直直的瞪着黄三,思索着出路。 黄三却不想拖久了,步步紧逼过来。 危急间,有个影子已经挡在了他面前,那影子此刻裂开嘴,露出一口白牙语气轻柔的问:“你说谁是小王八羔子?” 第47章 前尘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这个声音好熟悉,黄三心中一寒,抬头见了眼前的煞神,慌忙陪笑道:“没,没谁,小的这就走。” 叶仲卿回身看了看说书少年,捂着的手腕隐隐渗出血来,她皱着眉头一把按住黄三,“谁准你走的?” 黄三被按在当地动弹不得,顿时笑的比哭还难看,“不就是个孤儿么,爷,怎么了?” “什么孤儿,你打的是我叶仲卿的人!”叶仲卿声音里是盖也盖不住的怒气,“你还敢问我怎么了?” 黄三欲哭无泪,怎么才过了一宿,那小兔爷儿就成了叶仲卿的人。 “我不欺负你,你打她她会还回来,她打你你也可以还手。”叶仲卿对黄三说,她指了指门外,“你滚出去候着,别阻了人家生意。我让你们再打一次——输了是她自己没用,赢了就是你无用,之后都不许再危害四邻。” 黄三闻言喜上眉梢,本以为今天非要断几根骨头才行,没想到竟然可以这样解决,乐滋滋的滚出去在门外候着。 “伯仲叔季,你们也不说自己叫什么……你看现在都不好称呼,伯仲叔季……”叶仲卿揽了另外犹自惊魂未定的三只在身边,安慰似得逐个拍拍,“嗯,行了,就先叫叶泊、叶重、叶殊、叶济好了。叶泊你别怕,自己出去打回来。” “我,我打不过他……”被冠名叶泊的前说书少年踌躇。 “有我在,你又有几分功底,怕什么?”叶仲卿比划两下,“一会儿我怎么说,你怎么做,打不赢他我跟你姓。” “好了没啊,快点儿!”黄三倒是着急,在门外大叫。 “急什么?赶着投医么!”叶仲卿剜他一眼,喝道。 黄三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语,万一叶仲卿改了主意,他就惨了。 “放心,我在一边不是吃干饭的。”见叶泊还要退阻,叶仲卿干脆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无论何时何地,爱看热闹的人总是少不了,叶泊刚一出门,早就围在两边的人就轰然叫起好来。叶泊被热情的街邻弄得心里更没底,慌忙向叶仲卿看去。 叶仲卿给她个安心的眼神,随手抽了一旁的椅子坐下。 黄三见对面人气势不足,心中一喜,率先出拳向她击去。 “退,踹心窝。”叶仲卿喊得快,但是很清晰。叶泊依言照做,黄三闻言忙收力护住胸口。 “踹实,上步勾脚踝。”黄三本就将劲使得老了,刚刚闻言自己生生受力,重心定然不稳,被叶泊一脚踹实了,左脚又被借力一勾,居然真的摔倒在地。 “弓步上前,向下落拳。”叶泊依言上前,落脚处恰是黄三的胸口,落拳处恰是黄三本就肿胀的脸。 黄三来不及举拳护脸,那拳头已到了眼前,只有紧紧的闭上眼睛,许久却不见拳头落下。他睁开眼来,只见一个拳头停在脸前,拳头的主人满面纠结的神色,半响终于还是收了拳。 叶泊走回到叶仲卿身边,道:“算了,我不想变得和他一样。” 周围的看客沉默一下,俱都叫起好来reads();非卿不嫁。 黄三越发觉得羞愧万分,躺在地上竟无颜站起来了。 叶仲卿赞许的拍拍叶泊肩膀,上前不由分说将黄三拉起,“喂,看看你身手还凑合,要有兴趣,就以我的名号去城北军营找项陵吧。”她笑了笑,面上一派的爽朗,“本来,好男儿的拳头,就不该是用来欺负妇孺的。” 黄三垂着头立在当街,半响抱拳朝叶仲卿行了一礼,满面羞惭道:“多谢将军。” 叶仲卿挥挥手,带着四只凯旋而归。 . . 叶仲卿一边皱眉的给叶泊包着伤口,一边道:“黄三这混蛋,回头我非找个借口打他一顿军棍不可”。 “你这是公报私仇。”叶泊手腕刺痛,不想呼痛,转移话题。 “我就公报私仇,报了又怎样。”叶仲卿向来是个真性情,并不在乎虚名。 叶泊半响沉默不语,突然问:“你失望吗?” 叶仲卿知道她问的什么,先不急着回答。给她打了个漂亮的结,收了药瓶才道:“你打了,我才失望。” “为什么?”叶泊不解。 “能足够包容,才会把一己之私放下,也许你只是本能,”叶仲卿伸手戳了叶泊额头一下,“但你才十四岁,本能本身就是你的能力。” “父亲去世后……很久没有人再夸赞过我了,可是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我们的名字……”她看一眼叶仲卿,那人脸上还有这认真的赞许,所以她说着说着声音就有些低。 “准备好了再告诉我吧,比起谎言我更喜欢事实。”叶仲卿揉一揉她的脑袋,“起码你现在叫叶泊。” . . 周锦成坐在逆光里,修长的手指搭在扶手上缓慢而有力的轻轻敲击,一旁兽脑炉里焚的该是梨棠暖香。那缕烟轻得很,他静静的望着,目中有些波澜,不知在想些什么——连榻上小憩的人醒来也未曾察觉。 暖榻一旁的婢女见皇后娘娘没有要惊动太子的意思,依例悄无声息的支起屏风,服侍着她梳洗好,轻手慢脚的退下。 “成儿。”风华端庄的妇人本是年近四十,却因为保养有方,连声音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 “母后。”周锦成被唤回思绪,眨眨眼微笑起身行礼。 “来了怎么也不差宫人们通报一声,等的久吗?” 听出母亲语音中有些责怪,周锦成上前几步,在塌旁方凳上坐下,端起在暖煲中温了许久的蜜羮,“母后先进碗羹润润喉。” 见皇后接了,身着淡黄锦服的男子难得放低了身段,续道:“儿子不孝,近来太忙,许久不曾来给母后请安,好容易来一趟,怎好扰了您的清梦?” “就你会讨人欢心。”手中捧着的蜜羮不是宫中御厨手笔,却意外的合人心意。 “母后哪里的话。儿子对母后好,不正是天经地义么?” “贫嘴。”皇后在儿子肩头打一下作为惩戒,脸上却是藏也藏不住的欢欣。 周锦成笑眯眯的挨了一记,眸中温良,全无平日笑面虎的凌厉reads();喜从田降。 一碗蜜羮并无多少,本来也只是图个舌尖味道。 见母后用的差不多了,太子殿下着人送上温热锦帕,亲自接了递给母亲净手。 皇后和这个儿子亲近惯了,也由着他刚刚的亲昵举动。不期然间瞥见帕上绣的柳花式样,心头一跳,突兀道:“成儿,如今是几月了?” “母后,现在已是四月了。” 宫中时日苦长,过的久了,分不清今夕何夕也是常事,是以太子殿下答的平常。 听的人却在意了,皇后蹙起眉,道:“四月了么?怪不得……” 见母亲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太子殿下微敛了笑意,“母后,什么怪不得?” 皇后有一瞬的失神,半响缓过来才道:“我梦见锦元了。” 这句话并没什么了不起,可是却令周锦成眉头皱紧了,他沉声,“大哥?” “元儿在梦里说他冷,想来再过几日便是他的忌日了。你替母后找人给他做场法事,别让他在下面太难过……”皇后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 皇后上月感染了风寒,近来初愈,太子不想她伤心过度,立刻应了,左右找些话题岔开。母子二人又聊了小半个时辰,见母后神色有些倦困,周锦成才离去。 甫一走出皇后殿阁,太子殿下便停了脚步,他府内随侍的周瑞不需他多言,迎上前:“殿下?” “差人把母后平日里吃穿用度的样式换了,不许在出现四月间的诸多形物。”他顿了顿,又叮嘱:“手脚都利索点,别惊扰到她。” “殿下放心。”周瑞领了命,带了两个小太监,悄声去了。 周锦成抬头望着身后的朱墙。 太阴星…… 太子殿下在心中低声念。 锦柒么…… 拢在袖中的手发力,将那个纸团揉的粉碎。 许久一个和往常一样的笑容出现在了他脸上。 那就这样吧…… 不是所有人,一开始就是所有人的。 本朝的太子并非一开始就是周锦成,他上面本有个同父同母的兄长,唤作周锦元。皇上给他取名为“元”,就因为他是嫡长子。周锦元也不曾辜负周围人的厚望,文韬武略样样皆有储君之风,只可惜长到十二岁便夭折了。 太子的位置,这样才落到了当时九岁的周锦成身上。周锦成和自己这个哥哥本来关系就近入同胞,那件意外又来的蹊跷。幼年时他不懂,母后也没和他提过细节,可期间种种语焉不详、宫人离散都令他生疑。他暗中调查了三年,终于查出真相,秘密除掉父亲那个早该死的禧妃时,他也除掉了自己的稚子之心。 父皇是所有人的父皇,母后却是他一个人的母后。 迅速成长起来的周锦成,在和周荣年越来越不亲近的年纪里,立誓再也不要做那些暗流涌动的斗争的牺牲品。 此后,他周锦成只做最后的赢家,那个王位上的人。 第48章 烟火浮生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十天的庆功宴看起来长,可是真的过起来,眨眼就没了。 “叮叮叮!叮叮叮!”铃铛声在早晨格外的大。 “催命么!”叶仲卿低低咒骂一声,分辨一下,没好气的拽了拽牵在床头那根橙色的绳子,示意自己知道了。 家里多住了四个人,她为了方便联系、也为了安全考虑,又重新布置了牵在各处的绳子。橙色代表叶泊,绿色代表叶重、青色是叶殊、蓝色是叶济,还有一根最重要的红色——是她半夜忍不住偷偷牵在锦柒窗前的。 “大当家的,该上朝了。”叶泊噔噔噔跑上来,拍开叶仲卿的门冲进来,“马都给你备好了”。 叶泊的兄长只叫了一天,就又改回了原来的称呼。 “少年郎该多睡会儿。”叶仲卿洗漱完毕,擦干脸瞥她一眼。 “一日之计在于寅。” “那都是老学究拿来骗人的,回去补觉吧。”叶仲卿哼一身,不以为然的晃晃脖子出了门。 小巷里好安静,只有回风“嘚嘚”的马蹄声,叶仲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盏灯突兀撞进眼中。 温暖的光亮在锦柒窗前,一如回京当日,她轻轻勒停回风,呆立在原地痴痴的望着那处光亮。 晨雾打湿了她的衣衫,她恍然不觉,很久很久才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 . 朝堂上依旧是老样子。 一条条策对流水般过去,叶仲卿懒懒的听着,看似站得笔直,藏起来的手实则不断的查着数计时。 “二十五日后,乌牢新汗乌桓屈卢率朝臣来我神都朝觐,如何展我玄央天威,众爱卿可有良策?”坐在龙椅上的帝王,终于提出了压轴的问题reads();我家养了只机器猫。 上次外国朝觐已经是很久前的事情了,大家不免都有些兴奋,朝堂上顿时热闹起来。 太子面带微笑,站在左侧队伍正前方,耳中听议论声小多了才缓缓迈出一步,道:“儿臣有策。” “奏。”周荣年抬抬下巴,示意他说下去。 “水木围院以空置三年,百兽俱丰。儿臣以为不如趁此机会,由父皇率众勇将前去狩猎,一来可展我朝天威,二来也符合乌牢人骑射的习惯。” 太子这一提议,既能节省国库开支,又借了玄央本身射艺出众的势,还将双方国情考虑其中,可称良策。 附和声自然四起。 “臣以为,太子之言可行。” “臣赞同”。 “臣也认为可行”。 “好,那就依太子之言”皇上捋了捋胡子,赞赏道,“太子果真有治世之才。” “父皇过奖了。”太子微笑弯腰施礼。 “平身。” 叶仲卿垂头暗暗挑一挑眉,她不会看错,刚刚皇上眼中分明蕴着一丝冷意。那丝冷意是什么她猜不透,可是总隐约觉得有个不好的兆头。 . . 入夜,几个黑影悄悄潜近了锦柒府邸。 “别留下痕迹。”为首的人应该是曾经被什么伤了咽喉,说起话来像是漏风的气音,让人无端心中发寒。 那几个黑影有素的分为两队,整齐的点头,分散开融化在夜色中。 . . 叶仲卿突然从梦中惊醒,一阵心慌。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担心,系在床头的银铃忽而“叮铃叮——”响了。 根本不用看,那个声音是她特意专门设置给锦柒的。 她只着中衣从床上弹起,踩上靴子的同时一掌震断窗栓。 自锦柒住的阁楼冲天而起的火光,是来自地府的焚心烈火,令她的眼眶烧灼般红起来。 “七七!” 她大吼一声,没有人应她。 她脑中一片空白,不管不顾的跳了出去。 离锦柒的窗户还有一步之遥,叶仲卿刚看清那窗户被人封死,就被拦下了。 “滚开!”战场上的修罗赤红了眼,挥手劈开碍眼的人。 那个黑衣人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在空中就喷出口血,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他的同伴在他颈间探了一下,那里已经没有了跳动。 “点子好硬。” 他撮口打了个呼哨,黑夜中瞬间多出了七八人,他们形成个圈将叶仲卿围在其中reads();乡村大土豪。 “奉劝阁下少管闲事。”许是忌惮叶仲卿的厉害,为首的那个黑衣人并不急于攻击,按下身边人。 火在木头结构上烧的很快,“哔哔啪啪”的燃烧声让叶仲卿一刻也等不了。 “我不管你们是谁,现在走。”她幽深的眸子瞬间迸发出滔天的杀意,“现在不走就永远留下吧。” “好大的口气!”为首那人话音未落,黑衣人们已司空见惯般扑了上来。 叶仲卿来的匆忙,没带唐刀。但她反应奇快,左足在地上一蹬,糅身撞上最先扑来的人心窝,右臂一带那人的刀就反手扎进了他自己的心窝。叶仲卿矮身堪堪躲过另一人的追击,拔出尤沾血沫的鬼头刀,拼着挨了一刀,反手捅进了身后偷袭人的胸腹。 黑衣人们刀头舔血,实力自然也不俗,叶仲卿虽然结果两人,可左臂上也多了个长长的口子,血瞬间染红了她的白衣。 场中一共还有七个人,可是谁也不敢托大,寂静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叶仲卿右手握刀,撞上左臂几个穴道,勉强止血。 黑衣人卡着她这一瞬间的破绽,聚众扑上来。 叶仲卿等的就是这一瞬,脱手将鬼头刀飞出同时腾挪上前,刀掼进一人胸膛,立刻被她抽出抹开了旁边一人的脖子。她并不顾及力尽,也不顾及身后如影随行的寒刀,握紧沉重的鬼头刀,用自身的重力撞向一旁几乎看呆的另一人。温热的液体如期自那人体内涌出,叶仲卿身后也有一把刀刺中了她。 叶仲卿身形不顿,放开鬼头刀,冷笑一声,贯力入肘,狠狠的砸进了他的心窝。 肋骨碎裂的声音,在夜里很清脆。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找准这个时机,一掌印上了叶仲卿后心。 “噗!”她吐出一口血,如断线风筝般,滚出去好远,没了声息。 “自不量力。” 他的一双肉掌练了三十年,眼前的年轻人再厉害,也不过是十来年的功力,硬生生的受了他一掌,不死也是重伤。 他对场中仅剩的另一个人挥挥手,示意他去杀掉叶仲卿。然后,他自己转而向锦柒的楼阁走去。 “啊!”一声惨叫从身后传来。 黑衣人嘴角露出个邪笑,走的更加不紧不慢。 忽听脑后风声紧,他大吃一惊,反应迅速,向前扑倒。一挨地就地向左滚开,脸边一毫处应声轰然陷下去。 “太为经!”那个黑衣人惊呼。 叶仲卿不说话,咬紧牙关运气,待要再出手,五脏六腑间突地一阵闷痛,不由得她出手一滞。 仅剩的黑衣人在她的一滞间,腹背一挺,站在了两丈开外,他啧啧称奇:“没想到,这世上竟然真的有太为经。” 叶仲卿盯着他,暗中默默调息。 “有意思。这世界上竟然有人宁愿不要自己活,也要用太为经这门功夫。”他上下打量着叶仲卿,目中光芒大盛。 “咚——”身后的房子,有根细房梁被烧断,砸了下来。 叶仲卿面色一变,强行提起犹自紊乱的内息reads();[封神]秀爷邪魅一笑。 那人却比她更快了一步,他抢步上前,虚晃一掌直取叶仲卿丹田,叶仲卿格挡开,一拳打在他心口的同时,心口也同样中了一掌。 双方都向后大退了几步,然后“哇”一声吐出一口淤血。 “女人?”黑衣人讶然。 叶仲卿闻言一震,打定主意要杀他灭口,目光灼灼的揉身扑上。 黑衣人摸不准叶仲卿功力,只是见她目中杀意大盛,早有防备,使出轻功逃开。 叶仲卿还要再追,那人去的已经有些远了,她略一犹豫,咬牙转身返回锦柒院中。 这番打斗,她虽是拼了命不要的速战速决,可还是耽搁了盏茶时间。一楼火势太猛,已经进不得人。 七七,七七。 叶仲卿心中念两句,三两下攀上锦柒窗台,那里被人从外围封死,打不断那些厚厚的木板。她愤愤的锤了窗柩一记,翻身上了房顶。 那里的屋顶是前不久她修葺的,种种排列再熟悉不过。 “啪——啪——啪。”瓦片碎裂之声不绝于耳,叶仲卿转瞬就将房上刨开一个大洞,她抬脚将防水的土层开了个大洞,掩住口鼻,跳了下去。 这阁楼是三层式的,三层上满是浓烟,但暂时还没烧到。 叶仲卿四处打量了一下,并没有看到人,她俯低身体大喊:“七七,七七!你在哪里!” “救命。”有微弱的声音自左方传来。 叶仲卿听声辩位,烟雾中她看不清,只有伸手去摸。 有两个人,管不了了,叶仲卿蹲下身一背一抱,站起时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她用力闭目,找到记忆中一个小窗的位子,粗鲁的拔下窗栓,跳出窗去。 她带了两个人,轻功自然不像之前那样灵便,落下时用手在墙缝中硬扣了几把,才堪堪落地。 叶仲卿急急地将怀中人放下,看过去却是凉初和香冷,她顿时气血逆流,耳中嗡嗡作响,吼道:“七七呢?” “书房。”香冷强迫自己冷静,答得简洁。 “哗啦!”又一声巨响。 叶仲卿瞬间煞白了脸,书房方向有什么东西烧断了。 她几近疯狂的冲进了那片火海。 一进室内,刺鼻的焦糊味儿扑面而来,叶仲卿挥开挡在眼前烧焦的断木,衣袖瞬间着起火来。她气急败坏的一把撕下袖子,向东南角冲去。 千万别有事。 一根焦木自头顶落下,叶仲卿只来得及闪开头部,那焦木重重的砸在了她的肩头,带来了巨大的冲力和钻心的灼痛。浓浓的烟,和炽热的温度,和体内现在隐隐发作的内伤,都令她几近昏厥。 意识模糊间,她恶狠狠的抓向自己血肉模糊的肩膀,痛感让她瞬间清醒了起来。 她借着这份清明的神智,认准了方向,打开了眼前的障碍。 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眼前。 叶仲卿长处一口气reads();傲古至尊。 像是走过了一生那样漫长。 锦柒被困在东南角的角落里,四面都是火光,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就看见了狼狈的叶仲卿。 她望着叶仲卿,眼泪刷的一下就出来了,四周都是火,没人知道她有多惶恐。 “叶……”。 “咔嚓!”终于支撑不住的侧梁倒了下来,直直的砸向猝不及防的锦柒。 叶仲卿一个前扑,抢在侧梁倒下之前,抢出了锦柒。 “噗”她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叶仲卿!”锦柒急道。 “没事。”叶仲卿被烟熏黑的脸上勉力露出一个笑容,抱起锦柒向来路返回,“最近上火,吐点血刚好。” 叶仲卿抱着锦柒跳出阁楼,落地时膝盖一软,她急忙跪地抱紧了锦柒,深吸一口气,稳住神。 “吓死我了。”叶仲卿埋头在锦柒怀中,声音闷闷地说,“还好来得及。” 锦柒任由叶仲卿抱着,眼里跳动着的,不知道是阁楼上的火苗,还是心里的火苗。 她将叶仲卿推开一点,下一刻,吻上了叶仲卿还喋喋不休的嘴。 叶仲卿心底有一团烟火“嘭”的一声炸开了,整个人被这一切搞得有些头昏,她愣愣的睁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锦柒,看得锦柒有些羞恼。 一双柔夷覆上她的眼睛,柔荑的主人轻轻的说:“傻瓜,不许看。” 真好,叶仲卿心里有一个声音说。 她笑着闭上眼睛,回应着锦柒,将她抱得更紧。 两人的舌交缠在一起,她们身后是熊熊的火光。 “公主……”后知后觉的凉初急急忙忙的跑过来,看到这一幕心头突地一跳。正要惊叫,被香冷一把拉到一旁捂住了嘴,“非礼勿视。” “哐哐哐!”的拍门声响起,“锦柒公主殿下,小人得罪了!” 甘云飞带着救火的潜火师,破门冲了进来。 叶仲卿心里暗骂,放开锦柒,扶她站好。 “本殿没事,速速救火,别让火势蔓延。”锦柒正色,脸上还有着娇润的绯红,幸好夜色中谁也看不清。 叶仲卿松了口气,刚刚一直紧绷着倒还好,现在放松下来,突然浑身无一处不痛,又是一阵目眩,她干脆顺势躺下。 “你怎么了?”锦柒见叶仲卿倒下,急忙蹲下问。 “七七,我爱你。”叶仲卿锁着她,一直深深锁进周锦柒的眼眸里。 “我,知道。”锦柒略一迟疑,回答道。 “快快快,公主他们在这里。”甘云飞带着一队兵卒冲过来,将四人围了起来。 爱一个人,最好的莫过于她也愿意知道。 叶仲卿傻笑,觉得就算这一刻让她去死,只怕她也是心满意足的。 第49章 可共今朝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所幸潜火师来的不算迟,锦柒府上的火势很快就被控制住了,只是连日天干,扑灭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可真正棘手的,是院中来历不明尸体。 事发突然,执金吾依照惯例将消息秘密封锁,一早请了公主进宫面圣。 叶仲卿没资格同去,回府自行处理杂事。 她没安生多久,宫中就有旨来宣。 “叶仲卿接旨!” “臣在。”受了伤的将军,由叶泊扶着勉力行礼接旨。 “叶将军救护公主有功,特赏银五千两,另允你安心养伤,十五日不必上朝。”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元收了圣旨,抢上一步扶起略显苍白的叶仲卿,脸上带了恰如其分的笑,道:“将军快快请起,皇上如今可看重你紧呢。好好养伤,老奴就先告退了。” “辛苦公公跑一趟,您慢走。”叶仲卿知道张元是服侍皇上的老人,不敢托大,眼神示意一旁的人,“叶泊,替本将军送送公公。” “是。”叶泊会意,迎送上来,趁机将准备好的锦囊塞进张元手中,“公公,您请。” 张元悄悄掂了掂,笑眯眯的随叶泊出了将军府。 “哎。”叶仲卿目送一下,自己晃悠悠的走回去,趴回床上。 良久,叹了一句:“好生无趣啊”。 叶泊送走了张元,回来时恰巧听到,她端起桌上的药碗,坐在榻边,“大当家无趣了?那喝碗药来解个闷儿得了。” “你这是什么解闷方式。”叶仲卿爬起来看她一眼,没好气说一句,伸手接药道:“我自己来。” “别,您老一高兴又把伤口扯裂,我又要给您重包!”叶泊躲过叶仲卿的手,作势要喂她。 叶仲卿三岁起再没让人喂过,何况眼前的人又不是锦柒,眼睛一瞪,劈手夺过药碗,“我自己喝”。 咕咚咚一顿猛灌。 叶泊无奈的看着那人喝的豪气干云,半点没有病人的虚弱感,心底暗暗摇头――真是,不像个女人。 之前叶仲卿一身是血的回来,她本要去医馆请大夫来看,被叶仲卿拦下硬拽着时就懂了reads();非药不可。 好在叶泊也有几分受伤经验,虽然伤得重,但也没让大名鼎鼎的叶将军流血而死。 叶仲卿刚刚喝得太快,现在苦的胃里翻江倒海,一脸菜色,随时要吐。 叶泊见状忙翻手拿出一包糖扔过去,“锦柒公主府送来的。” 叶仲卿眼睛一亮,忙含了颗糖在嘴里,压下苦意连连问:“七七回来了?谁送的糖?她哪儿怎么说?” 叶泊一怔,理清问题逐一答道:“锦柒殿下还在宫中,她差凉初姑娘先回来了。糖是凉初姑娘送来的,她说公主殿下让带句话给你。” “什么话?”叶仲卿急的很,忙问。 “不搬。” 这话没头没脑,叶仲卿听了却松了口气,连连道:“不搬就好,不搬就好……” “你,喜欢公主?”叶泊踌躇了许久,琢磨着半是犹豫的问。 “不。”叶仲卿断然否认。 喜欢的程度远远不够。 在叶泊的惊讶里,她笑的一脸的傻样:“我是爱她。” “可,可你们都是女子……” “等你真的爱上一个你愿意为她生、为她死的人……”叶仲卿眉眼间满是明媚的笑意,“什么东西,就都不再重要了。” 叶泊看着一脸粲然的叶仲卿,心中好像有什么地方动了一下。 “对了。”看一眼越来越明亮的天光,叶仲卿正色道,“有件事还要拜托你帮我去办一下。” “什么?” “我有位朋友还在狱中,打点多日时机已经差不多了,本来我是要亲自去救她出来的,”叶仲卿无奈的伸出一根手指,上下扫扫自己,“现在只能你帮我去了。” “怎么做?” “你先去时莺馆找一位叫做娇奴的姐姐,然后她会带你去见其他人,你和他们一起去衙门口,听娇奴姐姐的安排,去哭闹,戏做得足一些,动静闹得大一些。” “为什么?”叶泊不明白。 “解释起来太麻烦,回头和你细细说。” “我非得去么?” “你说书的时候瞎编的那么好,不去不是屈才了?古人曾云,一日之计在于寅,”叶仲卿推一把瞬间理亏的叶泊,趴着催促,“快去!” 叶泊没奈何往外走,这人,前天还说这是老学究骗人的话,今天就改口,一点也没风骨。 . . 公主府夜里起火、还差点被刺,着实把皇上惊到了。锦柒一进宫,就忙命太医前来给锦她诊脉;然后又要赏她新宅子,被锦柒以“住惯了”勉强推掉,大大小小的赏赐就送了一堆;最后不容抗拒的,令执金吾在洛阳城加强夜巡、全力调查此事。 等周荣年叮嘱完,公主殿下又好不容易回到府中,都已是黄昏了。 凉初在府中监工半日,府中其余亭台楼阁勉强逃过一劫,损毁最重的房屋――锦柒原先住的西阁,还有书房――已经被宫中尽量加紧的巧匠,最大程度对进行了隔绝式的修缮reads();送葬诗歌。 刺杀的信息半时一会儿没查出来,京中潜火师报告倒是出来的很快――说是京中有人放了孔明灯,不小心误烧了她的府邸。 有时候真相大白并不是好事。 所以她对潜火师的报告不置可否,没有深究,神色淡定的搬进了东阁。 稍坐了一会儿,锦柒忽而唤:“香冷。” “公主有什么吩咐?” “随我出去一趟。” . . 锦柒进房时,叶仲卿正伏在那里看书,听到声响忙要爬起。 “别动。”她走过去,在叶仲卿身边坐下,“伤得重么?” “没事儿,小伤罢了,过两天就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将军。”叶仲卿放下书,盯着锦柒笑,笑的满脸是牙。 锦柒才不信她的话,伸手就要拉开她的衣服。 “七七,你别这样。”叶仲卿忙挡住锦柒的手,低眉顺目装出一脸娇羞,“人家会害羞……” “别闹。”锦柒不吃她那一套,微微冷了脸道:“让我看看。” 叶仲卿拗不过锦柒,索性乖乖的趴在那任由锦柒摆布。 她首先看到那右肩上一大片血肉模糊的伤口,此刻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看起来还是有几分可怖。锦柒挑了一块药膏在指尖,轻轻的抹在伤口上。 “真的不严重。”叶仲卿感觉锦柒的手指又到了她背上的刀伤,有些底气不足地说。 身后的人不回答,只轻轻地拍了拍,示意她坐起来。 叶仲卿撇撇嘴,乖乖拢了拢衣服,正面面对锦柒。 锦柒看叶仲卿左臂不方便,帮她整一下衣领,拉过她的手拆开手上纱布,没好气的看着被划伤的手掌,说:“你当自己的手,是铁的吗?” 叶仲卿看着锦柒讪笑,“忘了。” 锦柒叹了口气,给叶仲卿更换纱布,“值得么。” “没有值不值,只有愿不愿意。” “可是你知道的,我只能给你我的今天。”锦柒垂下眼帘,光在她脸上投下一道阴影。 “嗯。”叶仲卿低头应道。 纵然她心里有些苦涩,可是有些心意,说出来也许反而会打破此时好不容易得来的平衡。 “那我们就珍惜现在吧。”许久后,她抬起头叹了口气,继而痴痴的看着锦柒,“没办法,遇见你我就变得不像我自己。” 锦柒俯下身,轻轻在叶仲卿面颊印上一吻。 叶仲卿眸中一点火光亮起,身体比思维更敏捷。 她搂住了要退回去的锦柒,吻上那柔软的唇。 . . 叶仲卿将内力运了几个周天,又回归丹田,吐出胸中一口憋闷浊气,缓缓睁开了眼睛reads();我的男盆友是穿越的。 早上的阳光,偷偷从窗外溜了进来。 她上下左右的抻了一通懒腰,顿时心情大好。 这几日,清晨赶叶泊出去救红玉,上午教家里的小萝卜们习习武、读读书,下午和锦柒聊聊天、下下棋,晚上坐在房顶上吹吹笛、赏赏月,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美。 叶仲卿起身,下楼坐在自家秋千上,一身痞气的晃着腿,有一搭没一搭的啃着手中的酸梨。 “大当家的,注意你的君子形象。” 叶仲卿头都不用回就知道一定是叶泊。 “少英啊,君子在心不在行”叶仲卿甩手,将手中啃剩的梨核丢回树下,“不要听孔孟胡说”。 叶泊抽出袖中的帕子,递给她擦手,“君子论天下之大。” “一室不扫何扫天下?‘治大国如烹小鲜’。叶仲卿继续晃着腿,漫不经心的将帕子丢还给叶泊,“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语小,天下莫能破”。 “就你歪理多。”叶泊捏着帕子的一脚,哼一声。 叶仲卿从秋千上下来,凑近了问:“伪君子不如真小人嘛。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王相那边脸上终于挂不住了,下午就放人。我们这帮子孤苦上京的远房亲戚,也可以收了吹啦弹唱了。” “成绩斐然啊呐。”叶仲卿笑着勾住叶泊的脖子,瞅瞅她身上的男装,“怎么,真想一直当男子么?” “也不是。我喜欢男装的轻便,也喜欢天高云阔的胸怀,可惜女子的身份总有太多限制。”叶泊被高她半头的叶仲卿勾住脖子,觉得有些不习惯,又莫名有种安全感。 “天高云阔,早该有女子几分天地。”叶仲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风轻云淡的说:“既然如此,塞上江北,想去都随你。” “塞上江北倒暂时不想,倒是想在洛阳城内做点生意,只是……”叶泊踌躇起来。 “可以。”叶仲卿打断她的话,“要多少钱?” “你,你就这样决定了?” “你读书、谈吐都自有风度,想来家里非富即贵,你的难言之隐嘛……”叶仲卿望着欲言又止的叶泊,“我们也一早讨论过了。不论如何,你现在是叶家的人,我可以信你。再说了,你帮我办成红玉这件大事,我要好好谢你。” 叶泊终于明白,为什么叶仲卿新官上任,就可以让兵士和她同心。 她叶泊只是个家道中落、人人可欺,甚至还差点被人当做兔儿爷强行捉去做娈童的人,随时可能默默无名的死去。甚至,从一开始她就故意瞒下了自己女子的身份。叶仲卿明明可以一开始就戳穿她,或者轻而易举的查出她的家世背景。 可叶仲卿没有这样做。 至少,在明面儿上,她没有察觉叶仲卿这样做。 面对这样的叶仲卿,如果说她叶泊之前只是感谢,那么自今日起,她愿意真正把叶仲卿做亲人相待。 她低低的开口:“谢谢,大当家的”。 第50章 风云际会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殿下。”庭下有人俯首道。 殿中身着淡黄色锦袍的男子听出来人的声音,放下手中狼毫笔,起身笑迎:“太傅来了,快请进。” 被唤作太傅的老人虽已是须发尽白,可锐利的眸光和着那挺直的腰板,反而显出几分古劲矍铄来。 小内侍有眼力劲儿的呈了茶过来,太子接过自然的端给老者,道:“昨日闾州新贡上来的骏眉,记得太傅好这味道——您尝尝,中意的话一会儿让周瑞全给您送过去。” 老者接了,并不急于喝,目光停在他案头新抄书卷,赞道:“殿下这笔字越发有筋骨了。” “那是太傅教导有方。” 听觉弦外有音,周锦成打个哈哈,挥手屏退左右。他笑眯眯的背起手站在老者身旁,神情专注的一同望着墨迹未干的纸张,道:“筋骨如今有了,只是总觉得又有些锋锐了。” “赶巧了。”老者从袖中取出一叠纸张,“老臣这里新得了一份巧帖,殿下可要一观?” “学无止境,谢太傅赐教。” 笑眯眯的男子,笑意更盛,在桌前坐下,大方铺开细看。 素笺上,一个个名字整齐的落在上面,整体观来偏生又错落有致,气韵横生。 名单不长,待周锦成饶有兴趣的看完,太子太傅一盏琥珀色的峻眉堪堪呷下。 “殿下以为如何。” “字极好。”太子脸上笑意不变,尾音微沉,“只是这随侍乌牢的人员么……” “不合殿下心意吗?” “父皇定下的名单,一碗水端的极平,最多就是有些无趣罢了。” “殿下这样想,就不辜负老臣一番心意了。” “多谢太傅。”太子笑一笑,突地就着手边明灯,将那张纸笺点燃,“只是,本殿如今并不想掩藏这份锐利了。” 老者顿下手中稍显温凉的茶盏,紧了眉便要劝谏眉梢眼尾俱是张扬的皇子。 “太傅莫气。”松手放开手中烧的只余焦尾的纸张,由它掉进双龙戏珠的琉璃筒,周锦成淡笑道:“有些新鲜事,还未告诉太傅。太傅听了,在做定夺吧。” “数日前钦天监送来密信,李青臣上月夜入父皇承乾殿密报——锦柒为紫薇运太阴星;前日本殿又收到边关密报,西车、乌牢隐有和我玄央和亲意向;今日太傅送来的名单上,京中多方势力足以和我分庭抗礼……尤其是那个景王。”太子语音顿了顿,虽是笑着,眼中却幽深一片,“锦柒不和亲,她自然和景王站在一边。锦柒和亲,贵为别国之母的她,到时难道不会给本殿的霸业之路添阻碍?” 转过身望着身后的老者,周锦成声音低沉:“事到如今,太傅,您真的还准备劝我韬光养晦么?” . . “嗒reads();乡村大土豪。” 一枚黑子轻落在棋盘正中。 本来悠闲的棋士面色为之一变,坐直了死死盯住那枚黑子苦思,额上很快渗出了细汗。 景王并不催促,只是将手中握着的其余黑子放回棋篓。 半响,棋士长叹一口气,拱手认输:“殿下棋高一着,臣甘拜下风。” “吴家世代国手辈出,论棋艺本殿比不上你,”景王全无欣喜之色,话语间更现冰寒,“只是有些壮士断腕的舍得罢了。” 吴逸收了棋盘,方才劝慰道:“殿下也不必忧虑过甚,说到底,还是天命难违。” 景王垂目,复睁眼时,眼中已冷寒入骨:“钦天监那边,太子的人查出来没有?” “查出来了,是青臣大人身边的老人,在钦天监足足当了十年的差,所以才一直没查出来。殿下想怎么处置他?” “不必处置了,让仇五言暗中看住他。以后他给太子传什么消息,都让仇五言传一份一样的过来。” 虽然周锦景很想将走漏锦柒消息的人碎尸万段,但留一个明中的奸细,比暗中错综的蛰伏要利己的多。 “殿下英明。” “嗯。”景王不软不硬的应一句。 “叩叩。”暖阁外有人敲门,吴逸识趣的行礼,从房中暗门离开。 “进。” 门外人应声而入,看一眼波澜不惊的景王,道:“殿下,事办成了。” “好。礼部侍郎那边,你择日帮我送份谢礼过去。” “是。” “辛苦了。” “殿下救命恩,小人没齿难忘。”那人转身离去,毫不多言。 室中再次归于沉寂。 周锦景又稍作一会儿,起身推开窗,窗外夕阳正好。脚下鳞次栉比的房屋,挂上暖光一路铺至目极的尽头,像极了金銮殿前那条汉白玉的康平大道。 他负手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努力压下胸腔中不断翻涌的自厌,关上了窗。 . . 再过不了一刻,红尘紫陌就会打春熙巷一寸寸探出来。 月亮还羞答答的藏在轻巧薄云后。 时莺馆的姑娘们可大方多了,莺声燕语的把彩灯在馆门处挂好。 各式的光把日夜分隔开,也把馆内的醒和醉分隔开。 “娇奴姐姐,鸨妈妈在内馆急着找你去呢!”名唤青果的小姑娘娇俏俏的跑出来,拉拉正指挥着姑娘们布置馆阁的忙人。 “哎哟。”娇奴叹一声,看一眼略显杂乱的众人,道:“非这会儿吗?” 青果是新来的,答的怯生生:“鸨妈妈急得很。” “行,你去吧,我就过去reads();[封神]秀爷邪魅一笑。”娇奴没奈何点点头,抬手拉过一边的副手,耳语几句,匆匆走进内馆。 “鸨妈妈。”娇奴推开雕花门,顾不得喘匀气息,“什么事呀?” “好姑娘~”花招的声音甜的腻人,“上次你把我托人从塞北带来的肉干放哪儿了?” “哎呦,我的鸨妈妈。”娇奴跺个脚表示心中愤懑,三两步走到一个柳木柜前,拉开屉子,从中掏出个油布小袋,“这不在这儿嘛。” 找了半天都没找到的花招接过来,顿时喜盈盈的,“行了,你忙去吧。” “哦。”娇奴领了逐客令,匆匆带好门,又往前馆走。 过回廊时,她向后望了一眼,回廊里一个人都没有。 鸨妈妈这一月一回的,到底是要招待什么客人呐?每次都乐的颠了。 疑惑只停留了一瞬间,前院隐约的喧闹唤回了娇奴的思绪。 “开馆了。” 她低喃一句,脸上浮起个勾人的笑,烟视媚行的去了。 . . 时光今日心情好,没让花招等太久。 “扑棱棱——”一个影子破空而来,停在她窗前。 “毛毛~”花招看那影子一眼,伸出手臂示意它过来。 落在窗前的雪雕,眨眨金色的眼睛,很给面子的跳到桌上,抖了抖漂亮的羽毛。 “真乖~”花招伸出染了丹蔻的手指,抓了抓毛毛脖子下的短毛,在后者受用的呼噜声中,她柔声问:“萧楚给我的信呢?” 毛毛转个身,亮出左腿,上面赫然绑了个拇指粗细的竹筒。花招高兴异常的解下那个竹筒,顺手取一块肉干递给雪雕。 “咯~”雪雕惊喜的叫一声,用喙叼过,右爪按着肉干在桌上,“哔哔吧吧”吃的津津有味儿。 花招展开纸轴读信,上面的字还是有点丑,一看就知道又出自萧楚左手。不过比起前两月,已经工整许多。 信的内容还是老样子,大段的风花雪月哄得见惯风月的人心花怒放,之后接了几句关键的、关于……叶仲卿的事。 信不算短,但也终究被读完。 “就会给我找麻烦。”花招埋怨一句,又丢一块肉干给一旁期盼已久的扁毛鸟,铺开精心熏过的花笺写回信。 毛毛吃完三肉干,任由花招比来时重的思念绑在腿上,“扑棱棱”展翅飞上归程。 “冤家。”花招支颐目送,看不见雪雕了,才小声念叨一句。 她起身,准备收拾一下,去前馆露个面。 “扑棱棱——”又一个黑影划开夜晚,落在她窗前。 鸨妈妈扭头看一眼端站在窗边的白鸮,招手把它接过来,“哟,白无定消息还蛮灵通的嘛,前两天红玉才放出来,今天就有信儿了。” 白鸮歪了歪头,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第51章 人生八苦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咔咔。” 锦柒一早,就听见有人在敲他东阁的窗户,她推开窗,叶仲卿刷一下就跳了进来。 “放着正门不走,就那么喜欢跳窗?” “那边好多匠人修东西呢,况且走正门还要绕好大一圈。”叶仲卿歪到桌边,自觉地倒了杯茶给自己,“好久没翻墙,现在好了自然要翻个够。” 锦柒听她话说的有趣,道:“哦?你要去哪儿翻个够?” 知道锦柒聪明伶俐……可如今怎么,连调笑她都学会了? 叶仲卿讪笑道:“当然是七七这里啦。” 锦柒笑笑,重新坐在镜前,不再理她。 “七七,我来给你画眉好不好?”镜中人眉眼如画,看的叶仲卿心里痒痒的。 锦柒自镜中看见叶仲卿一脸的期盼,莞尔一笑道:“你会么?画不好是要罚你的。” “我是何许人,怎么可能画不好?”叶仲卿笑着硬接过笔,点了眉粉,轻轻的捧起锦柒的脸,手指慢慢摩挲过她的眉骨,略一盘算,仔细动手。 锦柒被那双满是柔情的眼睛锁着,突然有些羞涩。叶仲卿却没察觉,扶在锦柒下巴的手沉稳有力,让她只能任由叶仲卿动作。 “好啦。”叶仲卿放下笔打量一下,满意的点点头,示意她看镜中。 那是一个淡月微云的远山眉。 锦柒一瞬间心里某个地方突然柔软起来,下一瞬她提议道:“叶仲卿,我们出城吧?” . “七七快来快来,你喜欢的桂花糖。”叶仲卿自小贩手里买过糖,一脸兴高采烈地放进锦柒手里。 “七七,你看水香花,你一个我一个刚好。”叶仲卿买下春末的意蕴,一个系在锦柒腰间,一个系在自己腰间。 “七七,这个你一定要尝尝reads();乡村大土豪!”叶仲卿将还热的糯米糕,小心的吹了两口,喂到锦柒嘴边。 “七七……” “七七……” 锦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拉住忙得一塌糊涂的叶仲卿,无奈的说:“你拿这么多不累么?” “不累,锦柒难得出来玩。”叶仲卿答得好似天经地义,“今天一定要让你尽兴。” 锦柒看着叶仲卿,越发觉得她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不由“噗嗤”一声笑了。 叶小狗不解,摸摸自己的脸,问:“七七,你笑什么?” “没什么。”锦柒忍住笑,岔开话题,遥遥指向还远在半山腰的庙宇,“可是这样下去,天黑也到不了龙岩寺。”她顿一顿,脸微红小声道:“况且,我似乎已经饱了。” 叶仲卿看看天色,又看看锦柒。 出门到现在,大大小小的点心,锦柒的确也吃了十几种了。 她顺手粘下锦柒嘴角边粘的芝麻,笑着耸耸肩,“那余下的,就下次吧”。 “好。”锦柒笑答。 下次,美好的一个词。 走了半天,幽深的庙宇还没出现。 “为什么一定要来龙岩寺?”叶仲卿不舍得锦柒走那么多路,而且明明城中也有很多寺庙、道观,何必跑得这么远? “龙岩寺的无相禅师是我母妃的旧识,很有神通的。”锦柒喘一口气,提起裙摆拾阶而上,“我想替你求个平安”。 叶仲卿心中一暖,走上前握住锦柒的手,嘴上却道:“我的命硬着呢,无须担心”。 锦柒看她一眼,不再言语,反手牵起叶仲卿继续走。 叶仲卿盯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在锦柒看不见的角度,咧开嘴傻笑。 . “两位施主,可是来找无相禅师的?” 两人方走近大殿,就有一小沙弥等在一旁。 锦柒颔首。 “师父说今日有贵客,请随我来。”小沙弥合十行礼,带着两人向寺院后面走去。 叶仲卿跟在锦柒身边,微微皱眉――要不是江湖客惯用的挟客伎俩,就是这无相禅师是有真学识的。 穿过一道柴门,便来到了一个窄小的院子。 一个胖胖的僧人正坐在院中喝茶,见锦柒来了,倒了两杯茶示意两人坐下,道:“殿下,别来无恙?” 锦柒拉一下叶仲卿袖子,让她坐下,道:“谢禅师关心,锦柒一切都好。” 那禅师点头不语,继而缓缓打量着叶仲卿,半响开口问道:“可知你一生如何?” 叶仲卿一笑,不紧不慢的开口:“一生征战,封王拜相。” “那还往这混世里走?” “人生在世,生即赴死,韶华白首,不过百年。”叶仲卿风轻云淡的看一眼无相禅师,“十丈红尘,不如随心reads();[封神]秀爷邪魅一笑。” 无相目中一亮,合十道:“施主颇具慧根,倒是老衲拘泥了”。 “禅师谬赞了,在下不过俗人一个,渡不得众生也渡不得己”。 无相禅师一笑,不再言语。 锦柒开口:“禅师,其实今日锦柒有事相求”。 “她的平安,只有你能保。”无相说着,指了指签筒,示意锦柒和叶仲卿各抽一只。 “我?”锦柒诧异。 无相接了两人手中的签,细看签语,不由摇首叹息,“孽缘,你是她命中注定的劫数”。 锦柒闻玉蹙眉,劫数? 叶仲卿伸出温暖的手,安慰似得轻轻拍了拍锦柒,微笑着示意她别担心。 无相禅师见二人如此举动,又是一声叹息,对锦柒道:“你本命中注定孤寡,但她命中却注定要护你一生。”他将两只竹签放在桌上,示意两人看,“偏巧这又是一对姻缘签。” 叶仲卿原本已望着桌上的小茶宠心不在焉,听到“姻缘”二字,心念一动,忙问:“敢问禅师,姻缘签又如何?” “虽是命中注定,天赐的缘分,但是……” “既是命中注定,禅师但说无妨。”叶仲卿坦然。 “必历人生八苦。” 人生八苦,即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 此话一出,二人皆是一震。 锦柒望着叶仲卿的侧脸,不由忧心的想:这个一直护着她的人,最后会和她走到彼此伤害的境地么?若是真到了那种境地,她们又该怎么办呢? 叶仲卿只是晃了一瞬的神,察觉到锦柒的怅然,她握紧了她的手,粲然一笑,笑容里满是让人安心的力量。 “若依神明之言,世间可有真正的快乐?”叶仲卿轻笑,什么天命,都是胡说,“成坏往空,世事无常,婆娑世界莫非一切是苦罢了。既然如此……” 叶仲卿紧紧握住锦柒的手,不等她躲开,“相遇如此,我不放手。” 无相禅师良久不语,许久叹道:“痴儿,何苦痴缠?” 叶仲卿却只低首行礼,“谢禅师指点。” “罢了罢了,你命由你――去吧。”无相禅师不再看二人,垂眉入定。 锦柒随叶仲卿一路出了庙门,叶仲卿握着她的手松了又紧,始终没放开。 “七七。”她突然停下脚步,抱住锦柒,“我不要放开手,”而后她声音里带了悲伤,“除非,是你倦了。” 锦柒轻轻拍着叶仲卿的背,在她耳边轻叹:“傻瓜。” 叶仲卿不管,自顾自抱得更紧,她不要什么今天,她要至死方休。 远处角落,有一双眼睛目睹了这一切。 叶仲卿…… 王丞相冷笑一声,转身消失在隐隐发暗的天色里。 第52章 意外访客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叶仲卿平平安安的从后门把锦柒送回了府,翻墙回了自家院子。 一落地,院中灯火通明的样子,吓了她一跳。 “叶泊,发生什么事了?”叶仲卿见叶泊脸色古怪的坐在院前小石阶上,叫她过来悄声问。 “大当家的,你可回来了reads();送葬诗歌。”叶泊嘴一扁,反手指指院中另一个角落,欲哭无泪道:“你再不回来,娇奴姐姐都要把我欺负死了。” “娇奴姐姐就是欺负你,那也是你的福分。”叶仲卿眼角瞟见娇奴在看这边,把叶泊从石阶上拉起,轻轻在屁股上踹一脚,“去,给娇奴姐姐看茶。” 叶泊屁股上挨了一下,苦着脸走开。 “好姐姐,”叶仲卿甩出个大大的笑脸,从怀中掏出包麦芽糖,递过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不吃!”娇奴哼一声,冷冷推开。 “娇奴姐姐怎么了?那个不开眼的惹你不高兴,我去帮姐姐揍他。” “那你快点动手吧。” 叶仲卿佯装惊讶,道:“姐姐难道是说我?可我近日来都不曾招惹过你呐。” “你不是说伤重吗?伤重还和别人出去玩了一天?伤重还翻墙回来?知道我等了多久吗?知道……”娇奴说一句,就一指戳到叶仲卿头上,叶仲卿差点被推个跟头。 “停停停!”叶仲卿抱住头求饶,“我确实是刚好,本来今天是要去时莺馆看姐姐的,这不是还没入夜,没来得及么?” “当真?” “比珍珠还真。” “哼。”娇奴收了手,勉强相信。 叶仲卿揉头,眼含热泪,问:“娇奴姐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话立刻被娇奴截住,她杏眼圆睁道:“没事就不能来吗?” “能!”叶仲卿吓了一跳,急忙表决心。 “哼。”娇奴又是一声冷哼,不快道:“不过今天确实有事。” “没问题,都可以!”叶仲卿被戳怕了,答得飞快。 娇奴寒着一张俏脸,盯着叶仲卿,就在叶仲卿要心虚开口先道歉时,她忽然展颜一笑,道:“那就把红玉托付给你啦~” “什……” 话没说完,娇奴已经率先打开叶府后门,朝门外的轿夫招招手,“进来吧。” 轿夫们把轿子在院中放停当,识趣的走开,带上门前其中一个眼带究竟的飞快瞟了一眼叶仲卿。 叶仲卿缩缩脖子,顿时觉得自己像极了那些召花楼伶人回家玩乐的达官贵人。 “完成任务啦。”娇奴轻松的打一个呼哨。 “娇奴,你刚刚是故意诓我的吧?”狐疑的叶仲卿终于发现有什么不对。 “你猜呢?”娇奴巧笑着飞一个媚眼给她,俯身打开轿帘门,“红玉,可以出来啦。” 在牢中被关过了旖旎季节的姑娘,在残春里第一件春衫,依旧是红如冷火。 她盈盈下拜,“多谢叶将军搭救之恩。” 本要诘难娇奴的叶仲卿顿时乱了阵脚,胀热了脸去扶:“红玉姐姐太客气了。” “将军不要推辞,若非此次将军搭救,红玉早已死在囹圄中了。” 见红玉说着,又要再拜,叶仲卿急忙抢上一步托住红玉双肘,口中道:“红玉姐姐你千万别这样,我这不是推辞,实在是打小就消受不了美人的礼数reads();非药不可。” 红玉原是蜀地人,本就不似中原好拘礼,见叶仲卿额上见汗,不似作伪,本还要施的大礼就先收了,“那将军恕红玉失礼了。” “不失礼,不失礼。”叶仲卿从小被萧楚那个怪人那里落下这个毛病,见红玉不像一般女子纠结,连连摆手。 娇奴戏看够了,此刻□□二人之中,道:“好啦好啦,仲卿你放松点,红玉还要在你这里暂住,你要是老这么副紧张的样子,不嫌累吗?” “嗯……”叶仲卿点一下头,欲言又止。 娇奴拉她走开两步压低声音,道:“馆主,我知道你为难,但是这件事真的要拜托你。” “你叫我什么?”叶仲卿突兀听到那个称呼,吓了一跳。 “馆主你别装了。鸨妈妈早告诉我了。”娇奴瞥她一眼,续道:“红玉姑娘是被小白将军托在咱们馆里的,当初和咱们定了五年之约,这你知道吧?” 叶仲卿点头。 “说起来,红玉本身来馆中也五年了,要是不出这个波澜,这会儿也该离开咱们时莺馆了。这次她虽被我们救出来,时莺馆却是万万待不下去了。”娇奴叹一口气,“本身鸨妈妈是要把她安置在近郊一个府邸里的,可昨个儿楼里有个姑娘听说王公子那个气量小的,还要找红玉麻烦。王相在京中根基那么深,红玉就是藏得再深,恐怕也会被找出来。我和鸨妈妈实在是不能放心,是不是?” “所以就想到我了?”叶仲卿挑眉。 “您是楼主,又是玄央的宁化将军,能者多劳嘛。” 叶仲卿被娇奴一声敬称堵得语塞,半响没说话。 “咱们馆里的姑娘最会照顾人了,仲卿你这比买卖只赚不赔。”娇奴隔过她肩头瞟一眼红玉,露出个诡异的笑来,“何况红玉这么个美人,姐姐看了都要……” “娇奴姐姐你打住!”叶仲卿见又要被调笑,无可奈何道:“我答应了。” “楼主英明!”娇奴识时务的竖个拇指。 “别,在下可受不起。”叶仲卿苦笑。 “哟!” 一声惊叫,叶仲卿看过去,却是叶泊从前院回来了。 “我就走了一会儿,怎么又多出来了个人。” 叶仲卿走过去在叶泊头上敲一记,斥笑道:“说什么!这是红玉姐姐。” 叶泊也是刚刚被娇奴绕晕了,急中生错,立刻改口:“红玉姐姐好,姐姐见谅。” “无妨。”红玉应的不在意。 娇奴却不依,袅娜的走过来,捏住叶仲卿的脸,笑问:“小家伙,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又多出来个人?前一个多出来的人,是说我吗?” 叶泊对娇奴完全手足无措,把手上的茶盘一送,含糊道:“杜(不)敢,歇歇(姐姐)用茶。” 娇奴不接,兀自揉个不停。 叶仲卿乐得清静,站在红玉身边偷笑,完全无视叶泊求救的眼神。 半天叶泊放弃抵抗,任由娇奴□□reads();我的男盆友是穿越的。 玩够了,娇奴满意的松手,“好啦,天色晚了,我还要赶回馆中,就先走啦。” “我送你一程。”叶仲卿要去牵回风。 “不用啦,我有轿子呢。”娇奴拦下她,看一眼红玉,“你好好安顿她,这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放心。” 娇奴点点头,走出两步又回转过来,握了红玉的手,不舍道:“要是有什么不舒心的,你就来时莺馆找我。” 红玉一笑,拍拍她的手背,柔声道:“我知道的。” “嗯。”娇奴应声,却不放开她的手,看看红玉的眼睛,又看看别处,唇张了张又合上了。 难得一向好口才的娇奴失语。 “娇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红玉叹一口气。 “还好意思说,都照顾到牢里去了。”娇奴面有不忿,翻了个无上风雅的白眼,放了手,“也不知道白无定要带你去哪里……要是离开洛阳,一定要来和我道别。” “记住了。” 娇奴还不走,拉过一边儿的叶仲卿,“万一白无定欺负你,你告诉我,我会带之前去揍那个家伙。” 言毕,她还勒了一下叶仲卿的脖子,“是不是?” “是是是。”叶仲卿突遭此难,反应迅速。 “噗嗤——”红玉笑了,向这个小孩子一样的好友摆手,“知道啦,你快走吧。” “好吧。”娇奴都交待完了,心中一块石头落了一半地,想了想转头又补充道:“你也不许欺负她。” 叶仲卿叹了口气,眼神幽怨,“姐姐,我哪敢啊。” “哼。”娇奴撇嘴,转身走向院门。 躲在一旁的叶泊巴巴地望着,窃喜不已。 “等一下。” 娇奴又转过身,“仲卿。” 叶仲卿怕她回来,还要啰嗦,赶忙小跑两步迎上去,“又怎么了?好姐姐?” 娇奴左右看一下,示意她凑近些。 “你自己也要多小心些。” “怎么了?”叶仲卿闻言附耳。 “我无意中看见你师父给鸨妈妈写的信,上面你师父说要鸨妈妈最近帮你多提防些。” “信上还说什么了?”叶仲卿皱眉 “鸨妈妈收的急,别的我没看清。”娇奴见她如临大敌,抬抬眉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馆中大小消息成百上千,有重要的,我第一时间知会你。” “如此多谢了。” “馆主客气啦。”娇奴颔首。 叶仲卿一笑,为她打开院门。 门外轿夫迎娇奴上轿,平稳的抬起,转眼已去的远了。 第53章 随侍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是一个早晨,又惊起了还没早起的飞鸟。 叶仲卿站在武将的队列里,见左右无人注意,偷偷打了个哈欠。低头眨着眼挤掉眼里的泪水,昨夜和红玉设计图纸到半夜,才合眼躺下就天光了。 “叶爱卿,你身体可全好了?” 叶仲卿正走神听见皇上唤她,吓了一跳。连忙出列,低头行礼时擦掉眼角的泪水,“谢皇上关心,微臣已好全了。” “好,那就依原先的,明日你同其他爱卿随朕接见乌牢新汗。” “臣遵旨。”叶仲卿领命,退回到列中。 “林爱卿。”周荣年唤。 “臣在。”礼部侍郎林复年应声出列。 “你讲朕和你定下的随侍名单,念给众位卿家听听。” “是。”林复严行一礼,展开袖中奏章,朗声念诵。 一个个名字如水般报出来。 随侍御驾是个大荣誉,殿中众人一时都屏息凝声。 叶仲卿本不在意,飘忽间却敏锐的发现站在她身边的夏颖智和甘云飞,目中都是种了然的平静。察觉有异,她不动声色的在人群中扫了几眼,更心惊的在不少人眼中都看到了不该有的平静。还没等找个机会去细察殿前几位王爷,林复年已经念完,收了奏章。 周荣年笑望庭下一干臣子,“众爱卿可有异议?” “臣等没有异议,皇上圣明。” 一片附和之声。 “那此事,就这样定下了,众卿家无事便退朝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锦柒的名字也在名单中,联想起刚刚的反常,叶仲卿暗暗皱眉。 “叶将军!”声旁忽然有人叫。 叶仲卿扭过头去,却是景王。 她拱手道:“景王殿下有何见教?” 景王将手背在身后,低声道:“将军初愈,明日万望小心。” 分明是话中有话。 叶仲卿眸中深沉,不动声色,道:“多谢殿下关心”reads();鳄鱼先生。 景王点一点头,大步走开。 叶仲卿望着景王远去的背影,心下已然有了几分了然。 想来,明日的狩猎,该是一场王位争锋。 景王一反常态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表示自己的亲近,很可能是有意让自己做一枚弃子。更能一石二鸟,让她叶仲卿在面前立着,只需略施薄计,不难让其他棋子――比如甘云飞,比如夏颖智――获得太子信任。 这个局不难猜,本来武举时京中就有意埋下三甲不合的声势;再者,甘云飞和夏颖智,一内一外将洛城中兵力控制在手,若真要夺王位,擒贼擒王,可远比她这个没战事就没兵权的将军有用得多。 和景王合作不亚于与虎谋皮,这种事,叶仲卿也早放下了。 只是无论如何,希望锦柒不被带进争斗中。 可惜天不遂人愿,景王有帝王之心,锦柒又生在帝王家,逃是逃不掉的。景王若能不亲手将锦柒送进虎口,还有所庇佑,就已尽了哥哥的职责。 叶仲卿握紧了拳头,无论如何,要想个法子先保锦柒周全。 心念至此,她快步出了殿,跨上回风朝北营驰去。 . . “大哥,好久不见!”叶仲卿一跨进大营,朗声便叫道。 “叶兄弟?可想死大哥了!”项陵看见叶仲卿来了,大步跨过案几,上去就是一掌,拍的叶仲卿浑身一震。 “你下手轻点。”燕西风见叶仲卿还有几分气血不足,拦住项陵的下一掌,“叶兄弟伤才刚好。” 对,对,瞧我这记性!”项陵一拍脑袋,转身忙搬了椅子来给叶仲卿坐,“听说贤弟前几天伤重,哥哥们一直想去看你,谁知道军中事务一直忙得抽不出空,勿怪勿怪。” “大哥言重了,小弟的伤早好了。”叶仲卿坐下,“不过今日小弟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求什么求,都自家兄弟,但说无妨。”项陵豪爽的说。 “小弟想借大哥手下的兵马一用。” “嘿,这算什么大事儿啊。”项陵不屑的一挥手,“大哥手下的兵还不是兄弟你大公无私,不贪军功才来的?说,要几千兵马?” 叶仲卿冒出一滴冷汗,几千?又不是要造反,要那么多兵干嘛。 她摇了摇手,“兄弟只想借大哥手下身手好的近卫,二十人左右就够了”。 “兄弟借兵是要干吗?”燕西风目中一亮,突然开口问。 叶仲卿本来好好坐着,听这话面上突然现出三分忸怩,道:“明日狩猎,小弟想借近卫保护锦柒公主”。 燕西风和项陵闻言对视一眼,看见彼此眼中促狭一闪而过,继而都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前两日我听你为救锦柒公主受伤,心里还夸你一心为国,”燕西风一顿,夸张大笑道:“原来你却是因一心为家啊。” 叶仲卿被一语道破,也不分辨,笑着承认道:“那就是一心为家,哥哥们帮不帮?” “帮,自然要帮reads();王爷不要太嚣张。” 项陵应了。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站起来说:“之前回京时,你说要当驸马,难道就是指这个?” “当时只是戏言,现在兄弟我只怕是真掉进去了。”叶仲卿并不打算早早的暴露自己女子的身份,所以就接了驸马之言说下去。 “好,兄弟放心,这事儿就包在哥哥们身上了。”项陵胸脯拍的咚咚响,保证:“一定给你选最合适的送过去。” 叶仲卿见事情结的爽快,心头畅快,“小弟先谢过两位哥哥,回头忙完这茬,请哥哥们喝酒。” “那我要最贵的。”项陵治军严谨,为人也是外粗内细,平日没什么嗜好,就爱喝上两口。 “最贵的算什么,”燕西风不屑,“要最好的。” “一言为定!”叶仲卿和燕西风击掌。 . . 从军营回来,叶仲卿先回了府。片刻后,她兴冲冲的出来,趴在墙头偷偷左右看。锦柒府上修缮房屋的匠人只余下守卫部分,她挑了个时机翻墙去见锦柒。 锦柒府上也已知道要随君狩猎的事,叶仲卿到时,凉初正服侍锦柒试明日狩猎的衣服。 叶仲卿最喜欢穿玄色的衣服,经常从头到脚都是一水的黑色。 和她恰恰相反,锦柒最喜欢白色,平日多是一身白色裙装。每每和飞扬脱跳的凉初出去时,也都是一身白色的男装宽袍。连上次和叶仲卿去龙岩寺,穿的也是白袍。 凉初见叶仲卿来了,忙加快速度将锦柒披着的头发束起,然后冲叶仲卿玩味的一笑就退出去了。 自打着火那晚,凉初和香冷便知晓了叶仲卿和锦柒之间的关系。 叶仲卿虽然有时被凉初逗得颇为着恼,但心里还是很庆幸的。毕竟,凉初、香冷自小陪侍锦柒左右,若是她们出于天家规范来阻挠,想必两人之间会多出许多尴尬。 “七七。”叶仲卿上下打量着锦柒,半响由衷道:“你穿这种窄袖骑服真好看。” “自然。”锦柒朱唇轻启,一笑。 叶仲卿语塞。 这种情况下锦柒不是应该做害羞状,然后她就可以继续调戏了么? 锦柒见叶仲卿面上略显僵硬,心中一阵好笑,歪头笑道:“才发现,之前判错了我的性子么?” 叶仲卿吸了一口凉气,她可什么都没说。 锦柒看着瞪圆了眼看她的叶仲卿,笑着叹息:“你啊,在我面前,心思可是全都写在脸上了。” 叶仲卿眉毛抖了一下,她就这么怂呐。 师父曾经告诉她,这世上总会有一个人,不管你是多么的武功盖世、还是多么的智谋无双、还是多么的绝色倾城,只要你遇上,就会变得不再是你自己。而那个人,就是你的命中注定。 果然被师父言中,叶仲卿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锦柒。 “七七,明天我不能守在你左右,怎么办?” “凉初和香冷在的reads();阴魂。”锦柒看她一眼,问:“会出什么事吗?” “只是担心会有事情发生。如果真的有事,她们自保或许都有问题”叶仲卿犹豫了一下,颇有些小心翼翼的问:“七七,我找人来护你周全,可好?” 锦柒知道,叶仲卿这样问,是因为上次两个人在雨中的那次不快。当时的气话,最终还是在彼此心里留下了痕迹。 “好。”她想了想,回答道。 叶仲卿从袖中抽出了一只巴掌大的小弩,还有一个同样精巧的箭匣,她把它们递给锦柒,“这个你拿着,三支一发,共有十二之箭,应当足以够你自保。” 锦柒将弩拿在手里,细细抚着上面的流纹,赞叹道:“好精巧。” 叶仲卿一笑,当然精巧,她和红玉这几日没干别的,净折腾这些玩意儿了。 “喜欢吗?” “你从哪里得来的?” “你猜?”叶仲卿面显自得。 “亲手做的?” “也不全是啦。”叶仲卿挠着脑袋笑,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个小瓶子,“啊,对了,还有这个。” 锦柒接过来,摩挲着小瓶子犹疑道:“这是什么?” “玄央边关,最细的土丘上我给你装的土。” “嗯?” “我想此后,你和我有一样的山水。” . . 项陵和燕西风办事效率极高,叶仲卿晚膳前就见到了她要的近卫。 一共是一十八人。 见他们个个英姿飒爽、傲然挺立,都有一番好男儿的气势,叶仲卿心中极为满意,“多谢各位兄弟。” “将军言重了,小的们都是随将军出过征的。”一个看似是队长的兵士出列,“都佩服将军的好武艺,也佩服将军的好计策。大胜乌牢更是为咱们玄央争了一口气。能为将军效劳,是小人们的荣幸。” 叶仲卿不是个好大喜功的人,听见有人如此夸她,有些不好意思,“那也都是众将士训练有素,上下一心,才能获胜。明日有劳诸位了。” 叶仲卿示意叶泊打赏,叶泊会意,将早准备好的银子分别送到各近卫手里,口中道:“我家将军的心意,诸位莫要推脱。” 那些近卫接了银子,心下均是一喜。 本来受差遣也算是分内之事,就算叶将军一分不给,也是正常。但叶将军不仅赏了,还赏了每人五两之多。平日这些士兵,每月薪饷不到一两银子。平常百姓家,三两银子已足够用一年了,叶将军这份酬劳,由不得他们不尽心。 “谢将军!请将军放心,小的们一定尽心尽力。” 叶仲卿笑眯眯摆手,定下明日辰时在将军府见,就让近卫们回去了。 “放心吧,大当家的,出不了什么事儿的。”叶泊站在叶仲卿身后,和她一起目送兵士。 “嗯。”叶仲卿心事微重的应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吃饭了。” 第54章 头有悬箭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乌桓屈卢很想见叶仲卿。 在手下不断送来的信中,那个人是一封千里传书就让他答应结盟的人;是用巧计奇谋硬是逼着辗迟拓图阵前倒戈的人;是交战攻城时的无双悍将;也是不贪君功的名将;更重要的一点,那个人促使了自己本该在三年后才能实施的想法突然实现。 那个封为宁化将军的叶仲卿,已经吊起了他足够多的胃口。 . . 乌桓屈卢率三百使臣,莅临玄央洛阳城外的蒲州。 “乌牢可汗,携使来见――”高公公高声宣唱reads();风涌云动。 “参见天可汗!”乌桓屈卢踏进营帐,行了乌牢的大礼。 “参见天可汗!”一干乌牢使臣随乌桓屈卢行了大礼。 “可汗快快请起。”皇上从营帐正中的御座上站起,扶起乌桓屈卢说:“玄央、乌牢既已结盟,就不必这般拘礼了。朕为迎接可汗,特意布下了这次狩猎,希望两国可以永结为好。” “谢天可汗美意。”乌桓屈卢礼数周全不乱。“我乌牢能与玄央永结为好,实是我乌牢的福气。天可汗若有意,我乌牢现在就可与玄央订下接好盟约。” 此次一路行来,乌桓屈卢见玄央地大物博、人才济济,深知以乌牢现在实力根本没有再击之力。 周荣年朗声大笑道:“好,可汗豪爽,那就依可汗之言结约。” 一旁早有文官备了笔墨纸砚,闻言供上。 周荣年又道:“听闻乌牢各部经此一役,颇有损失,朕决意免乌牢三年进贡之费。并为保可汗重建乌牢,朕可为乌牢提供物需。” 乌桓屈卢闻言为之一振,此次乌牢内乱,为了拔除乌丸氏的朽旧势力,着实用了一些强硬手段。不少地方受战火所累,民生凋敝,玄央此举算是帮了乌牢一个大忙。 “多谢皇上如此宽厚。为报皇上美意,愿将乌牢良驹贡与玄央。” 乌牢的马天下闻名,传说是与天马□□而得,数量稀少,亦可说是千金难得。 这般回礼,也算是极重的了。玄央根基稳定,但后劲不足;乌牢根基未稳,但前途无量。两个国家之间彼此互补,同结为好,于己于彼都是有利而无害的。 顺水推舟般,一场有重要意义的结盟,就在这样的平和中完成了。 玄央的营帐在左边,乌牢的营帐在右边,中间是相隔的是观猎台。 乌桓屈卢刚踏进玄央特意为他准备的营帐,就有下人来报。 “禀告可汗,帐下一切都打点好了。可汗要查的事,也有消息了。” “说吧。”乌桓屈卢抬手示意。 “此次结盟顺利,宁化将军确曾上书谏言。” “知道了,下去吧。”乌桓屈卢心下明了,遣退了探子。 早在叶仲卿送来的信中,叶仲卿就已暗示过答应结盟会有这种好处。 当时答应结盟,也是经过一番费心猜量的。一是因为辗迟拓图阵前倒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二是因为玄央大军压境,牵制了乌丸氏大量兵力,后方空虚,有机可趁;三是因为叶仲卿问他――“天下万民,可有区别?为君者,理应让万民安。”然后又分析了与玄央结盟的利弊,许下诸多好处。 乌桓屈卢本就是爱民之人,有反心也是因为忍受不了乌丸氏民不聊生的□□,所以在如此明了的利害之下,选择了结约。 只是没想到,那个将军少年的阵前急切之言,竟然真的条条兑现。 叶仲卿,玄央朝臣,乌桓屈卢是当真有了结交之心。 “可汗,狩猎要开始了。”帐外又有人禀报。 乌桓屈卢整一整衣服,走出了营帐,对等在门外的众人说:“走吧reads();娇女重生。” 洒扫一新的观猎台上,早依上下次序坐了不少人。 叶仲卿今日依旧穿了一身玄色劲装,外罩一件轻甲,正坐在周荣年右手边的台下。 锦柒坐在离她有些远的地方,离景王很近。 紧邻皇上的是太子,在景王和太子之间隔着其他两个皇子。 乌桓屈卢和乌牢使臣来后,也依玄央的阵势分别坐下。 叶仲卿看似在和左右的官员聊天,眼睛却一直有一搭没一搭的偷瞄着锦柒,只在乌桓屈卢来时转开了一瞬――乌桓屈卢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虽然是乌牢的可汗,可浑身上下隐隐透着一种沉稳细致的气息。除了那双浅棕色的眼睛和一身乌牢的骑服,其他与玄央人看起来并无二致。在周围那些虎背熊腰的玄央勇士相衬下,还生出了些许儒将的感觉。 狩猎,明的是为了迎接乌牢,暗中实则也是双方之间彼此实力的一场试量。 玄央作为主家,自然是准备得极其充足,军营、御前侍卫、京中守卫都挑了不上好手,连几位皇子也准备一显身手,在皇上面前留个好印象。 乌牢则更不愿让玄央小看,是以特意选了不少勇猛的汉子,又带了最好的马来,准备随时壮一壮乌牢的声名。 一时间,场中只听人马喧嘶,好不热闹。 “启。”皇上对站在身边的礼官吩咐。 “狩猎开始――”礼官沉声提高嗓子道。 “咚!咚咚!咚――”四周的鼓声响起,众人纷纷上马。 “我玄央众将士听着,此次狩猎前五甲,朕赏银千两,加官一级。”皇上见此情此景,胸中豪情也翻涌起来,高声宣道。 “乌牢众将士听着,此次狩猎前五甲,皆封千户侯,赐勇士之名。”乌桓屈卢知道天可汗是仁君,便不甘示弱,也高声喝道。 这两道命令一下,本就热闹的场子顿时就像是泼进了一勺热油,翻滚起来了。 顷刻间,远处密林中箭光闪闪,马鸣萧萧,不多时就有人携了野兔,山鸡,鹿之类的小型动物回去邀功。叶仲卿战场下不喜杀戮,也深谙树大招风的道理,所以只坐在马上,任由回风自在低了头吃草。 一支暗箭忽从她的背后袭来,叶仲卿一身功夫又不是吃素的,听见声音,头都不回右手向后一抄,已将箭接在手里。 “哎哟。”太子及近侍从远处驰来,见了叶仲卿,脸上笑意一滞:“刚刚明明见有只鹿在这里,没有伤着将军吧。” “臣没事,太子殿下多多小心。”叶仲卿将箭递还给太子。 谁会信这种鬼话,她身边连只松鼠都没有,哪来的射歪之说,分明是故意的。装出浑然没有识破的样子,叶仲卿提缰按辔,“太子殿下继续,臣去别处看看。” “好。”太子点点头,目送一人一马远去,笑眯眯的开口:“周瑞,都准备好了吗?” “无色无味。”周瑞一字一顿,目中又露出胆寒,“百战之兽。” 周锦成开弓,一点寒光射向十步开外被逼的跳出来的野兔,“那就去办吧。” “是。”周瑞一夹马腹,消失在密林中。 那野兔被一箭将钉在地上,还没死透,手足犹自痉挛reads();非卿不嫁。周锦成驱马上前,拔起插在地上的箭。 那里留下了一个暗红的影子。 他笑意不减,低喃:“器具皆佳,用的好,可就是三雕了。” . . 叶仲卿左右觉得无趣,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驱了回风回转,慢悠悠向林外营帐走去。 “吼――”营帐方向突然传来猛兽啸声。 山林俱震。 叶仲卿面色一变――听来是山中霸主,百兽之王。 不会吧?她心里一沉,急忙拍马赶向营帐。 . . 张元拔了刀护在皇上身边。 “护驾护驾!”高公公在皇上身后,两腿哆嗦个不停。 夏颖智和甘云飞这次也随皇上来围场狩猎,因为都是负责皇家安全,所以不敢走远,只在周围猎些被逼的慌不择路的兽类。 此刻听见不对,两人急忙率了兵士望皇上身边冲,但无奈□□的马都是前蹄一软,跪倒在地。有些士兵没弄明白,还兀自驱赶着瘫软的马。 夏颖智和甘云飞对视一眼,在彼此的惊慌中,运起轻功略向观猎台。 乌桓屈图虽坐在皇上下首十丈之地,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身边的好手纷纷都去了远处的密林,一时也赶不回来。 眼见吊额白虎就要扑上观猎台,突然有一道白影冲上去,挡在周荣年面前。 那白影正是锦柒。 “父皇!” 锦柒举起一只精巧的弩,抬手三箭连发射向老虎。 那三箭中有两支因老虎扑来势猛而落空,另一只却不偏不移的扎进了猛兽的左眼。 老虎痛吼一声,前扑的身形一缓,两边叶仲卿借来保护锦柒的士卒反应过来,有几人冲过来团团围住。 老虎痛极大怒,钢鞭般的尾巴一卷一扫,已将人群撕个口子,冲出了重围。 锦柒呼吸间迅速换上了三只小箭,鼻中已能闻到腥膻之气,心一横咬牙又是三箭射向铺至丈外的猛兽头颅。 虎毕竟是山中大王,说是力大如牛、灵敏如猿,一点都不夸张。 中了一箭已有防备心,向下一俯已经躲过,挟着劲风扑向二人。 锦柒眼见躲不过去,反手推开身后父皇,瞪了眼等着被怒急得老虎撕碎。 母亲曾说:“柒儿,不要怕,看清那些虚无的恐惧。” “柒儿!”周荣年被推开,歪到了一边。 “喝!”一声暴喝,前爪已搭上锦柒肩膀的虎硬生生被拉的向后坐去,后爪在观礼台的硬木上留下道道沟壑。 那虎本是怒极,又被人抓住尾巴大力拉扯,转头就恶狠狠地向那不知死活的人咬下。 第55章 追坠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叶仲卿方才远远的冲过来,就见到如此令她胆战心惊的一幕,情急之下不及多想伸手就去拉那老虎的尾巴。 此刻被反攻,眼前一花,变招不及,难看的就地一滚堪堪躲过。 夏颖智此刻也赶回了皇上身边,急忙带着御前侍卫将皇上围在其中。 甘云飞也率了一队兵士,朝老虎袭去,好协助叶仲卿。 “快看看朕的锦柒!”皇上拨开面前的兵士,朝锦柒冲去。 锦柒逃过生死一劫,惊魂未定。刚刚那一爪,已将她肩头抓出一道一指深的伤来,血冒出来,在她白衣上开出点点红花。 “太医。太医!快传太医!”周荣年脸色刷白,将锦柒抱在怀里,高声大喝。 叶仲卿正和老虎缠斗,耳中听见皇上传太医,如同当头被人浇下一头冰水reads();鬼医圣手。她“呛啷”一声,抽出腰间“秋水”,刀尖向下一压就劈向老虎。 那一刀蕴含着她无尽的怒气,夹着凌厉的刀气,立时迎头将老虎劈的翻了个跟头。 老虎素有铜头铁尾之称,虽受此重击,也只阻了它一瞬。血迷蒙了它的右眼,心头更怒,甩开血看准叶仲卿就是一爪。 叶仲卿挂心锦柒,不想与虎纠缠,手中的刀向上一撩迎了上去,拼着两败俱伤臂上受它一爪,同时将唐刀攮进老虎柔软的腹部,向外猛拖已将那畜生开膛破肚。 老虎悲啸一声,躺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 此时方才陆续赶回营帐的士兵见此都舒了口气,叶仲卿顾不得手上血珠直冒,满心忐忑,脚步虚浮向被人群围住的锦柒走去。 “吼――”又是一声虎啸。 还没等众人色变,“吼――”又是一声。 场中众人皆大惊,这样的煞神一只足以让人吃不消了,再来两只这分明是要让他们都死在这里么? 两只身形略逊前只的猛虎,几个急跃,已扑入了营帐。 嗅了嗅地上同伴的尸体,两虎发出了一阵悲愤的啸声,直震得在场众人和远处正赶回来的人一阵阵耳鸣,有几个胆色不壮的已经瘫在地上。 方才知道,山中霸主非虚名。 怒啸之后,两虎大开杀戒,血口大张向周围的众人扑去。一时间,这些多半一生都没见过猛兽的人,个个呆愣在当地。 叶仲卿知道,若是此刻灭不掉这两个畜生,谁都别想活下来。 她算了算远处仍在陆续朝这里赶来的人的距离,提着刀将轻功提到平生最快,用游斗的打法,在两只老虎身周绕了起来。时不时,还能在两个畜生身上开几个口子。 两只老虎,上扑下跳间也在叶仲卿身上添了几道浅痕,只是暂时也奈何不了她。 “吼――”两只猛虎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躲开叶仲卿,一只朝周围瘫软的人扑去,另一只却正循着味儿向被护着的皇室贵胄扑去。 夏颖智手中长剑剑芒一闪,向那虎刺去,那虎一闪前爪一挥,正拍开那长剑。一记摆尾,同时张开大口咬向周围兵士――短短一瞬,皇上周围的兵士所剩无几。 夏颖智被拍开时,脱手将手中长剑甩出,将那虎的右爪穿了个血洞,希望能阻它一阻。 可那虎不似往日,像丢了心神般目中闪出凶色,硬扯开受伤右爪,摆头甩尾将人群豁出个口子,提起左爪就向皇上抓去。 锦柒之前一直将那小弩抓在手里,没来得及装上新的箭镞,此刻眼见危急,将它重重的甩向老虎。 说来也巧,□□又是不偏不倚的正中它眼睛,老虎被砸的头一偏。 张元抓住这个机会,提刀上前挡在周荣年身前。 锦柒觉察猛兽目中凶光四溢,向反方向滚去,心中祈求神明能将老虎从父亲身边引开。 老虎本就是喜动的猛兽,杀红了眼,竟真的朝锦柒追去。 锦柒根本就不会武功,拖这么久靠的就只有三分胆气和五分冷静,此刻再躲不过去,马上就要命丧虎口。 乌桓屈卢刚刚一直没来得及施以援手,此刻见锦柒满身血污的滚到他的面前,立刻抽出腰间弯刀砍向老虎reads();农家鱼米香。那虎无奈躲开弯刀,落地时右足一跛,顿时大怒,不管不顾伸长虎爪拍向锦柒。 多亏乌桓屈卢那一刀,让叶仲卿刚好来得及赶到。她躬身俯背扑过去抱稳锦柒,左手在台上一按借力向外飞出,勉力躲过,虎爪在她皮甲浅浅留下一道痕迹。 “咔嚓――”,刚刚两人在的地方,被虎爪击穿了个大洞。 叶仲卿顾不得后力不济,拼着内伤强硬提气,疾驰间恍惚辨清迟迟不来的太医所在位置,挟着锦柒尽力靠过去。 “父皇!”景王舍了马,箭步冲上残破的观猎台,道:“儿臣来迟。” 那伤虎见锦柒躲开,远处有大批人赶来这里,更加狂躁,长啸一声转身扑向景王和皇上。 乌桓屈卢一刀戳在那畜生后腿上,夏颖智飞扑过来一脚重重踹在老虎腰间,景王上前一步,拉满手中桦木重弓,皱眉瞄准老虎的眼睛,松手放箭。 一点流光从虎眼睛中射进去,余力未竭穿脑而入,那畜生前扑之势竟还未歇,张嘴露了钢牙向前奔出丈余,才轰然倒地。 景王、乌桓屈卢、夏颖智和皇上都舒出一口长气,背后满是冷汗。 剩下的最后一只老虎,孤立无援,一跃跳出重围,朝观猎台外跑去。 守在营门口的弓箭手急忙开弓拉箭,将满天降雨射向虎。那虎反应极快,就地一滚一弹,已换了方向,又是一轮箭雨射来。那虎自知走投无路,做困兽之斗,全力向前一跳,正落在太医面前。 它认出被士兵围住的锦柒和叶仲卿,怒吼着撞过去。 观猎台当初为了远望,又为了防止山洪,建在一处高高的平地,周围以硬木栅栏环住。方才扑斗中,早有几处松散的硬木栅栏被撞倒。 “咚――”如铁锤一般的虎头撞开守住锦柒的士兵,那士兵顿时肋骨尽断,喷出一口鲜血,半空中就没了气儿,是以将锦柒撞得向后去。 甘云飞刚带了士兵追过来,立刻乱刀砍向困兽。 但锦柒已被生生撞的滚到了崖边,正向栏外坠去。 一切瞬息万变,叶仲卿只来得及扑过去一把拉住锦柒,双腿奋力勾住一旁婷婷摆摆的断木。 两人挂在悬崖外,本就摇摇欲坠。锦柒受伤的左肩虽被包好,但叶仲卿方才伤了右臂,血顺着她手臂蜿蜒流下来,汇集在两人汗涔涔的手间,更加滑腻。 “吱嘎――”那断木发出一声□□。 “放手吧。” “不放!”叶仲卿右手快要脱力,她白着一张脸,伸出左手要去握紧锦柒。 锦柒笑了笑,挣开叶仲卿的手,向下坠去。 “呀!”崖边有人惊呼。 叶仲卿眸光一沉,在锦柒挣脱的瞬间立刻放开断木,她足尖在崖壁上用力一点,顷刻间向锦柒追去。 深长臂膀,满怀紧紧抱住锦柒。 “你……”锦柒才吐出一个字,察觉到用力抱着她的人浑身不自知的颤抖着,急切的目光就软了。 “我不放,死都不放!”她快速的点了锦柒伤口周围的穴道,松出一口气,“至多,就是下辈子见罢了。” 第56章 计三十四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八宝鞭有规律的在马鞍上打了一百下,周锦成远远瞧着观猎台上的烟尘骤升,烟尘渐平。 “没成呢。”笑眯眯的男子话毕,混不吝啬的将马鞭往一旁树上抽去,应声间金崩玉碎。 他身后的树林中,同时出现不少黑衣人。 他们静默的站在那里,脸上是僵硬的冷漠。 “殿下――”离他最近的那一人声音破碎,不消刀剑,就散了一地。 “钩吻先生,一会儿劳烦您保命了。”周锦成抽出腰间佩剑反转了递过去,“虽知道先生不爱用剑,时局所迫,就破一例罢。” “哪里reads();喜从田降。”钩吻接了剑,阴鹫一笑,“殿下胆气,足以换钩吻一剑。” 周锦成一笑,不再看他,安抚般摸摸竖起耳朵略显骚动的汗血马。 “吼――”远处一只吊额白虎低吼,从密林中走出来,许是之前被关的久了,步伐有些不稳。 周锦成从腰间带扣中取出个密封的瓷瓶,“啵儿”一声拔掉塞子,将瓶中仅剩的几滴透明液体抹在衣袍外薄甲和□□红马身上,转手将瓷瓶抛入一边密林。 风起。 吊额白虎鼻翼耸动,片刻后赤红了眼,伸出利爪扑向一人一马。 一直笑意不减的男子从容不迫的灵活下马,汗血马扬蹄欲驰,无奈颈上皮绳束的紧,哀嘶不及已被撕了个身首异处。 周锦成微微皱眉,擦一把溅在脸上的马血,定定的站在当地。 白虎看见他眸中幽韩,略一怔忪,那一爪还是扇了过去。 植了天蚕丝的薄甲勉力挡去了七分来势,余下力道虽只剩三分,可就是这三分力,直接掀了周锦成撞向一旁,胸口处露骨伤口也冒出血来。 吊额白虎一击得手,后腿未曲,蓄力再要扑出,一剑从空无中刺出,穿膛而出。它圆睁了虎目还瞪着,霸道的生命力从创口中流出,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出剑的人却看也不看它一眼,抛下剑,出手迅疾如风点了昏厥太子的周身要穴,和出现时一般难察的消失了。 场中留下的黑衣人谨慎的搬了一边麻袋里的伤痕交错的死尸,在泛着血腥气的草地上横七竖八的布置好。又有人提了太子随侍管用的种种器具,在犹带温热的虎尸上造出些痕迹。 . . 山体越向下越宽,因着逐渐潮湿,更长出不少长藤古蔓。 叶仲卿握紧手中物事,终于找准机会出手甩出――千机索勾住一颗粗藤,机簧节节撑开,断开前缓冲去不少重力――才使得叶仲卿保住了胳膊。 倒也真是命大,一路上又拉断了不少树藤,两人终于“咚”一声到了谷底,摔进积在密林三尺有余的枯枝腐叶。 巨大的冲击力,使两人俱是一震,昏厥过去。 . . 太子殿下伤重,随侍合力绞杀一虎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营帐。 周锦成醒来时,刚巧对一众宫人大动肝火的皇上刚走。 跪在他床边周瑞,瞥见殿下苍白脸上一丝清明神采,不动声色的起身将跪了一地的太医请出去。 听见人声远了,周锦成才觉出胸腔中点点钝痛,不明不快的闷咳了两声。 “殿下,”送了客回来的周瑞端了熬好的药进来,压低了声音,“您这出苦肉计可差点儿没把小人吓死。” 周锦成由他扶了缓慢坐起,又咳两声才道:“如此猛兽,不枉我费心费力寻人驯了半年,咳……咳……” 周瑞忙给他顺气,叹道:“殿下呐……” 周锦成按下一旁忠心仆从的劝阻,问:“怎么回事?” 知道太子挂心的是什么,也知道太子瞒不得的性子,自小服侍的内侍尽量说的简洁reads();重生女医生。 “皇上安然无恙,景王殿下轻伤,锦柒殿下轻伤坠崖,”周瑞顿一下,将手中药碗送到太子手上,“乌牢那边儿只折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官儿。” 周锦成接了温热的药喝下,因为苦涩皱一下眉,道:“继续说。” “本来依殿下的心意,该得手的。谁知道那叶仲卿搅了局,让护卫们得了个缓和之机,夏大人和甘大人之后也不得不出手防护了。不过,好在那叶仲卿已经和锦柒殿下一起坠崖了。” 坠崖? 闻言太子殿下又皱了皱眉,又想:甘云飞和夏颖智,当真是不得以出手的么? “周瑞,传我的密令下去,让钩吻带人去崖下寻寻锦柒他们。”他停一下,似乎要判断,半响道:“找到后,如果还活着,就处理的干净些吧。” “是。” 天家的亲密,从来都是宫宴上做给别人看的样子罢了。 “再传命给甘云飞、夏颖智,”周锦成面上又浮出抹笑意,“遵父皇意思全力去找,但是找到后不许施以援手。” “是。”周瑞应了,但并未立刻去办。 “怎么?” “殿下,观猎台下山崖陡峭,锦柒殿下也许生死未卜,再去找会不会白费功夫?”周瑞又建议到:“殿下是不是该先处理眼下局势,对付景王?” “周瑞啊。” “在。” “你知道我这出苦肉计为什么要使么?” 周瑞看一眼眸中微有笑意的男子,摇头。 “那你可知道,这猎场背后管辖有景王一份?” 周瑞一惊。 “所以啊――我布下这么个围猎的局,却出了这么大个篓子,没这出苦肉计,我就算赢也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胸前纱布上,有些暗褐色的血渍,“有这出苦肉计,我就算输也是个以退为进。” . . 景王帐中,眉头深锁的人正看着面前一幅地形图。 他在图上勾勾画画,最终圈定了几个可能的地点,转过头对身边人吩咐:“找人尽量将太子的人引开这几个地方。” “是,”那人点头,略一迟疑,附在景王耳边道:“夏卫尉传信,太子有令不许他们施救,殿下以为如何?” 景王笼在袖中的手,紧了一紧。 许久,他沉声道:“叫他们依太子之言行事。必要的时候,把戏做足。” . . “叶仲卿!叶仲卿!你怎么样?” 耳边是锦柒的关切之声,叶仲卿顷刻间转醒。 锦柒被叶仲卿强制抱在怀中,无法挣脱,又不敢乱动,急的眼泪都快涌出来了reads();娇妻厨娘。 “没事儿……”叶仲卿缓过一口气,轻手放开她,护坦笑道:“七七,其实你,还可以再多吃点,现在抱着,硌得手痛……” 锦柒坐起,见她额上满是冷汗却犹自努力玩笑,眼圈一红,眼泪簌簌而下。 叶仲卿被她滴在脸上的泪水烫的立刻弹坐起来,还没等她去安慰锦柒,一种熟悉的痛感令她倒抽一口冷气。 “你别乱动!”锦柒脸上挂着泪珠,扶住她,急道:“伤在哪儿了?” 叶仲卿乐得能转开七七注意力,立刻垮了脸,“我胳膊好像断了。” 锦柒闻言,一张脸上满是担忧,伸手轻柔而仔细的在她肩窝处摸索。 叶仲卿见锦柒收了泪,暗中松一口气,乖乖的任由她摆弄。 远处偶尔传出几声鸟鸣,却因为林深而显得更加安静。 “还记不记得,我们去放河灯的那次?”锦柒突然打破宁静,不及叶仲卿回答,又已自顾自继续说下去,“那次,你可真是吓了我一跳。” “当然。”这是叶仲卿惯用的手段,给别人接骨时总要说点什么分散注意力,她心中一甜,装作不察,“那还是去年上元的时候呢,我们好不容易甩开了凉初和香冷,去河边放灯。” “然后呢?”锦柒尽量问的漫不经心。 “结果那个无良的老板给我一盏坏了的灯。”叶仲卿不满地哼了一声,“放下去以后,那灯居然也敢往下沉。” 锦柒听她和一盏灯生气,不由觉得她小孩心性,笑问:“只是一盏没有生命的灯,它有什么不敢的?” “哼。” 锦柒手下摸到那节错位软骨,口中故意道:“再说,一盏灯罢了,沉就沉了吧。” 叶仲卿本是和她做戏,听见这样说,却是真的入戏了,双眉一挑就道:“当时你就是这样说的!我就不允许,哎哟!” 锦柒无视叶仲卿瞬间幽怨的眼神,指了指她的胳膊,一脸淡定的说:“错位,给你接好了”。 叶仲卿哼哼唧唧的动了动手臂,可怜巴巴的看一眼锦柒。 锦柒撕下自己中衣上的布,包起叶仲卿被树藤挂的鲜血淋漓的手,垂目续道:“后来,你硬是跳进河里,托起灯在下面垫上岸边人家的木板,惊的河两边人人都以为你疯了。” 叶仲卿撇撇嘴,反手握住锦柒的手,“疯就疯吧,我就不许它下沉。” 锦柒一怔,似乎又看到了那盏忽明忽暗的河灯,和那个托着灯的少年,好奇心起,她问:“究竟你在灯里写了什么?” 叶仲卿试着站了起来,腰上隐约也有些酸麻,她暗中皱眉,使力搀起锦柒,口中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不是素来不信神鬼之说吗?” “不信,是因为不觉得重要。” 叶仲卿四处望了望,周围全是茂密的植物,好一派人际全无的景象。她收回视线,解下身上轻便皮甲由不得锦柒挣扎,给她套上。又绕到她身后,手指并不怎么灵活的系好绑带,满面认真,“这个,我姑且先信一回。” 锦柒心头一暖,在劫后余生里,生出许多不合时宜的安心。 第57章 月色撩人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密林里光线不足,时时都是临近暮夜的样子。 锦柒跟在叶仲卿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咔叽!”被脚下的树枝绊了一下,她重心不稳立刻向前摔去,叶仲卿急忙转身扶住锦柒,笑问:“走我前面你要摔倒,走我后面你怎么还要摔倒?” 锦柒站稳了身子,闷不做声看叶仲卿一眼,小声道:“谁和你一样。” “嗯?”习武之人耳朵尖,听到了追问:“什么和我一样?” 锦柒这一日过的极其糟糕,先是担惊受怕,又在林中跌跌撞撞了半日,这会儿两人身边又多了许多赶不走、打不拍的飞虫——着实苦不堪言。是以叶仲卿这种笑问,激起她一点恼怒,道:“灵活的像猴子。” 叶仲卿一愣,而后哈哈大笑。 锦柒自觉出言粗鄙了些,被这样一笑,气不过甩开她往前走。 叶仲卿见她恼了,又怕她再被绊倒,轻轻拉住她,说:“七七,你现在真让人喜欢。” “怎么?以前就不喜欢了吗?”锦柒不满。 “以前也让人喜欢,只是以前你绝对不会和我这样。” “那样?” “那时的你,总是离我很远,”叶仲卿一笑,把锦柒额前的碎发别在她耳后,“不像现在,你像我一个人的七七。” 锦柒面上有些红,她嘴硬道:“谁是你的。” “好好好,不是不是。”叶仲卿知道锦柒面薄,岔开话头,“公主殿下可要来些蜜饯干果?” 锦柒向来喜欢甜食,眼中不由一亮,又迅速掩下去。 叶仲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递给她。 锦柒将信将疑的拆开,里面果然是蜜饯干果,有:蜜酿海棠、蜜浸荔枝、蜜李子,酥蒸菱角,莲子糕,椰子小盏…… “还好没有压坏,它们也算是福大命大了。”叶仲卿在一旁,看着大致还能辨认出造型的各式小点笑道。 锦柒知道,这一定又是叶仲卿早准备好的,如果两人不曾掉下山崖,那么多半今晚叶仲卿又会潜进自己的营帐来送。 “是不是很感动?七七姑娘——”叶仲卿勾起嘴角,她装模作样摇摇根本不存在的折扇,说:“一会儿呢,我们可以先看日落,看完日落看月出,看完月出看日出。无论如何……小生呢,总缠在你身边就是了。” “油嘴滑舌!”锦柒打她一下。 叶仲卿跳着躲开粉拳,突然一脸惋惜看向远处,“好事多磨呐。喏,那边的人,是不是来找我们的?” 话音刚落下,远处那一队人也看见了她们,领头的人喊道:“是锦柒公主殿下吗?” 锦柒说不上哪里不对,总觉得有些怪,皱了皱眉暂时没应声。 那人却回道:“太好了,可找到殿下了。” 说着,一队人就往这边靠拢过来。 还有五丈距离,突然人群中有人拉弓搭箭射了过来reads();重生女配之鬼修。 叶仲卿反应机敏,脚步一错已挡在锦柒面前,拔刀在手,只听“叮叮咚咚”响声不绝,转眼间她将来箭全部挑开。 “你们是要造反吗!胆敢攻击锦柒公主!”叶仲卿心下了然,口中大喝,眼睛左右四望。这一片林中水泡颇多,更不知会不会有沼泽,盲目逃离有些不利。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那人挥手示意其他的人继续攻击,“不知道什么造反。” 那一队十个人,顷刻间逼近了些,向两人包围过来。 “七七,那副□□还在么?”叶仲卿眼睛打量着场中诸人,悄声问。 “留在上面了。”锦柒有几分懊悔,这么多人不知道叶仲卿应付得来么。 “好,那你躲在树后。”叶仲卿双手握紧唐刀,扫一眼尽在丈外的人,“几个喽啰,还不成气候。” 她闭眼细听,提了内力,再睁眼时已如豹子一般矫健的弹了出去。几个功夫弱的人眼前一花,脖子上就多了个血口,成了“秋水”的刀下亡魂。 “不要慌!护住身周!”那首领有几分经验,高声叫喝。 几人忙依言行事,将手中的武器挥舞的密不透风。 叶仲卿冷哼一声,将内力灌进刀中,腾跃而起,朝其中一人俯冲而去。 那人见叶仲卿朝他冲来,心里一慌,急忙去格,不料手中的刀应声而断,他眼睁睁看着叶仲卿的刀劈到面前,却再也无法挡,满脸不甘的倒地气绝。 叶仲卿一击得手,立马如法炮制朝第二个人冲去,那人心中一寒掉头就跑,正中叶仲卿下怀,被叶仲卿从背后刺了个对穿。 那首领见叶仲卿厉害,自己带来的人只剩下四个,忙喝道:“撤!” 叶仲卿不能由他们回去泄露行踪,足尖在地上一扫,勾起地上的弓左手接了,连珠般射出箭镞,只听四声惨叫从四个方位传出,四人都被射倒。叶仲卿丢下弓箭,朝留下的活口走去。 “谁让你们来的?还有多少人?”叶仲卿卡住那人的脖子,厉声问。 那人不答,只抽了两下就一翻白眼死了。 “呸!好的不学,非学人家自尽”叶仲卿狠狠将他望地上一掼,最讨厌那一套一被逼问就自尽的的规矩了。她伸手在那人怀中探了一番,自然和料想的一样什么都没摸到。 肩上包好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又裂开了,她默默地点了穴道,捡了张挎在背上,又装满了箭袋挂在腰间,顺原路返回。 她不想让锦柒看见杀戮,于是开口说:“七七,你先转过去,我们离开这里。” 锦柒知道叶仲卿的意思,听话的背过身去边走边问:“你没受伤吧?” “好歹我也是武举状元,也算得上半个武林高手,伤在这几个人手中,岂不丢人?”叶仲卿故意放轻松了语调,脑袋里却飞速的盘算起来。 究竟是哪一帮人?要杀锦柒?还是要杀自己?还是两人都脱不了干系? 她知道的信息太少,想不出个所以然。 “七七,一会儿要是再有这种状况,你先跑别管我。”叶仲卿走在锦柒身前开道,突然转身交代道。 锦柒沉默了一下,看见仲卿肩上还未干涸的血渍,眨眨眼睛道:“不reads();娘娘,请升级(系统)。” 叶仲卿听见意料中的答案,又是担忧又是开心,她苦笑着,皱眉上前牵紧了锦柒的手。 . . “赵统领,前方发现暗卫尸体”。 被唤作赵统领快步走过去,仔细查看着尸体,那些尸体上都干净利落只有一个伤口。他心中暗赞一句出手之人功力深厚,站起来点了一个人回去报信,“你速速回禀殿下,请钩吻、砒石两位大人前来协助,其余人继续追击。” “是。”众人领命散去。 等密林又恢复了它的安静,埋伏的叶仲卿才从树上跳下。 “殿下?”轻声重复了一遍,应该是指太子吧。 围猎场中年年都要进行清理,这次一下冒出三只猛虎,还主动攻击营帐,这几率实在是太小。可要是有人设下了陷阱,等众人往里跳,就说的通多了。虽然还不知道周锦成为什么这么做,但眼前的黑衣人分明和那一晚和她交手的是一路人。 这下不好玩了,不管走那一边,应该都有人等着她们两个了。既然躲不过去,那只能迎头反击了。 命犯太岁哟。 叶仲卿叹口气,返身走进了密林。 . . 夜晚,就要到了。 叶仲卿坐在一棵高大的树上,锦柒在她身边,树密密的枝干将两人遮挡起来。 坐的有些久了,叶仲卿伸个懒腰,看着手边剩下的半只烤兔子,感叹道:“可惜。早知道,我就再带着盐在身上了。” 锦柒看她一眼,叶仲卿已经从怀中掏出过金疮药、火石、水袋、蜜饯……真不知道她怎么都藏在身上的,不由道:“你带的东西,已经是不少了。” “带的再多,到了要用的时候,总还是觉得少了些”叶仲卿露齿一笑,忽而挑眉指指两人头顶上空,兴奋道:“七七快看,月亮出来了!” 锦柒真的觉得叶仲卿有点特别,居然真能有心情带着她看完日落,又看月出。 一阵晚风吹来,有点冷。 锦柒的外袍早在下午就脱掉了,虽然难察觉,但是第三次杀了林中找来的凶兽时,她们也就发现了异常,所以她现在不禁瑟缩了一下。 “瞧我这记性。”叶仲卿一拍大腿,将身上玄色外袍脱下披在锦柒身上,“我下午追的紧,竟然忘了”,她上下打量,点点头道:“七七,你穿黑色也挺好看”。 “叶仲卿!”锦柒嗔她一句,要将衣服还给她,转手解开身上的皮甲,“我又不去打打杀杀,穿这些干什么?” “山不过去,人未必不来嘛。”叶仲卿把手藏在身后,耸了耸肩,笑嘻嘻的说:“你就当为了让我心安,受累穿着吧”。 锦柒塞不到她怀里,又挣了半响,反倒被叶仲卿轻轻巧巧的给逐一穿了回来。她无可奈何的出了口气,在叶仲卿脑门上弹一下,道:“你呀!” 叶仲卿被她似怒非怒的嗔怪扰的心里痒痒,摸摸鼻子,傻笑reads();犬马之牢GL。 “七七。”笑的牙都冷了,叶仲卿想到件事,突兀开口。 “什么?” “商量一下。你能不能别老连名带姓的叫我?”叶仲卿心有戚戚的拍一下胸口,“我总觉得像犯了错要被你训斥。” 锦柒瞥她一眼,问:“那我叫你什么?” “什么都好,就是别叫全名。” 有人起了个玩笑的心思。 “那叫你叶将军吧。” “啊?不好!”叶仲卿皱眉摇头,“太生疏。” “那叶公子吧。” “不好!”叶仲卿苦着脸,“这样我想叫你锦公子。” “那你还说什么都好?” 叶仲卿歪头,期盼的盯着锦柒,“那你就不能叫个亲密点儿的?” 锦柒被她目光烁烁的盯着,心中一跳,叶仲卿却不知不觉不依不饶。锦柒脸热,索性扭过头去。 叶仲卿觉得自讨了没趣,抿抿嘴低头,心里有点儿不高兴。 “阿卿。” 这一声唤,有点突然。 “昂?”叶仲卿呆愣抬头,循声望过去。 “不许看我。”锦柒脸又红了,有些羞恼的把叶仲卿的脸推转过去,“我说叫你阿卿,不喜欢算了。” “没没没,喜欢喜欢。”叶仲卿连声应答,抬手想挠头,又觉得心口好像痒痒的,一时间手足无措,只有偷笑。 锦柒极少与人亲近,虽然和叶仲卿已经算历了生死,也明明有过情难自已的吻,可还是被自己这一句亲昵的称呼搞的耳热。 叶仲卿不知死活,偷笑够了,又凑过来,“七七,你再叫我一句嘛,我没听清。” “不!”拒绝的干脆,可惜没有击退厚了脸皮的无赖。 “别呀,你看我叫的多顺畅:七七、七七、七七……” 听叶仲卿连声唤自己的名字,锦柒情急中去捂她的嘴,不料重心不稳,身子一仰—— 叶仲卿瞬间瞪大了眼,慌忙双手扶她坐稳,惊出一声冷汗,噤声坐好,不敢再逗她。 锦柒也吓了一跳。 两人一时都没再说话,只是望着月亮,各怀心事。 许久。 “阿卿……” 这两个字像惊惶的小猫,藏在墙后探头探尾地。 没有回答。 锦柒正要窘迫,身边那个温暖的身体却在这时靠了过来,抱住她,低声在她耳边轻轻应:“我在。” “嗯……”锦柒咬咬下唇,心中有酥酥麻麻的欢喜。 今晚的月色,真好。 第58章 我心如君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汪!汪——汪汪!”远处一群猎犬又发现了她们的踪迹,带着一群人追了过来。 “又来了!”叶仲卿崩溃的哀嚎一声,手上三箭齐发,拉起锦柒的手转身就跑,“七七,我开始讨厌狗了!” 锦柒几乎岔气,根本没有时间理她。 本来叶仲卿好好的在树上埋她的伏、欣她的喜,锦柒也安然的在树上晒她的月亮、害她的羞,谁知道突然就有一群猎犬加入了战场,转瞬就发现了两人的踪迹。然后就是像蚂蚁一样多的暗卫,从各个角度冲出来围击。叶仲卿只能带着锦柒躲躲藏藏,时不时还击两下。 不知不觉间,这种你追我赶的戏码,已经进行了快三个时辰了。 叶仲卿她们是两个人,敌人却漫山遍野都是,连叶仲卿这种内功底子深厚的人都跑的快崩溃了,锦柒就更别说了。 叶仲卿看看锦柒发白的脸,眉头又皱了起来。 不行,这样下去不说追杀的人,只怕两个人先要累死在这里了。 她不由分说,抱起锦柒跃上树,“我去解决他们,你先歇一会儿。” “等等。”锦柒抓住叶仲卿的衣袖,喘着气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给她,“小心。” 叶仲卿一笑,点点头跃下了树,声音从密密的树枝处传上来:“等我,我很快回来。” “一,二,三,四,五。”叶仲卿矮身蹲在另一棵矮一点的树上观察,三支箭、五只狗,怎么算都搞不定。 眼见那狗带着人,循着味道走近了,叶仲卿不再迟疑,稳稳搭箭上弓。 放手的瞬间,她也像一支箭一样,向目标贴去。 在那三支箭命中的同时,一把匕首已经贴着另一只狗的喉管划过,它哀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抽搐着倒下去了。 叶仲卿夹着匕首的手指向远处一挥,最后一只猎犬也一命呜呼了reads();[封神]秀爷邪魅一笑。 “敌人有箭,灭掉火把!”领队的头目还不算太蠢,发现不对,下了号令,警惕地望着四周。 叶仲卿翻个白眼,心中暗骂间悄悄的潜了过去。 她自背后捂住一个人的嘴,左右手一分拧断了那人的脖子,摘下那人的面罩戴在头上,又捡起他的刀然后混进了人群中。 如法炮制,没耗太多事,又解决了三个。 “不对!”那头领突然发现人越来越少,急忙又亮起火把。 叶仲卿已经摸到了他的身旁,抓住火光一闪的那个机会,干净利落的抹了他的脖子。 “小心!”另一人大喊,叶仲卿已将刀掼了过去,那人软软的倒了下去。 “快撤!”剩下的几个暗卫摸不清状况,只觉得四周的黑暗中隐藏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机。根本没有勇气再打下去,转身跑了。 “呼——”叶仲卿松了口气,靠着树干坐下,只觉得身上没有一处不疼。还好都跑了,在这么打下去,光是耗也要耗死了。右臂的伤口早多次开裂,血止都止不住,现在有种火辣辣的痛感。 叶仲卿从近处尸体的衣服上扯下条布,咬着牙将身上能看到的伤口草草包了起来。 天知道她多想睡一会儿,可是一旦躺下,也许就再也起不来了。她捡起手边刚死去的人的长剑,拄着站起来,她的秋水方才躲得着急,遗失在深林某处。连夜奔袭对敌,消耗了她不少体力,此刻失血过多让她一阵阵目眩,急忙扶住树,深呼吸等着眩晕过去。 好半响,她才又拖着脚步开始行进。走了几步,她又返回来,摸索着捡起锦柒的匕首,走进了密林。 “七七。”她带着笑脸,尽量轻盈的爬上了树,晃亮火折说:“我们再向南走,不出三个时辰应该就能离开这片密林了。” 锦柒没有回答,只是面色凝重的示意她看向旁边。 叶仲卿定睛,一条色彩斑斓的蛇正吐着信子盘在一边,小眼睛中透出阴冷凶光。 她心中立刻警铃大作,看那斑纹,是货真价实的毒蛇无疑。 她保持着蹲在那里的动作,沉声对锦柒说:“七七,别怕,不要理它,它马上就会走了。” 锦柒怕的额上见汗,还是冷静的眨眼示意明白。 两人一蛇就这么对峙着,很快一刻钟过去了,那条蛇似乎终于对面前的两个人没了兴趣,慢悠悠的开始往一旁爬。叶仲卿缓缓的松了一口气,静静地等它爬走。 “咻!”一支箭从树下射上来,正扎住了蛇的尾巴。 那蛇嘶的一声,朝叶仲卿咬去。 锦柒想都没想,凭感觉去挡了一下。 叶仲卿惊慌中抽剑向蛇挑去,不料还是慢了一步,锦柒已经被狠狠地咬了一口。 叶仲卿挑起它甩开,运指如飞般点了锦柒伤口周围的穴道。 几支箭自树下射上来,叶仲卿气急败坏的骂道:“王八蛋!阴魂不散!” 她伸手把身周七步之内的草摘了个遍,抱起锦柒几个起落,已消失在树冠间。 头有些晕,锦柒的视线也有些模糊,似乎其它触感变得敏锐起来reads();傲古至尊。 抱着自己飞驰的人,心咚咚咚的跳的好快。 叶仲卿一定很着急吧? “阿卿……” “我在,七七。”抱着自己的手又紧了几分。 “嗯。” “你干嘛去抓它?它有毒。” “我,也不知道呢……” 就是在那个瞬间,那样做了。 有一颗颗水珠滴在锦柒脸上,有点烫。 “七七,你会没事的。” “嗯……” . . 叶仲卿抱着锦柒落下,阴魂不散的暗卫暂时被甩开。她拉起锦柒的袖口,流着黑血的伤口在锦柒白皙的手腕上分外明显。 叶仲卿俯身含住伤口,滚烫的唇和微微紊乱的呼吸,激得锦柒颤了一下,脸忍不住红了起来。叶仲卿满心担忧,毫无察觉,连着吸出几口毒血吐在地上,直到流出的血再次变成红色。她从怀中掏出刚刚摘到的草药,就着隐隐有几分泛白的天色辨认着。 应该是这个了。 毒蛇出没七步内必有解药,这是一直流传着的经验。叶仲卿选中了一根长的奇奇怪怪的草,它的颜色和刚刚那条蛇一样,异常鲜艳。 犹豫一下,叶仲卿把它捏碎,将草浆滴了一点在一旁黑血上,血色中黑气瞬间退去不少。见状,才敷在锦柒伤口上。 “嘶——”锦柒觉得一阵蛰痛,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好了好了。”伤口处有了知觉,就是对了。 叶仲卿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她紧紧抱住了锦柒,“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锦柒被叶仲卿熊抱在怀里,头还是有点晕,“阿卿,没事了。” 叶仲卿放开锦柒,盯着锦柒的眼睛不只是急的、还是怕的,红通通的。 “下次不许这样,我皮厚咬一口没什么,你细皮嫩肉的……” 锦柒打断了她的话,一双明眸里满是坦然,“阿卿,你对我如何,我对你也是一样的。” 叶仲卿觉得这之前所受所有的苦,都比不上她心里现在这一份甜蜜。 她展颜一笑,耳中听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立刻又让她冷了脸。叶仲卿抱锦柒靠在树干上坐好,轻轻在她颊上落下一吻,转身拔剑在手,迈步道:“既然来了,就别躲躲藏藏的了。” “爽快。”回答传来的瞬间,四个影子从林中走出。 来人都没有蒙面,似乎是抱着必胜的决心。 眼前的四个人,步伐沉稳,进退有度,一看就知道是高手。若是一对一的打,叶仲卿一定会赢。可眼下来了四个,叶仲卿又打打停停的缠斗了一夜,坠崖时受的内伤在体内隐隐叫嚣。 怎么看,叶仲卿都只能乖乖地处于下风reads();召唤七龙珠。 “从昨日到现在,阁下躲过了十余次围击,废了近百人。”那个人目中闪过一丝钦佩,“我们四兄弟敬你击退乌牢,算个人物,光明正大的送你走。” 一旁站着的将一把唐刀扔过来,“阁下的佩刀,无意找到。” “多谢。”叶仲卿抽出刀来,她的秋水,正漫出点点青芒。 “将军客气。”那人退开两步,和另三人并排站好。 “可惜,如果换个地方,一起去喝一杯也好。”叶仲卿摇了摇头,惋惜地说。 “谢将军赏识。”另一人拱手,接道:“明年今日,我们自会携酒去祭奠将军”。 “多谢你的好意”叶仲卿轻轻指在刀身上一击,秋水知晓她心意般发出阵阵轻鸣,颇有些穷途末路的豪气——“不过,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将军说的有理,得罪了。” 话音一落,四个人一起袭向叶仲卿。 叶仲卿垂着手,刀尖指着地面,闭着眼睛丝毫没有要还击的意思。那四人招式已经使出,就算这时候想要手下留情,也没有回环的余地了。 四个人离她越来越近,叶仲卿抱元守一,看似毫不在意,只是静静地站着。 一直藏在黑夜身后的太阳,悄悄探出了头,就在这一瞬间,叶仲卿动了。 刀快的将风破开了口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刺进了他们的血肉,又冰冷的划出。 “啪嗒。”一颗颗茜红色的血珠滴落在地上。 “抱歉。”叶仲卿沉沉的开口。 没有人回答她了,四人倒下,在她出刀的瞬间就已经死了。 叶仲卿腿一软倒下了,她的身上又新添了四个创口。锦柒跌跌撞撞的走过来扶她坐起,叶仲卿觉得胸口疼痛无比,一阵阵腥甜不断往上翻,四肢百骸也犹如有无数根针在扎。 “师父,要生气了……” 她苦笑。 是太为经。 这功法太过逆天行事,本是萧楚给她以防万一的,她学会后也只用过两次,两次又隔得太近——若非走到了山穷水尽,她断不会用的。 “七七……”叶仲卿软软的靠在锦柒身上,有气无力地开口,“看看他们谁身上有,有地图。” 这一路都被人追着围杀,不可能全是追踪的结果。 锦柒小心翼翼的放开叶仲卿,她从来不曾这么近的面对死人,不由有些作呕。强忍着心中的恶心,去那四个人怀中翻找,果真翻到了一张地图。 “阿卿。”锦柒抱着叶仲卿,将地图摊在她面前。 “七七。”叶仲卿苍白着面色,忽而轻轻笑起来。 “怎么?”锦柒不解的问。 看来真是被吓住了,叶仲卿抬眸看她。轻声说:“你拿反了”。 “……哦。”锦柒一脸的尴尬,急急忙忙的将地图掉过来。 第59章 一桥两隔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叶仲卿背着锦柒,再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戳着秋水作支撑,缓慢的行进在山路上。 “阿卿,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走的。”锦柒趴在叶仲卿身上,无奈的说。 “不!”叶仲卿攥紧刀柄继续走,她的胸腔里似乎有火星,每一次呼吸都要在她的肺里撩起一场大火,“我们回去以后,”她吸了一口气,恶狠狠地说,“我天天吃蛇羹!” 锦柒揽着叶仲卿的脖子,软绵绵的说:“可是我现在一点都没有不舒服啊”。 “等不舒服就晚了。”锦柒的呼吸软软的落在叶仲卿脖子边,有点痒,她偏了偏头,看看远处,“至多半个时辰,我们就走出这树林了。” 刚刚两人研究了地图,幸运的发现只要爬上这座山,经过两座山之间双索吊桥,就会到达围场的小营帐。小营帐是给平日要来狩猎的王公贵族准备的,到主营帐只需要盏茶的功夫。 两人为这个新发现欢欣不已,叶仲卿抽空将内力运行了两个小周天,锦柒也稍事休整了一下,看似一切都又走上了正轨。可是,就在两人准备一鼓作气赶完最后的路程时,锦柒突然浑身无力。 叶仲卿最初以为是被刚刚那四个人动了手脚,仔细检查才发现是锦柒余毒未清。采来的解药只解了一半的毒,将剩下的毒压制了下来而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草药的药力更会渐渐减退。 如果毒气侵入锦柒的心脉,即使她带着锦柒逃出生天,只怕以后医治也会落下病根。于是,叶仲卿不由分说点了锦柒穴道,背起她赶路,以免蛇毒随血气行走扩散。 叶仲卿在小道上走着,因为疲惫不堪,所以浑然不知身后有人已经看了很久了。 “我们真的不出手帮忙吗?”甘云飞满面不忍,压低声音问一旁的夏颖智。 夏颖智斜眼扫了扫四周还在搜索的御卫亲兵,缓缓地摇了摇头,指着方向相反的一条路说:“公主殿下应该是往那边走了,所有人跟我一起去那边搜一下。” 说罢,他率先迈步向那边走去。 甘云飞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面上的颜色一变再变,终于开口催促道:“所有人,跟上夏大人”。 “叶兄弟,你好自为之,大丈夫以国事为重。”甘云飞宽慰着自己一直内疚的心,如是对自己说。 . . 叶仲卿埋着头一直向前走,只偶尔停下来看看方向。 “阿卿,你歇会吧。”锦柒看着叶仲卿越来越白的脸,又一次劝道。 “不了。”叶仲卿喘口气,停下来恐怕就再也走不动了,紧了紧手臂,之前脱臼的肩膀处又隐隐作痛,她微微皱眉:“马上就到了。” 锦柒知道叶仲卿已是强弩之末,只是在硬撑罢了。叶仲卿背着她,身上的衣服都已被汗湿透了,刚刚叶仲卿右肋下新添的三寸来长的伤口,不知道是不是又裂了。 锦柒什么也做不了,心中生出的无力几乎将她淹没。只能期望早一点到达目的地,好让叶仲卿能早点休息。 目之所及,已经看得到那座双索吊桥了,耳中也能听到水自脚下流过的声音了,叶仲卿终于松了一口气。 “嘚嘚,嘚嘚。”远远的一匹马跑了过来,马上坐着一个人。 叶仲卿的神经紧绷起来,毕竟过了这桥两人就逃出生天了,如果有人选择在这里伏击,那也是意料之中reads();错嫁良缘续之海盗千金。 想到这里,她不禁握紧了一直用作手杖的秋水。 至多,拼死一搏罢了。 来人驰的近了,马上的人,却是叶泊。 “大当家的——”叶泊在桥边跳下回风,挥手高声喊。 回风也兴高采烈地摇摆尾,打招呼。 昨日景王让人送了消息到叶府,因为洛阳城夜间门禁,她虽一早就出了门,可这回儿才赶到。 “亲爹啊……”叶仲卿笑着叹了一声,总算可以松口气了,她踏上桥快步往桥那边走去。 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 利器破空的声音突然自两人身后传来,听见破空声,叶仲卿面色一变——来人绝非等闲角色。 “带她走。”叶仲卿翻臂将锦柒打横抱在怀里,向前抢了几步,将锦柒朝赶过来的叶泊抛去。 三步外的叶泊也反应机敏,稳稳的接住锦柒,立刻回身向来处发足狂奔。 “铛!!”叶仲卿拔刀格住来人的虎头刀,只觉双臂酸麻,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脚下的桥也随着几人的动作微微晃起来。 “阿卿!”锦柒惊呼。 “大当家的!”叶泊脚步一顿,迟疑的要往回冲。 “别婆婆妈妈的,快滚!”叶仲卿右肋一阵剧痛,知道自己未必是这人的对手,偏过头红了眼暴喝。 叶泊从没见过叶仲卿如此强硬,心知事态严重,咬牙抱起无法挣扎的锦柒掉头跑。回风通人性,居然不惧桥高,已经在她身后桥板上等待。 来人叫砒石,是钩吻的同门师兄。 砒石目的明确,沉重的鬼头刀在他手里犹若无物,提刀就去追锦柒。 叶仲卿那里肯,反手就向那人颈上跳动的血管撩去。 砒石使出一招铁板桥避过,但秋水何等锋利?还是有一丝血从他颈间淌下。 “看来,你是找死。”砒石抹了一把颈间的血,冷笑一声,改为双手握刀,连连向叶仲卿劈来。 这刀法有攻无守,是砒石的成名绝技。 叶仲卿本又提不起内力,只能举了刀去格,一时心中叫苦不迭。 “哚——” 叶仲卿虎口发麻,手中秋水被一番硬劈,竟再也握不住,脱了手钉在她身后桥板上。 砒石乘胜追击,举刀迎头劈来,叶仲卿忙右肩微沉双手向那刀夹去。 “怎么,还想空手夺白刃?”砒石任由刀被她夹住,双臂一振,运了内力向下压去。 顿时如胸有千斤石,叶仲卿腿一软,左膝重重跪倒下去。 “现在求饶——”砒石冷笑,讥讽说:“只怕晚了。” 叶仲卿不答,顶住一口气苦苦撑着。 “可算追上了reads();天才农家妻!”桥上咚咚咚跑过来一群黑衣人。 “这里有我,”砒石俯视着嘴角已渗出血丝的叶仲卿,转头说:“你们去追锦柒公主。” “有劳砒石大人!”为首的暗卫语毕,带着人起身要从两人身边绕开。 叶仲卿猛抽一口气,提起所剩无几的内力向上一抬,趁这机会就地一滚,站定时已经捡了秋水起手削断了右边的桥索。 这吊桥本就是不稳的双索结构,又年久失修,此刻被砍断一条铁索,整个桥面只缓了一缓就扯断了辅助锁链,垂直向下倾斜。刚踏上吊桥的暗卫纷纷向后跃去,已经上了吊桥的有些抓住了桥板,有些则哀嚎着掉进了滚滚的江水。 砒石一时不查,被叶仲卿折了这么打个面子,现下更不留情,出手抓牢左侧桥索,右手手提了虎头刀砍向叶仲卿肩膀。 叶仲卿方才全凭执念,猛提了内力,此刻胸中气血翻腾,眼前金星也翻转不休,奋力凭感觉闪开。 砒石一击不中,手中的刀竟能举重若轻的变削为刺—— “噗”的一声,已刺穿了叶仲卿左肩,将她生生钉在了桥板上。 血从伤处争出涌出,一滴滴向二人身下的江中落去。宽厚的刀背更硌在她锁骨之下,痛得她身体不受控制的一阵阵瑟缩。 砒石纵过来扣住叶仲卿的咽喉,微微眯了眯眼,“你倒真是忠心护主。” 叶仲卿本就大量失血,此刻又呼吸不畅,不由一阵阵眩晕,意识也模糊起来,只想睡过去。 “阿卿!”岸边突然传来了锦柒的声音。 怎么还没跑远? 费力的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的向声源处望去。 刚刚的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叶泊带着锦柒刚跨上马,就听见身后的桥塌了。两人下意识的回头一望,就见到吊桥已经被毁,而叶仲卿被钉在桥上,身下是滚滚的江水。 “呵!”砒石冷笑一声,松开叶仲卿的咽喉,扳了她的脸过来,他的眸中闪过残忍的玩味,“不如,送你们一同上路好了。” “不了。”叶仲卿握住肩上差点被抽出的刀,右臂勒紧了眼前的人。 “强弩之末。” 砒石不以为意,可挣了一下没睁开,心中就讶然了。 “师兄小心!她会太为经!” 迟迟赶来的钩吻,在数十丈外看见这一幕,嘶哑着喉咙大声提醒。 可惜已经晚了。 叶仲卿回光返照般粲然一笑,锁住砒石放大的瞳孔,将匕首送进了他心脏,“还是一起,下地狱吧。” “阿卿!”锦柒声嘶力竭的大叫。 没有人回答她,桥上抱作一团的人像一块山中坠石,直直的沉入了江中,激起一片水花,转瞬就不见了。 这样的高度,又受了那么重的伤,叶仲卿会怎样叶泊不敢多想。 “阿卿!叶仲卿!”锦柒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差点从回风鞍上跳下,叶泊眼角瞥见钩吻已经踏上了桥索,急忙一掌劈晕锦柒,最后望一眼滚滚奔腾的江水,一夹马腹收敛了心神疾驰而去。 第60章 南陌春将晚,北窗犹卧病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报,公主殿下回来了――” 周荣年正在帐中烦心,突然听见这个消息,一把撩开帐帘劈头问道:“人在那里?” “回皇上的话,在太医处”那人回禀reads();我家养了只机器猫。 “公主怎么样?可有受伤?”他问的急切,又不待那人回答,已迈步向外走去,“算了,算了,朕要亲自去看。” 走出两步,周荣年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身问道:“送公主回来的是谁?” “是叶将军的远房表弟。” “弟弟?那叶爱卿呢?” “说是为保护公主坠江了。”那人回答道。 “你退下吧。” “是。” 周荣年站在原地略一沉思,回首招过张元,低声吩咐道:“连带前日的事,你叫景王查仔细一点,稍后向朕禀报。” “是。”张元自皇上登基前就一直服侍他,兹事体大,更不多嘴直接退下。 这次皇上表面重视太子,实际上暗中布置许多,国事恐怕要变了。 . . 景王字张元哪里领了命,进了本是给叶仲卿安排的营帐。叶泊站在那里认真的研究着山中江水走向,对景王的来到浑然不知。 景王挥手遣退了身边的人,皱着眉咳嗽了一声。 叶泊一惊,抬眉呆呆的望向景王,略显生涩道:“参见景王殿下。” 景王闻言,眉头皱的越发紧,问:“怎么回事?” “承蒙殿下恩情,可惜草民赶到时家兄和公主身后追杀的人太多,我去的晚了,”她顿了顿,声音里已经带了一丝哽咽“家兄为了能让我们逃回来,砍断了索桥,和其中一些人一起坠下了山崖……” 坠桥的那个地方景王知道,五里外就是一处瀑布。 景王静立半响,转身走了出去。 等在门外的人忙迎了上来,见景王面色沉沉,不敢开口,只静静地跟在一边。 景王背起手,忽道:“你差人沿叶仲卿坠下的地方,一路好好搜搜,有消息就马上叫人回禀。” . . 锦柒回来的消息,周瑞也赶早告诉了太子。 这两日皇上无心理政,乌牢人哪里都是放权给周锦成处理的,他连日心情极好,这下听见锦柒回来,才渐渐平复下来。 “还真是上天眷顾。”周锦成皱眉,紫薇运的主人果然吉星高照。 “殿下,还有一事。砒石大人不幸殉国了。” “哦?叶仲卿这么大能耐?”周锦成并没有惊讶太久,想起了关键的事情,“可差人沿途去处理了?别留下什么马脚。” “钩吻大人亲自去了,不过据说线索在顺江五里外的瀑布断了,多半是死无对证的。” “嗯。等钩吻回来了,你先帮本王稳住,我晚一点去找他。”周锦成整理了衣服,迈步出帐,“本殿现在先去看看锦柒reads();最强道皇。” “是,太子殿下”郭戡退下。 . . 乌桓屈卢听说锦柒公主回来了,忙差了人去问叶仲卿可有受伤,下人却回报说叶仲卿失踪了。 他心中有惋惜,可惜是客,若是派人去找,只怕会引人非议,所以只能作罢. 一时间,整个营帐,人人心思迥异。 . . 锦柒睡得很不安稳,梦中没有半点光亮,四周只有无边的黑暗。 有双温暖的手牵起了她,锦柒偏了头去看却什么也看不清。那手的主人轻声一笑,牵着她的手径直向前走去。这个感觉,似乎是叶仲卿吧?锦柒这样想着,也就顺从的跟着那人在黑暗中走。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刹那亮起了一排橙色的灯笼。 突然的亮光,令锦柒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模糊。 等她适应了,她看见拦在面前的又是一座桥,桥下是无底的深渊。 “七七,过去吧。”那人果然是叶仲卿,她笑着放开了她的手,轻轻推着她走上了那座摇摇晃晃的索桥。 “那你呢?”锦柒急忙问道。 “我?”叶仲卿坐在桥索上,目光直直的盯着桥下,忽而一笑翻身向下坠去,“我早在桥下了,傻七七……” “阿卿,阿卿。”锦柒满身都是冷汗,眉间皱出了一个结,却没有醒来。 “殿下?”趴在床边的凉初见锦柒被噩梦魇住,忙轻轻推她,将她唤醒。 锦柒浑身一颤,惊骇的醒来,看着一边的凉初不确定的道:“凉初?” 难道自己已经回到了洛阳? “凉初在呢。”凉初扶她坐起,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松了口气:“可算是不烧了,自从公主昨日被送回来后,一直在发热,可把凉初吓坏了。” 怪不得头昏沉沉的。 锦柒抬臂柔柔太阳穴,忽的想起刚刚的梦,忐忑着皱眉问:“谁送我回来的?” 香冷也闻声过来了,轻柔的在锦柒身后垫了一个靠枕,好让她更舒服一些,“昨天皇上差了人送公主先回的京。宫里御医已经给公主服下解蛇毒的药,公主肩上的伤也重新包扎了。”香冷拿出一瓶药膏,“这药膏是宫中御医新送来的,说是祛疤有奇效呢……” 锦柒打断了香冷的话,沉声问:“我是说,叶仲卿呢?” 凉初和香冷对视一眼,没有回话。 锦柒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掀开被子想要下床,脚一落地却先软了,浑身又是一阵无力。 凉初赶忙扶住她,急切的劝道:“公主身上蛇毒未净,还是先休息吧。” “她,她死了么?”锦柒靠在凉初身上,问出这话时目中一片空茫。 凉初被这样脆弱的锦柒唬的心惊肉跳,讷讷的答道:“没,没有。” 香冷扶锦柒躺下,又盖好被子,垂下眸子说:“只是失踪,料想叶将军福大命大……” 香冷没能再说下去了,因为她看见一向冷静自持的锦柒,一下子满面泪痕reads();入侵漫威。 “福大命大……”她笑了起来,笑的满心酸楚,“怎么可能?她身上全是血,那山崖又那样高,你当她,她是神仙么?咳咳……”她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满面潮红。 “公主,保重身体要紧。”香冷干巴巴的劝,声音里全无底气。 凉初看着锦柒满面泪水,却笑的凄然,不禁心中也难过起来。 “她注定和我一世纠缠,怎么会福大命大?”锦柒微微摇头,笑容中多了三分苦意,“我该一世孤独的,可惜还连累了你们……” 凉初眼中此时也含了泪光,她知道锦柒是个心思重的人,虽然从来不说,但对当初“命中带煞”的定言终归是介意的。 “公主这是说的什么话,服侍公主是凉初的福气。”她强笑着,拿了锦帕去拭锦柒脸上的泪水,却触到了满指的滚烫。 “香冷!”凉初慌忙叫道。 香冷闻言望望锦柒的脸色,心下明了多半是又烧了起来,她站起身向外间走,“我去传太医。” “香,咳咳咳……”锦柒想要叫住香冷,喉间却又冲出了一阵咳嗽,她无力的望了一眼香冷,晕了过去。 . .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一场大病来势汹汹,直到半个多月后,锦柒才得以离开日日缠绵的病榻。 和叶府紧邻的阁楼一修好,锦柒就强撑着搬了回去。 这一日,她靠在窗边观望的久了,不禁又轻咳了两声,身后端了药膳来的香冷将披风披上锦柒的肩头,“殿下才好些,离窗边远一些吧?” 锦柒并不动,只是问“香冷,夏天要到了吧?” 见劝阻不成,只能讲房中细炭暖炉拨热些,轻声答:“明日立夏,不过早晚仍有些凉。” “嗯。”锦柒应一声,背对着香冷,泪珠沿着她的面颊滑落。 你失踪也有二十天了,怎么不论朝堂中派出了多少人去找,你就像一滴水融进水中,再也没了声息呢? 锦柒一日日的期望,又一日日的失望。 在心绪起伏间,她一次一次想起叶仲卿―― 突然的雨落,让她想起她体贴的为自己遮出一片安然的天地; 摘月楼的糕点,让她想起她每一个早上眼睛里的宠溺; 妆台上的眉笔,让她想起她小心翼翼的为她描眉; 耳边的铃铛响,让她想起她满面粲然的对她笑; 腕间渐渐淡去的伤口,让她想起她温软又轻柔的吻; 床边挂着的小弩,让她想起……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你再也见不到那个人,可那个人却成了你的习惯,永远的住在了你的心中。 第61章 当归当归胡不归?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封,叶泊为四品怀化郎将。” “谢主隆恩。”叶泊领旨谢恩。 “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泊随着人潮向外走,面上淡淡的看不出神色。 四品,这个官职不小了。况且叶泊又没什么功绩,只因为是叶仲卿的弟弟就封了四品。 在常人眼里足以显示皇恩的浩荡。 但对叶泊来说,这一举动似乎更像是一种让人刺痛的安慰,安慰叶仲卿的逝去。 “叶郎将~”身后有人叫。 叶泊转过身,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穿着青色的朝服。 “恭喜郎将。”那人带着几分谄媚的说。 叶泊仍是面色淡淡的,她拱手回礼道:“多谢。” 另一个人凑过来,不无惋惜地说:“希望郎将节哀。” “节哀什么?”叶泊瞳孔一缩,面上表情松动,忽而竟展颜笑问。 “啊?”那人没想到叶泊会是这样的反应,有些呆愣。 “没什么好节哀的,”叶泊转身迈步向宫外走去,留下面面相觑的官员,声音清晰而坚定的传来“会回来的。” 只要她叶泊一日没亲眼见到大当家的尸体,她就会相信她会回来。 那样一个笑容温暖的人,那样一个心地善良的人,那样一个体贴的人,那样一个口是心非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消失不见? “小芋头,咱们走吧。”叶泊跳上马,拉起缰绳。 一会儿,和景王哪里还有些事情要查。 她要做的就是守住大当家的家业,替大当家的继续做该做的事,当大当家的回来时一切都和她离开之前一样。 . . “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当归气喘吁吁的,望着那只正满院子蹦跶的鸡,“怎么养了你这么只白眼狼!” 那只鸡不理当归,自顾自翘着尾巴跃上了墙头。 “哈哈,哎呦——”叶仲卿靠在门边,恰巧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笑起来,结果乐极生悲的扯到了伤口。 “活该!”当归嘴上解气的说,手上已经扶着叶仲卿坐下来。 . . 是当归救下了叶仲卿。 叶仲卿当日城坠入水中时,不凑巧的撞上了水中的巨石,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她眼前一黑,晕过去之前她用力的推开了怀中的死人reads();天才农家妻。 她顺着水一路下漂,不知道无意识的喝下了多少水,终于幸运的在一处浅滩停下。她强调着精神躺在那里,半边身子浸在水里,不只是失血过多还是什么,冷得一阵阵打着哆嗦。朦胧中,似乎感觉有人将自己拉上了岸,叶仲卿本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却最终只能力不从心的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她已躺在一个干净又舒适的床上了,想要坐起来却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别乱动!”外间的少女听见声音,见到叶仲卿已经醒来,抬眼扫她一下,半是威胁道:“我好不容易救活你,你要是再挣开身上的伤口,我可没有那么多药给你用。” “多谢姑娘,妙手回春。”叶仲卿身上实在也没有力气,乖乖躺好。 “是你自己生命力旺盛。”那少女望了望叶仲卿已经不那么苍白的脸色,脸上带了笑容“师父当时给我起名当归。” “当归——”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的确是当归了。 “你就叫我阿归好了。”少女没注意到眼前人脸上的表情,继续解释。 叶仲卿压下心中一丝苦涩,听话的改了称呼,脸上已经带了习惯的笑容,“我叫叶仲卿。” “你是宁化将军?”当归听了,立刻惊讶的跳起来冲到床前:“击退乌牢的那个?” 叶仲卿被当归的举动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的名头这么响,点头:“是我。” “我,我居然救了宁化将军~”当归坐下又站起来,又坐下趴在床边,仔细的盯着叶仲卿看。 叶仲卿被她看得有点不知所措,“怎么?” “我居然救了宁化将军!”当归握住叶仲卿的手,满目的崇拜道:“你想吃点什么?还是想喝点什么?”看见叶仲卿因为疼痛皱起眉头,又慌忙松了她的手,“抱歉抱歉,我赶会时听过你的故事,一直想见你一面,没想到美梦成真了。我一定要去庙里还愿……” 叶仲卿好笑的看着当归像一只小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时不时的附和两句。 “啊,忘了。”当归突然向外走去,转瞬端了一碗黑黑的药汁回来,吐舌道:“还好没有熬干。” 叶仲卿在这个过程中,忽而发现当归是有一点点跛的。 萧楚也曾教过她药理,她抽抽鼻子嗅出那药汤中有几味培元生血的中药,准备伸手接过来喝掉,却被当归挡住。 “烫。”当归搅动着药汁,主动请缨:“还是我喂你吧。” 叶仲卿很少受人照顾,和当归又是新识,听见这话顿时大窘,“还是我自己来吧。” 当归将药碗放在床边,转身拿了伤药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叶仲卿,“金创药在,我准备好了。” 叶仲卿试图坐起来,刚一使力有又扯住了伤口,她无奈的看着当归,“还是你来吧。” “早让你听我的了,”当归得意地笑,“伤成这样还逞强”。 叶仲卿苦脸喝着药,没有反驳。 从醒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次真的是糟了reads();绝色公主霸道夫。估计是掉下山崖时,把胸骨和腿骨都摔折了,少说要两个月才好的了。 “当归,从这里到洛阳城要多久?” “要是平日,三五天就能到了。”当归放下空空的药碗,在叶仲卿心生欢喜前补充道:“可惜,前日一场暴雨冲毁了唯一的出路,等路修好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十足的沮丧,看来回洛阳,一定要等自己好起来以后了。 见病人精神不振,当归起身点了安神的香,安慰道:“你好好休息,别的就先不要多想了。” “谢谢。”叶仲卿点头致谢,方才喝下的药似乎起了效,确实有些困,她合上眼沉沉睡去。 之后的日子,叶仲卿在当归的照料下一日日渐渐好了起来,拄着拐杖也能偶尔走动了。 当归生来左腿就有些跛,也许是这个原因,她自己也说不清来历。只知道是山中一个采药人收养了她,几年前那个采药人上山除了意外,她就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孤女。 好在她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趁着腿脚没那么不便的时候还能赶赶市集,宁化将军的故事就是在市集上听来的。 最近路冲毁了,她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没了。 山中寂寞长。 叶仲卿伤重只能躺在床上,闲来无事,就偶尔讲些山外的故事给当归。 她的口才一向很好,当归也喜欢听,没几日就没什么故事讲了,叶仲卿苦思冥想,瞎编了不少,后来实在熬不住当归缠得紧,索性连她跟锦柒的事都将给她听了。 反正,当归在救下她时,就知道原来宁化将军是女子了。 . . “也不知道七七怎么样了。”叶仲卿想起那时和锦柒分别时的场景,心中一阵酸楚。 “一定很好。”当归安慰叶仲卿,岔开话题道:“抓不桩咯咯’,中午没有鸡汤喝啦”。 ‘咯咯’是当归养的一只小母鸡,本来今日准备给叶仲卿炖鸡汤,补补身体。 “没有就算了。”叶仲卿知道当归善解人意,就也顺着当归的话头说下去:“你养它那么久,已经有了感情,不必为我而杀掉它。” 当归脸上一红,没想到,什么都没躲过叶仲卿的眼睛。 心思单纯的姑娘心有愧疚,坦白道:“将军,我其实是有一事相求才这样做的……” 叶仲卿很感谢当归的照顾,虽笑她少年心性,也还是笑言:“但说无妨。” “你可不可以带我去洛阳……” “可以啊。”反正家里已经住了一堆人,叶仲卿没太多想就答应了,“你还可以让叶泊他们带你四处游玩。” 当归在这个小镇上已经没什么牵挂了,早就希望有机会能出趟远门了。又听叶仲卿洛阳城了的事情讲的多了,不知不觉间,仿佛和脑海中的叶泊他们已经熟识起来了。 “太好啦~”她忍不住雀跃不已。 叶仲卿看见这番欢天喜地样子,心里也跟着轻快起来。 等回到洛阳,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第62章 花红胜火,水绿如蓝。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六十二花红胜火,水绿如蓝。 叶仲卿上次消耗内力太多,连带着使经脉受了伤,所以直到她都可以走动了,还是提不起什么内力。值得庆幸的是:除了筋骨间有时的隐痛,其它伤口都只剩下了浅浅的疤痕。 更好的是到了昨天,她失踪的第四十天,被暴雨冲垮的路终于被修好了。 山中呆久了的人立刻收拾了最简单的家当,不管腿脚不便、也不管尚未痊愈,两人一早下山在镇上买辆牛车,风风火火的启程回洛阳。 “驾~”当归没赶过车,但还是踊跃的抢了鞭子在手里。 叶仲卿一笑,由当归去了。 由于小镇上没什么布庄,她身上银两也不多,所以穿的还是之前的衣服——只是当归给她洗干净后,又补好了。 又破又旧的牛车缓慢的在路上爬着。 一切都在预计之中。 正午的太阳晒得老牛都昏昏欲睡,就更别提人了。从未出过院门的当归兴奋劲儿过了,靠着车门头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瞌睡。 一旁有只手伸过来,取走了马鞭,当归一点都没察觉,反而因为手上不用使力,靠在车门上睡熟了。 叶仲卿耸耸肩,也懒懒的靠在门上赶起了车。 “哼”似乎是太热了,当归不满的吭了一声,弯弯的眉也皱了起来,额上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不少细细的汗珠。 叶仲卿若有所思的将车往一边赶了赶,伸手摘下一片宽宽的叶子当做扇子,“真是的。”她无可奈何的念了一声,轻轻地给当归扇起风来。 午后的官道上,只有破旧的车缓慢的走着,世界似乎都寂静了reads();拖延症作者你伤不起。 没人注意,一旁树林里藏着几个人。 “大哥,有辆车来了,劫不劫?”喽啰甲问。 为首的汉子虽瞧不上眼前的破烂,还是吐掉嘴里的草茎,恶狠狠的说:“他奶奶的,这路坏了这么久,终于有个人烟了——就当是今天开张了,劫!” 一帮喽啰立刻咬脖子晃脑的翻身上马,冲上官道拦下了牛车。 经典的台词,张口就来。 “呔!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这儿过!留下买路财!!” 眼前的一帮匪徒看在叶仲卿眼里,正真的头痛不已。 今年一定是命犯了太岁。 她腹诽着,指指车前正优哉游哉吃草的老牛,“我们没有钱,不然也不会赶这么破的车啊。” “少废话!”喽罗甲急不可耐的抽出刀,哔哔咔咔的在车辕上敲个不停,“我们要开张,有没有都要抢!” 当归被牛车的震动晃醒了,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人,揉揉眼睛问:“怎么了?” 一旁喽啰乙“呀”了一声,撞一撞身边的老大:“大哥,这妞儿不错~~” “老子看见了,不用你提醒。”那首领挥手打了他一巴掌,转向当归时胡子拉碴的脸上堆起笑和无数褶子,“小妞,跟哥哥走吧,包你吃的是油——那穿的是绸。” 当归一觉醒来面前出来十好几个大汉,从没见过这种阵仗,这会儿看见这样粗粝的美实在欣赏不了,缩着脖子往叶仲卿身后藏了藏。 叶仲卿也打直脊梁挡在当归前面,拱手道:“不好意思,在下要带舍妹回家探亲,还望诸位行个方便。” 若是平常,区区十几个歹徒根本不够她打的,可如今旧伤未愈,只因为一心记着回洛阳才勉强上路的。真打起来,保不齐又要受伤。 虎落平阳被犬欺,能屈能伸大丈夫。 “我们也不想搞得难看,留下这小妞,你就滚吧。”急于表现的喽啰甲,又抢先在后面叫。 “当真?”叶仲卿思索半响,一脸正色的问。 “呸,你个小白脸!”那首领啐她一口,虽然不屑也还是骂骂咧咧的说:“老子放个屁都能把地砸个坑,说话自然也当真。” 叶仲卿听他说的不成话,“噗嗤”一声乐了,赶紧低头捂住嘴堵回去,顺便悄悄给当归递了个眼色。跳下牛车,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那首领以为她同意了,跳下马搓着手就朝当归的脸摸来。 当归的惊叫声才冲出口,叶仲卿已经用小擒拿手拽脱了那人的手。 “啊呀!”那首领惨叫着向后退去,“小白脸造反了,快……” 他还没有喊完,叶仲卿已经跃进了匪群中,重伤了三个喽啰。 “砍他!”喽啰甲机智的叫,其他喽啰纷纷拔出武器向叶仲卿砍来。 叶仲卿沉肩缩肘已夺了一柄刀在手,她现在没什么力气,只能中规中矩的将小时候打基础的罗汉降魔刀法一招招递出来。 周围的喽啰将她围在中央,叶仲卿左挡右拦,只觉得异常憋屈reads();天才农家妻。 首领接回手腕,又见一众喽啰缠住了叶仲卿,当即向当归抓去。 “咯咯”从牛车中飞出来,咯咯哒哒的抖了那匪首一脸鸡毛。 当归已经趁乱跳下车向来路跑去,可惜腿脚却不便,匪首挥开“咯咯”三两步间就要追上她。 叶仲卿大急,当归若是有什么闪失,她罪过就大了。 她勉强提起一分内力,手中的刀芒顿时暴长,砍翻右手边的人向当归跃来,没提防左臂又被人划出两条血口。 匪首耳中听到破风声,以攻为守的拎起铁锤向后猛挥。 “咣!”和身后人手中的刀和撞个正着,叶仲卿借了力灵巧的翻身落在当归面前。 那匪徒能当上首领,本身也是有几分功夫的,刚刚只是一时不察才被叶仲卿占了先机,此刻接上了手腕,又提防在心顿时难缠起来。 叶仲卿还没长好的胸骨又隐隐作痛起来,她面上不动声色,接招的时候,不断打量着那帮匪徒。一,二,三……还有五个匪徒站着。 “当归,你躲远点。” 言毕,她紧了紧手中的刀,变了招数扑过去和匪首缠作一团。 知道遇到了硬点子,土匪头心下暗叫倒霉,也提起十二分精神将一对铁锤使得虎虎生威,招招都砸向叶仲卿要害。叶仲卿不便与他硬撞,只能躲开以招式的轻巧取胜。见风使舵的喽啰们,又围了过来,在一旁不时偷袭叶仲卿几下。 “烦死了!”叶仲卿咬牙愤恨不已,一不留神,又被扎了一刀。 “破!”她眉头一皱,找准一个空隙,刀锋贴着锤柄滑进去劈掉了匪首两根手指。那首领手指吃痛,丢掉了一只铁锤,狂吼着将另一只以守为主无得泼墨难进。 叶仲卿见状后退,一手一个迎面砸倒了两个喽啰。 剩下两个喽啰怪叫一声,转身就跑,叶仲卿起手砍翻一个,解决另一个时背心被迎来的铁锤砸中。她慌乱迈步向前卸去来力,落地时屋漏又逢雨一个趔趄,本就没长牢的腿骨干脆罢工,非常难看的摔了个以头抢地。 还没等一向好面子的她觉得丢脸,足以让她丢命的一锤已经砸了过来。 一时间,避无可避。 . . “小玉儿~你热不热?” 虽然还没进到仲夏,可正午的温度,加上身后人的体温,足以让红玉焦躁而没耐性的推开那人环在腰间的胳臂。 无声的抗议让她身后高鼻深目、着蓝色骑射服的英气女子心头一荡,自顾自贴上来,剑眉没安好心的挑起,凑在红玉耳边:“那我们不如回去吧?昨晚我可还没……” “住嘴!”红玉红了脸反手堵住那人的嘴,却感觉那人好不要脸的在她手心舔了一下,顿时破功,扭过身怒道:“白无定!你要是再这样就给我先回去!” “好好好!”白无定非常狗腿的举高双手,笑的眼睛弯弯的眯起,道:“红红,我还不是太想念你了嘛。你看,你非要有盈盈一握的细腰、滑嫩如玉的皮肤、清扬婉转的美目、耳边这一颗小痣……”她说着话,微微低了头凑过去 看见那人越凑越近的面庞,红玉俏脸含煞,不再废话,袖中小箭抵上了她的心口,冷淡道:“白无定,你要是不想帮我找叶仲卿,你就尽早回去reads();绝色公主霸道夫。” 原是军中赫赫威名的少将军,在这一支寸许袖箭前服软,贴上来抱紧怀中人,改作专心驾马的样子小声道:“好啦好啦,我不闹了,你别赶我走。” “哼。”红玉知道白无定不是怕她手中利器,所以虽面上犹有余怒,也任由身后人搂紧。 一旁白府的侍卫终于不用静声屏气装透明,人人都是舒舒服服的喘了口气。 耳中听见这样的动静,红玉又红了脸,恼怒的要拧打罪魁祸首一下,却见罪人白无定已经抽回手,然后——抿了薄唇抽弓搭箭,“咻!”的一声飞出一点寒芒,射向远处烟尘滚滚的一处。 “白……” 红玉话没有说完,白无定已经将手中的弓抛给一旁侍从,拉了缰绳催动□□马匹向前跑动。 “楚楚,叶恩公,怕是找到了。” . . 匪首如期扑来,可是因为胸口那一支贯穿来的羽箭,尘土飞扬的砸到了叶仲卿身旁。 叶仲卿长出口气,呲牙咧嘴的坐起,向官道上张望,围在众人见服色火红欲燃的人,一定是红玉无疑了。 她勉力挥手示意,对一旁张目结舌的当归道:“得救了。” 当归急忙搀住叶仲卿,伸手搭上她的脉搏问道:“你怎么样?” 叶仲卿撇撇嘴苦笑,道:“要让人知道,我被几个匪徒打成这样,那真是丢人死了”。 当归一张小脸还吓得发白,没想到叶仲卿居然这样回答。 “拉我起来。”叶仲卿由当归拉起,对着地上的匪首呸了一声,“居然还想抢压寨夫人,呸!想得美!我现在就来抢你们这些土匪。”说着叶仲卿就拐着腿要去牵失了主人的土匪马。 “还是我来吧”当归把过脉发现没有大碍,少女的性子又上来了,跃跃欲试的劝叶仲卿:“将军大人你歇着,由小的去吧。” 叶仲卿当真有些脱力,就也不再逞强,靠在车边手上指点:“要那匹,还有那匹鼻尖一撮黄毛的。对了把那个吃草的抓过来,让它拉车。” “知道了,大当家的~”当归得了令,飞也似的跑去牵马,吓得几个胆小的马掉头就跑。 她又去追,马儿又跑。 她又去追,马儿又跑。 转眼居然跑出去不近的距离。 叶仲卿大笑。 远处的红玉这会儿跑的近了,听见生死中打过滚的人笑得一如之前,不由转头打趣白无定:“你们这些当将军的,是不是都是这么个飞扬跳脱的性子?” 白无定却早有预谋的凑上来,在她唇上偷了个吻。 在红玉反应过来之前,衣冠禽兽已经跳下马,人模狗样的在叶仲卿面前站稳。 正色行了个大礼。 “在下白无定,见过叶恩公。” 第63章 犹是春闺梦里人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抢劫这件事情并不很难,一旦跨过心中的障碍上了手,很快就会做得比专业还专业。更不用说,这场抢劫的对象本身是劫匪了。 叶仲卿和当归的小破车只需要一匹马,她钦点的又只有两匹马,而土匪们的马有十余匹,所以处理不了的就见者有份的分给了在场的其他人。 并没有太久的延迟,分赃之后,大家很快就踏上了回程的路途。白府的侍卫有序的在马车周围分散开,将小马车护在当中,得来的战利品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恩公,你这个车还真是别有风味。”硬贴着红玉一起挤进马车的白无定嘿嘿一笑,没话找话的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叶仲卿本来稳当当的坐着,听见“恩公”顿时浑身一颤,她最受不了这种称呼,坚决的抬起手做阻隔,愁苦道:“白将军千万别再叫我恩公,我听不惯。” “叶恩公救了在下今生挚爱,对在下就是恩同再造。”白无定拦下一旁红玉作势捂她嘴的手,在掌心握紧,续道:“我白无定不仅应当叫您恩公,还应当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的将叶恩公供奉起来。” 叶仲卿被左一个恩公,右一个恩公砸的浑身难受,反应机敏的抢白道:“那方才白将军也救了在下一命,以后在下也应当唤你为白恩公。白恩公要不嫌麻烦,我们就如此称呼吧。” 红玉已经挣开了白无定的钳制,奋力将她推开一些,好让两个人之间隔出些距离,瞪她一眼道:“白无定你老实点,仲卿不喜欢这一套,你给我老老实实的换个称呼。” “好好好。”白无定被红玉训的缩了缩脖子,委屈的撇撇嘴――还不是因为感激叶恩公搭救你的恩情么。但也没再废话,对叶仲卿道:“我白无定在军中已经除籍,从那一日起,这世上已再无作为男子的白无定,取而代之的是跟定了红玉姑娘的女子白无定。我痴长你几岁,要是不介意就叫我白姐姐可好?” 叶仲卿一直知道红玉和少将军白无定两情相悦,但却不知道白无定竟然是个扮了男装的女子,心中虽有许多疑问,但眼前最要紧的是逃出尴尬的境地,所以飞快接道:“白姐姐,你就和红玉姐姐一同叫我仲卿就好。” 她说罢,也不容白无定再推辞,轻轻撞一下身边一直盯着白无定琥珀色眸子的当归,对二人道:“白姐姐,红玉姐姐,这位是当归,在山中对我照拂有加。” 当归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才自觉失礼,不由面红细声道:“白姐姐,红玉姐姐。” 白无定是白老将军在无定河边捡到的――高鼻、深目、赫发、一双有别于玄央的琥珀色眸子――都点明她血统上的外邦人身份,外加她玄央少将军的身份,足以为她招来种种好奇的目光从未少过,因此见怪不怪的对当归一笑,伸手摸摸她的头,道:“小当归,我是燕地人,你漂亮的红玉姐姐来自擅出美人的蜀地,我和她……” 红玉听白无定又要胡说,伸手捂住她的口无遮拦,暗中在她胳膊上捏起一块肉掐住,同时对当归和叶仲卿点头致歉,“见笑了。” 白无定泪眼汪汪又不敢挣扎,只能给叶仲卿递眼神求助reads();娘娘,请升级(系统)。萧楚是个洒脱的性子,所以叶仲卿先天就对洒脱的人先有三分好感,因此立刻给白无定解围。 “红玉姐姐,许久没见,我还有些事想要问你。” 红玉平时有礼的紧,只是对上白无定不知怎么就乱了分寸,这会儿面对叶仲卿又恢复如常,松开白无定。 “仲卿你问。” “京中近来可有重大变动?尤其是,”叶仲卿想起那个人,面对生死都不曾慌张的心忽然就有些慌张,继而觉得有些口干,她顿了顿声才道:“锦柒公主可还安好?” 白无定闻言顿时眼前一亮,没等促狭的笑意在她脸上伸展开,红玉已经又将手放在了她胳膊上。 没有看白无定惨兮兮的神色,红玉正色道:“上次围猎回来,不知什么事触怒了当今的皇上,他将景王和太子都罚了禁足,前几日才放出来。明面儿上是个各大五十大板的局面,可娇奴私下却说,京中近来开始渐渐有些景王将荣登大宝的传言。” 依景王的手段能查出上次围猎太子是幕后黑手并不难,何况她一回洛阳就会和景王再次牵上联系,所以这些事叶仲卿并不很关心,她更关心红玉后面的话。 “锦柒公主从上月回来就一直卧病在床,叶泊去看过她几次,说是不太好。”红玉瞧见叶仲卿放在膝上的手越握越紧,脸色也越来越沉,赶忙说出结果:“好在前日,我无意中在府外见了她一眼,虽然还有些气血不足,可已经痊愈了。” “嗯。”叶仲卿胸骨下的心仿佛被柳叶细刀划开了口子,隐隐的痛刺得她微微皱眉,费力从喉中憋出一个字。 红红哪里都好,可就是这个直的不行的性子,实在是有些伤人伤己。白无定腹诽她一句,出言宽慰叶仲卿:“仲卿,反正很快就要到洛阳城了,你也不要太担心,一会儿不就能见到了么?你方才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叶仲卿听白无定说的有理,勉强一笑,道:“白姐姐,我这第二个问题,正是有关你的。之前朝中上下都说白无定白小将军身受重伤,红玉姐姐也是因为这个才去刺杀王相之子的,可是如今为什么……” 叶仲卿又想问为什么白无定如今安然无恙,又想问威名赫赫的白小将军为什么成了白姐姐,可是两个问题都不好出口,就任由话音戛然而止了。反正,聪明人都已经明白了。 白无定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搂紧了身边的红玉,才开口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白姐姐要是有难言之隐,就不必说了。”叶仲卿一向进退有度,见白无定似乎有些为难,立刻出言解围。 “不。”白无定感激的朝她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我慢慢讲给你听吧。其实从头到尾,我都不曾受过重伤,这一切都是一场交易罢了。父亲将我自幼当做男孩子养大,一心想我接替他来继续守护玄央的江山。我本来也以为我就在漠北塞上,就在军中戎马度过我的一生了。直到,我遇见了红玉――” 白无定扭头看一眼红玉,眼神温柔,续道:“在那一瞬间,我丢盔卸甲。父亲很快发现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他勃然大怒,将红玉送离我的身边。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一往无前的白无定了,我的心里有了牵挂,我学会了害怕,我害怕哪一天,就成了‘犹是春闺梦里人’。” 当归听到这里,纵然未经情爱,也一瞬间懂了白无定和红玉的关系,瞪大了眼睛注视着眼前的人。虽然叶仲卿已经讲过她和锦柒公主之间的纠葛,但一下子在现实中见了故事里的事,还是让她很惊讶。 白无定看见了当归惊讶的神色,坦然一笑,继续道:“后来,父亲渐渐发现我不能再承载他的愿望了,虽然失望,还是答应放我离开reads();庶女的修仙之路。只是我身份特殊,没办法就这样凭空消失。于是父亲和景王殿下定下约定,白家军单立于太子和他的争斗之外,而我暗中佯装重伤、实则帮他查清王相和太子阴谋。事成之后,景王就帮我安排个自由身份。所以,”她无辜的摊摊手,“就是这样了。” 景王,果真是下的一手好棋。 叶仲卿还没有感叹完,一旁红玉先寒着脸冷哼一声,道:“所以你就也瞒着我,任由我做出刺杀的事,又任由我被关进了大牢。” “没有啊,我那不是百密一疏么。谁知道,小玉儿你对我竟然爱的这么深,深到甘愿我死了你也不要活呢。” “贫嘴!”红玉脸一红,伸手就要去掐她的耳朵。 却被长手长脚的白无定不知怎么推了一下,抱在了怀中,心有余悸道:“好在,我还来的及。” 叶仲卿和当归对视一眼,俱是低下头尴尬的咳嗽两声。 怪不得,刚刚那些侍卫一听说白无敌要坐马车,都一副轻松不已的样子…… 白无定觉得叶仲卿对她恩同再造,所以还不至于太把她当空气,虽是很想现在就和红玉好好再……也还是乖乖的放开她,坐正身体,语重心长般叮嘱:“仲卿啊,人生有时候就这么猝不及防。所以有些事,该做就趁早去做吧。” 叶仲卿听在耳中,心中有个地方不轻不重的酸了一下。 . . 锦柒看着面前那碗犹自冒着热气的汤面,木木的抽了筷子在手。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坐在又小又乱的面摊上,吃一碗根本看不出原料的面。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穿着男装独自溜出家门,在街上从早游逛到夜幕低垂。 她只是想试试阿卿的一天是怎么度过的。 她只是想装作阿卿一直在她身边的样子。 只是,忽然间就意兴阑珊了起来。她挑起一筷子面,最终索然无味放下筷子。 锦柒伸手去取腰间的钱袋,却摸了个空。她微微皱眉,回想起刚刚被人撞了一下,应该是那个时候被偷走的吧? “怎么,客官忘带银钱了吗?”一旁面摊的老板看锦柒的举动,心中明了,面色就要沉下来。 “这个抵账可以么?”锦柒取下腰带上的玉坠,递过去问。 老板接了那坠子在手,还没来得及细看手中已经空了,转瞬又多了几枚铜板。 “姑娘,你这坠子,”一个黑袍的公子拈着坠子,挑着眉说:“足够买下他的摊子了。” 锦柒幽深的眸子缩了一下,她死死的攥住那公子的袖子,颤声道:“阿卿。” 叶仲卿伸臂将锦柒揽进怀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声附在锦柒耳边,“七七,我回来了”。 锦柒脸埋在叶仲卿肩头,眼眶有泪无声的流出来,全然不管一边看呆了的、暗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两个男子当街也做出如此举动”的路人。 “七七,七七。”叶仲卿念着锦柒的名字,眼中亮光闪闪。 我回来了。 你还在这里,我怎么舍得死去? 第64章 一朝春夏改,隔夜鸟花迁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叶仲卿回来的消息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看似平静的湖水,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 势必激起千重波浪。 也注定在这个夜晚让很多人晚眠。 处在风暴中心的叶仲卿丝毫没有一点觉悟,她悠闲自在的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右手一只麻油鸡腿,左手一只红烧鸭翅,偷空顺便调笑两句在她指使下东奔西跑的叶泊。 “呼~”她满足的丢掉手中干净的骨头,左右张望无果,便高声喊道:“叶泊哎~给大当家的递个帕子来擦擦手――” 叶泊正在帮当归整理卧房,闻言从楼上探出头来,恶狠狠的将怀中的帕子团成团砸向叶仲卿,“你烦死了!” 叶仲卿反手将帕子抄在手中,笑嘻嘻的抱怨:“我是伤员啊,一点都不温柔”。 叶泊从楼上的窗口跳下,没好气的说:“要不是我这会儿太忙,鬼才管你是不是伤员”。 “嘿,轻功练得有长进嘛。”叶仲卿见她落地轻巧无声,忍不住夸赞道,而后又怀着得瑟点头笑得一脸灿烂对当归说:“你看,这是我的徒弟”。 “……”叶泊强忍着想踹那个得瑟完了,又用油手去捏叶济脸的人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您老的洗澡水烧好了,已经送您老卧房里去了。” “乖――”叶仲卿拍拍叶泊的脑袋,拐着脚吊儿郎当的回了卧房。 叶泊在她背后虚空踹了她好几脚,才坐下端起刚刚吃了一半的饭。 “我们一向这样没大没小。”叶泊夹起一筷子拌鸭丝,放进当归面前的碟子里,“多谢你救了大当家的”她露出洁白的牙齿粲然一笑,“既然住下,以后也就是一家人了。” 当归点头,还没说话,身边还处在对存在感有狂热嗜好阶段的小朋友已经抢过话头。 “我们早和当归姐姐混熟了!”三只小混蛋嘴里嚼的油光四溅,还能异口同声对叶泊如是说。 “咳――咳咳!”叶泊一口气没上来,顺利的呛着。 当归忙拍拍叶泊的后背给她顺气,笑着说:“慢点慢点”。 叶泊忙给自己倒了杯茶,急匆匆的灌进嘴里,又因为被烫着了,徒劳的伸右手点着那三个罪魁祸首脸涨得通红。 树上的蝉,见院子里的人玩的热闹,也“知了知了”的凑起了热闹。 . . 叶仲卿弹出一粒石子关上了窗,闭上眼睛泡进了浴桶,微烫的水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虽然刺的她身上伤口处新长出的皮肉有些痛,可还是舒服的让她轻轻叹了口气reads();土地养成计划。 她将帕子浸在水里,拎起来盖在脸上――什么千秋功名,都见鬼去吧,她如今就只想先把握现在了。 . . 锦柒自从下午叶仲卿把她送回府后,就再也没见过她。虽然知道叶仲卿一定会有很多事要处理,但她还是忍不住倚在窗栏上,看着一墙之隔的将军府。 之前的之前,阿卿是不是也想这样,很多次很多次的望过自己的窗户? “吱呀――”叶仲卿揉着自己的还湿漉漉的头发,推开了窗户,自然的向锦柒的窗口望去。不其然间,对上了一道柔柔的目光。 叶仲卿粲然一笑,她家七七也想她了么? 锦柒看见叶仲卿的笑容,虽然矜持着脸上一热,但一颗心已悄悄的雀跃起来。 叶仲卿洁白的牙齿在黑夜中凉凉的,她朝锦柒挥了挥手,转瞬关上了窗,稍后橙黄色的光闪了闪,竟连蜡烛都灭了。 锦柒皱起眉头,这是――休息了么?也对,奔波了那么久应该很累……她劝着自己,压下心里的失落,关上了窗。 “叩叩――”有人敲响了她的窗户。 锦柒慌忙打开了窗,叶仲卿跳进来,落地还没站稳先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怎么,不想我么?” “哪有――”锦柒拨开叶仲卿的手,在后者略微讶然的目光中揽住了她的脖子,“很想很想,想的都睡不着。” 她抽了抽鼻子,阿卿刚刚洗过澡,身上的味道让人很安心。 叶仲卿一下子如同蒸熟的蟹子般红了脸,手臂不知所措的僵了僵,怎么自从她回来后七七就变得这么主动?况且,叶仲卿虽然喜欢逗锦柒,平时一直也痞里痞气,但每次七七主动,她总要莫名其妙的羞赫。 “我以为,”锦柒还嫌叶仲卿心跳的不够快,踮起脚尖,轻轻的啄了一下她的唇角,在她耳边怅然若失道:“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叶仲卿的脸唰一下,直接红到耳朵边。 锦柒不管她的异样,靠在她怀中曼声说:“我以为我再也不会有机会,被你抱在怀中”,她说着,抬手摸了摸阿卿俊秀的眉,“那天见你从崖上跳下,我突然意识到,我比自己所知道的还要喜欢你。”她的手又滑到了她的唇边,微凉的指尖在那里温柔的摩挲,“当时,我宁愿我和你一起掉下去了。” “七七……”锦柒一直都是内敛的性子,少有这样的直抒胸臆的话语。叶仲卿已经习惯了做那个厚脸皮的主动者,现在突然听见七七这样真挚的告白,心跳不断加快,跳的她都说不出话来了。 锦柒的眸中蒙上了一层雾气,在并不算明亮的烛光中,更多了一丝迷蒙。 叶仲卿的呼吸急促起来,身体似乎永远比头脑更诚实。 她勾起锦柒的下巴,低头在她双唇上落下一吻,而后并不退开。在炙热的呼吸中,叶仲卿的舌尖轻轻扫过锦柒的下唇,恰到好处的酥麻感让锦柒喉间溢出一声娇软的轻哼――在锦柒羞愧前,灵巧的舌顺应的侵入了她口中,温柔的引导着锦柒躲躲闪闪的香舌。 之前两人并不是没有耳鬓厮磨,但这一次两人都觉得有些不一样。 许久,直到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不稳,叶仲卿才放开轻喘的锦柒reads();最强道皇。 锦柒脸上一片潮红,聚起目中有些乱了的神,轻声叫道:“阿卿。” “我在。” “阿卿。”锦柒在情人的颈间埋下头去。 叶仲卿挑了挑嘴角,心情大好的回答,“我在。” “阿卿。”锦柒不依不饶的轻声叫。 叶仲卿脸上笑意更浓,她勾起锦柒的下巴,深深的望进她的眸子里。果然,不管再怎么沉稳的人,遇到爱时都会像个孩子。 “七七。”她低喃一声,将柔软的唇落在上她璨如星子的眼睛上,“我舍不得死去”。 锦柒觉得眼皮有些痒痒的,笑着躲开。 “锦柒,你给我个奖赏好不好?” 锦柒好奇的看着叶仲卿。 “我攻打乌牢班师回朝的路途中,”叶仲卿笑着捏捏锦柒小巧的鼻子,“曾和军中上下将领说过,要讨个驸马来当。” 锦柒拍开叶仲卿的爪子,偏开了头。 “不过,朝中公主本就不多,又年龄多半不合,”叶仲卿向后跳开,挑着眉笑着逗红了脸的锦柒:“不如公主殿下赏个脸,下嫁可好?” “登徒子。”锦柒瞪她一眼,伸手抓回被狭小空间严重影响发挥的叶仲卿,半是羞怯半是气恼张口咬在了她手臂上。 “嘶――”叶仲卿抽了口冷气,慌忙抽回手臂捂住,但渗出的点点鲜红已经被锦柒看到。 锦柒没觉得自己咬得多重,一张俏脸微微发白,忙从一旁的药箱中取出伤药,“快伸出手我看看。” 叶仲卿知道她的脾气,依言将衣袖卷上去,伸到锦柒面前,手臂上一道伤口正向外渗着血。 “这是赶回洛阳的路上的旧伤了,”她摸了摸锦柒的头,安慰的说:“与你无关。” “痛不痛?”锦柒紧张的吹着叶仲卿的伤口,仔细的敷上伤药,皱着眉包着伤口愧疚道:“都是我不好。” 叶仲卿看她满心内疚的样子,微微耸肩,好不容易再次相逢,可别吓着七七了。所以她眉毛一挑,故作不怀好意的笑道:“没想到殿下这般心急,竟等不到花烛夜了。只是要是咬在微臣肩头,可能会更添情趣。” “讨厌……”锦柒嗔她一句,将纱布轻轻绑好,眉间仍有些郁结之色。 “哎呀,”叶仲卿揽了锦柒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受伤的是我,怎么你比我还难过?” “我就是难过。”锦柒却忽的被这句话触动了,竟将脸埋进叶仲卿脖颈中蹭了两下,赌气道:“你总是受伤,我就是心里难过。” 叶仲卿的手顿了顿,知道锦柒又想起两人在密林中的事来,她没有作声只是把锦柒抱得更紧。 慢慢的,怀中人儿的呼吸渐趋平和,叶仲卿悄悄偷瞄了一眼,发现不知道锦柒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她无奈的笑了笑,更加仔细的打量,七七的确是消瘦了不少,原本就没什么肉的下巴变得更尖了。 叶仲卿轻手轻脚的抱起锦柒放在床上,俯身在她光滑的额上落下一吻。 晚安,我的七七。 第65章 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不错,一共是二十七招”叶仲卿懒懒的将手中的木刀放回刀架上,眼角扫了扫已经看呆掉的叶重、叶殊、叶济,一人赏了个暴栗“都是一样的教,跟叶泊比你们真是笨的火树银花!” “嘿嘿。”三只动物讷讷的赔着笑,“是啦是啦,二当家最勤奋了”reads();娘娘,请升级(系统)。 叶泊收了他们的兵器,丢了个白眼过去,怒道:“你们啊,说起来道理都懂,之后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 “玩,还是要玩的。”叶仲卿倚回到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的晃荡,笑眯眯的说:“反正都还小”。 “大当家的,你这样惯着他们,他们就永远长不大了。”叶泊这边的教育刚有成效,眼看要被叶仲卿搅黄,不由不满的瞪她一眼,语含冷淡。 偏偏还有人不怕死的过来招惹。 “长不大就长不大,反正有……”叶重看见叶泊变了脸色,慌忙把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有什么?反正有我,有当归姐姐,有大当家的在。”叶泊提高了声音,分外严肃的继续说:“你们自然可以有理由偷懒,有机会偷懒,是不是?” 叶重、叶殊、叶济见似乎触了霉头,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敢回话。 “大当家的一不在,你们就翻天了,早该背会的书一点没背!昨天我是看大当家的刚回来的面子上,没好意思说你们,结果今天你们就敢给我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叶泊重重的拍了桌子一下,咚的一声闷响听得叶仲卿都手痛,“现在就给我回去抄书、背书,今天背不会第一篇就不准吃饭!听见没有?” “听见了……”三只动物蔫蔫的回答。 “这什么态度?到底听见没有!” “听见了!” “听见了还杵在这儿干吗?还不快去!”叶泊眼一瞪眉一横,又重重赏了桌子一掌。 三只动物觉得像是打在自己身上一样,哆嗦一下,落荒而逃。 端了水果出来的当归,诧异的看看大动肝火的叶泊,悄声问叶仲卿:“她怎么了?生这么大气。” 叶仲卿自她果盘中捡起一只梨子咬了一口,笑着朝她摇摇头。 “叶泊!” “在。”叶泊听见大当家的叫她,应答者转过身,只是眉头还一直锁着。 “今天天气好,你随我在院中走走可好?” “是。” “梨子很甜。”叶仲卿冲当归挤挤眼睛,压低声音说:“叶泊这家伙一向心思重,我和她聊聊。” 当归点点头,挑了一个格外水嫩的梨子是以叶仲卿带给站在一边生闷气的人,俏皮一笑,道:“这个更甜,我特意留给叶泊的”。 叶仲卿无语的接过,向叶泊走过去,不快的撇撇嘴――怎么一个两个住她的,吃她的,都还要欺负她的?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的走在回廊间,虽是夏日的午后了,可因着廊外的树影森森一点也不热。 “叶泊啊。”叶仲卿随手丢掉啃得干净的梨核,根本不管明年家里会不会长出什么莫名奇妙的树。 “嗯?” “嘿嘿。”叶仲卿甩甩手,笑的一脸讨好,“你带帕子没有?” 叶泊强忍住一脚把她踹进一旁池塘的冲动,从袖口抽出帕子非常粗鲁的塞进她怀里。 两人继续走,一路无言,各自心怀鬼胎。 “叶泊啊reads();庶女的修仙之路。”叶仲卿擦干净了手,又叫。 “又怎么了?”叶泊心中烦得很,劈手夺过被揉成了一团的帕子,数落道:“大当家的,你下次能不能自己带好帕子?” “我带了啊,只是不想用自己的而已。”叶仲卿无视了叶泊要杀人的眼神,转移话题问她:“小狗长大要多久?” “少说……也要一年。”叶泊答得不情不愿,心里暗想难道大当家的又要养狗?养人她都快要养不过来了,一定要打消大当家的这个念头。 叶仲卿看着叶泊闪闪烁烁的目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别紧张,我不打算养狗。”她坏心眼儿的伸指戳了戳叶泊的脸,“你要是耐心点我还能给你讲个故事,现在就只能直白的告诉你,孩子也不是一天就能长大的。” 叶泊瞪着眼睛看着她,忘了躲开叶仲卿在她脸上肆虐的手。 “我不在的日子,你在府中、朝堂上都维护的很好,这其中艰难你不必说。”叶仲卿走的有些累,仗着身高优势强势的揽过叶泊,胳臂挂在她脖子上,“我的失踪改变了你预期好的人生,如果我没有回来,你的人生就会滑向你从未想过的方向。你就会被迫走上朝堂,也许更会被迫的重蹈你先祖的覆辙。” “大当家的,你……” 叶仲卿抬手按下了她要说的话,抢道:“你不必跟我解释,我也不会和你解释。你的身世我没有刻意去查,只是你要是在我这个位子上,你也会知道很多你不想知道的事。” 一阵风吹过,廊外池塘波光粼粼,反折出的光明晃晃的。 “景王薄情而有王者之姿,想的又是大逆不道的事。你我被牵连其中,还或多或少都有自愿的成分。”叶仲卿顿了一顿,声音里多了一分冷意,“可如果真有一日事情败露,你折进去了不要紧,可怕的是膝下三个弟弟都不能成事,就算逃都不一定逃得走。”叶仲卿轻笑一声,“我也是有过弟弟的人,你的忧心,我完全理解。之前你一直忙着我留下的烂摊子,走一步算一步尚且跟不上,更无暇顾及家事。现在我回来了,外在的压力没了,那三个不成器的家伙自然让你想起就后怕,自然让你大发脾气。” 叶仲卿腿骨有些痛,放开叶泊坐在回廊上的长凳上,眯着眼看在阳光下闪烁的树叶。 “叶泊,我还是希望你和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那时你正胡诌着我的故事,脸皮也厚的很。”叶仲卿想起叶泊当时的样子,又看看现在明显成熟了很多的人,微微有些唏嘘的接着说:“其实你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家里的银钱足够你们几个安然的度过下半生。何必非要趟进这浑水呢?” 叶泊没有说话,又站了一会儿,她才并肩在叶仲卿身边坐下,“第一,人总会长大,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才发现,之前你包容了许多。所以,我应该长大”。 “第二,当我选择去接应你那一刻起,我就抽不开手了。”她捡起一颗石子在手里把玩着。 “第三,我叶泊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大当家的,你让我发现原来我还是那种可以让人羡慕的人。”叶泊一直皱着的眉头放开了,脸上多了一丝玩笑,“虽然你有时很不靠谱,有时很幼稚,有时很武断,有时……” “可以了,你直接说下一点就好”叶仲卿不乐意听,抓抓耳朵,“大爷我知道自己毛病多,不用你再特意说一遍。” “第四。”叶泊唰一声将手中的石子丢进湖里,声音里是满满的坚定,“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 “你凭什么那么肯定?” “不知道啊reads();错嫁良缘续之海盗千金。可能是跟你学的,凭感觉吧。” 叶仲卿站起身,叶泊准备跟上,却牟足了劲也没有站起来,顺着叶仲卿的指示向下看才发现衣带早被绑在长凳上了。 “书要活学活用啊,这就是暗度陈仓。”叶仲卿笑吟吟的,“下次再当着我的面说我的不是,我就给你打个死结。” “你也太幼稚了吧!”叶泊气结,弯腰去解。 “对啊,来打我啊。”叶仲卿满意的打个呼哨,看看日光,时间差不多了。 “辞官吧,然后做你真正想做的事吧。” 叶泊费劲的解着衣带的手指抖了一下,抬起头想看叶仲卿的神情,却发现那个人影已经走的远了。 她皱了皱眉,嘴里吐出一句不好意思当面说的话来。 “多谢,大当家的。” . . “哐”的一声巨响,甘云飞只觉眼前一花,肚子上已经挨了一拳,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被倒扣着按在了地上。 叶仲卿抽了他的腰带并不如何动作,就给他来了个五花大绑,顺手点了穴,站起来就向夏颖智扑去。 “哇!状元郎饶命!”夏颖智见她来势汹汹,哪有胆子抵挡,慌慌忙忙的绕着桌子打转,边转边求饶。 “呸!谁是你兄弟?哪有你这样见死不救的兄弟!”叶仲卿踩着凳子跳过桌子,把夏颖智按到在地上,当即就要送他一顿老拳。 夏颖智不敢还手,丧着脸快要哭出来。 “叶仲卿,住手。” 这种冷冰冰的声音,不消多说,只能是这次聚会的主人周锦景。 叶仲卿放了夏颖智,就势起身坐在椅子上倒了杯酒给自己,顺腿一脚踹过去解了甘云飞的穴,转向面色淡淡的景王,眉间已经蕴了几分怒意:“你就不怕我真的死了?” “你现在不是好好地坐在这里?”景王早知道叶仲卿会有如此一问,眉毛都没动也斟了一杯酒喝下。 甘云飞哼哼唧唧的从地上爬起,想要坐在叶仲卿身边,叶仲卿一脚“咔嚓”扫断了那个无辜的椅子,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给他:“坐一边去,咱们没完。” 甘云飞看一眼断的干脆的木条,悻悻的往景王身边蹭了蹭,心里知道叶仲卿其实已经手下留情了。 夏颖智很识趣的已经坐在景王身边,弱弱的劝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喀”的一声,夏颖智面前的桌子已经被一只筷子插了个洞,那筷子尾端还在微微的抖着。无声的恐吓让夏颖智强忍着要哭的冲动,再不敢多话,径自低头喝酒。 景王仍是神色淡淡的,似乎没听见耳中不绝的破坏声,面色平静的享受着美酒佳肴。 叶仲卿只是看着他,无名的火就一阵阵的往上窜。这个人就这么自然的盘算着他的江山,一点不将别人放进眼里么?她还是没忍住,压抑着怒火重重的喘着粗气:“你不觉得你太冷静了么?你难道对别人的性命一点都不看重么!” 叶仲卿此言一出,桌上本就冷的气氛一下子更是冷到要凝结。 甘云飞和夏颖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异,没想到叶仲卿竟会这样直截了当的说出这种话来reads();猎户的辣妻。 景王一直平静的脸上毫无动容,只是抬起幽深的眸子盯着叶仲卿,“我并非不看重别人的性命,相反的我是十分看重。” 叶仲卿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景王,周锦景放下筷子站起来背转过去。 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他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低低的开口沉声说道:“你知道,每天有多少无辜的人,正因为这个王朝死去吗?他们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曾经和你一样鲜活。不论谋反、还是登基,我所希望的只是能让世间的百姓,不活的那么艰难罢了。” “你以为我愿意卑劣的,去那见不得人的角落,搅弄风云么?”景王眯了眯,本就压得极低的声音更多了一些冷意。既然走上了这条路,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转过身,扫过席间脸色各异的三人,一字一顿重重地说:“都是你们早该知道的。” 甘云飞和夏颖智觉得胸中豪情万丈,本来就不多的阴郁更一扫而光。天下万民能富足安康的生活,是他们自小以来的愿望,在他们看来,这个宏愿值得他们所有人献出自己的生命。 叶仲卿却仍是定定的注视着景王,目中读不出悲喜。 并没有太多的沉吟,周锦景抽出腰间佩剑调转了递过去,“你若还是不满意,大可刺我一剑泄愤。” “殿下不可!” 甘云飞阻拦的手刚伸出一半,叶仲卿已经接了剑。 “你低看我了。” 她把玩着剑轻笑,全然无视在场另两人的慌张,挑起的眉间有飒爽的风华。 “我也是胸怀天下的人。”叶仲卿手腕发力,“嚯”的一声将剑准确还回了景王腰间剑鞘。 “想必殿下已经查出了此次太子背后势力,又得了……”不知道甘云飞、夏颖智是否知道了白无定的事,叶仲卿将话含糊而过,“……旁人的助力,已能将王相一派控在掌中。如今,朝中殿下已站稳脚跟,又得了圣上赏识――是以,此次九死一生,我虽心中确有不平气,但殿下也就不追究了。” “好。”景王微微颔首,示意叶仲卿继续说。 “可我是把快刀,殿下敢用,就别怕伤了手。” 叶仲卿坐下又为自己倒了一盏酒,在鼻尖晃一晃。 “自然。” “求殿下两件事。一求殿下此后别将臣下家人再牵扯进来,我为天下,却也为家。” “可以。”景王应的爽快。 “二是求殿下,寻个好时机在圣上哪里美言几句,臣想讨个锦柒殿下的驸马当当。” 叶仲卿说罢,再不管众人种种,端起面前的酒杯,遥遥向景王敬了一杯,一口饮下。 方才喝得急了,竟没尝出是上好的醉花阴呢。 “你好大的胆子。”景王冷眼看着叶仲卿,“竟打起了本王妹妹的主意。” “殿下应允了?”叶仲卿笑眯眯的,拿起酒壶给景王斟了一杯。 景王不语,良久,端起酒杯也是一口饮尽。 本初十九年夏。 天下,变势暗藏。 第66章 昨夜疏风骤,浓睡消残酒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叶仲卿很少喝酒,虽然她喜欢喝酒。 可是,有很多事情不是你喜欢,就能做的。 “小二!”叶仲卿高声喊。 “来嘞,客官有什么吩咐?” 叶仲卿扶着桌子站起来,指着已经烂醉如泥的项陵和燕西风道:“找两间客房把这两位送进去歇着”,她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酒钱房钱算一下,剩下的赏你。” 那小二看看那银子的成色,喜上眉梢,摇头摆尾道:“多谢客官。” 醉花阴是全玄央都有名的佳酿,叶仲卿和景王分别后本已有两分醉意,转念一不做二不休请了项陵和燕西风喝酒。本来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干脆去自家的时莺馆的。但是考虑到公然带军中将领逛花楼这种事,又考虑到楼里各位姑娘们……最终还是选择了陈酿出名的太白楼。 好酒碰上好酒人,加之这是个大难不死的谢宴,虽然叶某人席中因伤多有推脱,可一来二去还是喝了不少。燕西风、项陵二人更是酩酊大醉。 出了酒楼,夏日的晚风吹的虽缓,却渐渐把酒劲吹上来了。 叶仲卿越走越摇摇晃晃,到了将军府门前,因她久出未归而等在门口的叶泊见她脚步虚浮,忙迎上来扶住。 “大当家的,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扑鼻而来的酒香,闻得叶泊都要醉了。 “小叶泊啊~”叶仲卿傻笑着拍拍她的脸,答非所问道:“你怎么晃个不停啊?” 叶泊两只手都忙着扶住挂在身上还动个不停的人,没法阻止她罪恶的行径,无奈的喊来当归两个人将叶仲卿拖回房去。 经过叶府书房时,恍惚看见书房里竟然还亮着灯。 “叶……”叶仲卿才要问,似乎混沌的脑中想起了什么,又笑呵呵的岔开了。 叶仲卿虽然不重,但是一路上左抓右挠的,瞧见什么都新鲜的不行,搬上来费了不少的功夫。 “当归!”叶仲卿躺在床上,突然叫。 “怎么?”当归正打算下楼,闻言转回来俯耳问。 “小叶泊是个死心眼,”叶仲卿笑的没心没肺,凑到当归耳边,背过叶泊道:“你记得给那三个小兔崽子弄点吃的,别让她知道了。” 叶仲卿是真醉了,因为她这句话声音明显不小,况且叶泊耳力很好,自然是听见了reads();错嫁良缘续之海盗千金。 “噗嗤――”当归看着角落里的叶泊微微红了脸,顿时笑的眉眼都弯了,“当归知道,你放心吧”。 叶仲卿满意的点着头,又神秘兮兮的对当归说:“小叶泊一直性子别扭的要死,不过现在是越来与不可爱了。”她摆出满脸的不屑,摇了两下头,又因为晕赶紧停下了,续道:“天天想的比我还多。你不知道啊,我当初刚遇到她时……” 叶泊听叶仲卿醉醺醺的在那对着当归喋喋不休,大肆鼓吹着自己往日种种窘事,偏偏当归又听的津津有味,刚红起来脸又绿了。 就在她忍不住要去堵叶仲卿嘴时,叶某人突然住了嘴,站起来就往紧闭的窗户上撞。 “嗯?我要去看七七。” 叶泊慌忙一把抱住她,头痛的说道:“大当家的你跳窗,好歹也开了再跳啊”。 “不用――”叶仲卿推开叶泊,一头向墙撞过去,嘴里叫着:“本公子会穿墙!” 叶泊眼疾手快又是一把抱住,叶仲卿在叶泊怀里扭的不亦乐乎,嘴里还嘀咕着:“死相,放开本公子,我要去看七七。” 叶仲卿蹭的叶泊浑身痒痒,想松开又怕叶仲卿撞墙,只能苦着脸向当归道:“快救命啊。” “不救~”当归觉得叶泊左右为难的样子很好笑,反而拉了凳子坐下看。 叶泊内心哀嚎,怎么之前从没发现当归也是不靠谱的人。 “我要去看七七!看七七~”叶仲卿不满叶泊的禁锢,掐住她的脸左扭右扭。 “哈哈哈!”当归的笑声传进耳朵里,叶泊的脸又绿了几分。 在叶泊哀怨的眼神中,当归勉强良心发现,笑着扶住叶仲卿,叶泊慌忙推开那个醉鬼。 “我要见七!七!”叶仲卿还嘀咕着。 “见,见。”叶泊知道叶仲卿一向喜欢跳窗过去,而起走正门一来远、二来被人看到不好,所以也准备扶叶仲卿跳过去。 叶仲卿教叶泊的功夫都是叶仲卿自己投机改过的,又加上叶泊有些底子,近来进境很快。 翻墙入户,应该也不难吧? 叶泊嘀咕一句,认命的打开窗户,转身扶着叶仲卿站上窗框,提了口气带着叶仲卿往对面墙上跳。 “哐――”叶仲卿一扒上锦柒的墙,随脚就把叶泊踢回自家院子里去了。 “哎哟!”叶泊痛呼。 当归见叶泊摔了满堂彩,忙从楼上跑下来看她。 “你还好吗?”当归蹲下,轻轻捏了捏叶泊摔着的地方。 “哎哟哟――” 叶泊抬痛的一时半会儿动不了,起头来满是怨念的望着重色轻友的、已经顺利翻进人家闺阁的醉鬼,咬牙道:“明儿就给她挖个狗洞在这儿!下次再有这种事儿,就让她钻狗洞去!” “好啊。”当归捏出躺在地上的人骨头没事,就放下了心,笑吟吟的说:“明儿我帮你挖~” . . 锦柒早上醒来就昏昏沉沉的,一摸头烫得吓人reads();庶女的修仙之路。 她自己懂岐黄之术,知道是前些日子那一场大病没少用虎狼之药留下的根,也就没开药。只让凉初和香冷去宫中取了冰制了冰袋降温,躺在床上歇着。 她人在病重身子懒,怕叶仲卿来自己听不见,就留了窗户给她。 这会儿果然等到了。 叶仲卿醉醺醺的翻进窗,完全不知道自己把叶泊推下去了。瞧见锦柒在床上睡着,放轻脚步走过去在床边蹲下,傻笑着望着锦柒感叹――她家七七长得真好看。 起先,叶仲卿还是用眼睛细细描绘着锦柒的脸,看着看着,手就不知不觉的伸过去了。 嗯,手感滑腻,就像滑滑的凉糕一样,就是这凉糕刚出锅,有些烫啊。 不对,似乎确实有些烫。 叶仲卿虽然醉了,但是正常思维还是有的。迅速俯下身,用自己的额头轻轻触上锦柒的额头,温度真的比她高很多。 “七七,七七!”叶仲卿急急忙忙的晃锦柒。 锦柒本就有些昏沉,被摇醒更加的晕,懵懵懂懂的见了眼前焦急的叶仲卿,也急道:“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 “七七你发烧了!”叶仲卿不知道锦柒从早上就开始发烧,酒都吓醒了一点。为了表明事态的严重性,两只胳膊还在空中上下晃了晃。 锦柒舒了一口气,不疾不徐道:“我知道,这是虚热,休养休养就好”。她抽抽鼻子,闻到叶仲卿身上有淡淡的酒香,又看到了叶仲卿微微泛红的耳朵,轻声问:“你喝酒了?” 叶仲卿点点头,又摸摸锦柒的头,不高兴的嘟起嘴:“你怎么可以生病呢?真是的……就这么任由它烧着吗?” 锦柒探探自己的额头,好像是有些热的过头。便指指桌上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小箱子,轻声说:“那里有冰袋,你帮我拿一个来。” 叶仲卿依言取了一个冰袋,又蹲回床边,她拎起冰袋看了看,然后抱进了怀里。 锦柒本以为叶仲卿是对冰袋好奇,所以抱进怀里,但是眼看冰袋都有点化了,不禁问:“阿卿,你在干什么?” “嗯?”叶仲卿心下一松,酒劲又上来了,愣愣的看着锦柒。 锦柒指指她怀中的冰袋,问:“你抱着冰袋做什么?” “嗯,冰袋太凉了,我帮你暖暖。”叶仲卿一本正经的回答。 “噗嗤――”锦柒笑着刮了一下叶仲卿的鼻子,笑道:“冰袋就是要凉才对啊。” 叶仲卿恍然大悟,慌忙将手中的冰袋敷在锦柒额上。 “阿卿,你醉了吗?”这样的阿卿和之前所有的都不一样,脸红红的,不再是平时那种自信满满、成竹在胸的样子――落在锦柒眼中,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怎么会!”就像普天下所有醉酒的人一样,叶仲卿自然不会承认自己醉了。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忽的一下站起来,却恰巧一头撞上了锦柒的床柱。 “嗯――”倒霉的叶仲卿捂着头蹲了下来,撞得眼冒金星的同时,还不忘期期艾艾的看着锦柒吐出一句:“我没醉。” 锦柒见叶仲卿是真的醉的有些严重,怕她再闹出点什么事来,所以顺着她的话哄道:“是,是,我知道阿卿没醉”reads();猎户的辣妻。 叶仲卿看锦柒带着笑意的眼睛,就知道她一定不信,于是重申道:“我确实没醉!” 她用本来捂着头的手指指窗户说:“你见过谁喝醉了,还可以跳窗的?” 她又清醒的拉开窗户,回身对锦柒说:“不信,我还可以跳回去,再跳回来给你看。” 说罢,叶仲卿就英勇的站上了窗台。 锦柒看叶仲卿摇摇晃晃的,生怕她一高兴就掉下去了,急忙坐起来说:“我信我信,你快下来。” “那我也要跳。”说着,叶仲卿就跃跃欲试要往外跳。 还好原先各种事忙,叶仲卿她以前喝酒不多,要不然就这种酒品,那还会有现在? 锦柒看她不省心的样子,怕她真跳下去再摔出个三长两短,心生一计,装出不舒服的样子,轻哼一声柔弱的倒回床上。 叶仲卿的脑袋在酒的作用下,和贴春联的浆糊差不多,立刻上套,和锦柒预料的一样乖乖跳下窗户,又乖乖的扑到床前,一脸紧张的问:“七七,你不舒服吗?” 锦柒藏下笑意,垂了眼帘虚弱道:“好冷……” 叶仲卿拎起方才落在一边的冰袋扔到桌上,起身关掉窗户,俯身帮锦柒掖好被角。 一连串动作做得行云流水。 “好些了么?”叶仲卿轻声问。 锦柒喜欢叶仲卿什么时候都这样的小心她,她用被子遮住险些藏不住的笑,没有答话。 叶仲卿却想岔了,见锦柒将自己埋进被子,以为她还是冷。皱着眉思索了下,非常麻溜的脱了衣服,只着中衣,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阿卿,你……”锦柒一惊,想要跳下床去已经被一个暖暖的怀抱包围了。 叶仲卿的呼吸吹在锦柒的脖子上,夹杂着某种热度拂红了锦柒的脸。 她喜欢和叶仲卿的亲昵,但如果再进一步,她可能一时还不能接受。 锦柒身体紧绷着,一个人在那里胡思乱想,越想越慌。 “有没有暖和些?”耳后那个声音却只是轻轻地问,然后因为感觉到怀中人的紧张,突然间明了的低低的笑了起来。 “叶仲卿,不许笑!”这家伙,不会一直都是在装醉吧?这个念头在锦柒脑中一闪而过,于是她恼羞成怒的轻吼,顺便用胳膊肘撞了身后的人一记。 “哎呦!”叶仲卿挨了一记,双臂拢紧锦柒,不让她有再打她的机会,“好好,不笑,公主殿下睡觉吧?” “火烛还没灭呢。”锦柒哼一声,又挣扎两下,才说。 她一直浅眠,烛光晃得她睡不着。 “呼――”叶仲卿气都没有大喘一口,远远的吹灭了蜡烛。 屋子里黑了下来,也安静下来。 锦柒在身后温暖的怀抱里蹭了蹭,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躺好。鼻息间都是阿卿身上那种每次闻到都会让人很安心的,又说不上来是什么的香味。此刻,还隐隐混着点点酒香,一丝一毫浸醉了她的心。 第67章 风多少,恨不散眉弯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叶仲卿醒过来看见怀中的锦柒时,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还在睡觉。 “七七,你又来我梦里做什么?”她哼一声,闭上眼睛,左右摆了摆头,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七七还在诶。 今天的梦美好的很嘛。 她又闭眼。 睁眼。 七七还在。 “不会吧……”叶仲卿的眉脚抽了抽,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又闭眼。 睁眼。 …… 在恶狠狠的重复几次后,她终于认清了眼前的事实。 我再也不喝酒了! 叶仲卿在心里哀嚎一声,皱着眉头死命的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很快,她绝望地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 想不出该怎么面对的人,小心翼翼的试图从锦柒头下抽出自己的胳膊,心中不断祈祷着锦柒不要醒过来。 好,还差最后半个手掌就要大功告成了,叶仲卿心中窃喜着低头看了眼锦柒。 金黄色的阳光从薄薄的窗纸透了过来,打在锦柒的脸上,在羽睫处投下一片阴影。叶仲卿心猛的跳了一下,然后鬼使神差的在那安宁的睡颜上落下一吻。 在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后,再想要神不知鬼不觉逃走已经来不及了。 “嗯~”锦柒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叶仲卿看着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冒着汗石化了。 锦柒眨了两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惹得叶仲卿心里痒痒的。 “早,阿卿。”锦柒微笑着轻轻说。 “早……”叶仲卿故作镇定的回答,可僵硬的表情和闪烁的眼睛,出卖了她的满心疑问和忐忑猜测。 “一晚上,你还没抱够吗?”锦柒好整以暇的瞥她一眼,笑吟吟的问那个丢了魂的人。 “啊?”丢了魂的人不明所以的发出一个单音节来。 “你还不打算不放开吗?”锦柒动了动,伸出玉指点点叶仲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环住她的手臂reads();穿越时空之殖民全球。 叶仲卿像被烫了一样,惊慌的放开锦柒,坐起来。 “你还记得昨晚的发生了什么吗?”锦柒半响不语,直直的盯着叶仲卿看,突然问。 叶仲卿的头晃得像个拨浪鼓,锦柒有种能听见它“咚咚”作响的错觉。 不记得了?锦柒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然后看着叶仲卿惊慌失措的表情,忍着笑意低下头用下巴示意叶仲卿看窗栏上的某一处。 那里歪歪斜斜的刻着:“我要做驸马。” 依稀是叶仲卿的手笔。 “这是……”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你昨夜一直嚷嚷着要娶我,我就说了一句你醒了就会忘掉了。”锦柒摊手,在叶仲卿无地自容的眼神里陈述事实:“你就起身在我窗栏上刻了这个。” 叶仲卿汗颜,捂脸,半响闷闷道:“对不住。” 太丢脸了…… . . “好,左移左移,上移上移。” “诶,多了多了,笨死了,再回来点!” 叶仲卿一宿酒醉,此时隐隐的有些头疼,一回来就先听见叶泊声音响亮的在指挥着叶家三只小动物,在新打了洞的墙上装花窗。 她悄悄地往那边走过去,好好的在墙上装什么花窗? “好了,停!就是这个位置!”叶泊满意的点点头,好似浑然不觉身后已经站了人,问:“当归,你看怎么样?” “我觉得刚好。”当归也没发现叶仲卿,站在叶泊身边伸指称赞:“大小适宜,造型简洁。” 叶泊听了赞同,扬扬眉示意三只动手固定。 “一二三,走你!” 转瞬间,花窗已经嵌进了墙中。 叶仲卿不明所以,又迈上前几步,准备开口叫他们时,突然脚踝一紧,接下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倒吊到了树上。同时一张网恰巧在她被吊的位置罩住了她,她挣了两下,发下可活动的空间很小,于是愤愤的喊:“喂,这什么意思。” 叶泊把一直握在手中的粗麻绳,完美的在那棵树上打了个死结,用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算是回答,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叶仲卿摸不着头脑,冲树下三个也准备离开的家伙喊:“去哪里啊你们,先放我下来!” 叶殊和叶重、叶济对视一眼,迅速的做了个判断,整齐划一的摇着头走了。 “当归――”识时务者为俊杰,叶仲卿露出自以为最真挚的笑容,迅速转换对象求救。 当归用比叶仲卿还真挚的笑容,外加甜甜的声音回答:“不可能。” “那,好歹让我死个明白啊!”被倒吊着头昏,又喝多了头痛的人,报以寥寥长嚎。 “你昨天差点杀掉叶泊。”看着叶仲卿一下张大的嘴,当归抬手指指锦柒的窗户,好人做到底的继续解释:“你喝醉了非要进人家闺房,叶泊怕你不安全,要扶你跳过去,结果……” “结果什么?”叶仲卿追问reads();送葬诗歌。 “也没什么,就是你随手就把她推下来了。”当归满不在乎的对下巴已经要脱臼的人说着,指了指新鲜出炉的花窗,“呐,所以才会一大早就装了这个花窗。” 怕叶仲卿不够明白,当归幸灾乐祸的笑笑,提示:“说的直白一点,这个花窗以后的就和狗洞差不多。” 叶仲卿懊悔不已,想要掐死发明酒的人,不过前提是那人还活着。 “好啦,慢慢反省吧。明天你上朝前,一定会被放下来的。”当归走出两步,转过身来笑问:“你要喝醒酒汤吗?” 就在叶仲卿以为自己会有一线生机时,准备报以同样的笑容回答“好”时,当归接着说:“要就说一声,我是真好奇,因为我还见过人倒着吃东西呢。” 在被挂着的人要气炸之前,当归笑的两个肩膀都一颤一颤的火速离开了。从背后看,像极了那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母鸡‘咯咯’。 小院又宁静了下来。 叶仲卿倒吊着安安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天,夏末秋初的天空很好看,有一种高高远远地辽阔感。她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左手不知如何动作的一甩,一柄精致的小刀已经在她的手中了。 轻松的割断了网,又挺腰起身割断草绳,叶仲卿伸臂在树上一搭,懒懒的躺进了密密的枝干里。 有绿色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钻过来,攀在她的身上。 秋天到了就不会这样轻松了,浮生偷得半日闲吧。 叶仲卿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鼻间还有若隐若现的锦柒的味道,就这样睡了过去。 . . “这么说,这件事也是太子所为?”周荣年放下手上的密折,背过身问。 虽然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而威严,但景王并没有忽略他微微轻颤的手指。所以,他只是沉默着站在那里,静静的等着。 “真是朕的好儿子……”那个此刻看起来无比的落寞的人,叹了口气,不胜唏嘘。 景王的眉梢几不可见的跳了一下,淡然的低下头,盖住了他眼中的光芒。 . . 周瑞从太子殿下的书房里轻轻退了出去。 “好,好一个景王。”周锦成嘴角噙着一丝笑,“真是我的好弟弟。” 对于他刚刚听到的消息一点也不惊讶,他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天。 “短短数日中查出了这么多东西,可惜了……”他周锦成若是冷血的狼,那周锦景也一样是冰寒天地中活下的狼,“既然留不住,就怪不得我破釜沉舟了。” 从周锦景从边地寻访回京的第一面,他就知道,他们会是天生的对手。 “轰隆隆――” 远处,划破天际的闪电合着雷声逼近。 一场风暴,就要来了。 第68章 半梦半醒半浮生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熬到下了早朝,叶仲卿才用袖子遮住脸打了个不敬的哈欠。 “怎么不提要辞官的事?”她模模糊糊的问。 “已经递了折子上去。”叶泊走在叶仲卿身侧,淡淡的说。毕竟叶仲卿刚刚回京她就直接辞官,恐怕于理不合。 “也好。”叶仲卿点头,然后笑着挂在叶泊身上,凑近了挑眉说:“我回来以后你就一直憋在家里,今天放你一天假,咱们出去玩吧?” “免了。”叶泊推开叶仲卿,四下望望,还好没人注意。现在他们两个都是男子的身份,黏的太近有伤风化。 “就当我给你赔不是。”昨天她偷偷跑了,叶泊恐怕是不太高兴。 “大当家的言重了,小人不敢。”这句话说得快,但没有她走得快。 看吧,看吧,听着语气就知道绝对是还不高兴。叶仲卿放快了脚步追上去。 叶泊这家伙是个内敛又记仇的家伙,现在又和当归打的火热,要是两人串通一气再给她使点绊子,虽然她不怕,可是总归是要耗心耗力的。 “就算你不感兴趣,当归应该会很感兴趣吧?”叶仲卿发现叶泊还算看重当归,所以搬了当归出来。她可没还没忘记答应过要带当归出来玩的事,干脆今天吹吹东风,一次性把两个麻烦都解决了。顺便,以后让当归再想出来玩,就全去缠叶泊那厮去吧。 叶仲卿没发现,她和叶泊的相似度比她想象中的要高很多。 昨天,叶泊挖个明显的坑给她跳,她今天就挖个不明显的还给她。 当然,叶仲卿这完全是本能反应。 于是,道行低了好几段的叶泊,毫不犹豫的跳进了陷阱。 牵了回风和小芋头一路回府,虽然在长安街上不敢骑快,两个人没到家却都是兴冲冲了。 出门前,叶仲卿突发奇想的把当归也扮成了男子,出乎她和叶泊意料的,当归的男装居然很俊俏reads();天才农家妻。 于是,现在的状况就成了――着黑衣的叶仲卿走在前面,身后是穿黛蓝色衣服的叶泊和穿艾青色衣服的当归。 叶仲卿的生父算是个有儒雅风的美男子,她又取巧的遗传了父母的长相,笑脸迎人时怎么看都是个翩翩公子。 叶泊之前差点被人抓回去男宠,此刻虽然面上表情严肃,但是美少年的形象是逃不掉的。 当归久居山林,身上有种一般人没有的灵气,分明是个灵动的小公子。 叶仲卿看看带出来的两人,有一种“左牵黄右擎苍”的骄傲感。 “唰――”抖开扇子,扇的肆无忌惮,时不时给望向这里的人抛几个媚眼。 瞬间起效。 围观群众们收到可以调戏的信号,交头接耳的声音都大了起来: “你看,前面那个黑衣小哥长得多俊,笑起来时,啧啧,真是要人命啊。”路人甲姐姐如是说。 “我喜欢后面蓝衣服那个,又稳重又认真。”路人乙姐姐眼冒星星。 “我比较喜欢青衣服那个,长得多嫩啊,那皮肤好的能掐出水来。”路人丙阿姨笑的乖乖的。 “还是黑衣服那个好,笑的我心都酥了。” “我就喜欢青衣服的!” “我……” “我……” 这种话,这对她们根本不构成影响,分明分量太清。 叶仲卿大小也是时莺馆的馆主,进来越发被楼里姑娘培养的,越发心性坚忍;叶泊虽然现在收敛了,不过之前是由市井生活泡出来的,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归嘛,她还小,根本就不懂,不知者无畏。 走在玄央的最繁华的都城最热闹的街市上,三人各得其所,难得的融洽。 叶仲卿和叶泊都属于明里暗里护犊子的人,所以当归看上什么,这两人就毫不吝啬的买什么。而且时不时,还有被三人美色迷惑的人,送各种礼物过来。开始时,两个姓叶的还假装矫情的婉拒一下,后来本着不收白不收的心态,索性连当归那份也一并收了过来。 于是在太阳偏西时,虽然还没有尽兴,但是彼此手上都拎满了东西。 情势所迫,只能回家了。 当归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只是她的生来有些跛的左腿这会儿有些痛。她忍住这隐隐的疼痛,面上还是笑的很开心,不过渐渐的越走越慢。 叶仲卿和叶泊都是细心的人,很快就发现了当归的异样。 两人对视,用眼神和表情交流。 “怎么办?”叶泊扫一眼当归,朝叶仲卿挤眼睛。 “背回去!来吧小叶泊,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叶仲卿预算性的看看两人手上的东西,努努下巴暗示。 “还是你背,然后我拿东西吧。”叶泊微微摇头,抬抬手臂,做了个征询的表情。 叶仲卿以一种扭曲的动作表示:“七七知道会掐死我reads();绝色公主霸道夫。” 叶泊耸耸肩,露出一种了然的笑:“早就知道,你被公主殿下吃定了。” 叶仲卿也耸耸肩,笑的一脸坦然:“大爷愿意,大爷高兴!” 两人交流完毕,叶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当归和自己手中的东西有层次的摞在叶仲卿身上,还好心的帮她把眼睛的位置露出来。 “这是怎么了?”当归看着完全被埋起来的叶仲卿,忍俊不禁,笑着问叶泊。 “啊,大当家的一时兴起,要和我打个赌。”叶泊解释道,笑着冲当归挤挤眼睛:“打这个赌,还要你帮个忙呢。” “帮什么忙?” “我和大当家赌我能不能有力气把你背回去。”叶泊蹲下身背起当归尽量放轻语气:“所以,你要帮忙不要乱动。” 虽然没彩排,但是谎话张口就能来的叶仲卿点头表示赞同。 当归心中明白两人的意思,很配合的乖乖趴在叶泊背上,身边走着几乎看不见路的叶仲卿。 还是有点介意呢。 如果,自己的腿没有问题该有多好?虽然,谁也没有提及这件事情,但是当归生平第一次,因为自己的残缺有些沮丧。 “当归!”叶泊突然唤道。 “嗯?” “你想不想学骑马?” “想!”当归兴奋的回答。 “那你能不能,先放开我的脖子?我快喘不过气了……。”叶泊说着,左右扭扭头,做出个被勒的难受的样子。 当归慌忙松开手,不好意思的说:“抱歉抱歉。” “没事。” 叶仲卿脚步一顿,她分明看到叶泊嘴角一弯,勾出一丝笑。 真是的,怎么连这种哄人开心的本事,都像自己亲传的一样? 说道这个,想起自己昨晚硬抱着锦柒睡觉,又在人家窗栏刻什么“我要当驸马”……真的,真的,真的是蠢的要哭了。 羞愧的叶仲卿自己把头埋到了胸前,就怪不得青石路面有缝了。 “哐嗵!” 叶泊听了这样的巨响,纵然背着当归,都吓得抖了抖。 “大当家的,你怎么了?” “哦,没事,摔了一跤。”叶仲卿强作淡定,埋头捡东西,甩甩手示意她们继续走。 “平地摔跤?我还以为谁家瓦片掉下来了,那么大动静!”当归说着,伸直双臂划了一个大大的圈,以示声音真的很大。 叶仲卿闭眼,将最大的两个东西挡在面前,捂住脸:“知道了……快走吧。” 真是,太丢人了…… . . 心跳如鼓,绝对不足以概括叶仲卿此时的状态,她毫不犹豫的相信,如果现在在她额头上开一个口子,那么血一定会毫不吝啬的喷出来reads();拖延症作者你伤不起。也许,运气好的话,可以溅到并不低的房梁上也不一定。 “阿卿?这么晚,你怎么又来了?”锦柒声音中的疑问恰到好处。多一分就会刻意,少一分――又不足以让叶仲卿脸刷一下脸红到脖子。 眼前的人其实并不像一直所表现的那样痞气十足,相反十分十分的容易脸红。 “啊,我来……”叶仲卿飞快的看锦柒一眼,低下头答的有气无力。 好想直接抹脖子啊,或者找块豆腐撞死也不错。 为什么就是管不住自己呢? 叶仲卿拧着眉头,七七坐在床沿边,巧目定定的望着她。 牙一咬心一横,寒性体质的七七还在发热,她就是来关心一下,如果可能的话来暖个床。有什么的?有什么的! 就像昨晚一样,勇敢的去吧! 锦柒见叶仲卿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咬着牙的脸拉得黑长,忍不住伸手在她额上探一下。 她的手凉的像块冰,却给足了叶仲卿勇气。 “怕你冷,我来给你暖床!”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然后叶仲卿干脆的将锦柒推到床里面一点,不看她,乖乖的脱掉方才洗完澡又害羞穿上的外袍爬上床。手臂一抖一收,锦柒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躺在她怀里了。 “等你病好了,我就不来了。” 扔出这句话,叶仲卿从背后抱紧锦柒,抿嘴不再说话。 锦柒试着憋住这种想笑的冲动――不知道的,还以阿卿是要吃人呢。 脖子的位置不对,有点硌。她在叶仲卿怀里蹭了蹭,还没找到最舒服的位置,就感觉到身后那个僵硬的怀抱温度骤升。 “七七……”美人在怀的叶仲卿,一点也不享受。勉强捋直自己快要打起结的舌头,苦着脸问:“你为什么动个不停?” “我有点冷……”锦柒答得小心翼翼。以前最冷的时候,香冷和凉初也给自己暖过床,可总觉得和眼前的感觉有出入。 或许,因为这是情人间的拥抱吧? 半响,她听身后人的心跳平复了些才问:“阿卿,你很紧张?” 抱着她的怀抱又僵了一下,然后慢吞吞的“嗯”了一声。 “为什么?”锦柒有些好奇,也有些……说不上来的期待。 身后的人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渐渐放松下来,将下巴靠进了她的颈窝,闭上眼睛低低的叹了口气说:“因为,是你啊。” 因为是你,所以才乱了方寸。 锦柒缓缓将手搭在抱着她的臂膀上,也叹了口气,道:“阿卿,我好欢喜。” 这样的叶仲卿,虽没有了平日的世事洞察,但却是全心全意的对着她。 这一份特殊,让她安心。 叶仲卿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转头吹熄了灯烛,轻轻在锦柒额上落下一吻。 “晚安,七七。” 第69章 一颦一笑一故人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叶仲卿这家伙,回来这么久都不知道来看看我们。”凉初扫着院子里的落叶,撇嘴对一样在扫落叶的香冷说。 “她来看我们干什么?叶仲卿喜欢的是殿下又不是我们。”香冷不屑。对于凉初的单纯,她一向无法理解。 “哪有那么多理由,她就是重色轻友!”凉初将手中的扫帚重重的顿在地上,气哼哼的。 “这话,说的不对吧?” 说曹操曹操到,一晚好眠的叶仲卿坐在墙上架起腿笑,她摇一摇手上托着的食盒,挑着眉说:“今年夏天最后两笼荷叶糕,看来你是没兴趣了。” 凉初的气节在此刻全部展现,虽然美食当前,她仍将手中的扫帚向叶仲卿砸去。 “喔~”叶仲卿接住扫帚跳下来,笑着打开食盒,取出荷叶糕送过去,说:“真生气啦?那我认错。” “这还差不多。”凉初打开食盒,捏起一块荷叶糕放进嘴里。 甜而不腻,滑鲜爽口。 果然,糕点还是摘月楼的好吃。 “要是可以一直吃到荷叶糕就好了。”小吃货难得惆怅一回,却依然绕不开吃。 摘月楼的糕点换的比天气还快,一向顺应天时、各季不同。 “手都不洗!”香冷敲了凉初一记,习惯了的抽出帕子替她擦着手说:“天天吃得到,你就不会觉得这么好吃了。得不到的,才最好。” “不一定吧。”叶仲卿将双手交叠着放在脑后,眼神明亮,“得不到的最好,比不上现在的拥有。对我来说,现下的每一刻好时光才最重要。” “希望你,永远这样想。”香冷浅笑,一般来说,多情的人未必会深情reads();天才农家妻。而且叶仲卿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好,之前她一直担心这样人的感情不会长久。过了这么久,她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我会的。多谢你。”叶仲卿放下手,谢的很认真。 锦柒身边有这样的人在,是一种幸运的福气。 凉初一块接一块的吃着荷叶糕,并不在意。 这种复杂的事情一向是不用她考虑的,有香冷来管。 “对了,送你们的礼物。”叶仲卿从怀中摸出一对珠花,笑着说:“昨儿和叶泊在街上看到的,觉得好看就买了。也多谢你们在我没在的日子,帮我照拂了我府中那些杂事。” 那对珠花以细银攒起,镶以粟玉、花片和红玛瑙,在夕阳下泛出点点亮光。 女儿家,大抵都会对这些精致的小东西有好感,凉初和香冷也不例外。最开始叶泊接手将军府,包括后来红玉随白无定悄悄搬出去,眼前二位都没少帮忙。所以无论公私,这份礼不能少。 “客套的话就不多说了,我还带了芙蓉鸡片,燕山雪,香凝绿釀,红豆膳。”叶仲卿指指食盒,流水般的报了菜名出来,顺手递给眼睛放光的凉初,“这些口味虽清淡了些,可都是摘月楼的名菜。要是锦柒今早还胃口不好,不妨上一点试试。我今天军中有些事,就不陪了。” “喂!”凉初还没来得及再多说一句,就眼睁睁的看着叶仲卿翻身上墙,挥挥手跳进了将军府。 叶仲卿落地站定,看清楚面前的人,心中虽一跳面上还是带着笑容拱手道:“不知景王殿下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免礼。”景王抬手示意她起身,目光飘向叶仲卿身后,是从锦柒的府邸翻墙过来的…… 他轻咳一声,恢复成平日的波澜不惊,才道:“军中的事,想必你已经听说了。” 叶仲卿一怔,军中的密文她也不过是今早才知道,可景王竟能一大早就堂而皇之的堵来她的将军府——难道秋天还没到,就要开始多事了吗? “殿下好灵通的消息。”叶仲卿不去追究繁琐的细节,将眼睛微眯出一个新月的形状,直言道:“悦于这次的滋扰虽是小动作,可麻烦的是牵带了蛰伏已久的西车、娄卑。有理由推测,近期边境恐仍有异动。” “这些蛮子,本就有在冬临前劫掠的习惯。”景王皱起的眉间生出了川字纹路,“上次大胜乌牢虽然有震慑之力,但远不足以令他国臣服。依照目前的状况,足以断定至少悦于很快会起兵进犯。” “殿下说的有理。换做我是悦于人,也会这样做。毕竟玄央多年少战,与其等强敌站稳脚跟,”叶仲卿抿嘴,勾出一丝冷冷的笑意,“倒不如趁现在起兵袭击,成可分霸主之位,不成也可劫掠边境,获益匪浅。” 如意算盘,打得倒是挺响。 “此外,今早我又收了封传书,边关来的。” “怎么说?” “悦于已结兵,娄卑的蛮子也有了异动,南部的西车因为白老将军守着暂无举措。”景王并不期待在叶仲卿眼中看见惊讶,自怀中掏出卷轴扔给叶仲卿,“我折子已给父皇递上去了。” 叶仲卿接了展开,那是一份赶工绘制细密的悦于边境地图。 “殿下意下如何?”景王一定心中早有主意,如今无非是告知要她协助罢了。 “先发制人。” 一阵穿堂风吹过,日光借着树叶的缝隙,将一片片阴影闪动在万里山河上reads();绝色公主霸道夫。 叶仲卿静静看了许久,收起卷轴无可奈何道:“殿下是要我主动请兵。” “自然。”景王背起手。 “殿下,悦于在西、娄卑在北、玄央在中,两国要是结盟,我玄央半个边疆都会牵连进战事……” 这种口气周锦景再熟悉不过,下面的话就不必再听了,“你想要什么。” “臣要个彩头。” “锦柒?” “殿下果然料事如神。”叶仲卿笑着拍马屁,坐下将左腿搭上右腿说:“我上次求殿下的事,还望殿下有空,能加急办。” 景王冷脸,眼中满是凌厉,“你威胁我?” “殿下又看低我了。”叶仲卿摇头,而后散了笑,毫不示弱的和他对视,“殿下不允,我也一样会请旨起兵。” 景王的眉皱起又放开,盯着她半响不语,忽而难得一笑,道:“等悦于战事过去,父皇那里我亲自帮你说。” 景王扫她一眼,复又恢复平日冷淡模样,起身离开。 “我送送殿下。” 叶仲卿要追出来表现个诚意,被景王挥手拦下。 “不必。”说话的人径直往前走,一刻不停,“待君凯旋。” “好。”叶仲卿挑眉一笑,“定不辱使命。” . . “叩叩——” 虽是知道是特意留的窗,叶仲卿象征性的敲了两下才开窗跳进来。 “七七,你今天气色很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情太好而产生的错觉,叶仲卿求真务实的探一探锦柒的额,却发现真的不冷不热温度刚好。 “七七,你好了呀?好的好快啊……”大抵是因为这几日的温暖太值得眷恋,叶仲卿言语中有些不合时宜的失落。 锦柒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还是忍不住揶揄她:“怎么,你希望我多病两日?” “不,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再生病。只是……”叶仲卿原来被锦柒这样逗是要脸红的,可是今日她只是卡了一下,就坦然望着锦柒继续说:“我想多抱你几日。” “什么?”锦柒一时不能适应,微瞪大眼睛问。 “不仅如此。”叶仲卿盯着她的眸子勾起唇角,走近两步,俯身在她耳边悄声道:“小的打心眼里,想给公主殿下暖一辈子的床。” “你!”近在咫尺的气息让锦柒心头小鹿乱撞,回过神忙推开她,嗔道:“谁要你暖床,我讨厌死你了。” “那糟了。”没喝酒的人胆大包天,得寸进尺的伸手拉过锦柒抱紧,沉声低语:“我喜欢死你了。” 一字一句,横行霸道的直闯进锦柒心底。 她只有勉力找回神智,从叶仲卿怀抱中挣开,推开窗颇有几分色厉内荏道:“快回你的将军府去reads();拖延症作者你伤不起!” “好啦,我一会儿就回去。”叶仲卿知道锦柒面薄,也自觉今晚自己的确有些反常,她不再进犯,按下锦柒的手,关上窗寻些话题岔开:“我今天收到了阿川的信。” “嗯。”锦柒发出一个单音,示意她自己听到了。 提到阿川,叶仲卿不自觉的语调上扬。 “他最近和师父在回纥。信中说很想你,很想凉初,也很想香冷。”她哼了一声,愤愤地说:“偏偏就是不提想我,这孩子。” “那是你活该!”锦柒见叶仲卿这会儿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微微一笑,问:阿川还好吗?” “有师父在,他肯定好的不能再好了。” “阿川去回纥做什么?”锦柒见叶仲卿还是有些不开心,顺着话头又问。 “不知道。但应该是和我小时一样,跟着师父到处游历吧?” 突然有些怀念那时候自由自在的日子。 锦柒隐约听出了叶仲卿声音中的一丝羡慕,借着用银篦挑亮灯芯而的功夫,悄悄的看一眼叶仲卿,不经意般问:“阿卿,你在这洛阳城里,会不会有时有些闷?” “会啊。”叶仲卿回答的诚实,没注意到灯前人的素腕轻轻的颤了一下,想了想又说,“不过,好在这里有七七。” 锦柒放下银篦,转过身来时已经面色如常,她微笑着说:“好啦,快回你的将军府,我有点倦了。” “七七,还有件事……”叶仲卿被下了逐客令,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事还没来得及说。 “阿卿,我们明天再说吧。”锦柒的声音很轻,还有些不易察觉的疲惫。 “好。”念及锦柒是初愈,叶仲卿虽然话到了嘴边,还是老老实实的安静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那你早点休息。” 锦柒点头。 叶仲卿留恋的看她一眼,转身开窗跳了出去。 阿卿是喜欢自由的人,而自己注定要生活在层层禁锢下。 现在她们在一起是快乐的,但以后呢? 纵然阿卿会愿意一直陪在她身边,可她又怎么能将她囚在身边? 在桌边坐下,这样想着,锦柒心中不由烦闷了起来。 . . 虽然已是深夜,太子东宫仍然亮着灯。 案几前读书的人听见珠帘响动,抬起头来,面上仍是惯常挂着的笑容。 他问来人:“办妥了?” “一切都依殿下所料。”周瑞行礼,低声答。 “辛苦了,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退下吧。” “殿下也早些休息。” “好。”周锦成笑眯眯的点头,眸中一点冰冷的寒意却更盛往日。 景王……你既然想玩,那就让我们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第70章 笛中折柳未曾看(上)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因为不能给出过多的证据,边境变动的猜测就显得有些过分的大胆,但也的确引起了皇上的足够注意。虽然大军开拔的命令还没有下来,也不能过早的散出消息乱了军心,但还是有许多事要早作准备了。 接连几日,叶仲卿下了朝就要匆忙赶往城北军营,连带还着挂职在军中的叶泊都不得安生,随着她日日奔波。有时候耽搁的晚了,两人就干脆随便借个营帐睡到寅时,回府换了朝服就去上朝,下朝再赶回军营。 这样的结果,就是别说锦柒府了,连将军府里的人都好久没见过叶仲卿和叶泊了。 忙到方才,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军中其余杂事由项陵交代下去,叶仲卿仁慈的放了叶泊回去不眠,独自一人昏昏沉沉的骑了回风去城西。 在洛阳城的另一边,她还有两个人要去见。 “虽说大隐隐于市,咔嚓――”打出一个大大的哈欠,叶仲卿咬一口出军营前顺手拿的萝卜解乏,含糊不清的嘟囔:“那也犯不着住到城西吧。” 洛阳城里人口太多,不能肆意奔驰回风好整以暇的偏过脑袋,从主人手里抢走了剩下的萝卜。不消多嚼,它整齐的长牙上下动了动,脆生生的萝卜就没了踪影。 “你这个家伙。” 耳朵上被不轻不重的弹一下,回风满不在乎的摆摆头,略微加快了步伐。 . . “叽――”墙上的花窗被推开,当归探个脑袋出来打招呼:“凉初姐姐reads();重生王爷公主妃。” “归归~”凉初闻香而来,眼中的期待不言而喻。 当归将手中糕点递过去,邀功道:“今天这个,可是我骑马去买的,还热呢。” “这么快你就学会骑马了?归归你果然好聪明~”凉初吃人嘴软,明智的夸赞。 “也不是啦。”被夸奖的少女又是兴奋、又是不好意思,“叶泊给我选的‘欢欢’脾气可好了,好骑的不行。回头姐姐用空了,我们带上你的‘阿贪’一起出去玩吧。” “不行。”小吃货摇头,心有余悸道:“那匹臭马太贪吃了,上次出去干脆就不跑,就知道低头吃花吃草。” 听够了两人幼稚的对话,香冷嗤笑一声,道:“物似主人型,我倒还好意思说‘阿贪’?” “我……我哪有!” 香冷不屑一早就和凉初斗嘴,不理她,问当归:“你家大当家、二当家都还没回来?” “是啊。”当归连连点头,竖起三根手指,“我都三天没见过她们人了。” “那行吧。我家殿下今天有事可能会外出,要是叶仲卿回来了要找殿下,你就让她来景王府。” “谢谢香冷姐姐。”当归朝香冷甜甜一笑。 香冷一向吃软不吃硬,见当归有礼得很,捏一下她的脸,微笑着问:“府里煮了粟米粥,一会儿给你送点吧?” “好~” “嗯。”香冷点头告辞,反手拽了还趴在花窗上要继续闲聊的人,一路拖走。 . . “站住!”看门的侍卫甲机警的喝停了来者。 叶仲卿下马,把缰绳牵在手中,道:“在下叶仲卿,求见你家主人。” “贵客稍等。”侍卫乙弯腰行礼,起身清清嗓子,道:“天王盖地虎。” “一碗炖蘑菇!” “宝塔镇河妖。” “多加点辣椒!” “哎呀,果然是贵客啊。”侍卫乙示意侍卫甲上前牵了马,迎上几步带了叶仲卿进府,“我家主人等您好久了。” “长安街上今天车马太多。”叶仲卿解释一句,干笑几声作为回应,随着侍卫往里走。 没走多远,叶仲卿就看见了要找的人。 红玉仍旧是一身红衣,而白无定也仍旧是一身蓝衣,两人一人一支竹竿,兴致很高的用直钩在钓自家池塘里的锦鲤。 锦鲤习惯了被大家小姐、公子的喂喂食饵,晒晒太阳,不曾想有生之年还会被人这样戏弄,纷纷上当。 叶仲卿忍不住嘴角抽搐,刚刚门口对暗号她也就认了,但是眼前的一幕实在是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来错了地方。 “贵客您不用惊讶,我们这都见怪不怪了reads();鬼医圣手。”侍卫乙叹了口气,拍一拍叶仲卿的肩膀安慰以示安慰。 白无定眼尖,看见了叶仲卿,放下手中钓竿,三两步跑过来给了她个热情的拥抱。 “白姐姐……”叶仲卿有一瞬间恍惚,以为自己又在时莺馆。 “哎呀呀,我忘了,你是中原人。”白无定松开她,揽着她的肩将她往红玉那边带,“不习惯这么奔放。” “白无定,你正经点。”红玉见两人走得近了,一掌拍开白无定还搭在叶仲卿肩头的爪子。 “红玉姐姐。”叶仲卿发现只有只有红玉能让白无定老实一点,瞬间移过去两步,离白无定远一点。 “知道了。”白无定无辜的耸耸肩,抬起右手勾勾手指,候在一边的白府下人立刻把准备好的东西拿了过来。 “仲卿你看,这一本是我往日在悦于镇守时记录下的民风种种,你拿去应该有用。”白无定不容她推辞,直接将书册塞进她手里,拿起另一本,“这一本出自你红玉姐姐之手,是她原先给我的,大多数你想查的军备器械都能在里面找到。一些比较重要的,还绘了图画,你看。” 叶仲卿依言接过翻看,那本册子不知道用了什么纸张,轻薄而不透,边角还做了防水的处理。她是识货的人,才看了两页就眼睛直放光。 “白姐姐,这多不好意思。” “没事儿。”白无定大方的将手一挥,补充道:“你这两份都是副本,正本早被我父亲不知道藏到那里去了。” “是么。” 见了叶仲卿将信将疑的样子,红玉也开了口:“你就收好吧。若能在你手里发挥些作用,也算是替我们积下功德了。” 叶仲卿却之不恭,小心包好放进怀中,感叹道:“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两位姐姐了……” “又提这些。”白无定撇嘴,“你都是我和红玉的救命恩人了,再提这些,别怪我叶恩公、叶恩公的叫你。” “别,白姐姐千万别,我受不起。”叶仲卿赔笑。 “这还差不多。时候不早了,中午留下来一起用膳吧?” 叶仲卿略一犹豫,白无定已经左手拽了她,右手牵起了红玉径直往内堂走。 “报――”一人急火火的冲进来,拦在了三人面前。 白无定虽已经除了军籍,可是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家中事务多半还是依着军中设立的,是以传报的家丁也一副军中斥候的样子。 “怎么了?” “叶将军家中有人来了。” 叶仲卿只和叶泊说过自己来白无定这里的事,这会儿叶泊找过来,多半是军中事。因此顾不得失礼,上前一步问:“说是什么事了吗?” “说是军令下来了。” 这个时候的军令还能有什么?一定是要出兵了。 叶仲卿向白无定、红玉施了一礼,口中致歉道:“白姐姐、红玉姐姐,军令如山,仲卿要先行告退了。” “等一下。”白无定叫住她,转瞬拎了酒壶、酒盏回来。 琥珀色的美酒倒在铜质的酒盏中,白无定自己持一杯,递给叶仲卿一杯reads();状元辣妻。 “保重。”身着蓝衣的人眼中是最真挚的关怀,言毕一饮而尽。 “平安。”叶仲卿和她相视一笑,仰脖喝干。 . . 出发的时间定在未时一刻,因为军中几位百战将领推断悦于、娄卑均有反心,军队会在过了邯郸之后分为两路。一路大军明军由叶仲卿、项陵带着西去悦于,另一路人数较少的则由燕西风和叶泊领着暗中急行去往娄卑。 叶府在城中,叶仲卿和叶泊还有些东西要回府准备,留给她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虽是一路尽力奔驰,回到叶府也已是午时一刻了。 叶仲卿早有准备,收拾东西并没用太多时间。见叶泊还要一会儿功夫,她打了声招呼就利索的翻墙去了锦柒府。 府中并没有人。 “大当家的!”方才在给叶泊帮手的当归下了楼,推开花窗喊站锦柒院中面有狐疑的叶仲卿,“锦柒殿下去景王府了,说你有事就去那里找。” “景王府?”叶仲卿看看天光,皱眉问:“知道她们去干吗了么?” “不知道。” 赶去景王府需要一刻钟,从这里赶去军营至少要两刻钟。自己是一军统帅,无论如何不能迟到,那就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终究是不能道别了吗? 时间一瞬不停。 叶仲卿叹了口气,有些后悔,前两日没有半夜偷偷翻去锦柒府了。 . . 席上,多贪了几杯酒,回程的轿撵又有些不稳,锦柒难免的有些头昏。没胃口用晚膳,她净了面便回了卧房。 推开窗,夕阳正要落下,阿卿府上马厩里回风依然不在。 还是没回来么? 锦柒叹口气,任由窗户开着,转回身。 一张字条闯进她的眼中:“等我回来,卿。” 纵然微醺,也还是一下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慌忙的起身,几乎是踉跄的跑下楼,正碰上要跟她禀报的香冷。 “什么时候走的?”她蹙着眉,问的有些急切。 “未时离开的京城,已经两个时辰了。” 也许是酒在作祟吧,一向端庄的公主居然提了裙角跑起来。 “夭夭在吗?” 叶重闻声来开门,还没看清来人的脸,就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啊,在啊。” “嘶――”被冷落的许久的夭夭一被解开,就麻利的跳出了马厩。 “驾!”雪白色的衣袂翻飞间,一人一马已驰出了街。 香冷骑了欢欢追出来,在天光交界处,她看见晚霞带着三分旖旎――不紧不慢的浸润了那一道她从未见过的飞扬。 第71章 笛中折柳未曾看(下)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那一天,想见的人终究没有见到。 我们无法选择命运。 跑的再快,跑不过时光;追的再远,追不到远方。 可好在,我们还能选择应对命运的方式。 在城外十里的别亭,有过一次荒唐的热切,是不是也可以作为温暖余生的情苗欲种呢? 千山烽火。 边关的文书并不管人们是喜悦还是憎恶,以一种司空见惯的态度一封封进得京来reads();医圣记。 . . 本初十九年桂月初三,悦于叛贼袭玄央西境。吾皇英明,有谋定,宁化将军早达边关,还击。 初五,北境娄卑私合悦于,兵十万犯之。燕西风将国北营迎击,坏话郎将献计,伏兵听风谷,破敌万余。 初八,西车王万俟度弼遣使来朝,行驿马道。 初十,悦于、娄卑双国连横,隐成围势,陷玄央苦境。 十一,乌牢护国将军辗迟拓图,奇袭娄卑后方。 十四,项梁将军率西疆军士,火烧悦于联营,两军胶着。 . . 疲惫的攻防拖拖拉拉的过了晨钟,入了暮鼓。 士气彼竭我盈、彼盈我竭,撑到现在,也只剩下执念支撑的麻木了。 “铛!”的一声,少年将军手中的点银枪被挑开,缠斗的小将领大喜过望,手腕一震就将大刀迎头劈来。 燕西风正被一群娄卑重骑缠住,根本无暇回身去救。 死亡,又一次离得如此近。 “后躺!”远处有个熟悉的声音如是吩咐,叶泊下意识照做。躺倒的一瞬,一只羽箭贴着她额头擦过,从她身后“啵”一声将敌将射下马去。 “叶郎将。”声音的主人勒减了马速,意气风发的的抄起她的枪递还,擦肩而过的时候丢下一句话:“一会再找你算账!” “大当家的!”叶泊失声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突兀出现的将领白袍银甲,在灰扑扑的战场上分外惹眼。迅疾如电的在黏腻的血肉路中划出一道闪耀的光,直指娄卑主将。 “叶将军!”有眼尖的士兵从刀下逃过一劫,认出了她。 “真的是叶将军!”又一个将士高声叫道。 “叶将军来了!”“叶将军来了!”振奋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战场。 那一人一马,犹如天降神兵般撕破了重重防御。 娄卑的主将还没看清来人银盔下的眉眼,已经被从马上重重的挑了出去,伴着胸口青铜护心镜的碎裂,血疯狂的喷涌而出。 “敌将已被我斩杀!”叶仲卿纵声长啸间将那人的头颅高高举起,“玄央将士,随我冲!” 人仰马嘶的战场只静了一刹,然后便被玄央军士欢呼声所覆盖。 沸腾。 “杀!!!”燕西风一锤砸开身边的敌兵,率先冲去。 本该在千里外的修罗杀神转到了眼前场,娄卑兵一时肝裂胆寒,面对重整旗鼓的对手,纵是援军将至也不敢多做逗留。 “撤军吧!” 以娄卑的国力,加入这样的大国之争,本就是兵力不足reads();重生尹志平。虽然占了些天时,可毕竟先被伏击、又被乌牢包抄了后方,可汗呼衍齐再无心恋战,焦急的让鸣金的兵士下了收兵的军令。 战场上的娄卑兵在一边倒的屠戮中,丢盔卸甲着后撤。 “燕西风,点三千轻骑随我追击。”叶仲卿抹去眼角不知谁的苍凉血色,回头扫一眼驱马赶上的叶泊,“叶郎将带其他兵士先行回城。” “是。”两个整齐的应答。 “犯我玄央。”叶仲卿露齿一笑,眼中冷光一闪而过,“找死。” . . 并没有等太久。 城中将领刚把修葺城墙的兵士派出去,负责追击的轻骑们就回来了。 和近前激动的面庞们一一打过招呼,燕西风就护着叶仲卿进了主帅的营房。 “累死我了――” 一进门,叶仲卿就摘下沉重的头盔,就近在桌案边软成了一摊。 “三弟。”燕西风靠着她在几案边坐下,也脱了头盔,语气里满是崇拜:“你可真是厉害。” “厉害我倒没觉得。”叶仲卿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招手让叶泊帮她把沉重的铠甲卸下,苦笑着向后倒去,有气无力道:“只是这样两天两夜的狂跑,我真的困得厉害。” “悦于那边怎么样?”燕西风见她眼神有些迷茫,怕她要睡,边问边到了杯苦涩的冷茶给她。 叶仲卿也是渴极了,推开茶碗,抢了水壶就着一阵猛灌。将空壶递给燕西风,她才有空回答道:“我和大哥放火烧了悦于,至少折了他们两成兵力,暂时是不会反击了。不过……” “什么?”燕西风见叶仲卿眉头紧皱,凑近一点担心的问。 “我才教叶泊习武多久,你居然就让她上战场?”叶仲卿看着是笑问,可说话间已经抬腿直接将燕西风踢了个筋斗,“你不知道,我让叶泊来,是看中了她善伐谋么?” 燕西风不想再挨一脚,赶忙滚到一边去,在叶仲卿不起来就够不到的地方幽怨道:“是她自己非要上战场的,再说她比我官还大,我根本管不住啊……” “你不会绑么?”叶仲卿抄起桌边杯子扔向燕西风,气呼呼的,“身为统帅,你识人不明、知人不用!我刚刚要是晚来一刻,她是不是就没了?” 燕西风无言争辩,张口结舌的还要解释,叶泊一进拦在他身前,使了个眼色给他。燕西风会意,慌慌忙忙的闪出营帐。 “来日方长!”叶仲卿起不来去追,色厉内荏的威胁,吓得没有走远的燕西风一个趔趄。 “叶泊~”叶仲卿阴森森的笑着招手,把一脸心虚的叶泊叫到身前,扯住了她的耳朵。 “大,大当家的。”叶泊捂住自己被揪的通红的耳朵,可怜巴巴的求饶:“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哼!你还要有下次!”叶仲卿抓住她话中意思,扭得更紧,恶狠狠道:“再有下次,你要是死在战场上,家里那三只动物,我就统统赶出去!” “不会了,不会了。” “上兵伐谋,骄兵易败。你既然当初执意要来,我也不能拦你。可你就准备这样回报我,好让我后悔我的决策吗?” “不是,不是reads();土地养成计划。大当家的,叶泊知错了。”方才的确是自己心急,抱着赌一把的心态,鲁莽了。 叶仲卿见她脸有愧色,不敢顶嘴,才放开了她。顿了顿,她将语气放缓:“不过,你听风谷那一场伏击打得不错。” “多谢大当家的夸奖。”叶泊垂首。 “嗯,乖……” 叶仲卿千里奔袭,心中一根弦一直绷着,这会儿松下来,才觉得四肢百骸无一不乏。 她点点头,闭上了眼睛,突然又拽住叶泊的手,睁开眼睛叮嘱她:“帮我好好喂一下回风。” “放心。” 见叶泊点头承诺,叶仲卿才昏昏然的又闭上了眼睛,很快便睡了过去。 叶泊知她累极,抽开手动作轻缓的扯来被子给她盖上,又取了随身的药膏涂在她指间缰绳磨出的伤口上,方才转身出了营帐。 . . 娄卑人是真的被吓破了胆,玄央的军队只追出来一舍,他们却足足撤出百里,到了东柯曲河边才敢停下。 “刚刚战场上的,是叶仲卿?”呼衍齐咬牙问。 “启禀可汗,从那人形貌看正是。” “好!好一个叶仲卿,千里奔袭还能连损我数员大将……”原本只想趁乱分一杯羹的娄卑可汗心痛不已,说出来的话都气急败坏起来,“她不是该被困在在昌芝城吗?他们悦于人是干什么吃的!” “可汗,悦于那边来信了,说是联营被烧损失惨重。想来这个叶仲卿,正是趁着这个机会赶过来的。” “费连忤城他不是说有万全之策,不是说他亲征吗!费这么大功夫,就这么个结果?早知这样就犯不着趟这趟浑水,什么假……” “可汗!”身侧的谋臣及时打断了呼衍齐的话,在他盛怒的目光里摇了摇头,“隔墙有耳。” 虽是身处可汗营帐,可是仍要小心,这样牵动几个国家的大事,怕是一生都很难再有第二次了。 呼衍齐烦躁的捋了几把髭须,勉强压下火气,复有问:“那,难道就这么干耗着?” “可汗放心,臣听说……”那人左右望了望,略一犹豫,凑近呼衍齐耳边低语。 呼衍齐起初还皱着眉,不耐烦的不断搓着下巴上的络腮胡,听到后面,脸上渐渐的有了笑容。 谋士言毕退开,呼衍齐在帐中反复又踱了几圈,停下问:“能这么快?” “是的,这会儿都该到了。” “那真的有。”呼衍齐说着声音一停,皱皱眉伸出手比了个手势,“这个?” “千真万确。”谋士颔首。 “怪不得费连忤城这老小子有恃无恐,我还当他是多么的英雄了得。” 呼衍齐冷哼一声,骨节粗大的手抓起桌上的羊皮囊旋开塞子,浓烈的马□□酒被他如水般倒入口中,喉结上下,竟转眼就喝干了。 他甩手丢开空了的酒囊,挥手擦掉胡须上粘的酒液,张狂的笑了起来。 第72章 晓战宵眠抱玉鞍(上)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洛阳的秋天,并不因为正逢乱世而变得阴霾。 秋风初起,今天正是个天朗气清、万里无云的好日子。 一早宫中的尚衣局的总管就送了图谱来,毕竟锦柒殿下的吉日近了,嫁衣的材质、饰纹、样式都要尽早选定了。 “殿下。”发现锦柒公主一本图谱几乎翻到尽头,还是没什么动容的样子,尚衣总管迈上一步,出言建议:“今年早些时候江宁进贡了一匹云锦,茜红明花蹙金,顶好的料子,正合吉服的质地。” “是么?”锦柒淡淡的问一句,指尖在图谱的边角摩挲着,道:“那就这个吧。” “是。不知殿下想绣个什么样的图案?”见建言被准纳,尚衣总管心下轻松几分,大了胆子又问。 锦柒平日不是好奢华的性子,这些繁复她向来不喜,图谱前后看的眼晕,干脆合上了问:“有些什么?” “既然是殿下的吉服,那自然要挑些寓意极佳的。”尚衣总管语音顿了顿,略一思索才又开口:“游凤流云、双鱼比目、如意多子、凤穿牡丹、喜鹊登梅……还有殿下平日喜欢的种种团花、云纹、水纹,也都是可以的。” 锦柒微蹙了眉,半响叹了口气,笑出一个无奈的意味,缓声道:“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就按照礼部的规制来吧。” 尚衣总管一愣,本还要再说些什么,一旁香冷已经端了赏礼和香茶送上,“有劳总管了。” “这都是为人臣子的本分,殿下放心。”毕竟是这个位置上坐了许久的人,什么样的场面不曾见过?更何况原本依照礼部规制选定吉服,才是最合乎天家礼仪的。 他接了赏礼,识趣儿的告辞。 . . 娄卑毕竟是小角色,叶仲卿也没有耽搁几天。是以,项陵失利的消息还没传到娄卑这里,她就已经踏上归程。 来回的奔波是件消耗极大的事,纵然她内功底子不薄,也还是有些吃不消。更不用提,边境的秋天和洛阳城中的爽朗完全不同,在刺骨的寒意中,她只能裹紧寒光铁衣,借着想念锦柒来保住心口那唯一的暖意。 对战争结束的期盼,在景王应允她的绮梦映衬下,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昌芝城啊。”叶仲卿看见那熟悉的破旧城门,差点喜极而泣。虽然真的一刻都不想再骑马了,她还是一路奔驰进城,直抵主帐才跳下马。自有兵士牵回风下去照料,她劈手掀开厚重的门帘,道:“大哥!我回来了!” “你可算回来了。”项陵迎上来,不顾她一路的风尘困顿,拖着她站到地图前,“昌芝城可差点就失守了。” “不可能吧。”虽说赶回来时已见过了衰草绵延的败破模样,叶仲卿还是不能相信,“我来回才走了五天,费连忤城这厮就能翻天了?走的时候,不是差点把他烧回老家去了吗?” “谁说不是啊!不知道那老小子从哪儿掏出来的家底,居然又结集了十万大军。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项陵在地图上连点了几下,叹一口气,“这两天都没少受悦于人的滋扰。现在城下一共有十八万大军,几乎是我们的两倍reads();娘娘,请升级(系统)。” “十八万?”叶仲卿咋舌。 他们已经烧过一次悦于的粮草,依据悦于的财力,能保持阵前苦捱都有些困难。怎么可能新集结兵力,凑出这样一支军队? “我也觉得奇怪。”项陵先是点头应和,而后苦笑道:“可他们就这么明明白白的在这里。” 十八万的远征军,每天要消耗多少的粮草。 仅仅是想想都觉得可怕,叶仲卿眼珠转了转,心生一计,开口道:“也许未尝不是件好事――能不能叫兵卒们加固城墙,咱们以逸待劳的耗死他们?” “行不通。”项陵摇头,“悦于人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他们有投石机。” “投石机?”叶仲卿闻言眼前忽的一亮。 项陵不知道她这么兴奋做什么,以为她没听清,重复道:“就是投石机。” “等一下。” 叶仲卿急火火的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哗啦啦翻得飞快,口中也不停念念有词道:“投石机、投石机……你看,是不是这种?” 项陵凑过去在她停留的某一页细看,那上面图文并茂,详细的很。 “就是这种。” “真是天助我也。”叶仲卿欣喜不已,拉过项陵在桌边坐下,“我昨天刚巧读过这里,项大哥你看――”她伸出手指在图画上投石机的关节处圈了几个圈,解释道:“投石机看似坚不可摧,可这两处支撑的横木却实则脆弱的很。咱们举个例子来说,这个就像,就像是习武之人身上的命门。一旦破坏,就再难修复了。” “你的意思是……”项陵精神也为之一振,两眼放出骇人的光芒。 “今晚咱们就夜闯营门,去拆了这个劳什子的投石机。”叶仲卿嘿嘿一笑,说不出的狡诈,“顺便再给他们旺一把。” 夜幕很快再次降临,终于补了好长一觉的人,耐心的等到午夜才集结起千挑万选出的士兵。 因为是秘密行动,叶仲卿有意压低了声音。 “一会儿我和项将军先混进去,等他们开始骚动了,你们就趁机潜进去,诸位都明白么?” “明白。”整齐划一的回答也被刻意压低,可在沉睡的军营中还是有些响亮。 “嘘――”叶仲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朝都二十个穿着悦于军服的汉子挤挤眼睛,玩笑道:“别急嘛,我知道你们想做风光的英雄,可咱们偏等到明天一早再声张。到时候,你们就可以说‘哎,那个谁,老子昨晚忙了一夜,你知道老子干吗去了吗?呸!什么花楼,你小子天天想的什么!’” 听到这里,有个手长脚长的兵士“噗嗤”一声,先笑了。 “有经验哦。”叶仲卿别有深意的望他一眼,在其他兵士要哄笑前,抢着下命令:“不许笑!” 项陵平日治军严格,闻言也是配合的瞪视众人。 见场中保持了安静,叶仲卿清清嗓子继续说:“‘老子昨晚起夜,顺手就把悦于的投石机给拆了。不信,不信你就出去看――’然后你平时看谁不顺眼,本将军特赦你踹他屁股一脚,把他踹出来让他看。” 有个兵士压低声音,问:“将军,我可不可以申请踹两个?” 叶仲卿一愣,而后挑挑眉一笑,“看你表现reads();庶女的修仙之路。” 那个兵士本身只是贫嘴,说完就后悔了,没想到被这样温和的回答,心里乐滋滋的。 气氛没有先前那么凝重了,时候也差不多了。 叶仲卿挑了挑眉,强调:“记住,你们的任务只是拆毁投石机,别的都不要管。” “是!” 叶仲卿和项陵相视一笑,“出发!”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虽然悦于的军队还算军纪严明,但叶仲卿和项陵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虽然费了点事也还是轻而易举的混了进来。 因为深知盲目的行动就是风险,两人并不急于动手,他们躲在阴影中静静的等着。没过多久,一个起夜的悦于兵走出营帐。 叶仲卿点头示意,项陵悄无声息间将那人擒住,他卡着那人的气管,问:“粮草在那里?” 那人惊恐的看着他们,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项陵撇撇嘴,手上的力气加重,重复道:“粮草在哪里?” 没僵持多久,那人涨红着脸,指向某处。 “抱歉。”项陵吐出两个字,“喀”的一声扭断了他的脖子,将尸体拖进暗处藏好,起身就要往那处去。 “等等,还是小心一点。”叶仲卿拦下项陵,又等了一会儿,如法炮制的抓了一个守兵,“粮草在哪里?” 指向的方向和方才相同。 “失火啦!” “失火啦!” 遭过一次殃的悦于人,听了这样的呼号,反应过度的奔走出营帐,并不用怎么煽动就乱了阵脚。 “着火啦!” “快来人啊!” 粮仓的守兵早被两个人下了黑手,叶仲卿也是瞧着火势烧起来了才叫喊出来的。她手持火把到处奔走,麻利的不停手脚,随处点燃着可以看见的粮垛、草堆、营帐。 “三弟,来人了。”望风的项陵从高处跳下,落在她身后如是提醒。 “不急,我们现在可是悦于兵。”叶仲卿漫不经心的又点燃几处,向远处的投石机看了一眼,“多给他们留点时间。” 这天晚上天公也作美,刮了西北风。所以虽来了很多兵士救火,可也只是让火情不在蔓延而已。 “嗵隆――”在扑天的烟尘中,沉重的投石机纷纷倒塌下来。 “哈哈,得手了~”叶仲卿仰天大笑三声,拖了项陵,穿梭在面面相觑的悦于兵中。 费连忤城走出了营帐,一脸阴沉。 这群该死的想也不用想了,一定是被别人算计了。 “混帐,紧闭城门,一只鸟都不准放出去!” “是。” 鲜少见到可汗这样盛怒的样子,底下的人不敢怠慢,飞快的跳上马去往城中各处传令。 第73章 晓战宵眠抱玉鞍(下)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项陵和叶仲卿走的快,在全城戒严前迅速出了城。 因为先前有着得手即走的命令,在城东在约定的地点,麾下的勇士们倒是比深入敌后的两人还快。 项陵皱了皱眉,大眼一扫就知道人数不对,他开口问:“贾青,你们队怎么就你一个?” “出城时南门已被封锁,为了不引人怀疑,我们五人分头走的”。 “你到这里时是多久?” “回将军的话,应该是一刻钟前。” 过去这么久还没出来在场,的兵士们彼此看了看……多半是暴露了。 今晚这些都是项陵一手练出来的精英,彼此之间历经大小征战,早已亲如兄弟。世人都知道战场一定有伤亡,但是都自私的不愿离别落在自己身上。树林在死一般的寂静中,被伤感占据。 “请将军允许小人回去救出兄弟!”贾青最先按捺不住,拜倒在叶仲卿和项陵面前。 “请将军允许!”剩下的兵士也都拜倒在地reads();东方不败之云淡风清。 “这……”项陵有些犹豫。以大局为重的话,陷在城中的四个人已经发挥了他们的作用,就算牺牲,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可是毕竟是亲手带出来的兵,毕竟是四条鲜活的生命。 “胡闹!”叶仲卿怒叱道。 她扫视着这些还跪在地上的兵士,冷冷开口:“你们谁能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深入敌营还想全身而退,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每一个人都清楚不过。 “纵然是死。”贾青咬牙,抬起头坚定的说:“只要能多拉两个悦于人垫背,也死而无憾!” “死而无憾!”代表着决心的吼声,回荡在树林间。 “不许!项陵听令,你率他们回昌芝城。”叶仲卿似乎没有看见他们一下惨白起来的脸,语气严肃补充道:“违令者斩!” “是。”项陵虽然也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应了下来。 “不要这样沮丧。”叶仲卿摇头,跳上马,“这种救人的事情,还是我最熟悉。” “将军您不能以身犯险……” 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是心中隐隐的有了期待。叶将军的身手他们见过,如果出马一定比他们冒碰的几率大。 “我可没说不要你们报答。”叶仲卿眨眨眼睛,牵起缰绳调转马头,“在战场上,你们还是要多拉两个垫背的。不,是多拉四个。” “将军,我们等你回来。”项陵知道她虽一向是笑颜示人的样子,可决定的事就改不了,当下并不耽搁,跳上马郑重嘱咐。 叶仲卿背过身挥挥手,回风跑的轻快,转瞬已经在五丈开外。 . . “他娘的,看来哥几个是要死在一起了!”被围住的汉子啐出一口血沫,一把扯开身上的悦于军服,“老子生是玄央人,死是玄央魂!” “李巍,你话还是那么多。”身边另一个人嗤鼻,也将身上的悦于军服掼在地上。 “都这会儿了,还吵个不停。”另一个汉子哼一声,笑骂:“你奶奶的。” 靠着他肩膀勉强站立的人,重重呼出一口气道:“你丫也省点力气吧。” 四个浑身是血的玄央人,仗着穷途末路的豪气,在重重包围中谈笑风生。 “死到临头了,仍不自知!”一个悦人挥手,几人身边的包围圈瞬时缩小了不少。 “爷们儿乐意!”李巍一刀砍翻了一个靠的太近的悦于兵,抹了一把挡住视线的血汗。 “得意什么?你们这些弃子。”刚刚赶来的费连忤城正听见这一句,冷笑。 悦于兵看见可汗来了,都自觉的让出一条道路。 听到“弃子”这个词,四个玄央的汉子脸色微微一变,没有开口争辩,紧紧握住手中已经满是豁口的兵器。 “你们所尊敬的将军,你们所保卫的国家,根本不会再有你们任何的消息。你们只会像黄土一样,”费连忤城毫不留情,“毫无价值的消散。” “不一定哦reads();清穿之我是娜木钟。” 一支羽箭穿过人群,射死了一个飞扑上来挡住费连忤城的护卫。 “将军还是很在乎的。”叶仲卿反手格开一个偷袭的士兵,身后是一条刚刚杀出的血路,笑的毫不在意,“反倒是悦于,毫无价值的在自家营帐里被我们欺负得不轻。” “叶!仲!卿!”费连忤城一字一顿。 “正是在下。”叶仲卿嘴上没闲着,手上也没闲着,她顺手牵来的缰绳塞进傻呆呆的自家兵手里,“撤啊!愣着是什么意思?” “啊,是。”如梦初醒的李巍带着弟兄们,急急忙忙顺着她杀出的血路向城门口驰去。 叶仲卿左右格开袭来的悦于人,偷空调转马头 “你当我悦于的营帐是什么?”费连忤城却容不得她跑,揉身欺上,一掌拍去,冷“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叶仲卿没料到费连忤城居然也是个高手,跳下回风好悬躲开,起身时手中的刀已经横着扫了出去。费连忤城向前一扑,躲开的同时转手扭住了叶仲卿的腕子,左手捯向她的心腹。叶仲卿慌忙弃刀、出抓变指接连点向他要穴、提膝沉肘间挡住心腹。 费连忤城后退,称赞道:“好!” 刚刚那一招是他的绝杀,叶仲卿竟能在顷刻间化去,还击。 “厉害!”叶仲卿手肘和膝盖都被震的微微发麻,也是由衷赞叹。刚刚过招间,只要慢了一步,她今天就回不去了。 眼见她要救的人奔出城外,无心恋战的她打个呼哨,运起轻功跃上心有灵犀已经向城外跑去的回风。 一大批悦于军士,急忙追过去。 “回来!”费连忤城叫住要追击者,看着一行人远远地跑掉了,冰冷的深瞳中带出一抹奇怪的笑意,“由他们去。” . . 一百五十步,一百一十步,八十步。 “放箭!”悦于兵已经进入了射程,城上的玄央的兵士更不手软,弯弓放箭。 “叮叮咚咚!” 利箭和重盾撞击在一起,崩出点点火星,将悦于的军马脚步缓了一缓。 “再放!” “叮叮咚咚!”又是一轮漫天箭雨。 “撤!”明明快到城下了,悦于人却又鸣金收兵,掉头退回来时的方向。 项陵差了一队机警的骑兵去城下回收可用的军械,叶仲卿站在墙头若有所思。 太奇怪了。 她眼皮跳了一下,拽住项陵低声道:“大哥,你不觉得事情不对吗?明明悦于是大军出动,耗费如此巨大的军费,他们这么却有耐心的和我们就这样对峙。” “我也觉得古怪,足足十天,可除了每日早晚点到为止的突袭,也并没有什么异动啊。”项陵皱着眉细细想了想,心中升起一个念头,问:“娄卑那边怎么样?” “怪就怪在昨日叶泊信中,娄卑也是一样的情形。” “这就怪了reads();鬼才降世。”项陵也想不通,又陪她站了一会儿,离开了。 叶仲卿立在城头默默不语,心中有个地方纠结在一起跳个不停,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很快,更疑惑的事就发生了—— 悦于人退兵了。 没有降书,也没有言语,就这么简单的退兵了。 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任由她想破脑袋心中的疑惑也得不到解答了。只是这样的话,很快就也可以回洛阳了。 “算了,算了。”城脚下蹲了许久的将军大人锤着腰站起来,按好小瓶子的塞子,摸摸一旁低头在地上找草的回风,“要回去啦。” 尾音忍不住上扬,透着愉快的兴奋。 “嘶~”回风叫一声,摆摆头,一张长马脸竟也被走火入魔的叶仲卿看出个笑容来。 “乖。”她满意的抓抓它的耳朵,牵着它往回走。 昌芝城中,人人都是喜上眉梢的样子,一切都自然而平静。 “将军好!”有士兵和她擦肩而过,又绕回来恭恭敬敬的行礼。 “好~”叶仲卿点头还礼,忍不住嘴角上扬,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个士兵受宠若惊,一下子激动的脸都红了,傻笑着鞠一躬从她身边走开。 等在一边的同伴,和他边走边继续刚刚的话题,“大柱,你说咱们今年走什么狗屎运,这么快就能回家。” “谁说不是呢?说不定回去了,还来得及赶、赶上布遍全城的流水席呢。” “布遍全城?”那个士兵一下瞪大了眼,惊叹道:“嗬!谁家这么大手笔?” “不是刚和你说、说过,自然是要成婚的锦、锦柒殿……啊哟!” 即将说出口的话被截断。 大柱不明所以的望着眼前脸色铁青的人,讷讷道:“将,将军……” “你方才,说谁要成婚?” 领子被人攥得死紧,勒的咽喉生疼,他几乎要哭出来,不敢回答。 一旁的同伴上前一步,担忧道:“将军!” 闻言转过脸的人,有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就这么失神的望过来,让人心中生出许多汹涌的酸涩。 “锦柒殿下,不日将与西车王完婚……” 这个七尺男儿竟不敢和将军对视,躲开目光,力求口齿清楚。 “方才来的军报,将军……将军还不知道吗……” . . 玄央历载,本初十九年桂月十八,西车王万俟度弼使亲弟万俟介元,北上入洛阳城,求亲。 二十六,帝封锦柒公主为定国公主,择吉日和亲西车。 二十八,娄卑退兵。 二十九,悦于退兵。 第74章 珠帘湿,锦衾薄(一)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项陵在军中刚坐定,门就被人重重的推开又闷闷的关上,他转过头去,叶仲卿并不看她,自顾自将手中握着的纸轴摊开。 项陵见叶仲卿脸色很差,按住她犹自颤抖不停的手腕,小心翼翼的问:“三弟,你没事吧reads();娘娘,请升级(系统)。” “没事。”叶仲卿摇头,推开项陵的手,将狼毫笔蘸了朱砂在地图上标记,“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退兵是假的!看起来,娄卑是因为久攻不下,且被乌牢包抄。”她的手从地图的北边一下跳到了西边,在悦于两个字上画了个圈,“可有强攻能力的悦于为什么不去援助?为什么偏偏由我们坐困?” 项陵看着叶仲卿,她的眼中满是血丝,不由有些担心,“为什么?” “证明是假的!”她声音嘶哑,重重在地图上敲了三下,“悦于早就知道迟早要撤兵,就连他的军队也是由别人供养的,所以他才不着急的一直等。娄卑这么个小国也敢进犯玄央,一定是因为有强大的后盾――同样富庶的西车。而西车选择这时和亲玄央,时机卡的刚刚好,一旦我们放松……”她用笔蘸饱朱砂,在纸上拖出一个淋漓的圈,把玄央连在三个国家之间,“西车、娄卑、悦于就会再一次的进犯玄央!” 地图上的一片狼藉,虽然荒唐,似乎也有道理。 “我要赶回洛阳。”叶仲卿扔下笔,“只求大哥别班师回朝。” “等等,你要回洛阳?”项陵愣住了。 “是,我不能让锦柒和亲。” “你擅离职守,回去怎么交待?何况你的推断并无依据。”项陵目光闪烁。 “等有了证据,一切都晚了!” “三弟,你是玄央的将军,你的每一个举动都牵连着数以万计的人命。”项陵看见叶仲卿霍然瞪大的眼睛,吸了口气横着心继续说:“大哥知道你喜欢公主,可你不能儿女私情……” 叶仲卿打断了项陵,她皱着眉问:“大哥,你不信我?” 项陵看着她,半响缓慢而郑重的摇头,“大哥不敢去赌。” 叶仲卿只觉得一颗心不断地向下坠去,她低下头深深的吸了口气,“大哥,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不信?” “三弟……”项陵为难的看她一眼,轻轻唤道。 “好,大哥不必再说。”叶仲卿深深的对项陵一拜,抬起脸时已经面无表情,她掏出虎符拍在桌上,朗声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宁化将军,命你死守昌芝城,不许后撤半步。违令者――斩!” “三弟,你……”项陵伸手去抓叶仲卿,却被她躲过,飞快的踏出房门,他回过神来高声喝道:“快!拦下宁化将军!” 军士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忙搅乱的设布放、闭城门。 在慌乱中,叶仲卿已经绝尘而去,一如每次坚定的出征。 . . 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 碗中的羹已经甜得发腻,锦柒嘴角的笑容还是苦的。 “殿下……”凉初拦下锦柒仍要加糖的手,小心的挪开糖罐,“您别这样。” “吃些甜罢了,大惊小怪的。”锦柒虽是这样说,也还是收回了手,心不在焉地舀了一勺甜羹放进口中。 凉初目中忧色更甚,咬着下唇沉默许久,忍不住开口,“殿下,凉初不明白reads();庶女的修仙之路。您要是不愿意,为什么不告诉皇上您已经心有所属?您是怕皇上生气吗?那大不了就是咱们在过回原来的苦日子,凉初和香冷陪着殿下!日子久了皇上他总会答应,毕竟这世上有几个做爹爹的不为自己的儿女着想?再说叶将军和您那么好,我们这些人都是看在眼里的,您……” “凉初。” “您这样委屈自己,凉初看了――”平日聒噪的姑娘,眼里扑簌簌滚下泪来,“心里难受……” “凉初。你既还唤我一声殿下,就别再说这些胡话。”锦柒闭目,探出一口长气,“我是玄央的公主,婚嫁从我出生起,早就不是家事了。” “就算不是家事,您也大可以不选择和亲。”凉初的脸上是少见的认真,“西车人是最希望您出嫁,可是皇上之所以答应和亲,并不是因为担心现在正逢悦于、娄卑发起战争的变乱时期。而且就算拒绝了,西车人也不一定会叛乱。就算叛乱,难道我们泱泱大国,还真的能被要挟了去吗?叶将军那样的人品相貌,又对您那样的情深,公主您为什么不要她当您的驸马。” 锦柒放下了手中的碗,秀眉蹙起,缓慢的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凉初用力的抽了抽鼻子,红着的眼眸中透出一丝坚持,“我不知道,殿下为什么要这样伤人伤己!” “凉初!”香冷起身捂住了她的嘴。 锦柒紧抿着唇,微微低下了头,由黑暗模糊了她的神色。 “殿下,后厨还有些事,我带凉初去做个帮手。” “好。” 劝慰的话在香冷嘴边打了个转,又被沉默压回去了。 她用力拖起还要挣扎的凉初,打开门出去了。 锦柒不声不响的坐了一会儿,又伸出手端起了面前的甜羹,一勺一勺的喂进嘴里。喉咙被满满的酸涩堵着,她吞咽的很艰难。 她不知道。 他们都不知道。 阿卿若是个男子,她还敢放手和她一起和这无常的命运搏一搏。可她的阿卿是个女子。抛开那些未知,阿卿已经拥有的一切,全都是这个虚假躯壳上的空中楼阁。不需要那些滔天怒吼的外界压力,风吹一吹,自己就会血肉模糊的分崩离析。 朝堂,沙场――在这样的局面里,她想不出阿卿还能怎样险象环生的活着,也想不出爱情还能怎样举步艰难的维系。 如此,放她离她远一点,她们是不是就能各自安好? 一滴清澈的水从她眼中落下,“啪”一声溅出一个分散的轮廓。 锦柒苦笑。 就这样吧。 . . 一匹马急急地在道上奔驰。 它身上黑白交汇的鬃毛已经被汗湿成了一缕一缕的,鼻中喷出的团团热气,让人隔着老远都能感到那因持续奔跑而产生的炙热。 叶仲卿一刻也不停。 那个日子越来越近,追的她不敢精疲力竭reads();猎户的辣妻。 可是日头实在是太大,连赶的几个昼夜让她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为了保持甚至的清明,叶仲卿极目向远方眺望。 因为不是官道吗? 这么久,整条路也只有她和回风的影子。 眉不自觉的皱起,手中的缰绳也微微勒紧,回风通晓人性的提高一点速度,向交叉的路口奋力跑去。 “咻――”三支羽箭破空而来。 叶仲卿侧身躲过两支,右手拔刀。 “铛!”第三支箭在她腰间被险险磕开。 “嘶――”回风奋力扭身,骤然停下,叶仲卿险些被甩下去,抱住马颈才稳住平衡。 她定睛望向地面,那里是一路铺开的铁蒺藜。 就差一点。 “出来!”叶仲卿怒喝,提了缰绳,让回风顺着原路走回一些。 只有风声猎猎。 “出来!!”秋水在她手中轻鸣,随着她的愤怒,泛出一圈圈寒波。 破空声从左右袭来,叶仲卿冷了脸,手中秋水划出,安静的没入对方的身体。而后沉默的带出一道血花,从刁钻的角度钻进了来者的胸膛。 这一手漂亮极了,两个高手瞬间毙命。 是以其余黑衣人虽然还围着她,可无论是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不管你们什么目的,挡我者死。” “呵,将军好大的脾气。” 缓步而出的人声音嘶哑,像蛇正吐出信子,听得回风不安的刨了刨地面。 “原来是你。” “是我。” 钩吻脸上带着阴冷的笑意,黑衣人自动分开一条道路,将他让出来。“竟然还敢用太为经……我该夸你好胆色,还是该骂你愚蠢?” “太子竟然在军中也有探子。”叶仲卿挑眉,眸中一点暗色闪过。 她出军营才几天,钩吻就能在这必经之路上围堵她,一定是军中有人传信给太子。 钩吻淡笑不答,兀自问:“你先天脏腑弱病,后天又是个情深的性子,究竟是谁教这么不识趣,竟然敢将太为经教给你?” “与你无关!” “啧啧……”钩吻见她口气虽然恼怒,可是神色仍旧冷静的很,知道今日事情难成,摇头轻佻道:“如今动不动这么大火气……怕是已经毁了脾胃,伤到肝经了吧?” 叶仲卿不语,只是横臂抱刀,将他隔在刀光之外。 “现在先不和你硬碰硬,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碎了心脉,什么时候一命呜呼。”钩吻目中射出怨毒的恨意,声音也越发的艰涩刺耳,“到那个时候,我定要将你挫骨扬灰,以祭我师哥砒石在天之灵!” “好。” 叶仲卿露出个不以为意的笑容,还刀入鞘,不再看他。 第75章 珠帘湿,锦衾薄(二)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什么人!”才喊出一声,眼前哪还有人?只有脚边回旋而起的灰屑,算不得证明,隐约暗示方才有人闯关而过。 别是最近太乱,青天白日里碰了鬼吧? 那兵卒这样想着,不由惊疑的望着同伴倒吸了一口凉气。 . . 锦柒才听到窗子一声轻响,叶仲卿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她没有转身,也久久的没有开口。 镜中的人眉目如画,惯常散在肩上的乌发由凤冠固定,温软细腻的皮肤被绝美的红映的更加白皙reads();鬼才降世。 不可方物。 再见,竟然是在这样的境况下。 两人的目光在镜中交缠,疼痛一寸寸从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烧出来,破骨透皮,让叶仲卿忍不住微微弯下腰。 锦柒转头,柔柔的说:“凉初,你先下去。” “殿下……” 锦柒竟还能笑一下,她垂眸避开那些问询的目光,“先下去。” 凉初看了一眼叶仲卿,后者眼中失了聚焦,似乎因为足够用力才能忍住情绪,额角跳出青筋。推开门,退了下去。 叶仲卿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尽量放平了声音,“七七,我回来了。” 没有就别重逢的拥抱,也没有想象中的欣喜,只有沉默冷眼在一旁嘲笑。 “阿卿,”锦柒抬起眼睛,定定的望着叶仲卿,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你……放手吧……” 她眼中的光一分分黯淡淡了下去,嘴角勉强的笑意倔强的挂在那里。 “我……” “真是的。”叶仲卿极快的打断她要出口的话,撇撇嘴,从怀中掏出几个小瓶子放在桌上,低声道:“赶了这么几个昼夜,至少……让我把礼物送出来……” 锦柒的肩膀不可自制的轻轻地抖了抖,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我要去西车了,叶将军……” “七七。”她打断她,眸中闪过一丝受伤,“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与我疏离。” 叶仲卿俯身,吻上锦柒的唇。她扫过锦柒的牙关,舌尖如愿探进去寻到了她的舌尖,小心和温柔轻轻的舔舐。 唇齿间温热的气息,让锦柒有一瞬间的沉沦,手抵在她肩上,愣了一瞬才要将她推开。 叶仲卿右手环上了她的腰,左手有些强势扣在她的脑后,将两人之间的距离重新拉回。舌尖也用了力,在她唇上吮吸,贪恋的不愿意离开。 从没被叶仲卿这样,带着劫掠的意味吻过。锦柒心中瞬间溢满了酸涩,可还是发力去推她。箍在她腰间的手攀的更紧,并不顺从的放开,反而将两人间最微小的间隙也挤走。 锦柒狠了心,在她唇上重重的咬下去。 炙热的血从冰冷的唇涌出,腥涩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 受了伤的人却恍如失去了痛感,红了眼眶,霸道而狂热的抵死纠缠。 “啪――”一个耳光落在叶仲卿脸上,打得她偏过头去。 “放肆!”锦柒皱紧了眉,扶桌要站起来,却被仍在腰间的手限制了动作。 “放开。”她轻斥。 “不,我不放。”叶仲卿脸上浮现出一种酸楚的笑意,“我要做你的驸马的。” 锦柒避开她的目光,垂下头一根根去掰她的手指。 叶仲卿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却始终没有捏痛她,“七七,你相信我,根本不需要有这场荒唐的和亲,这是西车的阴……” “叶将军reads();王爷不要太嚣张!”锦柒打断,抬起头望着她,“我先前还以为你至少是个磊落的人,可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一己之私,说出这样的话。” 叶仲卿瞪大了眼,曾经满是笑意的眼中全是疲惫,她不可思议的看着锦柒。 锦柒看见她眼中的红血丝,心中又是一痛,逃避般将头转向一边,伤人的话却还是说了出来:“我已经倦了。你我都是女子,哪里来的嫁娶之说。纵然你要做一辈子的男子,难道我也要同你一辈子假凤虚凰?” 在她腰间的手失了力气,她挣开,站起身后退几步,在两人之间划出距离。 “七七,别这样,你不是这样想的。”叶仲卿垂手僵立在原地,语气中有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出的哀求。 锦柒看着叶仲卿,忽而微笑,她扬眉,“我怎么想,你真的知道么?既然将军这么不识趣,那我就明说了。” 叶仲卿皱眉,别开视线,不去看她。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们之间,从来就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贴上来,我只不过是与你逢场作戏罢了。救你,是因为你死在我的府邸,会很麻烦。说要同生共死,也是想要你能尽心保护我,尽力辅佐我哥哥。” 她藏在袖子下的手紧紧地握起,“说起来,还是要谢谢将军。若没有你这样贴上来,无依无靠的我未必能走到今日,未必能重得父皇宠爱,也未必能有奉命和亲的殊荣呢。” “别说了。”叶仲卿面上隐约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为了答谢将军,你此次抛下边关兵士回京,我为你在父皇面前多美言几句,尽量免了你的责罚吧。只是下次,希望将军别在擅离职守,自作聪明了。” 悦于那么远,阿卿为她不眠不休的奔驰了几个昼夜,她却只能这样毁掉她一片真心…… 叶仲卿听了这话,眼睛却亮了亮,“七七,你明明还是关心我的。” “你!” 锦柒一怔,心中最软的地方被划开一个口子,握在掌心的指甲刺进肉里,“你就是不肯放过我是么?罢了罢了,也是我欠你的。” 她说着,抬起手臂开始逐次解自己的衣衫。 “将军数次为锦柒出生入死,原也该好好报答。” “扑簌――”茜红色的外袍落在地上。 绯红的中衣是专门设计的同心扣,有些繁复。她垂下头去解,白皙的手指翻飞。 叶仲卿眸中原本的光亮终于一点点黯淡下去,脸上也泛出了死灰色。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嘴唇也翕动着,一口血却先于话语喷了出来。 锦柒的身形一晃,下意识想要去扶她,但不管如何的不忍心,她还是忍住了。 “你何必,这样羞辱我?” 叶仲卿捂住胸口,强提一口气压下翻涌的血腥气,皱紧了眉,“只是,你说的话,我还是不信。死也不信。” 她没再看锦柒,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外袍披在她肩上,转身推门离开了。 锦柒听见那个人虚浮的脚步声远了,才任由泪水一滴滴的滑落下来。 怎么,就成了这样? 明明……她们是爱着的两个人啊reads();清穿之我是娜木钟。 . . 并没有在寒凉的石阶上站太久,张元很快传了皇上的旨意回来,“叶将军,请随我来。” “深夜打扰,有劳公公了。” 看了风尘仆仆的将军一眼,御前伺候多年的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随我来吧。” 进了殿,张元行了一礼,悄悄的退下,留君臣两人独处。 周荣年坐在案几前批改奏章,暂时没有搭理叶仲卿,叶仲卿也就一直保持着拱手行礼的样子。 千里奔波本就让她浑身酸疼,这样弯腰的姿很快就让她的肩、腰麻成了一片。 又过了一会儿,瞧见殿下的臣子苍白的脸上在秋夜里挂了汗珠,身着龙袍的男子才放了奏章,不疾不徐的端起一旁的茶杯呷了口茶,道:“爱卿免礼。” “臣不敢。” “还有你不敢的事?” “请皇上责罚。”叶仲卿皱了皱眉,续道:“可实在是军情紧急,臣才出此下策。” “这会儿守礼给谁看?你违抗朕班师命令的勇气呢?”周荣年不悦的扫了她一眼。 叶仲卿横下心,不再打太极,直言道:“皇上可以重重责罚微臣,可若是再有一次,臣还是会如此做。悦于、娄卑退兵有太多的疑点,臣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西车此次和亲也和此事有关。所以,臣不能退兵,不能陷边境百姓于水深火热。臣请求,陛下收回和亲的命令。” “啪”一声,周荣年甩手将茶杯重重的砸过来,飞溅的瓷片弹在叶仲卿脸上,划出一道血痕,“你要我收回和亲的命令,到底是为了私情,还是为了国事!” 叶仲卿一怔,惶惑的抬头正迎上周荣年的锐利目光。 目光在她唇角的伤口停留片刻,周荣年面上闪过一丝恼怒。 “你倒是再给朕解释,你这样狼狈,又是因着什么!” 承受着天子之怒,叶仲卿胸腔中的一颗心剧烈的跳动。不知道事情被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锦柒是不是已经被牵连其中,叶仲卿避过尖锐的问题,先就着他的话将正事说下去。 “臣此举的确不是为了私情。西车、娄卑、悦于三国大有可能联手,再次进犯玄央,以陛下圣明,其中种种疑点稍作分析就能得出结论。” 可惜周荣年抓的住重点,似是没有起伏的语气中隐藏着雷霆之怒,“就这些。” 叶仲卿望着身着龙袍的人许久,俯身跪在地上,轻轻叹了口气,“皇上,臣确实还有两件事欺瞒了您……臣一非江南叶家后裔,二非男儿之身,实是自小托在府外做男儿养大的罪臣顾氏长女。” 奇怪的很,说出这些秘密时,心里居然渐渐地平静下来。 看到周荣年沉着脸站起来怒视,她居然还能支撑起自己的腰,松了眉头,字句清晰道:“臣确实爱慕锦柒殿下许久,可公主一向守礼,个中荒唐也都是臣死缠烂打,和殿下并无关系。罪人叶仲卿自知大逆不道,天理难容,数罪并罚当属死罪。” 她顿一顿,垂握在身旁的双手因为用力而轻轻颤抖,重重叩首,“只求陛下――收回成命,多加提防。” 第76章 珠帘湿,锦衾薄(三)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预想中的龙颜大怒,迟迟没有到来。 叶仲卿伏在地上,一言不发的静静等。 等了一会儿,才听到皇上的衣衫轻响,又坐回御座,沉声开口,“你起来吧reads();游戏开发巨头。” 叶仲卿不明所以,并没有动作,只是抬起头看向周荣年。 周荣年目光冷冷的盯着她,看不出悲喜,又是半响,方道:“朕早知道了。” “皇上?”心里一沉,叶仲卿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将锦柒牵连其中,微微皱起眉想在他脸上找出答案。 帝王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微微眯起眼睛,坐直了身子,“项陵那边朕已经下了死守的命令。你如今的表现,倒是也出乎了朕的预料。” 叶仲卿摸不清他的意思,保持着跪姿,沉默。 “哼!”周荣年轻嗤一声,冷眼扫她,“你若有异动,朕也容你不到今日。锦柒也并不知道朕已知道你们的事,你也不必如此包揽罪名了。” “臣不敢。” 叶仲卿稍微放心,一个新的疑惑在这个时候浮现。如果这样,那就证明自己从开始就处在监视中,那皇上又怎么会允许她去劫天牢呢?除非是顾家叛国的罪名另有隐情,她沉吟良久,还是开口犹豫着试探:“顾家……” 的确是个聪敏的人,周荣年扫她一眼,缓了语气沉声道,“这件事,朕和你父亲有约定,不能告诉你。你只需知道顾家从头到尾并无谋反,也并无冤屈。” 怎么会这样?日夜心心念念了那么久,如今却得出了这样的答案。 她一直想证明的东西,其实根本没有;她一直想隐瞒的东西,又其实早就明明白白。 原来这些执念,都是一场空么? 叶仲卿目中明明暗暗,脑中纷乱无比,觉得今晚种种,都超出了她的估量,一时间呆愣在当地,说不出话。 周荣年却没什么等她的兴致,夜已经够深了。 他起身绕过案几,径直走到跪着的人面前示意她起来,“你心系家国,是个良将,算朕没看错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京中虽已无宵禁,可你纵马直闯宣政殿,当杖责一百、罚俸半年。念你战中有功,明早去刑狱司先领五十,余下暂记,可有异议?” 这样手下留情的处罚,是警告她要进退有度,叶仲卿应该明智的表露出乖顺,不要再有什么强求。 可事与愿违,她咬了咬下唇,却无意中触到了唇角的伤口。那个人的安危不容她退缩,她目中闪过奇异的光,“臣认罚,但还想求陛下……” “叶仲卿——你当真以为朕不会杀你?”周荣年打断她,瞬间凌厉的眼神,足以让人胆寒。 可是叶仲卿本是抱着必死决心而来的人,她只转开目光了一下,就又一次迎上了帝王的审视,咬牙把话说完:“求陛下恩准臣随侍锦柒殿下入西车。若是西车没有反意,臣就此死心。若是西车当真反了,臣一定为国身先士卒,也一定保得锦柒殿下平安。” “混账!”砸出的字眼满是不悦,“朕以为你是个知分寸的人,可你如今,是想让朕应允你和柒儿的事吗?” 叶仲卿垂目,苦笑摇头,“陛下,臣不敢奢求什么,也断然不敢再纠缠什么。只是要我眼睁睁看着她有危难而不做什么,臣宁肯就现在被皇上处死。就当是臣子今夜,一番苦谏。” “好啊,好。”周荣年闻言几乎要被气笑,他瞪着眼前的人,半沉默片刻,“朕凭什么信你。” “陛下,不在一起也没什么的……”觉察出皇上的语意有所松动,叶仲卿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声音无奈而不甘,“反正这一生也没那么长reads();死斗无限。” 周荣年原本沉着脸,可听了她这一句话,脸上的怒气似乎也少了点。 又过了一段时间,就在叶仲卿几乎要以为无望的时候,她听见皇上说:“那一百杖,你就都领了去吧。” . . 宁化将军秘密回京的消息原本也没多少人知道,皇上既然不追究,朝中上下也就更加没人敢多嘴。 叶仲卿领了杖责,不需上朝,也就干脆做个透明人,日日深居简出,都在府中养伤。仅有的消遣就是坐在自家的秋千上透透气,或者揣了满怀的心事给马厩里的马儿们梳理毛发。 当归从开始见到她回京时的喜悦,再到给她处理伤口时的惊讶,再到发现事有蹊跷——着实也费了一番心思。 虽然大当家吃得了饭,睡得了觉,也依旧是笑脸迎人的样子。可当归却分明发现原本互动频繁的公主府再也没了消息,加之逐渐传遍街头巷尾公主大婚要的消息,足以让她猜出在叶仲卿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更何况,她好几次都看见叶仲卿一个人坐在后院,望着马厩里的夭夭和回风失神。 她越发同情大当家的,好几次都想说出些劝慰的话,可每每到了嘴边又都被叶仲卿强颜的笑容堵回去。最像叶仲卿的叶泊不在,当归束手无策,只能管好家里的三个小的,尽日里再做些滋补养生的菜色,聊以算作宽慰。 锦柒公主离京定在九月初十,据说是个一甲子才能一遇的好日子。 有人等着这一天,有人躲着这一天。 时光中立的不管不顾,踩着自己的节奏。 转眼间,就到了初九。 叶仲卿背上的伤好些了,加之前晚收到了景王密函,所以一早就牵了马出府。 回风在马厩中睡觉,她今日骑的是麦仁。 麦仁不如回风聪明,也没回风那么称心,过芳华路时拐岔了,等叶仲卿发现时已经绕远了一大圈。反正时日尚早,她也就没有管,顺着这条绕远的路走下去。 . . 和往常一样,甘云飞和夏颖智是早到,景王要迟来。 叶仲卿和两人打了招呼,依次序坐下。 这次见面的酒楼装饰的极有须眉气,更衬得她手中不肯放下的织罗包袱扎眼的紧,夏颖智一次张口要问,她都装作浑然不觉的样子,自顾倒酒喝。 “吱——”暗门被打开,景王迈步而入。 甘云飞夏颖智立时起身见礼,“殿下。” 叶仲卿刚夹了块米糕放进嘴里,不能吐出来也咽不下去,只尴尬的起身拱拱手算是行礼。 景王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停,见她虽然脸色苍白憔悴了些,但没有预想中的愤怒,点了点头示意众人落座。 两盏酒下肚,其余三人就着京中近来形式商讨起对策,叶仲卿面无表情的听着,不发一言。 “状元郎~”夏颖智终于和叶仲卿搭上第一句话reads();医圣记。 “什么?”叶仲卿抬抬眉,看向他。 夏颖智嗔怪似得瞥她一眼,“殿下问你,今早圣上下旨让万俟介元在京中多留几日,你有什么看法?” 万俟介元是西车王亲弟,在京中多留几日,听着好听,说白了就是当质子罢了。如此简单的道理,景王却还要问询,明摆着是已经知道她夜闯宣政殿被罚,要试探她罢了。 在往日她多半还会和景王曲曲折折的绕弯子,可如今是真的没了心情。 叶仲卿扯起嘴角笑笑,放了酒杯,从容开口,“皇上此举是对西车有了提防心,若是不出意外,这天下很快又要有变动了。” 景王坐在她对面,看似一派淡然,可眼睛一直锁着她。 “这次,恕我不陪了。” 景王仍是八风不动的样子,夏颖智却率先发难了,“状元郎!和亲的事明明是太子的意思,和殿下关。你知不知道,你回京前殿下已经上了奏章给皇上,还因此受了牵……” “好了。”周锦景喝住了夏颖智,“你话多了。” 夏颖智神色愤愤,盯着叶仲卿,不平道:“殿下,为什么不说出来,这样对你不公平。” “本就没什么公平。”周锦景亲自提壶给在座几人倒了酒,示意他们举杯,“不论如何,祝世间此后能有公平。” 叶仲卿捏了酒杯和景王相碰,而后俱是举杯喝尽、投了玉樽。 . . 边塞不比得天独厚的洛阳,地处中原、四季分明。 那里,真的很冷。 手指在柔软的触感上划过,走过一道温暖的路径。 真是鬼使神差,怎么经过布庄,就这么买下来了。 叶仲卿低着头又愣了片刻,才咬咬牙,小心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悄悄望向锦柒西阁的窗户。 那里没亮灯,松了口气,也有些失望。 轻手慢脚的纵过去,没有往日的潇洒,她像个蠢笨的小贼,附耳听——只有一室的寂静。 七七,你是不是也会想起我? 她强制压抑住要被胸中酸涩逼出的叹息,很缓慢的挑开窗缝,再次被细心包好的礼物落在地上,没发出一丝声响。 保持着手搭在窗边的动作,假装听不见叫嚣着的想念,她硬了心肠没有探头去看。 . . 衣角在风中窸窣作响,那个身影回去了。 孤零零躺在地板上的织罗包袱被一直静默瞧着的人捡起,细白的手腕微微用力,将东西抖开。 那是一件漂亮极了的白狐裘,在暗夜中,发出着温软的亮光。 傻瓜。 锦柒将脸贴上去,而后低低的,低低的叹了口气。 第77章 珠帘湿,锦衾薄(四)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随着晨曦的到来,时莺馆褪去了夜晚的靡颓,在倾城日光中安眠。 小姑娘青果不知为什么醒的很早,她将头埋在衾被中不愿出来。 昨晚是她的初夜,可能是因为紧张,并不像想象中那样能清楚记得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只能在迷乱的回忆中想起那个男子唇角勾人的笑容,眼中玩味的光,和……触手发烫而又有力的麦色肌肉。 脸上慢慢烧起的温度,让被中本就不多的空气变得更加稀薄,青果很快觉得有些头昏。 就,悄悄的看一眼,应该不会惊醒他吧? 她这样劝慰自己,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 偌大的软床上只有她一人。 青果心中有些娇羞,但更多的是失落。她抓起披散在枕边的青丝轻轻绕弄,小巧的嘴撅起,目光下移,落在床边牙白纹金麒麟的男靴上。 他原来没有走。 这个念头让初识闲愁滋味的小姑娘一下从床上坐起,被子从光裸的肩头滑落,随之而来的还有身体某处的隐痛。 青果咬唇忍耐着那种疼痛,扭转身体去找自己的衣服。可惜那些轻薄的衣裙已经在昨晚的激情中变得不能蔽体,她刷一下又红了脸。坐在床边愣了半天神,才平复了些心情,披着被子起身轻步走向门边。 隔音很好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青果从门缝中望向里间。 房中的暖意很足,万俟介元赤脚踩在长绒毯上,微微倾身和身旁的人交谈。随着他的动作,结实的胸膛在随意披着的衣衫中若隐若现,性感的喉结则上下动着。 “那个……新皇嫂到哪儿了?” “回殿下,要到陵州城了。” “知道了,退下吧。” “殿下,臣还有一事。楼将军在汝南耽搁了,算上先前折损的,附近分散的人手加起来就只有两万了。先前计划之事,殿下是否要再做定夺?” 入城已多日,洛阳确实是天下最富足的城市,繁华三千远胜他西车国都檀州。可是万俟介元并不打算知难而退,“建造美好也许要花费数十年,可毁灭往往却只要一瞬间。” 他漫不经心的说着,起身赤脚走向内室,拉开门低下头冲躲闪不及的青果一笑,“姑娘年方几何?” 昨晚让人动情的笑容在今天看起来却邪的很,青果瞳孔微缩,因着恐惧而发抖,“我,我……我并不是故意听您说话的……” “哦?”万俟介元笑容更深,手指抚上那单薄的肩,而后又游到了那细嫩的脖颈上,微凉的手指惹得她立起一层汗毛,“你听到了?” 脖颈上的手越发用力,青果泫然欲泣,颤抖着嘴唇越发说不出话。 “别哭。”带着薄茧的手指在青果耳后轻轻摩挲,万俟介元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而后将她拉入自己怀中reads();[综]滚开,渣男。 “你的脖子很美。”他在小姑娘的耳边低喃,有力臂膀中的挣扎并不如何明显。 生命奋力跳动而产生的热度,让人满足的像叹息,万俟介元闭着眼睛,感觉心底最深处一点点、一点点的暖和起来。 . . 陵州城实在太小,城里唯一的酒馆也小的可怜。 不过好在小城里客人不多,平日也应付的来。这几日秋风起,太阳落山后降了温就更没什么客人了。 夜已深,见酒馆里唯一的客人已经提前押了酒钱,老陈也就不再多管,就着一点昏黄的烛光自顾在柜台后趴着打起了盹。 “店家。”一人掀帘而入,除了斗篷,径直走到柜台前拍出一粒碎银,吩咐:“上四样拿手菜来,做干净些,不然仔细你的店。” 老陈从梦中惊醒,才要恼怒,忽的见了那一粒碎银,立刻没了火气。他将银子攥在手中,说:“爷放心,咱家的菜保管您满意。” “好。”来人点点头,又道,“再温两壶上好的酒,一并送来。” 老陈本已高兴的要往后厨走,闻言脚步一停,苦了脸转回来,“爷,不凑巧,咱家酒卖完了。” 天有点冷,又在道上跑了一天,那人这会儿酒瘾被勾上来,闻言往桌上又拍出一粒碎银,道:“那劳你架,去别家店打点儿来吧。” 乡间买酒多是以铜钱来算,很少见到如此阔绰的客人,老陈慌忙捏了银子在手,才陪笑道:“对不住,爷,这十里八村只有小人这一家店有酒。” “嘿,没酒你还敢收我银子,你退回来,我赶去下一个镇子就是。” 到嘴的鸭子,还这么肥,如何肯放过? “这天赶路多冷呀,爷不如就在咱家吃了,吃完了小人再给您收拾间上房,烧点热水让您舒舒服服的洗了休息不成么?” “不成,没有酒就退我银子。” 老陈见客人说的斩钉截铁,心中后悔的要命,忍不住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多打些酒在店里,也忍不住埋怨店里另一位客人为什么点了那许多酒。他将手中碎银攥的更紧,目光不自觉转向先前的客人。 那人着一身黑衣、背对他们坐着,桌上空了几个酒坛,而早已冷了的菜却一口未动。 这些店家都不关注,这么晚还在外面飘着的多半都是些怪人,他关注的是那个客人的桌角有坛酒的封泥还没开。 这一下喜出望外,老陈压低声音,对还等着他退银子的客人说:“爷,你看我那桌客人还有坛酒,那是小店最好的酒――足足十五年的陈酿花雕。要不小人去跟那位爷打个商量,给您买回来?” 天气冷,确实也不想折腾,十五年的花雕也值得一尝。心念动了动,那人点头。老陈走出没两步,又被按下,那客人自己走了过去。 “这位兄台,在下向你讨杯酒行么?” 黑衣人本来握着酒盏,兀自发呆,闻言抬起头来。 两人对视,都是一惊。 “仲卿?”那人在她对面坐下,不可思议道。 “白姐姐reads();一刻暧昧。”瞧见白无定是男装打扮,叶仲卿细心的压低了声音。 白无定他乡遇故人,有些高兴,挥手招呼老陈,“店家,你只管去上拿手菜,我和这位兄弟一起喝两杯。” 老陈虽不明白怎么两人这么熟络,但也乐得稳赚银子,颠颠的去了后厨。 白无定拿了邻桌一个酒盏过来,抱起垂涎已久的花雕,问:“不介意吧?” 得到满意的答案,白无定便立时拍开封泥给自己倒了一杯,而后要给叶仲卿倒酒时,却见叶仲卿抱了另一坛酒倒满了酒盏。 白无定心下奇怪,扫了扫桌上其他酒坛,心下忽而了然,问:“仲卿你不喝花雕?” 叶仲卿举杯敬白无定一杯,喝下酒,才慢慢道:“来坛女儿红,永不饮花雕――先前上酒时,我并不知道这种小店中还会有花雕。这酒实在是太过伤心,我喝不下。” 她说的,是江浙一带民间的说法。相传江浙一带的人家若是生了女孩,就会在满月那天微女儿选酒封泥窖藏,待到女儿长大出阁,这陈酿就成了女儿红。可要是女儿夭折了,这酒就成了“花凋”,也就是后来流传的花雕。 如此深夜在这里碰到叶仲卿,再想起出洛阳前听到的种种传闻,白无定并不难猜到叶仲卿的心意。她皱眉,并没有直接说最想说的话,而是问:“大家都以为你还在京中,怎么跑到了这里?” 叶仲卿看她一眼,没回答,而是先抛出了个问题,“白姐姐怎么也在这里?” “我有事去别处,只是恰巧途经罢了。” “哦。”叶仲卿听她含糊盖过,也就没再细问。她又倒出一盏酒,盯着酒杯愣了愣神儿,才道:“我断定西车会反,所以向皇上请了旨护送锦柒殿下入西车……陛下怕打草惊蛇,就让我暗中保护了。” 白无定闻言皱眉,她方才怕叶仲卿伤心才绕开这个话题。现在既然叶仲卿提起,她也就不在遮掩,直言不讳道:“她要嫁给别人了,你还这么在乎?” 叶仲卿没有说话,只是神色郁郁的点了点头。 “可她都不在乎你,你这样做又是为什么?” “她……她其实也是在乎的……只是,不一样的……”叶仲卿欲言又止,顿了顿又将话咽回去,摇了摇头。 白无定见了她那副憋屈的样子,有些牙痒,恨铁不成钢的急道:“哎哟,有什么不一样的。我早知道你和我一样,其实是女子。” 叶仲卿吓了一跳,瞠目盯着白无定。 白无定抽出根筷子在她头上敲了一下,“看什么?好歹我也是白无定,见你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不过我可是为你保了密,连你红玉姐姐都不知道。” 顿了顿,她又道,“感情需要双方的努力,我肯为你红玉姐姐舍弃一起,你红玉姐姐也肯为我拼命。像你俩这样进一步退两步,是不会有结局的。你干吗不干脆放手,还这样千里迢迢跟过来,你到底怎么想的?” 叶仲卿喝干杯中酒,放下酒盏,忽而问:“白姐姐,要是当初我没有救下红玉姐姐,你会怎么样?” 白无定一愣,面上闪过复杂神色,半响诚实道:“当时是我考虑不周,若是我们如此错过,我多半……多半会随红玉一同去了。” “那就是了。”一直郁郁的人目中有些空茫,而后露出了连日来的第一个笑容。 “人生可以后悔,却一定不能错过。” 第78章 角弓控,铁衣着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洛阳城中,最近有些军事变动的意思。搁在以往,这样的事多半要在太子殿下手中过一遭,可这一次宣政殿那边却没一点召太子议事的动静。 不说朝中那些贪图利益的官员,就连太子的心腹周瑞都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兆。 原本定好的见面今天又不知道为什么耽搁了,让接连几日着急上火的周瑞更是心中不安,失了城府的原地来回踱起了步子。 “周大人,您久等了。”才下值的太监瞧出他心绪不宁,没多磨蹭,四下望了望就附在他耳边低语。 周瑞听完,照例给了赏银,从那片隐秘的林中疾步而出,一路直入东宫reads();王爷不要太嚣张。 “殿下。” 周锦成不像心腹那样慌张,仍是那么副淡笑的样子,放下手中的笔,道:“来了?” “殿下,皇上已经拟旨将由景王领兵平乱了!” 自古兵权都由权力层最核心的人掌握,周荣年这次绕过太子,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下定决心换储。不过是因为边关多事,不便贸然下旨,先架空天子权力罢了。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换做是我,查出自己的儿子勾结朝臣、暗下杀招也要这么做的。父皇好歹还念了一点父子情,没有软禁我,我该要感激涕零了。” 深知太子不是个轻言放弃的性子,周瑞抬眼去看――果然,正红色椅子上坐着的人虽然说着这样的话语,却神情淡漠,笑着的嘴边也带着讥讽。 “可父皇这次却错了,他这个不肖的儿子可一点也不感激,反而早恨透了所有的东西都是由他周荣年――想给就给,想收就收!”周锦景脸上终于撤了笑,露出了狠厉来。 周瑞看见周锦景额上跳出跟青筋,知道他恼怒,斟酌着措辞,说的小心,“殿下,那这军权,咱们还争吗?” “争!怎么不争?父皇多疑,我要是没动作,他反而不会要景王去。景王不出城,我和万俟介元怎么――”周锦景停下了后面的话,稳了稳情绪。 “殿下……”周瑞皱紧了眉,犹豫了半响,跪下咬牙道:“殿下,您这一次选了,要是错了可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小人从小跟着殿下,从没违抗过您的命令,可是今天真的要冒死说几句不中听。您和景王怎么争,也是玄央的家事,一旦搭上了外人,这……这,这江山就是到了您手上,也不再是自家的江山了。” 周锦景不动声色的听他说完,横了目过来,开口:“周瑞。” “小人在。” “你当我最狠的是什么?是他不把王位给我吗?” 周瑞诧异的抬头,盯着他没有说话。 “我最恨的,是父皇连爱也不肯给。” 周锦景皱紧眉心,目中闪过痛苦之色,“若是这样也罢了,可是他为什么也不爱母后?大哥去了,母后哭得几乎昏死,可他还是日日陪在他的阿鸾身边――就是不肯多花些心思陪陪母后。我的母后有什么错?难道就因为她生在权势滔天的王家,就不配真心爱一个人么?” “殿下。” 周瑞似乎恍然间察觉了什么,他瞪大了眼睛,观察着太子的神色。 周锦景脸色有些不自然,红着眼眶沉默了很久,低低的开口,“他不肯给的,就由我成倍的还给母后……” . . 秋九月,主肃杀。 玄央历本初十九年的九月,肃杀非凡。 十九,定国公主和亲第二日,西车反,同娄卑、悦于,袭我玄央。 二十,景王奉命率兵平乱。士气大振,悦于可汗费连忤城重伤暴毙,十八万大军群龙无首。悦于氏遗孤向邻国回纥求援。 二十一,回纥将兵五万,结盟玄央,共剿悦于。 西车、娄卑,闻之大惊。 二十三,十万北征军同乌牢将军辗迟拓图,共剿娄卑reads();清穿之我是娜木钟。 此后,世上再无娄卑一国。 也不知道这一次白家军的先锋是什么人,不知疲倦,没有温度。 明明看见刀刺进了她身体,可是那个修罗就像毫无痛觉一样,看都不看仍然全力将手中的枪扎进了他的胸口。 就连破城,也来的那么突兀。 “吱嘎――”宽阔护城河上的吊桥,已不管不顾的向上收起。 那声音惊动了燕青,也让还没来得及逃回城中的西车兵心寒。 他反手握弓,搭上羽箭将弓拉满。 可惜距离太远,军中神箭手膂力不够,只能由他先射断一边。 “射左边!”一人从战场侧面冲过来向他喊道,同时也抽弓搭箭。 那个声音很熟悉,六支羽箭旋转着呼啸而出。 “嘣――”轻微的断裂声后,收回一半的吊桥“咚”的一声砸了下来。 “好箭法!”来人甩手扔掉断弓,称赞燕青。 这世上只有两人能使出“流星赶月”,是以燕青一下就识出了来人的身份,“叶将军?怎么原来先锋军是你。” 叶仲卿无暇和他搭话,一手格开不知哪里飞来的羽箭,点一点头,夹了马腹向洞开的城门冲去。 “死守城门!”眼见要城门要失守了,城中的守官再也顾不得别的,转头急忙下令增兵。 “痴心妄想!”叶仲卿不想和顽固的西车兵纠缠,在回风身上一点,借力上跳,又在坑洼的墙上几个起落,人已经在那守城军官面前了。她抓起那人的领子甩下城墙,惨叫声才冲出口,就摔在地上,被冲入城门的铁骑踏成了肉泥。 叶仲卿冷眼扫过去,眼中煞气吓得周围的西车兵纷纷退开。 也属于先锋的燕青追上来,看着叶仲卿斩断挂着西车旗的旗杆,又杀进了人群。 燕青趋马向她靠拢过去,却又被围过来的西车残勇挡住,叶将军马儿的脚力太好,转眼就不见了她的踪影。 . . 军报一声又一声的通传入殿,万俟度弼支在眉间的手指,也就一分分的冷了下去。 只差那么一点儿啊,真不甘心。 果然还是低估了玄央的实力,纵然联合了其它国家,也还是没能吞下这口肥美的肉。想要扩张版图的雄心,迫于局势,就这么毁了。 龙椅上的人叹了口气,移了目光,看向被绑在一旁的女子。 ――也是个美人呢。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许,他们会有不同的生活。毕竟,一个是西车年轻的帝王,一个是玄央貌美的公主,在世人眼里是最登对的龙凤呈祥。 他心念一动,起身走过去挑起她的下巴,“你狠我吗?” 锦柒被抬起下巴,也就顺势抬眼望着他,没有回答。 万俟度弼望着她摇了摇头,笑道:“你们玄央人真是厉害reads();鬼才降世。” “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锦柒轻启朱唇,嘴边的笑容多一分显得讨好、少一分显得淡漠,正是个得体的弧度。 万俟度弼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临危不惧,气度不凡,可惜了……” 西车和玄央同属当世大国,贸然出击,谁也吞不下谁。与其争个两败俱伤,最后让其他国家得利,还不如两国各退半步,退兵结盟。 所以锦柒软了语气,道,“万俟,你何不就此住手?檀州城已破,胜负不过就早晚的事情了。” “我未必输了。玄央能秘密调兵来檀州,我又未尝不能?你以为,本王的弟弟真的是乖乖送上门去当质子的吗?” 万俟度弼放开她,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周锦成早就和本王达成了盟约,本王助他夺王位,他割让百越十六州给我。就连这次兴兵的粮草,也都是要在你玄央的国库里扣的。想必这会儿,洛阳城内外都已经控制在他和本王弟弟手中了。景王就算是想举兵回护,也要掂量掂量了。”万俟度弼靠近锦柒,眨了眨眼睛,“所以你说,本王为什么要现在住手?” 锦柒蹙了蹙眉,垂下眼帘,默然不语。 万俟度弼饶有兴致的望着她,半响突道:“听说,你是叶仲卿的心上人?” 锦柒闻言,睁开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我们虽没圆房,可是依礼我也成了你的夫君。你还这么念念不忘旧情人,不怕我生气么?”万俟度弼见锦柒神色紧张,似笑非笑道。 锦柒压下狂跳的心脏,勉强挂起个淡笑,语气平静道:“陛下说笑了,不过是坊间谣传罢了。” “听介元说,要不是她硬请周荣年再做定夺,或许这会儿玄央人还蒙在鼓里呢。”万俟度弼靠近锦柒,低声问:“你说,本王要是见了她,该怎么处置呢?” “她不会来的。” 话音刚落,门外就生出许多打斗声,万俟度弼拔出腰间一把匕首,淡淡一笑,“这不就来了么?” “哐――”紧闭的宫门发出异响,紧接着,一个身影闯了进来。 锦柒望过去,那个身影她再熟悉不过了。 叶仲卿也看见了锦柒,她的视线穿过万水千山的阻隔,终于再一次和她相遇。 她脸上的神色变了几遍,终于松动,如释重负般轻唤。 “七七。” 锦柒目中生出了雾气,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万俟度弼由不得她们这样,顶在锦柒颈上的小刀用了用力,缓声问:“叶仲卿?” “是我。” 万俟度手上微微用力,在颈间细嫩的肌肤上划了个口子,“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没想到是个这样俊俏的人物。” 嫣红的血珠冒出来,像一颗琉璃。 叶仲卿心中刺痛,急道:“你要什么?我答应你就是。” “我要你死。你留着,可是个太大的障碍。” 第79章 若可昵戏,何溅王血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还没有谁来得及说话,裹油带火的流失已穿堂而入,点燃了质地轻薄的帷幔。 叶仲卿瞬间提起内力。 可万俟度弼并没有给她纵身上前的机会,他冷静的目光一刻也不曾挪离,手中的匕首依旧握的很稳。甚至,连说话的口吻都还是好整以暇的。 “将军,你还等些什么?” 耳边火势蔓延的噼啵声不断响起,叶仲卿心中却一点点的安静了下来。 “好。”她的声音很平静,面上的焦急也被一种宁静替代,“希望殿下遵守诺言。” “自然。”万俟度弼允诺。 叶仲卿点点头,将手中□□扎在地上,摘下头上的银盔,去解身上精密的铠甲。 一直被制住的锦柒挣扎开一条缝隙,脖颈上有冰凉的痛意,可她只是蹙了蹙眉就急急地喊:“叶仲卿!我不爱你!而且,而且我已经嫁人……” “哐――”厚重的铠甲被摔在地上,巨大的声音盖住了锦柒的话语reads();风涌云动。 “我知道了!”压抑不住的低吼,而后那张霍然抬起的面庞上,满是锦柒从未见过的陌生――痛苦、阴鸷、暴戾、犹疑……“不用殿下,一遍一遍的提醒。” 锦柒有一瞬间的失神,而后她看见叶仲卿拔出腰间的短刃,推进了自己的心口。 “不要!” 在她冲口而出的惊呼声和万俟度弼细微的愣怔中,那个人以一种鬼魅的姿态扑过来,将挟持者拉开,携着阴冷的杀气按倒在地面上。 “咳,咳咳――咳咳……” 虽然错开了心脉,可那一刀也是实打实的破皮入腑,加上太为经在体内的肆虐,迫使叶仲卿涨红着脸剧烈的咳嗽着,连带着抵在万俟度弼身前的秋水也上下微微颤抖。 万俟度弼分明察觉到,迎面而来的热度中夹杂着血的腥气,他眯起眼睛,冷笑道:“还真是情深呢……为了救本殿的皇后,将军竟肯如此自伤……” 这话刺耳极了,叶仲卿猛地止了咳嗽。 “多嘴。”她幽深的瞳孔缩了缩,唇角勾出一抹冷意,提刀就要刺下。 “阿卿!不能杀他。” 熟悉的声音,让修罗暂时停下,叶仲卿抬头去看锦柒。 平日总是带着笑意的眼中,不知怎么让锦柒竟心中一寒。 悬在半空的秋水也浸多了血污,在跳跃火光的映照下,荡出一圈圈绯色的光。 “是么?”那嗓音有些低沉,除了肃杀,听不出别的。 一道冷光闪过,万俟度弼的右手齐腕而断。 不知道是不是秋水太快,隔了一刹血液才从那吓人的伤口中涌出。 万俟度弼额上全是冷汗,咬紧了牙关没有发出声音。 “叶仲卿你!”锦柒一下白了脸。 叶仲卿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好像犯下弥天大错的人并不是她。她挥手甩掉刀尖上的血珠,放开万俟度弼站起来一刀挑开绑着锦柒的绳子,“他这么对你,我才只要他一只手,够便宜了。” “你怎么能这么肆意妄为!”锦柒说着,慌忙蹲下点了万俟度弼断腕周边的穴道,撕下袖间的布将他伤口勉强止血。 “我肆意妄为?更肆意妄为的还在后面。” 火势已经越发蔓延,烤的人有些昏然,叶仲卿更不耽搁,拽起锦柒就向外走。 “你放开!你放开我!”锦柒眼见万俟度弼身周已经着了火,可是怎么挣扎都抽不开手,她禁不住急怒道:“叶仲卿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一直走在前面的人闻言脚步一顿,扭头看一眼锦柒,沉了脸松开她回去拽起万俟度弼的领子将他扔到殿外。 而后她返身回来,再也不管不顾的更加握紧了她手,眸中的光闪了闪,“七七,要是只有我一个人这样一直走,我终究会失了前行的勇气。” . . 千里之外的洛阳城,也正陷入一场骚乱reads();娇女重生。 太子周锦成,连同被留强的西车皇子万俟介元起乱京都,分兵两路:一路率了重骑围了外城,一路领了轻兵神鬼不觉的攻占了内庭。 谁也没料到,接连被削减权利的太子竟然是扮猪吃虎,不光金吾卫、大内总管听命于他,连禁军中都有他的不少人马。 这样一来,不管景王殿下再怎么手眼通天,也是远水难解近火了。 而蔓延在九州大地上的战局,也像是象棋中双将的路数一般,微妙了起来。 . . 叶仲卿带着锦柒出了大殿,还没来的及将回风召过来,就运气不好的迎上了一群西车兵。 双方只僵持了不过一刻。 仗着人多,西车人率先发难。 叶仲卿让锦柒靠在墙上,自己护在她身前,迎面一刀劈开了冲在最前面的西车兵,夺了他的□□在手,就势横扫,几个靠的近的兵士口鼻喷血,倒地不起。 可她也没好到那里去,太为经的效力渐渐退下去,先前的伤口刺刺拉拉的疼起来,眼前一阵阵的黑。 一轮轮攻击漫上来,包围圈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缩小,开始有些避无可避了。 也许死在一起,是最好的结局吧? 锦柒扭头看着叶仲卿紧抿嘴唇的苍白侧脸,有些恍惚的想。 斜刺里,一个小兵寻到了叶仲卿的空隙,恶狠狠的将手中的大刀捅进来。 锦柒微微侧了身,去挡。 刀锋的冷意破空而来,她瞪大了眼睛去正视死亡。 “嗤”一声轻响,一支羽箭穿透了那个小兵的胸膛,他的手在锦柒身前没了力气,刀也颓然的坠落,砸在地上,磕出一个小坑。 “援兵来了。”叶仲卿将枪交由左手,喘一口气,将她拉到身后藏好,“呼,这回死不了了。” 燕青虽只带了数十人,可这些先锋军个个能以一当十,在西车人不断的惨呼声中,神勇的将叶仲卿和锦柒解救了出来。 “燕青,这回,多谢了。”被玄央的兵士们包围起护好,叶仲卿终于挨不住,脚一软坐倒在地。 “叶将军客气了。”燕青口中不冷不淡,手上瞄了远处侥幸跑出的几个西车兵,放箭将对方一一射倒。 飞快的盘查,将周围没死绝的西车人一一补刀,确定再无活口,这一队先锋军才向叶仲卿行了军礼。 叶仲卿浑身酸痛,还是拄着秋水站起来回了一礼。回风这会儿也机灵的挤过来了,停在她身边,乖乖的让她靠着。 “将军,此地不宜久留。”燕青不着声色的将她扶上回风,自己也跨上马,“将军就和我先回营休整吧。” “好。”叶仲卿笑一下,握着缰绳探头对锦柒道:“殿下不如也随臣下先行回营吧?” 不待锦柒回答,燕青已经先提马上前一步将两人分隔开,他将手锁在叶仲卿脉门上。 “将军说哪里话?殿下――不是已经殉国了么?” 第80章 信疑,忠谤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叶仲卿敛了笑容,眼睛也慢慢的冷了。 “你们是谁的人――太子?还是景王?” 燕青起先还能神色如常的和她对视,后来不知怎么被她目中的正义之色刺到,有些神色不自然的别开了头,“将军何必一定要问呢?” “若是见得了光,如何说不得?”她皱眉扫过周围的兵士,昂然道:“堂堂须眉男子,本该保护妇孺,可你们如今却在这里欺负一个弱女子――问问你们的良心,还配的上‘男儿’二字吗?” 满场寂静,人人都低下了头。 “叶将军,燕某,燕某这也是不得已……将军就别为难我们了。” 叶仲卿闻言,微微提起手腕,道:“燕青,现在是我为难你,还是你为难我?若是你祖上泉下有知,说不定宁愿你不曾继承了你燕家的箭术!” 在场的先锋军都是燕青麾下的,个个都曾学过燕家的基础箭术,听得叶将军这样训斥,人人都觉得面上无光,有几个心性不坚的面上已现出羞惭之意。 燕青毕竟在军中风浪见久了,断然不会被她就这样说动。心神只恍惚了一下,就又扣紧了叶仲卿的脉门,道:“知道将军足智多谋,也知道将军对我恩重如山,可燕青如今追随的那一位――肩上负着的也是江山社稷。将军,就不要拖延时间了。” 说罢,他点头示意锦柒身边的兵士动手。 可忽然间,从叶仲卿脉门处传来一股大力,震得他手不由弹开。 秋水在刀鞘中将众人拨开,回风轻嘶一声,竟从他马前一跃而过。 好险,还好时间勉强是够了,还可以再用一次太为经。 “七七,快走!”叶仲卿夹着马腹弯腰伸手,已将锦柒拉上马,她催动回风向远处狂奔而去reads();鬼医圣手。 变故来的太快,几个机警的骑兵立刻的人追了出去,可惜回风脚力太健,转眼就和他们拉开了好几个马身的距离。 “邪门儿!”燕青唾一句,飞快的甩手,待手上麻感稍退,就奋力从箭囊中夹出箭搭在弓上。也许还是心软了,放箭的一瞬间他终究还是偏了准头。 感觉到身后那个抱着自己的身体震了两下,锦柒惶惑的转头去看,那双手却将她的头按在肩头靠好。 “七七……别怕。” 她听见她的阿卿这样说,而后,有腥热的黏腻一点、一点浸湿了她的衣衫。 . . 再往前走就是谷阳成了,锦柒下马,轻轻拍了拍浑身用炭涂得漆黑的回风,“我很快回来。” 回风蹭了蹭她的手心,锦柒目送它走入到一边的矮林中,而后转身向谷阳城中走去。 这里离檀州足足有三百里,应该不会有人再追过来了吧?虽然这样想,靠近城门前,锦柒还是将身上粗布的衣服又扯得皱巴了一些。 顺利的通过了城门口,她逐渐放下些心,进药铺时也就自如多了。将在肚子里翻来覆去推敲一路的话又温了一遍,她轻轻在柜台上叩了叩,“劳驾,店里有川穹、没药、元胡、川乌吗?” “有啊。”称药的伙计本在柜台后,听见来人的声音娇柔婉转,慌忙笑眯眯的抬头应道。入眼发现对方是个面皮焦黄、衣着破旧的农妇,心中大失所望,也就不冷不热起来,“要多少?” 锦柒不太懂这些世故,心里又记挂叶仲卿,所以也没觉得怎么,道:“每样二两。”趁着那人称药的功夫,又问:“这儿有贵妃面和白芨吗?” 这两味儿药可不常用,那个伙计半掀了眼皮扫她一眼,“这两味儿药可不常用,你要买去干什么呀?” 锦柒蹙了蹙眉,略一沉吟,面上带出些忧愁,叹道:“家里的弟弟顽皮,踩到了山中猎户的捕猎夹子。村里的大夫说,要想不留病根,就一定要各找三两半回去。” “呵――你们村里的大夫还有点儿本事。” 锦柒草草的点了点头,有些焦急的瞧着他。 那小伙计已利索的将先前四味儿药装好,撇撇嘴,想了想道:“贵妃面是有的,但是今年雨水多,这白芨可有点贵,你银钱带够了么?” 锦柒从怀中取出个粗布缝的小包,打开里面是小半截金步摇。犹犹豫豫的递过去,面上的不舍也刚刚好,“这是我娘的嫁妆,另外半截上次抵给村里的大夫了,你看看成么?” 那伙计瞧见金子,眼前先是一亮,而后飞快掩了神色,假意嘟囔:“这半截能值什么钱啊,真当我们药铺是施舍要饭的了,我们掌柜的都不一定会……” 锦柒听他说的难听,心中有些厌烦,皱眉强笑着开口,“我真有急用,要不也不会吧这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要是不成,我弟弟就真的没救了。 “这……行吧,那我去帮你问问掌柜的。”那伙计见她面上焦急神色不似作伪,价也压得够了,就收了把戏,摆摆手进了后堂。 “多谢。” 锦柒点点头,站在柜台前静静的出神儿,忽而有人掩了她的嘴,将她挟出了药馆。她心中一惊,再顾不得许多,张口就去咬那人的手reads();状元辣妻。 “殿下别急,是景王让我来的。”那人见状慌忙附在她耳边低声表明身份,见锦柒停了挣扎,他也就放开她道:“时间紧急,那药馆的伙计很快就会报官,殿下莫问,先虽我来。” 锦柒将信将疑的跟着他走过街角,转头停步去看,果然方才的药馆中追出了一群衙役,正站在街上四处打量。 那书生打扮的人站在她身后,自然也瞧见了,稍等了一会儿,见衙役散了,才又道:“殿下也太不小心了些,这样制作精美的器具,如何会是寻常人家的有的?又赶上这样的时候,怎么能让人不起疑心。” 锦柒却没有接话,只退开两步,和他保持距离。 见她如此举动,男子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黑底的木牌,牌子上用朱砂描了个篆书的景字。男子将牌子递给她,行礼道:“在下莫平,曾受景王殿下救命之恩,已经奉命在此侯了殿下两天了。” 不动声色的将牌子翻过,认得背后的景字最后一笔上有个小小的缺口,锦柒才确定这是哥哥的信物。 还了一礼,有些赫然,她为难的轻声开口,“我手中没有银钱,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放心,银钱早已为殿下准备好了。”莫平解下腰间的荷包打开,只见里面有银票若干、几锭银元宝、散碎银粒十余颗,甚至在暗袋中还别了几片做工精巧的金叶子。他将荷包递给锦柒,又将背上的褡裢接下,双手奉上,“巧在莫平也略通医术,殿下方才寻的药这里都有。家父手中配出的几服外伤药也还使得,不才已经为殿下一并装进去了。您还有什么需要?只管再提。” “我……”锦柒是从来不曾求过人的,这样向别人要东西,虽有着景王的安排,还是难以启齿。可叶仲卿还命悬一线,耽搁了这么久,真的再也拖不得了。这么一掂量,纵然她涨红了脸,也还是嗫喏道:“要是能有四两枇杷叶、一两半生地,再有石莲肉二两就更好……” “好,殿下只管从先前进城的城门出城去。盏茶时间,莫平一定为您收齐,送到城外。” “多谢。”整日来的担忧终于有一刻可以,锦柒出了口长气,低头道谢。 细心的男子决出眼前人儿有些疲累,贴心道:“那在下就先告辞,城外见。” “等一下。”她喊住了行色匆匆的人。 莫平闻言驻足,有些疑惑的望着她,但耐心的没有催促。 踌躇着,最终咬了咬下唇,问出了一直藏在心底的疑惑。“哥哥怎么知道我会北上,过谷阳城?” 莫平闻言一愣,而后笑得无害,道:“这个在下也不知道,只是听说景王殿下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布置了人手。” 四个方向么……知道景哥哥有雄才伟略,只是没料到他的势力已经深入到了如此境地。 叶仲卿之前问燕青的话又在耳边响起,锦柒心中隐隐闪过了一个念头。似乎,景哥哥也有下手杀她的动机。她抬眼,不肯错过任何微小的细节,“为什么如此兴师动众?” 莫平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狐疑,皱了皱眉,问的不明不白,“殿下不知道?” 锦柒答得更加不清不楚,“知道什么?” 莫平四下望了望,天光正好,清朗之下,没有任何可疑的形物。 他谨慎小心的凑近一些,深黑色的眼睛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叶仲卿杀了西车先王万俟度弼,自然成了众矢之的。是以平白失踪的殿下您,如今也正被通缉。” 第81章 金杯慢尝,蜜糖砒霜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锦柒晃了晃,手中的药都有些拿不稳,她煞白了脸,“这是何处传出的谣言?” “谣言?哼!两国的军报上可都这样写。这武夫犯下如此大错,致使玄央和西车再无缓和之机,殿下您何必还包庇她?跟您说句实话,若非景王殿下叮嘱要留她一命,在下其实不愿助公主救她。” 莫平越说越激动,到了后来,脸上的不屑已变成了某种厌恶。 锦柒有一会儿听不清他又说了什么,脑中纷乱无比。 要冷静下来。 她闭目收了眼中散了的光芒,再睁眼时,目光灼灼的盯着莫平,“万俟度弼,他是怎么死的?” 莫平正自滔滔不绝,被她打断,骇了一跳。还没回答,又听眼前人追问:“是失血么?” “不是的……也不知是被烧死的,还是被叶仲卿杀死又焚尸的。” 这个回答实在太差劲,锦柒忍不住皱眉,“说详细些。” 觉得眼前的人忽而有了天家的气派,莫平答得有些讷讷,“其实小人也没见到,只是听说死状颇惨――万俟度弼的王殿城破后就着了火,西车人扑灭了火进去就瞧见他已经死了,尸体都烧焦了。说是,被叶将军惯用的□□穿胸钉在龙椅上,又断了一只手。” 不对…… 不对。 不对! 明明看着阿卿将断腕的万俟度弼拖出了火场,怎么他竟死了? 这样弑君的罪名有多重,就连街头的小儿都知道,不消多言。若是背上了这样的不白之冤,余生阿卿在九州四海将再无立足之地。 她是这世上,唯一能证明阿卿清白的人了。 目中亮起倔强的光,锦柒面色平静的将荷包和褡裢收好,从莫平身边走过时她撂下句话:“叶将军并非凶手,本殿先去城外,那三味药就有劳莫公子了。” . . “就是这里了,大人。”走在前面猎户打扮的人,有些讨好的指指不远处隐在山间的小木屋,“这是小人的一处住所,冬季大雪封山时才会用到。今早小人来洒扫时,发现这小屋中隐隐有炊烟升起。” 见为首的黑衣人面有不信的神色,他急忙快走几步,俯身蹲下,将一处地面清理开,道:“大人你看,这还有马蹄印――我们山中的寻常人家,那里会骑马?分明就是有外人来过,而且现在就住在小人这个木屋中。” 似乎也有些道理。 如果那破旧木屋里的真是叶仲卿,那这泼天富贵可就落在自己手上了。 不论是太子殿下的加官三级,还是钩吻大人许下的黄金千两――都足以让他们兄弟几个搏一搏了reads();鳄鱼先生。就算再不济,失手让她逃掉了,只要通报叶仲卿的藏身之所也有赏银百两可拿。 贪婪在他胸中点了一把火,烧的五脏翻腾不已。他将一手的汗在黑上蹭干,抽出腰间佩刀紧握在手中,“兄弟们,一会儿招子都放亮点儿,别让点子跑了。成不成,可就看这回了。” “是,二哥。”身后黑衣人悄声应了,在他身后排开个半围的局势,一步步向山间的小屋逼近。 山中太寂静,可一门之隔的房间里更静。 趴在门口听了半天,什么动静都没有。除了风吹松涛的飒飒声,就是几人因着兴奋而有些粗重的呼吸声。斑驳腐朽的旧门仿佛有千钧重,被换做二哥的人费了老半天神,才狠心将它吱呀推开。一马当先的冲进屋,手中一套风波刀被他舞得泼墨难进,可料想中的困兽之斗并没发生。 正自疑惑间,身旁一人指着床上插嘴道:“二哥,你看是不是那个家伙?” 躺在床上的人紧闭着眼睛,唇角边有一抹殷红的血色,地上还有一滩黑色的淤血。 “该不会死了吧!上面可是明令说要活的。” 他暗道了一声晦气,单手握刀在胸前,压着下盘向前趟了几步细察――胸腹间还有起伏,只是微弱的转瞬间就会不见。 “奶奶的,这小子离死不远了,来兄弟们搭把手,早点把她弄出去。”他说着将刀收回刀鞘,大步上前去扶床上的人。 “二哥当心!” 一道水光溢过他的咽喉,合着他要说话的“嗬嗬”声,血沫从被切开的喉管中不断冒出。 脸色苍白的有些发青的人已经收回了雷霆一击,有些失了气力般拄着刀支在地上,才勉强没有摔下来。 “噗通――”被唤作二哥的人颓然跪倒,抽搐着没了动静,血从他身下一点点向外蔓延。 “王八蛋!杀我二哥!”先前插嘴的人耐不住了,提了刀向前急冲,他身边一人没拉住他,也只能拔出剑一起冲过来。 这次的伤,可是有点重了。 叶仲卿没有提起内力,侧身勉力躲开劈面而来的一刀,秋水向上撩去,只将夺命的一剑磕开了分毫。 “哧”的一声轻响,那一剑已经没入她的左肩。叶仲卿一怔,那剑被主人抽出,带的她身体前倾,从床上跌下。 先前那人大喜过望,当头一刀强劈过来。 叶仲卿眼睁睁瞧着那厚背刀一寸寸逼近,却再也没了力气。 斜刺里一根铜棍探过来砸开那刀,“铛”一声溅出许多火花。刀的主人虎口发麻,被他震得接连退了几步,被自己二哥的尸身绊了一下,险些摔倒,他破口大骂:“葛天!你他妈有病啊。” 手执铜棍的人一棍打在叶仲卿腕上,趁她吃痛挑开了秋水,才冷然道:“太子殿下是要活的。” “你!”执刀人抢上一步,偏偏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只能恨恨的作罢。 葛天收了铜棍,俯身抓住叶仲卿领子将她拎起,迅疾如风的在她几处要穴上重重撞了几下,瞥那人一眼,口气有所松动,“她迟早是要死的,你急什么?大不了这一路,由你押着她回洛阳就是。” 执刀人闻言脸色好些,收了刀走过来,问:“锦柒公主呢?” 叶仲卿皱眉,她醒来就在这里,确实也没见到七七的身影reads();穿越时空之殖民全球。不过看自己身上伤口都简单处理过,料想七七应该并无大碍。于是她说:“什么锦柒公主,我没见过。” 这回答正中执刀人下怀,“噼!啪!”两声脆响,他就着葛天的手打了叶仲卿两个耳光。 这两掌含了三分内力,打得叶仲卿耳中嗡鸣作响,胸中怒火大盛,眼前一黑,竟被激得又吐出一口血来。 葛天方才仔细观察过,房中却是只有叶仲卿一人,当下也不再多耽误功夫,道:“钱五行,你留在这里等锦柒公主,等到了去街阳城找我们会和。” “是。”先前持剑的人应了一声。 叶仲卿心中一急,脱口想劝阻,又觉得有些此地无银,便抿着嘴没有说话。 执刀人却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焦急收在眼中,故意凑上来笑眯眯道:“将军放心,钱五行的功夫不低,一定能带着锦柒公主来和将军相会。” 叶仲卿当即就转头唾了他一口,见那人又要动手,葛天皱眉将叶仲卿换到另一只手,分开两人,率先拖着她出了门。 一旁的猎户等了许久,见几人出来,忙谄笑着迎上来,“几位爷,说好的给小人的赏钱呢?” “赏钱?” 执刀人咕哝一声,从怀中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上下掂了掂,招手示意那猎户过来。猎户喜滋滋的过来,伸手去拿。执刀人却收了手,抽出刀劈在他脖颈间。那猎户目中全是惊愕,捂着脖子倒地,转眼气绝了。 执刀人将刀在猎户身长擦干,将银子丢在他身上,又吐了一口浓痰才罢休。 叶仲卿刚缓过一口气,见状忍不住怒斥:“你心中有气,尽管找我,何必杀这些不相干的人!” “我管他相不相干,我想杀就杀了。怎么?宁化将军要处置我吗?” 他那副嘴脸实在猖獗的紧,逼得叶仲卿眸中一点幽冥火起,冷冷的瞪视着他。 “别耽误时间了。”葛天觉察到挟持着的人身上渐渐泛出些杀气,不想徒生事端,挟持着叶仲卿先向前走去。 山路难行,叶仲卿心中有事,身上又伤重的很,脚步虚浮无力着走得极慢。 几人顺着羊肠山道下了山,刚一到山脚下,迎面就看见一个农妇骑着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迎面而来。 叶仲卿心中突地一跳,千万别是锦柒。 可惜一人一马转眼就到了跟前,虽然有意涂黄了脸,又穿了粗鄙的衣服,可是那双眼睛叶仲卿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葛天也看出了不对,他使个眼色,执刀人瞬间就扑了过去。 “七七快走!” 在场的几人都没有骑马,以回风的脚力要甩掉他们不是难事。 可马上的人只愣了一瞬,就勒停了马。 叶仲卿眼睁睁看着锦柒驱使回风靠过来,从容不迫的下马,又走到自己身边,她不由皱紧了眉心。 瞧见了她脸上的神色,锦柒眨了眨眼睛,微微垂头,柔声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儿,轻声唤道:“阿卿。” 责怪的话就变成了苦涩的甜蜜,再也,再也说不出口。 第82章 岁长多忘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快点儿,快点儿!”一队人马匆匆的奔驰出谷阳城,打头的正是莫平。 锦柒殿下虽然一路推脱,不许他护送她回去,可是莫平还是悄悄的跟在了锦柒身后。 不过公主殿下的马不知道是什么神驹,纵然他骑的也是有名的宝马,还是很快就被拉远了。说来也巧,亏得莫平没贴的那么近,要不然就算发现锦柒殿下被掳走,以他的三脚猫功夫是断然没可能逃出来求援的。 一直追踪着的印记突然断了,莫平皱眉,转头有些疑惑的看看特意跟来的杨叔。 收到他的眼神,一把年纪的老人自不用多催促,跳下马趴在地上细看。 不多时,就觉出了端倪。杨叔拨开一处浮土,用指甲刮下一层薄薄的土,在手上搓了搓,凑过去,“少爷你看。” 莫平伸手要去接,被杨叔闪过。他目中的诧异神色还不及展开,杨叔已经讪笑着解释给他听了,“少爷不是怕血?这一片刚刚经过一场搏斗,这土里可全都是血。” 莫平一愣,白了脸错愕道:“搏斗?怎么我没闻到血腥味?也没见到尸首?” “是高手。”杨叔拍了拍手上的土灰,接了一边儿人递来的帕子仔细擦干净手,才又道,“用了化尸水,还散了龙郎兰粉,自然什么都没有。可惜走的急,没来得及处理先前道路上的印记,不然我也看不出来。” 杨叔犹自分析着,“欧――”莫平已经忍不住跳下马一阵干呕。 家中医馆遍布半个江北岸的莫公子那里都好,就是见不得这些尸首啊、血啊……下人们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更有人旋开水壶打湿了帕子,准备一会儿给公子净脸用。 杨叔本想去给他顺顺背,一想到自己的手刚刚摸过那些东西,也就作罢。 莫平吐够了,缓和了情绪,走回两步,问:“依杨叔看,什么人能有这样的手笔?” 化尸水和龙郎兰粉可都是有市无价的东西,再加上江北岸一向平安,所以算起来,他至少也有七、八年没有见过了。压低了声音,杨叔凑在莫平耳边小声道:“嗯……如果老奴不曾猜错,怕是只有景爷的那位对手才做得到了。” 原来太子也追到这里来了吗?要传信给景王殿下了。 莫平点点头,神色郑重。 伤敌一千,要有自损八百的觉悟。 更何况,是能让她奋起夺刀,瞬间击杀三人的霸道功夫。 拨转了马头,让回风避开街阳城方向,叶仲卿将下吧抵在怀中人肩上reads();陆家二少(重生)。疲累又一阵阵袭来,路远日长,她低低的开口:“七七,说些……说些什么吧。” 察觉到圈抱住她的胳膊逐渐没了平日的气力,锦柒将手捂在叶仲卿握住缰绳的手上,尾音中的颤抖出卖了她的假装镇定,“阿卿,你,你不许……死。” 那个字眼太残忍,她咬紧了下唇,才从口中逼出。 “嗯。”应了一声,勉力将锦柒抱的更紧,又反手轻轻在她手背上轻拍两下,叶仲卿才有些迟缓的带了些笑意道:“不会的,傻七七……还没做你的驸马――我舍不得。” 她声音很轻,可一字一句撞进耳中,就这样让锦柒有了泪意。 “好,阿卿,这一次我们说好,你做我的驸马。” “殿下,你可别……可别欺负臣下这会儿神志不清。”吸了口气压下咳嗽的冲动,她顿了顿,才说:“你说过的话,我每句都记在心里。” 眼眶中的热再也锢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声音也有了哽咽,“阿卿,你怎么这么傻?” 费力抬手摸索着拭去七七脸上的泪,叶仲卿的笑容有些怅然,你,不也是么?” 明明可以有机会逃走,却偏偏不肯。要是师父没有教过太为经,七七早就在水木围场里就死了。 一时间两人心中都柔情百转,许久都没有说话。 如影随形的困倦又一次袭来,恐怕时间容不得再耽误,叶仲卿抱了抱锦柒,叮嘱道:“七七,进了和阳城,就直接去日免庭。那里的主人姓谢,是师父的旧相识,会…收容我们……” 话音越来越轻,到最后,突然停了。锦柒还没回过头去看,身后人已经身子一软,歪倒在她背上。 “阿卿,阿卿!”慌忙让回风减速,一手扶住叶仲卿,另一只手去探她颈间脉搏。 轻而慢的微弱跳动,一下激白了锦柒的脸,匆忙扶叶仲卿靠好,催动□□的马儿疾驰。 上苍,我求你,求你不要这样残忍…… 谢十五仿佛又小半生没再见过萧楚了,手中的剑随着停不下的杯中酒越来越握不住,前尘旧事好像就也在卧柳眼花中埋的差不多了。 可惜终究是埋得深罢了,再怎么样,忘不掉,就是忘不掉。临了祸事送上门,还要先暗自庆幸能被萧楚记住,能为萧楚所用。 谢十五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默默收了运功得手,睁开眼,一旁日免庭内机灵的姑娘就递了温热的帕子过来。 不疾不徐地接了净手,下了床扶扔在昏迷中的人躺好,旧衣上的脏蹭污了洁白的床榻。平日素喜洁净的人却像没看见似得,换了另一块帕子破天荒的亲自给那人擦了擦脸。 血迹和灰土除去,那张脸就比先前顺眼多了――一对生的极好的眉毛,合起的眼睛是起来应该弯如新月的单眼皮,直挺的鼻梁,失了水分却依旧能看出饱满轮廓的嘴唇――是个俊俏的人。 只是,长的一点也不像萧楚。 顿时失了兴趣。 抛了手中凉了的帕子,谢十五没再多看一眼,直起身径直向外走。 “叽――”开门的声音惊动了一直心神不宁等在门口的锦柒,她起身迎上来,张了张嘴,问的有些艰难,”谢姨,阿卿怎么样了?“ 谢十五最瞧不起这些不尽不实的马后炮,总觉得透着烦人的虚伪,开口就不怎么客气reads();风涌云动。 “可惜来得早,经脉也不过才碎了一半,死不了。但是你既然有心,就在这里再站一会儿,任由她血流不止,也就成了。传出去,还能不负我这日免庭屠人国的混号。“ 锦柒大小是个公主,京中接触的人多要看她身份,何时受过这样辛辣的呛白?一颗心又是担忧阿卿伤势,又是无助,立在当地目中滚出泪来。 “你,你这是做什么?“谢十五没想到竟把人说哭了,虽然心里觉得锦柒娇气了些,但想到她数日来遭逢数次变故,自己又把话说的太过了。尴尬的让开身后的门,扯扯嘴角,“你快进去吧。稍后,我让她们把方才就炖上的参汤端来。你放心,我这株老参就连阎王殿前的鬼命都能吊回来。她又是萧楚的徒弟,一定没事的。” 锦柒本身也并非软弱之人,只是急得狠了,才一时失态。她已收了泪,垂首行了一礼,“多谢您。”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那人身上的伤惊到了。 长年习武的阿卿身上没有一丝赘肉,虽因着连日奔波而清减了不少,皮肤下的肌肉仍隐隐有力量的美感。本该是上苍的杰作的――如今,这具躯体上却遍布着刀伤、箭伤、淤青……种种丑陋的伤痕。 锦柒颤抖着手,轻轻一个个清理过去。 干净的水被端来一盆盆放下,不多时就变成了血水被端出去。 这其中有多少是为她周锦柒受的? 数不出,也不忍去数。 心口酸胀着痛的麻木,处理伤口是耗费心里的,熬到后来几乎是有些机械的在做这些事了。可是她不敢停,生怕一停下,有些东西就会永远的停下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门扉被人叩响。 有人立在门外,道:“锦姑娘,药已油三碗煎成了一碗,你看好了吗?” 锦柒将最后一个绑带很快的打了个结,将被子拉过来将叶仲卿盖好,才道:“进来吧。” 一个穿碧色衣服的丫鬟依言进来,端了木盘,托了小药炉。 锦柒起身接过来掀开看了一眼,药汁很烫,呈现出了一种琥珀色,点了点头,“有劳了,余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碧衣姑娘却没有立时退下,锦柒正将药汁倒入碗中,抬头见她有些好奇的盯着药汁看,便停了手上的动作问:“还有什么事?” “锦姑娘,我是碧鸳,”介绍了自己,小丫鬟继续说,“平时闲暇也会自己配些方子研究。我瞧着您这副药配的巧极了,不知能不能问问这方子叫什么?” 听对方这样问,锦柒已经敏锐的知晓了对方的意思,也就不遮掩,轻启朱唇,“一片雪。” 碧鸳面上惊色一闪而过,一片雪是个失传的古方,她倒曾听过。本身并没什么妙的地方,全因着那新鲜的人血做引子才化朽为奇――变得最是速效。 渐渐失传则也是因为这个引子,虽是医者父母心,也还是少有人愿意自伤罢了。 “锦姑娘,你对叶公子真好。”小姑娘由衷赞叹。 伸手将叶仲卿额上的汗擦去,锦柒某种蒸腾起一抹暖色,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的阿卿,从来不辞冰雪。 才是,真的对她很好。 第83章 柔情水,佳期梦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火从脏腑中烧起,灼焦了她的咽喉,也涸裂了她的嘴唇reads();庶女的修仙之路。 每一次呼吸,都从高烧着的体内带出更多水分。 好渴…… 叶仲卿皱起眉,艰难地吞咽一下,却越发扯出些喉间丝丝拉拉的干痛来。 “叽――”门扉被人推开。 感官还不能被很好的调动,只能分辨出来是有人从外间过来,脚步很轻,停在她身边。 来人弯下腰,轻声试探:“阿卿?” 颈上似乎是有对方顽皮的发丝落在那里,惹得她有些痒,鼻中隐约嗅到了一种熟悉而浓重的药味。 “还不醒来么?“声音的主人有些失落,将目光从她脸上收回,起身走开。 叶仲卿听见器皿和桌面轻微的撞击声,而后,一种温暖的湿润覆在她唇上,有柔柔的软舌擦过擦过她的唇齿,带来一种酥麻的痒意。然后在她的惊诧中牙关就被挑开了一条缝,苦涩而腥甜的药味瞬间充满了口腔,她禁不住喉头一松,将药汁咽了下去。 “唔……”有一声低吟在两人唇齿间逸出,不用看,叶仲卿都可以想象出锦柒蹙眉的样子。 七七,是一向不喜欢苦味儿的。 柔软的触感要离开,叶仲卿想去挽留,却只徒劳的动了动手指。 身体的无力感让人心中的无力感更加放大。 扫兴。 叶仲卿心中低叹,勉力去活动渐渐有了知觉的四肢。 背对着床榻的锦柒并没有察觉有什么异动,皱着眉喝掉糖水,觉得口中没有了苦味儿,便又含了一口水,去味躺在那里连日粒米未沾的阿卿。 这件让人害羞的事情,因为形势所迫,她已经做的足够熟练。 水很快被喝下。 刚要离开再去含些水回来,一双手不知什么时候潜伏到她身侧的手已经揽住她的双肩,而后滑过脖颈托在她的脑后,将那个浅尝戛止的吻停在恰好的距离。 而后――唇上一个柔软的触感,飞快的被啄了一下。 锦柒一下瞠大了双目去看――近在咫尺的人仍旧闭着眼,是幻觉么?可是躺着的人眉目间掩饰不住的生动,和前几日的苍白已经完全不同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又是一个轻吻啄在她唇上。 这一次是被完全的抓住了,锦柒清楚的看见了叶仲卿勾了勾唇角,露出了笑意。 “阿卿――” 又是这样有些撒娇意味儿的轻唤,叶仲卿心中颤了一下,而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心情很好的的笑问:“七七,你都是这样趁我不备,非礼我的么?” 锦柒一颤,脸上热了起来。如同受惊的小兔子般想向后退,又感觉到贴在颈后的热度用了用力――烫的她挣脱不了。惶急的抬目去看,又撞进了那个玩味的目光里。 “阿卿……” 锦柒又软了软声音,这一声轻唤就变得更加娇嗔,一直酥到叶仲卿的心底,电的她立刻松了手。 可是锦柒却没有离开,反而咬了咬下唇,俯身又轻轻的贴上了叶仲卿的唇reads();猎户的辣妻。 叶仲卿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而后就感觉似乎是为了惩戒她的分心般,舌尖上忽而被人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 有些痛,但更多的是一种久违了的、隐秘的欢愉,勾的叶仲卿不由眸中一暗。然后任自己闭上眼去加重这个吻,去贪恋这一刻。 直到锦柒的呼吸有些紊乱,两个人才有些意犹未尽的停下了唇齿间的纠缠。 锦柒又已经恢复了那种矜持的态度,好像刚刚那个火辣的吻只是个意外。叶仲卿却并不肯放过难得的温存,挑起一边嘴角笑笑,在锦柒逐渐升温的耳边落下一吻,有意压低声音叹息。 “七七,你好甜。” 锦柒闻言大为羞窘,低头避开那人的眼光,肩头微动就要挣脱方才又圈住她的手臂。 叶仲卿才刚醒,手上并没什么力气,这会儿要是让七七跑了,可就不知道下次再见到是什么时候了。急忙正色,转移话题,“唉哟,我伤口好痛。” 虽然不知是真是假,锦柒还是停下了动作,关切道:“哪里痛?” “全身都痛……”叶仲卿皱眉撇嘴。 “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严重么?” “不严重。”见到成效的叶某人摇摇头,而后堂而皇之的装可怜,“但是都没什么劲儿……七七,你陪我躺一下好不好?” 本来是该拒绝的,但是看见叶仲卿亮闪闪的星眸中全是期待,锦柒就犹豫了。 叶仲卿适时的加大诱惑力度,可怜巴巴的补充,“我一个人在这里呆了好久好久,可难受了……” 谢十五的日免庄,装饰起来是费了心思的。别说客房里的枕头、床褥,就连下人房中的一应器具都是特意挑了柔软细腻的。更不用提――七七每一晚都是睡在她身侧的。这会儿说什么一个人不舒服,连巷口的小傻子都能听出是假的。 偏偏锦柒就是吃她这套,乖乖的除掉鞋袜、脱了外袍,躺上了床。 方才还要死要活的叶仲卿,立刻欢天喜地的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了一片地方。 不知是日免庄里走了地龙,还是别的什么,锦柒觉得好热,热的一时间不想说话。喜滋滋的叶仲卿也没说话,探了手出来绕过锦柒的身体给她扯了扯被角,而后收回去的时候顺利成章的握住了她的手。 十指相扣。 常年提刀的手很有力,掌心也很热,手掌被这样拢着,就带出了无限的安心。让连日来没有好好休息的锦柒,很快就陷入了柔软的安眠。 气血两亏的叶仲卿也觉得又有些困倦,将七七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窝上,侧过脸在她光洁的额上落下一吻,也阖上了眼。 这一觉睡得好沉,直到日头偏西,锦柒才转醒。 甫一抬头,就看见叶仲卿目光温柔的看着自己。 有些脸红,锦柒轻声开口:“醒很久了么?” “没有。”她摇头微笑。 锦柒并不相信,叶仲卿脸上分明全是清醒的神色,可还是心中一甜。不过叶仲卿下一句话,就将她瞬间清醒。 她说:“七七,你是不是把我看光了?” 第84章 多情似无情,樽前笑不成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滚烫的水一桶桶运进房中,倒进放了中药的浴桶中,很快就变成了药浴的水。又倒进些凉水调和出最适宜的水温,叶仲卿脱掉外衣,尽着亵衣跨进桶中坐下,将身体入水中。伤口处新长出的皮肉有些嫩,被烫的痒疼痒疼的,让一时不察的人的抽了口凉气。 想洗澡就说想洗澡,说什么看光……真是的……锦柒腹诽着,从外间给她拿了干净衣服进来。刚好听见她嘶溜溜的抽气,放下衣服顺手给她加了些凉水,叮嘱道:“你伤口还没愈合,虽然这是有功效的药浴,也别泡太久。” “好。”叶仲卿点头,软磨硬泡了半天才让七七答应她洗澡,自然不敢再造次。 不知是不是这次伤得却是太重,叶仲卿也多少有过生死的担忧,醒来就变得有些黏人。这会儿看见锦柒要走,急忙拉住了锦柒的袖子,“七七,我一个人无聊,你陪我一会儿吧。” 锦柒站的离桶远,叶仲卿又着急挽留她,这么一来,两条修长的手臂和大半个光裸的肩膀就都伸出了桶外。先前在锦柒自己府邸洗澡时被叶仲卿看到尚且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那挂着水珠、在不甚明亮烛光下泛出暖光的肌肤,居然莫名的惹红了锦柒的脸。 叶仲卿却没有察觉什么,只是目光定定的期待着望着锦柒。 她轻咳一声,蹙蹙眉暗中责怪自己的古怪――本身都是女子,那一桶颜色深重的药水又看不到什么,再加上叶仲卿又是穿了亵衣的,脸红什么?――这样想着,她也就渐渐平和下来,依言在桶边的一个高凳上坐下。 叶仲卿高兴的扒在木桶边沿,下巴压在自己的手臂上,展颜冲她一笑。 锦柒却不大领情,瞥了她一眼,道:“好好的,别着凉了。” 叶仲卿不软不硬的碰了个钉子,撇撇嘴,有点委屈,“还不是七七离我太远。” 锦柒闻言愣了一下,而后莞尔一笑,“你呀。”她说着,起身将凳子向叶仲卿的方向拉近了一些,顿时看见泡在水里的人笑的志得意满。 安静了没一会儿,湿漉漉的爪子又不老实的伸出来。不顾锦柒警告的目光,叶仲卿自在在的握住她有些凉的手拉过来。锦柒挣了一下没有挣开,也担心动作大了会扯到他的伤口,见她只是握着自己的手,也就由她去了。 “叩叩!”忽而有人在门上敲了几下,“锦姑娘,叶公子,晚膳快好了,我家阁主要我来催一下。” 锦柒一惊,慌忙抽回自己的手,叶仲卿却没打算放开。两下这样各是一用力,猝不及防间锦柒手臂上隐蔽位置的伤口就被扯了一下reads();最强道皇。 锦柒忍住没有呼出声,可面上一闪而过的痛色没有逃过叶仲卿的眼睛。 “知道了,告诉谢姨我们就来。”叶仲卿朗声应答外间人,手上动作不慢,已经拉起了锦柒的衣袖。 “是。”外间人应一声,而后听见脚步声远了。 锦柒羊脂玉般的小臂上缠了几层纱布,有些血色,沾染在纱布靠近身体内侧的位置上。 “怎么回事?” 锦柒见叶仲卿一下寒了脸,抬起的脸上也有薄怒之色,怕不说她要乱猜,可说了只怕她不会再好好喝药。那一片雪,可是还差两顿才能补全药力。 这么一犹豫,叶仲卿已经皱紧眉头,压着火气将纱布拆开了。 不消再多看一眼,叶仲卿已经辨认出这是刀伤,而且是新伤。冲着师父的面子,凭借着锦柒的身份,叶仲卿不认为在这日免阁里有人敢伤锦柒分毫。那这么一来,难道,竟会是谢姨么?虽没听师父过多的提及,可是谢姨的名头早在江湖上响亮的很,中立于各国势力之外的杀手组织――“屠人国”日免阁的主人,的确可以随心所欲的做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事了。只是……锦柒一向有礼,怎么可能犯下这样的错误?但是以谢姨的功力,杀了锦柒不过是挥手间的事,动了刀却又只伤了皮肤,这又是为什么? 想不通,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虽然现在自己功力只剩三成不到,谢姨又是长辈,可事已至此,为了护锦柒周全只能硬着头皮拼一拼了……大不了,如果能事态缓和,再负荆来给谢姨请罪。 念及此,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七七,你如实告诉我,你怎么惹上谢姨的?” 锦柒看见了她眼中翻涌又平息的肃杀气,又听她这样问,心下雪亮,知道叶仲卿已经想岔了。 先是伸指将她眉间的纹路抚平,锦柒才软了目光,道:“阿卿,不干谢姨的事,谢姨很好。” 叶仲卿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闻言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追问:“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锦柒想了想,尽量放缓声音,没什么情绪的去解释:“在医理上,有许多方子需要用到一些特殊的药引。比如老酒、生姜、灯心炭。”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目光在叶仲卿脸上游离一下,才又道:“你先前伤得重,有副药若是以血为引,可增效十倍。” 叶仲卿一直望着锦柒的伤口,锦柒大略解释完,怕她内疚自责,又补充道:“其实一点也不痛,如今,你听我的话再喝两顿……” 叶仲卿目光一转,出言打断了锦柒,“这个药,我不要喝了。” 叶仲卿拉过她的手臂,将细密的吻落在她伤口周旁,而后重重的摇了摇头,抬眼望着锦柒正色道:“说什么,我也不喝了。” “别让谢姨等太久。”不给锦柒再劝的机会,叶仲卿放开她,抬手扯了搭在一旁架子上的布抖开,从桶中起身的瞬间已将自己围住,“七七,我要更衣了。” 锦柒当然不好意思留在这里看叶仲卿换衣服,红了脸,转身小声丢下一句话:“我在外面等你。” 她走得急,没看见身后人心疼的目光。 . . 叶仲卿进庄那天是昏迷的,而萧楚一向躲谢十五还来不及,就更不可能带她来串门什么的reads();土地养成计划。所以说起来,今天才是她第一次见到谢十五。 只是先前虽然说的是阁主差人去催,可实际上谢十五来的很迟。叶仲卿和锦柒打点好落了座,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主座上的人才到。 “谢姨。” 谢十五和叶仲卿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所以锦柒行了一礼,叶仲卿才后知后觉的起身行礼。 “嗯。”谢十五有些淡漠的扫她一眼,随意的应了一声。 阁主一向不喜欢人多,平日多半是自己单独吃饭。今天难得有兴致和人同桌吃饭,高看叶仲卿和锦柒两眼的同时,下人们就服侍的越发仔细起来。不肖多说,谢十五一落座,一道道在暖箱中保持的温度刚好、精心炮制的美味佳肴就端了上来。 青梅酒烫的刚刚好,因为特意再次蒸过而有着果酒罕见的浓醇,装在不断加温的空心炭炉银托上,由一个手长得尤为漂亮的素衣女子端上来。 那姑娘将银托小心放在桌上,手腕一转,不知从何处提出了一个精致的乌木镂雕的长嘴夹,她镊起造型朴质的粗瓷酒杯依序放在三人桌前,而后缓缓的将碧色的酒液倾满了三人的酒杯,弯腰行了一礼,一言不发的退到一边。 锦柒在日免庄也呆了几天,每每见到谢十五,总见她酒不离手。可也从未见她醉过,似乎这个无酒不欢的人,只是喜欢这种整日沉在微醺中的感觉罢了。 果然就看见谢十五并不动筷吃菜,直接端起了面前酒盏,朝两人微微抬了抬便仰头自己喝掉了。 按理主人敬酒不该推却,可锦柒略一犹豫,还是按下了叶仲卿举杯的手。 叶仲卿知道锦柒心意,她身上有伤,酒是发物,会加重伤势,还是不喝为好。但她朝锦柒一笑,而后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举杯一饮而尽。锦柒见状,心底叹了口气,也端起酒杯喝掉了。 谢十五将她二人的小动作收在眼底,挑挑眉,提起酒壶给叶仲卿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对锦柒不咸不淡道:“你既不喜欢杯中物,就别浪费我的酒了。” 说罢,端了酒杯将目光转回叶仲卿脸上,遥遥一晃,而后又一饮而尽。叶仲卿看见锦柒面有急色,淡笑着朝锦柒摇了摇头,干脆的喝光。 谢十五眼中闪过一丝说不清意思的光,她伸手又去拿酒壶,叶仲卿却已经先她一步拿了酒壶在手。 “谢姨,我来。”她笑嘻嘻的说道,将两人的酒杯都倒满。 谢十五也不和叶仲卿讲那些虚礼,举杯,和她一齐喝掉。 桌上三人谁也没有吃菜,锦柒坐在一边,一脸忧色的看叶仲卿和谢十五的酒杯不断的被倒满、举起、放下、倒满…… 很快,一壶酒就见底了。 叶仲卿脸上笑意不减,晃一晃空了的酒壶,朝站在屋角的素衣女子招了招手,“劳驾,再送些酒来。” 那素衣女子上前,接了酒壶,悄步出厅。 叶仲卿将目光落在谢十五脸上,抬抬眉,得到首肯后,她起身为谢十五盛了一碗白粥,“谢姨,空腹喝酒伤身,也容易折了酒味儿,不如先喝些粥垫垫胃吧。” 谢十五拈起调羹,抬起眼皮面无表情的望叶仲卿,叶仲卿坐下回望她,还是微笑的样子。 半响,谢十五忽而松了目光,声音中有了些暖意,叹息:“还真是她的徒弟……” 第85章 相思了无益,惆怅是清狂(一)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后来再上的酒,谁都没再喝,就放在一边儿由它冷。 叶仲卿给锦柒不停地布菜,偶尔对上谢十五的目光,也都是坦然的笑一笑。 饭毕,下人撤了菜肴,清了桌子,送了饮品和四色小点、八样干果蜜饯上来。 见谢十五有意留叶仲卿叙旧,锦柒自觉自己是外人不方便留下,虽然心中有些担忧阿卿伤势,但还是起身告辞。她俯身向谢十五行一礼,“谢姨,锦柒药炉上还炖了东西,失礼先行一步。” 谢十五正取了粒盐渍橄榄嚼,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点了点头。 锦柒正要离开,叶仲卿却起身抓住她袖角,冲她粲然一笑,而后微微倾身在她耳边低语道:“我很快回来。” 眼角余光触到谢十五面上一点微妙的笑意,锦柒有些尴尬,嗔怪的瞪了叶仲卿一眼,慌忙打开门出去了。 日免阁是依照地势而起,内外加起来着实大得很。 今夜有云,月光不太亮,谢十五又讨厌过分的光亮,所以这回廊中的灯也仅仅是能隐约照出地面。能进到□□的人往往不是日免阁中的高手,就是谢十五用惯了的仆人,她们都对脚下的路分的清楚――锦柒却是个新客,好在廊下谢十五还算有心,给她准备了个羊皮小灯。 这会儿她素手执了,走的缓慢。 经过一片枯荷塘,回廊徒然变窄,锦柒一时不察,几乎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虽然对方闪避及时,锦柒还是向后倒去。那人不知身形如何一动,已经伸手扶住了她,而后在袖袍遮掩间往她手里塞了个纸笺之类的东西。 锦柒一怔,抬眼去看,却是从没见过的。 “抱歉。”那人错开目光低声说,而后侧身将路让开。 “没事。”锦柒垂眸,顺势将纸笺在袖中收好,从那人身旁擦身而过。 她隐约觉得,应该是景哥哥的人。 . . 谢十五手中碰了杯酸乳酪,目光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叶仲卿身上扫。叶仲卿知道她不过是想在自己身上找些师父的痕迹出来,也就当被看的不是自己,想到自己几日粒米未尽,不能一下吃的太多,就大喇喇的捧了杯茶慢慢喝。 两人静坐了许久,谢十五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你师父近来在哪里?” 叶仲卿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正经的问题,放下茶杯,拈了几粒瓜子在手中把玩,“谢姨,我师父那个人,你也知道,天天东奔西跑的,谁也圈不住她。最后一次收到她的音信,是在回纥那边儿。” 叶仲卿是萧楚的宝贝徒弟,如今她遇此大难,谢十五不相信萧楚能无动于衷,状似不经意道:“哦――那你怎么知道要来谢姨这里?” 叶仲卿眨了眨眼睛,忽而歪头有些狡黠的笑了笑,“谢姨,您不妨自己猜一猜?” 这句回答明摆着是搪塞,没什么用,可谢十五段数毕竟不低,微微一笑,摇首道:“不猜reads();陆少的天价宠妻。” 叶仲卿一滞,心中咯噔一下――要不是前几日实在是走投无路,她决计不会遵从师父传来的密信躲到这里。 萧楚很少和她提起往日在江湖的日子,所以她也只知道谢姨似乎是师父曾经错过的情人。从分开之日起就一直都在搜寻萧楚的踪迹,而日免阁、日免阁,其实就是带了悔恨意味的“晚”阁。这样的痴缠……以师父的性子,无怪要一躲再躲。 现在一方是有救命之恩的谢姨,另一方是恩重如山的师父,叶仲卿夹在中间一不能不回答,二不能出卖萧楚。偏生一抬头正巧看见谢姨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等答案……这寄人篱下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呐。 她心中已经在哀嚎,面上还要打着哈哈、维持了笑脸,道:“师父心中对您念想的紧,所以常常和我提起您,往日闲谈时对日免阁也多有赞赏……是以仲卿虽然没见过谢姨,可心中早对您是倾慕不已。这次闯到和阳城,情急之下没有细想,冒昧前来打扰,还请谢姨不要见怪。” “一派胡言!”谢十五不悦的将手中的碗顿到桌子上,俏脸含煞,“你不愿说就算了,不必费心哄我。” 叶仲卿当场被揭穿,缩了缩脖子,只有讪讪的笑。 谢十五又盯着叶仲卿看了一会儿,冷哼一声,和缓了脸色道:“你倒是比萧楚有情义多了。” “您过奖。”叶仲卿挑挑眉,抿嘴苦笑。 毕竟是萧楚十几年栽培出的弟子,叶仲卿有许多举动,都让她觉得仿佛又看到了萧楚。尤其是这种带着无可奈何,又带着些许淡然意味的哄骗,让谢十五先是心中一颤,而后就生出了许多火气。 早在漫长追逐中被爱的毒蚀了心的谢十五,忽而就没了往日的引以为傲的平静,说出口的话语就锋利了起来:“不,你比萧楚有种。敢为了喜欢的人不要命的用太为经,也敢为了喜欢的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弑君……情深不寿,用给你算是妥帖了。” “弑君?”叶仲卿微微皱眉,目中闪过一丝狐疑,但面上仍是平静的样子。她在昏迷中耽搁了太久的时间,尚且不知道风云异变,也不知道她已经背上了虐杀万俟度弼的黑锅。 谢十五只当她是不愿承认,唇角的笑有些讥讽,“不要紧,谢姨既敢收容你,就不怕惹上麻烦,你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了。只是我不明白,你既然怀了这样的决绝心思,为什么不直接抢亲。何必在心上人嫁给别人之后,再做出这样的事?如若她此时已非完璧,你又该如何?” 叶仲卿一下色变。 她千里奔波中曾多次动过阻止和亲的念头,万俟度弼造反时她也问过自己――是不是该干脆的去抢亲?可她也知道若是贸然行动,锦柒固然不会和她走,边关的人民也会遭受到不必要的戕害。是以每一次冲动,都被她心中的理智压下。 破檀州前她一直在生死间游走,破檀州后她又一直在生死间挣扎,她和七七根本没有时间去提及、去思考这件事。 又或者――其实是她们都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但如今这个毒疮被谢十五鲜血淋漓的掀开,又一针见血的戳住,再也无法逃避。 头脑一热,叶仲卿甚至忘了对于弑君罪名的疑惑,“我不在乎,我爱的是七七整个人,又不只是,”她咬了咬牙,“她的身体reads();[综]滚开,渣男。” 谢十五是顶级的杀手,对于杀手来说,后天的技艺可以培养,但是能准确的把控别人命门却是一种天赋。所以她脸上残忍的笑意更深,下了论断:“你介意。” 叶仲卿额上突地跳出一根青筋,但她只是用力闭了闭眼,平复了呼吸,别开眼不看她,道:“谢姨,您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和您争论。” 谢十五却有些把猎物逼进死角的愉悦感,“哦?你是不和我争论,还是不敢和我争论?” 理智告诉她要冷静,可心底一个潮湿的角落,却有个声音在隐隐的叫嚣:动手吧,你未必打不过她。体内之前被压下去的内力,似乎也蠢蠢欲动起来。一虚一实,两相交替,激的叶仲卿眼眶热热的,隐约有些红。 却不是想流泪,而是一种嗜血的燥动。 饶是谢十五刀头舔血过惯了,也还是被叶仲卿目中瞬间闪出的戾气震得将目光错开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 谢十五暗骂一声,迅疾如风的出指封住叶仲卿周身要穴,又运起一道内力打入她膻中穴,帮她调和体内气息。过了许久,等叶仲卿吐出一口淤血,她才没了紧张神色。 见叶仲卿神情委顿,谢十五扶她靠在椅子上坐好,皱了皱眉,终究劝道:“太为经你以后不能再用了。” 太为经和一般功夫不同,靠的就是人的一念执着,要的就是修习的人走火入魔。虽然叶仲卿先天是个温柔敦厚的性子,可是用的太频繁,又在沙场上血腥沾染的太多,如今性情也已经发生了变化。 缓缓咳嗽两声,顺过气叶仲卿才点了点头,“多谢。” 这件事本也是谢十五惹出来的,而且叶仲卿方才要是真的动了杀心,两人之间距离那么近,真的血溅当场也不是不可能。一把年纪了还和小辈儿较真……道歉的话当然说不出,可也不能心安理得的收下叶仲卿的谢,脸上热了热,摆摆手作罢。 又休息了一会儿,等叶仲卿缓过来了,谢十五找了两个人送她回去,自己也离开了。 月光从庭院的芭蕉叶缝隙中照下来,投在饭厅侧面的阴影里,描画出锦柒的轮廓。 她本是担心叶仲卿才又悄悄返回的。 那封信确是景王传来的,信中提到两件事: 太子势力仍旧围困洛阳城,但景王势力也回围了洛阳城――已经承袭皇位的万俟介元是个聪明人。虽还在洛阳城附近,但已收减了兵力,双方心照不宣的将两国之争稳定在了相对平衡的局面; 二是景王多次派来日免阁要接出叶仲卿和锦柒,都被谢十五推掉,古怪得很,要她多加提防。 锦柒来的时候正赶上谢十五说叶仲卿弑君,一来她藏得巧妙,二来今晚叶仲卿和谢十五都失了往日分寸,居然谁都没发现她。 就这样让她听完了所有的对话,也这样让她意识到有些伤疤真的横亘在了两人的心理。 虽然没和万俟度弼圆房,可是当初选择和亲,不就是已经下了决心放弃一些东西了么?换做一般人,听见今夜的事情,多半会选择解释清楚、问清楚。可周锦柒和叶仲卿骨子里太像,都有些宁折不弯的坚持,总有些东西从中作祟――让她们无法开口。 锦柒低下头,目中有些哀戚之色。 行到这一步,就算是,罪有应得吧。 第86章 相思了无益,惆怅是清狂(二)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叶仲卿回房时锦柒不在,她有些庆幸的倒了水洗脸、漱口,将身上和谢十五起过冲突的痕迹擦掉。对着铜镜细看,镜中的人虽有些虚亏不足的憔悴,但也没什么明显的破绽了。 想了想,从食盒中取出些蜜饯皱眉嚼,想要去除了口中隐隐的血腥味儿。 “叩叩――”门被叩响,而后有个清脆的声音在门外说:“叶公子,我家主人让我给您送醒酒汤来了。” 叶仲卿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又灌了口茶,才道:“请进。” 门被推开,一个身着碧色衣裙的小姑娘当先端了托盘走进来,向叶仲卿行了一礼,介绍自己,“叶公子,我是碧鸳。”她放下手中的碗,指了指门外,请示道:“门外和我一同来的两人,是来为您收拾房间的,公子方便么?” 叶仲卿正愁房中水盆和瓷盂中的用过的水没法处理,闻言眼睛一亮,微笑着起身招手让她们进来,口中随意问:“怎么谢姨这里,竟是晚上收拾东西的么?” 碧鸳已经安排来人分别收拾房间,闻言还了叶仲卿一笑,“叶公子刚来不知道,咱们日免阁中很多规矩都同外间不同。” 谢姨这人,确实有些难以琢磨。 叶仲卿暗自嘀咕。 见手脚麻利的下人已经收了东西出去,碧鸳也不准备多待,将醒酒汤端在了手中,眼巴巴的望着叶仲卿,劝道:“醒酒汤凉了就喝不得了,叶公子不妨趁热喝了吧。” 盛情难却,叶仲卿将醒酒汤一饮而尽,还碗给碧鸳,问道:“七……锦姑娘去哪里了?” 还没听到回答,虚掩的门就被打开了,熟悉的苦涩药味儿飘过来,有人走了进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 碧鸳揶揄似的朝叶仲卿挤了下眼睛,面对锦柒笑道:“锦姑娘可来了,叶公子都问了几遍了。” 碧鸳的性子有些像凉初,这几日又跟在锦柒身边看她处理草药,熟悉多了,也就有些没大没小。 “贫嘴。”锦柒瞥碧鸳一眼,见她不以为意的吐了吐舌头,又道:“别急着走,明早的药我有些改动,你在门外等我一下。” “是。”碧鸳收了空碗,依言出去将门掩上。 叶仲卿打锦柒进门来,眼睛就一直黏在她身上,这会儿房里没了外人,立刻迎上去,“七七。” 锦柒走过来,看见桌上食盒有打开的痕迹,问:“你不是不吃甜么?” “嗯……有点饿了。”叶仲卿摸了摸鼻子,指着其中一种,说:“这个还挺好吃的,七七要不要尝尝?” 锦柒并不接话,凉凉的扫了她一眼,“刚刚不知道好好吃饭,现在饿了我可不管。” 叶仲卿觉得锦柒有些兴致不高,以为她是不高兴自己和谢姨喝酒,讪笑两声,服软的握住她一只手解释:“师父说,在别人家要人家给你吃就吃,给你喝就喝,乖乖听话……这样主人总不会太好意思伤害你reads();萌兽来袭。” 锦柒抽出手在她额上戳了一下,而后将温热的药递给她,道:“就你歪理多。快点喝药。” 叶仲卿笑眯眯的接过药碗,正要喝下,突而有点警惕的问:“这里面没有药引吧?” “没有。” 叶仲卿有点怀疑,凑近了闻了闻,确实没有味道。但凭她对锦柒的了解,锦柒外柔内刚、不是这种听人劝的性子,便追问了一句,“真的?” “你要不要检查一下?”锦柒横她一眼,将胳膊伸出,没好气道。 “不了不了。”隐约觉得锦柒有些恼怒,叶仲卿连连摇头,乖乖的端起碗一饮而尽,吐了吐舌头,“好苦。” 甜和苦这么一冲,自然就觉得药更加苦了。 “活该,谁让你喝药前吃蜜饯的。”虽然嘴硬的这样数落,锦柒还是倒了杯水递给叶仲卿,叶仲卿却不接,凑过来要就着她的手喝。锦柒非常不给面子,转手将杯子放在了桌上,端了药碗和托盘又出去了。 叶仲卿讨了个没趣儿,咧咧嘴,自己端起来喝掉。 锦柒走出门房,拐过一个拐角,对药理痴迷的小姑娘碧鸳立刻迎了上来,迫不及待的问:“锦姑娘,怎么样?” 见锦柒点头,碧鸳立刻掏出随身的纸笔,借着走廊两旁灯笼撒下的光,在纸上写下:一片雪,以血为引可增效十倍。以留兰末为辅料,可去药中血腥之味。 飞速记完后她收了纸笔,有眼力的接过了锦柒手上的东西。在她眼中锦姑娘一向少言,所以平时聒噪的小姑娘也就没太敢和锦柒搭话,默默的走自己的路。 又过了一会儿,也许是觉得气氛太压抑,锦姑娘又为人和善,碧鸳就没忍住,问:“锦姑娘,你简直神了。你怎么知道叶公子会用房中的水?你怎么有知道叶公子会问什么问题? 沉默了一下,对着没什么心机的小姑娘,锦柒缓缓开口,“大概,是因为我们彼此都在乎对方。” 碧鸳嘟了嘟嘴,听得不太明白,大概意思是……锦姑娘对叶公子好,叶公子也对锦姑娘好吧?她想了想,又道:“锦姑娘,我还有个问题想问。” “问吧。”锦柒的话语很轻,像融在这夜色中忽明忽暗的微光。 “我以前听人家说,对一个人好就该让对方知道,可为什么你们偏偏不让对方知道?” 这个问题问出来,很久很久都没有回应。 一直到药房门口橙色的光已经近的能看到了,本已不抱希望的小姑娘才听到锦姑娘叹了口气,开口:“碧鸳。” “嗯?”她侧过脸去看锦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暖光的缘故,觉得那张漂亮脸上的神色,在这一刻温柔的不像话。 “等你找到那个喜欢的人了,记得要给感情留些空白。尤其是,”说话的人声音顿了顿,转而变得有些无奈,“当你们两个,都有些自己的骄傲。” . . 调整好药方回去,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锦柒一进房门,就看到叶仲卿下巴靠在叠起的双臂上,坐在桌子旁边睡着了reads();大唐风流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次元气大伤,直到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又在她身边坐下,阿卿都没有醒来。 锦柒伸出一只手臂支在桌上,托着下巴,静静的凝视阿卿。 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在空中勾勒着她的五官。 ――真是奇怪,这张脸明明长得安静极了,可是怎么就能在自己的心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夜色静谧的过分,锦柒忽而心中就有了些恐慌。 顾不得许多,前倾了身体,急切的去晃那个安静的人。 叶仲卿睡梦中一惊,嚯的坐直了睁开眼睛。 还没搞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状况,锦柒已经扑进了怀中,凭着感觉下意识的抱住。紧接着,耳中听到了低低的啜泣声,吓得她一哆嗦,再也没了睡意。 “七七?七七?”叶仲卿心中焦急,想要将锦柒拉开一点好看看她怎么了,无奈锦柒抱得很紧,她只能伸出手也环抱住她,问:“怎么了?” 锦柒的脸埋在她肩窝,摇了摇头。 不知是不是泪意太汹涌,叶仲卿很快就感觉到了胸前的衣服被打湿了。印象中锦柒的情感一向内敛,连笑容中都有几分含蓄……究竟是怎么了? 叶仲卿皱着眉头,胸口有些闷闷的痛,伸手将怀中的人抱紧,右手在那个有些单薄的脊背上轻轻的摩挲,柔声安慰:“七七,不怕,我在。” 锦柒不答,叶仲卿心中就一直有种钝刀割过的疼痛。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皱着眉头,一遍又一遍安抚着她。 没人注意到,烛台上的蜡烛越烧越短,又过了一会儿,“啵”的一声轻响终于烧尽,满室陷入了黑暗。 锦柒仍旧没有松开她的意思,叶仲卿也就没有去管蜡烛,兀自将她抱紧,轻轻拍的着她的后背。 锦柒渐渐地止住了泪,将头抬起来一些,和叶仲卿保持着相拥的姿势。 黑暗,在这个时候,给了人一种安慰。 “七七。”叶仲卿仿佛有些明白锦柒刚刚想到了什么――她的七七,是不是怕她就这样再也醒不过来了? 于是不再追问原因,她眨了眨眼睛许诺般说:“我在。” 锦柒眸中又生出了些雾气,怕一开口就会有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想了想,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 黑暗中叶仲卿叹了口气,而后声音低低的,在她耳边道:“傻瓜。” 锦柒咬了咬下唇,小声抗议道:“才不是。” 叶仲卿微微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我们离开好不好?” 锦柒愣了愣,日免阁里危机四伏,也许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她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想起,外面何尝不是危险重重? “阿卿,我们该躲到哪里去呢?外面都是敌人。” “七七,敌人不在外面,他们只在我们的心里。” 真正能将我们分开的,只有我们自己。 第87章 相思了无益,惆怅是轻狂〔三〕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和阳城中,近来多了许多怪客reads();绝代狂神。 他们穿着各色不同的服饰,多数都腰间配着、手上拿着各式明晃晃的武器,一到饭点儿就面色阴沉的镇在城中各个酒家的堂厅里。偶尔有不明就里的城中居民说笑着迈进门,冷不防被整屋子狠厉的眼光一瞪,纷纷咬着话头被吓得退避三舍。 本以为是雄踞一方的煞神日免阁终于踢到了了不起的铁板,要被血洗了。可观望了几日,眼瞧着各路豪杰、悍匪、凶犯……嗯,反正是都到了,也没搞出什么暗流涌动的宁静后的大风暴。 所以得心居里最见惯风浪的老板也就把心放到肚子里,打着算盘、依着江湖人的性子做了变通――厅前最烈的酒一直不断、厅后腌卤肉块的火一直不停,生意竟稳定的节节攀升,让小店赚了个盆满钵满。他一高兴留了几个得力的伙计守店,自己抽空去齐州避乱游玩去了。 “小二!小二!”一个脸上带疤的胖大汉子一路呼喝着,劈开棉帘冲了进来,迎头撞上冷凝的气氛,声音自觉的低了八度,“店小二在吗?” “来了爷,您要是住店小店还有上房两间,您要是打尖……”有些为难的小二哥示意他环视一圈,摊摊手,“小店可能没位置了。” “哎,那都不要紧。”胖大汉子摇头,伸出大手拖了小二就往外走,不待他挣扎,又继续补充道:“先把我这匹盗骊青骢牵去,喂上好的草……” “哎呦!”小二哥手腕骨伤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逼得他大叫一声,正要大叫救命之类的口号。那胖大汉子丢开他,疾行几步,扑到店口方才栓马的地方,不能相信的拍着木桩,口中大喝道:“我的马儿呢!” 那可是他为了这次和阳之行,咬牙下重金买来的。平日里金石玉器――装扮的极其讲究,连骑都不大舍得,出了人群就下马牵着,爱惜的不得了。 可惜杀千刀的贼人可不管这一套。 白日青天下还是一切依旧,但哪里还有他马儿的踪迹? . . 虽是一日冷过一日了,晌午时谢十五还是抱着一小坛井水凉透的米酒慢慢喝。 这种土方酿的米酒,最是米香醇郁、清甜爽口,更好的是别有红尘烟火气。只是万万不能加温,一但遇热就会像遭到霜打的雏花,迅速地失去生气,酸败起来。 这世上,每种东西都有固定保存的方式,行错一步,就再也回转不成了。 “阁主。”耳边传来一句轻声的呼唤,谢十五回过神淡漠地望过去。 来人是她阁中红人,一套白虹刀法使得很有样子,此刻垂了头站在那里,正露出一截纤细清瘦的脖颈。有意不去看谢十五蓦然有些灼热的目光,她捧上一张纸笺,道:“前庭有人求见。” 伸手捻了纸笺,谢十五却并不急于放她离去,在少女脸上一丝厌烦方起的时候,谢十五已经拉她入怀。 冰凉的手指托起尖削的下巴,看见她脸上似怒非怒的深情,心中某处不痛不痒的动了一下,谢十五忍不住就低头去吻那片薄薄的嘴唇。 想要将脸别开,可惜下巴被人瞬间捏紧,那个在她眼中屈辱意味十足的吻就落实了。 预想中的进犯只停了一瞬,鼻间的酒气就退去了。 谢十五眼中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暗光闪过,仍是抱着她,周身的气息却变得危险起来。 “萧远初,你从桐城赵家回来多久了reads();系统之转能师。”反手按下要挣扎的人,左手已经按上了她青白色的手腕,那里的脉息紊乱不止。“怎么你的内伤反而加重了。” 少女已脱了下颚的禁锢,听她这样问,却自顾将脸撇到一边,置若罔闻。 谢十五目中隐隐起了怒意,看着眼前如骄傲马儿般挺直脊梁的人,忽而冷哼,慢声道:“长本事了。” 话音未绝,粗暴地提起三分内力,强灌入萧远初的经脉中。酸麻的痛意,逼的她本就苍白的脸颊更加无色,额上也迅速渗出一层细汗。一直抿着的嘴角抿得更紧。 明明已经痛极,谢阁主打进她体内的力道竟还撞上了一道阻力。 “姓萧的!”心中暗骂一声,叱道:“不要命了吗?给我乖一点!” 转过手心贴在少女背心处,谢十五顾不得她痛不痛了,急忙又提两分内力去帮她梳理更加纷乱的内息。 “闭嘴。”瞧出倔强的人竟还要开口,谢十五一记眼刀丢过去,补充道:“不然我帮你闭。” 似乎是有点忌惮,萧远初面色一白,终于老实下来。 缓了手中的力道,但仍不敢减弱,谢十五压制她体内内伤的同时,微微用力,将少女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不许动。”警告似的轻叱。 日免阁阁主的命令,江湖中鲜有人敢违抗,可惜眼前的少女要算一个。 怀中一松,好不容易理顺的气息又要乱,谢十五不是什么好脾气,顿时大怒。正要发火,眼角扫到那人额上的汗和微红的眼眶,目光就有些无奈了。 毕竟还是个孩子…… 这样一想,她开口就柔软了些,“你这样,我总归,总归有些心疼。乖一点儿。” 怀中人听见这话,浑身一颤,嘴边噙着的冷笑散去,轻轻靠在她肩头。 谢十五凝神用内力一分分化去少女经脉中的损伤,过了一会儿,她耳边听见那个声音有些别扭的开口。 “我不是姓萧的,我就是萧远初。”话音顿了顿,而后变得有些迟疑,“我……只是萧远初……” 谢十五怔了怔,而后在萧远初没看到的地方,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 . . 将客厅的门扉推开,谢十五原是期待的目光看见来人,一下就冷了,“怎么是你。” 花招起身,理一下裙子,一笑,“她抽不开身,我就来了。” 那笑容落在谢十五眼中,像极了炫耀,刺眼得很。忍不住问:“这么久,她终究还是去找了你吗?” 花招似乎也觉得自己的笑容可能有些歧义,敛了笑,正色道:“其实也……” 话未说完,谢十五已经蹂身而上,抽了腰间薄剑,刺向花招。花招并未如何动作,“铮”一声轻响,手上一柄短刀已经贴着谢十五的剑身滑了进去,直削她握剑的手指。 手臂微抬,青光一闪,躲过这一击的同时她反向花招肩窝刺去。 谢十五这柄剑叫“锦瑟”,锋利轻薄,入肉无血。但正因为如此,在剑柄和剑身的连接处――有会断的风险。她剑法更臻高境,算来已经有五年没人能逼近“锦瑟”深处了reads();重生之蚀骨。 只是花招是曾经她手中赢到“秋水”的人,虽取了巧,也还是高手。 因此她不闪不避,转腰用力去磕谢十五的手中剑。谢十五冷哼一声,将内力贯入,手腕翻转将刀劈开。 可花招已变招扔了刀,在手侧被划开血口的同时,大胆的伸掌握住了谢十五的手腕。 对高手来说,同样的招数会没效果,但同样的情形却仍会扰乱心境。 可以运力挣开的,可谢十五仿佛一下就失了全身的力气。手一松,锦瑟“嗤”一声清响,插入了青石地砖。 她涩然一笑,原本全是剑势的眼睛黯淡下去,“她,竟将这个也教给你了吗?” 这一招,原是情人间的秘密。 当年谢十五和萧楚有过一次极大的争吵,为了什么,早就忘了。只记得两人,最后闹到了拔刀相向的地步――要说闹,谢十五苦笑,似乎也是自己太过步步紧逼了。 而当时,萧楚正是用这一招拼着自伤,才将她强留了下来,没让两人在那一天就分道扬镳。 像萧楚不肯盖去臂上的疤一样,谢十五的剑术修修改改,却始终不肯掩掉这个漏洞。 只是没想到,再见,却是在情敌花招手下。 出神间,花招已经收回了手,望着她,道:“十五,你太骄傲了。大抵这世上,骄傲的人总是要比旁人难活一些。” 被那人脸上怜悯般的表情刺痛,谢十五一下气势强了起来,冷声道:“花招,你当初也是骄傲的人。为了她放弃你的骄傲,值得么?” 花招目光闪了闪,没有回答。 见花招不语,谢十五咬了咬下唇,又有些后悔说了这样的话。可让她道歉绝不可能,皱皱眉,有些负气的扔出一句话:“她的宝贝徒弟在后院,你带走吧。” 花招闻言悄悄松了口气,点点头,道:“谢啦。” 走出门前,她顿了顿脚步,抬眸极快的望了一眼负手而立的人,“十五,若是我和萧楚属于彼此,哪里还用分――我的骄傲,你的骄傲呢?” 谢十五蓦然间目光中光芒一震,花招见了,干脆半转过身,一手扶上门框,淡淡一笑,“她有句话要我带给你,可你太讨厌了,我原本已经不打算告诉你了。” 见谢十五一下杏眼圆睁、要咬人似的,花招脸上的笑真诚多了,退后一步,柔声道:“好啦,你要不要听?” 面上风云起灭,谢十五忍了忍,咬牙问:“什么?” “阿故,要好好的。” 花招说完,潇洒的转身离去,留谢十五在那里呆立了许久。 原来……萧楚还记得。 十五、十五,不论现在这个名字有了再多的意义,最初都只是她为了纪念自己十五岁那年遇到了萧楚。在纠缠中耽溺的太久,连自己都不太记得,那个当年和萧楚爱了又恨、恨了又爱的人,其实叫做谢故呢。 苦笑着,酸苦微甜的滋味儿在心中盘亘许久,慢慢变成了一声低叹。 “姓萧的,要好好的。” 自此,往事终于可以不回头。 88 相思了无益,惆怅是轻狂(四)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花招并没有如愿从日免阁里带走叶仲卿和锦柒。 逃跑人留下的书信被草草读完,然后就被无辜的用内力压成了碎屑。 虽然白纸黑字上写的都是感激,但是能让客人放着安乐窝不住、费心逃入纷乱的江湖传出去——尤其是传到萧楚耳朵里去,指不定觉得自己怎么欺负她徒弟了呢。再想深一层,堂堂屠人国,竟让一个是重伤未愈、一个是手无缚鸡力的人轻轻巧巧的逃出去,她这样脸不用找地方放了,直接扔了就好。 “混蛋。”恨得牙痒痒,谢十五本就沉着的脸更是阴的几乎能拧出水来。 在一旁的花招却是摇了摇头,劝慰道:“这个仲卿,是萧楚的宝贝徒弟,自然也传了些些她的怪脾气。当年武林那些所谓的豪杰出了多少人围堵萧楚?她不也是不愿躲在你身旁,自己半夜悄悄的跑了么?”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桩往事,谢十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几乎当场就起了下追杀令的念头。 好在奉命去查两个大活人究竟是怎么蒸发的内阁守卫回来了,偷眼看到她目中的杀气,腿一软,“咚”一声跪倒了,“阁主!” “说。”冷冷吐出的字,冻得回来报信的人几乎要哭出来。 指尖都在抖的捧上一条布,心一横,哆哆嗦嗦的开口,“阁,阁主,她们是直接从后,后院矮墙翻,翻出去的……锦姑,姑娘似乎还挂住了裙子。” “翻墙?”谢十五的质疑脱口而出,头上太阳穴跳个不停,她日免阁平日为了防那些高手,没少设计机关。可那些机关千算万算,独独算漏了这个大繁至简的翻墙。 谢十五又惊又怒,花招也是瞪圆了眼睛,出手如风,已将那布匹的残骸抓在手中,“挂住裙子?” 她花招可是地道的皇城人,洛阳城里住了那么久,让她相信那个柔柔弱弱、端庄文静的锦柒公主会翻墙,还不如让她相信自家风风火火、手段玲珑的娇奴会从良。 “是……”被两大高手这样紧紧盯着,敛不住的滔天气势逼得守卫小哥眼角一热,泪水瞬间模糊的眼眶。 不过花招和谢十五的注意力都没在他身上,两个轻敌难得的有了默契,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读出相同的意思,说出的话也变得异口同声。 “疯了,疯了,真的疯了。” . . “阿嚏!”叶仲卿骑在青白毛色的马上,手中正把玩着装饰的流苏,毫无预兆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勉强来的及掩住口鼻,“阿嚏”一声又是一个,不凑巧的扯动了肋骨伤口,痛的她脸色一变。 锦柒刚提了回风的缰绳要细察,不料突然也是“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叶仲卿左手捂在肋侧,右手也松了缰绳,揉揉鼻子,道:“一定是谢姨发现了,这会儿正骂我们。” 锦柒想说她胡说,不期然间又打了一个喷嚏。 叶仲卿见她鼻子红红的,有些狼狈的样子,不由一边递帕子给她一边嘟囔道:“哎呀谢姨要骂就全骂我好了,干吗也骂你。” 这句话完全没思考,说得幼稚极了,偏偏听得锦柒心中一暖,居然也跟着她一起胡闹,接道:“不,一起。” 叶仲卿一愣,而后心中也是一暖,摇了摇头嘴上又道:“不,还是骂我,骂你我舍不得。” 锦柒觉出两人幼稚如村野孩童,捂住嘴“噗嗤”一声笑了,小声嗔道:“讨厌。” “是讨厌。”拉一下缰绳,让新顺来的“酸梨”和回风并排行走,叶仲卿笑的有点歉然,“你第一次翻墙,就让你挂破了裙子,我这个下官的确是有点讨厌。” 锦柒闻言脸上微红,方才她裙子扯了个不大不小的口子,叶仲卿就把外袍脱下来给她围在腰间了。她拉了拉袍子,看一眼阿卿,忽而心中一个念头闪过,道:“阿卿你允我一件事好不好?” 叶仲卿自是把她捧在手心里都还怕呵护不足,应得爽快:“允你十件。” “你不问清楚再做决定?”锦柒微微歪头一笑,不等阿卿在有机会问出什么,抢先伸出白嫩的手掌牵起她的手拉了拉钩,“不许反悔了。” 要不是回风方才跳出日免阁马场是擦伤了后腿,叶仲卿一定会舍弃“酸梨”,跳过去和锦柒共骑。 这一刻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风云诡谲,时光静好的让人沉醉。 可惜锦柒的下一句话,就让叶仲卿差点掉下马去。 “到了曲阳城,阿卿穿女装给我看。” “什么?”十足的震惊。 锦柒打马先走,弯起的唇,笑的难得飞扬。 虽说宁化将军现在被全国通缉,乔装打扮是最好的躲避方法,可是她自小被作为男子教养——心中对女子的一切不反感,可也陌生的太久,几乎像是隔世了。要她,要她以女装示人?只怕会连走路这样最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了吧? 锦柒这个要求,将她的名门捏的极准,致使叶仲卿足足被拉开了十余丈。她挂心锦柒安全,甩头勉强屏退尴尬的感觉,催使“酸梨”追了上去。 “七七。” 这声音有些不怀好意,锦柒不看她,举起白玉似得小指晃一晃,封死她的退路:“不可以反悔,你答应我了。” “我答应。”意外的顺从,让锦柒不由将目光转过来。 已经是生死线上跨过几次的人了——很多东西,已经能足够的看开。而很多曾经不敢做的事,也已经能靠着心中最深的爱去正视了。 第一次遇见时的那个小公子,仿佛就在眼前,也俊俏的紧。所以叶仲卿粲然一笑,道:“我这么乖,七七是不是可以也答应我一件事……穿男装好不好?” 上一次溜出家门扮作“锦公子”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更不要说,总觉得叶仲卿目光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狡猾。不过因为她公主的身份,虽然全国通缉中并没有她的名字,但是熟知两人关系的人也不少,似乎这样“对调身份”,暴露的几率就会小很多。 看出她的犹豫,叶仲卿眨眨眼,状似可怜,双手松了缰绳握住锦柒的手摇晃,“答应我吧,七七。” 这会儿不比方才,马儿跑的速度很快。锦柒见叶仲卿做出这样危险的动作,一着急,就点了头,口中还道:“答应你,你快点儿坐好。” 叶仲卿依言一手握稳缰绳,另一手依样画瓢的和锦柒拉钩,道:“七七不许反悔。” 又不是没穿过……锦柒腹诽,脸上就带出了些不以为然。殊不知叶仲卿等的就是她这个表情,当下勾起一边嘴角露出个坏笑,凑到她耳边低语。 “嘚嘚”的马蹄声掩盖了本就不高的话音,只能看见锦柒的耳朵一下烧红,羞怯的在那人肩上捶了一记。 . . 洛阳城内外,仍然是两军对峙的样子,战火随时会再次燃起。 万俟介元仍在丧中,西车没有披麻戴孝的传统,但他连日都只穿一身毫无装饰的素色白衣。他本就是匀称的体态,近来又瘦了些,搭着那种骨子里渗出的隔绝感,变得愈发捉摸不定起来。 太子虽然将整个洛阳城把控在手中,可是城外有虎视眈眈的景王,城内又有死活不肯禅位的周荣年——迟迟拿不到王位,脸上惯常挂着的笑容近来就有些僵。 两方人马都不好过,那些虚礼也就都不讲究了,一落座,万俟介元就开门见山道:“殿下,我要的人,为何还没抓到?” “你放心,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其实钩吻那边还没有音信,但为了稳住这个重要的盟友,周锦成只能强笑。 看不出情绪的眸子扫过来,万俟介元忽而一笑,有些懒散的靠在椅背上,“我自然不急,只是殿下要是再交不出人,就别怪万俟另找他人了。” 这个他人,指的多半是景王,周锦成现在已经是苦苦支撑,要是失去万俟介元这个强助力,王位就更远了。 暗暗咬牙,脸上仍然带着笑,周锦成挑眉,道:“殿下这是哪里的话?要是殿下不信,大可以现在就先割去南越三郡作抵押。” “哦?”万俟介元发出个单音,“殿下当真?” 见似乎有戏,周锦成目中游离的光定下来,前倾身体,一字一顿道:“君无戏言。” “多谢殿下美意。”万俟介元注视他许久,忽而起身,背转向外走去,“可我只想要活着的叶仲卿。殿下将她送到之时,就是万俟助殿下夺位之日。” 杀兄之仇…… 他目中冰冷的恨意,一点点透出来,残忍恶毒。 . . “跟紧了么?”半响没有回答,忙得很了的景王突然想起这个人是说不出话的。 放下书卷,向下首望,那人一身黑衣满是烟尘,看见他的目光,才沉默的重重点了点头。 “辛苦了。”景王起身下座,帮他拂去肩上一块明显的脏污,“暗中帮她们清扫些路障,别让柒儿涉险。” 89 风波菱枝弱,清宵细细长(一)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纵然是曲阳城这样城中有家户五万的大城,逢着如今动荡的局势,也要改一改往日不闭城门的规制。 守在朱雀门的兵士甲伸了大大的个懒腰,紧了紧手中长戟,再熬一刻钟,做了关闭城门前的最后一次检查,疲累又无聊的一日也就这样过了。 官道上两匹马走的慢悠悠的,来到城门口前三丈处更不用他阻拦,主动减速。青白色马上的人甚至还大喇喇的下马,站在告示栏前偏着头对着那张挂了许久、被风雨打的不甚清楚的通缉令看了许久。似乎只看不够过瘾,读到到结尾处,她甚至还大声的念了出来:“活捉逆贼叶仲卿者,有官加官三级,无官赏银五千两。” 眼瞅着日头偏西、天色渐暗,并不想耽误回家的时间。 “喂!城门重地,不容你们随意逗留。”” 兵士甲调转手中长戟敲了敲地面,有些不耐烦的作势要关闭一边的城门,“你们还进不进城。 “进,进。”告示栏前站了许久的人仿佛被吓了一跳,如梦初醒般浑身一抖,陪个笑脸,慌忙牵起缰绳往城里走,一旁黑马上等着她的人也沉默地进城。 马蹄声远去,兵士甲还听见其中一人赞叹道:“曲阳城的城门好高啊!曲阳城的青石砖好大啊!” 没见识。 不屑的翻个白眼,兵士甲和兵士乙合力一扇扇把门关起,将最后一抹日光牢牢的挡在了城外。 走出去很远,她一颗心还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身旁人伸手在面前打了个响指,声音中有藏不住的笑,“七七,回神啦。” 没有立刻应答,又等马儿走出十余丈,才敢悄悄的回头望一眼,锦柒心有余悸的开口:“阿卿,你胆子好大。要是方才他们察觉了怎么办?” 叶仲卿左右张望间已经看到了客栈的店招,示意锦柒和她拐入客栈所在的另一条巷子,她才不慌不忙的回答:“怕什么,这一招我师父带着我用遍了半个玄央,从来没被怀疑过。人都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可是眼睛是最会骗人的。嗯,退一步讲,要是七七刚刚慌张露了馅,大不了就是再次杀出重围。回风脚力那么快,谁能追的上你?”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锦柒太了解了——叶仲卿伤痕累累的身体,目前别说与人争斗,就是想维持现状也是靠老天爷赏脸,再也经不起任何损伤了。 “到啦。”叶仲卿欢呼一声,率先跳下马,而后微笑着来扶锦柒下马。 将手松松的放在阿卿手心,没舍得用力。 这样的冒险,再也不能让她涉及了——锦柒蹙眉这样想着,就加紧脚步先她一步进店,对柜前掌柜道:“住店。” 叶仲卿也是颗玲珑心,见一直护在身后的人如此举动,顿时明了,乖乖的没说话。她目光落在锦柒因为和陌生人搭话,正兀自烧起来的耳廓上,原本空落的心就被慢慢的甜蜜填满了。 这种被呵护的感觉……还真的是让人有些沉醉。 付了银钱锦柒转过身来,正对上叶仲卿温柔的目光,脸上烫的发热,锦柒不自然的低下头,“阿卿,只有一间上房了。” 叶仲卿站在一旁早就听到了,此刻大方的牵起她的袖角就向上房所在的后楼走,口中还道:“一间刚好,不然半夜我又可要翻墙。” 叶仲卿本意是说个玩笑,言中之意也只是指两人在洛阳城中的美好时光,可落在有心人耳中就完全变了味道。锦柒原本微红的脸庞一下红如蒸蟹,脚下的步伐也乱了,正巧一脚踩在叶仲卿脚上。 “哎哟!”痛呼一声,叶仲卿微微转过头,脸快要垮下来了,声音带了哭腔,道:“七七……” “谁要你胡说。”锦柒自然是不会道歉的,当下只有将不讲理进行到底。 “你……” 客栈里人不少,两人的微小举动应该不会引来太多的关注,可眼角余光分明瞟到有个坐在角落里的人一直在偷瞄。叶仲卿将后面的字咽下,单手扶住锦柒的肩膀,有意带着她迅速向后院走去。 还没甩掉么? 明明刚出日免阁没多久,这些人究竟是怎么追过来的?叶仲卿心头涌起一个疑惑,眸中的光就有了些危险的气息。 “阿卿?”敏锐的感觉到她的异常,锦柒面上保持着不动声色,暗里压低声音轻声问。 “有人跟着我们。”这句话声音有些沉,听不出情绪。 扶在锦柒肩上的手察觉她颤了一下,叶仲卿忙收了气势,和缓了脸色,笑一下,劝慰道:“七七不怕,等会儿换了衣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觉得她脸上的笑有点促狭,锦柒忍不住蹙眉,“哪里?” “曲阳城里最有名的,可就是九江上的画舫了。”露出一个坏笑,她贴在锦柒耳边低语,“锦公子,不去观观风情么?” 这个似曾相识的动作,这个似曾相识的语气,让锦柒忍不住想起方才叶仲卿在马上的那句低语: “锦公子,可别忘了束胸。” . . 月色初起,九江的江面上升起氤氲的烟水气。 纱一般的清风拂过,掀起微澜,明澈水中的月光和精妙画舫上的灯光在明灭中缠绵——美人儿不肖露面,来客的心就先软了一半。若是再有三两杯脂粉香中的佳酿入喉,那便是再怎么百炼钢般的英雄,也要醉的像是没了筋了。 不过锦柒和叶仲卿没有那么好的兴致,她们是来借这温柔乡避难的。 从客栈的后窗翻出,两人在布庄买了新衣服,就早早地来到了九江边。叶仲卿会划船,她和锦柒来这里又是为了隐藏身份,花重金用碎银从艄公手里直接买了条用于来往在各个画舫间的小乌篷船,摇到一处空白的江心停下,就在舱中休整。 叶仲卿一言既出,虽然有些尴尬,还是爽爽快快的换了女装,更由着锦柒的愿望,让她给自己盘了个清爽的发髻。 不知是不是舱中的烛火太暗,女装的阿卿有着往日从没见过的妩媚。平日里英挺的剑眉稍作修饰,衬着明亮的双眸,形成了一种有别一般小家碧玉的味道,居然看的锦柒有一瞬间的愣神儿——原来阿卿,也很美呢。 可惜好景不长,她一站起来就被自己的裙角绊了一下,冲出了船舱。要不是眼明手快的扶住了船舷,只怕当场就会掉进江中。 锦柒感慨还没发完,见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叶仲卿深感窘迫,脸上一红,气鼓鼓的想:我还没找七七的麻烦,七七这会儿就先嘲笑我,既然是自己撞上来,就怪不得我动粗了。 抓在船舷的手微一用力,叶仲卿迅如闪电的转身,锦柒只觉得劲风铺面,身上一凉,外衫已经被叶仲卿脱掉丢在了一边无辜的船板上。 见正在气头上的人还有继续动手的意思,锦柒急忙举起双手护在身前,服软道:“阿卿,我知错了。” 叶仲卿也是一时羞窘,让她再进一步,却是万万不敢的。咳嗽两声掩下尴尬,装作强硬道:“我已经换好了,你就不准再推三阻四了,你自己选……一是自己换,二是我服侍你。” “我自己来。”锦柒嘟嘴,将男装抱在胸前,“你转过去。” 叶仲卿依言背过身,想了想又向乌篷外走了两步,在船头低矮的小凳上坐下。 她们的乌篷船远离喧嚣,江面上的烛光照不过来,叶仲卿几乎是什么也看不见……却是比亲眼目睹更加让人想入非非。加之“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不断入耳,叶仲卿时而想起很久前曾经不小心撞见锦柒洗澡时的朦胧胴体,时而又想起锦柒柔软的嘴唇,时而又骂自己乱想。 思潮涌动,心跳也跟着时慢时快。 结果锦柒这次换衣服又特别慢,叶仲卿煎熬的口渴极了,大概辨认出矮机上放着的水壶,不顾干净与否,她拎起来往嘴里倒了一大口。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口起,一直向下蔓延——那根本不是水,分明是满满一壶烈酒! 那是船的原主人夜里用以驱赶寒意的烈酒,老艄公没有太多银钱,平日喝酒也是尽求省钱,酒就格外的烈。叶仲卿方才情急,又全当是水,喝了这么一大口,合着她方才的七想八想,“哗啦”鼻子一热¬—— 竟然没出息的,流鼻血了。 她换了衣服,帕子还在方才的旧衣服里,就只能狼狈的先拿手捂住。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她听见身后七七有些羞涩的说:“阿卿,这个,这个裹胸……我,我缠不好。” 毫无防备的,鼻子又是一热,血就流的更猛烈了。 叶仲卿眼前一黑,欲哭无泪。 90 风波菱枝弱,清宵细细长(二)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九十 风波菱枝弱,清宵细细长(二)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小小的船舱一安静,远处画舫里的丝竹弦管就以一种不遮不掩的大方沿着江面上细微的波澜攀了过来。 鼻间的热意迟迟不肯退下,身上还没暖热的新衣服也不能撕,叶仲卿就是想这样在船中站一整晚也没条件。矮身抱过先前的衣服,单手摸索着掏出帕子捂住鼻子,空出另一只手按住耳后一处穴道,闭紧眼睛仰头问:“我来给你束胸好么?” 月光从乌篷中漏下几缕,正打在叶仲卿的脸上。 锦柒这会儿衣衫不整,方才不知道她为什么忽而转身在衣服堆中翻找,也不知她为什么忽而抬起头来,原是十分羞恼的。这会儿见她说了一句话后就老实的蹲在地上,好奇心起,勉强定下心神去看。目光先是落在阿卿紧闭的双眼上,心中不由一宽,而后下移看见她捂在鼻子上的帕子隐隐透出一点暗色,心中顿时清明。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情景,锦柒不由心想:阿卿流鼻血了。因为我么? 她虽然有着定国公主的称号,名义上……也是个丧偶的小妇人了,可事实上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姑娘。大抵这世界上在爱中的人,总会期望自己在心上人的眼中有十足的魅力,是以这个念头一起,锦柒心中的羞怯就多出了许多莫名的欢喜。 况且叶仲卿如今守信的换上了女装,她也不能食言了,于是她道:“阿卿,你来帮我吧……” 这句话先前两字还字正腔圆,到了后来声音越来越小,几乎细弱蚊蝇。也亏得是叶仲卿自幼习武,加之耳目灵敏,才听全了。 “好。”这段时间说短不长,血已经止了,叶仲卿腿也蹲麻了。她闻言如蒙大赦,一时忘了那些礼数,站起身就脚步轻快的走过去,伸手去解锦柒不知怎么打成死结的衣衫。 锦柒不妨她如此干脆,不由自主地一缩,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叫,将叶仲卿吓得立时退了一步。 “你,你做什么?” 看到锦柒双臂护在胸前,蹙着双眉,一副被轻薄了的样子。叶仲卿急忙解释道:“隔着衣服束胸和没束一样,你,你也不舒服啊。” 明知道她说的有理,可是就这样让她解开衣服,始终觉得害羞,锦柒不由低头道:“那,那你就不能闭上眼睛么?” 叶仲卿不由眼前一黑,她自幼在江湖里来去管了,对自己的身体又没什么特殊的喜好,往日里束胸哪里有那么多的讲究? 更何况这会儿乌篷船中一灯如豆,就是睁大眼睛也看不到什么。 不过这会儿锦柒这样的举动,倒是让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一次的砰砰猛跳。咳嗽两声掩下紧张,道:“那我闭上眼睛就是。只是现在,总要叫我把你……”她顿了顿,实在是不能说出把你衣服解开这样直白的话,挑挑眉,换了个说法,“把你刚刚打的结解开吧?” 叶仲卿眨了眨眼睛,复又伸过手去解那个死结,只是她两手颤抖不停、失了往日的灵活,折腾出满头大汗才解开。 锦柒喜欢白色,可是日免阁中却没有那么合适的衣服,是以她中衣里面穿的是一件鹅黄色的内衣,里面贴身穿着的才是她自己的白色肚兜。叶仲卿不用锦柒多说,红着脸大致记了一下她衣服的样式,偏过头闭上了眼睛。 结果这一招儿,行的错了,和两人的初衷违背甚远。 眼不能视,只能依靠别的感官来辨识。叶仲卿滚热的手指在摸索间不小心触到了锦柒胸口一片滑嫩的肌肤,她像被冰雪烫到了一般匆忙收回手,结果不知究竟钩住了衣服上的那个地方,将两人的距离一下靠得很近。唐突的将小人儿拉入怀中,又发现锦柒浑身都正微微颤抖,她想倒抽一口凉气来舒缓,鼻间又嗅到了一种幽幽的女儿香。 条件反射般睁开眼睛,正巧和锦柒惊慌的目光相撞,低头闪躲又巧合般撞上了羊脂般的小片肌肤。手不知道该放在那里,为了证明清白似的,她无意识的向外一挣——单薄的中衣再也经不住拉扯,“嗤”一声轻响过后,掉在了地上。 “嗡”的一下,叶仲卿大脑一片空白。 目光呆滞的停在那片肌肤上,随着锦柒的呼吸,随着江风的旋起,月白色肚兜下的胸口一起一伏,是最纯真的诱惑。 鬼使神差。 叶仲卿眸中朦胧的光闪过,俯首在那片敏感的雪白肌肤,颤栗着留下一个轻吻。 灵魂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蛰伏了太久,匆匆破土而出,在锦柒体内肆虐起一种隐秘的快感,让她忍不住扬起脖颈微微挺胸,紧抿的唇间险些发出恼人的低吟。 迅速攀升的体温给了叶仲卿鼓励,将唇离开一些,而后顺着那完美而修长的脖颈曲线向上,留下细密的、清浅的吻。 锦柒感觉阿卿的唇在耳后停了停,然后伴着温热的气息,敏感的耳垂被一种微湿的柔软包住,重重的一吮。 轻微的痛感刺到了变得无比脆弱的神经,唇齿再也合不住,锦柒喉间吐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嗯……” “七七。”叶仲卿被这声音烧的嗓音有些哑,低喃一声,若即若离的贴上了那兀自有些抖的朱唇。轻巧的挑开牙关,湿润的舌尖在锦柒上颚缓缓刮过,手适时的贴着她的脊梁向上攀,停在了脑后。经常握兵器的指尖有些粗糙,此刻在颈后慢慢的摩,惹的锦柒的一下子失去了气力,软软的靠在那人怀中。 恍惚间,锦柒觉得这一次,是真的要沦陷了。 她将原本要推拒的手变作搭在叶仲卿脖上,用力勾住她,让对方把自己抱得更紧。 她长长的羽睫垂下,将流光般的眸子遮住,有一刻的失神。 不去想明天,就死死的抓住这刻吧。 察觉到七七的主动,叶仲卿却慢慢的将这个吻变缓,原本无意撩拨的手则轻轻的在她背上轻拍。等热度一点点撤去,叶仲卿放开七七有些红肿的唇,在她眼皮上落下两个吻,偏开头埋在她颈间,用力的抱着她幽幽的叹了口气。 叹息如同一根刺,扎进了锦柒心中,让她禁不止皱起了眉。 这样的浓情时刻,阿卿却这样停下,加之她在日免阁中听到的话语,由不得她乱想:“阿卿,是介意了吗?” “七七。”耳边那个人的声音还带着沙哑,锦柒的一颗心却隐约沉了下去。 “嗯。”她低声应。 “你原谅我。”挨得足够近,可以听出叶仲卿十足真诚的歉意,锦柒垂下的眼帘中,一瞬间盛满了哀戚。 叶仲卿浑然不觉,歪了歪头,将头和锦柒的靠在一起,“我该把我们最美好的时候,”她吞了口口水,面上闪过忸怩,坚持继续道:“留在那个最美好的时刻。” 锦柒蓦然睁大了眼睛,瞪着眼前微弱的光。 叶仲卿听七七不答、也瞧不见七七的表情,心中有点虚。想要放开去偷偷看她脸色,又怕一放手就再也抱不到了,将双臂收拢的更紧,自顾自说:“而且我也不要你束胸了。” 轻笑一声,锦柒道:“为什么?” 还会笑,那应该是不生气咯?叶仲卿眨眨眼睛,将一直僵硬的后背放松一些,笑道:“因为七七太美。就算束胸,也没有人会相信你是男子的。” 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在大起大落的心境中尤为有效,锦柒轻轻打她一下,“胡说。” 叶仲卿听了立刻松开她,神色认真的捡起地上的衣服要帮她穿好,却发现那件中衣方才已经被扯坏了。她一愣,转手就去解自己身上的衣服。 锦柒按住了她的手,摇头笑道:“不许脱。” 声音不大,却在叶仲卿这里有着足够的重量,皱皱眉,不死心的叶某人做最后的挣扎:“我不脱,七七穿什么?” 锦柒瞥她一眼,已经拿起一边的男式新衣开始穿,玩笑道:“怎么,难道阿卿脱了,我就能穿吗?” 叶仲卿比锦柒高出不少,锦柒又瘦得很,是以这身特意照着她身量买的衣裙就只能叶仲卿自己穿了。回想起锦柒方才在布庄的举动,叶仲卿心中一动,疑惑忍不住脱口而出:“七七,你是故意的吧?” 虽是疑问,可是语气却笃定的很。 锦柒这会儿已经穿好了外袍,装出正忙乱的样子,招手示意叶仲卿过来帮自己整理领子。她虽然刻意没有回答,但嘴角掩饰不住的笑分明就是最好的回答。 吃瘪的叶某人心有不满,借着整理领子的功夫在那人透薄的耳垂上咬了一口。 “嘶”锦柒抽了口凉气,揉着耳垂瞪叶仲卿,后者毫无自觉,反而将手搭在她肩上,慢悠悠的开口:“一会儿画舫中的姑娘多半也会对锦公子做这样事,我不过是帮锦公子先适应一下。” 锦柒脸色一寒,用力推开自己暴露了的笨蛋,捡起她落在地上的男装丢过去,冷冰冰道:“既然如此了解,叶公子不妨换回来,带我这个不曾去过烟花地的人好好见识见识。” 这话中句句字字都指向她和时莺馆不清不楚的关系,叶仲卿不禁脸色一僵,哈哈干笑两声,转身出去提起铁锚,乖乖的摇橹,向九江繁华处靠去。 91 请假条 - 当君怀归日 - 糖醋呀里脊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