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秘的包裹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夏日的午后,阳光晒得焦热,就连蝉鸣声都销声匿迹。 沪杭联合市郊区的第三军校内,陆安在寝室的沙发上睡得正香。 此时正值下午两点,是午后最闷热之时,不过寝室内凉风习习,十分舒适。 忽然,一声轻微的开门声传来。 房门轻轻弹开,门外站着一位满头大汗之人,身上整齐的军校制服已被浸得半湿。 瞧见在沙发上酣睡的陆安,来人会心一笑,提着行李小心翼翼走了进来。 陆安裹着毛毯呼呼大睡,而就在沙发前,地上散落着几张纸。 自己的室友还是这样奇怪的习惯啊! 喜欢睡客厅,喜欢睡沙发,喜欢如此复古地使用纸张。 在如今这个一切都信息化的时代,人人都依靠“智脑”,世界上所有的信息交互,都可以通过这种被称为有史以来第一种“人造器官”实现。 而“纸”这种早已淘汰的信息载体,已经稀有到难得一见。 所以,陆安的习惯就显得异常怪异了。 不过,在同一个寝室内生活了四年,作为陆安的室友,林永平早已见怪不怪了。 他来到沙发前轻轻蹲下,替陆安收拢了散落的纸张,又小心放到了桌子上。 对着熟睡的陆安微微一笑,转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咦,林大少,你回来了?” 沙发上,陆安揉着眼睛问道。 林永平无奈叹息道:“你可真够敏感的,我不想吵醒你的。” “唔,没事儿,我也正好睡饱了。呵――” 陆安打着长长的哈欠,夏日的午后总是让人十分慵懒,怎么睡也睡不醒。 他眯着眼睛斜躺在沙发上,问道:“开学还有一周呢,你回来的挺早啊。” “嗯,有些事情要早点儿过来。而且,开学后还有一堆考试,关系到军队的实习分配,总要提前回来准备一下的。” 陆安将身上的毛毯卷成一卷,打着哈欠,叹气道:“林大少,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还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呀。倒是我,万一毕业不成,被丢去小行星带上吃灰,可就,呵――,太惨了。” 林永平回到自己的房中,一边将浸湿的外套脱下,一边问道:“你确定要提前毕业了?” “是啊,已经跟谢大班主任说过了。反正我岁数这么小,军队实习也轮不到我,不过她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 陆安嘟囔着,有点儿抱怨。 “我被晒得够呛,先去洗洗。你呀,要是提前毕业,班主任当然不愿意了,她可是一直想着让你继续留在学校里深造的。” 陆安不置可否,只是低头瞧了瞧自己****的上身,得意道:“谁让你穿得那么齐整?不说学校里现在连个鬼影都没有,就算你林大少爷不穿制服,谁还敢查你不成?” 可惜,浴室里传来了水声,遮过了陆安的声音,让他有些无趣。 不过,陆安的智脑上却收到了一条文字消息。 “对了,学校保卫处那里有你的包裹。还有,火星上现在是冬天,我穿成这样很正常。” 陆安撇撇嘴,真是个奇怪的室友。 在浴室里从来一言不发,反而用智脑发文字消息。喊一声不就得了,难道还怕自己的声音压不过水声吗? 不过火星上现在是冬天? 在智脑上翻了一下,果然,火星的第七区那里还真是冬天,估计昆仑海上又是冰封万里的景象吧。 陆安打着哈欠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瞥了一眼桌子上整齐的程序设计导图,心中稍微有些奇怪。 包裹?什么包裹?谁会给自己寄包裹? 老头子、奶奶、妹妹都不会,室友正在对面浴室洗澡,仅有的两个朋友暑假跑到金星旅游去了,也不会这个时候寄什么包裹啊。 剩下的,自己还认识其他人吗? 奇怪。陆安有些疑惑。 不过,暂时管不了这个了。该出发了,现在去应该时间正好吧。 陆安瞧了瞧自己的智脑,眼前的全息投影上,一个鲜艳红色标注的日期。 八月二十五日。 零区那边现在应该还是二十四号,嗯,走吧。 陆安朝浴室喊了一句,“林大少,我出去一趟。” 浴室里只有水声,静悄悄没有回音,就好像没人一样。 陆安耸耸肩,穿好军校的制服,开门出去,刚关上房门,智脑上又弹出一条消息。 “知道了。” 从寝室出来,外面正是炎热肆虐之时,陆安终于体会到了刚才室友的感受。 等他顶着烈日穿过长长的校园道路,来到校门外的车站后,身上的衣服也被浸湿了大半。然而等陆安进入破旧的地面轨道车厢后,却是如同冬日严寒般的冰冷袭来。 没办法,免费的东西都这样。 这种半淘汰的公共交通设施,破旧不堪到连个智能的恒温装置都没有,夏季冷气开得像冬天,冬天暖气开得像夏天。 乘坐这种早该淘汰的公共交通,炎炎夏日冰火两重天,凛冽冬日火冰两重天。 但是只要能省钱,陆安还是咬牙忍了便是,总归忍着忍着就习惯了,而这些年来他也早已习惯了。 终于从冰火两重天中脱身后,陆安来到了沪杭市东面的海上,那座整个环太平洋西岸最繁忙的空港。 只不过,他不是要乘坐飞船跨越星际,而是要乘坐空港下面的超速真空列车,从十三区的沪杭市,前往太平洋中部的零区。 超速真空列车,穿行于贯穿太平洋东西的海底真空隧道,从十三区的沪杭市经过十一区、零区,终点是第四区的西海岸。 当然,这种老旧的客运交通,就跟“冰火两重天”一样,都属于半淘汰的设施。 毕竟,如今早已有一小时到达地球任意地方的公共客运飞船,这些如同龟速般的设施反而每年都要耗费大量资金维护,早就被人屡次诟病并提议废除这些设施了。 好在,或许是零区有些巨头们比较怀旧,一再否决了这样的提议。 如此一来,陆安倒是很庆幸。 毕竟这些东西都很便宜而他十分缺钱,否则他只能面对太平洋,来个望洋兴叹了。 在超速真空列车上睡了三个小时后,陆安被剧烈而粗暴的晃动叫醒了。擦了擦口水,小小抱怨了一下这样原始的到站提醒后,他才晃悠悠地下车出站。 从正值八月二十五号下午的十三区,横跨太平洋来到零区,而现在正是零区的深夜十一点多,当然,是八月二十四号的深夜十一点多。 虽然已是午夜,但是零区的街上依然人头攒动,上下班的人流拥挤不堪。 毕竟零区作为人类世界如今的“心脏”,二十四小时昼夜不休。 而被太平洋环绕的零区,即使填海造陆依然地域狭小,没有足够数千万人居住的居民区,所以从世界各地乘坐公共客运飞船赶来的人们络绎不绝。 而从海底真空隧道的地下车站出来,陆安凭借着军校制服,挤上了一趟开往联合司令部的客运飞船,免费的。 联合司令部位于零区核心联合峰的东侧,是如今人类所有武装力量的大脑。不过,陆安的目的地不是联合司令部的大楼,而是联合司令部东侧的荣誉军人公墓。 十分钟后,客运飞船到达联合司令部,人群鱼贯而出。 此时正值北半球的夏季,位于太平洋中央热带地区的零区,**月份正是最热的季节,即使是午夜的海风,依旧无法驱散闷热的感觉。 从客运飞船上下来,不过十分钟,陆安便又是一身大汗。 荣誉军人公墓,为纪念十年前那场战争中牺牲的烈士英雄,改建而成。 陆安就是来看望他的父亲的,每年都是如此,这已经是第十年了。 然而到了公墓门口,陆安却皱起了眉头。 往常可以自由出入的公墓,如今却在门口立起了警戒线,稍有靠近就被卫兵盘查。即使陆安上前表明了军校学生的身份,依然被勒令退出警戒线。 “到底怎么回事儿?” 陆安皱眉,瞧了瞧智脑上显示的零区时间。 “你好。” 不远处,从树下的阴影处走出了一个人,忽然开口向陆安打招呼。 陆安回头一看,那人也是一身军校学生的制服,而且是第四区的口音。不过,如今的智脑同步翻译,已经能够让不同语言的人们进行基本的交流。 “你好。”陆安借着联合峰上通明的灯光余辉,瞧见了那人身上与自己不同的校徽。 “第一军校,肖恩・莱纳德。” 陆安伸手握了握,“第三军校,陆安。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指了指公墓门口的卫兵。 肖恩叹气道:“若是之前我看见的没错,好像是有元帅进去里面举行活动,所以就警戒起来了。我看见你好像刚才也被挡出来了,就过来打个招呼。” 陆安眉头皱得更加紧了,元帅?活动?怎么挑了这么个时间? 然而他随即反应了过来,十周年的纪念活动吗? 肖恩瞧见他面色不虞,笑着解释道:“不过,你不用担心,已经进去一个多小时了,应该快要结束了。” 陆安点点头,也是微笑着问道:“这么说,你在这里等了一个小时?” “是啊。” 零区八月二十四日二十三点五十二分。 距离八月二十五日零点十七分,已经不剩下多少时间了,看来这次果然是要错过了。 陆安心中叹息,抬头问道:“你是来……” “姐姐,你呢?” “父亲。” 两人蓦然都沉默下来。 “说起来,已经是第十次了。” “是啊,十年了。” 对视之间,两人忽然不约而同地叹息。 十年前的八月二十五日零点十七分,陆安的父亲牺牲,战争结束。 第二章 擦肩而过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陆安与肖恩・莱纳德二人正感叹间,忽然公墓内涌出了大批军人,在公墓门口列队肃立,警戒范围沿着道路延伸向远方。 于是,两人不得不自觉地向后退,一直退到离开道路十几米远的地方,同时将手伸在显眼的地方以示无害。 而后退中的陆安一眼便瞧了出来,这些军人身着明显不同于其他的军服,正是联合司令部本部下属的特别保卫局的部队。 特别保卫局的主要任务,保护最高会议、联合政府以及联合司令部等机构的首脑要员。看来肖恩・莱纳德刚才说的没错,公墓中有军队的元帅在里面。 “终于出来了,没有耽搁太久,看来还不算晚。” 陆安心中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错过了看望父亲的时间,但是起码不会错过接下来赶往太平洋东岸第四区的列车。 等陆安和肖恩从街旁后退至警戒范围外后,只过了数分钟,一声尖锐的哨音响起。随着那些保卫局的部队高度戒备,公墓内走出一只浩浩荡荡的队伍。 打头的,是数十位身着便携装甲的警卫,神情严肃、目光锐利;而队伍的后方,则是十几位全身被重型装甲包裹的警卫,高达数米的身形显得杀气凛然。 而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中央,则是八个身着元帅军装的老人,被保卫得严丝合缝。 整个队伍沉默无声,公墓门口只听得到唰唰的脚步声,无形间充满着肃杀的气氛。 “司令部的元帅们难道全来了?” 肖恩・莱纳德惊讶地说道。 陆安侧眼一看,将脸埋在阴影里,轻声答道:“除了两个战备值班的元帅外,都来了。” 上次战争过后,联合司令部一共授勋了十位元帅,如今有八位都出现在了公墓门口。 近百人的队伍,就这样沉默着快速通过了公墓门口,消失在了远方的道路上 五分钟后,警戒撤除,公墓门口又变得空空荡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这时,陆安才从阴影之中转过脸,向肖恩・莱纳德告别后,进入了荣誉军人公墓。 荣誉军人公墓之中,苍松翠柏郁郁葱葱。 此时正是夏季最闷热之时,但这片海边丛林中不时有凉风吹过,让行走其间的陆安浑身的燥热开始慢慢消减。 陆安从公墓门口进入后直走,一直走到公墓中央的英雄纪念坛,再往里直走到尽头,便是陆安的父亲安息之处。 联合峰的余辉映照下,大片荫影之中,陆安停在了一处墓碑前。 “特等英雄,一级上将,陆应邦,安息不朽” 一尺宽的卧碑之上,四行大字。 陆安立于碑前,垂首说道:“爸,我来了。” “这次来得有些晚了。” “老头子刚才已经来看过你了吧。” “既然他已经清扫过了,我正好赶着去看妈妈和哥哥,就不用费事了。” 陆安说完,蹲下来,轻轻抚摸自己父亲的名字。 就这样低着头,沉默了足足五分钟之久,他才又起身说道:“我要赶不上列车了。爸,再见。” 说完,陆安转身离开。 或许是蹲得久了,陆安的脚步有些踉跄,直到走出了荫影后,才迈开大步出了公墓。 陆安要赶的,却不是返程的列车。 他要从零区前往太平洋东海岸,依然是海底真空隧道,依然是真空超速列车,依然是三小时的车程。 太平洋东海岸是第四区的十一域,陆安的目的地正是第四区十一域的圣弗朗西斯科市,是太平洋海底真空隧道的终点。 由于真空列车的技术老旧破败,一直处于被淘汰的境地,其运营自然就十分惨淡。 在海底真空隧道最辉煌的时期,每二十分种就有一趟列车发往太平洋对岸,而如今则是六个小时才能出发一趟。 所以如果陆安错过了列车,为了赶时间,就只能选择那价格高昂的客运飞船了。 好在,没有错过。 而三个小时后,陆安再次被被剧烈而粗暴的晃动叫醒。没办法,由于真空列车的窘迫境地,设施年久失修,在海底隧道内至今不能连接星际联合同步网络。智脑成了摆设,除了睡觉实在是没有其他事情打发无聊。 从车站中出来,陆安在智脑上发现了几个通讯连接请求,刚才有人找他。 他皱了皱眉头,才点开了连接。 全息投影上,显示出了一位壮年男子的模样。 “刘叔,有什么事情吗?” 刘叔是老头子的卫队长,从很早以前就追随陆安的爷爷。自从陆安带着妹妹离家出走后,基本上就不跟老头子见面了,有什么事情都是这位刘叔在中间帮忙转达。 “安安,之前回来过了?” 陆安这才苦笑道:“刘叔你看到我了?” “是啊,在公墓门口那里,虽然没有看清,不过你的身形我还是认出来了。” 陆安又是一声苦笑,自己已经故意隐藏了,没想到这位刘叔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锐利,果然不愧是卫士出身。 “刘叔,有什么事情吗?” “夫人有些想你了,想见见你。” 陆安沉默了一下,然后才答道:“我现在在第四区,等我回去的时候再去见奶奶。安娜又发病了。” “这么快?” 陆安苦笑一声:“是啊,越来越快了。” 刘叔微微一笑说道:“那正好,你回来的时候,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陆安眉头怔了怔神,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 “刘叔,车来了,我要上车了,等我回去再说吧。” 他如此说着,点了点智脑,关闭了全息投影。 凌晨五点的街头,空空荡荡,离圣弗朗斯西科市的公共客运飞车开始营运,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陆安孤身一人站在车站的出口,无奈叹息,茫然失落。 一直到六点钟,陆安才登上了首班的公共飞车,飞往市郊紧靠着太平洋的普西奥墓地。 普西奥公墓依山临海,位于市郊山脉面对太平洋的一侧,是一座风景优美的私人墓地。不同于荣誉军人公墓的自由进出,私人墓地都是谢绝游人的。 陆安的母亲选中了这里,作为将来夫妻二人合葬的墓地。 可惜十年前联合司令部建立了荣誉军人公墓,陆应邦的名字赫然排在安葬名单的首位。 经过了恳求、争吵、甚至是公开与陆安的爷爷决裂,可惜,陆安的母亲依然没能将丈夫葬在这片选好的墓地中。 而从陆家带着大儿子离家出走的两年以后,陆安的母亲郁郁而终,独自安葬在这座风景秀丽的墓地之中。 三年前,与母亲一同离家出走的哥哥,不幸死于一场海难。按照他哥哥生前的感慨,也被安葬在此处,就葬了在母亲的身边。 “陆,你又来了。” 陆安在进入墓地时,被墓地的守卫认了出来。 自从陆安的母亲去世后,他每年的此时都要来普西奥墓地看望,在此工作了几十年的这位守卫后来就记住了他。 “hi。” 不借助智脑,而使用对方的母语,在如今是一种特别的礼貌行为。 与守卫闲聊了两句,将军校制服的上衣脱下,放在了守卫这里,陆安才从打开的栅栏门进入墓地。 陆安知道母亲讨厌任何与军队相关的东西,可惜他只穿了一条裤子。 夏季的早晨海风清凉,不过可能是这几日大雨的缘故,如今墓地里起了薄薄的晨雾,让人感觉有些阴冷潮湿。 陆安刚进入公墓不过十几米,狭窄的鹅卵石铺就的路上,便迎面走来一群黑色套装之人,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这样全身黑色的模样,又是在墓地之中,如此众多之人,应该是在给逝者举行葬礼。毕竟,如陆安这样清晨来看望的人,少之又少。 只是这么早就举行葬礼,确实有些罕见。 迎面的人群走近,陆安赶紧退到一边的草坪上。 从十三区到零区,又到四区。 从八月二十五日到八月二十四日,又回到八月二十五日。 已经说不清是一天还是两天了,但短短数个小时之内,在两个墓地之前都碰上了退避让路的事情,让陆安心中也有些诧异。 人群在薄雾中靠近,缓缓通过了陆安面前,不过此时,陆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怎么又碰上认识的人了? 黑色的人群缓缓通过,陆安转身上了鹅卵石小路,正准备继续前行。 忽然身后有人轻轻一拍他的肩膀。 “嘿,陆安,我们又见面了。” 陆安转身一瞧,有些惊讶,“你好,莱纳德先生。” “叫我肖恩就好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了。” “呃,确实。” 陆安面前站着的正是四个小时前,在荣誉军人公墓门口碰到的第一军校学生――肖恩・莱纳德。 此时的他已经褪去了军装,一身庄重严肃的黑色套装,显然是刚才参加葬礼的人群中一员。 估算了一下时间,他应该是从空港乘坐客运飞船回来的,所以才能换完衣服参加完葬礼,然后碰上了刚刚进入普西奥墓地的陆安。 之前在黑夜中面孔有些模糊的肖恩・莱纳德,如今在晨曦中显露出面容,一位标准的西方帅哥。 “你是来……” “我来看望亲人的。” 肖恩闻言一怔,赶紧说道:“抱歉。” 陆安微笑着摇摇头,说道:“你呢?” 肖恩转身指了指栅栏门口的黑色人群,说道:“我是来参加同学的葬礼的。他昨天从火星返回地球,不幸在飞船空难中丧生。因为要尽快安葬,所以我们刚刚举行完葬礼。” 同学的葬礼?是冯家的人吗? “那还真是遗憾。” 陆安口中说着,指了指在门口处与人鞠躬道谢告别之人,说道:“那是你同学的亲人吧。” “嗯。那是他的女朋友,据说两人下个月就要订婚了。想不到却……” 肖恩摇头叹息着说道。 “女朋友?订婚?” 陆安眉头一挑。 第三章 哭泣的女孩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冯家二小姐的男朋友?刚刚去世? 本来以为她是来参加葬礼的,却不想听到了如此惊人的消息。 “未婚妻”的男朋友,“未婚妻”跟别人订婚。不过,也谈不上未婚妻,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罢了。呵呵。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遗憾啊。” 陆安跟着肖恩摇头叹息 此时,门口传来了一声呼唤。 “我的同学在叫我了,我要过去了。拜拜,陆安,希望以后还能够再见。” 肖恩点头示意,与陆安道别后,返回了门口的黑色人群中。 而陆安站在鹅卵石小路上,瞧着门口那位不断鞠躬的女孩儿,心中有些怜惜。 以前被冯家当做筹码,碰了一鼻子灰,如今又碰上了这样的事情。 唉―― 不过,陆安只是站立了片刻,就摇摇头转身离去。 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早已经跟陆家没什么关系了,冯二小姐只是一个过客而已。 自己的母亲和哥哥,还在等着自己呢。 陆安在向墓地深处走去,身影渐渐消失于薄雾之中。 而普西奥墓地的门口,参加葬礼的黑色人群也逐渐散去,只有那位送别了人群的冯二小姐留了下来,静静地站在晨曦薄雾之中等待。 清晨时分,旭日东升,清冷的晨曦薄雾开始散去。 金色的阳光开始驱散海边早晨的潮湿阴冷,海风渐大,海浪咆哮的声音逐渐传来,越发清晰。 而等到薄雾散尽之时,那条狭窄的鹅卵石小径上,有人缓缓走了出来,正是从墓地深处回来的陆安。 白色衬衫,黑色军裤,在火红的花道中间十分显眼。 铁栅栏门口的女孩儿,远远就望见了低着头走来的陆安。她咬了咬牙,迎了上去,就在狭窄的鹅卵石小径上拦下了陆安。 “你,没走?” 陆安看着眼前的女孩儿,淡淡地问道。 “等你。” 陆安看着女孩儿面容上的泪痕,叹了口气,说道:“有什么事吗?” “刚刚看见你了,想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一身黑色的女孩儿,一直低着头,黑色纱帽遮住了面容。 陆安则轻轻安慰道:“你节哀顺变吧。” 女孩儿惊讶地抬起头,“你知道了?” “嗯,刚才肖恩跟我说了,说是他的同学去世了。我问了一下,说是你男朋友遭遇了飞船事故……” 陆安见女孩儿的眼眶又红了起来,“抱歉,我不该再提的。发生这种事情,我也很遗憾。” 女孩儿抬起头,直直盯着陆安。 宽大的黑色纱帽之下,是一张哀戚怨恨的面容,眼睛已经哭得红肿。 她对着陆安,轻轻地说道:“说真的,我恨你们。” 陆安听完,皱眉盯着哭泣的女孩儿,沉默不语。 “他是被害死的。” 女孩红肿的眼睛一直盯着陆安,泪水又开始慢慢溢出。 “他们一定是还没死心,还是想让我嫁给你。可是却害怕他从中作梗,害怕他带走我,所以他才出了这次事故。” “他就死在我的眼前,他根本不是飞船出事故死的,……” 陆安眼神一怔,“你说什么?” “我眼睁睁地看着,就离那么近,街上那么多人,可是他们就那么下手了……” 女孩说道此处,已是泣不成声。 本来已经近在咫尺的美好幸福的未来,放佛指尖就要触到了,可是一声爆炸,带走了全部的一切。 “真的,我恨你们每一个人,我也恨你……” 陆安心中惊讶,可是听完女孩儿的话语,脸色立时冷了下来。 “冯大小姐,请你睁开眼好好瞧瞧,我的哥哥还躺在我身后。他是怎么死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哥哥要不是为了那份狗屁的婚约,何苦顶着风浪去那个鬼地方,去给你姐姐收尸。是去给你姐姐收尸!你懂吗?他要是不去就不会死,如今更不会躺在这个阴冷潮湿的鬼地方。” 陆安狠狠指着身后,其实他身后躺着的只是他哥哥的遗物。 “还有,我如今已经不是陆家的人了,那份婚约与我无关。你要是恨,就去恨你们冯家那些老不死的,就去恨那位高高在上的陆总司令去吧。” “对不起,冯大小姐,请让一让。再见。” 陆安冷冷说完,从旁边绕过哭泣的女孩儿,迈步离开。 “要是没有你,他就不会死……”女孩儿转身朝陆安嘶喊道。 “要是没有你,他会活得更好。” 陆安头也不回,冷冷丢下一句,快步离开。 刚到门口,那位熟识陆安的守卫见两人起了争执,正担心地瞧着陆安。 刚要开口询问,就听见墓地内的鹅卵石小径上,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他的话被吓得咽了回去,而陆安在铁栅栏门口僵立片刻,听到后面那痛彻心扉的哭声,长长叹息。 沉默着从守卫手中接过了自己的上衣,缓缓穿上,跟守卫道谢后,陆安从铁栅栏门出了普西奥墓地。 经历过十年前父亲的死亡,经历过七年前母亲的死亡,经历过三年前哥哥的死亡。 如果让陆安说,他这些年最熟悉的事情是什么,大概除了妹妹的病痛,就是亲人的死亡。 对于冯二小姐的伤心、痛恨,他未尝不能感同身受。 一边是爱人,一边是亲人,悲痛着爱人的去世,痛恨着亲人的背叛。这种感觉,陆安这些年来,无时不刻不在经历着。 毕竟,因为父亲、母亲、哥哥的相继去世,或多或少都与那位陆安连爷爷都不想叫的老头子有关,现在的陆安同爷爷和奶奶,已经近乎陌生人了。 除了妹妹安娜以外,陆安的生命中,基本上已经没有亲人了。 七年前带着妹妹离家出走,独自抚养妹妹至今,除了拼命搞钱照顾两人的生活,还要为妹妹的病情日夜忧心,替妹妹分担病痛的折磨。 像身后的冯二小姐那样,爱恨轻易说出口,陆安实在是有些羡慕。 对于他来说,有些时候有些话,不能对别人说,甚至都不能对自己多说。 苦闷极了,也只好于无人之处,对着这无声的天地问问答案。 就在陆安离开后不久,普西奥墓地的守卫鲍勃忽然听到了山下传来了隐约的咆哮声,等他再次侧耳倾听,却只听到阵阵的海浪咆哮之声。 他兀自摇了摇头,叹息不语。 而正当山下的陆安喘着粗气平息情绪时,沿着海岸线忽然飞来了一艘精巧的飞船。 飞船上的徽章在朝阳之下熠熠生辉,金色的橄榄枝围绕着蓝色的星空,正是联合司令部的徽章。 飞船抵临山下,从上面跳下一人,那矫健的身形陆安十分熟悉。 等到那人走进了,他才苦笑着打招呼道:“刘叔,早。” “早。” 其实十几分钟前,这位刘叔还身处零区的深夜之时,不过他还是笑着向陆安说早安。 “夫人知道你节俭,所以特意吩咐我过来接你。下一趟回去沪杭市的列车可是要等好几个小时呢,走吧。” 刘叔说着,带着陆安朝停靠在山下的飞船走去。 “奶奶现在应该已经睡了吧?” “夫人特意等着你呢。” 陆安犹豫了一下,问道:“安娜的病情,奶奶知道了吗?” “夫人已经知道了,还有啊……” 刘叔说着,在陆安耳边悄声说了一句。 陆安立即停住脚步,瞪大眼睛,惊声问道:“真的?” “真的,刚刚收到的消息。” 刘叔笑吟吟地答道。 陆安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如此的兴奋,如此的激动。 他着急地想往山下的飞船冲去,迫不及待之间,甚至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 “安安,慢点儿,小心些。” 瞧着陆安一溜烟往山下跑的身影,刘叔在背后微微一笑,然后又轻轻一叹。 精巧的飞船很快就起飞,飞离了太平洋东岸,不过十几分钟便抵达了零区。 而半个小时后,这艘精巧的飞船再次起飞,将情绪莫名的陆安送回了太平洋西岸。 十三区第三域沪杭联合市,此时正值夜里十点多,第三军校附属医疗中心灯火通明。 满心欢喜的陆安脚步匆匆地出了电梯,来到了位于医疗中心八楼的病房。此时,七号病房的门内正好走出了一位护士。 她瞧见了陆安,拉着说道:“陆安,你跑去哪里了?你妹妹傍晚的时候就醒了,一直念叨着要找你呢。” “那太好了。”陆安赶紧鞠躬谢道:“谢谢小月姐,多亏你照顾她了。” “说什么谢啊。赶紧进去吧,你妹妹呀,真不容易,醒来后那么剧烈的疼痛,硬生生没吭一声。你进去少说两句,让她赶紧休息。” “嗯,嗯,好,好。”陆安答应着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 “还有,刚才楼下发来了通知,让赶紧结算一下医药费。你是学校的学生,中心给你妹妹免了治疗费,可是这医药费……” “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经拿到钱了,看完安娜,我就下去交费。” 陆安刚刚从奶奶那里拿到了一笔“生活费”,就是为了妹妹的治疗,自然赶紧点头答应。 这位护士显然是熟识陆安,她正好负责八楼太空综合征的病房。每次陆安的妹妹入院,总是由她来照顾的。 虽然不了解陆安家中的奇怪情况,不知道陆安为何每次都要拖延一两日,但医药费既然每次足额缴纳,她也不好再多打听什么。 陆安这次也是如此说,这位护士就点头放陆安进入病房了。 陆安在病房的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轻手轻脚走进病房。 自己的妹妹正侧脸瞧着窗外,金色的长发铺在白色的病床上,正微微抖动。 “小月姐,你怎么……” 陆安的妹妹以为是护士去而复返,转头正要笑语,瞧见进来的陆安,立即泪如雨下。 “哥哥,好疼,我怕……” 第四章 曙光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假死病,起源于四百多年前,人类太空时代的初期。 星河历后,伴随着人类征服太空的脚步,而逐渐出现于人们视野之中。 假死病,本来是因为太空时代早期的生物科学研究落后,用于长途星际旅行时的休眠药物副作用大。在长时间多次使用休眠药物后,导致某些体质敏感的人群诱发人体习惯性休眠,造成无法预测的假死症状。 再后来,随着人类移民太空,在月球、火星、木卫二甚至金星等广阔的星域定居,不同的重力环境、不同的磁场环境,让一些不曾使用休眠药物的人也开始出现假死病的症状。 不同原因导致的假死病,已经成为太空时代,让人类最为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 陆安的妹妹,安娜・杰斯洛特,正是假死病的患者。 就在昨天傍晚,妹妹正在与陆安说笑打闹,就那么毫无征兆地休克倒地。 “哥哥,我昨天昏迷时真的害怕,害怕自己再也醒不过来,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陆安蹲在病床前,一手握着妹妹的手,一手为她擦拭眼泪。 “没事儿,已经没事儿啊。你看,现在哥哥不是好好地在你的眼前吗?” “可是,好疼,……” 安娜抽泣着,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大约是之前压抑得太厉害,如今疼痛的发作让安娜浑身发抖,就连说话都已经开始断断续续了。 陆安的手被安娜紧紧抓着,攥得陆安疼得厉害。 可是他却顾不得自己疼痛,紧张地说道:“要不要我把小月姐叫过来,用些止疼药剂。” “没用的,晚上已经用过两次了。疼……” 安娜说着,瞬间满头大汗。 刚刚在外人面前还安静坚强的女孩儿,此时在陆安面前,已经柔弱得让人怜惜。 陆安无能为力之下,只好紧紧将妹妹抱在胸口,让她湿漉漉的长发顶着自己的胸膛,让她更加用力地攥紧自己的双手。 三四分钟后,浑身已经湿透的安娜,才瘫软在陆安的怀抱中。 “还疼吗?” 陆安关切地问道。 安娜已经浑身没有力气,就连开口都用些困难,只是微微在陆安怀中摇了摇头。 “不疼了就好,不疼了就好。” 陆安长长出了一口气,摸了摸安娜的头发,却发现她的金发早已湿透,如同从水中捞出来一样。 陆安怜惜地说道:“安娜,我去让小月姐进来给你换换衣服,洗一洗吧。免得着凉了。” 陆安说着,正准备起身离去,衣角却在身后被轻轻扯住。 他转身低头,瞧见安娜正用手指夹着自己的衣角,无奈苦笑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哥哥叫小月姐过来吧。” 安娜嘴唇微动,喃喃着想说什么。 陆安坚定地摇摇头,说道:“那时候我们都还小,现在不行了。” 见安娜哀求的眼神,陆安低头哄道:“乖乖听话,一会儿哥哥告诉你个好消息,乖。” 安娜这才垂下手,松开了陆安的衣角。 陆安则是出门来到八楼的护士站,拜托了护士替妹妹清洗身子、更换衣物后,他自己下楼去缴纳安娜的医药费了。 作为第三军校附属的医疗中心,学校的师生都享有免费医疗的待遇,而师生的家人也可以享有各种医疗优待。 比如陆安的妹妹,这四年来每次入院,都是免去治疗费用的。 但是假死病作为人类最棘手的病症之一,其治疗所需的药物都是异常昂贵且稀缺。也就是第三军校有着军方的背景,同时学校附属的医疗中心承担着许多军队的任务,所以才有能力治疗假死病。 只是,医疗中心免费为安娜治疗,可是那些异常昂贵且稀缺的药物,自然就不可能免费了。 这些年来,陆安拼命地四处搞钱,依然填不满这个无底洞。 无论是合法还是非法,这七年来,陆安已经搞了上百万点的钱;可惜,依然不够。即使是五年前,陆安将父母留下来的别墅变卖,也只是勉强维持到了今天。 毕竟,每次安娜发病,所需的治疗费用都是以十万计的。 除非是万不得已,陆安才会回零区的“家”中向奶奶借钱,而每次陆安的奶奶都是塞给他一大笔“生活费”。 这次依然如此,奶奶塞给了陆安一大笔“生活费”。 等陆安将三十万点的钱,转给了楼下的交费处后,立即又转身回了楼上。 他一刻也放心不下妹妹。 电梯内,数字一层层往上跳动,陆安的思绪也一点点浮现。 “这给你的生活费。” 当奶奶将百万点的钱转给陆安时,他只收了下来足够交纳妹妹医药费的三十万点。 为什么奶奶每次都要说“生活费”呢? “这是给你的生活费。” “这是给你的生活费。” …… 一次又一次,即使如今,陆安开口也变成了“生活费”。 刚开始时,陆安走投无路向奶奶求助时,她一声叹息,给出了一笔“生活费”。可是,奶奶对于安娜的病情却从来不闻不问,甚至陆安提起时她还刻意避而不谈。 为什么会如此?一向待人和善的奶奶,也是如此冷漠地对待安娜? 若是那个心冷如铁、冷漠强硬的老头子也就算了,为什么奶奶也是如此呢? 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儿,能有什么错呢? 当初妈妈的要求有错吗?当妈妈带着哥哥出门时,陆安心中充满了怨恨和不解。 只是兄弟两人必须留下一个的时候,陆安选择了留下。因为,他知道,哥哥是希望跟着妈妈离开的,哥哥不想留下。 后来,妈妈去世了,哥哥依然不回来。 还好,陆安不是一个人留在家中,他有妹妹安娜陪着,他并不孤单。 当安娜第一次假死病发作,砰然倒地时,陆安却愕然了。那位高高在上的陆总司令,一副冷漠的面孔,令陆安再也无法压抑住心中的怨恨。 因母亲离家出走郁郁而终所埋下的,一切憎恶彻底爆发。 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儿,有什么错?她是自己的妹妹呀。 陆安走上了与当年妈妈相同的道路,离家出走,带着妹妹离开。 而也是从那以后,陆安再也没有了爷爷,只有一个令人厌恶的老头子而已。至今,陆安也再没有出现在那位陆总司令面前。 甚至,陆安隐隐感觉得出来,即使是奶奶也是如同那个老头子一样的态度。 否则,为何是“生活费”?一次又一次。 七年过去了,陆安当年心中的不忿、怨恨、憎恶早已平息,化作了一丝丝的淡漠。没有瓜葛,没有感情,没有来往。 这一笔笔的“生活费”,或许三十岁之前能够还清吧。 陆安心中算了算,十年应该差不多了。 七年前离家出走,靠着哥哥陆宁的帮助,陆安用自己的双手养活着自己和妹妹两个人。而三年前哥哥去世,陆安迫不得已,只好一次次地回去零区,向联合峰上低头。 然而,忆及往昔的一幕幕,陆安有些迟疑。 为什么自己最敬重的哥哥,每次面对安娜都笑得那么不自然?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难道被所有亲人隐瞒了什么吗?为什么家中每个人都隐隐排斥着安娜? 可是,陆安感觉得出来,这其中必然有什么问题。 只是,这个答案并不重要。 安娜现在只有自己这个哥哥,自己现在也只有安娜这个妹妹。有些答案一旦揭破,若是怨恨之下,安娜孤苦伶仃一个人又身患假死病,她该如何坚持下去? 有些时候,答案真的不重要。 好在,如今这一切都过去了。 不过幸福来得有些突然,自己好像还没准备好,对于未来还有些迷茫呢。 未来啊,安娜会怎么样?自己又会怎么样呢? …… 叮咚―― 电梯门弹开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陆安。 他赶紧摇头,将纷乱的思绪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想起这么无聊的事情了?难道是今天在公墓前撞见的事情太多,让自己都开始疑神疑鬼了? 呵―― 回到七号病房中,安娜已经重新躺到了病床上。 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金色长发已经干爽飘逸,如同之前陆安进来时看到的那样,铺在白色的床上,灯光下分外美丽。 “哥哥――” 安娜欢快地直起腰,冲陆安笑道。 陆安快步来到病床前侧身坐下,怜惜地问道:“怎么样,感觉好点儿了吗?” “没事儿了。”安娜拉着陆安的手说道:“哥哥,你刚才说要告诉我好消息,是什么呀?” 陆安微笑着,在安娜耳边悄悄说了一番。 “真的?” “真的。” 安娜身体僵直,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欢呼一声后一把抱住了陆安,在他的肩头呜呜哭了起来。 陆安有些手足无措,他赶紧拍了拍妹妹的背,安慰道:“这么好的好消息,自然该高兴才是。干嘛要哭啊?别哭了,别哭了,再哭就变成丑姑娘了……” 安娜这才从陆安的箭头抬起头,破涕而笑道:“我这是高兴的,才不是哭呢。你是说我之前丑吗?” 陆安替她擦了擦眼泪,说道:“等你病好了,以后不会再那么疼了,不会再那样哭泣了。安娜以后一直会漂漂亮亮的……” “那意思是我之前确实很丑了?” 陆安没好气地答道:“是,丑极了,丑的让人瞧见以后,都没人敢娶你了。” “瞎说……”安娜嗔怪地打着陆安。 兄妹二人笑闹了一阵,安娜才无力地又躺了回去。 “哥哥,我以后真的不会再犯病了吗?” “嗯。” 病房中忽然安静下来了,安娜侧脸瞧向了窗外。 那轮明月已经升了起来,映在窗屏之上,幽然宁静。 安娜的眼中闪烁着皎洁的月光,充满了神采,就好像希望的曙光一样。 “哥哥,你今天去见了爷爷吧。” “是刘叔告诉我这个消息的。” 安娜悠然叹息说道:“哥哥,等我病好了,我们一起回家去见爷爷吧。” 陆安微微一怔,顺口道:“为什么?” “谢谢爷爷啊。而且……”安娜翻身,背对着陆安说道:“他毕竟还是我们的爷爷。没有爷爷,我这种病根本就是没救的,我说不定都等不到二十岁了,最近发病越来越快了呢。” 陆安张嘴就欲反驳,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有些时候憎恨会让人故意忽略一些事实,故意将憎恨继续下去,憎恨本身就是继续憎恨的动力。 安娜的假死症,是因为大剂量使用军用应急镇静剂而患上的。而这种军用应急镇静剂因为上次战争中的副作用,在战争结束后就被淘汰了。 可是,回得去吗? 当初的怨恨就如同一根心头刺一样,早已在陆安心中长成了参天大树,无论如何也抹不去了。 这些憎恶、怨恨,不仅仅有关于安娜的,还有父亲的、母亲的、哥哥的,甚至不知何时还有了关于自己的。 陆安都已经不知从何说起了。 而且,安娜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希望,自己如何能再泼冷水呢? “我知道爷爷奶奶都不喜欢我,可是,他们毕竟是爷爷奶奶……” 安娜瞧了瞧陆安紧皱的眉头,无声叹息,不再多说什么。 毕竟那句话她可能永远也无法说出口,她不知道自己一旦说出口,是否会永远失去自己的哥哥陆安。 同样的问题,同样的答案,陆安不敢知道,安娜也不敢。 “一切都怪我,当初……” 第五章 被遗忘的包裹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深夜十一点,陆安被从病房中赶了出来。 “她是病人,刚刚醒过来,需要休息。你难道不知道吗?” 被训斥得悻悻的陆安,只好松开了被安娜紧紧拽住的手。妹妹一脸哀求神色,让陆安也只能无奈地哄了又哄,才让她乖乖听话安心休息。 随后,陆安则返回空荡荡的校园,回到了之前空无一人的寝室。 今夜不用再警醒地守着妹妹,而且家里面的客厅也有些狭窄,沙发也不如寝室里的睡着舒服,所以陆安就没有回去家中。 尽管,他和安娜的家其实离医院更近。 好在,如今他的室友已经回来了,他也不用再独自一人待在空荡荡的寝室。 只是,好像有什么事情―― “呀,忘了去领那个奇怪的包裹了。” 走出医疗中心的大门,陆安一拍脑袋,想起了下午出门前林永平所“说”的事情。 不过,他随即又摇摇头。 从恒温舒适的医疗中心中走出来后,他实在不想再被夏夜的闷热包围着,穿过长长的校园,去学校大门的保卫处领取那个奇怪的包裹。 咂了咂嘴,陆安立即给自己找了个上佳的理由。 “算了,明天再去吧。都这个时候了,吵醒了保卫处的那个胖子,他会骂死我的。” 其实,不止有被骂的风险。 保卫处那个胖子,脾气不怎么好,这在整个第三军校都是出了名的。 动辄便破口大骂只是小事,甚至经常有人投诉他反被暴打。有些时候,因为不过因为几句流传的玩笑而已,这个胖子就公然冲进教室里殴打学生。 只是不知为什么,尽管已经有很多师生无数次地投诉过,这胖子却能安安稳稳地呆在保卫处里,每天依然在学校里耀武扬威。 所以,大家私底下都猜测,这个胖子肯定是校长的私生子。 “还是回去早点儿洗洗睡了。太晚的话,又要让林大少爷久等了。” 陆安回到寝室后,却惊奇地发现,对面房间的林永平竟然房门紧闭。 或许是从火星归来的旅途漫长,让林永平精疲力尽,所以他才会如此早早入睡吧。 平时,林永平总是会在沙发上坐着看书,一直到很晚。甚至有些时候,陆安深夜回来,他也依然在沙发上坐着。 而四年间,早已对陆安的习惯了如指掌的这位室友,等到陆安回来后,他才会让出沙发回到自己的房间。 或许他回房间后,会继续学习到更晚吧,这位大少爷的勤奋程度可真是有些吓人啊。 陆安时常这么感叹。 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陆安在智脑上一查。 如今地球和火星的距离正处于中途区间,一亿公里。 中途区间的地火距离,即使拥有百万公里时速的最顶尖私人飞船,依然需要四五天的时间才能从火星飞抵地球。 林家是火星上颇有名气的家族之一,手握雄厚的财力,但也没有能瞬间飞越星际的能力。 “四五天的时间啊!” 陆安耸耸肩。 咦?自己说话的口气,怎么变得跟林大少爷的口气一模一样了? 要知道,现在的星际客船动辄都是以月为计时单位的。 要是从太阳系最内侧的金星,飞往最外侧的木卫二,更是要在太空中漂流漫长的八十天。 “果然一起呆得时间久了,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学得像模像样了吗?” 陆安自嘲地想着。 不过,仔细一想,四年时间竟然一晃而过。 自己就要毕业了,而林大少大概也离开地球了吧,即使他要去军队实习,大概也不会继续留在地球了。 四年前,自己被特招进第三军校。 那个时候,林大少对于独自居住的寝室里被忽然塞进一个小屁孩儿,应该是有些反感的吧。自己能感觉得出来,他那种客气的疏远。 没想到,后来竟然渐渐混得越来越熟了,两个人甚至都能相互默契地照顾对方习惯了。 然而四年的时间如此短暂,军校学生的生活终究还是要到头了。 其他六年制的普通大学,或许还有两年的时光可以挥霍,然而军校却天然不同。 前四年都是正常的学习,后面两年则会有军队实习的要求,所以要么提前毕业,要么参加接下来的考试。然后,根据考试成绩,要么提前毕业,要么被军队征调。 当然,也有一些因为成绩优秀而早早就被军队看中的学生,会直接被提前征调,进入军队实习。 在陆安看来,林大少所说的“回校提前准备”只是开玩笑而已。 以林家的地位,基本上,林永平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都不用提前商量的。 难道学校还会为难这位林大少不成?在火星上呼风唤雨的林家,不会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了的。 其实,毫不夸张地说,林永平的爷爷和叔叔们打个喷嚏,火星上下都要震三震。这可不仅仅是因为林永平的爷爷名字叫林三震。 火星第七区的林家,控制着昆仑海旁那条火星最大的矿藏区。九百公里的矿区内,据说蕴含的资源总量以价值计,足够建立十只如今的联合太空舰队。 联合太空舰队,人类有史以来所建成的最大规模的武装集团,是自星河历以来,人类世界历经了四百年太空时代所积攒下来的底蕴。 其实不仅仅是富可敌国,林家曾经还控制着三所火星上著名的大学,都是能在火星排名前二十位的院校,其人才储备也是蔚为可观。 在林家的三所私立大学中,排名最靠前的涿光学院,也是上次战争时火星最著名的军校之一,从中走出的军官将帅是外行星联合保卫舰队的骨干团体之一。 火星上华夏人聚居的第七区中,林家可是声威赫赫的大家族。 这样的家族子弟,难道还会为小小的军队实习而忧虑吗? 其实,陆安不知道的是,“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林家固然在上次战争中大放异彩,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林家直到如今依然是地球虎视眈眈的对象之一。 上次战争结束后,获得胜利的地球巨头们,就开始清算所有外行星的“叛乱”力量。 火星、月球、木卫二,三大联合政府分部的权力被削夺,外行星联合舰队被全体解除武装,并入了联合太空舰队。 甚至因为在战争初期见势不妙而背叛的月球,所有的政治、军事、经济力量都被地球接管,整个月球都被置于联合司令部的监视下。 设立于月球的宪兵司令部,甚至接管了月球所有的武装力量,成为了月球的“太上皇”。 而火星、木卫二上那些庞然大物般的家族,因为当初的停战条约而无法立即消灭,但却被地球上的巨头们警惕地监视起来。 所有在战争前建立的军校都被强制取缔,任何与太空舰队技术相关的科研、教学、生产都被严厉监控,稍有越界便被警告。 甚至,作为当初缔结停战条约的秘密交换条件,在地球清算名单上的家族,其子弟的大学教育都要在地球完成。 林永平身为家族的第三顺位继承人,也是因此才在十八岁时,因为家族的决定而来到了地球十三区的第三军校。 这些秘闻,陆安是不知道的,甚至整个第三军校都是没有人知道的。 在陆安看来,这位性格冷淡而矜持的室友,实在是低调的有些过分。他甚至都很少乘坐着他那艘顶尖的豪华私人飞船,在同学们面前出现过。 要不是有一次,这位室友极力邀请他前往火星旅游,带着他参观了那艘偷偷停靠在校外的飞船,就连陆安都不知道此事。 “不过,如今火星和地球的距离正在从中途区间进入长途区间。多在火星上呆一天,说不定就要多一天在太空飞行的时间。嗯――,懒就直说嘛,有什么不好意思呀!” 陆安以为看透了室友的想法,兀自摇头叹息。 正摇头间,他瞧见了沙发前的桌子上,整齐摆放着的几张纸。 陆安皱了皱眉头,叹息道:“本来还以为能提早毕业,不管什么军队实习,不跟军队扯上什么关系。没想到,竟然还是逃不过去。” 军队实习,是每年军队补充新鲜血液的时机。 除了某些特殊人才的个别招募以外,通过实习挑选出军校学生来充实军队的力量,是如今军队服役体系最主要的方式。 太空时代,军队就是舰队,是由那些遨游太空的一艘艘钢铁巨兽组成的。 作为人类最高科技智慧结晶的产物,每艘军舰都是复杂的系统集合,包括动力、控制、武器、传输、医疗、维生、通讯等等不同的系统。 再加上指挥、情报等人员体系,即使是一公里长的最简单的突击舰,舰上也要搭载数千经过专业培养的军人。 经过上次战争的检验后,因为军舰的需要而设立的军校院系专业多如牛毛,甚至详细到军舰上每处需要人力的地方,都会设立相应的专业。 比如在第三军校中,有一个名声广为流传的润滑班。 在四年的学习中,润滑班的学生不干别的事情,专门跟军舰上所有系统、所有设备所需的润滑液体打交道。 而根据舰种的不同,舰体设计的差异,传输系统中零零总总的润滑液体有两万种之多。 这个传输制动学院的驱动系的润滑班,是军校中的笑话策源地。 比如,陆安就曾听到过,润滑班不应该分在驱动系下面,而应该分在生命维持学院下面。为什么呢?因为万一军舰上断粮了,润滑班的学生可以告诉大家,喝哪种润滑油能充饥还美味。 至于润滑班的学生,是否真的在学习中要尝遍所有润滑油,陆安就不得而知了。 或许真的会? 然而,幸好陆安不用如此。 作为后勤保障学院下属,太空信息搜集与对抗系的学生,陆安即使去军队实习也会被分配到军舰上的电子作战室,不用去喝润滑剂。 只是如此一来,这些东西就没有用处了。 “要失信于人了。而且,可惜林大少的细腻心思了。” 陆安苦笑一声,将桌上整齐的纸张胡乱地揉作一团,使劲捏了捏,“啾”的一声扔进了门口的杂物桶中。 第二天醒来,阳光充足,天气晴朗,依然闷热。 林永平的房门大开,屋内已经没有人了。 陆安今天要先去沪杭市内的北区办事儿,中午还要赶回来接妹妹出院,行程匆忙,也无暇关心自己室友的行踪。 来到门口的杂物桶,陆安犹豫了一下,伸手将昨天的纸团捡了出来。 皱巴巴的纸团放在桌子上,又被陆安仔细摊平,仔细看了一会儿再次被揉成了团,回到杂物桶中安静呆着。 又是老旧半淘汰的“冰火两重天”,车站就在学校门口。 第六章 命运般的开端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这些破东西,还真是早该淘汰了。” 陆安从车厢中走出来时,被迎面而来的热浪洗礼,就好像瞬间从冷库中进入了热水之中。车厢内冰冷的空气就好像置身冷库之中,车厢外闷热的空气粘稠得就好像沸腾的热水一般,夏季时节这种冰火两重天最为折磨人。 陆安心中抱怨着,淌着热水出了车站。 地面轨道交通还是三四个世纪前的产物,而车厢内的空调据说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产品,如今都已经是星河历416年了,而这些老古董还在顽强地挣扎着服役。 不像如今大多数的智能空调,会通过人的智脑反馈,根据年龄、外部季节与天气以及每天的不同时段来微调气温,这些老旧的车厢内空调永远只有一个温度。 “都快赶上老头子的岁数了,果然是一样的冷冰冰。还真是老而弥坚吗?” ====== ====== 陆安出来的车站正在沪江旁边,车站门口的全息屏幕上还在断续播放曾经的辉煌历史,然而曾经的人头攒动早已作古,如今的车站门口寂寥无人,只有陆安顶着烈日出站而去。 陆安的目的地就在沪江边上,一片绿树掩映之中,有一座六层的灰白色建筑,是沪江桃源信息技术公司。 或许是为了呼应公司的名称,周围的绿树多半都是桃树,如今正值夏末,枝繁叶茂的树丛中还能瞧见一些专门留下来作景观的熟桃。 如今的沪杭联合市人口上亿,北区的市中心更是寸土寸金,基本上都是高楼大厦林立,虽然桃源公司所在的地方不算十分核心,但这么一大片林地白白空着,只为了环绕一座六层建筑,确实让很多人难以理解。 有些人说是为了吸引眼球做宣传,有些人则认为纯粹是那个暴发户老总的恶趣味。 桃林中有蜿蜒曲折的青石小径,已经长满了青苔,除了做景观,很少有人走的样子。毕竟这么大的桃园,直接乘坐飞车到停车场就好了,何必辛苦步行呢? 大约也只有陆安这样的,才真的从小径上穿行而过吧。 走了十几分钟,才到了桃源公司的正门,陆安迫不及待地进入了其中,舒爽的空气让他浑身的燥热顿时消去。 “陆先生。”门口的前台小姐,见陆安进来,礼貌地打招呼。 “我来找吴总,不知道他现在忙吗?” “陆先生请稍等。”前台小姐在公司巨型智脑的终端上点了两下,就微笑着说道:“吴总请您上去就好了。” “好,谢谢。” 说起来也奇怪,桃源公司作为全球数一数二的虚拟办公设备制造商,所生产的虚拟智能接待人员畅销全球,据说就连联合政府正门处,那两个身材完美、声音婉转的虚拟接待小姐,都是在桃源公司特别订制的。 甚至当初陆安的军校内部,也有学生脑洞大开,提议从桃源公司订制两个英姿飒爽的虚拟女兵来充当接待,结果当天就被保卫处的胖子冲进教室打得鼻青脸肿。 “混蛋,想抢老子的饭碗吗?你是对我有意见吗?” 后来此事就不了了之,而学校的官方说法是,因为军校的军用网络安全条例,不得使用民用采购品接入同步通讯网络。 但是,桃源公司自己的前台,却是雇佣了一位漂亮的女性,而非用桃源公司自己最得意的产品。 原因自然不得而知,毕竟这是公司总裁亲自指示的,他才不会解释原因呢。于是,只好被人理解为是怪癖。 自然,六层的建筑是没有磁悬浮电梯的,陆安只好走楼梯。 ====== ====== 桃源公司的老总吴仁理,就在六层的楼梯口办公。 他的办公司四面敞开,没有隔断,没有遮挡,甚至连很多显示身份的摆设都没有。要不是牌子上写着“总裁”二字,第一眼望去,会让人觉得,他就好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员工一样。 “吴叔。” “安安,你来了。”吴仁理笑着指了指桌前的椅子,“坐吧,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吴叔,我是来跟你道歉的。”陆安苦笑着说道,满脸歉意。 “哦?出了什么事?” “我可能来不了桃源公司了。家里面,让我去军队实习,我……” “啊?你才二十岁,根本就不到部队募兵的年纪,怎么……” 吴仁理忽然住嘴,咂了咂嘴,才说道:“老爷子还真是……,呃,……” 陆安起身鞠躬道歉道:“吴叔之前一直照顾我,我这次真是不好意思。” “这算什么。”吴仁理摆摆手,说道:“你坐,你坐。你要是真的去军队中锻炼,也是好的。说起来,我和你父亲还是在军队中认识的呢。这样也好,也好。” “再说了,你即使在军队中实习,以后也不一定就非要留在军队中不可。等过两年,你要是愿意,可以继续来吴叔的公司中。” “嗯,谢谢吴叔。”陆安点头道,“那我一会儿先跟刘总交接一下。” “好。”吴仁理抬头喊了一声,“小刘,你过来一下。” ====== ====== 等陆安再次回到沪江边的车站时,已是一个小时以后。 进入车站前,他回首望了望那片桃林。 自从哥哥去世后,陆安完全失去了额外的经济来源,只能全部靠自己养活自己和妹妹两人。 这位桃源公司的老总,正是军校曾经的学生,他的公司也有一些军方合作项目,所以在学校内经常有实习项目。 而等到陆安硬着头皮去应聘实习机会时,却被吴仁理一眼认了出来,他自称是陆应邦的战友,热情地将陆安拉了进去。 基本上每隔一个月,他都能从桃源公司接到一些小项目,独自完成,然后获得一些报酬与奖励。 陆安曾经也想过,自己的父亲何时曾有过这样的战友? 自己的父亲作为死后追授的“特等英雄”,其事迹在联合司令部的对外公共信息中能轻易查询得知。 自己的父亲死前是第2**特派舰队的司令,下辖有第31、32、33三支**分舰队,少校以上军官的名录,全部都能在联合司令部的网站上查询的到。 然而,其中并没有吴仁理其人。 而且作为战后成立崛起的著名新兴公司,吴仁理虽然名声各异,但其身份来历却是很少为外界所知。 陆安不知道吴仁理为何格外照顾自己,他不知道是不是一向心如铁石的老头子突然脑筋不正常,对吴仁理做了什么暗示。 毕竟,陆安与联合司令部陆总司令的关系少有人知,而吴仁理当初见面就一口道破,甚至他还知道自己的父亲陆应邦就是总司令陆勇的儿子。 然而陆安却无法追问。 毕竟,他需要钱,非常需要钱。 他需要安娜能不愁衣食用度,不用为了学费发愁,每日安心活着,除了病痛折磨不要再操心其他任何事情。 如今同吴仁理告别,或许,这个答案就再也不用知道了吧。 ====== ====== 下午,回到学校,陆安去了医疗中心将妹妹安娜接回了家。 陆安和安娜的家,就在大湖之滨,一间大概五十平米的房子,一室一厅。平日都是安娜独自居住,偶尔陆安从学校回来,就睡在客厅。 在陆安刚离家出走的时候,他和安娜是住在父母以前的房子里的,那处别墅位于沪江之畔,十分宽敞宜居。 只是,在陆安的哥哥死后,陆安只能将那处别墅出售,带着安娜来到了大湖之滨居住。 那时候,陆安已经被特招进了第三军校,安娜不时发作的病患,令陆安不敢让她离开太远。就好比前天晚上,要不是陆安就睡在客厅,说不定就会发生什么令他恐惧的事情。 房门打开,屋内还是一副凌乱的模样,桌椅被踹开,陆安的铺盖被踢到了一边,正是前天夜里陆安抱着安娜冲出去时模样。 陆安将安娜盛放衣物的小包放下,转身关门,扭头就瞧见妹妹轻抚胸口,站在客厅之间。 “安娜,怎么了?” “哥哥,我前天昏迷之前,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醒过来,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见这里,现在回来有些高兴呢。” “你呀,每次都这么说。” 陆安提着小包,拎着走到客厅中,扶起桌子将包放下,一边收拾铺盖的毯子,一边说着:“好了,不要担心了,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你以后天天都能看到这里,不用再担心了。” “嗯。” “今天晚上你要回学校吗?” “是呀,现在还是夏天呢。你早就是大姑娘,哥哥呆在这里不方便。我给你做好晚饭,吃完了就回去了。” “哦。”安娜泄气道,用脚踢了踢陆安的铺盖。 “要不等我病好了,我们的用度不那么紧张了,给哥哥你买个睡眠舱,这样在屋里睡着就方便多了。也不用太贵的……” “还是算了吧。”陆安摇头道:“你知道的,我是用不惯那玩意儿的。” 其实,在陆安十岁以前,他是没有这个毛病的。至于原因,却无法在安娜面前解释。 “再说了,你现在都已经十六岁了。再过两年,该上大学了,总要再攒些生活费才好,卖别墅的钱只够学费,生活费还要再攒的。” 安娜听着陆安的唠叨,撅着嘴道:“知道了,知道了,不买,不买。” “好了,我去做饭,你收拾一下客厅吧。” “哦。” 晚上八点多,陆安与妹妹一起吃过了晚饭,将屋内收拾干净,安抚了半天闹别扭的安娜,这才出门回学校。 等快走到学校背后的寝室楼时,陆安才想起来那个已经被自己三番两次遗忘的包裹。 “嗨,差点儿又忘了。” 陆安看了看时间,正好这个时段那位脾气直爽的胖子应该刚吃完晚饭,正是一天心情最好的时候。 “算了,还是拐回去拿吧。免得明天又忘了。” 陆安无奈地折返回去,去取那个奇怪而神秘的包裹。 第七章 混乱的相遇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后来,陆安有些时候也在想,若是自己把那个包裹彻底遗忘,或许那位胖子也不会提醒自己。 那个包裹或许就会尘封许久,从就被永久遗忘,或许在未来某个时刻,被某个幸运儿好奇地打开,然后,或许会是另一番别样精彩的故事吧。 而那样的话,自己的人生所遭遇的一切,会不会就不会发生,就此平淡地守着安娜度过一生? 也或许,自己会孤独寂寞地死在小行星带上,无人知晓,如同自己的父亲一样。 也有可能,自己会死在后来的战争中,静悄悄而突然的死去,就好像后来自己无数牺牲的战友那样。 会这样吗? 可是,正如以前说过的那样,人生不能重来,历史也从来不能假设。 陆安确实收到了那个包裹,而后来的一切,若是能够用一个词概括,那或许就是,命运吧。 不过,所有对命运的领悟,一切的宿命感,都是在某一天蓦然回首之时,才突然发现:噢,这一切都是原来命运啊。 对于经历那一刻的人们来说,未来的一切都处于混沌未知之中,就连命运也是。 陆安从那位笑眯眯的胖子手上接过那个包裹时,简直有些诧异。 “什么嘛,原来是这么个小玩意儿。早知道下午回来时就顺便领了,揣在兜里就是了,枉我还特意从寝室楼那边跑过来。” 只是这心中的腹诽是决然不能说出口的,不然面前这位笑眯眯的胖子虽然心情好,也会立时翻脸。 “怎么?小子,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 陆安客气地冲胖子道了谢,将这个一张卡片大小,只有一指厚却沉甸甸的盒子揣兜里了。 而就在陆安晃悠着往寝室楼回走时,却不知道身后的胖子微微叹息,咂了咂嘴,有些遗憾,有些欣慰的模样。 那样正常人的情绪,出现在这个在全校师生眼中如同疯狗一般的胖子身上,被人瞧见,绝对会让眼睛碎一地。 胖子点了点智脑,将保卫处的窗户关上,拉开他平日里趴着睡觉的桌子抽屉,竟然是满满一抽屉的药瓶。 玻璃的、塑料的、金属的,还有的冒着冷气,显然是被冷冻着的,各种颜色的药丸、药剂、喷雾挤满其中。 胖子一一抚摸过后,才笑着说道:“终于可以回去了。妈的,在这鬼地方,连揍个人都不能痛痛快快的。” 胖子咧着嘴露出了全部牙齿,笑得十分开心。 ====== ====== “这什么玩意儿?” 陆安坐在寝室的沙发上,将沉甸甸的盒子放在桌子上,好奇道。 对面林永平的房门依旧大开着,陆安的这位室友好像还没有回来的样子。 将包裹在盒子外面的黑色胶带剥开,里面竟然真的是一个银灰色的金属盒子,所以分量才格外沉重。 “这是?”陆安掂了掂,想了想,才皱眉道:“好像是军舰核心动力所用的磁性约束合金。谁这么浪费,竟然用来做个破盒子?” 意识到这玩意儿的异样,陆安才慎重起来,他随手拿起包裹盒子的黑色胶带。 “嗯?好像是隔绝扫描信号的隔热绝缘材料。” 又拿起那沉甸甸的合金盒子,仔细观察一番,陆安又皱眉道:“这东西不是科研材料吧?会不会寄错了?学校里有跟我同名同姓的研究员吗?” 陆安用智脑查了查,奇怪地发现第三军校中竟然只有自己一个名叫陆安的人,以前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不过,这说明,这奇怪的东西应该没寄错才是。 “那他喵的,这玩意儿该怎么打开呀?” 陆安无语了,认真地摸索了一遍,发现这个盒子还真的就没有缝隙,好像是一块整体一般。 可是,这磁性约束合金虽然珍贵,自己要它也没什么用。谁这么无聊,给自己寄一块儿金属疙瘩玩儿? 陆安颓然地躺在沙发上,感觉自己碰上这种荒谬而奇怪事情还真是无语了。 “咦?不对,磁性约束合金……,有点儿奇怪。” 陆安想了想,在智脑上开始查询相关的信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若有所悟地望向了桌子上静静躺着的盒子。 陆安在客厅的桌子下面找了半天,才从一堆工具中找到了一把低温等离子喷刀,正是如今常用的刀具之一。 将等离子喷刀打开,轻轻靠近合金盒子,果然刀刃部分接触盒子时发生了明显的方向偏离,低温等离子流明显被合金排斥开来。 陆安终于松了一口气,长长呼气之后,他用等离子流仔细在盒子上扫了一遍。 果然就在盒子右下角的棱角处,等离子流没有发生偏转,虽然并不能切割开合金盒子半分,但总算是让陆安的猜测没有落空。 用等离子流在棱角处反复扫描,不过几分钟,便让陆安瞧出了缝隙的大概轮廓。 陆安放下喷刀和盒子,用手在桌子上比划了一下。 “咦,怎么这么眼熟?” 他扯过一张纸,用笔将缝隙的轮廓画了下来,又扫描进智脑,开始在同步网络中查询这眼熟的轮廓到底是什么。 “啊?原来是信息交换接口,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 信息交换接口,就是如今各型智脑终端通用的信息交换接口,通过电流来交换信息的同时,也自然可以用来充电。 陆安想了想,没敢直接将这盒子直接连上自己的智脑,万一这是什么违法组织发明的新型窃密设备呢? 虽然,这样荒唐的猜测多半只是吐槽,但是陆安谨慎起见,还是决定先接通电源看看情况再说。 从桌子中抽出了一条信息交换接口线,将外面的卡槽口保护材料用等离子喷刀剥去,露出了光秃秃的信息交换接口,与刚才描绘的轮廓果然一模一样。 陆安舒心一笑,将等离子喷刀放下,微带得意地说道:“不错,搞定。” 然而光秃秃的信息交换接口薄如蝉翼,陆安试了几次也插不进去,皱着眉头想了想,才将另外一端接上电源,果然光秃秃的这段轻轻一送,便感觉有吸力传来。 “咔哒”微响,合金盒子接通了电源,微微一颤。 陆安兴奋地盯着盒子,准备瞧瞧弹开的盒子里会出现什么东西,值得自己耗费如此大的周章来打开。 一分钟、两分钟,…… 五分钟过去了,盒子已经静静地躺着。 “尼玛,坑爹呢这是!谁这么耍人玩呢?” 陆安简直就要破口大骂了。 正在这时,屋内忽然一暗,所有的灯光全都熄灭。 陆安吃了一惊,手扶着沙发的后背,站起身来。他无意间回头一瞧,发现窗外也是漆黑一片,目光所及,几乎瞧不见任何亮光。 轻轻点开腕上的智脑终端,借着全息投影的微弱光芒,陆安来到窗前探头望去,忽明忽暗所造成的目盲这才逐渐好转。 陆安关了全息投影,借着星光望去,果然校园内已是漆黑一片,远处校园外往常灯火通明的高楼林立之处也是黑洞洞的影子。 “停电了?” 这是多么难得一见的事情啊,怎么今天就碰上了呢? 作为十三区最核心的地带之一,第三域的能源供给从来都是重中之重,怎么突然就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故呢? 陆安低头看了看,果然,智脑的同步网络连接已经中断了。 ====== ====== “总司令,一级紧急事件!一级紧急事件!” 零区联合司令部的战备指挥室内,一位满头大汗的少将冲了进来。他就在战备指挥室旁边的情报室值班,不过是四五十米的路程,竟然让奔跑过来的他满头大汗。 “冷静,说。” “十区、十一区、十二区、十三区、十四区、十五区、十六区、十七区、十八区,所有的军用同步网络连接中断,十一区第一域、十三区第三域、十四区第七域、十五区第二、第三域同步发生断电事故……” 少将虽然满头大汗,依然快速将情况说了出来。 “连接恢复了吗?” “还没有。断电事故呢?” “没有。” “为什么不用通讯连接报告?” “瞬时通讯连接资源使用率冲高,连接无法有效发出。” 陆勇闻言皱眉,一拍面前的桌子,喝道:“命令,一级紧急响应,全球一级战备。” “命令,启用全球紧急通讯网络,断绝一切星际信息传递。” “命令,断绝第四区、第五区、第七区的环向通讯网络。” “命令,联合太空舰队**侦查分舰队,对第十至第十八区进行实时太空侦查扫描。” …… 一连串的命令从陆勇口中吐出,整个战备指挥室内部顿时忙碌起来。 “总司令,不用通知联合太空舰队战备吗?万一……” “不是他们。”陆勇摆手拒绝,说道:“是有些老鼠在借着环太平洋同步网络搞事情,你们尽快恢复通讯,彻查此事,把这些烦人的老鼠揪出来。” “是。” 少将带着满头大汗领命而去。 陆勇却皱着眉头,站在战备指挥室内久久凝眉不展。 ====== ====== “少爷。” “怎么了?为什么还不降落?” “少爷,好像出事情了,空港的指挥中心联络不上了。” 林永平闻言皱眉。 “少爷,你来看看吧,一看就知道了。” 林永平来到飞船的舷窗一瞧,顿时面露惊色,飞船下面的大地一片漆黑,往常如同星河一般灿烂的灯海都不见了。 “这……,停电了?” 林永平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 ====== 而就在太平洋西岸陷入大片黑暗,整个地球都开始慌乱之时,在第三军校的门口,有一艘长不过十几米的小型飞船悄悄降落。 若非黑暗的掩护,往常看似戒备松散近似于无的军校门口,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不俗之客,不然悬于整个地球上空的庞大太空联合舰队分分钟会让人知道厉害。 “嘿,胖子,几年不见,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废什么话?这是你该问的吗?还有什么叫‘嘿,胖子’,你就是这么跟长官打招呼的?” “顺嘴,顺嘴,这不是太激动了嘛。sorry,sorry,sir。” “赶紧走了,幸亏我提前发信号给你们,再玩一会儿头顶上那些大爷们就该发现了。” 很快,飞船就载着胖子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第八章 迟到的生日祝福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陆安在窗前站了几分钟,外面的一片漆黑暂时没有恢复的迹象,只好又借着智脑的全息投影微弱的光芒回到了沙发前。 刚刚坐下,就听见轻轻的一声“嘭”,刚刚放在桌上的盒子竟然自行弹开了一扇盖子。 陆安脸上的惊讶还未完全显露,就见屋内刹那间灯火通明,耀眼的光明瞬间降临,刺得陆安赶紧闭上了眼睛。 “这么巧?” 等眼睛适应了突然的光亮,陆安才睁开眼,瞧了瞧智脑,果然又恢复了同步网络连接。 此时正值夏日晚饭后的时间,十三区的华夏人民在网络上对此事的反应简直是沸反盈天,各种社群都在闹哄哄地关注此事。 甚至现在不过才十分钟而已,已经有各种猜测的版本在网络上流传开来。 什么神秘组织对联合政府本部的报复啊,什么火星政府蓄意挑起的事端啊,什么异星生物入侵地球啊…… 总之是一片乱象。 陆安撇撇嘴,从网络上退了出来,给安娜发去了通讯连接请求。 “安娜,你没事吧?” “没事儿,就是刚才被晃到了眼睛,有些酸……” “要紧吗?” “现在已经好多了。” “嗯,十点多了,你今天刚出院,早些休息吧。” “好,哥哥晚安。” 陆安这才放心地挂断了连接,正准备伸手去取桌上弹开盖子的盒子,智脑又轻轻一颤,有人发来了连接请求。 “刘叔。” “我刚刚看到了消息,没事儿吧?” “没事儿,我正在寝室里。现在已经恢复了,没有问题的。” “好。” “现在那边……”陆安瞧了瞧智脑的显示,“那边才四点多,你就不要吵醒奶奶了,早上再告诉她吧。” “嗯,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 ====== 一切终于恢复正常了,陆安这才将桌上的盒子拿起来。 或许是刚才来电的瞬间,这盒子正好通电,所以就弹开了盖子。 一指宽的金属盒子,从右下角旋开,里面装着的是一张叠着的纸。陆安拿起纸,发现下面还倒扣着一张泛着金属灰色的卡片。 将卡片从盒子里倒出来,在桌上发出“当啷”一声,卡片正面朝上,静静地躺在了桌子上。 卡片上一个小丑正手持面具,遮住了半边脸,而显露出的另外半边脸,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看着像正在摘下面具,又像正在戴上面具。 卡片的两个侧边,各写着一行英文,“JOKER”。 “这是扑克牌?” 陆安虽然从来不玩扑克牌,但是对于扑克牌却并不陌生,这写着JOKER的明显是扑克牌中的鬼牌,也被当做大王、小王。 只是这张卡片通体泛着银灰色的光芒,并无彩色或者黑白的区分,无法说清楚这是大王还是小王了。 陆安疑惑地将卡片翻来覆去瞧了好几次,没有什么有用的发现,只好暂时放在一边,打开了盒子里那张叠起来的纸张。 纸张上面是手写的一串数字,全部都是“0”或者“1”。 这样的情况,陆安并不陌生,作为太空情报信息搜集与对抗系的学生,经常面对的便是这些数字,“0”、“1”最简单的解释便是二进制数字。 再仔细瞧了一下,这张纸上面的数字大概分成了四部分,中间隔了几行空白。 “这又是什么情况?” 一个莫名其妙的合金盒子,里面放着一张莫名其妙的扑克牌卡片,还有一张莫名其妙写满了数字的纸张。 陆安完全摸不到头脑了,他有些茫然地将纸张随手放在桌子上,盖住了合金盒子。 “咦?” 陆安眼角余光中,看见了纸张的背面好像有黑色印迹一闪而过。 他拿起纸张转过来一瞧,陡然身体僵住,接着就好像被闪电击中一般,浑身开始颤抖。 大约是之前纸张被叠起来的缘故,背面的两行字迹被折在了里面,陆安随手放的时候,被盒子轻轻垫着,字迹才一闪而过。 而陆安此时见了那两行字,双手颤抖得几乎拿不住纸张。 “儿子们,生日快乐。” “弟弟,生日快乐。” 一行,是父亲陆应邦的字迹。 一行,是哥哥陆宁的字迹。 陆安在安葬哥哥陆宁后,整理他的遗物时,无数次见过这样的字迹;而再之后售卖父母的别墅时,陆安也曾在整理出的物品中数次见过父亲陆应邦的字迹。 同陆安一样,陆应邦、陆宁都喜欢将一些信息写在纸上,而非保留在智脑之中。当然,陆安的习惯,开始也只是处于纯粹的模仿而已。 生日快乐。 八月二十五日,正是陆安的生日。 只是,自从十年前,陆应邦牺牲后,陆安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因为陆应邦正是死于八月二十五日零点十七分。 每年的这一天,陆安都会与母亲、哥哥相约去荣誉军人公墓探望父亲,后来就多了这一天与哥哥一起探望母亲的习惯,再后来就又多了探望哥哥的习惯。 “儿子们,生日快乐。” 陆安和哥哥陆宁的生日并不在同一天。 这样的祝福,应该是陆应邦很久以前所写就的吧。而且就在下面,又被陆宁缀上了一行。 “弟弟,生日快乐。” 昨天是陆安二十岁的生日。 若是陆安的直觉没有错的话,这是父亲陆应邦给兄弟二人写的二十岁生日祝福。四年前的哥哥收到了这份礼物,又在下面了单独缀上了对弟弟的二十岁生日祝福。 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时候写的这句话呢? 是十四年前,自己六岁那年,父亲陆应邦踏上战场之前,早就写好的吗?或许那个时候,被迫应召入伍的父亲,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吗? ====== ====== 在陆安的小时候,陆应邦是地球小有名气的电子信息技术专家。 星河历398年,依照联合政府本部之前颁布的《人类宇宙开发紧急动员法》,陆应邦被一道紧急动员命令征召参军入伍。 本来,作为法例规定享有豁免权的技术专家,陆应邦是可以拒绝的。然而身为联合司令部三大将的儿子,陆应邦拒绝应征的权利被父亲陆勇严厉剥夺了。 星河历400年,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星际间的太空战争爆发。陆应邦此时已经升任了侦查舰的舰长。 星河历402年,联合太空舰队与外行星联合保卫舰队在地月拉格朗日点,开展了人类史上第一次太空舰队大决战。陆应邦也参与了那次规模空前、异常惨烈的太空舰队决战。 星河历403年,联合太空舰队与外行星联合保卫舰队展开了第二次舰队大决战,就在那次决战中,陆应邦严重负伤,陆安记得那次自己的父亲卧病休养半年之久。 星河历405年,陆应邦率领舰队执行太空刺杀计划,突袭小行星带的太空堡垒――泰坦,绕过外行星联合保卫舰队,直奔木卫二,迫使防卫力量空虚的木卫二联合政府投降。 星河历406年,火星联合政府独木难支,宣布退出战争,同联合政府本部签订停战协议。三个月后,陆应邦返回地球的途中,于小行星带失去踪迹,二十天后被发现已经牺牲,死亡之间就在发现他的前一天,地球零区标准时间八月二十五日零点十七分。 陆安忆及往昔,混乱的思绪中一直在冒出一个问题: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时候给哥哥和自己留下了这份生日祝福的呢? 是战争爆发之后吗? 是那次朗格朗日舰队大决战之前吗? 是他负伤最严重的第二次舰队大决战之前吗? 还是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踏上完成太空刺杀计划的征程之前呢? 然而,这份穿越时空与生死的生日祝福,无论是何时写就,都让此时收到这份生日祝福的陆安泪如雨下。 ====== ====== 哥哥当初收到这份生日祝福时,也曾像自己这样吗? 或许不会吧。 自己的哥哥那样才华横溢,才思敏捷,从小就与天真幼稚的自己不同。 当初父亲的遗体被联合舰队护送到沪杭市的空港时,陆安自己哭得声嘶力竭,陆安的母亲甚至晕厥过去,是自己的哥哥安静地交接好了一切手续,将父亲接回了家中。 后来,在母亲与爷爷决裂拒绝出席葬礼的情况下,又是哥哥陆宁独自一人陪伴着父亲完成了葬礼,在规模宏大的隆重军礼中,将父亲安葬在荣誉军人公墓之中。 那时候的陆安,因为恐惧,甚至都不敢去送父亲最后一程,他怕自己再次瞧见面色惨白躺在水晶冷冻舱中的父亲。 他那时候甚至天真的希望,父亲只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说不定他在水晶舱中看不见自己,就会无奈地起身,来找自己。 后来,母亲去世,自己又是哭得死去活来,而哥哥独自一人默默完成了母亲的安葬。 自己的哥哥,那样的优秀,那样的坚强,又怎么会像此时的自己一样,哭得如此丑陋?他从来都不会,在自己面前有任何软弱的面容。 以前自己年少不懂事时,冲动之下,带着安娜离家出走,若是没有哥哥,怕是他和妹妹早就饿死在父母的别墅之中了。 在陆安的印象中,哥哥陆宁甚至比面容模糊的父亲陆应邦,都还要无所不能。 他怎么会哭呢? 四年前的哥哥,大约会微微一笑,拿起笔在父亲的话下面,再加上一句: “弟弟,生日快乐。” 十年前,父亲陆应邦写下了这句“儿子们,生日快乐。” 四年前,哥哥陆宁添了一句“弟弟,生日快乐。” 而他们的生日祝福,穿越了十年的时光,穿越了四年的时光,却统统迟到了一天。 “都怪我。” 第九章 背后的秘密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林永平打开寝室大门的时候,本以为会看见自己的室友陆安坐在沙发上看书,或者躺在沙发上睡觉,就如同自己昨天下午推开房门的景象一样。 然而,客厅内静悄悄的,一片漆黑,桌子上放着一把等离子喷刀,抽屉拉开着没有关上。 “停电的时候回房间了吗?” 林永平轻轻舒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墙之隔,陆安的房间中,听见自己室友回来时的动静,陆安只是动了动耳朵而已。 他呆呆地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壁,望向窗外,手中却一遍遍轻轻抚摸着那张有些褶皱的纸张。 为了避免自己的失态被室友瞧了去,陆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自己关了起来,好容易等到激动的情绪平复后,他只想在黑暗中慢慢品尝着珍贵的幸福滋味。 怀念、遗憾、满足,…… 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一直到夜深,陆安才从回忆的情绪中缓解过来,自己如今真的已经二十岁了。 “男子二十而冠,冠而列丈夫。” 按照传说中华夏古人的礼节,二十岁的男子行冠礼,冠以字号,这个男子就可以成家立业,承担一切责任了。 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不就是如此殷切地希望着自己的吗? 陆安将手中的纸轻轻拍在了胸口,微笑着低语道:“陆安,你要坚强。爸爸和老哥,都在瞧着你呢。” 在手腕上轻轻点了点,房间内的灯光大作,光明划破黑暗,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陆安这才算是从哀伤的情绪中暂时脱离了出来。 ====== ====== “可是,这张纸背后的数字到底是什么?” 陆安将纸张高高举起,光透过纸,却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不是该有什么神奇的图案显示,或者是纸内有夹层,藏着惊天秘密吗?” 陆安无力地放下纸张,有些颓然地自嘲:“我是三流的侦探小说看多了吗?” 可是,如果这是二进制密码,没有密钥或是密码表,我又该如何解读这些数字呢? 这些二进制的“0”和“1”,是两位代表一个字符,还是四位代表一个字符呢?是八位还是十六位呢? 大约不会是三十二位的。 陆安刚才数过了,第一串数字只有五十四位。 若是想解读,这应该是最好的切入点。下面三段数字,都是上百个字符起,若是没有方法,只会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而且即使知道了这些二进制数字的字符位数,也还是没有用。谁知道,它对应的是十六进制还是三十二进制,或者是六十四进制的数字呢? “可是,父亲和哥哥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就写下了这串数字的。” 到底是什么呢? 陆安无奈地叹息,或许自己还是太蠢了吧,明显哥哥就能很容易理解的事情,自己却苦思冥想也没有头绪。 陆安瞧得出来。 下面那三段数字,是三个不同的人书写的,“0”、“1”不同的书写风格显而易见。 最后的那一段,应该就是哥哥写的,笔迹明显很新,跟这张有些年头的纸张很不相衬,而且陆安是认得哥哥的字迹的。 而且,从这张纸背面的生日祝福也可以看出来,应该是父亲给哥哥的,哥哥又给自己的,中间不可能假手他人,那么第二段数字就很有可能是父亲写的了。 而最上面的那一段是谁写的呢?陆安不知道,他也不怎么关心。 既然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头绪,陆安只好将纸张放在身边的床上,又拿起了那张奇怪的金属卡片。 这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小丑卡片,是扑克牌吗? 它难道就是那张纸上,那些数字的密码表吗? 陆安摇摇头,暂时放下了这些无谓的猜测,他心中还有一个疑问,十分荒谬却又数次在陆安心头浮现。 “怎么会突然停电呢?而且就在自己给那个小盒子接头电源的一瞬间的。会这么巧合吗?” 然而那个盒子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盒子而已,虽然材料稍微珍稀一些,但是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引起停电事故的东西。 算了,这世上哪有这么不科学的事情呢?我还真是敢想啊。 是今天太激动了,让自己的情绪都不正常了吗?真以为这个世界是为自己而存在,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吗? 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今天心情如此纷乱,还是静一静,明天再想想办法吧。” ====== ====== 第二天一早,林永平起床后,发现自己的室友已经坐在沙发上,正在用智脑查询一些资料。 那层层堆叠、纷乱复杂的全息投影界面,让林永平微微一笑。 “陆安,又在看程序设计的资料吗?” “是啊,查些东西。” “你昨晚睡得挺早的。” “一停电什么也干不了,就连网络都断了,没办法,只好睡觉了。” “也不知道昨晚怎么回事儿,突然就出现了大面积的故障。据说十一区、十三区、十四区、十五区都出现了停电的故障。” “不知道。”陆安摇头道:“我早上起来时,去网上瞧了瞧,嘿,大家虽然私下来吵翻了天,可是联合政府本部的公告却说,是因为环太平洋西岸的供电中枢偶发故障,更换设备后就恢复正常了。” 陆安心里也是大摇其头,他昨晚还脑洞大开,想着是不是自己造成的。结果,今天早上起来看到这么大面积的影响,只好自嘲地苦笑一声了事。 我要是真有这么大影响,就好了,呵呵…… “是吗?” 林永平挑了挑眉毛,点了点自己的智脑,瞧了瞧后,也是摇头道:“看来这是准备将此事压下去了。你等着瞧吧,下午说不定就有什么爆炸性新闻出来了,这事儿就无人问津了。” “这点儿破事儿大家都知道,又有什么办法呢?联合政府那群老头子可是狡猾着呢。”陆安跟着摇头,突然好奇地问道:“听说你们火星上,那些新闻记者什么都敢报道,什么话都敢说,是真的吗?” “呃,……”林永平尴尬地干笑一声,“说是这样的。其实,也是分情况的。” 林家作为火星的巨头之一,对于传媒的影响也是无与伦比的,甚至火星最有名的八卦新闻传媒公司就是林永平的表哥在管理着的。 火星上的新闻记者确实什么都敢说,就连林家的事情他们都敢指手画脚,冷嘲热讽,可是这也是要分什么情况的。 林永平的那些叔叔们要是闹些丑闻,出些花边新闻,那些新闻记者绝对都是一拥而上的,因为无非大家最后一笑了之。 可要是林家那位老爷子有什么私密的消息出来,那些新闻记者非但不敢一拥而上,甚至还要退避三舍,绕道而行,聪明的人还会主动将泄漏的隐患消灭于萌芽之中。 林永平作为林家的“少爷”,从小就对这些事情耳濡目染,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明知道不能说出实情,但在朝夕相处的室友面前也不好说一些假话。 在他心目中,陆安是朋友,而朋友之间能不说假话,就不要说假话,哪怕沉默不说,都比谎言欺骗来得好一些。 好在陆安也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深究的八卦心理,他只是轻轻地点头道: “哦。” “对了,林大少,你昨天去见到导师了吗?怎么说的?” “咳,……,没有。” 林永平心中轻叹一声,答道:“我们的班主任还没有回学校,我昨天去一区的岛屿上晒太阳去了。” “啧,啧。”陆安咂咂嘴,摇头道:“我这个夏天在学校都要热死了,要被晒成咸鱼干了,你还要跑去海滩上晒太阳。” 林永平笑着解释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里那边现在可正是冬天呢。昆仑海今年的雪下得特别大,我可是冻得够呛。” 然而,即使是火星都冻成了冰疙瘩,林家的少爷也会在温暖如春的房间中逍遥自在,如何会冻得够呛呢? 如此说,不过是故意开玩笑罢了。 “果然是如此啊。冬天的人总喜欢夏天,夏天的人喜欢冬天。不过,林大少你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还真叫人羡慕啊。” 陆安一边埋头,一边调侃着。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林永平瞧着低头的陆安,眼神中透露着的却是无奈。 这两个词放在自己身上,难道不是一个笑话吗?一个带着伪装生活的人,每天靠着欺骗与隐瞒生活的人,何谈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不过,无奈着的林永平只是习惯地微微一笑,答道:“现在地球上的十五区、第七区不正是冬天吗?” “钱啊,钱啊,林大少,没钱啊。”陆安抬起头,恨铁不成钢地说完,又摇头问道: “对了,之前我还问过呢。你实习的时候准备去哪里啊?虽然说是分配,想必学校也不会违背林家少爷自己的意愿吧?” “我啊,我想去月球或者是木卫二上。” 林永平说完,又解释道:“我从小在火星上上学,又在地球这里上了四年大学,很少有时间去月球或者木卫二上。要是实习分配,我倒是想去看看。要不然,毕业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呢。” 陆安点点头,虽然有些时候他也羡慕林永平无忧无虑的生活,不用时常为生计奔波。 但是,与林永平相处了四年,他也知道,林永平未必有表面上那么轻松自在。 他比陆安还要勤奋刻苦地学习就不必说了,只要有空闲,就是不停地看书,陆安经常看见他在沙发前对着全息投影坐到深夜一点钟;或者经常就是一个通讯连接过后,就要匆匆离开,在外面忙碌到疲惫不堪再回来。 或许,等到毕业以后,他真的就要同如今看上去还算清闲的学生生活告别,到时候即使再好的风景,再想去的地方,也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啊!自己不也是如此吗?” 第十章 往昔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陆安,你毕业后的打算呢?” “毕业?唉,我怕是毕不了业了。” “嗯?”林永平惊讶道:“你要是不去军队实习的话,应该就要考虑毕业的事情了呀。” 陆安叹息道:“本来我是不打算去军队实习的。但是,没办法,有人跟我说了,只要我去实习,就,……,就给我一大笔钱。你也知道,安娜的病还要治。我本来还想着自己早些毕业,能够去赚钱的。” “原来如此。” 林永平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安娜・杰斯洛特,陆安的妹妹,据说是他父亲以前收养的养女。 至于杰斯洛特家的女儿为什么会被陆安的父亲收养,林永平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每次安娜患病,陆安却拮据窘迫时,他总要出去一两日,然后就会带回来足够安娜治病的费用。 林永平多少能猜测出来,陆安肯定是回家了。 林永平是知道的,陆安的父母双亡,三年前的时候,哥哥也去世了。除了妹妹,基本上在未听过其他亲人了。 至于陆安那个模糊的“家”,林永平也曾好奇过。 以林家的手段,若是他想知道,或许轻易便能得知陆安的来历。 只是,习惯隐藏秘密的他极为讨厌这种行为,更何况,四年来的相安无事,让他有些留恋,不想打破这种关系。 陆安是自己的室友,自己以他为朋友,这就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至于,陆安的妹妹跟火星上那个杰斯洛特家族的关系,陆安家中的背景如何之类的,林永平相信,如果陆安想让自己知道,总会告诉自己的。 若真的是朋友,四年的相处也只是一个开始而已,何必急于一时呢? “那你打算去哪里呢?” “不知道,我说了大概也不算数。”陆安关掉了全息投影,向林永平耸耸肩,无奈地说道:“受制于人,身不由己。” “嗯,希望我们能分配到一起实习就好了。” “但愿吧。” 林永平点点头,走开自去洗漱了,留下陆安一人独自埋头于网络上庞杂繁芜的信息中。 ====== ====== “我出去吃饭,你要吃什么,要我帮你带一些回来吗?” 陆安摇摇头,说道:“不用了,我一会儿吃一些能量营养剂充充饥就好了。” “这玩意儿……” 陆安指了指全息投影。 “有些麻烦,今天我想要把这个搞好。” “嗯,那我出去了,再见。” 林永平出门而去,客厅内又恢复了平静,只生下陆安偶尔在沙发上调整姿势的摩擦声音,还有偶尔吸气、偶尔叹气的声音。 窗外的阳光渐渐强烈,客厅的窗户渐渐变色,将闪耀刺眼的正午阳光挡在了客厅之外。渐渐,日影东移,窗户的颜色又开始渐渐变淡,让屋内的光线一直柔和而不刺眼。 等陆安抬起头,注意到窗外的时光变化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阳光已经不再直射窗户,只是在窗口留下斜斜长长的日影而已。 “我……” 陆安咒骂的话语尚未出口,便想起这是父亲和哥哥留下的信息,生生将后面的脏话收住。 不过,这令他更加烦躁了。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这么蠢笨,竟然搞了这么久还毫无头绪,而自己的父亲和哥哥能够留下这样的讯息,必然是有什么东西想急切地告诉自己。 自己连生日祝福都拖拉延迟了一天才收到,难道这样的讯息还要再拖延许久不成。 他烦躁地使劲拍了拍面前的桌子,甚至升起了将手腕上的智脑狠狠砸碎的冲动,可惜他没钱再去买一个,只好再次忍下了这种冲动。 陆安从沙发上滚了下来,在客厅里站了起来,绕着沙发转了两圈,心中烦躁得更是无以复加。 正在这时,安娜的全息投影直接从陆安的智脑中弹了出来。 “哥哥,哥哥,你现在在干嘛呢?” 安娜调皮的声音传了出来。 由于安娜的特殊情况,她的通讯连接直接被陆安设置成了可以直接接通并弹出,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安娜呼叫他,就能找得到他。 正心中烦躁,狂躁得如同困兽一般的陆安,脸上的神情迅速平静下来,再看向安娜时已经眯着眼微笑起来。 “安娜,哥哥刚才正无聊地转圈呢,想偷偷去大湖里游泳,可惜天太热了,我又不想顶着太阳跑过去。哥哥我,正在犹豫呢。” “哥哥,你不是又想去偷鱼了吧?” 安娜撅着嘴,不满地说道:“太危险了,而且容易被抓到。不许去。” “没事儿,你看哥哥到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嘛。”陆安笑嘻嘻地说着。 “那也不许去。你之前几次,要不是刘叔,……,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别哭,别哭,哥哥真的只是去游泳,不是去偷鱼的。真的,真的,要是不信,你跟着一起去,监督着我,好不好?” 安娜顿时破涕为笑,笑道:“好啊,我过去找你吧。” “你,你绝对是故意的吧。”陆安没好气地答道:“我去找你,外面太热,你不要乱跑了。” 等关掉全息投影,陆安脸色顿时阴沉,站立良久才叹了一口气,掏出了那张皱巴巴的纸,回房将其锁了起来,这才出门回家中接自己的妹妹。 ====== ====== 下午四点多,太阳已经西斜到懒洋洋的程度,陆安带着妹妹往学校后面的大湖进发。 虽然已经过了下午最闷热的时候,但是天地依旧如同烤炉一般,它的余温依然让行走其间的人们汗流不止,浑身热燥。 安娜一路上倒是兴致勃勃的,拉着哥哥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可是陆安心中有些郁闷,谈话之间总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倒是让安娜十分不满意。 大湖中最大的岛屿――西山岛离大湖东岸较近,在东岸附近隔出了一片水湾,这片水湾又被一条深入湖中的长长半岛隔成南北两部分。 第三军校就在大湖的东南角上,水湾的南半部分被第三军校划入了校园范围。 三百年前,由于人类太空计划的成功,地球的人口压力和自然资源压力大为缓解,最高会议就通过了《地球水体全面保护条例》,除特许水域外,严格限制一切捕捞、养殖活动。 再后来,高效率的深海养殖、太空养殖技术出现,地球水体的保护就更是严格到无以复加,地球的水面巡视队和太空中的缉私队一样,是齐名并称的疯狗般的存在。 曾经,有人在大洋之上利用个人便携深潜仪偷捕偷渔,被水面巡视队发现后,从一区的太平洋逃到八区的大西洋,又逃到二十二区的印度洋,最后不得已躲到了南极的冰天雪地之中,然而五天四夜之中却始终没有摆脱水面巡视队的追捕。 当然,那个据说背景很深的家伙最后的下场惨不忍睹。 他被判了五百多年的有期徒刑,水面巡视队将其丢到南极去做喂企鹅的劳役,可是最后他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喂了企鹅。 这就跟当年太空缉私队绕着小行星带跑了十五圈,抓捕一艘走私飞船的事迹一样,不过,缉私队不比温文尔雅的水面巡视队,那艘走私飞船最后在要投降前,于太空中直接就被击毁了。 而大湖位于沪杭联合市市郊,濒临人口上亿的大型都市,水面巡视队那些狗鼻子长年驻守在此地,一有风吹草动,就蜂拥而来。 然而,很久很久以前,就曾经有一位伟人说过一段话,大概意思就是只要有利可图,人们就会铤而走险,哪怕是践踏法律,哪怕是绞首处死,都不能阻止人们。 这段话是陆安从哥哥那里听来的。 当年,陆宁将一份地图传给弟弟时,曾经这样安慰弟弟。 ====== ====== 那份地图如今就在陆安的智脑上。 陆安之所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每个月都要溜进学校后面的水湾里去偷鱼,就是因为有着哥哥的地图。 那份地图会实时告诉陆安,水面巡视队的飞船行动路线,以及大湖中不同季节不同时段的鱼群分布情况。 而且,即使是后来陆宁去世后,这份地图的实时动态也从未出过错。 以前陆安天真不懂事,对哥哥的依赖让他从来不会多想,后来了解的越多,陆安就越是对哥哥崇拜。这样的东西,除了说明哥哥的智脑技术高超绝妙外,还有别的解释吗? 十四岁时的陆安离家出走,势单力薄,他要养活安娜几乎是不可能的。 其他十四岁的少年们都是小学刚毕业,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陆安稚嫩的肩膀如何撑得起两个人的重担? 他需要钱,他需要养活安娜的钱。 当陆安对着哥哥说起这个要求时,陆宁沉默良久,才告诉陆安,哥哥养活弟弟天经地义,但是陆安真的想养活自己的妹妹的话,那么就要靠自己的双手。 “可是我该怎么办?” 陆安当时如是喃喃地说道。 “这世上没有又快、又安全、又稳定的赚钱方法,你想要什么的方法呢?” “快,越快越好。” 第二天,陆安就收到了哥哥给的这份地图。 他开始不明白,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直到有一天,陆安拿着父母的遗物,去黑市中换钱的时候,才偶然得知,原来一条野生的大湖白鱼,竟然价值三千点。 三千点,我的天呀,这足够自己和安娜吃喝一月有余了。 于是,就在第二天夜里,陆安偷偷溜去大湖了。 然而夜色正浓,他又不会游泳,满载希望空手而去,满怀失望空手而归。 第三天夜里,陆安又溜去大湖,希望能够交上好运,自然又是空手而归。 可是,个人便携深潜器一个就要五千点,陆安实在是买不起。 陆安此时已经明白,若是只想着依靠运气的话,自己和妹妹大概下个月就要喝西北风了。游泳不会怎么办?学呗。 等陆安喝饱了门前的沪江水后,又溜出去喝大湖水,等到已经习惯大湖水的味道后,他惊奇地发现,原来游泳如此简单,不过是十天而已,他就学会了。 等到陆安离家出走的第二个月中旬,那天夜里他抱着一条一尺长的大湖白鱼,换回了两千点的钱,永远地告别了让妹妹饿肚子的忧患。 那个时候,陆安刚刚十四岁,离家出走一个月零七天。 第十一章 狼狈的往事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一个月,一条大湖白鱼。 一个月,黑市的三千点。 这就是在过往六年中,陆安能够喂饱自己和妹妹的肚子的方法之一。 违法吗? 陆安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尽管那个时候他还天真幼稚,可是他不傻,那个黑市本身的存在就是违法的。 所有的人,所有的东西,每一样每一件每一桩,都是如此。 按照哥哥当时安慰自己的说法,存在着的就是合理的,合理的东西未必合法,合法的东西未必合理,人很多时候是无法拥有同时选择的权力,只能二择其一。 开始陆安听得懵懵懂懂,后来陆安才渐渐明白。 那个时候的陆安,已经敢于在光天化日之下,毫不在意那些水面巡视队的狗鼻子了。 自然,这一切都是哥哥的功劳。 陆安从来都是这么崇拜哥哥的,而且自从陆安经历了那两次狼狈的往事后,就更加信服哥哥的每一句话。 “一个月一条大湖白鱼,就足够了。” 这是陆安离家出走一个月零七天的那天夜里,哥哥陆宁对他说过的话。 ====== ====== 陆安当时同哥哥说了许多话,哥哥陆宁也告诉了陆安许多话,这一句话他当时是没有多少印象的,直到第二年四月份那一天。 四月十七日,是安娜的生日,十二岁的生日。 对于华夏人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生日,人生在世的第一个轮回。虽然安娜不是华夏人,但是陆安想让妹妹能够好好过一个生日。 经过了三日的耐心等待,陆安终于在前一天的中午,抓到了一条一尺九寸,六斤多的大湖白鱼。 然而它太大了,陆安没来得及带走它,被水面巡视队撞了个正着。 当陆安带着哭腔接通哥哥的时候,陆宁皱着眉头只说了一句:“不要乱动,稍等一会儿。” 随后,陆安被水面巡视队抓了起来。 陆安在水面巡视队的飞船中浑浑噩噩不知坐了多久,等到飞船落地后,他正双腿发抖之时,哥哥陆宁穿着水面巡视队的制服出现在他眼前。 眨眨眼,示意弟弟安静,陆宁出示了电子凭证,带走了陆安。 就在沪杭市的大湖水面巡视队大楼外面,陆宁舍不得责怪自己的弟弟,只是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了一句话。 “超出自己需要之外的一切东西,都叫做贪婪,而贪婪会害死人的。” 那条被当做赃物的大湖白鱼,最后还是在黑市上换回了五千点。 安娜过了个开开心心的生日,陆安则险死还生。 这一次,陆宁并未跟弟弟多说什么,也没有重复刚开始告诫弟弟的话,那是在第二次,是在陆安十六岁的时候。 ====== ====== 安娜是假死病患者,这一直是陆安的心病。 假死病并非真的死了,但是却真的能要人命,抢救不及时,假死病就变成了真死病。 安娜在她十岁时,第一次发病,砰然倒地。就是那次,陆安才知道,自己的妹妹因为曾经大剂量使用军用应急镇静剂,患上了这种绝症。 安娜刚满十一岁时,便被陆安牵着离家出走,因为那个时候的她,相信了陆安的承诺。尽管那个承诺,在如今看来,天真而幼稚。 安娜的十一岁平安无事,令陆安曾经想过,是不是医生的诊断有误,或者安娜的病已经无药自愈了。 然而,十二岁生日过后的第二个月,安娜再次砰然倒地,粉碎了陆安一切天真的幻想。 而等到临近安娜十三岁生日时,那该死的假死病又降临到了安娜头上。 再后来,安娜发病的频率越来越快。 一年一次,一年两次,一年三次,一年四次,一年五次,一个月一次…… 就在今年,陆安已经近乎绝望了。 他不想去军队实习,丢下安娜一个人,谁来照顾她?万一她不在了,自己却在遥远的异星之上,都不能陪在她身边,这如何能行? 陆安经历过父亲的死亡,他死在遥远的小行星上;陆安经历过母亲的死亡,她死在哥哥的怀抱中,而陆安赶过去时只见到了冰冷的母亲;陆安经历过哥哥的死亡,甚至根本就再也没见过哥哥了。 死亡对于陆安只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而已,并非不可接受。 陆安不想在不久的将来,让安娜独自一人孤零零地离去,他想陪着她,一直到最后一刻。 所以尽管自己的班主任一再劝说自己,让自己接受军队的实习,将来能够被军队征召任用,发挥自己的天赋。 所以,在陆安的心中,给安娜治病的重要性压倒一切。 ====== ====== 就在陆安十六岁那年,安娜一年两次发病,他的心中隐约开始有种忧患,会不会发病更多更快? 陆安想带着妹妹去做检查,可是刚刚向奶奶开口要过生活费,倔强的少年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跑去那个令自己厌恶的家中,去见那个令自己厌恶的老头子。 可是,陆安没有钱。 要想有一万点的钱,怕是只有十几斤、三尺多长的大湖白鱼才能够换来,上次尚且那样,更别说这次了。 上一次的教训,陆安牢记在心。 不过,黑市上从来都不缺少来钱快的机会,不论多少钱,都会有机会满足你,只要你能付出相应的代价。 比如,陆安就曾经见到过,那位令他厌恶的老头子就值一百亿点以上。毕竟元帅的性命都值一百亿,再加上总司令的头衔,想必更值钱了吧。 陆安很快就得到了机会。 有人开价两万五千点,要大湖斑鳖一只。 大湖斑鳖是比大湖白鱼还要珍贵稀有的水生资源,因为在深海养殖和太空养殖时的低效率,二者都属于不会在市面上公开供应的种类,只有野生资源才有。 可是,野生资源统统都在那些狗鼻子的监视之下。 但对于陆安来说,这一切都不过是耐心的等待而已。 然而,让陆安意想不到的是,作为比大湖白鱼珍贵得多的水生物种,大湖所有的斑鳖都处于重点监控之中。 水面巡视队更加日常的工作,其实并不是对付类似陆安这样铤而走险之人,而是对巡查范围内的资源进行调查、监控、统计、研究。 陆安所抓到的那只斑鳖,是有着监控设备的,就在龟甲和尾巴相连之处。 面对着地图上四面八方飞速而来的飞船轨迹,陆安已经镇定许多,不再像第一次那样软弱慌张。 接通了哥哥,老老实实将情况告知,而陆宁就像上次一样,简单地说了一句,“不要乱动,稍等一会儿。” ====== ====== 只是,陆安这次却比上次倒霉许多,水面巡视队中有人认出了陆安。 毕竟如今敢在水面巡视队眼皮底下,顶风作案之人已经越来越少了,时隔一年,陆安的模样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被驻守此地的水面巡视队认出来也不奇怪。 “小兔崽子,狗胆包天啊!总部那些吃干饭的,上次怎么没弄死你呢?” 竟然抓到了再次违反禁令之人,令大湖的水面巡视队一片哗然,纷纷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侵犯。 “没死竟然还不夹着尾巴滚到一边,还敢再回来?要钱不要命的,我见得多了。嗬,这么要钱不要命的,我还真是头一次见。来,告诉我你的名字,让我见识见识……” “怎么?有胆来偷,没胆来认啊?” “你个小兔崽子……” …… 等陆宁再次来到沪杭市时,瞧见了从飞船上下来的弟弟。 如何形容呢?鼻青脸肿,猪头一枚。 “怎么打成这样了?”陆宁一边出示电子凭证,一边不动声色地问道。 “你们总部怎么搞的,这个小兔崽子,竟然屡教不改,去年被抓,今年又被抓。卧槽,要是今天不好好修理修理他,明年是不是要再抓他一次啊?” “真不是我说啊,你们总部现在越来越软蛋了……” “没办法,有些事情,我们总要兜着,不然你们来兜?”陆宁微笑着反问道。 “呦嗬,这小兔崽看来还挺有来头的?妈的,小小年纪不学好,有人生没人养,嘁――,好了,赶紧领走吧,瞧着就他妈心烦。” 等陆宁领着弟弟转过身,已经是满脸寒霜,脸色难看。 就在上次同样的地方,陆宁语重心长地对弟弟说道:“我说过,一个月一条大湖白鱼,足够了。我也说过,贪婪能害死人,不仅害死自己,也会害死别人。” “你难道忘了吗?” 陆安见哥哥面色凝重,低头老实地解释道:“安娜上个月又发病了,我想带她去检查。可是,可是,没有钱。” 陆宁张张嘴,最后却只是叹息一声,问道:“刚才谁打你了?疼吗?” “有点儿,不过不算特别疼。没事儿。” “回去擦点儿药,这两天不要乱跑了。你跟我说说,刚才在飞船上的经过。” “嗯。” ====== ====== 从此,陆安就牢记哥哥的话。 只是那次顶着鼻青脸肿的模样回去,吓了安娜一跳,尽管陆安极力想隐瞒,却还是被妹妹套出了话。 安娜那天哭了好久,陆安怎么劝都劝不住。 而自那过后,陆安就老老实实地按照哥哥吩咐,不再越界。 即使是咬牙卖了父母所留下的别墅,他也没有再像那两次一样,动过更多的心思。 为了节省给安娜治病的费用,他费尽心思查到了有治疗经验的第三军校附属医疗中心,通过了特招考试,以十六岁的年纪就进入第三军校。 要知道,在这个六岁入学、八年小学、八年中学、六年大学的时代,十六岁进入大学,就好像二十多岁的博士一样,绝对都是难得一见的。 可是,陆安做到了。 第十二章 姗姗来迟的王者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夏日傍晚的太湖,微风吹拂,湖水**,波光嶙峋。 这夕阳如同金鳞般,铺就在太湖的宽阔湖面上的壮景,与南区温良婉转朦胧的西湖夕阳美景一样,都是沪杭市著名的景色。 只是,如今能够安心享受这些山水美景的人越来越少了。 一则由于四百年来,联合政府的刻意引导,大家更热衷于太空之中静寂壮丽的美景,还有便是随着人类足迹的飞速扩张,人们越来越不耐这种位于都市之旁、唾手可得的景色了。想看随时都能看,为何要专门来看呢? 而就在这一片夕阳美景中,陆安却在水里狗刨式地游着。 而就在旁边,安娜就如同花蝴蝶一般不时地游来游去,优美的泳姿比陆安这种自学成才的糟糕姿势赏心悦目多了。 “妹妹啊,哥哥求你了。你上一边儿游去,不要来故意出哥哥的丑了。” 陆安摸了摸脸上被安娜溅过来的水,没好气地说道。 “哈哈,我偏不。我都教了你多少次了,你就是学不会我有什么办法。我就要在这里游,嘻嘻,你来追我啊。” 陆安赌气地掉头往后游去。 “不许跑。你是不是又想偷偷去逮鱼啦?不许去。” 安娜很快就拦在了陆安的前面。 ====== ====== 说起来,这事儿让陆安很没面子,他喝饱了沪江的水,喝惯了太湖的水,这样才能够在水中自由自在地徜徉,而安娜第一次下水就能优美地各种泳姿游来游去。 “你小时候学过游泳吗?” “没有啊,这是第一次。” “那你为什么……” 当时安娜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说了一句,“我看别人都是这么游的啊,就这么游了。” 简直令陆安如同被五雷轰顶一般。 后来,安娜也瞧不下去他那糟糕的泳姿,尝试着教他,然而陆安接着便发现,他用着这些优美的泳姿却极其别扭,而且很难在水中抓到鱼了,就颓然放弃了。 而自从陆安被揍的鼻青脸肿的那次后,安娜就时常跟着陆安来游泳,并且盯着陆安不让他偷鱼。 其实,陆安早就老老实实地每月只抓一条太湖白鱼,去黑市上换钱,哪能像安娜想的那样天天来抓呢? 只是,无论陆安怎么保证,安娜就是不相信他的,他也只好每次都连哄带骗地糊弄过去。 “妹妹啊,我就是去那边游一会儿而已。” “真的吗?” “真的。” 然而,二十分钟过后,当安娜看到陆安怀里抱着的东西时,简直气了个半死。 那条一尺多长的太湖白鱼,被陆安抱在怀里,举出了水面,正在摇头摆尾极力挣扎着。 “你个大骗子……” “嘘,嘘嘘,你想把人都招过来吗?快走,快走,再过一会儿,那些狗鼻子就要来了。” 安娜皱着眉头,撅着嘴,气鼓鼓地往岸上游去。 等到陆安将这条三四斤重的鱼藏在岸上的箱子中后,安娜更是紧皱着眉头嗔怪道:“你之前还骗我,说是来游泳的。你这分明是早有预谋的。” 岸上的箱子确实是特意准备的。 自从生物红外频谱分析仪问世后,水面巡视队的威慑力就大到无以复加。如今他们装备的最精密的仪器,可以在一公里之外,发现一直一厘米长的小鱼,而且能准确配对分析出其种类。 也就是说,装备了生物红外频谱分析仪的飞船巡逻,基本上就能让违法之徒无处藏身。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很快黑市上就流传出能够隔绝主动红外信号的冷冻箱。只是其造价不菲,无法广为流传,只能用于某些特别珍贵的种类。 所以,安娜才责怪陆安是早有预谋的。 “没办法,我昨天去回绝了吴叔,只好想法搞些钱来。”陆安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安娜自然是知道这些的,虽然陆安没有说的更多,但这其中的前因后果,她又如何不清楚呢?自己的病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有了治愈的希望呢?陆安怎么会突然又变得不再抗拒,老老实实地去军队实习呢? 她心中顿时有些黯然,不再多说什么。 “嘿,那些傻蛋走了。我们也赶紧走吧。” 陆安提起箱子,高兴地拉着安娜的手开始往回走,在晚风的吹拂下,甚至有些意气风发的模样。 安娜被陆安牵着手,低着头踢着脚慢慢走着,忽然开口问道:“哥哥,你好奇过吗?这条鱼,到底会是谁要吃它呢?” “管这个干嘛?”陆安拉着安娜的手,歪了歪头,“为了吃一条鱼,花几万点,总是有些人一直干些这种傻事的。不过,我们总归要感谢这些傻瓜不是?” “哦。” “回去啦,回去啦,赶紧通知大老黑来把东西取走才好。” ====== ====== 夕阳西下之时,沪江之上也是波光点点。 桃源公司的桃林之中,青苔铺满的石径之上,有两人在缓缓散步。 “小刘,货都发出去了吗?” “刚刚发出去。今天紧赶慢赶,总算是把昨天晚上耽误的货统统都发出去了。” “嗯,那就好。今天早上,上面就开始催了,要是拖到今天晚上,明天那群狗爪子们就该上门了。” 吴仁理也是长长出了一口气。 跟在他旁边一起散步的那位刘总,却是有些埋怨地说道:“上面那群家伙也太不讲理了,明明那么大的事故,又不怪我们。他们查不出原因,却把气撒到我们头上,真他……” “慎言。”吴仁理淡淡扫了自己这位下属一眼,开口道:“你又不是第一天做事了,我们这里是讲理的地方吗?好歹给我们宽限了一天。要是搁十年前,那些狗爪子现在已经送我们去见伟大先知了。” 那位刘总住口不言,转而说道:“嘿嘿,他们这次搞得也真够难看的。到现在也查不出来原因,下午竟然开始在最高会议里吵吵着退休年龄延长的事情……” “未必,说不定那些老头子们故意将事情压下来,好浑水摸鱼呢?再说了,谁知道联合政府的公告是不是真的。”吴仁理淡淡地说道:“延长退休年龄的事情,或许是为了遮掩,也有可能是他们真的起了这样的心思呢。” 旁边的刘总却皱眉道:“不是说平均年龄每提高五年才能延长一年退休年龄吗?十年前刚延长了两年,如今这不是胡闹吗?” “十年前那是什么时候?不一样的,那些老头子可是不会考虑在内的。”吴仁理摆摆手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上面的事情自然有上面的人操心。我有些事情,你先忙去吧。” “好吧。吴总再见。” 刘总转身而去,沿着青苔石径离去。 等到他身影消失后,吴仁理这才点开自己的智脑,瞧了瞧周围无人,才低沉地说道:“进入……,地址……,代号……” ====== ====== 与此同时,一江之隔,那片桃林的对面。 “少爷,消息已经传来,这次确实不乐观了。” “怎么会这样?” “据说是因为昨晚的事情,最高议会中有些人怀疑是我们这边干的,……” 林永平听到这里,也有些怀疑地望向对面,问道:“确定不是我们这边有些人擅自干的吗?” “这……”对面那人苦笑摇头道:“即使我们林家自己是清白的,但难保其他人……。可是再说了,这么大的动作要都能瞒过我们这些自己人,以他们的能量何必还要躲躲藏藏呢?根本就能直接跳出来了。” “但愿吧。”林永平摇头道:“地球的这群老头子太难缠了,他们说不定反而乐意这样的事情发生呢,这次正好正大光明地否了这次提议。” “就是可惜了我们这次准备这么久了,那群人估计又要闹了。” “也不算坏事,反正恨也是恨那群老头子,正好跟我们靠得更近。”林永平淡淡地说道。 “嗯。” “中午吃得太糟糕了,今天晚上有什么合胃口的吗?” “少爷稍等,我去问问吧。” 不一会儿,这里的经理不卑不亢地跟着,进了这间幽静的隔间。 “林少爷,正好今天来了一条太湖白鱼,不知道您要尝试一下吗?” “哦?闻名遐迩,难得一见啊。你们这里竟然有?”林永平微微一笑。 “每月会有三四条的样子,不稳定,主要看运气。就只有这一条的来源,稳定可靠。” 林永平也不再多问,微微点头,吩咐道:“那就试试吧。我也不懂,你们看着办吧。” “好的,林少爷稍候。” ====== ====== “你们怎么样?” 吴仁理立于桃林之中,过了好一会儿,才突兀地出声问道。 “怎么样?唉,都一样。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一个声音以抱怨的口吻说道。 “哈,果然如此。我开始还奇怪呢,怎么昨晚那么大的动静,原来终于又出现了,就是忒麻烦了,这次不知道要等多久。”一个粗旷的声音说着。 “我正在办要紧事呢,突然这样,真是让人烦恼啊。”这个声音有些轻浮,而且用的是九区的语言,嘟嘟囔囔的不停。 “是啊,真是令人苦恼。”慵懒而尖细,一个女人的声音。 “对了,红桃八,这次源头是你那边吧。”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 吴仁理答道:“嗯。我问过梅花三了,他那边的信息也说,应该就是从沪杭市这边开始的。” “唉,大家的权限都被关掉了,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我可是真着急着呢。”那个轻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总归出现了,还不好吗?不过,还真是姗姗来迟的王啊。”吴仁理淡淡地说了一句。 第十三章 王的组织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随着时间的推移,桃林之中,出现的声音越来越多了。 “这次的王搞得动静有点儿大啊。” “我可是新来的,还头一次瞧见了王的踪迹呢。以前的都不这样吗?” “是啊,上一任那个可是安静的很,可惜在任时间太短了。” “这几十年来,连续三任的王,可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主。”有人反驳道。 “唉,怎么更替得越来越频繁了。我们每次都要被这样搞得头疼。” “频繁吗?”又有人好奇地问道。 “你自己去看看记录就知道了。前六人可都是很平稳的,基本每隔四十到六十年一人,甚至连空窗期都很少。可是从第七任开始,在任八年莫名其妙就不见了,消失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二十年前第八任出现,可是十年前又消失了……” “是死在上一场战争了吧。”有人叹息道。 “谁知道呢?” “那次可是换了好多人,最后就剩下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了。即使是王,也总有躲不过去的时候。战争啊……”有人怀念道。 林中忽然沉寂下来,打击都不约而同沉默下来,显然十年前那场惨烈的战争,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让大家都有些失落。 ====== ====== “可是这次也太反常了吧。” 之前那个慵懒而尖细的声音忽然打破了沉寂。 “你们不觉得这次的动静大得有些过分了吗?” “嗯,确实。”几个声音先后附和道。 “是啊,要是以昨天那么大的动静来说,八成是喜欢出风头的性子,现在早该来到这里,跟我们发号施令了。可是,怎么事情完了,反倒这么安静?” “不会是碰巧发现了吧?” “以前有碰巧的先例吗?” “怎么没有,我不就是嘛。可是,也不应该啊,即使碰巧,也应该能知道这里啊,来这里不难才对。” 吴仁理倚着桃树,淡淡反问道:“你们都在瞎猜什么。你们有谁见过王的传承到底是什么吗?” “难道不是卡片吗?” 智脑中数声反问先后传出。 “据说还有那把密钥。是吧?”那个苍老的声音迟疑地问道。 “应该如此。不然为何每次王的出现,都是以关闭我们所有人的权限为标志的呢?” “原来如此。” “算了,我们耐心等着吧。” “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吴仁理却开口道:“这次的情况确实反常。要是停电事故只是恰好和王的出现撞到了一起还好,如果是王强行打开了卡片,却没有破译王的传承,该怎么吧?是吧,方块五。” “确实,第十七任的方块五就是终其任期内也没有出现,后来他死后才又出现了新的方块五。我们这边一直猜测,有可能是他强行打开了卡片,却没有接受权限的传承,所以才会如此。”有个声音苦恼地说着。 “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等着吧,要是权限一直没有打开,岂不是要出大乱子?” “总该让王先出现在这里,其他一切都好说。” “我们不知道王的传承到底是什么,又能怎么办?” “你们笨吗?无论如何,王都要先知道这里的地址。我们把这里的关键,提示给他不就行了吗?” “什么关键?”有人傻傻地问道。 “扑克牌。” “怎么提示?” “不知道什么叫潜意识广告吗?我们在五个星球上把广告遍地铺开。” “潜意识广告?那是什么东西?” …… 桃林中的声音渐渐更加杂乱起来。 “好了,统统闭嘴,不要吵了。” 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出声,压过了一切声音。 “黑桃A,你说吧。怎么办?”吴仁理直起身来,轻轻问道。 “等。都耐心等着。”那个声音坚定地说道。 “好吧,你说了算。听你的。”吴仁理耸耸肩。 吴仁理说完,桃林中跟着不断响起附和声。 ====== ====== 而就在桃林中的组织在为他们的王而忧心,做着或对或错、或离谱或靠谱的猜测之时,他们无知无觉的王正抱着一条大湖白鱼,与一个粗黑健壮的汉子讨价还价。 “大老黑,你自己说说看,这像话吗?四斤重的白条,就给两千?” “什么四斤重,三斤九量。还有,你再叫大老黑,小心我下次打死你个小兔崽子。” 陆安咂咂嘴,无奈地将箱子递给他,说道:“算了,算了,不想跟你废话,赶紧给钱。” 这个汉子接过箱子,随手递给陆安一张透明的芯片,正是不记名的钱点。黑市上从来不用智脑直接交易,害怕被人追踪,都是用这种星际交易流通的货币。 “你妹妹这段时间怎么样了?我还以为你这个月洗手不干了呢。” “怎么会呢?”陆安哈哈一笑,“我可是还要给妹妹治病呢。” “走了,保重。” 等这位看上去凶神恶煞的汉子走远后,陆安招呼了一声,安娜这才从藏身的地方出来。虽然安娜一直知道这些事情,但是陆安从来不让她直接接触。 “哥哥,那个恶人走了?” “什么恶人?”陆安摇摇头,说道:“不要以貌取人。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却也算不上坏人。大家都是混口饭吃而已。” “哥哥,你说这话的口气,才是像极了大坏人的口气。”安娜皱着鼻子哼道。 “是吗?那看来以后我还能去靠演戏去混饭啊。”陆安故意调笑了一句。 “走吧,回去吧。我饿死了呢。” “好,晚上想吃什么?” “我啊,没想好呢,……” 夕阳之下,往家中走去的兄妹二人,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最后在前方相偎相依,一直延伸向远方。 ====== ====== 零区,联合峰东侧,联合司令部本部,午夜十二点。 “总司令,怎么这个时候把大家召集起来啊?” 就在战备指挥室旁边的小会议室内,十位或胖或瘦、或高或矮,面容或和善或冷峻的老者,各自坐在一张凳子之上。 没有会议桌,就连凳子都没有靠背,小会议室之内,甚至连电子设备都少有,除了照明的灯具以及十张普普通通的凳子外,真可谓是徒然四壁而已。 “两件事。”在凳子上端正坐着的总司令陆勇开口道。 正在相互寒暄的老者各自闭嘴,正在闭眼假寐的老者睁开了眼,还有本就端坐的则注目向陆勇。 “一是,刚才老杰克通告我,明天木卫二升格为欧罗巴的决议,在今晚最高会议的闭门会议上已经被否决了。他让我们做好准备,防止某些人鼓噪闹事。” 这个消息正是方才林永平在餐厅之中所说,在座的诸人更是都早已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了,所以丝毫不惊讶,大家只是点头了事。 “总司令的命令是?”端坐于陆勇左侧,一位面容和善的老者笑着问道。 “两个小时后,让联合舰队进入三级战备状态,所有军官、士兵必须在岗。联合舰队第3舰队、第14支援舰队、第25护卫舰队、第33侦查舰队,执行外行星带特别演习任务。” “收到。两小时进入三级战备状态,第3、第14、第25、第33舰队执行演习任务。” 这位老者复述了一遍后,才问道:“总司令,不用出动后勤保障舰队吗?” “毕竟不是真的要战争,让木卫二上那帮人老实点儿就行了。一个星期后撤回来,不要出动后勤舰队了。” “嗯。会议结束我就传达命令。” “第二,就是关于十一区、十三区、十四区、十五区的断电事故。你们都该知道,这次老杰克他们就是拿这个当借口,把木卫二那帮上蹿下跳的人压了下去。” 陆勇的话刚一出口,会议室的气氛立即变得不一样起来。 方才陆勇对面那些神态懒散的老者开始端正身体坐直,而旁边有些老者神游天外的目光开始炯炯有神,盯着陆勇的脸,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阿尔伯特,你们宪兵司令部的调查结论呢?” 陆勇盯着会议室内唯一一位正值壮年的男子。 他不过四十多岁的样子,皮肤白皙,一头栗色的短发,脸部轮廓如同大理石般方正,身材健硕,坚毅冷峻的气质就如同宪兵司令部的形象代言人一般。 “是,总司令。” 这位宪兵司令部的司令阿尔伯特・施威顿,一开口却是清澈嘹亮的娃娃音,或许也正是如此,这位施威顿司令总是沉默寡言、惜字如金,反而更与宪兵司令部的氛围相契合。 “已经查明,事故起源于十三区第三域沪杭联合市北区,时间为第三域二十二点十九分二十七秒,具体原因不明,犯罪者不明,犯罪目的不明。” 然而这样的信息毫无意义,在座的每个人在事故发生的五分钟内都得到了通知,这样的情况今天已经听了无数次了。 “总司令,你有什么发现吗?” 陆勇左侧的老者笑着问道。 陆勇抿着嘴不答,缓缓从右边环视了面前的诸位元帅后,才平静地说道:“那群亡灵的头子又回来了。” 会议室内忽然静寂下来,有些老者惊讶到面色停滞,陆勇左侧的老者甚至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 随后其余九位元帅都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来。 “是三年前消失的那位?还是新的?” “怎么会这么快又来了?” “老陆,你确定吗?” “勇,真的吗?” …… 会议室内轰然作响。 第十四章 阴影亡灵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好了,静一静,听总司令说。” 陆勇左侧的老者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诸人的纷乱吵闹。 陆勇一直盯着各人的反应,见自己的老朋友出言后,才开口道:“大家不要怀疑了,我确定这次它真的又出现了。” 陆勇语气肯定,不容置疑的口吻。 一直不动声色的阿尔伯特・施威顿,此时面色狰狞,抿着嘴不说话。 “TheGhostofShadow”,阴影亡灵,这是这群老头子们对这个组织的称呼。 不见于任何记载,不存于任何档案,没有任何外人知晓其组织所在,没有任何外人知晓其组织成员,甚至没有任何人见过它们的踪迹。 然而,就在上次战争中,一个至今还令军方咬牙切齿、记忆犹新的事件爆发了。 ====== ====== 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太空舰队大决战,被称为地月朗格朗日点大决战,爆发于星河历402年,总数超过一千艘的舰队在数千公里的区域内激战四天,结果联合太空舰队和外行星联合保卫舰队两败俱伤。 然而,那次战役中,联合太空舰队有着二十二艘“奥丁”主神级战舰,各类支援保障舰艇多达六百艘。更重要的是,那时候地球和火星之间处于数千万公里的近邻区,联合太空舰队是准备直奔火星,一举将“反叛”的主力火星舰队歼灭于火星之上的。 然而,行动泄密了。 也许是人类史上从未有过的舰队决战,军队内部也是经验不足,百密一疏,行动计划被完全泄露给了敌方。 措手不及的突袭,让实力雄厚的联合太空舰队出师未捷先受挫。 宪兵司令部的调查久久没有结果,于是当时的联合司令部三巨头与联合政府的最高执政杰克・布莱施坦恩、最高会议的议长克拉克・那达私密磋商,制定了“捕蝇草”计划。 就在第二次太空舰队大决战中,虽然联合太空舰队损失惨重,但是也击退了外行星联合保卫舰队毕其功于一役的图谋。 而“捕蝇草”计划成功了。 即使是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结果依然让五人小组大吃一惊。 即将被授衔元帅的宪兵司令部司令――费舍尔・李,成为了“捕蝇草”的猎物,作为被视作军中最后一道防线、军中最坚固堡垒、人类最后屏障的宪兵司令部,竟然成为了最先沦陷的地方。 然而,在战争正面临重大转折的关口,如何处置宪兵司令部的最高首脑成为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阿尔伯特・施威顿,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了五人小组的视线。 作为费舍尔・李最为信赖的学生、下属、朋友,他被秘密任命为宪兵司令部代理总司令,主持了对于费舍尔・李的秘密逮捕和秘密处决,主持了“李代桃僵”计划,主持了宪兵司令部的秘密清洗,一直到战争临近结束,宪兵司令部再没出过任何差错。 而且,正是由于“李代桃僵”计划的战略欺诈,“太空刺杀计划”才顺利实施,陆应邦率领联合太空舰队第2**特派舰队,突袭了位于火星和木卫二之间的小行星带上的堡垒――泰坦,之后神兵天降于木卫二本星之上。 战争就此结束。 而就在对费舍尔・李的秘密审查中,“组织”、“王”等字眼才开始被五人小组知晓,这个神秘组织放佛隐藏于阴影背后的亡灵一般,无影无踪,却又无处不在,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费舍尔・李的一切痕迹被宪兵司令部抹去了,但是关于这个被称作“TheGhostofShadow”的阴影亡灵组织,其名字深深地刻在了所有参与其中的人心上。 即使是如今,也只有联合政府的三位执政、最高会议的正副议长、联合司令部十位元帅以及协调会议总长,知道费舍尔・李的真正面目,知道所谓亡灵组织。 ====== ====== “他这次是在向我们示威吗?” 之前一直假寐的一位元帅圆睁双眼,话语之中隐隐有金戈之声。 “上次他跟我们接触时,可不是这样的态度吧?”陆勇左侧的老人皱着眉头问道。 “他们上一任的王已经退任了,这次是新的王。” 陆勇静静地说着。 “他这是宣战喽?呵,胆子还真不小。” “不排除这种可能,以前我们忍让妥协,是摸不清楚对方的虚实。这次他们要是敢再来,我们一步也不退。” 一位元帅如此说道。 这句话掷地有声,会议室内部的诸位元帅统统点头赞同。 陆勇淡淡扫了一圈,才最后总结道:“后面总会再打交道的,今天只是告诉大家一声。出了这间会议室,纪律大家都是知道的,对方无孔不入,你们各自小心。” 众人或点头,或开口答应,然后纷纷起立,将凳子在墙边各自摆好,纷纷散去。 ====== ====== 大湖白鱼果然美味,超乎了林永平的想象。 火星上的昆仑海,其波澜壮阔不下于地球上的印度洋,其中的各种物产资源丰饶富足。 经过数百年的培养,古老新奇杂处其中。有些新奇的珍稀美味,并不下于地球上古老原生的物种。 而且由于不受地球的水体全面保护公约限制,昆仑海内,只有林永平想不到的,没有林永平吃不到的。 然而,不愧是沪杭市畔自古就著名的美味,林永平自中午起就非常糟糕的心情,被美食抚慰一番过后,却大大缓解。 甚至一向行事低调,在沪杭市内从不张扬招摇的林永平,在饭后犹豫了一下,同意了坐着私人飞船返回学校的提议。 左右如今校园内空荡荡的,没有人会瞧见,不会有自己高调炫耀的忧虑。 林永平心情舒缓之余,突然生出了在飞船上慢慢品味美酒,同时观赏沪杭市夜景的念头。 昨夜大地一片漆黑之时,林永平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四年之内,临近告别之时,也竟然从没有从高空俯瞰过这座著名城市的著名夜景。 一个在其中生活了四年的城市,与自己共享了生命回忆的地方,在那一刻竟然那么陌生,林永平今天早上想起此时,心中略微惆怅。 所以,今夜,林永平突然想瞧一瞧,瞧一瞧这座城市的模样。 ====== ====== 夜景自然是极美的。 所有人造景观之中,夜景是最普通的,然而夜景也是极美的。 光明对抗黑暗,这是任何宏伟建筑、任何宏伟工程都不及的伟大,抗衡自然、顺从自然、共处自然,人类在黑暗中举起第一把火,用第一束光明打破自然的垄断之时,就是人类最伟大之时。 这样的伟大就在这夜景之中,被一代代传承下来,隐藏在每一个平凡普通的日日夜夜之中,隐藏在每一个人的眼前身后,跨越了千年、万年、百万年的时光长河,淌涉过了天地之间的一处又一处。 袅袅如烟,不绝如缕。 有些时候,林永平在忙碌之余,也曾迷茫过。 自己出身高贵,已经算是站在顶峰了,将来或许会站得更高,可是他每每抬头仰望星空,低头俯瞰大地,分明只看到了天地之间一个渺小微弱之人,一个风中残烛般的火种。 人为什么要活着呢? 辛辛苦苦地挣扎于天地之间,总是免不了某一日不复存在。 就好像那第一个举起火,第一个用光明照亮整个世界的人,多么伟大,伟大到简直令人颤抖膜拜,尽管他可能野蛮原始、粗暴蠢笨,但确实伟大到无以复加。 然而,无人知晓他是谁。 没有名字,没有事迹流传。 没有人知道他生活于何地,生活于何时,没有知道他的感受,他的思想,他的喜怒哀乐。甚至,几乎没有人意识到他曾经存在过。 尽管他那么伟大,但他就好像从来不存在一样。 林永平的这些深埋心底,却时时浮现,只是他从未对任何人提及罢了。 因为林家之中,林三震的教导是,人要学会认命,不该知道的不用知道,该知道自然会知道;若是哪怕死也想要知道,那就自己向着老天去问。 美景让人沉醉,美酒让人迷醉,夜色朦胧,如此隐约含蓄,但却是美极了。 ====== ====== 然而夜色之下,人们都是要有归宿的,流浪虽然自由,可是不能让人安心。 林永平作为军校的学生,夜间的归宿自然就是自己的寝室。 客厅依然一片漆黑,但是陆安的房门却是打开着的,他不在寝室之中。 林永平忽然兴起,又怕打扰到陆安,没有直接通讯连接,只是发了一条讯息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陆安才回复道:“被安娜拉着玩扑克牌呢。” 林永平微微一笑,知道陆安又在哄着缠人的妹妹玩呢。 陆安确实是在哄安娜玩儿。 扑克牌传说起源于上古人们的占卜游戏,迷信而愚昧。但是其后来随着数学的发展,渐渐演变成为了一种趣味性极强的娱乐游戏。 四种花色,十三个数字,五十二张牌,或者再加上两张王,总计五十四张。 一个记忆超群或者数学高超的人,一般都能很容易的成为这种游戏的高手,而非常凑巧的是,陆安这两样都不缺。 作为一个从小就提前毕业如同喝水一般的人,陆安的记忆力自然非常超群。 与同龄人一样六岁上学,八年的小学他四年毕业,八年的中学他四年毕业,六年的大学他甚至也也可以四年毕业。 林永平甚至觉得,要是他不用为经济负担操心,继续深造的话,可能在二十六岁之前就能获得博士学位。 作为一个基本上什么都不缺的豪门子弟,林永平却十分羡慕陆安。 四年的朝夕相处之间,林永平从来没见过陆安认真学习过任何课程,但他的学习成绩从来都没有因为四处奔波赚钱而落下过,每年第三军校的各种奖学金都被陆安霸占着。 林永平曾好奇地问过,陆安是怎么办到的。 陆安毫不在意地回答,就那样啊,必须办到啊,就办到了啊。 林永平还曾和陆安开玩笑似的比试过,一篇在火星上出版还未刊行的文章,两千字左右,林永平基本上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大体背下来,而陆安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 林永平需要重复**次,而陆安则只需三四遍就够了。 这样的天赋,真是叫林永平羡慕极了。 而更加让林永平羡慕的,却是陆安那极强的数学天赋。 第十五章 王的谜题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不同于陆安那鲜为人知的超群记忆力,他的数学能力超群是在整个学校都闻名遐迩的。 他之所以被特招进入后勤保障学院太空信息搜集与对抗系,就是因为他出众的数学能力,在电子信息领域,出众的数学能力简直是令人眼红的天赋。 所以,学校的老师极力挽留陆安继续深造,而虽然陆安离二十五岁的法定服役年龄还很遥远,但驻守学校内的军队人员,早就开始极力劝说陆安去军队实习。 可惜,陆安最需要的是,钱。 但更让林永平无语的是,陆安却从不认为自己的数学天赋很优秀。 他曾经略带苦涩的羡慕语气,告诉过林永平,他的数学天赋其实只能算是一般,学校里的人惊讶是因为他们没见过真正好的,这些人都是一群见识短浅的土鳖而已。 这样在陆安看来十分真诚坦率的实话,简直让林永平无奈。 尽管他从小耳濡目染,见多识广,经历丰富。可是,在面对这种老天爷的偏心时,他只能十分无力地认命,就像爷爷说的那样。 没有办法,他只能用尽全力。就像陆安看到过的那样,拼命用时间来弥补,经常勤奋学习至深夜。 这样的勤奋,甚至让陆安心中都有淡淡的羡慕。 ====== ====== 不过,陆安说过的话,都是认真的。 而且也确实如此,陆安从来都是如此认为的,因为他崇拜的哥哥陆宁正如他所说,就是那样真正天赋超群的人。 所以,在陆安看来,他的数学也只是在打扑克牌的时候,哄一哄调皮的妹妹玩儿,让她乖乖地听自己的话,少些胡闹而已。 因为,活生生例子就近在眼前,由不得陆安不如此认为。 哥哥送过来的生日祝福,背面所写的那些字符,在陆安看来就如同天书一般。 然而,哥哥写就的东西,也不是他自己所编写的,而是他破解了上面三段字符之后,还在下面自己又添加了内容。 作为一名电子信息学科的学生,又时常浸**程序设计,陆安甚至这其中的不易。 若是自己随便书写字符串,那就好像一个人写日记一样,随意挥洒,轻松容易,毫不费力。 然而哥哥所做的,却是在续写别人写的小说,这小说还是用一种从来没有学过的外语所写,续写的小说不仅要意思正确,还要能连贯完整。 这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可是,陆宁明显是做到了,陆安当时的直觉一下就这么认定了,后来再仔细分析也确实是这样的可能性最大。 毕竟是自己的哥哥,可是他却有个笨弟弟。 ====== ====== 其实从昨天收到那张纸,读到那两句祝福之后,陆安就十分渴望解开背后的谜题。 那些“0”、“1”字符串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安心烦意乱,陆安抓头挠腮,陆安苦思冥想,可是一无所得。 父亲想说什么? 哥哥想说什么? 这两个问题无时不刻地萦绕在陆安的心头,无论如何也无法散去。 别说后面那长长的三段,就连最简单、最短的第一段,陆安都无法解读。 那五十六个“0”、“1”到底代表着什么?是二位的字符,还是四位的字符,还是八位的字符,抑或十六位的字符? 而且,最让陆安的疑惑的是,头四位的四个“0”,被斜斜地划了一道,在上面改成了四个“1”。 那四个“1”的写法,与最后一段的笔迹一模一样,就是陆安的哥哥陆宁所写。 这是哥哥给我的提示吗? 他涂改这四个数字,是在向我暗示什么吗? 可是,上午的时候,陆安按照四位一组的数字,将这五十六个数字分为十四组,用尽各种方法也不能组成有意义的信息。 到底是什么呢? 一直到晚上陆安回到寝室,脑袋中念念不忘的都是这个问题。 躺在床上,关掉了所有灯光,将窗户调成透明的状态,望着窗外的星光,陆安不时微微叹息。 “果然我的数学也只够陪着安娜打打扑克牌吗?哥哥,你太高估你的弟弟了。” 陆安有些无奈地闭上眼睛,心中微微酸痛。 “可是哥哥会想不到这样吗?他一定是给了我提示的,只是我还没发现而已。然而,到底是什么呢?” 陆安伸手轻轻抚摸放在枕边的纸张,指尖却触摸到了冰凉的感觉。 是那张卡片,银灰色的金属色泽,在夜色之中泛着冰冷的光。 卡片上,那个小丑还是微微鞠躬,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持着面具,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不知是在登场致意,还是在谢幕退场。 陆安拿了起来,高高举在眼前,盯了半天,那个小丑还是古怪的表情,凝结在那个时刻,没有突然口吐人言,告诉陆安一切谜题的答案。 “烦人。” 陆安又将卡片丢回了枕边。 ====== ====== 然而,蓦然的,陆安脑袋中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他又拾起了那张卡片,仔细观摩了起来,可是脑海中刚才那灵光一闪,却并没有再次乍现,灵感之光没有再次光临陆安。 “一定有什么不对劲,刚才绝对是发现了什么。” “哥哥果然给了我提示,这个就是提示。” 小丑…… 小丑…… 陆安凝视着卡片,开始一点一点摩挲着卡片,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J…… O…… K…… E…… R…… 卡片的边缘缀着小丑的名字。 JOKER…… “不对,这不是小丑,这不是小丑……” 陆安悚然而惊,浑身战栗,一个起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是鬼牌,这是王牌,这是扑克牌的王牌,……” 五十六位,前四位,哥哥划掉的前四位,五十二位…… 陆安兴奋地叫了一声,猛然地使劲一捶床。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二进制字符串,不是什么二位、四位、八位、十六位字符,这分明就是扑克牌啊。” 陆安使劲拍了拍自己的智脑,将屋内的灯光全部打开,一翻身就跳下了床,来到抽屉中,唰唰抽出几张纸,跪在床前就开始下笔如飞。 他飞快地写下了56、54、4,大王、小王几个字样,顺手扯过那张卡片,用力地亲吻了那个古怪的小丑。 “哥哥,我发现了,我发现了。” “太好了,太好了。” 陆安兴奋地叫了一通,然而忽然想起这是深夜时分,而隔壁还有室友在睡觉,这才有些悻悻地闭嘴,然后又挥舞了几下拳头才过瘾。 他打开了智脑的全系投影,调出了扑克牌的全部五十四张牌,将那串五十六位的数字抄在了稿纸之上,开始仔细琢磨起来。 ====== ====== 哥哥既然故意划掉了前四位,那么如果单说后面的字符,总共有五十二位,正好与A~K的五十二张扑克牌对应。 前四位有可能是校验位,有可能是JOKER的字符,也有可能是字符串头,暂且先放下不理。 五十二张扑克,五十二个“0”、“1”。 若是从有序来说,很有可能就是A~K或者是2~A的简单排序。 陆安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了“A~K”、“2~A”。 剩下的就是十三个数字的内部排序了。 扑克牌有红心、方块、梅花、黑桃四种花色,陆安并不知道这串代表扑克牌的字符串中,四种花色的排列顺序。 是红心、方块、梅花、黑桃,还是红心、方块、黑桃、梅花,或者黑桃、梅花、红心、方块? …… 等等。 然而总共也就四种花色,其全排列的顺序也不过只有二十四情况。 陆安在纸上写了“24”。 然后他就在智脑上开始飞速点击,而全息投影上很快显示出了四种花色的二十四种全部排列形式。 陆安满意地扫了扫,又将“A~K”、“2~A”两种组合方式的十三个数字填入这二十四种花色排列之中,对五十二张扑克牌进行排序。 全息投影在陆安的点击下,于靠床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罗列显示出了四十八种扑克牌排序。 父亲和哥哥的答案,很有可能就在这四十八种扑克牌排序之中,然而到底是哪一个呢? 陆安跪在床前,又开始埋头推算。 ====== ====== 那张纸上,第一段的五十六个数字陆安早已经烂熟于心。 然而后面那五十二位的“0”、“1”,它又表示什么意思呢? 如果以最简单的猜测来讲,这很可能是布尔逻辑运算,以“0”代表否,以“1”代表是。 难道? 陆安将52个“0”、“1”输入智脑,让凡是显示“0”的位数所在的扑克牌背面朝上,凡是显示“1”的位数全部正面朝上。 四十八列扑克牌开始有序翻动,等翻动完毕,陆安忍住心中的激动,一行一行仔细瞧过去。 或许,这其中某个排列的图案就蕴涵着特殊的意义,蕴涵着父亲穿越时空与生死想要说的话,蕴涵着哥哥穿越时空与生死想要说的话。 然而,陆安失望了,大失所望。 他将眼睛盯得生疼,四十八种正反组合瞧了一遍又一遍,没有任何收获。 此时的陆安膝盖已经跪得生疼,失望之下,钻心的疼痛让他轻轻一侧,扶着床沿颓然倚着坐倒。 “怎么回事儿?难道我从一开始就又猜错了?” 陆安胡思乱想了一阵儿,平静了下来,咬咬牙,不甘心地继续跪俯在床上,埋头演算。 “0”、“1”,真假,是否,有无,正反…… “红心、方块、梅花、黑桃”,排列组合…… 扑克牌,扑克牌…… 陆安开始疯狂地在智脑上点击,一切有关联的信息他都要仔细阅读,然后在墙上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 不知不觉中,夜色渐渐褪去,黎明的曙光在东方显现,朝阳已然升起。 新的一天开始了。 第十六章 归来的王者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一个人若是参加长跑比赛,什么时候最激动呢? 大概不是冲过终点线那时,而是在最后一步之前一刻。 什么样的失败最让人痛苦呢? 大概不是毫无希望那种,而是明明成功已经唾手可得,胜利近在咫尺,然而却摸不到。 所谓功亏一篑,说的正是这种情况。 因此有古人告诫说,行百里者半九十。 陆安房间的窗外,黎明的曙光早已闪现,就连朝阳也已高高升起。 然而,陆安的曙光却明明近在眼前,就是不知何时会出现,明明一夜过去了,各种猜测都已经尝试过了,能用的方法都已经用尽了。 可是,却并没有什么作用。 那五十二个“0”或者“1”,依旧静静地躺在纸面上,无法转化成答案,转化成哪怕穿越时空与生死,父亲和哥哥也无论如何要告诉陆安的事情。 答案,明明就在指尖,只要一伸手,只要一伸手…… ====== ====== 可惜,人毕竟不是机器,无论是精神还是**都是有极限的,更何况,即使是机器也会有撑不住的时候。 亢奋的一夜过后,透支的精力和体力已经支撑不起陆安超速运转的大脑,沮丧的情绪之下,他眼前一黑,倒头就趴在床前睡着了。 美梦无痕。 等美梦退去,陆安忽然抬起头,颈部却发出咔咔嘣嘣的声音,那疼痛让他都叫不出声响,发出了几声呜咽而已。 麻木的双腿,僵硬的臂膀,陆安浑身木然,虽然脑中已极为清醒,但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了。 磨蹭挣扎着爬上了床,在床上如同僵尸一般躺着。 将头颈几乎是以微不可见的速度,缓缓转向了窗口,正午的阳光大大咧咧地晒了进来,在陆安床前明晃晃地反射着。 陆安赶紧闭上了眼睛。 可是,通宵奋战的目标又涌上了心头,挫败感、失落感、沮丧的情绪也一并涌了上来,让陆安酸痛的感觉中多了苦涩的味道。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五十二个数字代表五十二张扑克牌应该没有问题。 “0”、“1”代表扑克牌的某种状态应该也没有问题。 那么,问题是花色的排序吗?问题是扑克牌十三个数字的排序吗? 可是,扑克牌的排序该是有序的才对,陆安虽然一夜奋战毫无结果,但并非没有收获,他隐约感觉得出来,问题不在数字排序的上面。 很可能是扑克牌数字的含义,自己理解错误了。 如果与扑克牌的十三个数字排序无关,A、1、2、3、4、5、6、7、8、9、10、J、Q、K的数字都是固定的,扑克牌的含义本身就是依存在这十三个数字之上。 会是花色的问题吗?莫非,根本不是排序的问题? 排序?花色? 不对,不对…… 陆安静静躺在床上,直视着天花板,脑中反复思量着,不停地反问自己、诘问自己、拷问自己。 这张纸上全部都是“0”、“1”,这是一个数字的谜题。 花色为何要代表排序?自己是因为昨夜与安娜玩扑克牌的关系,将花色的大小关系带了进来,因而只想着排序组合了吗? 是了。 然而,还能代表着什么呢?是数字吗? 数字、数字…… 花色代表数字,在哪里?在哪里见过的,好熟悉的感觉,哪里? 数字,花色,黑桃、红心、梅花、方块…… 字符,字符,对了,是字符!是字符! 陆安心中忽然喜悦起来,他虽然身体如同万蚁噬身般酥麻酸痒,但心情激动之下,却轻飘飘的毫无感觉。 “肯定是了,通用字符码表里就有这四种字符,对应着十进制、二进制、十六进制的不同数字,然而不管到底是哪一种,确确实实就代表着数字。” 陆安稍稍平复了激动的心情,收起了杂乱的思绪后,继续认真思考着。 若是不考虑排序,直接按照通用字符码表里的大小顺序,就可以将一副扑克牌转化为一串数字。 如此的话,再将扑克牌的五十二牌对应纸上的五十二个“0”或“1”,进行布尔运算,肯定就会是一串对应的解码字符串。 “是的,肯定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 ====== 陆安盯着天花板,咧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等身体恢复过后,他必然要翻身起来,一点一点认真仔细地验证自己的猜想。 现在,身体不允许,只好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着。 不过,陆安此时却想起了有关通用字符码表的一件趣闻。 据说这个码表正是诞生于五百年前,伟大先知所身处的时代。 那个时候,人们都非常吸怪,为什么编制这份字符码表的歇洛克・沃森教授会将这四个扑克牌的字符编入其中呢? 教授回答说,空出了四组数字,他也不知道填写什么字符,倒是他的一个学生跟他开玩笑,不如将扑克牌的花色填进去,这样大家以后说不定打牌就方便了。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教授也说他只是暂时占用了这四个空位,有待大家共同参与,来制定修改整份码表,以后自然会将四个字符替换掉的。 然而,这个跟教授开玩笑的学生,就是后来的伟大先知。 再后来,即使通用字符码表数次扩编,字符数越来越多,但是那四个字符的空位却无人再动。 或许浪费,但是为了纪念这位一手将人类举入太空的卓越英雄,也算是值得的。 不过,陆安以前小的时候,也是有过疑问的,伟大先知到底是谁呢?是男是女,是他是她?为什么伟大先知没有名字呢? 再后来,等陆安长大了,就再也没有闲心去关心这些奇怪问题了。 伟大先知就是伟大先知,何必有名字呢?反正大家都在纪念那个人就是了。 如今,陆安躺在床上,忽然由通用字符码表想起了此事,不禁哑然失笑,一个孩子的天真问题果然就是多啊。 ====== ====== 十几分钟后,直挺挺躺在床上的陆安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麻木酸痒的感觉已经消褪了。 他立即起身,顾不得饥肠辘辘的肚腹,点开智脑,如同昨夜一般埋头其中。 然而这次的推演异常顺利,半个小时后,一串数字便跃然纸上。 “这是?” 陆安瞧了瞧手中的数字,喃喃道:“果然是父亲和哥哥有话要告诉我吗?” 这分明是一个同步通讯网络的地址。 “这肯定是父亲和哥哥在上面存储了什么东西,会是一段全息影像吗?还是一段文字?或者是一段声音?” 陆安激动的甚至手都有些颤抖了,他深吸几口气,又深吸几口气后,这才将这串数字扫描到了智脑之上。 “连接。” 陆安轻轻吐出了这个词语。 新的世界打开了大门,曙光在此时显现,朝阳在此刻升起,新的王触摸到了宫殿的大门。 ====== ====== 一个全息投影跃然于陆安眼前。 一个如同卡片上刻印一般的小丑笑着朝陆安鞠了鞠躬,将自己手中的面具戴上后,才欢快地问道。 “姓名?” 原来卡片上的那个小丑是在登场致意么? 陆安微微一笑,说道:“陆安。” “请登录你的公民编号。” 由于目前的星际联合同步网络管理法令,接入网络时都要实名验证申请,而有些重要的网络站点比如银行之类的,都需要再次验证实名验证。 所以陆安并未多想,老老实实报上了自己的公民编号。 在他看来,父亲和哥哥可能将东西保存在私密性较好的网络存储站点了,这些流程都是题中应有之意。 之后有一些实名身份验证的预留信息核实,不过三分钟后,那个小丑又弯腰鞠躬道:“欢迎您的来到,新人。” “请输入你获得的四位身份代码。” 小丑的手一挥,面前出现口朝上倒放的四顶魔术礼帽。 陆安微微一笑,真是有意思的虚拟效果。 不过…… “身份代码?” 四位身份代码是哥哥划掉又重新写的那四位数字吗?他或许拿到了父亲的遗物后,又调整了身份代码吧。 只是从“0000”变成“1111”,倒也挺巧合的。 陆安轻轻输入了四个“1”。 “输入有误,请重新输入。” 陆安重新输入了一遍。 “输入有误,请重新输入。” 陆安又重新输入了一遍,心中嘀咕,难道不是这个吗?我又搞错了? 然而,正在陆安心中疑惑之时,全息投影中,那位小丑却突然从黑白两色转换成了彩色,它苦着脸将面具摘下,悲伤地同陆安说道:“由于您三次输入有误,进入特别校验程序。” “请输入54位虚密码校验程序。” “请输入13位校验码校验程序。” “请输入1位开关校验位程序。” 还未等陆安反应过来,那位小丑的面前就蹦出来三只白兔,每只都张着大嘴露出了两颗大牙,一颗牙上写着“0”,一颗牙上写着“1”。 这…… 陆安有些惊疑不定,这是让自己输入什么? 他下意识地往那张皱巴巴的纸张瞧去,就在那个被破译的网络地址下面,还有三段“0”和“1”组成的字符串。 莫非就是这些了?那最上面的那段是哪里来的?除了父亲和哥哥还有谁? 然而,那三只白兔蹦来蹦去,眼中不断闪烁着红光,催促着陆安赶紧输入。 他干脆一咬牙,按照纸上的数字一个一个将其输入。 由于兔子只有两颗牙,陆安不知道自己输入错误的话该怎么修改,所以只好小心仔细地核对后再一一输入。 数百字符,花了他近半小时才全部正确输入。 “宾果……” 那小丑忽然打了响指,鞠躬道:“欢迎回来,REDJOKER。” ====== ====== 就在这句话刚落之时,整个人类的星际联合同步网络放佛忽然眨了个眼一样,明灭交替。 “原来已经过了五百年了啊……” “终于回来了吗?” “唉――” 第十七章 非同寻常的新人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有人在吗?” 这是陆安在进入这个奇怪的网站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与他臆想中的,进去以后,便能在知道父亲和哥哥到底给自己留下了什么,诸如此类的情形完全不同。 全息投影之中,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物品映入眼帘。 而且这种界面形式,好像非常非常老旧落后的虚拟聊天室的场景。 老旧到什么程度呢? 它已经不再见于任何现存的实用工具书籍之中,只有在谈及电子信息技术发展史的资料中才能难得一见。 而它落后到什么程度呢? 基本上大家聊天的时候,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没有形象,没有表情。这种技术跟现在的全息虚拟投影实时连接技术有着天壤之别,基本上,就好像超速真空列车同公共客运飞船的区别一样。 陆安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进错地方了,可是自己之所以能进来这里,正是依靠父亲和哥哥留下来的那张纸啊。 若是如此,为什么如此空荡荡的呢? 他犹豫了一会儿,装着胆子开口问道。 ====== ====== “嗯?” 下午时分正在桃源公司六楼楼梯口工作的吴仁理,抬起了头,诧异地瞧了瞧自己的智脑。 他不动声色地从楼梯处下来,走到了公司外面的那一片桃林之中。 在智脑之上快速地点击了几下后,他脸上微露欣喜。 “果然权限又打开了吗?” “看来,上次果然是新任的王搞的那么大的动静吗?” 吴仁理微微摇头叹息。 “希望不要太折腾人。” 紧接着,吴仁理便低声说道:“进入……” 这个好消息,他总要去大厅里告知大家一声。 ====== ====== “咦?新人?” 一个尖细而慵懒的声音,突然从空荡荡的全息投影中响起。 陆安精神一振,赶紧说道:“是,刚进来的。不好意思,我能问一下,这儿是哪里吗?” “哪里?”那声音嗤嗤地笑了起来。 “你要是不知道的话,怎么进来的?” “呃。” 陆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道说自己抓头挠腮一晚上,破译了一个父亲和哥哥留下的不知道哪里的地址,然后又输入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代码后,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进来了? “你的代号呢?” 那女人的声音有些好奇。 组织里好久没有进新人了,最近的也是两年前的了。 自从十年前那次该死的战争过后,组织就一直没有满员,如今还有七八张牌的空位呢。这个冒失鬼,是哪张牌的传承者呢? “代号?” 陆安想了想,想起了临进来前,验证身份代码通过后,那个小丑说的那句“欢迎回来,REDJOKER。” “嗯,应该是叫REDJOKER吧。” “你在开玩笑吗?” 女人又吃吃地笑了起来,可是笑到一半却戛然而止,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 “JOKER?REDJOKER?” 说话之间,甚至都有些结结巴巴了。 “呃,应该是吧,有什么不对吗?” 陆安有些好奇,自己说错什么了吗,为什么这个女人反应这么大? 然而,没有应答。 陆安等待了一会儿,见还是没人反应,又问了一句,“有人在吗?刚才那位姐姐……” 连呼几声,依然没有应答,陆安撇撇嘴,说道:“这女人是谁?怎么……” 话未说完,全息界面上忽然跳出了刚才进来时的那位小丑,一身彩衣,没有戴面具,却面带微笑,鞠躬道:“为您效劳,请问您有何指示?” “刚才那位女士是……?”陆安好奇地试探着问道。 面前的小丑从身后摸出魔术棒,轻轻一挥,弹出了一张长长的清单。 “代号:红心六” “姓名:田中百绘” “公民编号:111030126101212023518” “出生地:十一区第三域近畿新府” “年龄:28” …… …… 陆安目瞪口呆地看完了这张长长的列表,其中有些内容翔实丰富到令陆安脸红。 “这……” “怎么会这样?” 陆安不曾想自己只是随口一问,就得到了这样详细到堪称恐怖的结果。 ====== ====== 吴仁理进入大厅之中,方才还显示有人在的大厅之中如今静悄悄的。 “怎么突然都不说话了?” “大家都看一下吧,好消息,我们的权限都回来了。” 陆安刚刚看完前面那个女人的清单,就听见耳边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你好,请问……” “嗯?你好,是新人吗?”吴仁理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惊讶地停住了青苔石径上的脚步。 “是,是王吗?” “王?”陆安有些疑惑。 其实,RedJoker和BlackJoker在华夏某些地区被称作大王、小王只是习俗罢了,还有些叫做大鬼和小鬼的,甚至要真说起来,倒是扑克牌中的K代表着King,更像是王。 只是,在这个神秘的组织内,Joker就是王,王就是Joker,代号Joker的人确确实实有着王一般的权限。 所以,这个从组织一开始就流传下来的称呼,一直就没变过。有些时候,大家聊天的时候,还开玩笑说这是“王的组织”。 吴仁理想了想,严肃地问道:“代号JOKER吗?” 陆安此时已经来到窗前的桌子旁坐下,点头答道:“是。” 吴仁理长长出了一口气,他微笑着说道:“您出现了就好了,大家可都等得十分辛苦了。哦,对了,其他的稍后再说,但是还请您先恢复这个聊天室的本来面目吧。” “本来面目?” “我虽然不知道怎么具体的操作权限是怎么回事儿,但是想必系统的Joker能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吧。” 吴仁理说完,不再多说什么,静静等待着真正的王者归来。 ====== ====== 陆安刚才还对那位田中百绘女士的事情感到震惊,吴仁理稍一提及,他便明白过来。 那位活灵活现的Joker,就是类似系统的智能引导程序的存在吧。 陆安轻轻一呼,果然空荡荡的全息投影中,就跳出来了一位愁眉苦脸的小丑,鞠躬道:“为您效劳。” “这个聊天室,怎么恢复,恢复本来面目?” “请您稍候。” 全息投影中,小丑背过身去,使劲在虚空中掏啊掏的,一直过了两分钟后,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就出现在陆安眼前。 “那么,祝您玩得快乐。再见。” 全息投影之中,小丑开心地笑了起来,拿出了面具戴上,一鞠躬,转身消失不见。 一份包裹就那样静静地躺在虚拟的影响之中。 这个便是父亲和哥哥留下的东西吗? 这半个小时之内,陆安的心情大起大落之下,有些不敢确定。 他在智脑上点击了那份包裹,刚一点击完,包裹“嘭”地一声炸开,然后陆安的智脑就重启了。 “嗯?什么情况?” ====== ====== 就在这个时候,沪江之畔,桃林之中。 吴仁理瞧见空荡荡的全息投影之中,开始有光蔓延,如同创世一般,等到光渐渐散去,一座崭新的城堡立于全息投影之中。 进入城堡,碧草绿茵,旌旗招展,一条长长的白杨树道直通城堡的大厅。 大厅的橡木门扉之上,有两个小丑位于大门两侧,都是微微鞠躬欢迎来者的模样,左侧的小丑面带微笑正准备带上面具,右侧的小丑面色愁苦正准备卸下面具。 进入大厅,穹顶之下,彩旗横空,走廊里的红毯延伸至远方。 幽深宁静的大厅走廊两侧,灰色大理石质地的墙壁上,不同花色的扑克牌整齐排列悬在半空,依次向前延伸着,每张扑克牌下面都立着一个个全息投影。 这是每张扑克牌历代的传承者们。 红桃八的扑克牌在大厅入内第15排右侧,如今的扑克牌上显示的正是吴仁理的模样,下面是历代的红桃八。 当然,与其说是吴仁理的形象,不如说是吴仁理选择的形象。 组织之中,无人以真面目示人。 据说,除了历代的Joker有可能知道组织内众人的真实身份。 但也只是有可能,还要靠历代的王自己结合相关的信息,去推理猜测,去验证证实。 所以,上代的王说,有人给他们的组织起名叫做“TheGhostofShadow”――阴影亡灵,尽管有些不忿,但吴仁理不得不承认,这名字,很贴切。 稍稍在红桃八的扑克牌前停留致意,吴仁理继续向前行进。 大厅正堂很快就近在眼前。 推门而入,大厅里的景象让吴仁理立时僵在了那里。 “咦?吴……” 忽然身后有惶急的声音传出,尖细依旧,慵懒不再。 “红桃八,出大事了。” “我知道了,黑桃六你自己看吧。”吴仁理苦笑着,让开了大厅的门口。 名为田中百绘的现任黑桃六,定睛瞧去,大厅里五十二张高椅整整齐齐分列长桌两侧,然而却空无一人。 “看什么?” 黑桃六的声音好奇之下,又带出了天生的慵懒之味。 吴仁理再次望向大厅之内,果然确实空无一人。 刚才是自己眼花了吗? 吴仁理摇摇头,那句轻轻的疑问之语还萦绕耳旁,余音未落,自己看到的绝对不是什么错觉。 他转头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大事不好了?” “我刚才见到了一个新人,……,他说他的代号是RedJoker,……” 黑桃六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开始以为是新人不懂事,在开玩笑。可是去查询了一下自己的权限后,才发现,果然权限已近全部打开了。我再上来时,才发现大厅已经恢复了。” “我刚刚也碰到了。”吴仁理苦笑一声,说道:“所以如你所见,组织的大厅恢复了。而且,刚才除非是我眼睛出了毛病,否则就在几十秒前,你所说的新人,正端坐在中央的王的座位上。而且,他真的不是BlackJoker,而是一身RedJoker的打扮,就如同……” “如同那扇橡木门扉之上的那位,一模一样。”吴仁理说着,心中也是有些恍然。 “我们该怎么办?”黑桃六紧张地问道。 吴仁理语气立即严肃起来,吩咐道: 第十八章 迷惑的众人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等待众人集齐的时候,吴仁理从全息投影中抬起头,在桃林之中紧皱眉头。 那位王认出了自己吗? 若是自己没有听错,他或者她说的竟然是“咦?吴……” 为什么? 这位新任的王在大厅里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就发出那样疑惑的语气,他不是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己,而是惊异于竟然能见到自己的口吻。 是自己的声音被泄露了吗? 可是在组织里,很多人都不程度地变过声,就连自己也是如此,从声音去判定年龄、性别都是几乎不可能的。 更何况,在组织的系统中,根本就不可能偷偷截留任何信息,然后泄露出去,进行提取分析。 组织中的成员已经无数次地验证过了,无论何时何地,无论用何种设备,登陆进来组织的系统,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一切痕迹都自动被抹得干干净净,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否则的话,组织如何还能从星河历之处便隐藏于阴影之中,至今就连联合政府和联合司令部都无可奈何? 然而,就在今天,自己仅仅与这位新任的王说了两句话,就被认出了身份。 为什么? 这位新任的王的语气,就好像是之前就认识自己。若是如此,会是自己身边的人吗?会是谁呢? 而且,如此说来,昨天那次从沪杭市开始的断电事故,果然就是这位王的手笔啊。 吴仁理在桃林之中忽然仰头叹息。 非同寻常的气息,往往都是风雨欲来的前兆,平静日子又要没了。 唉―― ====== ====== 大厅之中,逐渐热闹起来,分散在世界各地的现任成员们纷纷进入大厅之中。 “嘿,终于恢复了。之前那种状况,真的是太难受了,昨天那时候我都不敢说话,一直害怕认错人。” “我的权限终于回来了吗?太好了,感谢我们的王,我一定要亲吻她……” “什么是她?” “为什么不能是她?再说你怎么知道前任的王不是她呢?啊,我已经都要忍不住了,赞美我们的王……” “你这个****,去去去,站一边儿去,离我远一点儿……” …… 或许是因为众人发觉自己的权限又被全部打开,接到了新任的王出现的消息后,都很快聚集在了重新恢复后令他们倍感亲切的大厅之中。 “红桃八、黑桃六,你们两个确定?” “确定。” “真是的,为什么信不过我呢?” 见两人肯定的答复,黑桃A这才深吸一口气,扬声道:“统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有事情要宣布。” 纷乱的哄闹声音渐渐平息,然而等到黑桃A接下来的话音刚落,大厅之中如同爆炸了一般,惊呼声、吸气声、质疑声纷至沓来。 “怎么会?” “天呐……” “怎么可能?” “喂,黑桃六,你是不是调戏新人不成,反被调戏了啊?” “怎么说话呢,即使黑桃六瞎说,红桃八为什么要逗我们玩?” 大厅中的种种争论不一而足。 不过,最后还是黑桃A一锤定音。 “虽然不知道我们的王为什么惊鸿一瞥,就又匆匆离去,但是昨天我说了,要耐心的等,如今既然王已经出现,大家的权限又全都打开了,就更要耐心的等待了。” 其实,事已至此,除了等待也别无他法。 可是,大家都在疑惑,为什么已经出现在大厅中的王,要匆匆离去呢?而这位刚一出现就闹出了大动静,如今又显得非同寻常的王,到底何时会再回来呢? 或许,这其中真正的原因,只有吴仁理知道了,但是不想透露自己身份的他,为了谨慎起见,只好静观事态的发展。 “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在大厅之中,从来都是沉默寡言很少说话的红桃K,突然开口说道。 “外面对我们虎视眈眈的老头子,可是已经知道了我们新任的王呢。他们要是真的下了决心,让宪兵司令部监控整个十三区第三域,你们说我们这位稚嫩的王,会不会被宪兵司令部的人揪出来呢?” 这磁性动听的声音中充满了戏谑。 “嘁,就凭那群狗爪子……” “可是,这位王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 然而,大厅之中却有几个人一直紧锁眉头,沉吟不语。 RedJoker? BlackJoker已经让大家不得不俯首称臣了,这位RedJoker难道不是更能予取予求,让大家俯首帖耳吗? ====== ====== 大湖边上的第三军校内,陆安饥肠辘辘地躺在床上,一边听着自己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着,一边整理着思绪。 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个奇怪的聊天室中碰到吴叔? 那个后来再次登陆进去的上古风格的大厅到底是什么地方? 还有,吴叔的桃源公司怎么变成了联合司令部直属的秘密企业? 吴叔果然是父亲的战友,可是为什么在联合司令部对外公布的信息中,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显示?难道在他的服役期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自己的父亲和哥哥给自己留下的东西,为什么竟然没有再多一句话,再多一个字,甚至连一段全息投影都没有? 陆安在床上翻了个身,故意不去理正在造反的肚子。 越来越多的为什么,越来越多的疑问,越来越多的烦恼。 怎么就没有片刻的宁静,让自己不要这么累,这么烦恼呢? 一直到造反的肚子开始牵累大脑,饥饿的感觉开始让陆安感到头晕之时,他才不得不停下了叹息,从床上翻身下来,摇摇晃晃地去客厅之中,灌些能量营养剂充饥。 一直到傍晚时,安娜的连接弹出来,一边大叫无聊死了,责怪陆安只会睡懒觉也不过来陪她玩,一边命令陆安赶紧回来家中给她做晚饭,威胁陆安若是一个小时之内不赶紧过来,她就不吃晚饭了。 陆安的心情这才突然好了起来。 无论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如何爱自己,如何挂念自己,但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要向前看的,自己还要好好陪着安娜活下去的。 更何况,父亲和哥哥的思念,自己已经受到了,不是吗? 精神振作的陆安一个鱼跃打挺从床上起来,翻身下床,却一个趔趄差点儿栽倒了床下。 “失误,失误。” 讪讪的陆安念叨着,奔跑着出门而去。 他这些天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个时刻一眼,渴望见到自己的妹妹,见到自己的亲人。 ====== ====== 第二天,陆安早早从睡梦醒来,神清气爽地站在寝室的客厅之中时,却发现之前一直空荡荡的校园内,开始出现三三两两的人影晃动。 “原来已经是返校日了啊。” 再有三天,就要开学了。 所谓返校日,对陆安来说,就意味着第三军校的免费食堂终于又要开放了。 洗漱完毕,他立即兴冲冲的直奔食堂。 可是,等到了食堂之后,陆安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室友林永平竟然出在了这稀稀落落的食堂用餐人群之中。 “稀客稀客啊,林大少怎么来了?” 而林永平瞧了瞧对面坐下的陆安,微笑着解释说:“之前突然发现四年了,还从来没有来过此地。离开之前,总想着要来感受一下这里的氛围。又怕被你说矫情,只好早上趁着人少偷偷过来,没想到,还是被你逮了个正着。” 林永平说完,无奈地耸耸肩。 “哎呀,那我必须要说声矫情了,不然岂不对不起你的良苦用心了。”陆安笑着说完,瞧见林永平眼前的饭菜确实是一动未动。 “得,原来你还真的是来感受氛围啊。”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也是,林大少确实是个实诚人儿。” 陆安伏案大嚼,吃得极香又极快,飞快扫荡完毕后,他才又问道:“这两天你想好了吗?到底要去哪里实习呢?” “确实还没想好。不过毕竟也不用太着急,总归还有半年时间呢。我之前只是不想因为在火星多待一日,回学校时就要多坐一天的飞船。而且,早些回来顺便想跟导师疏通一下关系,却没想到有点儿太早了。” “明白。看来我猜的没错嘛。你……” ====== ====== “嘿,陆安。” 陆安正准备跟林永平一起回寝室去,肩膀却被突然一拍,打断了他下面的话。 扭头一看,又是一个胖子。 “夏胖子,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你不是说暑假要去金星玩吗?” “嗨,别提了。我们又被那群该死的混蛋偏了,什么金星风景美如画,冠绝太阳系,去了一个月,天天下雨,臭都臭死了。联合政府也不管管这群混蛋,我当时就气得破口大骂,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哟,林永平,稀客啊。” “你们俩呀,还真是一模一样的口吻。” 林永平无语地摇头,这两个人不愧是整天一起厮混的损友,就连损人的词语都不约而同。 “对了,陆安,门口那个死胖子怎么不见了?我还正准备找他练练呢。我这次提前回来,还专门去考了格斗三级的证书,我跟你说……” 陆安却掏了掏耳朵,慢条斯理地说:“你刚才说什么?考?” “呃,这些都是细节,都不重要,你不要在意。”胖子坚定地说道。 “我觉得,你应该庆幸那个胖子现在不在了。不然,他要听到你骂他死胖子,必定会再次把你打成比他更胖的胖子。你去年暑假的教训,怎么就不知道吸取呢?” 这位夏胖子,是第三军校最知名的两个胖子之一。 他就是那位提议用桃源公司的产品来充当门口接待,然后被脾气暴躁的胖子公然冲进教室,打得鼻青脸肿的那位同学。 当脾气暴躁的胖子发泄完毕扬长而去后,顶着头大如钟的夏胖子声泪俱下痛斥当堂的师生,冷眼旁观,毫无人性。 结果那位退役舰长的战争与战役指挥信息学老师,立时痛斥他,“我不劝阻,你被打成猪头,我若劝阻,我们两个被打成猪头。这么简单的战略抉择问题,你都不会,我教你的东西都被你吃了吗?” “不过,我没听说他要走人啊。再说了,要辞职总该等到开学之后吧,他现在就不见了?” 夏胖子却恨恨地骂道:“便宜这孙子了。” 第十九章 告别前的集体活动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若是,我所料不错,稍后便有联合司令部的演习消息发布,而且绝对是所谓的正常计划内的演习训练,不对针对任何特定事情、特定目标。” 话音未落,陆安便笑道:“果然,喏,‘外行星带特别演习任务’,联合太空舰队中第3、第14、第25、第33舰队执行外行星带演习任务,这是正常计划内的演习训练,不对针对任何特定事情、特定目标。” 林永平耸耸肩,说道:“你看,他们连演习任务的名字都不换的。” 所谓外行星带,本来在天文地理学之中,指的是火星与木星之间的小行星带,这是人类五大星际联合政府中最特殊的地理带。 在火星与木星之间的这条小行星带之中,聚集着超过50万颗以上的小行星,其中蕴含的各种资源之丰富,简直就是上天赐予刚迈入太空时代的人类最珍贵的礼物。 而且,小行星带隔开了火星与木卫二这两大人类的外行星殖民地,是目前人类最重要的战略要冲之地。 若是火星掌握了这条小行星带,就可以背靠木卫二联合政府,同时掌握了随时切断地球、月球、金星之间的联系的战略主动,让整个地球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 而若是地球掌握了这条行星带,则不但切断了火星和木卫二的联系,而且让月球不得不投入地球的怀抱,庞大的太空联合舰队,就可以从金星、从地球、从小行星带随意出击,肆意攻击火星和木卫二的本星。 上次战争之所以在僵持阶段迅速结束,就是地球攻克了小行星带的最大堡垒――泰坦,让战争天平立时倾斜,战争在一年以内就结束了。 而也是从上次战争起,外行星带这个本来特指小行星带的天文地理学名词,变得涵义十分丰富起来。 而在军方看来,所谓的外行星带,就是地球公转轨道以外的所有人类活动区域,基本上就是指月球、火星与木卫二。 所谓的外行星带特别演习任务,本身就是联合司令部用来威慑心怀异志的三大联合政府的,那些画蛇添足的解释简直就是个笑话。 作为第三军校的学生,尤其还是信息系的学生,这些军事行动背后的简单涵义若是都不能理解的话,早就被淘汰退学了。 ====== ====== “不过,这也说明联合峰上的那群元帅也只是恐吓一下而已。第3舰队本就是针对木卫二所建设的主舰队,第14支援分舰队,第25护卫分舰队,第33侦查分舰队,没有加上第34后勤保障分舰队,说明元帅们没准备真刀真枪地动武。” 林永平分析完,心中加了一句,希望木卫二那群人真的能暂时安分下来。 “真要是想动武,怕是那些老头子们反而会各种保持克制、保持冷静,主舰队会静默出动,这样张牙舞爪的动作,谁都知道这是纸老虎。” 陆安也是如此不以为然。 林永平听完却叹息道,虽然如此,可是地球上人们的感受与木卫二之上人们的感受却可能大不一样。 作为上次战争的失败者,月球、火星、木卫二的联合司令部都被解散,一切军校都被勒令转制。 除了火星还保留着一些太空舰队外,月球和木卫二的防务都被联合司令部本部接管,而火星的舰队虽然还能苟延残喘,但是所有的军官任命必须要联合司令部本部点头,这种情形就像一个壮汉扼住了一个孩童的喉咙一样。 而且,更主要的是,上次战争的戛然而止,并没有让火星和木卫二屈服于联合太空舰队的强大武力,在那些高层的心目中,这只是他们被一时偷袭得手而已,他们时时刻刻都在盼望再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深知这一点的联合政府本部,则更加警惕于来自外行星的敌意,他们完全做好了再次战争的准备。 战争结束的这十年间,联合司令部已经从与宇宙经济开发协会、探索协会、教育协会、协调会议平行的地位,上升至与联合政府、最高会议鼎足而立的地位,甚至宪兵司令部已经开始逐渐取代联合仲裁协会、联合监察协会的地位。 所以,像今天这样肆无忌惮地打压着三大联合政府的行为,早已不是一次两次了。 作为当初的停战条件之一,木卫二升格为欧罗巴,从卫星级联合政府升级为行星级联合政府的议案,被一再地否决。反而金星这颗开发未完全的行星有后来者居上的趋势,成立联合政府的呼声越来越高。 甚至,虽然联合政府和最高会议严厉驳斥过,但一直有流言称,联合政府本部、最高会议和联合司令部近年来一直想修改《人类联合宇宙宪章》,废除第二、第三、第六补充案。 《人类联合宇宙宪章》第二、第三、第六补充案的内容,正是关于人类全体会议关于成立月球、火星、木卫二联合政府的决议。 如此严重的对抗形式之下,或许在地球上的人们看来只是平常的举动,在月球、火星、木卫二的人们看来就是严重的侮辱,是一次又一次的羞辱,是不得不屈服于武力威胁的屈辱。 一场战争过后,人类之中已经产生了巨大的鸿沟,这一边的人们与那一边的人们,开始有了越来越多的隔阂。 百年之前,人类因为“金星星级改造计划”和“小行星带开发计划”的冲突而产生的裂痕,经过上次战争的酝酿与发酵,已经开始变成了仇恨与敌视。 这一边的不信任与警惕,那一边的屈辱感与仇恨。 ====== ====== 距离地球六亿公里之遥,木卫二联合政府之内,沉默在冰冷清凉的空气中凝结。 虽然已经持续改造开了近三百年,但是由于百年前人类的分裂导致资源被分流,木卫二的开发进度近几十年内迟缓异常。 最好的证据就是,这颗星球明显比其它三颗星球恶劣的温度,甚至近十年金星的温度已经降到了宜居的程度,比木卫二都要稍微舒适一些。 一直沉默了良久,这间秘密会议室内才有声音响起。 “地球上的那些混蛋又一次羞辱了我们,然而,联合司令部的那些老不死摁着我们的脑袋,让我们不得不接受这份羞辱。很遗憾,诸位,我们暂时还得愉快地接受这份羞辱。” “我知道大家都很不情愿,但是还请大家都继续忍耐。回去告诉我们的人民,我们的奋斗依然需要继续,人类冲出太阳系的希望寄托,就是我们欧罗巴人民最大的荣耀。不管是再十年、百年还是千年,这都是我们当初踏上这颗星球的夙愿,我们还要再加油,不要让地球那群混蛋用金星来嘲笑我们,嘲笑我们的父辈和祖辈所开拓的事业。” 又是良久的沉默,会议室内才有人忿忿不平。 “可是,老师,我们到底要忍耐到什么时候?难道我们就只能看着内行星那些混蛋争权夺利,而我们却要承受他们给的屈辱?” “是啊,先生……” “我们不甘心啊,老师。” 甚至有些人的声音已经哽咽。 “我们十年前犯的错误,就要用这些屈辱来一次地洗刷,这是我们当初所犯错误的代价。” “更何况,……” 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意味深长地说着:“我们虽然屈辱,却不用着急,有些人会比我们更着急的。” 人类的鸿沟不止分开了这一边与那一边,那一边也有直面鸿沟的人和立于鸿沟之后的人。 ====== ====== 火星第七区,昆仑海旁,昆吾园内,便有那一边的人。 “李枫,我弟弟是怎么说的?” “二少爷传来消息,说是月球那边现在还是袖手旁观的态度,而且那些人说了,其实他们也是有心无力,现在他们就在宪兵司令部眼皮子下面。” “唉,话虽如此。” 林永修将手中的鱼食全部抛到了池中,拍了拍手后,才又说道:“还是我们的隔阂太大了。不只是我们和地球,就连我们这些外行星何尝不是如此?上次那场战争的伤痕,至今还是不能愈合。” 鱼池之内,在昆仑海中早已濒临灭绝的鱼龙,密密麻麻,纷纷浮上来抢食。 龙,华夏图腾,传说中的神话之物。 鱼龙,却是四百多年前,那群或许是人类史上最为意气风发的人们,怀着史上最强的开拓精神,所造就的产物。 龙威严高傲,云随雨从,翻江倒海,虚幻的神话之中能够横行天地之物。 然而,当初那群或许也是人类历史上最傲强的人们,偏偏要打破虚幻与现实的界限,将传说与神话变成活生生的现实。 他们不仅在火星上遍地以神话为名,而且真的就将实现神话的梦想付诸行动。 鱼龙,便是要变鱼为龙。 只是如今,斗转星移,时光变幻,却已物是人非。 “少爷,你真的要去吗?最近,一直有传闻,那些人又蠢蠢欲动了。这次的事情出去后,难保……” 林永修摆摆手,微笑道:“虽然我和永平从来都不认为我们是什么少爷,我们林家不需要少爷,我们火星也不需要。但是你们既然都这么叫了,我们总该也要做些事情,对得起你们的期待吧。” “如今这样的情势已近够紧张了,可是,我们不知道那边的想法,那边也不知道这边的想法。即使我们将来要兄弟阋墙,总该要想清楚为什么打起来,不要像上次那样稀里糊涂地开始,稀里糊涂地结束。” “爷爷和父亲拉不下面子,叔叔们又都不愿意去,既然如此,那干脆就我去吧。你说是吗?” “李枫,你不用劝我了,去准备吧。” 第二十章 这一边和那一边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若是,我所料不错,稍后便有联合司令部的演习消息发布,而且绝对是所谓的正常计划内的演习训练,不对针对任何特定事情、特定目标。” 话音未落,陆安便笑道:“果然,喏,‘外行星带特别演习任务’,联合太空舰队中第3、第14、第25、第33舰队执行外行星带演习任务,这是正常计划内的演习训练,不对针对任何特定事情、特定目标。” 林永平耸耸肩,说道:“你看,他们连演习任务的名字都不换的。” 所谓外行星带,本来在天文地理学之中,指的是火星与木星之间的小行星带,这是人类五大星际联合政府中最特殊的地理带。 在火星与木星之间的这条小行星带之中,聚集着超过50万颗以上的小行星,其中蕴含的各种资源之丰富,简直就是上天赐予刚迈入太空时代的人类最珍贵的礼物。 而且,小行星带隔开了火星与木卫二这两大人类的外行星殖民地,是目前人类最重要的战略要冲之地。 若是火星掌握了这条小行星带,就可以背靠木卫二联合政府,同时掌握了随时切断地球、月球、金星之间的联系的战略主动,让整个地球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 而若是地球掌握了这条行星带,则不但切断了火星和木卫二的联系,而且让月球不得不投入地球的怀抱,庞大的太空联合舰队,就可以从金星、从地球、从小行星带随意出击,肆意攻击火星和木卫二的本星。 上次战争之所以在僵持阶段迅速结束,就是地球攻克了小行星带的最大堡垒――泰坦,让战争天平立时倾斜,战争在一年以内就结束了。 而也是从上次战争起,外行星带这个本来特指小行星带的天文地理学名词,变得涵义十分丰富起来。 而在军方看来,所谓的外行星带,就是地球公转轨道以外的所有人类活动区域,基本上就是指月球、火星与木卫二。 所谓的外行星带特别演习任务,本身就是联合司令部用来威慑心怀异志的三大联合政府的,那些画蛇添足的解释简直就是个笑话。 作为第三军校的学生,尤其还是信息系的学生,这些军事行动背后的简单涵义若是都不能理解的话,早就被淘汰退学了。 ====== ====== “不过,这也说明联合峰上的那群元帅也只是恐吓一下而已。第3舰队本就是针对木卫二所建设的主舰队,第14支援分舰队,第25护卫分舰队,第33侦查分舰队,没有加上第34后勤保障分舰队,说明元帅们没准备真刀真枪地动武。” 林永平分析完,心中加了一句,希望木卫二那群人真的能暂时安分下来。 “真要是想动武,怕是那些老头子们反而会各种保持克制、保持冷静,主舰队会静默出动,这样张牙舞爪的动作,谁都知道这是纸老虎。” 陆安也是如此不以为然。 林永平听完却叹息道,虽然如此,可是地球上人们的感受与木卫二之上人们的感受却可能大不一样。 作为上次战争的失败者,月球、火星、木卫二的联合司令部都被解散,一切军校都被勒令转制。 除了火星还保留着一些太空舰队外,月球和木卫二的防务都被联合司令部本部接管,而火星的舰队虽然还能苟延残喘,但是所有的军官任命必须要联合司令部本部点头,这种情形就像一个壮汉扼住了一个孩童的喉咙一样。 而且,更主要的是,上次战争的戛然而止,并没有让火星和木卫二屈服于联合太空舰队的强大武力,在那些高层的心目中,这只是他们被一时偷袭得手而已,他们时时刻刻都在盼望再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深知这一点的联合政府本部,则更加警惕于来自外行星的敌意,他们完全做好了再次战争的准备。 战争结束的这十年间,联合司令部已经从与宇宙经济开发协会、探索协会、教育协会、协调会议平行的地位,上升至与联合政府、最高会议鼎足而立的地位,甚至宪兵司令部已经开始逐渐取代联合仲裁协会、联合监察协会的地位。 所以,像今天这样肆无忌惮地打压着三大联合政府的行为,早已不是一次两次了。 作为当初的停战条件之一,木卫二升格为欧罗巴,从卫星级联合政府升级为行星级联合政府的议案,被一再地否决。反而金星这颗开发未完全的行星有后来者居上的趋势,成立联合政府的呼声越来越高。 甚至,虽然联合政府和最高会议严厉驳斥过,但一直有流言称,联合政府本部、最高会议和联合司令部近年来一直想修改《人类联合宇宙宪章》,废除第二、第三、第六补充案。 《人类联合宇宙宪章》第二、第三、第六补充案的内容,正是关于人类全体会议关于成立月球、火星、木卫二联合政府的决议。 如此严重的对抗形式之下,或许在地球上的人们看来只是平常的举动,在月球、火星、木卫二的人们看来就是严重的侮辱,是一次又一次的羞辱,是不得不屈服于武力威胁的屈辱。 一场战争过后,人类之中已经产生了巨大的鸿沟,这一边的人们与那一边的人们,开始有了越来越多的隔阂。 百年之前,人类因为“金星星级改造计划”和“小行星带开发计划”的冲突而产生的裂痕,经过上次战争的酝酿与发酵,已经开始变成了仇恨与敌视。 这一边的不信任与警惕,那一边的屈辱感与仇恨。 ====== ====== 距离地球六亿公里之遥,木卫二联合政府之内,沉默在冰冷清凉的空气中凝结。 虽然已经持续改造开了近三百年,但是由于百年前人类的分裂导致资源被分流,木卫二的开发进度近几十年内迟缓异常。 最好的证据就是,这颗星球明显比其它三颗星球恶劣的温度,甚至近十年金星的温度已经降到了宜居的程度,比木卫二都要稍微舒适一些。 一直沉默了良久,这间秘密会议室内才有声音响起。 “地球上的那些混蛋又一次羞辱了我们,然而,联合司令部的那些老不死摁着我们的脑袋,让我们不得不接受这份羞辱。很遗憾,诸位,我们暂时还得愉快地接受这份羞辱。” “我知道大家都很不情愿,但是还请大家都继续忍耐。回去告诉我们的人民,我们的奋斗依然需要继续,人类冲出太阳系的希望寄托,就是我们欧罗巴人民最大的荣耀。不管是再十年、百年还是千年,这都是我们当初踏上这颗星球的夙愿,我们还要再加油,不要让地球那群混蛋用金星来嘲笑我们,嘲笑我们的父辈和祖辈所开拓的事业。” 又是良久的沉默,会议室内才有人忿忿不平。 “可是,老师,我们到底要忍耐到什么时候?难道我们就只能看着内行星那些混蛋争权夺利,而我们却要承受他们给的屈辱?” “是啊,先生……” “我们不甘心啊,老师。” 甚至有些人的声音已经哽咽。 “我们十年前犯的错误,就要用这些屈辱来一次地洗刷,这是我们当初所犯错误的代价。” “更何况,……” 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意味深长地说着:“我们虽然屈辱,却不用着急,有些人会比我们更着急的。” 人类的鸿沟不止分开了这一边与那一边,那一边也有直面鸿沟的人和立于鸿沟之后的人。 ====== ====== 火星第七区,昆仑海旁,昆吾园内,便有那一边的人。 “李枫,我弟弟是怎么说的?” “二少爷传来消息,说是月球那边现在还是袖手旁观的态度,而且那些人说了,其实他们也是有心无力,现在他们就在宪兵司令部眼皮子下面。” “唉,话虽如此。” 林永修将手中的鱼食全部抛到了池中,拍了拍手后,才又说道:“还是我们的隔阂太大了。不只是我们和地球,就连我们这些外行星何尝不是如此?上次那场战争的伤痕,至今还是不能愈合。” 鱼池之内,在昆仑海中早已濒临灭绝的鱼龙,密密麻麻,纷纷浮上来抢食。 龙,华夏图腾,传说中的神话之物。 鱼龙,却是四百多年前,那群或许是人类史上最为意气风发的人们,怀着史上最强的开拓精神,所造就的产物。 龙威严高傲,云随雨从,翻江倒海,虚幻的神话之中能够横行天地之物。 然而,当初那群或许也是人类历史上最傲强的人们,偏偏要打破虚幻与现实的界限,将传说与神话变成活生生的现实。 他们不仅在火星上遍地以神话为名,而且真的就将实现神话的梦想付诸行动。 鱼龙,便是要变鱼为龙。 只是如今,斗转星移,时光变幻,却已物是人非。 “少爷,你真的要去吗?最近,一直有传闻,那些人又蠢蠢欲动了。这次的事情出去后,难保……” 林永修摆摆手,微笑道:“虽然我和永平从来都不认为我们是什么少爷,我们林家不需要少爷,我们火星也不需要。但是你们既然都这么叫了,我们总该也要做些事情,对得起你们的期待吧。” “如今这样的情势已近够紧张了,可是,我们不知道那边的想法,那边也不知道这边的想法。即使我们将来要兄弟阋墙,总该要想清楚为什么打起来,不要像上次那样稀里糊涂地开始,稀里糊涂地结束。” “爷爷和父亲拉不下面子,叔叔们又都不愿意去,既然如此,那干脆就我去吧。你说是吗?” “李枫,你不用劝我了,去准备吧。” 第二十一章 兄妹夜谈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你又说话不算数了。哼!” 陆安瞧着撅着嘴,闹着性子的妹妹,大感头疼。 “好妹妹,那你要怎么样?你倒是跟我说呀。” “你是大骗子,骗人,我不想理你,你走开。” “好,我走,我走。” “你,你回来,你真是气死我了。” “好好好,我回来,我回来了。妹妹你到底有什么吩咐呢?” “坐下来陪我说话。” “说什么?” “随便说。” “呃……,你饿了吗?今晚想吃什么呀?” 安娜泄气地躺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无语地说道:“现在才下午四点,我又不是饭桶。哥哥,你这样子,怪不得到现在都没有女朋友。” “我倒是想有,可是学校里都是一堆姐姐阿姨,你让我怎么办?”陆安一摊手。 “哎,你跟我说实话,学校里到底有没有你喜欢的女生?有没有让你动心的女孩儿?或者,哥哥你这么聪明,是不是有一堆女生暗恋你呀?” 安娜趴在沙发上,戳了戳陆安,好奇地问道。 “没有,没有。我现在都大四了,可是在那些大一的女生眼里,你哥哥我还跟小毛孩差不多大小,哥哥我可是欲哭无泪啊。” 这就是当初陆安无奈之下的后遗症。 以他如今二十岁的年纪,在正常情况下,正该在中学里忧愁进入大学的事情,可是陆安却都已经临近毕业了。 一般的学生都是二十二、二十三岁才进入大学,陆安却都已经该大学五年级了。 所以,在陆安那些同学眼中,陆安这个早慧而且聪明得不像话的学霸,整日里独来独往居多,根本就像个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小弟弟。 更何况,军校之中,女生最多的都在太空战场医疗和太空生命维持两个学院之中,后勤保障学院之中的女生屈指可数,信息系之中的女生更是硕果仅存。 陆安即使有贼心也有贼胆,可是周围却都是贼,能让贼惦记的绝对是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前面挤满了积年的老贼巨盗,陆安又能奈何? 更别说,陆安既没贼胆,也无贼心。 “我可是知道的啊,清清姐对你挺好的呀,你难道没有动心过?你是不是在骗我?”安娜不满地使劲戳着。 “妹妹呀,你听谁这么八卦的啊?” 陆安无语道:“我是挺喜欢钱的,哥哥简直想钱都想疯了,可是不代表我要喜欢姓钱的呀。” “再说了,钱清清那是对我挺好吗?那管人管得跟老妈子都差不多了。” “还有,我警告你呀,你下次可千万别当着夏胖子的面这么说啊,不然他回头又要打死我了。” 安娜从沙发上坐起身来,盘着腿坐着,无语道:“这死胖子还没死心啊?上次清清姐还说,都快被这个死胖子烦死了。我以为,清清姐对你有意思呢。” “这俩人都口是心非的货色。死胖子护花护得跟疯狗一眼,班里的男生都快被恶心死了,甚至他已经臭名远扬到全校皆知了;至于钱大班长,却以为别人的眼都瞎了,我们又惹不起,只好装作不懂,看不见,不知道……” 陆安无奈叹气,对着安娜说:“你看,我现在反而被怀疑第三者插足,我多冤枉啊。” “那这次你们去西山岛,是不是胖子已经准备彻底不要脸了,要展开行动了?嘿嘿,要不要我指点一下清清姐啊。” 安娜捂着嘴,笑得贼兮兮的。 “你可不要瞎掺和。大人的世界,我们小孩儿不懂,别捣乱就行了。” “哦。” ====== ====== 月球,柏拉图环山以东,宪兵司令部。 “确定?” “是的,司令。根据月球对地太空实时监测的图像资料,在微秒级上可以明显看出,本部十三区第三域是这次事故的起源地区。您看,这是图像。” 宪兵司令部的司令阿尔伯特・施威顿,面前出现了六张半尺宽的地球全景照片。 “这六张是事发后二十微秒内的景象,但是从灯光就可以看的出来,先是第十三区,然后是第十二区和十四区,然后是十一区和十五区。而且,虽然纳秒级的数据尚在分析之中,但是基本可以确定,事发地就在十三区第三域沪杭联合市附近。” “这么说,不是预设而是实时的攻击?” “我们已经调集了在太平洋西岸所有监控节点的数据,分析了所有量子同步网络在事发时的数据,并未有任何异常流量事件,已经基本肯定了此事。” 施威顿皱了皱眉。 “亡灵阴影”这个组织,毕竟是被严密控制消息的存在,自己的属下在不知道这个条件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判断也是可以理解的。 若是真的是这个组织出手,没有发现痕迹实属正常。 “计划?” “报告司令,我们参谋室已经准备在沪杭市的南北两区撒网,出动‘独眼’小队,对所有可疑的情况进行排查。还请司令批准。” “即使发现目标,也不要轻举妄动,我会上报联合司令部,请元帅联席会议做决定。” “是。” ====== ====== 夜渐渐深了,月牙挂于东天之际,皎洁的月光让星辰匿迹,天空之中银辉大作。 曾经的古时候,古人遥望月亮,想象以桂宫、蟾蜍、玉兔、仙人,时常在月光之下思乡、念情,感怀古今生死。 然而如今的人们,再次抬头仰望月球,却不再怀以孤寂清冷之情,因为就在头顶那轮月盘之上,有着自己的同类生活于其上。 月球,作为人类在太空迈出的第一步,是先辈们披荆斩棘、筚路蓝缕的见证,是人类永远的丰碑,连接了古今生死。 说不定就在自己抬头仰望之时,也有月球上的人们抬头仰望,虽然看不见,但是遥遥之中必有目光相接。 如此感怀,豪迈顿生,即使是在苍茫寂寥的宇宙之中,两星遥对,也不会让人感觉孤独。 实际上,确实如此。 月球之上,永远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地球上的人们,无论何时抬首仰望,总会有目光相接。 ====== ====== 陆安躺在家中的客厅里,透过客厅的窗户,就能望见天空中高悬的月亮。 只是他并不曾感怀古今,感慨生死,因为对如今的他来说,过往都已经过去,未来的前景总是最美好的。 这一切,自然都是因为隔壁那翻来覆去不肯睡觉的妹妹。 客厅与卧室之间,房门是开着的。 妹妹曾经的病情决定了每一秒都对她至关重要,七年来,这些细节早已成为陆安自然的生活习惯了。 而安娜也是如此,她已经习惯了陆安在她生活中的一切习惯,即使她如今刚刚痊愈,而这些细节其实暂时都没有必要。 “安娜,睡不着吗?” “嗯。” “怎么了?有心事?” “嗯。” “想跟哥哥说吗?” “嗯。” “说吧,哥哥听着呢。” “哥哥,我的病真的会好吗?”安娜的语气很犹豫。 陆安沉默了一下,才叹气道:“虽然我很不喜欢老头子,但是我相信,他不会拿这个骗我的。你不高兴吗?” “我不知道。哥哥,我说不清楚这种感觉。” 安娜的语气有些飘忽,幽幽说着:“我本以为这辈子都会这样下去,不知道哪天会发病,不知道哪天昏死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我……” “我所有关于未来的设想,都是在二十几岁的某一天,能够在死前看到哥哥在身边,能够死在哥哥的怀里。我老早就想好了,活二十几岁死,其实和活**十岁死没有什么区别,只要哥哥像小时候那样陪着我就好了。” “可是,现在哥哥突然跟我说,我的病要好了,我以后会活很久很久很久。可是,我都没做好准备活那么久,我都不知道自己病好了以后该干什么。我以前从来不敢想象,自己在十年后或者是二十年后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好像突然多了四五十年、七八十年。” “一个人真的可以活得那么长吗?那么长,那么长,漫长得我都有些害怕了。” “哥哥,我以后该怎么活呢?” 陆安听完,目光也有些迷离起来。 “怎么活?说实话,哥哥也不知道啊。” “哥哥,你曾经想过我死后的生活吗?” 这个问题,以前的兄妹两人从来不会去触碰的,因为它就在那儿,不必回答,总有一天就会面对的。 然而,如今既然生活突然拐上了另外一条道路,这个问题就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陆安却是点点头,说道:“想过,怎么没有想过。” “哥哥,你能跟我说说吗?” “呃,都已近过去了,还是,不说了吧。” 然而,话音未落,就听见安娜翻身起床的声音。 “不行,我想听。” 轻轻的脚步声过后,安娜立在了陆安的身边。 皎洁的月光在安娜背后盛开,于陆安身上投下了长长的影子,陆安微一仰头,映入眼帘的是妹妹的睡裙裙摆。 他赶紧垂下眼帘,微微扭头,有些窘迫地说道:“赶紧回去躺好,我说就是了。” 对妹妹的百依百顺,早已深入骨髓的陆安,从来都抵不过妹妹的央求、呵斥与命令。 然而,陆安的肩膀被安娜的脚轻轻踢了踢,他刚准备侧身起来,安娜却挤了进来,背对着陆安,在陆安旁边躺了下来。 “说吧,不说完我是不会回去的。” 陆安见她气鼓鼓的模样,只好将她散落在自己肩膀上的几丝金发轻轻拢了回去,将身上带着余温的毯子给她盖好,自己往外边轻轻挪了挪躺下后,才宠溺地说道: “好吧,听完乖乖回去睡觉。” 第二十二章 朦胧的夜色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妹妹死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陆安是在得知妹妹身患假死病的绝症后,很久以后,才想过这个问题。 是什么时候呢? 陆安心中已经记不大清楚了。 十四岁便离家出走,那个时候不过是一时冲动,少年不识愁滋味,也从未知道生活的艰辛。 生活会怎样?从未想过。毕竟,生活是什么? 甚至,死亡是什么?陆安也从未仔细分辨过。 父亲不在了,所谓死亡,也只是面目苍白地躺在水晶冷冻舱中;母亲不在了,所谓死亡,也只是面带微笑地躺在白布之下。 直到有一天,告别父母的别墅,在收拾父母的遗物时,陆安的脑海中才忽然蹦出一个念头。 “原来,这就是死亡啊。” 死亡,就是成为这个世界的曾经,而且跟这个世界的未来再无关系。一切的未来,都是活着的人们的。 自己哪怕想再跟父母多说一句话,他们也听不到了,哪怕想再让他们多看一眼,他们也看不到了。 自己跟父母所说的话,都是跟活着的自己说的,自己所接触的父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父母的一切,而不是父母他们的一切了。 一切死亡后的存在,都与死者没有任何关系了。所谓死者的东西,不过是活着的人们的幻想罢了。 那一刻的心悸,陆安至今记忆犹新。 “我也总有这样的一天吗?妹妹安娜也总有这样的一天吗?” ====== ====== 再然后,随着妹妹的病情发作越来越频繁,加上对假死病越发深入的了解,内心中那丝盘亘不去的绝望终于将一个问题摆在了陆安面前。 “若是妹妹不在了,我如今的一切生活还有意义吗?我以后该怎么活呢?” 陆安想不明白的,他也不敢想。 直到三年前,哥哥也不在了。 那一刻,陆安突然体会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哥哥应该活着的,我能代替哥哥而死,让哥哥幸福快乐地活着该多好。” 可是,不对的。 “哥哥那么疼爱自己,若是自己死了,难道不是会比现在的自己更加悲伤,更加痛苦吗?” “活着好?还是死了好呢?” 既然自己希望代替哥哥而死,将生活着的可能留给哥哥,明显活着比死了好。那么为什么还会觉得活着会更加悲伤,更加痛苦呢? ====== ====== “为什么呢?哥哥。” “因为死亡与活着,从来都不是对立的两面,不是人生的两面,不是如人所说,一枚硬币的两面。” “活着会有痛苦,有烦恼,有悲伤,然而也会有快乐,有幸福,有喜悦。有着当下的一切可能性,有着无穷无尽的未来。” “死亡令人恐惧,黑暗、冷寂、孤独,然而对于痛苦、烦恼、悲伤来说,死亡就是永久的解脱、宁静、安乐。” “死亡不会有感觉,不会有情绪,不会有交流,就如同永恒一般坚固;活着虽然脆弱,这却统统都有。” “活着与死亡并不对立,所谓人,有生必有死。” “有痛苦,就要有快乐,就要有解脱;有烦恼就要有幸福,就要有宁静;有悲伤就要喜悦,就要有安乐。” “生者有的,死者都有。然而,死者的一切都在死亡那一刻被给予了,死者唯独没有的就是生者当下与现在。” “未来与死者无关。” “我后来才明白,我想给哥哥的,就是我的当下与现在,就是哥哥的未来。可是,那时,我已经给不了了。” “人活着,最宝贵的礼物就是当下,就是现在。” “那时候,我就在想。” “若是有一天妹妹你真的不在了,无论我如何悲伤,如何痛苦,哪怕我痛苦纠结到想去死,但是对妹妹你来说,都已经毫不相干了。” “那时,我的当下也早已不是你的未来,生与死隔开的就是这些。” “所以,哥哥只能在你还有当下,还活着的现在,将自己的当下和现在统统给你,哥哥就陪着你而已。” ====== ====== “哥哥,那你会一直陪着我,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就在陆安飘飘渺渺的低声诉说中,安娜早已转过身,将自己的金发铺在哥哥的肩头,抱着陆安的胳膊,安静地依偎着哥哥。 听完陆安的这句话,她抬起头盯着哥哥,湖蓝色的瞳孔在月光之下,闪耀得如同宝石一般。 “那是以前,现在可不行了。”陆安摇头,轻轻将妹妹的头发捋了下去。 “为什么?” “以前,我们两个都默默守着那一天,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当下与现在都会在那一刻戛然而止,我们别无选择,只能那样。” “可是,现在不同了。以后你总会长大成人,你会遇到一个真心对你的男孩儿,然后你会陪着他成为男人,成为父亲;你也会成为妻子,成为母亲;而且你也会有自己的朋友,会有自己的事业,会有自己该有的一切。” “哥哥,那你呢?你也会遇到一个女孩儿,成为男人,成为父亲吗?” 臻首微垂,宝石黯淡。 这便是哥哥刚才所说,无论生死都会永恒存在,只要活着便会如影随形的痛苦、烦恼、悲伤吗? “或许吧。”陆安叹息。 其实已经根本没有可能了,那位女孩儿,会更加恨自己的。 “可是,我只想哥哥陪着我。为什么听了哥哥说的,这样的未来一点儿都不让人开心呢?”安娜抬起头,故意撅着嘴气鼓鼓地说道。 “所以说呀,你现在还是一个小孩子。你呀,等长大了就知道了。”陆安微笑着,宠溺地刮了刮妹妹的鼻子。 “哥哥你也就比我大两岁嘛。” “可是,我就是哥哥呀。好了,赶紧回床上睡觉去吧。哥哥明天还要早起回学校呢。” 说完,陆安便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 ====== ====== 安娜不情不愿地起身,嘟嘟囔囔地回床上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陆安都快要睡着了,卧室里却又幽幽传出了一句。 “哥哥,爷爷那么不喜欢我,我是知道的。哥哥,你有什么事情一直瞒着我吧。” 陆安迷迷糊糊之间,随口道:“没有。别多想了,赶紧睡吧。” 屋里又沉寂下去了。 可是,渐渐的,睡意朦胧的陆安耳边总有声音在萦绕,断断续续,却又不绝如缕。 是什么声音?好像是有人在哭吧。 陆安猛然睁开眼睛,侧耳倾听,果然是妹妹嘤嘤的哭声。 他一跃起身,将身上毯子甩在一旁,冲进了卧室。 “安娜,怎么啦!?怎么啦!?” 卧室的床上,安娜正蜷缩一团,金发散乱地遮着面庞,身子正断续抽搐着哭泣。 “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是不是哪里疼得难受啊?” 哄了好一会儿,安娜才逐渐停止哭泣。 “你骗我。” “啊?我怎么又骗你了。”陆安有些惶急地扶起妹妹问道。 “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我知道的。是不是爷爷要把我送走?是不是你答应了爷爷什么条件?你是不是准备不要我了?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是不是我很惹人烦?是不是我惹人厌?” 陆安听完妹妹断断续续的抽泣,这才知道,自己刚才半睡半醒之间的随口一提,竟然惹得如此局面。 他拨开妹妹凌乱的鬓发,一边擦眼泪,一边温言安慰道:“有些时候呢,你发脾气,闹别扭确实挺烦人的。不过呢,哥哥从来没有觉得厌烦之类的。” “方才哥哥确实不是有意瞒着你,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已。” “爷爷真的逼你答应什么条件了?” “算是吧,其实谈不上逼迫。” “到底是什么?”安娜步步紧逼,不肯松口,立即追问道。 “老头子答应给你治病,包你痊愈。但是我呢,要老老实实地去军队中服役,而且将来可能也要一直从军了。你该知道的,我以前只想着赶紧毕业赚钱,给你治病,也无所谓说将来非要干什么职业不可。” “既然如此,从军就从军吧,哥哥是无所谓的。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能治好你的病,哥哥都是愿意的。” “是吗?”安娜紧紧抱着陆安,不肯松手。 “是。”陆安心中犹豫了一下,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说为好,毕竟飘渺无期,日后再说也不迟。 “哥哥,不知道为什么,我刚才突然很害怕。” “嗯。没事儿,哥哥就陪在你身边,别担心,好好睡吧。” “好,那你先抱我一会儿,我现在还是很害怕。” “不行。”陆安坚定地摇头道:“好好躺下,乖乖睡觉。你都已经是个大姑娘了,现在不能再随便跟人搂搂抱抱了。” “你是我哥哥,我怕什么?” “那也不行,好好睡觉。乖,我就坐在这儿,陪着你好吧。”陆安本来严厉的语气,因为妹妹可怜兮兮的模样,只好软了下来。 等安娜擦干泪痕,乖乖躺下,陆安轻轻靠在床头,守候着妹妹。 他望着客厅里的月色,想起自己两天前无奈的低头,心中止不住地惆怅叹息。 活着,总是如此多的痛苦、烦恼、悲伤吗? 第二十三章 西山岛来客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陆安是十三区第三军校的学生。 军校的学生,其实并不是在毕业后必然要去军队服役的。 虽然,军校的学生在毕业时需要在军队实习一年半至两年,但是毕业之后,从军或者是从事其他职业,都是遵从个人意愿的。 起码,表面如此。 有些人十分想从军,但军队却看不上;有些人十分不想从军,但是军队却不想放手。这些情况下,都不会遵从个人意愿的。 陆安就属于十分不想从军的军校学生。 若是以前,他的心中只有一个理由:自己的妹妹安娜・杰斯洛特离不开自己。 如今,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不愿意进入军队之中,还有不愿意接受那位冷漠倔强的老头子的管辖的因素在其中。 毕竟,从理论上说,人类五大联合政府之下的一切武装力量,都是这位陆总司令的属下。 可是,既然答应了老头子,如今就要老老实实地考虑去军队实习的事情了。于是,原本对于毕业实习完全不在意的陆安,开始变得热心起来。 这次整个班级一起出游的活动中,太空信息搜集与对抗系的同学便发现,这位平日里来去无踪的学霸小弟弟,也开始同大家混在一起,聊天说笑,打听军队中的情况。 虽然平日里,大家跟这个学校里年级最小的学生少有往来,但是陆安毕竟是属于学校中的知名人物,加上集体出游的临别氛围,从学校出发到西山岛的短短路上,陆安的很多疑问都得到了解答。 等到了岛上,在西山客栈的大厅之中,等待夏一鸣这个胖子分配房间的时候,他还特意问了室友林永平有关此事的消息。 毕竟他既然提早回来疏通关系,想必对于军队实习的关窍还是十分清楚的。 “其实很简单,主要还是成绩为主。像我们信息系的学生,会根据成绩分档,决定是要分配到主神级战舰,还是支援舰、护卫舰,亦或是后勤舰、侦查舰之上。” “成绩决定分配方向,导师会决定分配地点,地球、月球、火星、木卫二,或者是金星、小行星带之类的。前面四个基本没有区别,只要你个人有意愿,导师都会如你所愿,只是要提前打好招呼。” 陆安听完,好奇道:“那金星和小行星带呢?难道真有人愿意去吃灰吗?” “很少,基本上都是强制分配的。但是据说,每年还真有一些人自愿去的,至于原因嘛,就不得而知了。”林永平耸耸肩。 “你呢?决定了吗?” “我想去木卫二,那里可是太远了,以后毕业了,我恐怕轻易是没有机会专程去的,不如就趁这次机会吧。” 自从木卫二升格成欧罗巴再次失败后,火星上的巨头们决定安抚一下这个一直以来的小兄弟,作为林家的子弟,林永平的去留从来都不能仅仅凭着个人意愿。 “你还真是潇洒。”陆安语带羡慕地说道。 “那你呢?要不要一起去跟我一起去木卫二?虽然我们分不到同一艘舰上,但好歹还在同一个舰队里。” “我啊,还是算了吧。我倒是想离地球近一些,即使分不到地球,分到月球也行。” “也对,你离安娜近一些总是好的。” 说完这话,林永平再次想起了安娜・杰斯洛特这个名字。 不同于林家在火星上的声望,“杰斯洛特”作为火星第一区的巨头之一,却一直藏身于幕后,别说陆安这样的地球人听见了没有反应,即使是火星上的民众也很少听闻这个姓氏。 林永平曾经动过念头,通过林家向杰斯洛特家族问询一下,他们是否有子嗣流落在外。 毕竟林永平曾听爷爷林三震说过,他虽然不喜欢这个精明市侩的家族,但是杰斯洛特成员稀少却个个精明能干,让林三震大为羡慕嫉妒。 在他看来,自己家那么多混蛋儿子,成器的却没几个,那个病痨鬼般的家族却独享那么多精明强悍之人,老天简直不公平到了极点。 只是后来,林永平犹豫良久,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自己在学校之中朋友本就不多,他不想为了别人家的家事而节外生枝,令自己失去一个朋友。 而他见过那个金发青瞳的女孩儿,她望着陆安的濡慕眼神,令他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叹息之余这个念头自此作罢。 ====== ====== 啪啪啪―― 夏一鸣拍了拍巴掌后,这才高声说道: “好了,大家的房间都已经分配好了,还是和自己的室友一个房间。我已经把房间号和钥匙发给大家了,你们在智脑上看一下啊。” 众同学纷纷开始招呼自己的室友,结伴准备上楼放下行李,然而早些去享受这里藏于校园背后的湖光山色。 “喂,夏胖子,你自己不是没有室友吗?班长也是一个人来的,你们俩是不是正好一间房啊?” 陆安确认了自己的房间和钥匙后,故意作怪地高喊道。 喊完后,陆安同林永平打了个招呼,便蹿了出去,挤进了即将关闭的电梯之中。电梯舱弹射之前,他还故意冲被留在电梯之外的夏一鸣挤眉弄眼,让胖子更加气急败坏。 林永平瞧着陆安如此胡闹,对自己这位时而早熟聪慧时而幼稚童真的室友,有些哭笑不得,可是偏偏夏一鸣这个胖子也就对自己这个室友高看一眼。 夏一鸣,是个有些特殊的胖子,因为他家里太有钱了。 夏一鸣的家里是很有钱的,有钱到什么程度呢?夏一鸣的老爹夏老板,曾经夸下海口,太平洋的水有多少,我的钱就有多少。 这个话,虽然有些夸张,倒是不算离谱。 夏老板在上次战争中发了大财,如今军队所有的医疗、维生系统都被夏家垄断,而夏家在生命维持领域的研究实验室,跟宪兵司令部的月球生物仿生实验室齐名,是人类高端生命领域的研究核心。 而宪兵司令部曾经的研究成果之一,就包括在火星昆仑海旁昆吾园内的鱼龙,而那还是三百年前的事情。 生物研究科学,从来都是人类最尖端的领域之一,它不仅仅涉及到军队、战争这些内容,还包括星球改造、生态圈建设、物种创造、人类研究等等宏大的领域。 对如今已经涉足宇宙星空的人类来说,在太空中的生死存亡从来都是头等大事,小到一艘舰艇里,大到一颗星球上。 所以,夏老板掌握了尖端的生命研究实验室,又垄断者军队的生意,他的公司可以说是少有的横跨了五颗星球的真正的星际集团公司,有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夏老板,姓夏名老板,却是自己一手创立了如今所有的一切。 在上次战争前,夏老板还默默无闻,服役于军队之中,战争中夏老板突然就崛起了,战争过后,就跻身于人类财富巅峰的那一小撮之中了。 有些人怀疑,夏老板就是军方的走狗,他不过是坐在前台的小姐而已。这样的流言逐渐多了以后,再加上夏老板自己为人豪迈,出言狂放,夏家的名声就很不好了。 本就有着发战争财的嫌疑,又是一副暴发户的做派与嘴脸,夏老板的名声在很多人心中就可想而知了。 夏一鸣之所以特殊,就是因为他有着这样一个老爹。 当初他被另外一个胖子冲进教室暴打,很多人为那个脾气暴躁的胖子默哀之余,对于此事都是心存幸灾乐祸的。而等到那个脾气暴躁的胖子安然无恙,大家大跌眼镜之余,就开始公开拿此事来嘲笑夏胖子。 “一代不如一代的胖子”、“二胖子”、“胖子不如胖子的胖子”等等,嘲笑得多了,就近乎羞辱了。久而久之,就连同班同学,都是客气礼貌而又疏远的态度。 唯独陆安,倒是一边整天“夏胖子”、“死胖子”地喊着,一边与他打闹嬉笑言谈无忌。 “我这个人啊,就是穷得想钱想得都快疯了,跟钱沾边的我都喜欢啊。嚯,那么有钱的一个胖子,我可是好奇死了,就想瞧瞧是不是肥肉长的多能卖很多钱。我这个人就是这么直爽,我就喜欢钱,哪怕就只是姓钱的也可以啊。” 这是陆安笑眯眯地回答夏一鸣的原话。 当然,最后一句话,逃不过夏胖子的一顿鸡飞狗跳的暴打。护花护成疯狗般的夏一鸣,对于任何有关调侃钱清清的举动,都是不能接受的。 然而,陆安也最喜欢这样撩拨夏一鸣。 他曾经对林永平说过,学校的新生要想知道什么叫做信息反馈回路或者神经条件反射,不用去问老师,来请教自己就可以了。 林永平回想着陆安的话,瞧着不远处,站在电梯前气喘吁吁的夏一鸣,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 ====== 然而,就在哑然失笑的林永平后面不远处,同样坐在大厅里一男一女的两位年轻客人却大皱眉头。 “怎么搞的?怎么突然多了这么一群学生?”那个女人低声喝斥道。 “我也不知道,我之前偷偷进去瞧过这家宾馆的预订系统,根本没有二十多人的预订记录。”男子有些无辜地答道。 “这么多人,这么吵闹,上面那群人来了,要是不满意,你让我怎么跟上面交代?” “可是,一会儿他们就要到了,临时按照他们的要求再去找,这也太难了。”男子愁眉苦脸地说着。 “算了,赶紧先去打听清楚这群学生的来历。我看他们的模样,应该都是华夏的学生,现在已经是开学季了,只能盼望他们赶紧滚蛋。” “好,我先去打听清楚。” 第二十四章 脑洞大开与脑洞大开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红桃八,红桃八,在吗?” 桃林之中,吴仁理正斜倚在桃树上。 “我在,怎么了?” “我这边刚刚有消息,宪兵司令部十三区支部那群狗爪子,好像有动作了啊。我这两天可是特别关注过十三区的消息,所以刚刚发现就赶紧来告诉你。” “什么消息?” “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十三区第三域的沪杭市,可是那些狗爪子好像要在沪杭市搞大动作,他们的上面好像还专门派人来了。你这些天可是要小心一些,别被无辜殃及了。” “你怎么知道的?” “宪兵司令部十三区支部有一个后勤小组,接到了一条指令,让他们挑选合适的驻地好迎接上面派来的人。我瞧了瞧那驻地的条件,嚯,好长的一列,……” “这种情况,一般都是要有大行动吧,所以他们才特意避开军事基地,随机在外面挑选驻地。”吴仁理皱眉问道。 “是啊,这些狗爪子的制度严格周密,肯定是要搞事儿了。而且,这次的条件这么严格,恐怕是宪兵司令部总部那里来的命令。” 吴仁理点头称谢后,转而在组织的大厅里,叫道:“红桃K,紧急上线。你能动用权限,去查查宪兵司令部有什么异常调动吗?” 过了一会儿,红桃K便出现在大厅之中,他点头不语,转身离开大厅,朝着大厅两侧一排排的房门走去。 组织之中,不同扑克牌的权限能打开不同房间的门,而每一个房间的门,都通向星际量子联合同步通讯网络的不同地方。 过了片刻,红桃K便出现在大厅之中,用磁性动听的声音说道:“我查过了,宪兵司令部三大直属行动队之一的‘独眼’有调动的命令,去向正是十三区。” “他们已经确定了‘王’就在沪杭市了吗?”吴仁理心中忽然有些热切。 “看来是的,不然他们也不会出动直属行动队的。依我看,我们还是给这位稚嫩的‘王’提醒一下吧。” “你说的不错,我来启用洗牌程序吧。” 洗牌程序,不同于呼叫组织成员的紧急上线,而是强制向未登录的组织成员传递信息。 因为所谓的“洗牌”就是将所有的在线组织成员强制下线,然后发送确认信息要求重新登录的模式。在发送确认信息的时候,就可以传递一些紧急信息。 但是,老练的组织成员都是常年保持在线登陆组织系统的状态,所以一般情况紧急上线的呼叫就足够了。将所有成员踢出再重新登录的“洗牌”程序既麻烦而又费力,基本上很少会动用的。甚至,有些新晋成员都并不了解这个程序。 如今,为了提醒这个稚嫩而又懵懂的新“王”,即使麻烦却也顾不得了。 很快,大厅之中的座椅一瞬间突然就变得空空荡荡的了,不一会儿,大厅中又陆续开始出现组织的成员。 “怎么啦?我怎么突然掉线了?” “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怎么突然‘洗牌’了?” …… ====== ====== 陆安的房间就在西山客栈的顶层。 这个房间是夏一鸣特意给的,他在发送房间钥匙时,还加了一句。 “顶层的套间可是只有两套,便宜你和林大少了。可别对同学们说是我私下给的啊,你就说是林大少自己包下的。” “这个死胖子,怕是故意坑林大少的吧,这是想要报昨天的一箭之仇哇。我擦,阴险的死胖子。” 陆安打开房门调取电子钥匙时,在智脑上瞧见这句的时候,忍不住摇头腹诽。 进入房间,迎面竟然是一个桃源公司出品的虚拟美女,然而这位搔首弄姿、身材火爆的美女却是一丝不挂,陆安刚开门,她便冲着陆安抛媚眼:“小安安,你终于来了。” 陆安顿时咬牙切齿,咒骂道:“这个该死的胖子。” 他正准备点起钥匙的权限,将这个该死的全息投影关掉时,这位美女的形象顿时一变,一位身材健硕、体型完美的裸男。 这个裸男一变展示自己雄壮的肌肉,一边嗓音甜美地说道:“小安安,你是不是不满意,那你是喜欢这样子的吗?雅蠛蝶~” 全息投影关闭的瞬间,陆安的怒吼响遍了整个顶层。 “夏一鸣,我他妈要跟你拼了……” 这个该死的胖子,绝对是报复昨天的事情,而且这还是货真价实的**裸的报复。 这个该死的有钱的死胖子,他竟然为了报复自己而专门去定制这些鬼东西。 身为桃源公司曾经的实习员工,陆安深知,为了不”污染“地球人的心灵,所有的全息投影虚拟人形服务产品都要安装联合监察协会的法例条令合规程序,绝对不能有像****程序这种事情出现。 这种事情唯一的例外,只有在产品售后检修时,为了调试才能暂时放开权限,而且还不能持久,否则,联合监察协会很快就会上门检查合规程序出现异常的缘由。 因此,桃源公司这种针对特殊客户的定制服务,都是论次收费的,每次的“特别维修检查”费用十分高昂,而且间隔时间也有严格限制。 陆安进门就撞见这样的事情,不用说,肯定是死胖子昨天就计划好来恶心自己的,特意从桃源公司购买了全套的“特别维修检查”。 “死胖子,你给我等着……” 怒气冲冲的陆安连房间未进,直接转身,冲向了电梯。 然而,就在这时,陆安的智脑上忽然弹出了一条消息,让他愤怒的脚步停了下来。 ====== ====== 智脑的显示投影上,一张大大的RedJoker扑克牌,下面缀了一行小字。 “红桃八提醒您,对手玩家已上线,您的牌局就要开始了。” RedJoker,那个神秘的扑克牌组织,那个父亲和哥哥指引自己去的神秘系统。 那个让自己有些疑惑的组织,怎么突然给自己发来了这样的信息? 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的? 是因为自己进入之时登陆了公民编号的缘故吗?可若这是一场欺诈的骗局,为什么父亲和哥哥会给自己留下这样的讯息? 若是他们对自己有恶意的话,红桃八――桃源公司的吴仁理,他又不是不认识自己,何必通过这样的方式给自己传递消息呢? 陆安从来不曾怀疑过,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会对自己有任何恶意,他也不认为自己的哥哥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所以,陆安其实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吴仁理突然上门找到自己。然而,他没有想到,如今来找自己的却是这样一条莫名其妙的消息。 陆安站在电梯之前,皱眉思索着。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天所见到的有关“红桃八”的长长清单。 若是自己那天所见到的“黑桃六”和“红桃八”的信息不假,不是故意的恶作剧,那么系统中的那些扑克牌代号估计都是同属于一个组织,吴仁理就是其中一员。 吴仁理为什么不找自己直说呢? 莫非是因为他那多重的隐秘身份,让他不方便同自己直接联系,只好发来这样的匿名消息提醒自己? 那么照此说来,吴仁理想告诉自己什么呢? 红桃八,对手玩家,牌局。 对手玩家,对手?敌人? 吴仁理在暗示我有危险吗? 牌局要开始了,又是什么意思? 牌局? 陆安忽然轻轻一捶手,他这是要让我跟他汇合,和他见面的意思。 “既然用如此的形式传递信息,那么我肯定不能直接和他见面了。他是要和我在网上见面吗?会是在那个系统吗?” 陆安在电梯前犹豫了一下,转身返回了房间之中。 红桃八的吴仁理大概也没想到,随手写就的一句话,竟然能够通过这种歪打正着的方式,领悟其中正确的涵义。 ====== ====== 底层的大厅之中,夏一鸣站在电梯前,瞧了瞧自己的智脑,又瞧了瞧电梯的楼层指示屏。 “咦?这小子既不发来连接骂我,也不冲下来揍我,难道是还没进房间?” “不应该呀,电梯刚刚明明到了顶层呀,算算时间也该进去了吧。” “怎么会这么安静?太诡异了。” 夏一鸣本来贼兮兮地等着瞧陆安气急败坏的模样,却久等不至,不由得有些焦躁。 忽然,他想起了自己最后的恶作剧,不由得菊花一紧,惊恐地想道:“这小子不是真的有这种爱好吧?” 有些时候,人的思维一旦走入死胡同,不会拐弯就十分正常了。 夏一鸣站在电梯前,突然有些冷汗直冒,心中慌乱地暗道:“这小子平日里对我另眼相看,不是对我有意思吧?” “他一直在清清面前出我的丑,不会是别有用意吧?他,他是想把清清从我身边赶走。这个该死的阴险臭小子。” 夏一鸣暗啐一口,忽然又觉得不对劲。 “咦,不对呀?我前面还有一段呢,他为什么不下来骂我呢?难道?啊――,太可怕了。这该死的混蛋,既想霸占我,又想霸占清清。” “嗯?!”夏一鸣忽然又暗自摇头,“这样腹诽朋友好像有些不好呀,完全是在怀疑我自己的眼光嘛。陆安这小子,平日里完全没有做假的痕迹,看上去不像欲求不满的样子呀。” “唉呀,我明白了。” 这胖子忽然在电梯前就一拍自己的大腿。 “这小子真他妈禽兽啊,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不是亲生的,可是他竟然朝自己的妹妹下手,真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啊。” “哦――,我明白了,怪不得眼高于顶的林家大少竟然对他另眼相看,两人出双入对,形影不离的。咦,这小子还真是荤素不忌,整个一个专吃窝边草的死兔子。” 如此想着,夏一鸣眼神诡异地看了林永平一眼。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这小子平日里道貌岸然,一副正气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背地里竟然做这样的勾当。” 此时的林永平瞧着那个胖子,一会儿在电梯门前咬牙切齿,一会儿拍大腿,一会儿又气得大摇其头,心中不禁有点儿奇怪:“这夏一鸣今天怎么有点儿奇怪?莫非之前被陆安戳破了他的心思,所以才如此气愤?” 可惜,人心隔肚皮,尤其是隔着一层脂肪极厚的肚皮。 如果林永平知道这胖子此时心中的龌龊心思,大概就不会如此安静地坐着了,而该是冲上去学着某位脾气暴躁的胖子一样了。 第二十五章 阴影之心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陆安回到房间之后,很快就进入了系统的大厅之中。 人意外的多。 上一次陆安惊鸿一瞥般地来到大厅之中,只是见到了黑桃六田中百绘和红桃八吴仁理后,就立即下线了。 当时的陆安本就是精神与体力超支后,才误打误撞进入了系统之中,在碰到那种类似惊吓的陌生情况后,小心谨慎的他立即退了回去,耐心地等待观察。 虽然冒险可能往往伴随着收益,但是对于陆安来说,超出所需的贪婪带来的风险他一辈子都记得。 不管这个组织多么神秘,多么诡异,陆安的第一反应都是退后,再退后,直到安全为止。 他不是一个人活着,有些时候活着比什么重要。 然而,陆安本以为会直接找上他的吴仁理,如今却发了一条莫名的示警消息。出乎陆安的意料之余,他心中不禁有些好奇。 人类的好奇心是一切冒险行为的源动力之一。 尤其是陆安如今在觉得安全的情况下,心中的好奇心驱使着他上来一探究竟,毕竟此时还事关父亲和哥哥,这是一直萦绕陆安心头的未解之谜。 难道自己的父亲和哥哥都是这个神秘组织的成员? 等到陆安直接出现在大厅的主座之上时,面前长长的会议桌前已经几乎坐满了人,二十多对椅子上形象各异的全息虚拟投影或坐或趴。 陆安被吓了一跳。 即使知道“红桃八”吴仁理和“黑桃六”田中百绘可能属于某个神秘组织,但当近五十人齐唰唰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陆安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而受到更大惊吓的,却是大厅里的近五十张“扑克牌”。 性情各异的众人,或坐在椅子上无聊地发呆,或与旁边相熟的同伴低声窃窃私语,而有些新人则侧耳倾听前辈们的滔滔不绝,讲述何为洗牌程序,与紧急上线的不同以及保持永久登陆系统的重要性。 而尽管吴仁理沉默不语,有些成员从上线前的一瞥中也猜出了他的意图,背靠着椅子静静等待着,等待着大厅门口那位稚嫩的王的首次亮相。 所以,当陆安悄无声息突然出现在首座上时,大厅的纷乱吵闹持续了十几秒后,忽然“唰”地一下就安静下来,就好像被拦腰斩断一般。 诡异的静寂突然就砸在大厅之中。 尽管事先已经知道,这位新任的王非常不同寻常,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人Joker。 但是当看到那身着色彩鲜艳、招摇怪异的RedJoker坐于主座之上,迥异于以往黑白两色的BlackJoker形象后,即使是上次一瞥过的吴仁理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到底是谁?他认出自己了吗? ====== ====== 沉默在大厅里持续漫延着,众人都静静等待着“王”的初啼,而毫无自觉的陆安也静静等待着众人的疑问。 毕竟,一个陌生人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个地方的主人总该要前来查问一番吧。 过了好久,当沉默已经渐渐朝着尴尬的方向发展时,陆安才终于忍不住问道: “呃,大家好,请问这里是哪里?” 凝重的气氛顿时一泄。 大家纷纷看向了陆安右手侧的黑桃A。 当以往Joker的位置空悬时,首座的黑桃A就是大家默认的领袖,而且这一任的黑桃A,更是组织内如今少有的经历了三任Joker的成员。 更确切地说,黑桃A如今已是四代元老了。 不比Joker传承的无可动摇,其他花色的扑克牌,或被死亡、或被剥夺、或被驱逐、或被兼任、或被空悬,一般很少有延续几十年而不更替的。 不算陆安,前面总共仅仅出现了九任的Joker,而其余花色大多都有了二十到三十任不等了。 如今大厅之中的座位未被坐满的情况,可是前所未有的萧条状况。 组织最繁盛的顶峰,不仅五十二张扑克牌全员满座,而且每张座位后都有数张候补传承者的座位,大厅之中满满当当能坐下数百人之多。 如今这样凄凄惨惨的凋零情景,都是因为上次那场该死的战争。 十六年前开始、十年前结束,至今不多十几年,组织的动荡肉眼可见,一张张的座位空了下来,一任任的扑克牌更替不断,就连Joker的座位上如今都是第三次更替了。 黑桃A作为组织内少有的四代元老,其权威自然被大家信赖着。 听见陆安终于打破了尴尬的沉默,黑桃A这才缓缓答道:“欢迎我们的王,这里是您的组织。” “啊?王?” 陆安虽然知道,这里很有可能是一个奇怪神秘的诡异组织的秘密据点,但是却被身旁这位黑桃A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 “是。” “我不是代号RedJoker吗?” 黑桃A微微一笑,说道:“Joker就是我们的王,您不用怀疑。” “然而,这是哪里?” “我们‘阴影之心’的大厅。” 阴影之心,这便是这个组织的名称吗? 陆安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问道:“你们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找我吗?我收到了那条讯息。” “组织的事情容我稍后再细细告知,确有紧急之事。” 陆安眉头一皱,果然如此。 难道是因为自己牵涉进了这个组织,所以才会有麻烦接踵而至吗? 他点头向旁边这位黑桃A致意,微笑道:“还没请教您是……?” “如您所见,黑桃A。” “呃……” 陆安瞧了瞧这个黑桃A,心中一动,果然调出了一张长长的清单。 “代号:黑桃A” “姓名:马修斯・布兰德・坎特伯雷” “公民编号:109011725561014010009” “出生地:九区第一域肯特库克联合市” “年龄:82” …… 在长长的一列清单中,引起陆安注目的却是他的职业,e大学校监。 e不是九区现存最古老的大学吗? 据说,这所大学在人类一千多年以前的近古时代就已经创建,这种名声如雷贯耳的大学校长,怎么会出现在这种神秘组织内呢? 吴仁理,马修斯・坎特伯雷,田中百绘,这个组织的成员还真是千奇百怪,什么人都有啊。 黑桃A见陆安停顿沉默,轻轻说道:“还请见谅,为了谨慎起见,大家不得不稍作隐藏。” “大家的信息都是保密的?”陆安这才意识到自己放佛误会了什么。 “是。” 那为什么自己明明却可以看到所有人的信息,甚至有些**都被窥探得一清二楚? 陆安瞧了瞧黑桃A,又瞧了瞧红桃八和黑桃六,并未多说什么。 而本就心中怀疑的吴仁理,紧紧盯着陆安的一举一动,见他瞧了自己一眼,抿着嘴没有多说什么,心中不由得一紧。 “那紧急之事到底是什么?” 黑桃A沉稳地说道:“想必王也看到了,我们是一个隐秘的组织。虽然我们深信没有人能在网络上抓住我们分毫,但是世界毕竟就那么大,一百多亿人,我们必定是其中之一。我们的存在,在这四百多年间,已经渐渐被外面的人知道,有些心怀诡异之人就视我们为眼中钉,必欲处之而后快。” “我被盯上了吗?”陆安皱眉问道。 “我们得到消息,宪兵司令部已经将怀疑范围缩小到了十一区的沪杭联合市,如今已经有狗爪子伸过去了。” 陆安心中一惊,自己没有做什么呀,为何传闻中满身煞气的宪兵司令部会准确地盯上自己呢? “冒昧地问一句,这个消息准确吗?”黑桃A试探着问道。 陆安犹豫了一下,转而问道:“宪兵司令部是军中重地,这样的消息你们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在座的众人都是微微一笑,骄傲而矜持。 “我们阴影之心,就是人类阴影之中的王者。星际同步网络之中,没有任何地方能够避开我们的视线。包括,宪兵司令部。”黑桃A微笑着解释道。 黑桃A说完,扭头转向红桃K,向他微微点头。 红桃K起身,伸手示意,用磁性的声音说道:“我们的王,请跟我这边来。” ====== ====== 等到陆安再次归来,他心中充满了迷惑、震惊的感觉,还有一丝丝的激动。 这便是阴影之心吗?好恐怖的组织。 陆安是第三军校的信息搜集与对抗系的学生,他们作为未来在战场情报信息的搜集、整理与信息伪装欺骗的主力,对于网络入侵与防御并不陌生。 即使是第三军校的对外网络入口的防御,都是非常坚固可靠的,在模拟实战的教学中,虚拟平台就是模仿学校的平台而搭建的。 可是刚刚陆安看到了什么? 宪兵司令部,人类最机密核心的所在之一,他们的同步通信网络就如同组织的后花园一样,随意进出,随即翻阅。 肆无忌惮得就好像这不是人类网络世界上最坚固的防御,而是一个泡沫薄膜般的存在,被轻轻一吹,就轰然炸裂。 那些各种警报、陷阱、伪装组成的层层防御,陆安一路走来,就好像完全不存在一样。 即使陆安在红桃K的微笑注目下,轻轻上去触动了一下,那些灵敏度极高的侦测探针就好像温顺的哈巴狗一眼,低眉顺眼,没有任何警报发出。 而就在宪兵司令部的参谋室之中,陆安看到了那份命令的原文。 坐回了大厅的主座之上,陆安震撼得久久不语。 大厅中的各位扑克牌,都似笑非笑地瞧着这位稚嫩的王者平复心情。 其实在座的每一位,初入组织时都不同程度地有过失态,如今再看着这些新人的神情各异,都是颇有感慨。尤其现在是一位新任的王,大家都瞧得饶有兴致。 良久,陆安才悠悠感叹: “这便是阴影之心吗?” 第二十六章 独眼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这便是阴影之心,我们的组织,您的组织。” 黑桃A见陆安平静下来,微笑着点头说道。 “‘独眼’是什么?我刚刚只看到了那道命令。” 红桃K开口说道:“‘独眼’,是宪兵司令部三大秘密直属特别任务行动队之一,算是我们经常关注的对象。” “三大?” “‘独眼’、‘龙牙’、‘假面’,虽然后面两个都是些疯子怪物,不过平常拴得也紧,轻易不会出动。更何况,那群狗爪子根本就找不到我们,‘龙牙’、‘假面’再如何厉害,也只能对着我们空吠,所以反倒是‘独眼’能让我们稍微瞧着一点儿。” 陆安听他这么一说,大概猜测了出来,“‘独眼’是侦察部队?” “类似吧。里面的成员都是些一辈子把牢底坐穿的家伙,不过,技术倒是没的说。” 黑桃A见陆安问完,才插言道:“方块五的消息,证实了‘独眼’已经到达了沪杭联合市郊的太湖上,他们很有可能要将整个沪杭市北区全部调查一遍。” 陆安无奈地叹息道:“当初只是无意之举,没想到现在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果然呢。” 很多在座的扑克牌,心中都是恍然。 “‘独眼’他们现在在太湖的哪里?” “应该是在太湖的西山岛上,一个叫做‘西山客栈’的宾馆。”方块五说完,又补充道:“若是您需要,更详细的信息我可以提供给您。” “好,谢谢,麻烦你了。” 陆安道谢完,犹豫了一下,又高声说道:“我初来乍到,目前还是懵懂无知,请大家不要客气,多多指教。” “另外,黑桃六、红桃八,谢谢你们昨天的帮助。” 等到陆安下线之后,大厅里刚才安静的气氛立即被打破了。 本来阴影之心的组织就不是很严肃规整的形式,大家平时也都是散漫惯了,除非是那些有威望的人发话,否则平常都是很热闹的氛围。 “这个王,好像很和善的样子呢。” “谁知道呢,这才见了第一次面,瞧瞧看再说吧。” “你说我们这位的王是男是女?” “听声音该是男的吧,他既然刚进入组织,这一点儿应该没伪装吧。” “这可说不好。万一是个有心机的呢?” “而且,好像很年轻的感觉。” …… 大家七嘴八舌的开始八卦起来。 ====== ====== 与此同时,六个平日组织里的核心――黑桃A、梅花二、红桃八、方块九、黑桃Q、红桃K,也开始聚在一起互相低语起来。 这次新任的王是因为有些紧急情况而被召唤上来的,那初上线的迷茫与震惊,是很难伪装出来的。而且他那身大大咧咧的鲜艳服色,让几个人心中都十分异样。 历来都是BlackJoker,从未见过还有RedJoker的存在。如今虽然总算是凑齐了一副扑克牌,但几人心中的疑云却开始渐渐凝聚。 BlackJoker的恐怖权限,已经让他们组织内对其俯首称王了;RedJoker这个明显更加高级的位置,其权限又该是何等的令人绝望呢? 今天亲眼所见后,原本对红桃八所言的将信将疑,就被大家抛诸脑后了。 来不及伪装的本来面目,让大家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RedJoker比BlackJoker更高一层的权限,到底会是什么呢?” 吴仁理此时犹豫了半天,才咬牙开口道:“会不会,会不会我们组织内的一切信息都在他的权限之下?” “红桃八,为什么这么说?”黑桃A沉声问道。 “我,我怀疑自己的身份已经泄露了。” 将自己心中的猜测说出来以后,吴仁理心中的石头陡然落地。 “为什么?” 既然已经说出口,吴仁理就不再犹豫,将心中一切怀疑统统说了出来。 “当初我在大厅中第一眼瞧见他时,他就说了一句话,内容恕我不能说,但是说完后他就下线了。当时我就听出来了,他的话中透露的意味明显就是认出了我,很有可能是惊惧之下才下线了。” 黑桃A皱眉说道:“也就是说,那群狗爪子确实没有找错地方,新来的这个年轻人,很有可能就在沪杭市。” “对,我本来以为是自己的声音泄露了,可是他话中的肯定与疑惑,不像是光凭猜测就能说出口的。很可能是在外面认识我的人,又在这里突然发现了我,就是那种意味。” “还有吗?如果光是这样,我很难认同你的判断。”旁边的方块九问道。 “还有,刚才他问我们组织内的信息是否保密的时候,有些恍然大悟的意味。虽然我不知道他误会了什么,但是我总觉得有些怪异。” “这么说,他后来对我的奇怪眼神,是认出我了?”黑桃A眉头皱得更紧了。 方块九想了想,说道:“虽然我很不认同红桃八你的判断,但若是作为比BlackJoker更高的权限,这也是一种可能。” 黑桃Q也是接着说道:“他若是足够聪明,即使知道了我们现实中的身份,也轻易不会和我们接触的。否则,他在现实中也无处藏身。沪杭市就那么些人,‘独眼’不知道如何查,我们却可以。” “黑桃Q,你最好收起这样的念头。这个组织是我们的组织,却更是他的组织,王若想清洗组织,轻易便能血流成河。”黑桃A严厉地说道:“当年的事情,我可是历历在目,你不要自寻死路。” 黑桃Q耸耸肩,悻悻闭嘴。 “那我们该怎么办?”梅花二问道。 “我们的王,明显是个年轻人。而且我听得出来,这个年轻人谨慎聪明,毕竟能解开王的谜题想必都不会太蠢,更何况这次的RedJoker。” 黑桃A转向红桃八,说道:“想必你心中的疑惑不能释去,你也是寝食难安吧。” “下次王若上线,你私下里亲自去跟他谈。开诚布公,态度要诚恳,言辞不妨谦卑一些,年轻人一般都吃这一套的。你要问清楚,若此事为真,他又是什么态度?若是此事是虚惊一场,那能否请王透露一二他的权限,让我们这些老家伙能够安心一些。” “红桃八,你也不用犹豫,这对你是好事。若是他真的认出你了,你就能早些做好准备;现实中你们真是有仇怨嫌隙的话,你也好提前准备棺材。” 吴仁理撇撇嘴,说道:“你这个老头子总是乌鸦嘴,也不嫌不吉利。” “我都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我忌讳什么?” “好吧,反正我现在确实惊疑不定,就先去给你们这些混蛋探探风声吧。” ====== ====== 而此时正在被组织成员背后议论的陆安,正坐在顶层套间里,皱眉思索。 “这也太巧了,而且太危险了。” 正在追踪自己的宪兵司令部秘密部队,如今很有可能跟自己同处一栋建筑之内。 虽然那个“阴影之心”的组织内,都对这个“独眼”居高临下的不屑一顾,但是陆安却不敢有丝毫松懈的念头。 宪兵司令部既然能很快锁定自己所在的城市,那么未尝不能再缩小范围,直到查到自己的学校。 若是真的将范围缩小至第三军校,那么陆安想不暴露都很难。 毕竟时值暑假,校园里基本空荡荡,稍微一查,就会查到自己身上。陆安又不能将自己的担忧透露出去,因为那样无异于自曝身份。 “若是自己被宪兵司令部揪出来怎么办?” 按照那位“黑桃A”――e的老校长所说,这个所谓的“阴影之心”是敌人的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 那么,自己这个莫名其妙得来的身份代号“RedJoker”,作为这个组织所谓的“王”,一旦被宪兵司令部抓住,不被大卸八块就奇了怪。 作为军校的学生,陆安一直又听到过有关军队的各样各样的奇怪流言,“十大神秘军舰失踪事件”、“永远不存在的诡异舰舱”、“亡灵战友并肩作战事件”等等,而这其中最多的就是关于在外界眼中神秘而又冷血的宪兵司令部。 什么秘密人体改造实验,什么人工智能统治世界,什么人造生命克隆军团,什么人类基因优化改造计划,等等,神秘、邪恶、强大、残忍、阴狠、……,基本上都是跟宪兵司令部有关的流言与印象。 虽然,陆安对很多荒谬的流言嗤之以鼻,但也知道,宪兵司令部绝对不是什么和蔼可亲的好好先生。 自己就算因为老头子的关系,不会被大卸八块,也逃不脱被严刑逼供、催眠拷问。 “自己到时候要不要干脆就一股脑儿招了算了?” 可是,这样好像也不大好。 那个“阴影之心”的组织,虽然看上去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在网络上那样如入无人之境,就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这能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 但是,这却是自己的父亲和哥哥跨越了时空与生死,给自己指引去的地方,自己难道就这样轻易就让他们的心血作废? 陆安摇摇头,他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挥去。 父亲和哥哥将这些东西交给自己,必然是有着原因的。 陆安如今已近隐约感觉出来,这背后必然很多自己所不知道的,关于父亲和哥哥的过往,陆安无比渴望知道这些事情。 这是他父亲和哥哥曾经的存在,说什么也不能拱手让人。 陆安下定决心,他倒要先瞧瞧这所谓的“独眼”到底有何底气,竟然敢那么嚣张地夸口,尽管那个口号被组织成员调侃和嘲笑得无以复加。 “我们闭着一只眼睛,都能看清整个世界。” 第二十七章 此胖子彼胖子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他们闭上一只眼,是因为倘若他们睁开双眼,就会变成瞎的二次方。” “他们闭上眼确实能看清整个世界,因为闭上的那只眼睛,好歹能看清闭上眼的世界长什么样。” “什么独眼,就是瞎眼。” “他们确实是独眼,就是闭上了视力正常的那个眼睛。” …… 在告别前,陆安向方块五询问更详细的资料时,听到旁边那群无聊的扑克牌们,如此调侃那个骄傲宣称“我们闭上一只眼,都能看清整个世界”的宪兵司令部直属行动队――“独眼”。 陆安虽然也是忍俊不禁,但是调侃归调侃,他还是要认真以对。 那两个宪兵司令部十三区支部后勤人员的全息投影,已经被陆安深深记下了。若是依据方块五所提供的消息,他们所预定的房间便是“独眼”所要进驻的房间。 只要根据这两个人的行踪,便能抓住“独眼”的尾巴。 然而,要如何查这两个人呢? 以自己所见,只要再次返回“阴影之心”的大厅,想必其中某一扇门的背后,便隐藏着西山客栈的网络入口,陆安轻易就能查到这些信息,还不留任何痕迹。 但是,陆安随即摇头否决了这个念头。 自己现在还不清楚这个组织存在的目的,以及其中成员对自己的态度,还是保持距离为上。如此琐碎的事情便要动用那个系统,未免小题大做,让人看轻了自己。 正在这时,这间顶层套间的房门轻轻“嘀”了一声,有人进来了。 是林永平上来了,但是后面却跟着面色诡异、探头探脑的夏一鸣。 陆安这才醒悟,自己方才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死――胖――子,我要弄死你。” 陆安刚准备扑过来,夏一鸣就捂着菊花,一溜烟地跑出了房间,往电梯口处冲过去, “我勒个去,这货是要当着姘头的面兽性大发吗?” “不对,嗯,安娜才是他的姘头,这林大少该是他的基友才对。” 夏胖子一边疯狂地戳着智脑,想打开电梯,一边还转着龌龊的念头。 然而,电梯终究还是没有及时赶过来救驾,龌龊的胖子终究还是没有逃脱一顿暴打。 不过他捂着菊花,躺在地上,一副你随便打的模样,倒是让陆安打了一会儿就好生没趣,停了下来。 “看你老实认错,乖乖接受教训的份上,这次就饶过你算了。下次敢再这么恶心人,看我打不死你。” 夏胖子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靠着墙壁,试探地问道:“恶心?原来你没这爱好?” 陆安皱眉道:“什么乱七八糟?什么爱好?” 等瞧见这胖子捂着**的龌龊模样,他瞬间明白了夏胖子脑海中的龌龊念头。 陆安连忙一蹦三尺远,跳开了过去,高声喝骂道:“我擦,你个胖子原来有这爱好。我告诉你,我虽然不歧视你,但是我可不是啊,你离我远点儿,以后不要再碰我。” 胖子也是一蹦三尺远,高声喝道:“我告诉你,你别污蔑人。我可不是,你要是是,也离我远一点儿。” 陆安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个混蛋的胖子,老子不是,别血口喷人。” “你不是,你不是,你刚才怎么不冲下来打我啊?你不是躲在房间里看后面那段吧?你看完了还不承认,啊?”这嘴硬的胖子毫不示弱,反唇相讥。 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虽然陆安是学校里少有的低龄学生,但是身心发育却都很健全。夏一鸣脑海中转的那些龌龊念头,陆安稍微一捋,就顿时明白过来了。 他干脆也不再“动口不动手”了,直接怒容满面地冲了过去。 林永平靠在门口听两人斗嘴,也是完全明白过来了,心中暗啐这个死胖子之余,看见陆安真的有些生气了,直起身便要开口劝一下。 毕竟此事是夏一鸣的恶作剧,他做贼心虚,见陆安如同饿虎扑食地扑了过来,看上去真的准备暴揍自己一顿,而不是像刚才那样玩闹般不痛不痒,顿时有些慌神,口不择言道: “林永平,你快来拦住你的姘头,啊不,基友。” 林永平听到“姘头”一词,面皮一抖,又靠回了门口,静观对面发出凄惨的叫声。 这次陆安是真的下了狠手,专拣他身上肉多的地方使劲出拳,把这胖子摁在地下揍得嗷嗷直叫。 ====== ====== 正当西山客栈的顶层发出非人的惨叫声时,一部直通顶楼的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 里面的四人正要往外走,却被正在发出凄惨叫声的一个胖子拦住了去路。 骑在胖子身上正要挥拳的陆安手僵在了半空,扭头看去,暗自皱眉,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对不起,挡住你们了。” 陆安正要收拳起身,不想手被轻轻拦住在半空,电梯里那个领头的女人微笑着说道:“我这辈子啊,最讨厌胖子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还请您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女人说着,从陆安身后跨了过去,还顺便拍了拍陆安的肩膀,以资鼓励。 她身后的男子偷偷翻了翻白眼,学着她跨过了胖子,跟着她往顶层另外一个套间走去。 而在这两人身后后面的一男一女,也小心翼翼地说了声抱歉,依次跨了过去。 陆安又假装揍了胖子两拳,等到四人依次进入隔壁套间后,这才从胖子身上起来,将他拉了起来。 “胖子,刚才那是什么人?那么奇怪?” 夏一鸣拍了拍身上被压得褶皱的衣服,嘟囔了一句,才说道:“不知道,顶层套间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或者又富又贵的,资料都是保密的。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夏家的大少爷吗?” 夏一鸣撇撇嘴,说道:“夏老板管得严,我哪敢插手他的生意。” 刚才最后走过去的那一男一女,正是陆安记下来的宪兵司令部十三区支部的后勤人员,她们这个小组正是负责挑选“独眼”驻地的。 陆安回头瞧了瞧,见旁边看戏的林永平已经结束了观看,转身回房间了。他才小声问道:“胖子,求你件事儿呗。” “你还要不要脸,我刚刚还被你摁在地上胖揍,你转脸就好意思有事儿求我?” “我不要,那玩意儿又不值钱。”陆安说得正义凛然。 “好吧。什么事儿?” “你能不能帮我查查,给刚才那俩人订房间的人,还订了其他什么房间没有?” “你想干嘛?我告诉你,偷窥偷拍是犯法的啊。”胖子警惕地看着陆安。 “那女的刚才还让我继续揍你呢。” 胖子眉头一松,猥琐地笑着:“你想干嘛?是不是对那女的有感觉?我说你这小子,怎么对安娜那么老实。是不是从小父母双亡,小时缺爱,长大了对**……” 胖子还没说完,就被陆安掐着脖子使劲摇晃起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陆安父母双亡的事情,学校里的同学很少有人知道,而林永平和钱清清这种即使知道了,也都很注意避讳此事。 只有这个嘴上完全没有把门的胖子,才肆无忌惮,什么都敢说。 不过,其实陆安倒也并不在意当面提及此事,死者已矣,悲伤固然悲伤,但却并不是什么不能触碰的禁忌。 不过,这胖子一时不注意,就什么胡话都敢说。 等胖子被摇得头昏脑胀,直叫脖子断了并大声求饶后,陆安才停了下来。 “问题是,我也没这权限啊。真要去问,恐怕这事儿会被捅到夏老板那里,到时候我又要挨揍了。” “帮忙问问呗,要不我现在就揍你一顿。你去问也顶多是可能挨揍,不问就必然挨揍,你选哪个?” 胖子不得不屈服于陆安的**威之下,他举手投降道:“好好好,我去,我去。你先回房间等一会儿,我请示请示,一会儿过去找你。” ====== ====== 等陆安回房间后,夏一鸣这才来到顶层的楼梯处,用自己权限打开了顶层通往楼顶的门。 站在四周空无一人的楼顶上,夏一鸣这才点开了智脑,发出了通讯请求连接。 “老爹。” “怎么了?你怎么又灰头土脸的?跟人打架了。” “单方面挨揍。” “谁又打你了?” “陆安。” “哦。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你都完全不关心你的亲儿子一下吗?”夏一鸣抱怨道。 “你不是活蹦乱跳地站在我面前吗?我有什么好问的?有屁快放,我这儿正忙着呢。没空听个胖子向我哭诉。”夏老板似笑非笑地反问。 “你自己也没苗条到那去。”夏一鸣立即反唇相讥。 由此可见,他那张不饶人的嘴是从哪里练出来的了。 “所以我才更加讨厌胖子这种存在。” “陆安,刚才让我帮忙调查西山客栈的客人,还是住在顶楼的,我这儿想跟你请示一下。” “这点儿小事有什么好请示的,简直不用脑子。他请你帮忙,你帮不就是了。不然你以为,我费那么大劲让你凑上去干嘛?看你天天挨揍?你个兔崽子。” “我要是不用脑子,就不会请示你了。” 夏一鸣不满地说道:“顶楼的客人一男一女,女的就是从宪兵司令部出来的,身上的血腥味道隔老远就能闻到了。还有给他们订房间的,那对儿笨蛋,是宪兵司令部十三区支部的,整天就在北区晃悠。陆安要去惹这群煞神,你说我要不要请示?” “那女的,身份你能确定?”夏老板沉声问道。 “她身上的药味,是我们专门供给月球宪兵司令部的基因抑制药剂,她刚出现我就闻出来了。” “是‘假面’出来的人?” “不知道。” “你等等,我十分钟后给你回复。” 连接中断,夏一鸣站在西山客栈的楼顶,眉头紧锁。 第二十八章 还没开始就结束的暗...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夏一鸣站在西山客栈的楼顶,东望大湖,等待着夏老板的回话。 而就在他的脚下,正是宪兵司令部“独眼”行动队的房间。 那女人一进房间,就转头问跟进来的男子,“刚才门口那三个人记下来吗?” “嗯。” “查查他们都是谁。” 听完女人的问话,十三区支部后勤小组那个女的,畏缩地看了一眼这个女人。 “怎么,你知道?能告诉我吗?小妹妹。” “报,报告。我们在楼下的时候,探听的消息是,他们都是对面第三军校的学生,因为临近毕业实习,所以全班集体出游……” 还未等后勤小组这个女人说完,在沙发上躺着那个男子已经开口道:“夏一鸣,陆安,林永平。” “什么来头,让我瞧瞧。” 女人来到沙发前,挤着男子坐下,趴在他的肩头去瞧他的智脑屏幕。 男子挪了挪身子,冷淡地说道:“你身上的味道很难闻,离我远一些。我已经把资料传给你了。” 女人就是倚在沙发上,点开自己的智脑,瞧了瞧后,嘴中啧啧有声。 “呦,还有个火星来的大少爷。不过这模样真俊俏,我喜欢。” “这个就是刚才打人的那个,虽然长得一般,不过揍胖子的举动帅极了,我喜欢。” “咦,这俩人还是室友。我太喜欢了,喜欢帅哥的帅哥,要是俘虏一个,就能得到两个帅哥,啧啧。” 男子用看白痴的目光望向她,鄙夷道:“别把你的龌龊思想到处乱套。” 说完,冲着门口的两人问道:“你们两个,还有事情吗?” “没有了,长官。” “那还站着干嘛?等着我给你们发小费吗?” “不,不敢。长官,属下告退。” 十三区支部的后勤小组赶紧敬礼后,匆忙退了出去。 “这下面怎么这么多蠢货?总部的人都不管管这些蛀虫吗?怎么什么人都敢往我们里面招?”男子见两人慌慌张张出去后,皱眉道。 “蠢货?你倒是够聪明,当初怎么被一堆蠢货抓了个正着?”女人讥讽道。 “你……” “不要恼羞成怒嘛。别看这两人又蠢又笨,可要是没有他们,你现在说不定就要在外面餐风露宿,饥肠辘辘了。” 女人懒洋洋地说道:“这个世界,终归不是我们的世界,而是他们的世界。所以,他们再蠢再笨,也能光明正大地活着,并且混得如鱼得水;而你再聪明,也只能躲在月球上当暗无天日的地老鼠。” 男子沉默不语,开始埋头于智脑之上。 女人摇头,无声叹息,也开始低头瞧着男子给的资料。 “这个胖子原来是夏老板的儿子啊,怪不得敢抢我们的房间啊,有钱人真是任性。所以,我最讨厌胖子了。” 此胖子非彼胖子,但是依然不妨碍女人心中“天下乌鸦一般黑”的歪理。 “哦,不是这个胖子,是火星来的少爷啊。” “第三军校?好像就在湖对面吧。” 女人看着智脑不停地叫嚷着,然而旁边的男子却充耳不闻。 “太空信息搜集与对抗系,啧啧,这以后都是军队中的小鲜肉呀。” “嗯,果然是室友啊,这火星来的少爷不会是真对室友有意思吧,连出游都不肯分开呢,真是恩爱。” “这个穷小子,算是攀上高枝了。” “陆安……” 女人无聊地点了进去,随意翻着陆安的资料。 “嗯?” 女人忽然一皱眉头,目光停在了一个名字之上。 “喂,快过来看。” 男子这才抬起头,不满地说道:“我不叫喂,我有名字有代号……” “你别废话了,赶紧过来。” 女人指着智脑上的名字,对着男子说道:“这剧情简直太反转了,我本以为是个穷小子攀上了高枝,没想到却是门当户对呢。” 男子瞧了瞧,面露惊讶,说道:“原来那个打人的是他的儿子,怪不得夏胖子的儿子都不敢反抗,任由他欺负呢。” 女人无力扶额,无语道:“他们那是在闹着玩儿呢,你看不出来吗?” “呃……,是吗?” “你帮我查查这个小子呗,要不是瞧见他父亲的名字,我都被迷惑了。”女人兴奋地说道。 “我不敢查,我害怕回去后,司令大人把我吃了。而且,就算司令大人不吃我,总司令大人也不会放过的。我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是我可不傻。我不查。” “怕什么,我们这次出来是执行公务,司令不会说什么的。而且总司令大人公正严明,即使知道,说不定还会嘉许奖励我们呢。” 男子白了她一眼,说道:“我才不要被你骗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陆总司令一直都在追查他儿子的死因,那牵连的凶手死者都能堆满我们司令部的地下室了。而且,你当我不知道司令大人的禁令吗?我不要,我不查。” 女人无奈地说道:“怎么这个时候你反倒聪明起来了?” “这上面我要是不聪明,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要是都分不清,我早被龙牙大卸八块了。我虽然情商低,但我智商不低。” 女人依然不肯死心,说道:“那要不我们先从第三军校查起吧。我们又不直接调查陆应邦的儿子,只是筛选第三军校的学生,说不定我们要找的就正好在其中呢?” 男子皱眉道:“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第三军校那个时候正在放暑假,校园里能有多少人?你是瞧见陆应邦的儿子那时候正好在学校吧。” “那万一就是他呢?”女人已经开始胡搅蛮缠了。 “就算是他,你敢把这个结论往上报告吗?你是去告诉司令,我们该把陆应邦的儿子抓起来;还是去告诉陆总司令,我们该把他的孙子抓起来?你今天这样报告,明天‘龙牙’那帮神经病就会高高兴兴地来清洗你,他们天天闲得都快生锈了。” 男子说完,忽然一拍脑袋,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把这小子从数据中删除,万一生成的报告真有他,明天‘龙牙’就该来找我了。” 女人已经兴致寥寥,放弃了探究陆安的打算,见男子如此模样,无语道:“我就随便那么一说,你真的当真了?” “起码还是有一亿分之的概率,我不能掉以轻心。” 女人撇撇嘴,不再理这个呆瓜。 ====== ====== 隔壁房间。 陆安回到房间中时,见林永平正趴在阳台上看风景,想起自己从上来顶楼到现在,竟然一直没有空闲,心中暗自摇头。 “这里的风景有这么好吗?让你这么开心。” 陆安来到阳台,见到这位平日里温文尔雅、含蓄矜持的室友,竟然面带微笑,双手撑着微侧的脸颊,左右微微摇晃,十分开心的样子。 “是啊。” 林永平随口答着,随后才发现是陆安进来,微微一窘,直起身来。 陆安摊摊手,有些无奈地说道:“抱歉,打扰到你了。” “没事儿。我只是刚刚得到消息,我哥哥要从火星飞过来,我已经三年没有当面见过他了,所以很高兴,刚才太兴奋了,不好意思。” 陆安无语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哥哥要是大老远飞过来见我,我都能兴奋地喊出来。你们这些家族子弟啊,还真是……” 陆安想了半天,才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不坦率。” “没办法,大家都这样生存着,已经成为习惯了。”林永平在这个问题上倒是坦率。 “你哥哥,是林永修?” “是。”林永平微笑着点头,有些矜持地骄傲。 “哇,那可是真正的林家大少,等你哥来了,我跟胖子都要喊你林二少了,再叫林大少,一应应俩,多尴尬。” 陆安故意打趣。 “我哥可不喜欢人家少爷、少爷地叫他。” “哦?幸亏你提前告诉我了,那到时候我跟胖子该怎么叫?林老爷?林大爷?林爷爷?” 林永平瞪了陆安一眼,嗔怪道:“别乱开玩笑。” 陆安举手作投降状,赶紧说道:“抱歉,抱歉,跟胖子混得久了,都被他带坏了。不过看看你,你哥哥这个哥哥当得才算是个哥哥。” “啊?” “我也是当哥哥的,我家那个妹妹呀,就没有你这么维护我,整天呼来喝去的,哪像你哥哥,才是真哥哥。” “我又不是妹妹,不懂女孩儿的心思。”林永平想起陆安那个柔弱多病却又古灵精怪的妹妹,有些羡慕。 陆安这个当哥哥的,整日围着她这个妹妹转,兄妹二人相伴亲密无间。 “是啊,我们倒都是当弟弟的。” 陆安本是自嘲,但是话一出口,却蓦然想起了自己的哥哥陆宁。 尤其是面对着这片大湖,自己站在水中对着哥哥哭诉求救的情景放佛还历历在目,第一次应该是在西山岛的西南水域? 陆安情不自禁地扭头转向西南,眺望远方那片明明不可能看到的水域。 林永平见陆安脸色微变,兀自扭头望向右侧的墙壁,眼神深邃而悠远,顿时将赞同的话语含在了口中。 他是知道的,陆安的哥哥陆宁在三年前去世了。 那个时候,陆安正在大一的年级,突然就从学校中消失了将近半个月,他特意询问了导师有关室友的情况后,才知道陆安的哥哥去世了。 “想起你哥哥了?” 直到陆安回过头后,林永平才淡淡地问道。 “是啊,那个时候年轻不懂事,要不是哥哥,我说不定早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林永平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室友,倒是陆安忽然一笑,转而问道:“你好好地每年都回家,怎么会三年都没见到过哥哥?” “前年回家时我哥哥还在军中实习服役,去年时又是去了月球,今年是有事在木卫二。我本以为会要再等到明年呢,没想到哥哥正好有事来地球,说要来见见我。” “那可真是太好了。” “是啊,所以我很高兴啊。” 林永平微笑着,如同往常一样的矜持笑容中,是真正的喜悦开心。 第二十九章 游湖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阴影之心的大厅之中。 “红桃K?” “在。” “你上次确实看到了宪兵司令部的调令吗?” “确实。” “只有‘独眼’的调动吗?” 红桃K皱眉道:“怎么了?” “我得到消息,就在十三区发现了疑似‘假面’的人。你知道,‘假面’那些人身上的味道可是很特殊的。若是宪兵司令部在出动‘独眼’时,有秘密调动了‘假面’,他们背地里的心思可就值得玩味了。” “稍等,我去查查‘独眼’和‘假面’的调动记录。” 数分钟后,红桃K返回大厅之中。 “查清楚了,你的消息没错。不过,不是‘假面’,是‘独眼’的队长――‘古娜’,她确实出身‘假面’,你的人没认错。至于为什么‘独眼’的队长会跑去十三区,这就不知道了,我这边暂时查不到更多的消息。” “‘独眼’的队长是个女人?还出身‘假面’?这消息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独眼’里都是一群呆子或者变态,呵呵,我看到过宪兵司令部里的秘密文件,他们也不放心,所以‘独眼’的队长都是要从外面调任的。好了,方块九,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了,这次的消息谢了,我会记着的,下次还你。” “嗯。” 站在西山客栈楼顶的夏一鸣,等待了六七分钟后,接到了父亲的连接。 “老爹,如何?” “不是‘假面’的人,是‘独眼’的人。” “那,……”胖子迟疑道:“我要不要回绝了陆安?若是调查‘独眼’,稍有不慎,就会被‘独眼’揪住。” “他只是想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你告诉他便是,至于下面怎么做,你静观其变就是。有了变故,及时联系我。” “好吧,我知道了。” ====== ====== 月球,柏拉图环山以东,阿尔卑斯山谷脚下,正是宪兵司令部的总部所在。 宪兵司令部南面紧邻着月球上唯一的海洋――雨海,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片人造海洋,是整个月球最大的水资源存储地。 其实在人类太空时代早期,月球上的22个“月海”中都是一滴水也没有的,只是根据地貌所取的地理名称而已。 在四百多年前的月球改造计划中,为了建立大气层和生态系统,建立人造星体磁场,建立水资源循环的源头,当时的全体联合会议在月球22个月海中选中了“海底”最深的雨海,将其改造成了月球上唯一一个名副其实的海洋,而其他地势平坦的月海则大都改建成了人类的聚居区。 当初联合司令部筹建宪兵司令部,将其选址在了月球上后,就一眼看中了雨海北段的柏拉图山谷和阿尔卑斯山谷之间的地带。 柏拉图山谷四面环形封闭,是建立秘密基地绝佳的地点。 阿尔卑斯山和柏拉图环山之间有一条壮观无比的阿尔卑斯月谷,其险要的地势使耸立其间的宪兵司令部,即使是面对人类如今最庞大恐怖的主神级战舰“奥丁”级也丝毫不惧。 再加上毗邻雨海的丰富水资源,宪兵司令部就是地球楔进月球的一枚最坚固的钉子。 在上次战争中,即使是气势汹汹的外行星联合保卫舰队,当时也拿宪兵司令部这个堡垒无可奈何。 宪兵司令部自在月球上建立后,迄今不过历时半个多世纪,现在却已经成为联合司令部中举足轻重的势力,上次战争过后更是摇身一变成为联合政府月球分部事实上的监护人,牢牢将月球这颗卫星拴在地球周围。 而现在,联合司令部本部元帅、宪兵司令部总部司令――阿尔伯特・施威顿,月球事实上的“太上皇”,正笔直立在窗前,静静眺望远处的雨海。 他的司令室位于阿尔卑斯月谷南端风景上佳之处,靠海一面的幕墙可一览无余地眺望雨海、柏拉图环山、阿尔卑斯月谷等处。 然而作为宪兵司令部这个庞大机构的司令,这种忙里偷闲的空暇时光少之又少,眨眼即逝。 “当――当――” “进。” “司令,‘独眼’已经地球十三区沪杭市,开始对可疑地区进行全面筛查。不过……” “什么?” “‘独眼’队长‘古娜’未经请示,私自离开总部,率队去了地球。” “知道了。”施威顿转身过来,问道:“‘变色龙’归队了吗?” “‘假面’传来报告,‘变色龙’已经归队了。” “让他两个小时后来见我。” “好的。司令,今天的信息简报中,有一条为三级,需要您过目。” “说吧。” “火星传来消息,林家已经派林永修前往零区联合峰秘密会晤。不过,根据我们截获的消息,好像火星第三区有人不满林家的私自行动,要对林永修下手。参谋室请示,是否要将消息通知林家。” “不用了。火星上的事情,他们这些地头蛇比我们清楚得多,他们既然要来,我们瞧着就行了。想去谈便自己去联合峰上谈,若是想谈又来不了,只能怪他们自己都没商量好。这条消息,向联合司令部通报一下就行了。” “是。” ====== ====== “你们两个在阳台上干嘛呢?” 胖子偷偷溜进了房间,大大咧咧地问道。 林永平瞧见这个胖子,就想起了他在电梯前的口不择言,看了他一眼,不搭理他。 “你这死胖子怎么进来的?” “你们的钥匙都是我发的,你说我怎么进来的?” “按照规定,酒店的钥匙不是不能复制的吗?” “那不是规定嘛。”胖子满不在乎地答道,说完故意朝陆安挤眉弄眼,满脸作怪。 陆安这才明白过来了,“你有权限?” “废话,这可是我家的酒店。” 陆安点头表示明白,撇嘴道:“所以我才羡慕你们这些有钱人。” 回到房间中的林永平,淡淡地朝阳台飘来一句:“别把我和他相提并论。” 夏一鸣不敢反驳,讪讪一笑。 这时陆安的智脑上微微一闪,是班长钱清清发来的班级公共消息。 “我们要一起去游湖?大家一起游泳吗?死胖子,这是不是你的主意?想看班长的泳装?” “我倒是愿意去游泳,可惜清清不愿意。她要租船,让大家一起去湖上玩。” “船?大湖上不是禁止游船吗?。” “是古式木船,不自带动力的,没有污染,所以不在禁止之列。” “那到时候你驾船吗?” “呃……” 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好在等两人到达楼下汇合同学时,钱清清听他们一问,就撇撇嘴道:“没指望你们两个笨蛋去划船,租船的公司会指派人员的。” “哦,那就好。”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在两人心目中,若是真的没人划船的话,钱清清所能指挥得动的人,也就他们两个了。甚至,在下来的电梯中,两人都已经脑补了无数累成死狗模样的画面了。 等二十几个同学闹哄哄地出酒店时,陆安与夏一鸣故意落在了后面。 “怎么样?” “我已经查过了,你让调查的那两人是月球最大的旅游公司‘月梭公司’的职员,他们这次预定的房间就是给旅游团订的。” “你们隔壁那对儿是跟着旅游团从月球来的,不过好像身份比较高,其他剩余的人都是住在你们楼下那一层,本来他们是要将整个顶楼的两间套间都定下的。可惜,被我抢了先。” 陆安心中一紧,随口说道:“这些人也真是奇怪。要说月球上虽然水资源紧张,可是他们这么有钱,来地球上,那么多海洋、小岛、沙滩,哪儿不能去?怎么偏偏跑到这个小水坑来了?” 那一男一女正是宪兵司令部十三区支部的后勤小组,如此一来,这个所谓的“旅游团”的面目不就已经很清楚了吗? 他们就是“独眼”。 自己隔壁住的那两人,肯定是负责“独眼”此次行动任务的头目。 “我能问一下吗?陆安。” “什么?” “你怎么突然对那一男一女这么关注?” 陆安犹豫了一下,本来想借口自己无意中听到他们奇怪的对话,随口一问,毕竟陆安他们确实跟两人起了冲突。 但是他随即摇头,说道:“能不说原因吗?” 夏一鸣点头道:“理解,我不多问了。不过,你们隔壁那对儿身份很邪乎,你不要他们起冲突,有事儿的话及时叫我,这儿毕竟是我家的地盘。” “好了,我知道了,我有分寸的。能随便就包下这个顶层,还奢侈到一人一套,都不是什么普通人,这样的人我可惹不起。” 陆安说完,故意哈哈一笑。 两人刚走出酒店,就瞧见钱清清正在前面挥手催促。 一艘货运飞船正停在酒店前的广场上,而广场旁边的湖面上已近多了一艘纯木制的古式舟船,陆安和夏一鸣的同学们正在岸边陆续上船。 “这船,啧啧,还真黑……” 陆安站在岸边瞧了瞧,如此赞叹道。 “别瞎说,这是古朴,懂吗?这船在老早老早以前,叫画舫,可是游湖专用的。” “问题是我瞧着这玩意儿像是古董文物,就不像是该飘在水面上的东西,该摆在博物馆里才合适。班长从哪儿租来的?” “嘿,你小子还真有眼光,这条画舫确实是古董,我前天才买的。” “呃,班长不知道?” “清清不知道,你小子也别多嘴。” “幸好班长考虑周全,否则要是现在发现没人划船,我绝对会把这事儿捅出去。” “你小子等会儿在船上可别说这事儿啊。” “好了,知道啦,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嘴宽得跟腰似的。赶紧走了,班长在叫我们俩了。” 两人斗着嘴,先后上了这艘古董画舫。 第三十章 湖面上的闲谈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从西山客栈前的岸边出发,绕过西山岛对面那条从岸边深入湖中的半岛,再往西行一个小时,就到了大湖正中央。 几十公里宽的水面浩浩汤汤,淼淼无边,远处朦胧的水天相接处才能看见黛色的对岸,几乎已经成了一条线,分割开了水面和天穹。 不同于海洋的深邃宽广,湖面的水安静温柔许多,水波**之间只让人觉得迷醉。 若是到了大洋之中,狂风怒浪之时,那汹涌的波涛袭来,拍过来时所感受到的力量,坚硬得就像是整个地球迎面砸了过来。 到了安静的水面上,人也放佛变得安静许多。 上船之前还吵吵闹闹的同学们,到了开阔的湖面之上后,就在三层画舫之上,凭栏而立,或趴或站,三三两两,窃窃私语。 林永平也跟陆安站在顶层的栏杆处,随意闲聊。 “这安静的水面,还真是别有韵味。” “是吗?” 林永平微笑着说道:“你不知道,虽然火星上的水资源相当丰富,可是毕竟都是人工规划建设的。要么是类似昆仑海那样广阔的储备水体,要么就是像昆吾园中的轩辕池那样精巧秀气的景观。” “想大湖这般小得不足够控制整个星球的水循环,又大得需要耗费星球资源来制造的水体,在火星上基本难觅。其实,也就地球上才有这么奢侈的事情。” 陆安也感叹道:“人力总有穷尽之时,我们精打细算,总是不想浪费;可是大自然无所谓的,没有什么浪费不浪费的,该有的就会有,想有的就会有。说起来,就好像你们有钱人一般任性。” “我们可比不了,在这样的天地伟力面前,我们只能敬畏拜服。” “这有什么了?昆仑海可是比这个大得多了,不是照样造出来了吗?” “说的也是,所以,有些时候不得不感叹,四百年前的那群人还真是……” “真是精力旺盛吗?” “差不多吧。”林永平摇头,不再纠结于合适的形容。 ====== ====== 陆安微微眯眼,他被湖面上的风吹得很舒服,随意聊着自己的看法。 “要我说啊,他们那时候要什么没什么,窝在地球上再过个一两百年,就是活活憋死的下场。人要是什么都有没有了,还想继续生存的话,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他们那时候又无所顾忌,反正整个太阳系都是空荡荡的,任由他们施展拳脚。即使太阳系不行,我听说那时候还有人考虑过星际流浪。大家全都跑出去,走到哪儿不行了,就死在哪儿得了。万一有一些幸存下来,就在那儿扎根,总归是有些人活下来了。” “那群人,精力旺盛,肆无忌惮,又心狠手辣,折腾了好久,才总算是折腾成今天这副模样了。” “可惜,后来慢慢又变得家大业大,容身的地方大,大家都能转开身,干脆想着不如过两天安生日子得了。” “所以啊,你看,这都快一个世纪了,我们还在太阳系里打转。要是以那群人的性子,早就抄家伙嚷嚷着冲出太阳系,开拓银河系了。” “月球、火星、木卫二、金星,这都还是当初那群人一点一点撑开的局面,我们这几代人就还在这里面摸索。” 林永平听完陆安的牢骚后,叹息赞同道:“是啊,好像我们都已经七八十年没有发起新的宇宙深空探索计划了。” “本来木卫二基本开拓之后,就该继续发起太阳系外载人探索实验计划的。可惜,因为金星和小行星带的争论,这计划根本就没人再提。后来,为了这个,大家还打得脑浆子都出来了,完全就只顾着各星球各顾各的了。” 陆安语带讥讽,林永平自然是听出来了的。 “你挺讨厌上次那场战争的?” 陆安斜了他一眼,说道:“脑子有病的人才喜欢那场战争,我老爹就是死在那场战争中。” 林永平摇头说道:“抱歉,不过也挺讨厌的。可惜,火星上有很多人,从来都不认为那场战争已经结束,他们认为下一场战争,嗯,或者说继续的战争不可避免。” 陆安环视了一下周围窃窃私语的同学,叹气道:“地球上也是。或许,月球上也是,木卫二上也是。可能,所有人都是。” “起码你我不是。” ====== ====== “可是,没用。或许,许许多多的人都跟你我一样,甚至可能就连军队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然而,又有什么用呢?” 林永平眼神稍稍迷茫,扭头望向湖面,说道:“是啊。其实,我爷爷,我家里人,还有火星上很多家族,他们也都不想继续战争的。” “不想要没什么用。大家想要的不一样,又谈不妥,于是,打呗。”陆安摊手讽刺道。 “陆安,你说,我们将来会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吗?”林永平目视遥远的湖面,忽然开口问道。 “不会的,反正,我又不会上战场的。”陆安肯定地答道。 “你不是要去月球实习吗?” 陆安不在意地撇撇嘴。 “我已经想好了,实习完了,我就跑了。你也知道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参军上战场的。甚至,我都有些讨厌军队,讨厌军人这个职业。” “本来,我们从星河历开始,哪儿还有军人这个职业?自从身先士卒的宇宙探索者变成自居的星球守卫者,这个职业浑身就散发着血腥气,就是准备他妈杀人的,还他妈是自相残杀。”陆安忽然低声骂道。 “你父亲可也是军人,牺牲在上次战争中的话,估计还是授勋的英雄吧。” 陆安有些自嘲地一笑,说道:“所以啊,我才更加讨厌军队。而且,我觉得我父亲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做得最傻的就是这件事。要不是上次那场战争,他怎么会犯傻?” 或许是湖面上的风很舒服,也或许是陆安少年起自愿背负的重担被卸下,也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静谧的湖面上,陆安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健谈。 “那你怎么还考来军校呢?” 陆安白了他一眼,说道:“所以说啊,你这种富贵人家的大少就是气人。很简单,我没钱啊。军校的学费免费,而且,我们学校的附属医疗中心有能力治疗安娜的病。没钱你就挺不起腰杆儿站直,我就是再痛恨,也只好腆着脸来学校里混日子。” “哦,原来如此。” 林永平心中恍然,原来军校的学费是免费的呀。 ====== ====== “不过,富贵人家……,你真的确定要这么说我?”林永平说完,戏谑地看着陆安。 “怎么了?” “我们也快各奔东西了。”林永平感慨着,低声问道:“有可能,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机会坦诚相待,说不定还会在战场上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你想说什么?”陆安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自己的这个室友,四年来虽然与自己相处很融洽,但他本就很忙碌,加上性格矜持,很少有像今天这么,……,这么“亲民”。 是因为离别的氛围吗?还是因为知道他哥哥要来了,那股兴奋和激动还有所残余? “我一直很好奇,我的室友这么神神秘秘,到底是何方神圣?只是我觉得私底下打听别人的**,总是很不礼貌的,所以才一直忍着没问。” 林永平眼中含笑,盯着陆安,轻轻问道:“我现在方便问一问吗?” “嘁,我当什么呢?”陆安双手环抱,靠在栏杆上,斜盯着林永平说道:“所以,我早就说过,你们这些矜持的大少爷,就是不坦诚,想问就问呗。顶多我不想说,撒个谎圆过去就得了。你看那个死胖子,想问就问,多好。” “好吧。”林永平也靠在了栏杆上,问道:“据我所知,平常人家的孩子,可没人能瞧见未删节版本的《星河时代》。你是在家中看来的吧?” “啊?什么?” “太阳系外载人探索实验计划,这个名词,在任何一本公开出版的《星河时代》中都是看不到,而‘全体联合会议’的绝密审议资料中才提到过这个名词。我只能认为你是在从未删节过的原版《星河时代》上看来的。而我的印象中,只有这两个途径,才能知道这个名词。你不要告诉我你瞧过那份绝密审议资料,那我可是更加好奇了。” “呃,原来《星河时代》还有删节版本的?” 陆安有些惊异。 《星河时代》,这本被称为开启了人类太空时代的伟大著作,是进入太空时代以来,人类流传最广的一本书。 陆安家里也有一本,还是纸质版的,不过是父亲的遗物,他所读过的唯一版本就是父亲留下的这本。反正,都已经有一本了,何必再浪费钱去多买一本呢? 林永平盯着惊诧莫名的陆安瞧了半天,忽然以手扶额,有些无语地说道:“真的,陆安,我今天才庆幸多嘴这几句。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发现,原来我相处四年的室友,是一个我从来都不曾了解的人。” “我也很庆幸,不然我可能永远不知道,原来我读的《星河时代》和别人不一样。” 两人说完,面面相觑,心中各自庆幸。 其实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即使是相处最熟悉之人,也总会有你所陌生的部分。朋友、亲人、家人都是这样,哪怕是父母、夫妻、儿女。 总会有那么一瞬间,你会突然醒悟,“啊,原来我从来都不曾了解他/她,他/她对我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而且,就是在像这样无意的闲聊之中。 第三十一章 朋友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湖面上的闲谈还在继续,只是林永平的声音更轻了,而陆安依旧满不在乎。 “我瞧着你一直习惯在纸上写写画画,平日里瞧见一次就好奇一次,只是一直没敢问原因呢。” “跟着父亲和哥哥学来的毛病,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喜欢这样。只是既然家中父亲留下了那么多,不用也是浪费,有些可惜,我就用了呗。其实,要不是你说,我开始都不知道纸张原来那么值钱。不过后来用习惯了,也就不想改了,毕竟我已经把父亲留下的遗产都败得精光,留几张纸还能留个念想。” 陆安说完,轻轻一叹。 “你那本《星河时代》就是从你父亲那里继承来的遗物?” “嗯。你呀,想问就继续问,瞧我干什么?我没事儿。” 林永平从靠着的栏杆上直起身来,转身面对湖水问道:“我就是很好奇,你父亲是谁?而且,你家里的情况好像很神秘的样子。每次你妹妹发病,你总能很快搞来她的治疗费用,你那时候是回家了吧?” “是啊。”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流落在外呢?说实话,我对你的家族很好奇。抱歉,无意冒犯。” “其实也没什么,我跟家里的老头子闹翻了而已。不过,我纠正一下,我可不是什么家族子弟,家里面也不是什么大家豪族。” “哦?不是吗?”林永平一怔。 “而且,其实也不是我有意隐瞒,我无意隐瞒,也无意炫耀。我一个人带着安娜离家出走,流落在外,其实跟那个家,……”陆安摇头,纠正道:“其实那也已经不算是我家了,我现在的家里就我跟安娜两人,以前还有个哥哥,可惜三年前也不在了。” 林永平静静听着,等待着室友的答案。 陆安说着,干脆学着林永平的样子,转身面向湖水,说道:“我父亲的名字叫陆应邦,你应该听说过吧。” 林永平瞪大了眼睛,蓦然转头望向陆安,反问道:“陆应邦?” “是啊,上次战争的牺牲人员中,应该只有我父亲一人叫这个名字吧?” 四年生活之中,一些深埋心底的疑问,此时一一浮现。 如同珠玉般散落于过往四年的神秘片段,终于被林永平拿到了那根穿过一切的线,他将所有一切穿在线上,终于恍然大悟了。 “原来,你是陆总司令的孙子,陆应邦将军的儿子。那你……” “怎么像现在这么窘迫是吧?我不是说过了,我跟老头子闹翻了,带着妹妹离家出走了。” “怪不得你之前说你讨厌军队……” 有着一位联合司令部总司令的爷爷,还跟这个爷爷闹翻了,恐怕换做了林永平也会恨不得离军队越远越好。 “主要还是跟我父亲有关,我可不想自己将来哪一天死在太阳系内荒凉的某处,我还要守着安娜安安心心过日子呢。” “那这次军队实习……” “对啊,老头子说能治好安娜的病,条件就是我要老实去实习。” “假死病能治愈了?”林永平惊奇道。 “不是,安娜的情况特殊。” 林永平忽然苦笑道:“你也隐藏得够深的。” “我说过了,我可没有隐藏,你若早些问,我早就说了。我无意隐瞒,也无意炫耀,更何况,这样的情况,也没什么好炫耀的。” 父母双亡,离家出走,独自抚养妹妹,妹妹还是个假死病患者,林永平有些明白陆安的立场了,那些在外人看来十分耀眼的身份光环,对于陆安来说真的是毫无关系。 他父亲确实是英雄,但是却去世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他只是一个失去了父亲的孩子,英雄的荣耀不能让他父亲死而复生。 他爷爷确实是地球上真正的巨头,是整个太阳系人类的真正主宰之一,是比林永平仰望的爷爷林三震还要出头之人,然而,对于陆安来说却仅仅只是一个令他厌恶的老头子而已。 或许,在陆安的心中,他只是一个与妹妹相依为命的孤儿而已。 这样一想,林永平以前对于陆安的那些所有依靠猜测建立的印象,统统被真正的亲近踩在了脚下,相处了四年的室友从迷雾中走了出来,变成了活生生鲜活的人。 林永平心中有点儿淡淡的喜悦,轻轻问道:“我们这样,算是真正的朋友了吧?” “呃,以前不是吗?” “朋友,与朋友有区别的。”林永平收起了习惯性的矜持微笑,落寞地说道:“你不知道。一个人,真正能来往的人是有限的,朋友、亲人、家人。有些时候,亲人太多,就会挤占朋友的位置。” “有些朋友,确实是朋友;有些朋友,跟亲人比肩;有些朋友,跟家人比肩。” “比如我,我哥哥就是我的家人,我母亲就是我的家人;我父亲、我爷爷就是我的亲人,还有家里面那些叔叔、兄弟姐妹也勉强算是吧;我的朋友呢,就好比以前的你,那边过来的那个胖子之类的。” “以前的我?那现在的我呢?” 林永平摇头,微笑着不回答。 陆安拍了拍栏杆,无奈道:“所以我说你这个人不坦率。” “以前是你自己不问,喏,你看那个猥琐的胖子,他就什么都问,我也就都说。我又没变,你现在倒是‘唰’的一声,把我拔到一个莫名感觉很庄严肃穆的高度,让我觉得压力很大,你知道吗?听上去,你就好像看上了我一样。” “不过,我现在是货真价实穷小子一个,跟那位陆大司令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即使对我有企图,啊呸呸呸――,听上去更怪了……” 林永平见陆安故意作怪,冲淡了有些凝重的气氛,微微一笑道:“陆大司令那么强硬的性格,即使我们林家真跟你有什么关系,哪怕亲密到我们林家把我那一堆妹妹都嫁给你,也不能影响他一丝一毫吧。” “你们倒是挺懂那个老头子嘛。” “陆总司令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可是关系我们这些人的兴衰存亡,我们怎么能不仔细关注呢?” 林永平刚止住话头,一个胖子就已经跑到了两人面前。 ====== ====== “哎,陆安,你刚才在吃什么了?怎么呸呸呸的。” “你个死胖子,就知道吃,怪不得这么胖。” “瞎说,我的胖是天生的,是基因问题,不是我贪吃造成的。” “这两个难道不是同一个原因吗?你可不就是天生好吃么。” “你,……,魂淡,枉我还特意跑过来,去去去,不识好歹。”胖子说着,转身要走。 “好好好,说吧,说吧,你要真跑了,我可不拉你。” 胖子顺势转身,猥琐地一挑眉头,低声说:“嘿,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吗?” “废话。” “哪知道大湖里有什么吗?” “水――” “水里有什么?”胖子的眉毛又是猥琐地挑了挑。 “嗯。”陆安装模作样地考虑了一会儿,一拍手高声道:“啊,我懂了。” 胖子赶紧拉住他,低声说道:“大哥,声音小点儿。嘘――” “水里面有细菌和空气。”陆安耳语道。 “啊呸,故意拆我的台。”胖子一把推开了耳边的陆安。 陆安站定了,才皱眉道:“胖子,你不是打算偷偷捞鱼吧?喏,前面飞过去的,那可是水面巡视队的飞船。你还真不怕惹麻烦吗?” “瞎说,我怎么会干违法的事情呢?”胖子义正言辞地斥责完,脸一垮,猥琐地说道:“我不偷鱼,我偷点儿虾就行了,可不敢干太违法的事情,就稍稍违那么一丁儿点儿就好了。” “水面巡视队可不管是鱼还是虾。” 胖子无奈,低声说道:“你傻啊。真以为这么多人来大湖,就是为了看看风景吗?那特喵滴不能看风景呢,非来这个小水坑里来看?有些事情,别太出格,也是很灵活的。” 陆安这才反应过来,悄声问道:“你们竟然连水面巡视队的关系都能疏通吗?” “也不算,只是大家各有默契,不能太过分。小东西稍微漏一点儿没关系,那些大家伙就不能动了。” “在哪儿?” 陆安有些心动,对他来说,违法不是问题,关键是不能惹一身麻烦。毕竟就私底下的行径来说,他每月一条的“克制”举动,比这个严重的多得多。 “下面,一层。” 胖子比划了口型后,见林永平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讪讪笑道:“林大少,见笑,见笑。要不,一起?” “废什么话。”陆安拍了他一下,小声说道:“林大少,走吧,悄悄的,让同学们瞧见了多不好。” 沿着楼梯往下走时,见四周无人,夏一鸣这才大起胆子来高声说话。 “林大少,想必也听过这大湖三珍的名声吧?” “嗯,白鱼、白虾和银鱼。” 夏一鸣得意地摇摇头,说道:“其实银鱼不是大湖特产,太空养殖也出产,没啥新鲜的,我们这边儿都是说白鱼、白虾、斑鳖。” 陆安在旁边听着这个胖子吹嘘,摇头无语。 白虾?说起来,自己要是吃了这个,那大湖三珍都被自己一网打尽,逐个违法一遍。 “是吗?之前我也就尝过白鱼,今天倒要尝尝这白虾了。” 胖子一听,兴奋地转头问道:“白鱼?哪儿有?” 陆安心中则是嘀咕,原来自己面前的这两位朋友,就是他曾对妹妹说的“傻瓜”,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呃,说不定林永平吃的那条白鱼就是在自己抓的呢。 不过,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第三十二章 古董画舫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真的?他们那里的经理真的这么说?” “嗯。” 而陆安听完了,简直无语了,心中放佛有一万艘主神级战舰呼啸而过。 这世上的事情要不要这么巧合? 若是自己没有猜错,这偌大的大湖周围,大约也真的只有自己能够每月稳定地提供一条白鱼了。毕竟,陆安相信,不是谁都能像自己这样,手持一份作弊式的地图。 而且,自己这些年下来,差不多每月都要光顾一次大湖,即使是最冷的冬季和初春也不例外,虽然刺骨寒冷,但是这样稳定的收入来源,陆安可从来不曾放弃。 在自己和妹妹还住在父母的别墅中时,两人年纪都还小,开销也没那么大,一条白鱼就足够支撑一月有余。 后来,即使是越来越入不敷出,但是陆安拼了命想其他法子,也不敢再逾越两次教训后哥哥给自己划下的鸿沟。 那位经理口中的“稳定可靠”的来源,陆安已经基本确定就是自己了。 “好,我知道了,过两天我就悄悄过去瞧瞧。谢了啊,林大少。” 陆安这个时候,轻轻捅了捅林永平,小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吃过的白鱼?” 陆安想知道,是自己什么时候的战果进了室友的肚腹之中,祭了他的五脏庙。 “就是前几天。”林永平回想了一下,肯定地说道:“大前天的晚上。” 陆安心中苦笑,果然,林大少自投罗网,林大傻瓜你好。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没事儿,没事儿啦。” 陆安摇头,将这件事儿抛在脑后,林大傻瓜再见。 ====== ====== 到达画舫的底层时,陆安好奇地问道:“不是说这船不自带动力吗?划船的人呢?” 胖子指了指脚下。 “下面,而且这船也不是划的,下面好像是有轮桨的。” 说完,胖子又小声说道:“我刚才才知道,这船也根本不是人力的,偷偷接了发动机在轮桨上。” “那又何必多此一举?直接开一条多栖飞船过来不就得了。” “不一样,不一样。”胖子摆手道:“形式还是要走一下的,法令条律不就是讲究形式嘛。” “好吧。” 陆安耸耸肩,表示理解不能。 等进入底层那间船舱之中时,陆安才看见班长钱清清正端坐在桌前,等着胖子带人前来。 陆安瞧了瞧桌子上的陈设,扭头斜视夏一名,撇嘴问道:“你这是打算带着小情人吃独食不成,才把我拉过来充数吗?果然还是班长心地善良,你个重色轻友的死胖子。” 钱清清却一拍凳子,横眉冷哼:“什么叫小情人?你个不学好的小毛孩儿!过来,老实坐这儿。” 胖子却腆着脸,傻笑着赶紧坐了过去,还没坐下就被钱清清一把推开。 “去,坐对面。” 陆安来到桌子前,好奇地敲了敲桌凳,冲胖子问道:“这桌椅凳子看上去这么黑,呃,好好好,古朴,古朴,是不是也是古董?” “是啊,我当时可是一整套买过来的。据说这是一千年前就在大湖上游荡过的画舫,……” 然后,正在滔滔不绝的夏胖子,忽然住嘴,蓦地发出一声嚎叫。 “你个混蛋,陆安,你敢给我下套。” 后面的咒骂声还没有发出,就被一只秀气的素手拎着耳朵掐断在了喉咙里。 “好你个夏一鸣,背着我搞出这么多花样?是不是见我傻乎乎地上当受骗,心里很开心是不是?” 胖子不顾被揪住的耳朵,脑袋如同拨浪鼓一般地摇动,矢口否认。 “没有,没有,清清,你听我说,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故意骗你,我只是怕你不高兴,就没跟你说。” 陆安在旁边幸灾乐祸,笑得十分开心。 等钱清清看胖子真的开始叫疼以后,就松开了他的耳朵,转而一瞪陆安。 “你还有脸笑?你们俩就是这样才在学校里,把我们班的脸都丢尽了。” 陆安赶紧双手投降作无辜状,口中分辨道:“班长,把我们班脸丢尽可是你旁边这个胖子,跟我可没啥关系啊。我可是勤奋学习,求知上进的典型代表,学校里的奖学金哪次没有我们班的份儿?” “你个贪财的小屁孩儿,还有脸说。”钱清清啐了他一口,才转头问夏一鸣道:“说,你花了多少钱买这条破船?” “怎么是破船呢?这可是古董好不好?” “到底是多少?” 钱清清一瞪这个胖子,他赶紧点头赔不是,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万?” 胖子摇头如同陀螺一般。 “两百万?” 依旧如同陀螺一般。 “两千万?” 钱清清见胖子还是摇头如同陀螺一般,忍了半天才忍住了自己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 “两亿?” 胖子这才点头如同捣蒜。 钱清清费了好大劲才把扇出去的巴掌拍在了面前这张古朴的桌子上。 “陆安,求你个事儿。” “班长说话,何必说求呢?” “你去把这个胖子拖出去,狠狠地揍,揍死了算我的。” “好嘞。” 陆安说完,就伸手揪住胖子,然后回头问钱清清道:“老板娘,我把老板弄死了,这里的桌子椅子凳子啊,能不能随便让我搬走一件儿?能换个百儿八十万的,我这后半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钱清清听完立时大怒,一巴掌拍在了陆安的后脑勺上。 “你顺嘴胡说什么呢?” 旁边的胖子夏一鸣也反手揪住陆安,骂道:“就是,你胡说什么呢?我爸可是叫老板呢,你这说的叫什么屁话?!” 陆安这才反应过来,讪讪地松手道:“抱歉,抱歉,口误口误。忘记了夏老板的存在了。不过,我是真的想等会儿搬走一件儿,我和安娜后半辈子就有指望了。” 旁边的林永平轻轻瞧了瞧桌子后,幽幽说道:“搬走就一文不值了。” “啊?为什么?”陆安疑惑道。 “这种火星上产的漆墨木,可是不怎么值钱的。即使有两百多年的年头了,火星上也遍地都是。” 陆安听完,立即反应过来,火星上产的东西,无论如何也和一千多年前的古董扯不上关系。 一千多年之前,人类还苦苦挣扎于地球的海洋之上,别说太空了,就连地球大气层十公里的高度都没达到过。 那时候火星上还是荒无人烟的原始状态,怎么可能有什么人类的古董。 他以诡异的目光瞧着这个胖子,盯得胖子浑身发毛。 钱清清也是呆若木鸡,缓缓扭头诡异地盯着胖子。 “喂,喂,你们两个怎么了?喂。” “我们两个都想掐死你。”钱清清咬牙切齿地回答,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夏胖子。 夏一鸣这才苦笑道:“好吧,其实我哪儿知道这玩意儿是不是古董?关键是要让大家认为这是古董。我花了两亿点,它不是古董也得是古董了。” 林永平耸了耸肩,拍了拍陆安的肩膀,说道:“所以我说了,你搬走了也是一文不值。” 陆安这才反应过来,重新目光诡异地盯着夏胖子,口吐两个字:“奸商”。 钱清清皱眉道:“这是你们西山客栈的新项目?” “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夏一鸣这才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钱清清轻轻拍了拍他,安慰道:“那你刚才怎么不实话实说,你个死胖子。” “班长,这都看不出来?”陆安调侃道:“他这是故意献媚呢。” “什么叫献媚?这是献宝好不好?” “是啊,价值两亿点的火星产地球千年古董——纯漆墨木画舫,好宝贝,好宝贝,啧啧。” 钱清清无语地轻轻拍桌,喝道:“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是让你们来拌嘴的吗?吃东西都堵不上你们俩的嘴。” 陆安毫不客气从旁边的冰桶里揪了一只白虾起来,浑身透明,两排虾腿还在抽搐。 “这虾分明是透明的,该叫明虾才对嘛。” “现在还是新鲜活的,等一下就变白了。” “哟,这么懂?看来以前没少吃。” “嘿嘿,那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钱清清也揪了一只,瞧了瞧,惊奇道:“果然哎,等一会儿死了就变白了吗?” 说完,她拎着虾须在桌子上使劲敲着,这只可怜的白虾遭受了********后,含恨而终。 那通体透明的虾,果然开始慢慢变白。 然后,钱清清抬头问道:“终于变成白虾了,这东西该怎么吃?” 她看向胖子,胖子赶紧摇头:“以前都是酒店里的后厨做的,我不知道。” 林永平摊手。 陆安无语道:“你们俩是刚才想起来不会做,才上去叫我们的吧。来来来,给我。” “你会做?” “我可是从小给妹妹做饭练出来的。”陆安自豪地说道。 “知道你宠妹妹,别废话了,赶紧动手做啊。”胖子垂涎欲滴。 陆安白了他一眼,站起身来。 “这些河鲜最好料理了,现在搞别的做法太复杂,就加姜丝用白水煮开,蘸酱料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 “啰嗦。”陆安斜了他一眼,轻蔑地说道:“我都怀疑你这身肥肉是怎么吃出来的了?稍微有点儿美食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些。” “我早跟你说过了,这是天生的,是基因问题,不是吃出来的。”胖子忿忿不平地辩解着,还讽刺道:“至于你说的常识,很抱歉,这里四个人中,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常识?” 陆安无奈地翻白眼,“真是一群少爷。” “都坐好等着。” 第三十三章 异类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我来了,你找我啊。” 月球宪兵司令部的总部司令室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一个胖子站在门口,大大咧咧地问道。 “我的门跟你有仇吗?” “挡路,碍事,有仇。”胖子肯定地点头。 “算了,指望你们这群人懂礼貌讲文明,是我的不对。” 往日里,在下属面前都是一副冷峻面孔、不苟言笑、惜字如金形象的宪兵司令阿尔伯特·施威顿,此时却是以手扶额,面色无奈。 “亏你还把我们当人看?”胖子迈步进了,后脚一勾,又将门踹关上了。 “你的私事办完了?” “是啊,在那个鬼地方呆了三年,我都快憋出毛病了。”胖子坐在了施威顿司令面前的桌子上,肥硕的身躯将上面的各种设备挤得咯吱作响。 “幸亏你回来了,不然‘古娜’可是已经跑去十三区了,现在正在大湖上的西山岛呢,离你可是很近啊。” “那个疯丫头,怎么跑去地球了?” “有任务。她这三年为了找你,可是闹得上下都鸡犬不宁的。” “所以我才把她调出‘假面’,让她去管管‘独眼’那群呆子。有事情做,她好歹能安分一点儿。没想到从大马猴变成女武神,还是这么不安分。” “你当初欺骗无知少女。给人家取个‘山魈’的代号,还说这是上古传说的美丽少女,结果后来才发现这是大马猴。要是我的话,早就将你摁死在缓释液里了。” 胖子毫无愧疚地撇撇嘴,问道:“说吧,找我来什么事?” “嗯,你看看这个。”施威顿在桌子上点了两下,输入了一长串口令后,一个全息投影悬在了桌子上。 胖子跳下桌子,皱眉问道:“这个女人怎么了?” “三年前,生物仿生实验室发生了叛逃事件,追捕的‘龙牙’带回了叛逃者的遗体。可惜,不久前我们在清理标本的时候,才发现那具遗体竟然是完全的克隆产物。” “克隆?” “很明显,这位叛逃的女士还躲在某个角落里好好地活着呢。而且,她继承的那位死去老师所主持的那项所谓失败项目,很可能是已经成功了,我们所有人都被她狡猾地欺骗了。” “你们这些人竟然还没死心?还在进行那项研究?”胖子面色难看,咒骂道。 “这难道不是你我的希望吗?不是全人类的希望吗?” 胖子冷哼一声,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变色龙’先生,找到这位聪明的女士,找到她窃取的我们全人类的希望,然后不要吓跑了她,我会让‘龙牙’和‘独眼’前去拜会这位女士的。” “遵命,尊贵的‘不死鸟’大人。”胖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嘲讽道。 “啊,还有。一件小事儿,麻烦你顺手解决一下。” 胖子站在门前,转头不耐烦地说道:“快说。” “上个星期,有人动了缉私队的奶酪,从他们的监狱中放跑了人,这让我们的这群小朋友很不高兴。虽然他是元帅,可是这样不请自来的行为,非常没有礼貌,我希望你去把这个道理告诉他。” “杀鸡儆猴的事儿,不要来烦我,让‘龙牙’去不就得了。” “我可不想缉私队被消灭干净,毕竟小朋友们虽然任性,可是很听话。” “好吧,我知道了。” “还有,‘不死鸟’这个名字,我以后可是不想再听到了。” “好的,‘不死鸟’先生了;知道了,‘不死鸟’先生;遵命,‘不死鸟’先生……” 胖子故意摇头晃脑地出门而去。 ====== ====== “好了,做好了。吃吧,少爷们。” 陆安坐在古朴的桌子面前,对着垂涎欲滴的胖子说道。 林永平和钱清清都是文雅地动手,陆安和胖子则是毫不客气地大嚼。 “果然鲜活的,和酒店里那些冷冻的,完全不是一个味道。” 陆安则是压低声音问道:“喂,胖子,你这条船将来不会也准备这么搞吧?” 胖子耸耸肩,手中嘴中却是不停。 毕竟是偷偷尝鲜而已,也不过是二十几分钟后,房间内就又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好像四人只是坐着闲谈而已。 “林大少,我吃完这个,对你上次的口福更加羡慕了。”胖子咂了咂嘴说道。 “可惜那个经理说了,每月只有那么一次确定的,剩下的只能看运气了。” “唉,看来只能下个月再去瞧瞧了。”夏胖子忽然一拍脑袋,懊恼地说道:“下个月也不行,下个月就要开始考试了。我到时候肯定心中惴惴的,没心思再去吃了。” “再后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拉去实习了,我的天哪,难道我要两年后才有机会吗?林大少,你心思好毒辣。” 胖子说着,一边用幽怨的眼神瞧着林永平。 林永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陆安一撇嘴,两年后更没机会了。 下个月陆安也要开始准备考试了,而且妹妹的病要是被治愈的话,陆安早就打算洗手不干了,这种事情能收手时就该早些收手,他毕竟不是夏胖子这种后面有人撑腰的大少。 要是靠撞大运似的去等待,鬼才知道这胖子什么时候才能满足他的口腹之欲。 “你撇嘴干嘛?我又没说你,你看你的嘴都歪到火星上去了。” “我撇我的嘴,关你什么事儿?”陆安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 “你这纯属过河拆桥哇,吃干抹净翻脸就不认人啦。哼,我下次要是去吃,就真的一个人去吃独食了,哼。” “嚯,说得好像你以前就不吃独食的样子。我问你,死胖子,要是不吃独食,为什么我叫你死胖子呢?再说了,我要是想吃,哼,……” “我说了多少次了,我这不是吃出来的,这是天生的基因问题。”胖子摸了摸自己的肥肉,气呼呼地说道。 “咦,不对。你不是以前真的吃过吧?” 陆安见他狐疑地盯着自己,赶紧否认道:“没吃过。” “好了,不要吵了,你们俩天天斗嘴,烦不烦啊?!”钱清清敲敲桌子,“我们赶紧上去吧。同学们都还在上面等着呢,一会儿又该有什么闲话传出来了。走吧,上去吧。” “理他们干嘛?反正我们都不受人待见,你呀,就是看不开。” 胖子嘟囔着,却还是赶紧起身,紧紧跟在钱清清后面。 ====== ====== 所谓的闲话,其实就是同学们私底下的一些议论。 毕竟,这个经常厮混在一起的小群体,在这个二十多人的班级里显得有些另类,加上他们各自特殊的身份,便经常有一些关于他们的闲话。 作为全校知名的胖子,夏胖子就是这个团体的代表。 作为夏老板的儿子,本来就被人们注目着,而且看向他父亲的怪异目光也同样投在他身上。 不过,刚开始大家都还是带些敬畏的客气与疏远,等到另外一个胖子打破这种平静后,那些怪异的目光中,也开始带上些许嘲笑的眼神,敬畏也慢慢变成了轻蔑与鄙夷。 如果说这四个人中,其他人都还勉强能与同学们保持着礼貌的距离,而对于夏胖子,大家都是绕道而行的。 至于团体中另外一个人,火星来的林大少,虽然跟夏胖子类似,但情况略有不同。 林家虽然在火星上声威显赫,不同于夏老板的毁誉参半、褒贬不一,但那是在火星上,而这里是地球,还是地球上联合司令部直属的军校。 若是林大少如同陆安表面上那样,可能情况会稍微好一些,但是林家在这些热血青年的眼中,是上次战争的罪魁祸首之一。 虽然身为同学,但是对于林大少的异样观感,让他在班级之中分外另类。 更何况,林永平还是那样矜持的性子,又整天忙碌,同学们的异样目光他即使心知肚明,也是无动于衷的。 本来,他该是属于独来独往的类型,只是身为陆安的室友,被卷了进来,渐渐也被当成了这个群体里的一员。 钱清清的情况则又不同。 她身为班级里唯一的女生,在这个男生人满为患的院系里天然就显得另类,若仅仅如此倒也罢了;她偏偏又是要强的性子,争取过来了班长的位置,然而其热心热情,落在在很多人的眼里,就变得十分多余而讨厌。 再后来,夏胖子又整天围着她转,如同疯狗一样护花,她的形象又慢慢变得立体起来。 “富有心机”、“爱慕虚荣”、“手段高明”…… 很多私底下恶毒的流言不绝于耳。 至于陆安则本身就是异类,怪物,天然不合群。 无他,年纪太小,简直属于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畸形天才。 陆安与这些同学根本就不是一代人,他平日里又不专心学习,只是拼命赚钱,在同学们眼里,无非就是从小掉进钱眼儿里的典型。 关键是,他成绩偏偏异乎寻常地好,这样的聪明更加成为了流言的温床,嫉妒的原罪。 当然,最最要命的是,与夏一鸣厮混在一起,这对他的名声有了致命打击。 陆安就经常抱怨,自己本该是阳光天才少年的形象,生生被这个胖子拉低到误入歧途失足少年的地步。 不过,这些事情,夏胖子是不在意的,他脸皮早就修炼到无视流言蜚语的地步了;林大少也是不在意的,作为从小就高高在上的典型,下面的眼光注目就是他成长的天然环境;而陆安也是不在意的,因为没空在意,只要妹妹好好活着,别人的看法再如何,又不会让他多一点钱。 可惜,钱清清是在意的,她才不会这么轻易就服输的。胖子自然就跟在了后面,还强行拖着陆安,林永平也就这样被裹挟进来了。 四个异类,一个小团体,就是这样。 第三十四章 隐藏身份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你说他们几个怎么又不见了?” “谁知道呢?关心这个干嘛。” “我一直很好奇,他们三男一女凑在一起,嘿嘿,现在……” “你小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龌龊。不过,人家要是愿意,你又操哪门子闲心呢?” “都是临近毕业了,大家这算是最后的疯狂吗?” “去去去,别凑过来,说的我恶心死了。” …… 楼梯之下,钱清清站在最前面,停住了脚步。 胖子还是紧跟在钱清清的身后,瞧着她的面色,准备一有不对劲就赶紧拦腰抱住,这样正大光明的亲近机会可是少有的。 而陆安靠在楼梯旁的古朴木墙上,笑眯眯地问道:“林大少,你说他们现在在好奇什么?会怎么猜测我们?” 林永平眉角抖了抖,白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也真够恶心的。” “我年纪这么小,很纯洁的,什么都不懂,你为什么要说我恶心。”陆安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林永平转过头,不再理他。 倒是钱清清听到楼梯之上的议论声音渐渐远去,这才故意将楼梯跺得“踏踏”直响,带着后面的三人走了出去。 “好了,同学们,我们该回酒店了。今天是大家集体活动,明天后天各凭自愿,这条船都会来湖上的,大家自行安排吧。” 这艘价值两亿点的样式古朴的古董画舫,开始掉头沿原路返回,往东行了一个小时,再次绕过西山岛对面那个半岛,又回到了岛上西山客栈的岸边。 大家各自散去,休息的各自回房,在岛上游玩的则结伴而去。 只剩下钱清清与夏胖子、林大少、陆安孤零零地站在木舟之前,他们是最晚下船的,毕竟底层还有些罪证要消灭。 “好了,我要回房休息了,你们三个人自己回房还是出去玩,自己看着办吧。” 钱清清笑着说道。 说完,她独自一人从西山客栈的飞船停靠枰穿过,往酒店走去。 陆安轻轻踹了踹夏胖子,骂道:“笨蛋,赶紧跟上去啊,不趁虚而入,还等个鬼啊。” 正在犹豫纠结的夏一鸣,仿佛被陆安一脚踹出了胆气,赶紧追了上去。 “你倒挺懂女孩儿的心思嘛。”林永平调侃道。 “我有个活泼的妹妹。”陆安没好气地说道:“现在班长的那状态,她心中能高兴才怪了。我妹妹要是这样,我敢不追上去,她三秒钟之内就会回头哭给我看。我妹妹在我面前的表现,可比你们——夏胖子、钱大班长、还有林大少,比你们都直率多了。” “走吧,我们俩也别说傻乎乎站在这儿了,回房间去吧。我还从来没享受过所谓的高级套间呢。” 陆安心中还有着心事,隔壁和楼下住着从月球远道而来的旅行团——“独眼”行动队,自己那个新鲜出炉的神秘身份随时都有着暴露的可能。 他心存担忧,自己即使知道了敌人就在隔壁,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点点儿将沪杭市北区翻个底朝天。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或许他们也正在一步一步接近住在隔壁的自己。 在直达楼顶的电梯中,陆安微微皱眉,思索着脱身之法。 “怎么?有心事?” “是啊。” …… “你不问是什么吗?” “抱歉,我觉得你之前说得对。做人要坦率,我觉得不用问,就不问了。因为如果你足够坦率,需要我的帮助的话,就会直说的。” “呃,……,你什么时候也会开这种玩笑了?你不是应该一直端着大少爷的架子,对着别人矜持地微笑,客气、疏远、冷漠,喏,就像这样。” 陆安说着,学着林永平的模样,将他的神态学了个十足。 “你说的那是我们家那群大小姐,我可不这样。我的那些堂姐表妹之类的,倒是都那样呢。怎么你喜欢这样的吗?需要我介绍几个给你认识吗?” 陆安赶紧摇头拒绝,随后说道:“你这样太过突然的变化,让我觉得以前的林大少是不是被外星人劫持了,然后用超科技制造出了看上去完全一样的克隆体林大少。” “我本身就是火星人,难道不是外星人吗?”林永平笑着说道:“难道朋友之间相处不是这样吗?我瞧见,你和夏一鸣倒是常常这样的。” “那只是朋友相处的一种方式而已,你也学不会的。再说了,你这样给我更多感觉的不是亲切,而是惊吓了。” “好吧。你不准备说说吗?”林永平矜持地微笑着,直视着陆安。 陆安瞧了瞧数字不断跳动上升的楼层指示屏幕,叹息道:“你说一个人,该怎么面对确定的人,隐藏自己的身份,不被对方发现?” 林永平一挑眉头,反问道:“这就是你的心事吗?” “是啊,怎么了啊?” “抱歉,这个问题我无能为力。” “噢。” 林永平见陆安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低声解释道:“你该问自己才是。你知道就在两个小时以前,我有多么惊讶吗?隐藏身份,这不是你做的最成功的事情吗?” “呃,这次不一样……” 林永平瞥了他一眼,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具体问题,看你的样子好像也不准备说实话,那我也不多问了。不过,在我想来,所谓的隐藏身份,不过就是让对方觉得你真的是另外一个人,嗯,不只是觉得,应该说是你真的就是另外一个人,只不过这个人有一部分别人不了解而已。” “你自己为何能将自己的家庭背景隐藏得这么深?因为你真的就好像没有那样的家庭背景一样,你活得就像是另外一个完全无关的家庭之中走出来的人。而且,最主要的是,你自己心底里是真真正正这么认为,也这么活着的吧。” 陆安苦笑一声,说道:“你说的真好。这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吗?不过,谢谢你,我有点儿明白了。” 自己明知道隔壁和楼下那些“独眼”是在追踪所谓的“王”,自己也知道自己就是他们所要找的人。 然而,自己是所谓的“王”吗?自己的心里,恐怕从来没有这么认为过吧。 陆安是陆安,别人所要追踪的是“王”,而陆安是“王”吗?恐怕自己就是在这里脱节了吧。若是自己这个“王”真的值得他们如此大动干戈、严阵以待,那自己总该要做点儿像样的事情来证明自己是“王”吧。 陆安嘴角微微一笑,看来自己还真的要再去那个神秘组织中走一趟了。 而电梯之中,林永平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生出了疑问,自己的室友到底惹上了什么麻烦,为何会突然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份,有谁在调查他吗?看来,他心里对于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世背景还真是十分抗拒啊。 ====== ====== 大厅之中,人员稀稀落落。 看来像上次那样人员齐整出现的情况,不是常态呀,当时是为了欢迎自己而特意召集了所有人员吗? “王……” “是王……” 有些人瞧着陆安窃窃私语,有些人注目后点头示意,有些人则礼貌地打着招呼,陆安一一点头回应。 “我有些事情想问一下大家,不知道谁能帮我解惑?” 大厅之中疏寥的众人,纷纷对于某张扑克牌行注目礼。 “王,在下黑桃Q愿意效劳。” 陆安有求于人,不愿意在称呼的细枝末节问题上纠缠,其实他更加愿意大家叫他“RedJoker”或者“Joker”,“王”这样的称呼听上去总是怪怪的。 “‘独眼’的人现在正在调查我,虽然我暂时安全,但是这样下去难保不出现什么隐患,我有些担心。你们都比我懂得多,我想请教一下,该如何中止他们的调查。” “您确实在沪杭市吗?”黑桃Q反问道。 “当时确实如此。” “其实中止他们的调查不难,只要让他们知难而退就好了。” “如何做?” “告诉他们,我们已经知道他们的行动了,而且他们这样调查下去也只是做无用功而已。而且,不管王当时在不在沪杭市,都可以布置一些疑兵之计。” 黑桃Q说着,见陆安紧紧注视着自己,微微一笑,朝一张扑克牌招招手。 “王,黑桃Q,你们好。” 这位扑克牌正是梅花三。 “梅花三,上次那场事故是你先发现确认的,你应该熟悉情况。现在‘独眼’在沪杭市调查,有什么办法让他们无从查起吗?” “我上次问了红桃K。宪兵司令部怀疑的根据,也只是因为从太空拍摄的微秒级全景监控图像,而且从监控节点的网络流量数据分析无异常,才判断很可能是沪杭市本地的袭击。可是,要是让他们知道是我们做的,他们就不会这么肯定了。” “那些电网接入的控制接口,对于我们的系统来说,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随意进出,他们的任何监控也都不会发现有异常流量。只要知道是我们做的,他们哪怕把十三区都翻一遍,也是没有的。我们在其他区,其他星球也能做出如此模样。” 红桃Q微笑着赞同道:“不错。” 虽然上次曾经跟着红桃K进出宪兵司令部的网络就如同闲庭散步一般,陆安已经对于这个神秘组织的恐怖能量有了认识,没想到自己认为已经足够惊人的能力竟然还是无止境的样子。 “王,若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可以这样做。”黑桃Q微笑着,向陆安低语一番。 陆安听完,有些惊异地看了看这位黑桃Q,心中一动,调取了他的资料一瞧。 哦,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爬到如此高的位置,成为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 如此娴熟把握人心的能力,即使不在这个组织中,没有那些额外的助力,恐怕也是能在政界如鱼得水吧。 第三十五章 健谈与沉默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哥哥,西山岛上好玩吗?” “不好玩,不好玩。一点儿都不好玩,除了水还是水,没啥好玩的。” “那你别理那个死胖子了,赶紧回来吧,我好无聊,也没人陪我玩。” “不行,这里风景很好,哥哥还没看够呢。” “你不是说不好玩吗?” “那是刚才,现在这里就很好玩了。” “那跟我讲讲怎么好玩了?有什么好风景吗?” “没什么好讲的,这里没什么好风景,不好玩。” “到底是好玩还是不好玩?” “让我回去,这里就好玩;让我连续陪你聊一个钟头,这一点儿都不好玩。” …… 林永平见阳台上这兄妹俩开始不停地斗嘴,心中颇为羡慕,像这样无聊而又浪费时间的无意义交谈,很少出现在他身上。 可是,即使是聋子也都能听得出来,这兄妹两人之间的感情深厚,相处随意往往是因为亲密无间。 “林少爷,下午好。” 全息投影上的安娜见林永平来到阳台,礼貌地打招呼。在外人面前,她是个漂亮聪慧温柔的女孩子,不是亲眼所见,很少有人可以想象她面对陆安时的活泼调皮。 “安娜,你好。” 如果说之前林永平还在怀疑陆安的这个妹妹安娜·杰斯洛特,是不是火星上那个“黑色睡莲”——杰斯洛特家族流落在外的孩子,也或者她只是单纯地姓氏相同而已,那么他现在已经确定无疑。 安娜·杰斯洛特,肯定就是火星上那个让林三震都羡慕嫉妒的家族后裔,至于人员稀少、一向把每个家族血脉都视若珍宝的“黑色睡莲”,为何任由安娜流落在外,原因显而易见。 不是他们不想把安娜迎接回家族,也不是他们不知道安娜流落在外,而是他们不敢来地球上捋那位总司令的虎须。 林永平不知道为何当初陆安的父亲会收养安娜,会把杰斯洛特家族的成员作为养女,但是既然这是陆家的养女,那么即使是杰斯洛特家族也不敢轻举妄动。 没有陆勇点头,火星怎么敢来人带走安娜呢? 所以,陆安才能跟他的妹妹相依为命,从小到大。 “好了,哥哥再见。早点儿回来啊。” “知道了。你乖乖在家,别粗心大意,有状况立即联系我,要是我不在,立即呼叫小月姐,知道了吗?” “好,知道了,知道了。” 林永平这才在阳台上坐下。 “你的问题解决了?” “是啊,还多亏你的提醒,要不我啊,现在还在抓头挠腮呢。” “解决了就好。” “嗨,也不知道现在楼下的胖子有没有搞定班长,这家伙平时上蹿下跳,一到班长面前就蔫儿了,真是‘一物降一物’。” “你说他们俩以后会结婚吗?”林永平忽然开口道。 “你这思维跳跃得可真大。不过,说不定等实习完了,他们俩各自从军队回来,就会结婚。” “我这次暑假回家,没见到哥哥,不过反倒是见了不少不相干的人。”林永平忽然有些惆怅,定定地望着前方说道:“我可能毕业之后,就会迎娶一个之前从来不认识的女子,结婚生……” 他说着,忽然摇头苦笑:“我还挺羡慕这个胖子的,他就不用考虑这些问题,喜欢了就去追求,不用有太多顾虑。” “你难道不能吗?”陆安瞧了瞧惆怅的林永平,不动声色地说道:“你不是还有个哥哥吗?我也是当哥哥的,要你是我弟弟,我就会对你说,喜欢了就去追求,不要有太多顾虑。” “不一样的。我哥哥,……,我哥哥已经够累的了,我不想再让他为我而更累。” “你哥哥要是听见你的话,估计会伤心死的。”陆安淡淡地说道:“我看你们兄弟感情这么好,想必你哥哥跟我平日里对安娜也没啥区别。所以我经常说你不坦率,你就越是这样,你哥哥反而越要为你操心。” “若是我妹妹整天这么委屈惆怅,什么心思都闷在心里,憋得情绪不稳定,我估计会急疯的。” 陆安见林永平只是摇头苦笑,却并不回答,会忽然皱眉道:“你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算是吧。” 陆安见他承认,眉头更加紧缩,不动声色地问道:“所以你才羡慕夏一鸣?” “算是吧。” 陆安惊讶地脱口而出道:“卧槽,你不会也喜欢钱清清吧?你这隐藏得也够深的啊。” “怪不得我说你这段时间怎么情绪有些不正常,总是说些奇怪的话,原来根源在此啊。你是瞧着毕业在即,跟钱大班长告别之后基本上就再无缘分了,还要被那个死胖子捷足先登,所以才这样惆怅郁闷吧。” “哦,我明白了,怪不得你一提起家里给你相亲,给你包办婚姻,就这么怏怏不乐的。钱清清又凶残又暴力,又是普通人家出身,还是地球上的,你家里百分之百不会同意的。所以你才这么悲观。” “我勒个去,爆炸性新闻啊,火星林家大少深陷三角恋丑闻。这……,不行,我想静静。你们三个这样一搞,我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圈外,冷风一吹,咦,好冷……” 陆安见林永平依然淡淡微笑着,没有反驳,顿时僵住,小心翼翼地反问道:“我,说的别是真的吧。” 林永平摇头,淡淡说道:“哪有那么多狗血的剧情?我只是忽然有些感慨罢了。” “那就好。我真害怕你想不开,跟死胖子他们纠缠在一起。你们这些大少爷的口味奇葩怪异,我可搞不懂。”陆安无语摇头。 如此静静片刻后,陆安忽然直起身,认真地道:“你不是对我妹妹有想法吧?” “咳,咳。”林永平瞪了他一眼,故意扭开头,不理他。 “哦,那就好。”陆安又坐了回去,嘟囔道:“可惜了,我妹妹攀不上高枝儿喽。” “那你呢?夏一鸣和钱清清,我也差不多的情况,你妹妹将来病好了,你有想过以后会怎么样吗?我倒是挺好奇的,以后会是哪个女孩儿嫁给你。你爷爷没有给你安排亲事吗?” “老头子又管不了我。再说,我现在穷小子一个,才二十岁,离法定结婚年龄都还有两年呢,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想了也白想,不如省省力气。” 话虽如此,陆安眼前却蓦然浮现那张哭泣的面孔。 “所以说,还是那个胖子最令人羡慕。” “确实。”陆安点头赞同后,又问道:“你的难言之隐到底是什么?你还没说呢,我都差点儿以为你喜欢钱大班长呢。” 林永平微笑着摇头,态度坚定。 “说说嘛,说说怕什么?你呀,这样最无趣了,总是这样……” …… ====== ====== 阳台上随意淡然的聊天仍在继续,而一墙之隔的隔壁,气氛却很沉默。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一个人对着另一个说话,却长时间得不到回应,就好像对着空气一般,那么结局自然而然就只有沉默了。 “‘班迪斯’,还要多久才能完成你口中的追踪标记?” “三个小时。” “你不无聊吗?” …… “三个小时你不准备干点儿其他事情吗?” …… “比如吃一些违法经营的特产之类的?” …… “然后吃完,再向水面巡视队举报,看看他们和这家酒店的反应?” …… “你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没有必要。” “为什么没有必要。” …… “我现在以队长的身份命令你,跟我说话。” “哦。” “你就会说个‘哦’吗?” “嗯。” 大概是确实惹得很烦了,这位“班迪斯”才抬起头,说了一句:“没有意义的对话纯粹是浪费时间,请不要浪费时间,我的队长。” “可是,这是正常的社交交流好吧。” “所以,我不需要社交。因为那纯粹是浪费时间。” “独眼”的女队长趴在沙发上,无语道:“怪不得,整个宪兵司令部都不放心你们这群呆子,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了。” “如果队长你花了三年时间,才明白这一点,那么我对你的智商水平持保留态度。”这位“班迪斯”埋头之前,冷冷丢下这么一句话。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这群人都是智商突破天际的人,行了吧?你晚饭要吃什么吗?要吃些违法经营的特产吗?” …… …… 于是,两人又这样沉默下去了。 直到半个小时后,屋内的气氛被一声凝重的“咦”打破了。 “怎么了?” 正睡得口水直流的“独眼”女队长“古娜”从沙发上抬起头来,睡意朦胧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班迪斯”面色凝重,头也不抬地回道:“稍等,我要确认一下。” 片刻之后,他面色难看地抬起头,以不敢相信的口气说道:“我的设备被入侵了。” “不,不能算是入侵了,对方大摇大摆地进来,有大摇大摆地出去,毫不费力,就好像……” “好像什么?” “就好像我的设备完全不设防一般。” “班迪斯”说完,脸色更加凝重。 而“独眼”女队长“古娜”立即清醒过来,她深知自己这位队员的能力,往常都是他出入别人的设备如同闲庭信步一般,今天竟然被别人如此对待,必然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惹出来了更加厉害的人物。 “能确认对方的身份吗?” “不能,要不是对方故意留下痕迹,我根本就没发现。” “班迪斯”面色难看,口吻憋屈。 “对方留下了什么?” “你看这个,他们直接将我的全息投影背景篡改了,留下的信息就在背景上面。” “古娜”抬眼瞧去,在全息投影令人眼花缭乱的显示内容之中,背景上的淡淡闪烁的自己分外显眼。 “惊悉阁下来访,欲觅我等踪迹,不劳阁下费心,我等特来拜访,略尽地主之谊。” 背景上贴上了六张地球全息照片,正是当日环太平洋西岸断电事故的图像。 “古娜”眼睛眯了起来,冷声道:“对方这是在挑衅我们。你,不用再搞什么狗屁的追踪标记了,给我把他们揪出来。” “呃……” 第三十六章 湖中偶遇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你看着我干什么?” “队长,我……,我搞不定。” “为什么?” “要不是我确信自己记忆没有差错,光是分析我的设备信息,我都以为是我自己换了这个背景。对方,……” “班迪斯”咬牙道:“对方根本就没有留下其他任何信息,除了这个他们故意留下的,对方就好像不存在一样。” “你……” 被属下的话气得半死的“古娜”正要破口大骂,就见她的智脑开始闪烁不停。 打开通讯连接请求,一个全息投影出现在智脑之上,是楼下带队的“独眼”队员,而等对方惊慌失措地将楼下的情况报告完毕,“古娜”却只是挥挥手,一句“知道了”将其打发了。 楼下的情况与“班迪斯”的一模一样。 “队长?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哼,既然你们搞不定,那我就把能搞定的人请出来,那些人真以为我们揪不住他们的尾巴吗?” “队长,不好吧,那群变态来了……” “班迪斯”还没说完,就被“古娜”一眼瞪了回去。 “废物。等着,我这就去请示,你们不行的话,还不允许别人来?” “古娜”气冲冲地离开了客厅,准备向月球的总部请示,将“独眼”中那些轻易不动用的精锐调来地球。 ====== ====== “什么?你搞不定?你个死胖子,笨死你算了。” 陆安关掉了全息投影,转头向林永平忿忿不平说道:“我看啊,这胖子没救了。他一辈子也娶不到钱大班长了,林大少你要是心动,绝对还是有机会的。” 林永平就是瞧瞧他,不说话。 陆安也只是顺嘴调侃,继续骂道:“本来只是心里不高兴,他倒好,直接把人劝哭了。我就没见过这么笨的人。” 林永平淡淡说道:“有些时候,哭未必不是好事。女孩子肯当着他的面哭,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没想到啊,林大少很懂啊。果然是玉树临风的大少爷,比我这个土包子懂的多得多。那帮忙出出注意呗,怎么哄哄钱大班长。” “不知道。你不是挺会开导人的吗?” 陆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下巴,深思道:“原来我还有这么个优点啊。嗯,看来我是义不容辞了。” 考虑了片刻,陆安一拍手说道:“要不我们去游湖吧,再去大吃一顿。” 林永平评价道:“烂主意。” “或者要做些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悲伤痛苦的人要是忙碌起来,就顾不得悲伤痛苦了。再说了,班长这也不是活不下去了,就是心里不痛快了,我们让她痛快起来不就得了。” “那你要做什么?” “去游湖,大吃一顿。” 陆安说完,也不等林永平冷冷讽刺一句,就一溜烟跑回客厅,找夏胖子去商量了。 过了一会儿,陆安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昂首挺胸地回来了。 “走吧,林大少,我们商量好了。出发——” 林永平心中叹气,这两人无论如何,倒是很少见他们悲伤、痛苦、纠结的模样,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使他们有丝毫担忧,真是叫人羡慕的性格。 陆安那兴致勃勃的样子,更是让他恍惚。 “果然是不一样的吗?” ====== ====== “你们两个,神神秘秘的,到底想干什么?” 一路上,被胖子强拉过来的钱清清,不停地问道。 倒是胖子因为有占便宜的嫌疑,在岸边上船时就被暴打了一顿。不过这也是因为他贪心不足,牵手竟然犹嫌不够,还腆着脸问要不要抱上船,结果最后连手也牵不得。 让陆安不停摇头叹息,人心不足蛇吞象,自作孽不可活。 到了湖中心后,陆安悄悄在自己的智脑上调出了那副地图。 他站在船头,不停地指挥胖子,将他调动得团团转。 “往前,对,一直往前。” “好了好了,就是这里,往左,我哪儿知道往左多少度呢?这又不是开战舰,你哪儿那么多废话,我让你停你就赶紧停,让你开你就赶紧开。” “停停停,不是这儿,再往右拐回去一点儿。你那么看着我干嘛?我又不是故意的。去去去,赶紧跟下面的人说一声。” …… 一直在湖中心转悠了半个小时后,陆安才一跺脚。 “停,就这儿了。赶紧让他们就停在这儿。” 胖子一边以怀疑的眼神盯着陆安,一边向下面的人下达命令,完毕后还问道:“你真确定就是这儿了?” “当然。你就等着吧。” 陆安说完,抬头望天。 “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那群狗鼻子飞过去了。” 其实,陆安本不用这么折腾,若是他一个人下水,那副地图会自然指示他地点。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直奔地点,只好折腾着夏胖子玩。 反正,都要等头顶上那群水面巡视队过去以后,他才好动手,不如折腾着夏胖子来消磨时间。 “你真确定这儿有?而且不会被他们抓住?” “放心,听我的没错。” 陆安仰头看天,作高人装,钱清清则是把夏胖子扯到了一边严刑逼供。 “我看现在钱清清确实高兴许多了,你还真是鬼主意多。” 林永平瞧了瞧天边的晚霞,此时已是黄昏,夕阳落日,傍晚的湖边有种静谧的悲壮感。 他学着陆安的模样,抬头看天,中天已是墨染般的色彩,但是却还有一丝青天的蔚蓝夹杂其中,这种大自然的浓墨重彩般的色彩,若要形容,只能用脱口而出的赞叹声来形容。 “美极了。” “是啊,确实美极了。” 两人就这样静静抬头仰望,等夏胖子心中犹豫要不要上来帮两人把脖子掰回来时,陆安却低下了头,冲胖子喊道:“好了,你们俩赶紧去准备吧。” “到底准备什么啊?你倒是告诉我啊。” “一会儿就知道了。走,我们先下去。” 然后,林永平就瞧见陆安开始脱衣服。 他一皱眉头,问道:“你要干嘛?” “给,你帮我把衣服拿下去,我一会儿直接从下面进去。” 林永平还没多问,就见陆安扑通一声跳下水,他探身往栏杆下看去,只瞧见水面上一朵盛开的水花,陆安早已没有了踪影。 林永平微笑着摇头叹息。 ====== ====== “什么?你怎么也不拦着他?你,你这,他要是出事儿了怎么办?” 林永平抱着陆安的衣服走入底层那间船舱时,就见钱清清扯着夏胖子正在呵斥。 “林大少,陆安已经下水了吗?” “嗯,他让我们在下面等他。” “这,……,不会出事儿吧?”钱清清迟疑道。 “没事儿,没事儿,顶多是个小麻烦而已。他们难道还真的就冲上来不成?就算被抓了,也没事儿。”夏胖子拍着胸脯保证道。 “呸,你个乌鸦嘴。” 钱清清啐完,倒是安静下来。 三人坐在上午所坐的古朴桌椅上,等待着陆安所说的惊喜,当然对于夏一鸣来说,只有喜没有惊。 而林永平进来坐下不过是两分钟后,就听见船舱的古朴窗户处传来了“咄咄”的敲击声。 夏胖子跑过去开窗一看,喜道:“抓到了吗?” “废话,赶紧把箱子拿来。小心一会儿被发现。”窗外正是陆安的声音。 等胖子从屏风后拖出了一只箱子,打开放在窗口时,就见陆安抱着一条极力摇头摆尾挣扎着的活鱼,从窗口处探头进来。 将鱼塞到了箱子里合起盖子后,陆安这才松了一口气,从窗户爬了进来。 “这么快?” 林永平和钱清清都有些惊讶。 林永平是知道的,他在昆仑海边长大,有些时候也会去海中游泳或者垂钓,潜入水中并且将一条活鱼生生抱上岸,这有多么困难,他是知道的。 耗费力气还在其次,关键是水中要想发现并抓住灵活敏捷的鱼,才是最困难的。 而陆安下水不过才五六分钟,竟然就抱着一条活鱼上来,而且还是接近两尺那么大。 这简直让林永平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夏胖子倒是高兴地将陆安拍得啪啪直响,浑不觉得这其中有多困难。 等陆安穿好衣服,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到了古朴的座椅上时,林永平忍不住说道:“我原来还有这么多不知道的啊,陆安,你可真够神秘的。” “哈哈,是吧,一般一般。”陆安也是得意地哈哈直笑。 “你抓的这是什么?刚才你塞得太快,我都没看清楚。”钱清清见陆安坐下,忍不住问道。 …… “小妹妹,依我看,那是大湖白鱼吧。可是珍稀的美味啊,只不过可是违法的哟。” 钱清清的身后窗口处传来了一阵娇笑声。 陆安爬进来以后,夏一鸣光顾着高兴了,忘记将窗户关上了。 “谁?”夏胖子和陆安不约而同地喝道。 “不请自来,不好意思啊。” 一个女人探头进来,笑眯眯地说道。 “只是,我刚刚远远看到有人落水,还以为是有人想不开,或者不小心失足了呢。赶过来一看,果然是有人想不开,而且失足了呢。” 这女人正是那位“独眼”的队长“古娜”。 陆安心中一惊,他们发现我了? 夏一鸣倒是心中嘀咕,怎么宪兵司令部的疯子会出现在这儿? 二人面面相觑,都皱起眉头来。 “放心,我只是好奇呢,这出名的大湖珍稀到底是如何美味呢?并无恶意。” 她不是来抓我的?也是,要是来抓我,这船恐怕早就被团团围住了才是。听组织里的人说,宪兵司令部的行事风格可是肆无忌惮的。 “哟,这不是住在隔壁的小帅哥吗?啊,你是在电梯前被暴打的胖子啊。我们还真是有缘吶,不知道我能进来吗?趴在窗口说话可是会垫得胸部好难受啊。” 陆安和夏一鸣不约而同地瞧了过去,果然难受。 第三十七章 不欢而散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本来,“古娜”是该在西山客栈的酒店顶层套间中呆着的。 但是,在上报月球总部,要求将那群变态放出来作为支援时,被告知让其等待命令。 “古娜”不想在等待的时候,继续呆在房间里,面对那个呆子。 之前他虽然沉默、无聊、不识趣,但为了这次的任务,“古娜”也不好说什么,如今这个“班迪斯”甚至连任务都完成不了,简直废物一个。她现在看见这个呆子就满脑子怒火,懒得再跟他呆在一起,就一个人要了一条木舟,来大湖上飘荡。 正好远远瞧见这条古朴的画舫,而且有人扑通入水,心生好奇,就将小舟往画舫靠近。而等到陆安出水时,却被她撞了个正着。 地球上的水体全面保护条例,在太空养殖刚开始兴盛的时候,是非常严厉并且具有威慑力的法令,那个时候的水面巡视队跟太空缉私队是并称的疯狗。 只是再后来,太空养殖已经无可动摇成为人类的粮仓后,所谓的水体全面保护条例就渐渐不再那么具有威慑力了。 比如“古娜”,她除了想把某个胖子揪出来以外,就是想来吃些违法经营的特产的。 如今既然能搭个顺风车,何乐而不为呢?等发现竟然是“熟人”,她就更加惊喜了,岂能不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瞧瞧之前探查未遂的陆应邦的儿子。 陆安和夏一鸣对视之后,见陆安微微点头,夏胖子才笑眯眯地说道:“既然也是酒店的客人,不如进来一起坐下品尝这刚运到的太空鲜货?” “你这个胖子,现在不那么讨厌了呢。” “古娜”说着,从窗户处轻盈地跳了进来,坐在了起身关窗的陆安的位置上。 而陆安来到窗口,往外面的天空瞧了瞧后,将窗户一关,指了指天说道:“天上的乌鸦飞走了,我们终于安心吃饭了。” 其实他不用瞧的,即使闭着眼睛也能知道头顶那些水面巡视队的踪迹,不过当着众人的面,还是稍稍掩饰一下的好。他虽然准备洗手不干了,今天想着权作告别,没想到还是横生枝节,让他心中有些异样。 果然人的贪婪心一起,就没有好事儿发生吗? 将藏鱼的箱子拖出来打开,里面那条鱼正在进行最后的垂死挣扎。其实,为了紧急弄来藏鱼所准备的这个箱子,胖子所花费的都已经远远超过了这条鱼的价值了,当然这是陆安认为的“鱼的价值”。 好在不同于上午的偷偷摸摸,早有准备的夏胖子早已在出发前准备好了一切,也就不用陆安再展示他那“安娜都满意”的厨艺了。 不过,在鱼被带下去面对它的杀生仇人之前,也要先满足一下众人的好奇心。 “我还以为是通体银白呢,没想到原来只是腹部这样啊。”钱清清戳了戳青灰色的鱼背,引起了一番剧烈的挣扎。 在被品头论足一番后,这条可怜的水生生物,终于被端下去面对命运的审判了。 ====== ====== “还不知道这位姐姐叫什么名字呢?” “古娜。” “姐姐是从月球来的吗?” “咦,你怎么看出来的?” 夏胖子心中冷笑一声,口中说道:“我瞧见了酒店的登记信息了呀。” “古娜”心中暗骂一声“讨厌的胖子”,也不再多问为什么胖子就能瞧见登记信息。夏家的酒店,夏老板的儿子还不是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她也懒得多问。 “倒是你们,瞧着可都像学生呢。” 钱清清心中并未多想,也没发现陆安和胖子对这个女人的隐隐戒备,笑着回答是对面第三军校的学生。 这位古娜毕竟是中途强行跳进来的陌生人,钱清清总有一种做坏事被撞破的尴尬,完全不像陆安和夏一鸣那么心安理得。而古娜又是一个女人,在等待美食上桌的过程中,四人中唯一一个女生的她只好没话找话,与这位“古娜”姐姐聊得热络。 林永平倒是感觉除了两人奇怪的态度,沉默不语,静静瞧着而已,甚至他还有些奇怪,这位莫名闯入的陌生人,对于陆安总是有着隐隐的特殊关注。 莫非是认出陆安身份之人?然而,瞧着陆安的夏一鸣的暗暗戒备,是心怀叵测之人吗? ====== ====== 要不是有一位“陌生”的女人,或许这顿饭是一次令人感觉刺激的愉悦体验,然而在这位“古娜”闯入后,总有种异样的感觉。 即使是钱清清再迟钝,等她不再纠结于谈话气氛之类的事情后,也终于能感受到夏一鸣那有些不同寻常的态度,这个平日里嘻嘻哈哈、没脸没皮的胖子,竟然能够异常安静地坐着吃完一顿饭,着实是异常。 钱清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如同林永平一般静默。 饭后的沉默不过持续片刻,“古娜”便察觉出了异样,她嗤笑一声说道:“哎呀,冒昧闯入,如今也该告辞了,打扰你们这群小朋友了。” 说着,她起身故意先拉着钱清清的手,说道:“胖子都是不靠谱的,你可要小心别上当受骗啊。” 夏一鸣面色一沉,心中暗骂,果然“假面”出来的人都是疯子,这女人也一样是个神经病。 然后,她将手搭在陆安肩膀上,扭头说道:“这位同学果然好身手啊,今天有此口福,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呢。” 也不理会这奇怪压抑的气氛,她说完就站起身来,往窗口走去,可是却并不直接过去,而是故意绕着古朴的桌子走一圈。 到了林永平身边时,她特意停了下来,站在林永平身后说:“这位小帅哥,上午在门口还没打过招呼呢。” 说完,故意俯身低头,在林永平耳边悄悄飘出一句。 “本来以为是个帅哥呢,没想到林家还真奇怪呀。我的鼻子可是闻得见的哦。” 林永平面色一紧,眼神凌厉地望向这个女人,却只见这个女人已经飘到了窗户处,丢下一句“谢谢招待,多有打扰”后,就消失在窗口外。 “这个疯女人,真是……” 见“古娜”消失在窗口,夏胖子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可是才说道一半,就见那女人又从窗户处探出头来,笑眯眯地说道:“死胖子,背后说人坏话会遭报应的,知道吗?所以我最讨厌胖子了。” “对了,那位好身手的小帅哥,听说你们第三军校里有两个很有名的胖子。除了现在这个,另外一个也很惹人讨厌啊,不知道他现在还在吗?” “他已经离开了。”陆安沉声道。 “是嘛。”“古娜”面色一沉,低声嘟囔了一句后,再次消失在窗户外。 窗户外渐渐有笑声传来,分明是那女人的声音。 而此时驾舟远去的古娜回望那艘古朴到黑黢黢的船上透露出灯光的窗口,轻蔑地丢下一句:“果然还是一群毛头小子,没意思。” ====== ====== “她对你说什么了,你怎么面色那么难看?” 林永平沉着脸摇头,并不回答陆安。 旁边的钱清清扯了扯夏胖子,问道:“那女人是谁?” “跟那个该死的胖子是一个来路。”夏一鸣果然是基本上什么事情都不隐瞒钱大班长的,他口中所谓的“该死的胖子”,当然是古娜临走时所问的那个胖子。 “呀。”钱清清掩口惊呼,显然她是知道这些人的来路。即使不那么详细,但只需“宪兵司令部”这个词就能解释一切,让人明白其中的复杂。 “那个胖子也是?”陆安稍微有点儿惊讶。 其实要不是那个胖子,夏一鸣也不会这么敏锐就察觉到这个女人的身份。 以夏老板的权势,只要夏一鸣愿意,那次侮辱很快就能报复回来,然而胖子的身份非同寻常,夏老板虽然能报复回来,可是代价就太大了。夏一鸣知道后,就只好熄了这个心思,他父亲让他抉择,而他选择忍耐。 但是这个胖子在夏胖子的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对于他的一切,夏胖子都冷冷地分辨着,然后藏在心底。 基因抑制药剂,是夏家所生产的珍稀药剂,除了少数病例外,基本上专供月球宪兵司令部使用的。本来这种药剂无色无味,根本不可能通过气味分辨的,所以即便是宪兵司令部的人也没有想过竟然会有人分辨这种药剂。 “假面”行动队的人,也从没想过他们竟然会通过这种方式被识别出来,毕竟他们自己都闻不见,更遑论其他普通人。 然而,夏一鸣偏偏就闻得出来,虽然他为此不得不付出惨痛的代价,但夏老板很少反对儿子的决定,尤其是他真的下定决心的时候。 所以,“古娜”想不到她被识破了身份,只是对于夏一鸣莫名的戒备非常讨厌,更加觉得这些胖子统统都该去死。 “那个女人是谁?” 林永平见三人都有各自明白,偏偏自己还在懵懂之中,低声问陆安道。 “月球宪兵司令部的人。” “哪个部分的?” 宪兵司令部是个庞大的机构,内中组织盘根错节,对于外人来说,一个宪兵司令部就足够解释一切,但对林大少来说,远远不够。 能轻易识破自己的身份,如何能仅仅用宪兵司令部来解释? “假面。”陆安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夏胖子是否对此有所了解,就在林永平耳边轻声如是说。 林永平微微动了一下耳朵,还好不是最糟糕的结果。 假面这群疯子,都是感官敏锐的野兽,看来刚才那女人的话并非托词,她是真的进身后才发觉的,而不是事先就知道的。 而且,怪不得刚才那女人对陆安总是特别关注,陆应邦的儿子,由不得宪兵司令部的人不好奇。 不过,“这个女人真讨厌。” 林永平此话一出,三人同时点头。 好好的一场聚会,就这样不欢而散,确实挺讨厌的。 第三十八章 王的权力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月球,宪兵司令部。 “司令,‘独眼’传来消息,在十三区的行动遭遇挫折,率队的‘班迪斯’毫无办法,队长‘古娜’请求动用‘奥丁之眼’。这是‘古娜’的汇报。” 冷峻的宪兵司令部司令阿尔伯特·施威顿一言不发,阅读着“古娜”的报告,当看到了那句留言后,他眉头一挑。 “命令‘独眼’撤回来吧,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可是,司令,……” “这是命令。”虽然口中吐着婉转的娃娃音,但是却透露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是。”这位忠心耿耿的参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万一‘古娜’抗命?她可是私自率队前往地球的。” “告诉她,我们的‘变色龙’先生已经回来了,她会乖乖回来的。” “是。” “还有事情吗?” “是,司令。这是刚刚获得的消息,火星的‘红色战神’组织已经准备动手,截击林家的林永修,这是他们的行动计划。” 施威顿司令点开一看,微微一笑:“看来,林家要准备培养新的继承人了。你们密切关注一下此事。” “是。” 十分钟后,已经深夜的地球十三区,大湖西山岛上的西山客栈。 “什么?拒绝出动‘奥丁之眼’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我们撤回总部,什么叫任务已经完成了?” “古娜队长,我提醒你,这是司令亲自下的命令,这是命令。” 古娜冷冷一笑,准备挥手关掉连接。 “司令说了,‘变色龙’先生已经回到总部了,要求你立即返回总部。” 古娜面色一僵,皱眉问道:“这是司令亲口说的?” “是。” “好,我知道了。” 关掉连接,古娜来到阳台,抬头仰望那轮明月。 “原来你这个胖子跑回总部了,我还以为你会继续躲在地球上呢。” 三年不见,古娜恨不得立即冲到这个胖子面前,将他的一切伪装都剥开,狠狠地摁倒地下揍一顿。 如此想着,她转身一脚踹开了阳台的门,也不管已是深夜时间,在智脑上吼了一声。 “全体集合,紧急撤退,五分钟后出发,返回总部。” 顿时,西山客栈的顶层上灯光大作,一阵鸡飞狗跳,等到夏胖子惊诧莫名地将这个消息告知陆安时,陆安却是心知肚明的。 ====== ====== 看来黑桃Q的简单策略,确实很有效啊,不过稍稍喝阻,对方就如同潮水般退却了,这个组织已经具有如此强大的威慑力了吗?即使嚣张如同宪兵司令部一般,也是会知难而退吗? 看来要回去一趟,感谢一下这位心机深沉、手腕灵活的政治新星了。 黑桃Q吗? 依那天自己所见,除了众人都默认的领袖黑桃A外,这位黑桃Q也是颇有威望之人呐。 如今,经此一事后,无论这个组织如何未知神秘,但是自己都已经脱不开关系了,反正自己心中好奇,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为何给自己留下这样的“礼物”。 而且,从那张褶皱的纸张上透露的信息来看,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很有可能也是组织中的成员,甚至更大的可能就是前任的“王”。 陆安想到这种可能,心中就不禁更加好奇了。 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们为何相继出现在这个扑克牌组织内? 既然他们拥有如此大的能量,为何还会如此默默死去?哥哥给的大湖地图详细精密到恐怖,他为何会遇见不到那场风暴?毕竟陆安相信,地球上空那些太空侦察卫星,哥哥很轻易就能进入,能一览地球的风云变幻。 可若是他知道的话,为何还要冒险前往? 而自己的父亲和哥哥是如何进入这个组织的?哥哥或许如同自己一样,是父亲指引进去的,从那张纸上可以看得出来。那么父亲呢? 还有,那张纸上那段唯一陌生的字段,又是谁写的呢?是指引父亲进入这个扑克牌组织的人吗? 有些事情,一旦深入,就再也不可能回头了。 陆安分明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底如今也不愿意离开这个组织了,自己心中还有那么多疑惑要得到解答,怎么能就此轻易放弃呢? 更何况,这么神秘,这么有趣,这么强大,多么刺激啊! 曾经的生活那么一览无余,那么一往直前,陆安心中所有的不安分都被他深深藏起来了,但也只是藏起来了。 神秘刺激,冒险探索,未知好奇,这是潜藏在每一个人心底的本能,一旦萌发,就再也不会枯萎了,永远扎根在人的生命之中。 ====== ====== 阴影之心,大厅之中。 本以为深夜时分,组织的大厅会像上次那样稀稀落落,可是陆安的身影出现在大厅之中时,却被热闹的众人的注视目光吓了一跳。 在现实生活中,即使他最被注视的时候,众人的厌恶目光也多是投向身旁的夏胖子的,陆安很少有成为目光核心的机会,猛然之间,他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还好,黑桃Q也在。 陆安在众人的注视之中,走向了黑桃Q。 “我是来专程谢谢你的。这次的事情已经平息,感谢你上次的建议。” “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黑桃Q风度翩翩地致礼,娴熟自然,果然是职业的。 “方块五?这次也多亏他的帮助了。” “他暂时不在大厅,若是您需要,我可以帮你代为转达。” “算了,我还是当面感谢他吧。” 黑桃Q见陆安说完,就抬眼左右寻觅,就笑着问道:“不知道我们的王有什么需要吗?若是需要找哪位扑克牌,直接呼叫就好了。即使不在,他们也会紧急上线的。” “前两次我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对组织还不是特别了解,这次正好空闲,就想着能不能有人帮着介绍一下。而且,我上次跟着那位红桃K先生,瞧见外面好像还有一条走廊,可惜没来得及问,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进去参观一下。” 黑桃Q微笑着说道:“这里是我们的王您的组织,没有您不能去的地方。若是您不熟悉需要有人引导,在下愿意效劳。” “黑桃Q,这个事情不如交给我吧。” 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声音,正是刚刚上线的红桃八。 黑桃Q和红桃八眼神交错,他才想起来上次六人商量的事情,只好遗憾地点头道:“好吧,我就退下来,我们的王。” 而陆安瞧见“红桃八”吴仁理,心中也是微喜。 其实他刚才就是在寻找吴仁理,可惜吴仁理正好不在组织的大厅,如今他恰好上线,还自告奋勇,正合陆安的心意。 吴仁理算是他唯一在组织和现实中都认识的人,在这种陌生人环伺还都毕恭毕敬的环境里,唯有吴仁理让他有种天然的亲近感,他有些疑问也正好试探着问出来。 比如,那种长长的清单,内容详细到让陆安震惊的情况,倒是从何而来。 ====== ====== “王,这便是组织的长廊。这里面记录着的是历任扑克牌的信息。” “没有Joker的吗?” “没有,Joker的信息大约只有王您自己去探索存储的地方了。” “哦。每张扑克牌的历任人数都不一样啊。” “是,从四百年前起,每张扑克牌大约各自经历了二十到三十任不等。” “那王呢?” “您是第十任。” “相错这么多啊。” “是。” “那你知道每任扑克牌是怎么产生的吗?” 吴仁理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们大家曾有过猜测,大约是组织的系统从全体人类中筛选合适者,然后经过了传承的测验便可以进入组织,获得权限。但这些都从未得到过证实,只是猜测罢了。” “权限,就是那种开门吗?” “是。” “每个人开门的权限都不一样吗?” “每个数字不一样,分为十三类,而且不同花色也有细微不同。” “那王呢?” “王是没有开门权限的。” “啊?” “不过,王能够控制我们所有的权限。虽然不能剥夺,但是可以停止某张扑克牌的权限,而组织的系统大约是如果某张扑克牌五年之内不动用权限,就会选择新的传承者。” 陆安停下了脚步,默默想到,所以那些扑克牌才对自己毕恭毕敬,称呼自己为王吗? 可是,“被剥夺停止权限者,不会恼羞成怒,泄露组织的信息吗?” “曾经有人试图这么做。但是组织不会留下痕迹,那些试图泄露组织消息的人,反而会在现实中被组织发现,对于叛徒,我们组织的成员都是很乐意为王效劳的。渐渐的,就没有人敢这么做了。” 所谓的叛徒,都是被王剥夺权限之人,想必多是有了龃龉,一旦他们在现实中的身份被发现,那么这个组织的强大力量很容易就能让他永远开不了口。 “所以,大家都要保密自己的身份吗?” 吴仁理深深地瞧了陆安一眼,开口答道:“是的。” 陆安不再多问,跟着吴仁理的脚步向前走,听着他越来越多的介绍,心中疑问反而更多起来。 四百年前?这个组织原来这么古老,从星河历初期就产生了吗?无论如何,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啊。 “王,这便是进入组织大厅的门扉。” 陆安闻言,抬头看去,两扇巨大的橡木门扉半开半阖,在投射进来的阳光中洒下大片阴影。 从门扉的缝隙中走出去,转头一瞧,两个熟悉的小丑让陆安吓了一跳。 “那是BlackJoker和RedJoker吗?” “是。” 再转身,往前瞧去,一条宽阔洁白的白玉长道通向城堡之外。 长道两旁,白杨树高耸入云,周围碧草绿茵,旌旗招展,微风和煦,天空中不停飘落着绯红色的花瓣。 固然美丽异常,但是却完美到不真实,让人虽然心底不忍却不得不明白,这是虚幻的数字所搭建的世界。 “尊敬的王,请恕在下冒犯,在下有事需要向尊贵的王求教。” 趁着陆安微微眯眼,沉浸在这美景之中,身心陶醉之时,吴仁理恭恭敬敬地说道。 “嗯?什么事情,直说无妨。” 陆安心中微微一怔,会是自己的那个疑问吗? 第三十九章 各安天命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从“阴影之心”的系统中退出来后,来到漆黑的客厅中的陆安发现,对面房间林永平的房间房门大开,屋内也是一片漆黑。 “咦,出去了?”陆安有些疑惑。 “我在阳台。”林永平的声音传来。 陆安过去一看,林永平正抱腿坐在躺椅上,抬头望天。 “看什么呢?看你哥哥在头顶天空的哪里吗?” “没有啊,就是随便看看。” 陆安也拽过一把躺椅,舒服地躺下。 “你刚才心情不好吗?” “嗯?” “我说了你可别打我。你刚才那动作像极了我妹妹安娜,她不高兴心中难过的时候,就喜欢那样。” 黑暗中林永平扭过头来,虽然看不见,但是陆安明显能感觉到他瞪过来的目光。 “哈哈,开玩笑的,别介意。” 林永平却依然将双腿伸直,大咧咧地抻开,学着陆安的模样舒舒服服地躺着。 “你妹妹也有这样心情不好的时候吗?” “哈,我猜的果然没错。不过林大少什么时候变成少女心了?”陆安调笑了一句,才正经地说道:“谁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呢?” “我每次瞧见安娜可都是快快乐乐的模样。” “那是在外人面前。”陆安叹息道:“每次她发病后清醒过来,都会疼得撕心裂肺,除非在我面前,不然都是像你看到的模样那样。她每次都疼得在我怀里哭,浑身出汗如同在水里面泡过一般。” “在你怀里?” “是啊,就跟小猫一样可怜。你养过猫吗?就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幼崽那种感觉……” “可我每次见她都笑得那么开心。” “所以啊,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安娜只是在我面前才那么软弱而已。”陆安说完,又转头对着林大少说道:“就好像我们好歹同学了四年,可是我就从来没见林大少你哭过,没见你狂喜过,没见你发怒过,没见你骂人过,可是但凡人都该有这些情绪的吧。悲伤、欣喜、发怒、气愤……,要不是今天来这里游玩,我可能从来不知道林大少你兴奋起来是那种表情,而悲伤起来又是这种表现。你看,要是今天你不问,可能你很久以后才会知道我的家庭。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四年,我不全部了解你,你不全部了解我,就是这样。” “你也会这样吗?” “废话,我也是人,我有情绪的好不好。你以为我真跟那个胖子似的,整天只会嘻嘻哈哈吗?再说了,就是那个胖子,他也不是真的就是那样只会嘻嘻哈哈。只要仔细想想他这几年来跟钱清清的事情,想想他从那件事过后的表现,你该明白了。” “嗯。” “所以,有些时候,我也好奇,像你这种大少,我缺的你基本都不缺,甚至我都很难想象你能够缺乏什么,你们每天都该是笑着醒来,笑着入睡的吧。” “难道我每天是那样傻笑着的吗?” “哈哈,所以啊,后来我才明白,其实大家都差不多,喜怒哀乐、悲伤痛苦纠结焦虑,样样不缺,只是原因可能不一样罢了。都是人,那总该有些都是人的东西吧,大家的出身、地位、性格、命运各不相同,甚至很难有全部相同的,可为什么大家都是人呢?” “是啊,为什么呢?” 黑暗之中,陆安瞧不见,林永平的目光炯炯。 “我也不知道对不对,反正我有些时候无聊了,会思考这些无聊的事情。我们每个人啊,都有生有死,一辈子或长或短,但都像我刚才说那样,这其中喜怒哀乐都有,或许多少也有不同,但要是没有了这些,我都想象不出来这样的人存在的可能性。” “有生有死,喜怒哀乐吗?” “是啊,有段时间,我发疯般地想一个问题,人为什么要死呢?若是总归要死,何必要生呢?生死之间,这么多痛苦,难道我们生来就是为了受苦吗?”陆安说着,忽然觉得曾经的自己有些傻乎乎的,不由得苦笑两声。 “后来呢?” “后来想不明白,就索性想着,谁他妈规定人生活着就必须有意义的?生就那么来了,死也就那么来了,鬼才知道它有什么意义,或者根本就不需要有意义,生死之间,就只是活着而已。至于怎么活,这就是别人的事情了,对于我来说,毫无意义,因为我就是像现在这样活着的,活着还要问为什么活着,大概是那些能够想明白这个问题的聪明人该问的问题吧。” “活着而已吗?” “是啊,有些时候,痛苦的时候就问我为什么这么痛苦,高兴的时候就问我为什么这么高兴,要死的时候就问我为什么要死,你不觉得很可笑吗?出生的时候,可没人问为什么要被生出来,后来再问之时,早已不再是那个问题了,这个问题或许永远没有答案吧。” “陆安,……” “嗯?” “我突然觉得,我以前的二十四年都白活了,还没有一个二十岁的小孩儿活得明白。” “是吗?你觉得我现在很明白吗?可惜啊,我倒觉得,看不清未来,我们都是活在当下装明白的傻瓜。”陆安说完,自嘲地苦笑一声。 “那倒是。”林永平叹气道。 “所以啊,看看过去我们不明白为什么,看看未来我们不明白会怎么样,只好盯着现在了事。” “为什么?” “不为什么啊。”黑暗之中,陆安一摊手,以无奈的口吻说道:“很多事情我们都无能为力啊。生无能为力,死无能为力,你还想怎么样?这中间尽力就好吧。” “你这话的口吻,……”林永平摇头道:“真像我爷爷说的,人啊,这辈子,尽人事,听天,就已经很不错了。” “听着像而已,老爷子好歹活了七八十年了,那是亲身体验,我这不过是无聊时瞎琢磨的而已。” “虽然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更不开心了。” “啊?抱歉,抱歉,我顺嘴胡说得太多了。”陆安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口中说着抱歉,却毫无抱歉的意思。 “所以说,你从来都是盯着当下,不考虑未来吗?” “考虑,怎么不考虑?人活着不想想未来,那是胡说八道。只不过,我就是想想而已,不会当真的。” “唉——”林永平一声悠长的叹息。 “怎么?你经常考虑吗?” “不为未来打算的人,在我们林家就是废物。”林永平幽幽说道。 “所以我觉得你们这些家族的子弟,个个都是怪物。”陆安耸肩道,“怪不得你上午说羡慕夏一鸣呢。你是觉得这小子没心没肺,无忧无虑吧。” “是啊。”林永平又是一声叹息。 “这胖子心机深着呢,他心里啊,不指定整天怎么纠结呢。” “他整天嘻嘻哈哈,你也整天嘻嘻哈哈,你们俩难道不一样吗?” “我以前是整天只考虑着安娜,不用为其他事烦心,跟他可不一样。” “那现在你不用为安娜的事情操心了,你会考虑这些烦恼吗?” “我不知道啊,所以现在也正迷茫呢。”陆安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道。 林永平瞧了他一眼,说道:“累了就去睡吧,我现在已经被你开导得更加绝望了,不用你再费心了。” “那就好,晚安。”陆安起身,准备回房睡觉。 “陆安,你以后会跟安娜结婚吗?”林永平忽然就在后面说道。 陆安却差点被阳台的门绊得一跤跌倒,转头无奈地说道:“刚才我只是开玩笑,觉得你像安娜,现在你知道我的感受吗?” “啊?” “我觉得你现在是真的像极了女人,这么无聊的问题亏你能想的起来。”陆安摇摇头,转身抹黑回房而去。 林永平注视着身影,轻轻舒了一口气,然后又是微微叹息,独自一人躺在黑暗的阳台上。 ====== ====== “这便是回答吗?” “是啊。” 阴影之心的大厅之中,六张扑克牌——黑桃A、梅花二、红桃八、方块九、黑桃Q、红桃K,又聚在了一起。 “红桃八,你确定吗?” “确定,他准确地说出了我的名字,而且还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我们的身份全都被知道了吗?” “没有,他说了,他并不是故意的,之前他只是因为好奇才查看的。目前他知道真实身份的,只有我、黑桃六、黑桃A、黑桃Q四个,其他人因为没有接触过,所以也没有刻意去查看。” “我呢?”红桃K问道。 “没有你,他若是知道,又何必故意隐瞒。” “然而,若这就是RedJoker的权限,那么即使他现在不知道,以后也会知道的。” 黑桃A这句话出口,六人都沉默下来。 以前的BlackJoker只是那样的权限,就已经让大家战战兢兢了,唯恐惹怒这位王;如今,这位神秘的RedJoker,竟然说他不用大家主动暴露,就能掌握每个人的真实身份,这已经不是掌握了生杀大权那么简单了。 众人可以俯首帖耳,却不想当提线木偶,当奴隶,当走狗,然而又能如何? “我们能知道他是谁吗?红桃八,你能排查你周围的人吗?”黑桃Q眼神闪烁。 “难,若是排查下来,我们自己也就暴露得差不多了。你们也不用怀疑我,实情就是这样。” 黑桃A叹道:“更何况,那位王说是只知道四个,但其实他已经知道我们所有人的身份了。我们要去查他,很难保证不被他发现,只要一动手,敌暗我明,先死的绝对是我们。” “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黑桃Q有些不甘心。 “谈不上。那位王不是个张狂之人,从他让红桃八带的话就知道,他要根据我们的态度来决定他的态度,不然也不会找时间单独商谈了。” 黑桃A淡淡说道:“等待吧,我从来都是这种态度。这个组织中,我见过太多聪明的人了,可惜耐心有限,所以最后能在这里坐到现在的,就只有我了。” “好。”五人心情沉重,却唯有如此答道。 第四十章 转机与改变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地球零区,联合峰东侧,联合司令部本部。 “总司令。” “阿尔伯特,你来了?先去小会议室那里吧,我跟马丁交接完就过去。” 今天又是总司令陆勇战备值班,宪兵司令部的施威顿司令从月球赶过来时,正好是零区的清晨,赶上了两位元帅的交接。 施威顿点点头,去那间简陋到只有凳子的小会议室里坐着等待。 十五分钟后,陆勇才推门进来,身后跟着刚刚跟他战备交接完毕的另一位元帅马丁·恩达,这位元帅就是上次会议时坐于陆勇左侧的老者,而实际上他也确实是陆勇的左右手。 作为十位元帅之一,他和宪兵司令部司令阿尔伯特·施威顿,是陆勇的支持者,三人是目前联合司令部中最有威势的势力。 马丁·恩达是太空信息整备局的局长,是第三舰队的备位元帅,算是第三舰队的二号巨头;而阿尔伯特·施威顿是宪兵司令部的司令,是第一舰队的正位元帅,整个月球都在他的威权笼罩之下;陆勇身为总司令,则是第五舰队的唯一一位元帅,是地球上所有武装力量的掌控者。 自从上次战争过后,太空联合舰队的主要任务就是威慑各大联合政府分部,其五大主力舰队则分别掌握在各位元帅手中。 针对月球战备的第一舰队,针对火星战备的第二舰队,针对木卫二战备的第三舰队,针对金星战备的第四舰队,还有便是作为总战略预备队、防卫地球本部的第五舰队。 这五支舰队因为战备的轻重不同,其实力分布也并不平均,比如作为战略针对目标的火星,负责火星战备的第二舰队便是太空联合舰队中实力最雄厚的主舰队,其战力几乎集中了太空联合舰队的一半战力左右。 而其实,第二舰队的正位元帅弗兰克·杜兰,也是联合司令部最大的“反对派”。 除了实际负责每支舰队的正位元帅之外,还有一些分管军中其它事务的元帅作为备位元帅预防突发情况,比如叛变、被刺、病逝等情况。 比如,负责军中战略情报的元帅马丁·恩达,就是第三舰队的备位元帅。 当然,作为整个联合司令部的权威所在,总司令是掌握第五舰队唯一的元帅,这是当初在战后为了保证军中势力平衡而做的特意规定。 现在,联合司令部战备指挥室的小会议室内,三位聚首的元帅,正是整个联合司令部本部最强力的意志团体。 “阿尔伯特,今天有什么特殊的消息吗?” “那群亡灵的头目已经现身了,跟我们的‘独眼’行动队发生了接触,我已经下令将‘独眼’撤回月球了。” “嗯,我收到报告了。他们既然已经跳出来了,再查下去也是无用,此事也不急于一时。” “只是,总司令,这次阴影亡灵的王,好像有些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以前历任的王代号都是BlackJoker,可是我得到的消息时,这次继任的王代号竟然是RedJoker,这……” “是吗?”陆勇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随即摇头道:“无论如何,那代号是他们对内使用的,代号不同,顶多是权限不同。对于我们来说,这群亡灵的危害还是一样的。不必太在意,注意保持关注就是了。” “是。” “好了,说说这次的主要事情吧。马丁,怎么样?” 这位面目和善的老者,开口道:“总司令,这是火星那伙人的动手计划,想必阿尔伯特那边也已经得到这份计划了。” “嗯。”施威顿点头说道:“这次林家肯定要重新培养继承人了。” “林三震那老头子可能真的要让火星震三震了。”马丁·恩达笑着应道,然后又拿出了一份纸质文件,递给了陆勇。 “总司令,这是火星第三区那群人的计划,我瞧了瞧,他们要真敢这么动手,火星上一时半会儿就平静不下来了。” 陆勇接过来一扫,就皱眉道:“还不够,只靠他们,哼——” “总司令,这是火星第一区收到的消息。”马丁又递上了一张纸,说道:“我们只要推一把杰斯洛特的人,就差不多了。” 陆勇接过看完,又将两张纸都递给了施威顿,继而闭目思索。 施威顿看完,倒是眉毛一挑,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说道:“这份消息,我的人可是一直在打听。没想到,老马丁你下手却快。” “手下的人,就是靠着这个吃饭的嘛。不然,要他们何用?”马丁呵呵一笑。 “总司令,那我们要动手吗?”施威顿问道。 陆勇缓缓睁开眼,说道:“马丁,让你的人接触一下克鲁格曼,如你所说,推他一把。” “好。” ====== ====== 清晨,大湖湖面上朝阳映照,鲜艳赤红的太阳带来了无限光明,却并不燥热。 此时已是夏末初秋,虽然中午时分燥热依旧,但是清晨和夜间已经褪去了暑热,被凉爽的秋风占领,站在阳台上呼吸着新鲜空气,让一夜懒睡的陆安精神振奋。 昨天,短短的一天之内,他经历了许多纷乱复杂的事情。 与“独眼”猝不及防之下迎头撞上,与林永平两番突然的奇怪相谈,与阴影之心的组织成员小心翼翼地接触,这些都让陆安一直保持着高度的紧张。 若是以往,陆安心中永远有着更重要的事情,再多的紧张、焦虑、担忧都越不过心中的那座高山。 然而,如今安娜的死亡阴影散去,他心中的的紧张、焦虑、担忧都好似没了阻隔,开始不停地流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正如他昨夜跟林永平所说,他有着淡淡的迷茫。 为了排遣这种自己以前从未遇到过的状况,他甚至开始改变一些在以往看来不可逾越的准则。 比如他昨天对林永平透露自己的身份,其实或许是因为安娜的病患即将尽去,他突然对老头子与自己的关系不再那么忌讳,不再讨厌被别人知道,尽管他依然对于老头子心存厌恶。也或许,经过那么长时间的排斥,本就模糊的印象已经淡到让他有点儿漠视了。恨的理由渐渐消融,恨的对象也开始慢慢隐去。 否则,以往四年,陆安有无数次这样说的机会,然而他没有说,但是昨天他却说了。 再比如,在以前的他看来,是绝对不能和别人共享的有关哥哥的秘密,与那份地图一切的都是这样的秘密。而自从有了父亲和哥哥的生日祝福后,他也不再那么介意了。所以,他才敢当着林永平、夏一鸣、钱清清三位好友的面纵身入水。 不然,以前的他再宠爱妹妹,也从来不会当着她的面去抓鱼。尽管安娜是知道这件事的,然而陆安不想让她心中不高兴,不想让她为自己而担忧,所以在安娜面前从来都是回避这件事的。可是,前天,他当着安娜的面,那么自然地就做了。 人的改变如此简单吗? 陆安昨夜也曾如此反问自己,但是一如既往地没有答案。或许吧,或许如此简单,或许不是如此简单。 不过,与自己的改变相比,陆安觉得自己的室友倒是更加奇怪。 难道是因为以前的自己,眼中只有妹妹安娜,只有安娜的病情和与之相关的钱,所以才会觉察不到吗?陆安甚至都开始怀疑,以往的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迟钝了。 “早上好。” 身后是林永平的招呼。 “早上好。” “你精神很不错的样子啊。” “昨天睡了个好觉呀。” “哦。”林永平说着,突然扭头问道:“昨天那个女人在场,我一直没有机会问,后来又忘了。现在突然就想问问你。” “什么啊?” “你怎么会这么熟练?那条鱼,那么长……”林永平比划着昨天那条可怜的违法经营特产。 陆安挑了挑眉毛,说道:“有个词叫,熟能生巧。”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别惊讶,世上有些事情还真就这么巧。你前天吃的那条鱼,还真就是我抓的。” 两个人相视苦笑。 “其实我昨天听你跟胖子说,稳定可靠,一月一条,就猜到了这点儿。” “你之前隐瞒了那么久,昨天为什么要让我们知道?还被那个女人撞上了。” “没什么,安娜的病要是好了,我就准备洗手不干了。你前天那条,其实本来是我准备的最后一次。不过胖子既然说的那么可怜,我只好大发慈悲,为他破个例,不然万一以后他一直走霉运,我可就真的过意不去了。” “他要是真想,怎么会那样?”林永平微微一笑。 “可他毕竟是我的朋友,他虽然不知道,我却是心里过意不去的。” “是吗?” “是啊。” 林永平点点头。 ====== ====== 火星昆仑海旁,第七区,昆吾园内。 虽然外面的昆仑海还在冰封飘雪,但昆吾园内却还是春意盎然。 “李枫,物是人非,这个词我今儿才算是真的体会到了。以往还以为老头子我早就经历过这世上的一切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老者斜倚着水边轩阁的阑干,看着池子游来游去悠然自得的鱼龙。 “你看看,这些鱼昨天还见过永修,结果今天永修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他昨天是不是还喂过这些鱼啊?哈,不过这些蠢货无知无觉,没心没肺倒也挺好,起码不会像老头子我这么难受。” 老者一拍阑干,骂道:“什么狗屁鱼龙,离不开水,算什么龙。” 李枫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他知道虽然老者叫着他的名字,或许,他是在对着昨天的林大少说话。 老者骂完,复又摩挲着手中的一个晶莹如玉的紫砂茶壶。 “李枫,你看,这还是以前永修辛苦寻觅来的,说是陪着我到老,将来好给他留个念想,看见壶就好像看见我一样。” “你看,还是永修这孩子明白啊。人,谁又能不死呢?也就永修敢跟我这么说。明白孩子啊,一千多年了,壶还在,人却死了都不知道几茬儿了,我当时还说物是人非呢。” 老者说着,忽然老泪纵横,语调却丝毫未变。 “永修不在了,壶却还在,好歹给我留了个念想,看见壶就好像看见这孩子一样。哈哈。” 说着,老者将壶往地下一摔,历经千年而幸存的紫砂壶顿时粉身碎骨。 “好,好,好。永修啊,下去等着爷爷吧,爷爷过些日子也就下去了。” 说完,老者又是一拍阑干,猛然立起身来,冲李枫喝道:“既然这些人不想过安生日子,我就如他们所愿。去去去,把那群败家子都给我找来,我林三震就让他们瞧瞧,火星这地方是怎么震三震的。” 星河历416年8月30日,林永修遇袭,死于火星外的茫茫太空之中。 第四十一章 噩耗传来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哐咚——” 阳台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正斜躺在沙发上瞧着全息投影上的一些新闻,陆安听见阳台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林大少,怎么了?” …… 无人应答。 陆安皱眉,从沙发上滚了下来,起身冲向了阳台。 阳台的两把躺椅一个侧翻,一个后翻,就好像有人跟它们激烈搏斗过一样。而实际上也确实如此,搏斗之人如今就躺在两把狼藉的躺椅之间。 陆安一个箭步上前,赶紧去扶林永平。 “怎么摔倒了?摔到哪里了吗?喂,喂,林永平,林永平……” 陆安连呼几声,都见林永平好无反应,他伸手去扶,却只见林永平就好像浑身瘫痪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陆安心中更是吓了一跳,难道是摔倒脊柱或是大脑了?他打开智脑的全息投影,调成强光模式,去检查林永平的瞳孔。 呼,还好,还好,不是真的神志不清。 “林永平,你怎么了?回答我,知道我是谁吗?” 陆安反而不敢再动摔在地上的林永平,作为有丰富护理经验的他,深知在这种突发情况下,盲目行动反而会有增大患者风险的可能。 “哥,哥……” 听见林永平嘴唇中喏喏地吐出的声音,陆安眉头一皱,脑震荡?虽然神志清晰,但是辨识能力出现了障碍吗? 这明显是大脑受到了剧烈撞击后,出现了混乱,所以才把陆安错认成为他哥哥了。 有可能是因为从昨天到现在,林永平都在念叨他哥哥林永修,所以才会在思维混乱时,第一念头就是他哥哥。 “林永平,你不要乱动,我这就呼叫紧急医疗支援。” 陆安点开智脑,正要发出紧急通讯连接,左手却被林永平一把抓住。 “哥——” 伴随着这个词的是一声痛彻心扉的嚎哭,甚至陆安的耳朵都被震得嗡嗡直响。 或许,几天前那位哭泣的女孩儿也是如此撕心裂肺吧,陆安莫名想起了那位冯大小姐。而他顿时也明白了林永平此时的处境。 他分明不是因为摔倒了才意识混乱,而是伤心欲绝,完全有些承受不了打击的表现。 尽管他的左手被攥得有些疼,但陆安别扭地点开了智脑上的新闻搜索,开始查找林永修的消息。 然而,身为生活在地球本部之人,陆安平日里很少关注火星上的新闻消息,智能搜索提供的内容十分有限,基本上跟火星林家的继承人、林永平的哥哥林永修没什么关联。 他想了想,又加上了“火星”、“死亡”等字样。 如此,在一条新闻快讯中,他才瞧见了“火星七区林氏家族子孙林永修,旅行途中遭遇事故疑似身亡”的标题,没有内容,没有图片,没有更详细的信息。 在火星上呼风唤雨的林氏家族继承人,在地球人眼中不过是毫不相干之人,他的死亡没人关心没人在意,所以陆安刚才看了那么久的新闻,也没发现此事。 原来,林永修死了? 陆安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有些明白了刚才林永平的反应。 他叹息一声,也不再多说话,蹲下来扑通坐在地上,就坐在林永平的旁边。 自己的哥哥去世时,自己是什么反应呢?好像没什么印象了,是不是如同林永平这样呢?当时好像安娜就在身边吧,自己是不是也把他吓坏了? “想哭,就哭吧。” 陆安轻轻说了一句,就不再多劝什么,就静静地坐在旁边,等待着。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直到正午的太阳直射在阳台之上,晒得地面发烫,晒得人火辣辣的,大约是感到了疼痛,有了知觉,陆安开始明显感到身旁的室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他的手一直抓着陆安的智脑没有松开,陆安也没有行动,就是静静地坐在旁边,直到现在林永平的胳膊开始颤抖起来,他才又轻声说道: “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可能会好受一些。” 这句话就像是点燃了火药桶的火星一般,身旁的林永平眼角不由自主地就流出了泪水,渐渐满溢开始在面颊上流淌。 “坐起来哭吧,小心呛到。” 陆安双手轻轻拉了拉林永平攥住自己的手,可是没想到林永平顺势就被拉了起来,他双手攀住了陆安的肩膀,终于开始放声痛哭。 陆安身体一僵。 呃,自己当时也是这么抱着安娜哭的吗?这情形,怎么有些怪异呢。 然而,终究是自己的好友刚刚失去了至亲的哥哥,这样的悲痛心情陆安完全能感同身受,只好不再在意这些细节,任由自己的好友哭个痛快。 此时的自己,大概与那些安慰抱枕没有太大区别吧。 于是,当某个胖子满头大汗地冲进西山客栈的顶层时,瞧见的就是这副诡异的情形,若是往常,他必然以免闪烁着诡异的目光,一边用猥琐的模样和语言来调侃。 不过,夏一鸣只是隔着客厅和阳台的透明幕布,冲着陆安使了使眼神,并未惊动正在痛哭中的林永平。 见陆安微微点头,又微微摆手,他又轻轻退了出去,对在门外等候的钱清清小声说道:“没事儿,正在哭呢,还知道哭就好。我们先等等吧,陆安正在安慰他呢。” 两人又坐电梯去往楼下,知会那些酒店的服务人员不要过来打扰。 临进电梯前,夏胖子还微皱眉头,瞧了瞧隔壁那间套房。 ====== ====== 一直到夕阳西下时分,阳台上与人激烈搏斗的躺椅才重新回归正常,林永平此时也已恢复了“正常”。 “林永平,你没事儿吧?” 林永平微笑着说道:“没事儿,我哭过了,就好多了。” “好吧。” …… “你没事儿吧?” 微笑,摇头,“没事儿”。 …… 陆安皱着眉头,回到客厅中,悄悄冲着智脑说道:“胖子,你们先不要上来,他现在虽然已经恢复平静了,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平静的也太过分了,真的,看着就跟他哥哥的死完全没发生一样,就跟以前的林永平一模一样。” “嘶——,那可真是太不正常,林永平平素虽然是个矜持的人,可也不是没有情绪的人啊。陆安,你可要看好他,可别让他想不开。” “啊?不会吧?” “不会什么?”胖子压低了声音,怒骂道:“你哥去世的时候,你难道就没有点儿想不开的想法?你想想清楚再说。” “可,我那个时候还有安娜呢……” “他没有啊。我跟你说,你可要看好他,别让他想不开。他们这些大族子弟,平常装矜持都习惯了,有什么想法都憋在心里,而且脑筋都不正常。他真要万一想不开,你可要赶紧拦住。” “好,我知道了。” 陆安在沙发上坐下,直勾勾地盯着阳台,心中犯嘀咕。 “他不会直接跳下去吧?不行,我得看着他,不能离他太远。” 想起自己三年前的时候,陆安放不下心来。 那个时候,他有过说一直往下潜,一直往下潜,直到潜到在大湖里再也上不来的深度。可是当空气耗尽之时,心中又放不下安娜,只好再浮出水面;然而心中的痛苦悲伤还是不能缓解,再往下潜,再浮上来…… 当时万一稍一偏差,可能自己是不是真的就上不来了?如今是不是就看不到安娜病患治愈的希望了? 不行,自己得离得近一些。 陆安轻轻来到阳台,就如同昨夜一般,在另外一张躺椅上坐下来,眼角的余光微微注视着林永平。 ====== ====== 一直到月挂中天之际,陆安眼瞧着今天就要过去了,大概是夏一鸣实在放心不下,就悄悄又溜进来了,见陆安默默在阳台上陪着林永平,两人又是一番无声的交流,胖子才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等到胖子出去了一会儿,林永平突然开口:“刚才是夏一鸣吧。” “呃,你瞧见了。” “嗯。” “他也是担心,估计钱清清方才也在外面等着呢。” 林永平叹气道:“谢谢。” “应该的,我们不是朋友吗?” “今天要不是你,要不是你们,我可能真的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现在感觉好点儿了吗?” 林永平却不回答,只是沉默,良久,他才开口道:“放心,我没那么脆弱,不会轻生的。你大可不必担心。” “我知道。可是,心里是不是还是很难受?我们不是担心你想不开,而是怕你难受得受不了。” “再难受忍忍就好了,我都已经习惯了,没事儿的。” “难受为什么要忍着?”陆安皱眉道。 “我都已经哭过了,还能怎么样?总不能哭个不停吧。或许那样的话,你们比现在还要担心,……” “这与我们不相干。”陆安打断他的话,说道:“我们是在关心你的感受,不是在关心你是不是在意我们的感受。” 林永平幽幽叹气道:“那我除了哭泣外,还能怎么办?哭过了,就好了。这不是你说的吗?” 陆安眉头皱得更加厉害,反问道:“难道除了哭,你就不知道其他的发泄情绪的手段吗?” “我都已经很少哭了。” 陆安也是无奈叹息,说道:“所以我就奇怪了,怎么你就这么不坦率,难道这就是你们林家的家教吗?矜持过分得久了,人果然会变得很奇怪。你难道就没有尝试过在无人的地方大喊大叫,破口大骂,或者说发疯耍泼,狂颠乱悖,做些让自己不同于自己的事情吗?” “我已经在做了。” “什么?” “算了,不说了,你不懂。”林永平失落地说道。 陆安忽然长叹一口气,下了决心。 “想知道当初我哥哥死的时候,我在干什么吗?走吧,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四十二章 湖边夜色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在酒店的大厅里,背后挥手阻止了跟上来的夏一鸣,陆安带着林永平出了酒店。 夜色茫茫,月光在不远处的湖面上映成一片银光,大湖就好像突然生出了明眸巧盼的意蕴。 穿过酒店前的飞船停靠坪,来到了阴森森的岸边。 “好了,就是这里吧。” “你要干嘛?”林永平疑惑道。 陆安不再言语,开始脱衣服,他将身上的衣服干净利落地抛到了一旁,纵身一跃,扑通跳出湖中,就好像昨天下午那样。 林永平有些茫然,看着陆安从水中冒出头来,使劲朝自己挥了挥手。 “我?” 陆安只是不停地朝他挥手,让他下水。 林永平见陆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一咬牙,轻轻将身上碍事的衣服脱下,一身轻便地跃入水中。他从小就在昆仑海边长大,虽然下海的机会不多,但是水性却是很好。 陆安用糟糕的泳姿游到林永平的身边,一语不发,指了指前方,示意林永平跟着自己往前游。 两人就这样,在月光之下,追逐着湖面的银光,往湖中心游去。 虽然湖中那片银光总是可望而不可即,但游了大概十分钟,身后西山客栈的灯光已经变成了黑暗中的萤火虫时,陆安停了下来。 “你到底要干嘛?” “既然来了,不要多问了,跟着我就是了。”这么长时间的沉默后,陆安首次开口。 说完,陆安低头往下一扎,潜进了水里。 而林永平茫然地看着黑黢黢的水面,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莫名的恐惧。旁边忽然一个水花溅出,林永平心中微微一跳,却是陆安又浮了上来。 他伸手过来牵林永平,林永平却下意识地往后一仰,错开了他的手。可是,陆安又恢复了静默,坚定地拉住了他的手,然后又是往下一扎。 林永平这才明白了过来,陆安这是让他跟着一起往下潜。 黑夜中的湖水虽然有些清凉,但乍一潜入,却感觉到分外温暖,好似比空气中舒服许多。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林永平茫然的心中这才稍定,跟着陆安往下潜,而这次陆安大概是怕林永平在水下再不知所措,一直牢牢牵着他的手。 往水下潜了不过几十秒,林永平忽然就开始升起奇妙的错觉。 周围一片漆黑,目光所见放佛虚无一般。而轻轻闭上眼,又能感觉到周围水流的浮动,重力在牵扯着人往下,然后却又轻飘飘,茫茫不定。 这里是哪里?这里是水中?为什么就感觉自己好像身处在另外一个时空?这么静谧,这么轻盈,这么柔软。 那只牵着自己的手继续往下潜,终于林永平感觉到周围的一切好像开始消失了。重力不见了,浮力不见了,水流好像静止了,人的身体好像也消融不见了。 世间空无一物,飘渺无着,就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自己的灵魂。 山水大地、天空日月、太空宇宙,林永平感觉自己瞬间好像飞升了一般,这是天人合一吗?这是灵魂出窍吗?这就是自然吗? 这种错觉仅仅维持了短短数秒钟,然而在林永平感觉中就好像几天几夜那么漫长,可是,下一秒,胸膛中放佛有什么炸裂开来一般,心脏那强有力的跳动,将林永平瞬间拉回了地面。 星河退去、星系消失,天空陆地瞬间沉降,林永平忽然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水中,就在大湖之中。 然而,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强力,越来越强烈,就好像飞出来一般,林永平此时的脑海中忽然再无了其他念头。 空气,新鲜的空气,往上浮,向上浮,林永平的手脚开始挣扎着向上,就好像身体回味刚才飞升一般。 他并未多用力,就感觉身体忽然开始猛然向上,未等他反应过来,“哗”的一声,出水的声音在耳边炸裂。 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自己争先恐后地涌入身体,林永平这才感觉自己好像活了过来。 “陆安,……” 他的手正要挣扎,才发现牵着自己的手原来一直未放开。 “你到底要干吗?” 无声沉默,等到他的脉搏渐渐平息,这只手又拉着他开始往下潜。 一次、两次、三次…… …… “啪——” 在林永平自己都不知道第几次时,他终于忍受不住,挣脱了牵着自己的手,顺手挥了过去。 “呼——,呼——” 对面的陆安也是剧烈地呼吸着,等呼吸声稍微平息后,他才开口说道:“你终于好了吗?” “什么?” “哈哈哈,……” 陆安开口无力地大笑,然而不过两三声,就被水呛到,转而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笑什么?你不要紧吧?” “没事儿,走吧,我们休息一下。” 陆安牵着林永平的手,在水中游了几分钟后,陆安忽然直起身来,说道:“好了,就着这里吧。” 林永平抬头一瞧,原来是一个几十米宽的小岛,黑黢黢的一片,毫无人烟的样子。 陆安带着“哗哗”的水声走上岸,不过十几米后,便踉跄着转身,狼狈地躺在了岸边。 而林永平则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岸,挣扎着躺到了陆安的身边。 “谢谢。” 两人剧烈的喘息声中,林永平忽然开口道。 陆安只是将手半举着,无力地拜了拜,示意不客气,他带着林永平上下潜浮,大半的力气都使他出的,现在已经累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一直到剧烈的喘息声渐渐平息成呼吸声后,陆安才又开口问道:“现在还难受吗?” “嗯,虽然一想起哥哥还是那么想哭,可是心中那把不停搅动着的刀好像已经不见了。” “呼,那就好。” 林永平忽然抬头指了指天上的月亮,说道:“大概就在月亮背后那个方向,我哥哥可能现在就在那儿呢。” 陆安顺着他的手指瞧去,此时的火星在夜空中瞧不见,大概正好被月球遮住了视线。 “我今天就一直在想,哥哥临死前到底在想什么呢?若是他活着的话,是不是再过五天我就能见到他了?他要是一直活着,我跟他会不会再见很多很多次?可是,为什么现在这些都没了呢?” “那现在呢?” “他已经死了,我们大概今生再也不能相见了。”林永平忽然哭出了声。 “是啊,要是有来世就好了。” “就是不知道我哥哥的遗体找到了吗?早上李枫跟我说,哥哥的飞船被袭击,残骸散落一片,正在找寻哥哥的遗体。或许,现在哥哥还在这个月亮背后,跟大家玩捉迷藏呢。” “那他们后面没跟你再联系吗?” “没有,或许他们也不想打扰我,或许他们根本就顾不上我。现在我爷爷恐怕才是最伤心的那个吧。” 陆安听着林永平如此说,不禁想起了三年前的时候,那个时候,自己大概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还记得哥哥吧。毕竟哥哥如同自己的天一般,天塌了,谁还能比自己更伤心呢? 至于老头子,自己那半个月中好像从未与他说过半句话,只在哥哥安葬那一天见过他一面。 他轻轻叹气,果然自己那个时候太年少吗? “怎么了?” “我也想起了我哥哥,那个时候我固执地以为,哥哥只是我的哥哥,跟其他人没有什么关系。我从来都不会像你这般,还去关心别人比我更伤心。算了,不说这个了。”陆安摇头,问道:“你这几天要走了吗?” “是啊,等爷爷他缓过神后,肯定会叫我们林家的人都回去,风风光光地将哥哥送走,然后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你哥哥不是遭遇事故?”陆安惊讶道。 “呵,……”林永平冷笑一声:“我哥哥来地球是身被任务的,有些人看不过眼,……” 说着,林永平又有些哽咽了。 “我能帮你些什么吗?” “算了,我不想你为难。” 林永平以为,陆安想回去向那位陆总司令求助。可是,从陆安平日里的言行,他如何不知,不同于自己家中,陆安与自己的爷爷已经形同陌路了。甚至,他从未听过爷爷这个词,在陆安口中,只有老头子。 “不是,……” 陆安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且不论那个组织的隐秘,即使能说,难道陆安要告诉自己的室友,自己现在是某个能量大到无穷大的神秘组织的头目,可以操纵整个网络世界,基本上他想知道什么信息,就可以知道什么信息。 这样的实话,在此时的气氛中,简直如同故意开玩笑一般。 “好了,你能有这个心意我已经很高兴了。而且,也谢谢你昨天的坦诚和今天的开导。” 林永平说着,忽然侧身起来,盯着陆安说道:“你知道吗?我现在甚至都有些嫉妒你了。” “啊?嫉妒?” “是啊,嫉妒。以前的我,那么羡慕你。” “你聪明,那么聪明,跟我哥哥一样聪明,我时常就在想,要是我能像你那么聪明该多好啊。” “你还那么勇敢,你带着自己的妹妹独自生活,而且我昨天才知道,你竟然比我想象的还要勇敢,你敢同自己的爷爷决裂,虽然我从来没有对自己的家族不满,可是我羡慕你的勇气,羡慕极了。” “更不用说,你还能那么乐观,我甚至从来没见过你流露过软弱的表情,从来没有在自己的妹妹面前说过半个不字,就跟我的哥哥那样,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你们。” “自从昨天知道你的身世后,我甚至羡慕到嫉妒。你知道吗?甚至昨天,我见你抱着那条鱼翻进窗户的时候,我都在嫉妒,你怎么水性那么好,怎么那么健壮,我为什么不能?” “我甚至觉得,你拥有一切我所没有的。你是个真正的男人,那么宠爱你的妹妹,我都快嫉妒到发狂了……” “呃,……”陆安有些怀疑,自己这位室友是不是剧烈运动后,大脑缺氧,所以开始逻辑混乱,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胡话了。 而旁边目光炯炯有神的林永平,见陆安一副怀疑的眼光瞧着自己,立时微笑着反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开始说胡话了?” “没有。”陆安摇头。 “想知道我说胡话的原因吗?” “想。”陆安点头。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扇了过来,在陆安的脸颊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第四十三章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陆安捂着微麻的脸颊,错愕的同时,心中十分肯定地确信了一件事,自己的室友真的因为剧烈运动后,大脑缺氧,导致逻辑混乱,行为失常。 林永平的巴掌扇完,对着陆安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当陆安看着他开始褪去被水浸湿,贴在身上的衣服后,惊恐地想到一种可能,这位室友不会是要兽性大发吧。 他用手肘向后,蹭着往后挪动,想离自己这位室友远一些,万一他等一下扑过来的时候,自己好有抵抗或是逃跑的时间。 而林永平脱完衣服后,瞪了他一眼,说道:“跑什么?小心我等一会儿后悔。” 后悔?后悔什么?后悔露出自己的本性吗? 陆安倒是开始有些后悔了,他不该大半夜将自己的室友带出来,在这种黑漆漆的小岛上,四处无人,求救无处。 如此想着,他往后蹭的频率更快了。 可是,渐渐的,陆安却停下了手肘的动作。因为他已经惊呆了,惊讶到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有着告别纯洁的危险。 毕竟,当看着一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室友,从颈部开始生生将自己的皮扯下来,慢慢剥离,就好像蝴蝶破茧、蝉蛹蜕壳一般,一般人都会被吓一跳,而陆安就是这样很一般的人。 难道里面会突然跳出一个吃人的怪物?应该,不会吧?呃,鬼故事都该是吓人的才对,我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陆安如此安慰着自己。 虽然他知道这很可能是某种很科学的现象,但是仍然忍不住背后汗起,眼皮微跳。 咦?怎么里面又出来一个人?那面容在月色下,跟林永平也没什么不同嘛。 只是,这胸脯的发育有点儿畸形吧?这隆起,这弧度…… 陆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一瞬间,他心中真的听到了一万艘主神级战舰在发射主炮,将他一切的世界观轰了个粉碎,将他一切过往所肯定、所确信的都变成了虚无。 那曲线,该不会是故意整形出来的吧? 陆安咽了口唾沫。 他要么承认自己跟一位女人生活了四年,要么承认自己跟一位人妖生活了四年。呃,虽然前者可能略微好一些,但是无论如何都有种强烈的眩晕感啊。 我一定是做错了什么?难道我现在正在做梦?然而陆安刚刚才从水中上来,那么剧烈的运动都不能从梦中醒来,可能他一辈子都要呆在这个梦中了。 呃,再往下褪,自己是不是就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呢? 陆安紧张地想轻轻咳嗽一声。 他一方面有些微妙地期盼,一方面又有些微妙地抗拒。万一结果是如此糟糕,自己该怎么办? 等褪到脚踝处时,陆安又在想,她会不会转过身来呢?自己刚才好像退得有些远呢。 月光照在侧面,在玲珑的曲线之外,洒下一片阴影。 呃,我是该转过头,提醒一下自己这位室友呢?还是再等等,验证一下自己心里的猜测,免得出现什么糟糕的结果呢? 陆安犹豫不定中。 “你是不是现在心中再转什么糟糕的念头呢?我可知道,你跟那个死胖子可没学什么好。” 声音有些陌生,但确实是一个清脆的女声。 陆安嗓子有些发紧,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月光之下,蝴蝶终于完成了破茧,展开了自己美妙的身子,而鸣蝉也终于脱离了蝉蜕,有了嘹亮的鸣叫。 “好了,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吗?” “啊?” 陆安心中一紧,“什么为什么?” “你刚才的那一巴掌没白挨吧。” “呃,林大……,姐,你走光了。”陆安刚说完,就想给自己再来一巴掌。 “唉,果然还是小孩子呢。”林永平的微笑突然变得有些陌生,或者说,有些妩媚。 他轻轻地捡起之前湿透的轻便衣服。 不,应该说,她轻轻地捡起之前湿透的轻便衣服。 “好了,过来吧。收起你刚才那些龌龊念头,好好的跟着那个胖子,……”林永平微微摇头叹息,将衣服覆在身前,抱膝坐下。 那模样就如同昨夜陆安所见,然而月光之下,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陆安用手肘将自己撑起来,翻身起来,往这位“林大少”身边稍微靠了靠,远远坐下。 “你这又是何必呢?” 陆安在坐下的时候,脑海中忽然翻腾出来的一切,让他莫名有种恍然大悟、通彻透明的感觉。 以往的怪癖、以往的奇特、以往所有不可理喻的事情,放佛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解答。 ====== ====== 怪不得她总是独来独往,即使是自己这样的朋友,也都很少亲密相处,因为要保守秘密。 怪不得她总是那么矜持,不是因为她本性如此,而是压抑得久了,所有的情绪都要收敛,习惯成自然,就成了所谓的矜持,还是为了保守秘密。 怪不得她总是沉默寡言,与人言谈,总是少有长篇大论,让人觉得她高傲,只是因为她要保守秘密。 怪不得她这几天行为怪异,……,呃,这个好像不是因为保守秘密。 “你知道吗?每次你摇着头,说我不坦率,说我不矜持,说我这种大少爷就是怪异,我都想像这样一巴掌甩在你脸上,然后给你看看为什么。” 陆安尴尬地干笑两声。 “所以刚才实在是不想忍了,就这样让你瞧瞧为什么。” 陆安却叹息地问道:“既然你都保密了那么久了,为何突然现在要告诉我?你知道吗,我现在压力很大,就好像跟人分享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而我还不知道该如何保守这个秘密,生怕有一天自己会忍不住说出来,那样会对不起跟我分享这个秘密的人。” “我就是羡慕极了,嫉妒得狠了,就是想让你吓一跳。” 羡慕嫉妒什么?羡慕自己是个真正的男人吗?嫉妒自己宠爱着自己的妹妹吗? “你还是很伤心吗?想着你哥哥。” “是啊。你不是说,伤心了,就要发泄,就要做一些不同于自己的事情吗?” “呃,我就是那么一说……” “其实谈不上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不是说了吗?这世上很多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或许是因为我伪装的久了,总会累的;或许是因为我哥哥死了,我不能释怀,总想着发泄一下;或许是因为昨天我的身份被说破,我干脆破罐子破摔;也或许是因为刚才在水下的时候,我突然有些想明白了,不再那么害怕了吧。当然,或许我就是想让你知道而已,想跟你分享一下这个秘密,让你也尝尝保守秘密的痛苦。” 月光之下,她抬着头,颈部的曲线很美。 陆安瞧了瞧,心中一荡,顿时又觉得有些诡异,赶紧收回目光,低头问道:“那我该怎么称呼你?林大姐?林姐姐?现在这种情况,你让我再叫林大少,我可叫不出口。” “我倒是想让你叫妹妹……”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安,见他目光犹疑,才又笑道:“开玩笑了,安娜要是知道了,会跟我拼命的。你叫我林永平就行了,林姐姐我听着自己都不适应。” “啊?” “是这个啦。”她用手指在身前写了两个字,衣服不小心滑了下去,露出了比颈部更优美的曲线。 陆安简直想哭,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情况了,以前妹妹跟他如此打闹时,他都是严厉呵斥的,可惜现在打死他他也不敢这么做。 “虽然读着一样,可是这是我的本名,后来妈妈给我改的。你低着头干吗?” 陆安伸手指了指,她倒是不在意地提了提衣服,说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小孩子不都是很好奇的吗?你平时跟着胖子什么话都敢说,怎么现在反倒害羞了?” 以往她总是被两人调侃道无言以对,只好沉默以对,如今却小小报复回来,心中有些得意。 而陆安这才借着月光往地上瞧去,她洁白的脚趾前写着“咏娉”二字。 “读音一样,我叫着可是真不习惯。我倒愿意认为那是林永平。”陆安指了指放在一旁的“茧蜕”。 “随便你了。” “也是,就你我两人。对了,我能看看那个吗?有些好奇。” 她把那个“茧蜕”扯过来,抛给了陆安,动作幅度有些大,大片曲线被月光占领,让陆安心中一热,差点儿没接住,被蒙到了脸上。 “嗤——” 陆安不理她的嗤笑,接过来一摸,呃,感觉自己像在摸着自己的室友一样。 不过,林大少,大约从此以后都不存在了吧。 “这是什么材料?” “仿生植皮用的,很多烧伤不能治愈的都用这个,就是贵一些而已。” 贵一些对她不是问题,只是告诉陆安,贵一些,所以不常见。 “我听你的声音都变了,这里面有变声的装置吗?” “喏,就在喉咙处,是压迫式变声的,说得多了很不舒服呢。” 怪不得平常她总是言简意赅,可是她昨天好像说了不少的样子,也难怪后来都有些沉默了。 陆安往下瞧,他刚才就有些奇怪,那么挺翘的弧线是怎么被藏起来的。他抬起头瞧去,却正撞上她的目光,顿时有些尴尬。 “前面有弹性支架,再加上平日穿衣注意一些,不引人注意就好了。毕竟先入为主的观念形成了,顶多认为你健壮,不会认为你挺拔的。” 确实,陆安以前就开过这样的玩笑,明白她是在讽刺自己,干笑两声不反驳。 果然,就在稍往下一些,陆安就瞧见了那肌肉模样的塑形,曾经偶尔瞥到的陆安还羡慕不已,如今看着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了。 再往下…… 刚才自己只顾着惊慌失措了,好像也没瞧仔细,如今要是再往下摊开,好像有些猥琐啊,还是算了吧。 他将这“茧蜕”递还回去,问道:“这穿上能舒服吗?” “你说呢?要不你现在穿上试试?” 陆安赶紧摇头。 “怎么不继续看呢?我看你刚才好像挺犹豫的吧。”她说着伸手将“茧蜕”举起,让其大半立了起来,浑然不顾外泄的月光。 陆安忍不住瞧去,反正刚才不是挺后悔吗?两个上面都没有的,陆安放心确认了自己心中最后的怀疑。 咦?不对? 陆安这才反应过来,问道:“你不怕被发现吗?” “那你发现了吗?”她笑吟吟地反问。 第四十四章 倾诉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陆安突然沉默下来。 他在这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混蛋,当自己的室友在极力保守着自己的秘密,拼命维持着自己的身份时,他却在嘲讽,在责怪,在阴阳怪气地讽刺。 “好了,别一副自责的表情,这又不怪你。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呢,毕竟有你这么个奇怪室友,我自己受的瞩目就少了许多了。即使我再不正常,有了你跟那个胖子在前面挡箭,我就好受多了。而且,……” 她说着,忽然仰起头,“有了你们这三个朋友,我才不用真的那么难受。即使保守秘密时也觉得有意义了,不再像更早时那样怀疑,那样迷茫。” “你看,我这不是挺成功的吗?就好像与你们开了个玩笑,而且你们都上当了。” “你这个玩笑还真是……”陆安呵呵一笑。 “是啊,有些时候,我都觉得自己的身份好像是个玩笑。我披着男人的皮,装作是一个男人,可是这个男人下面什么都没有,我都不知道我在伪装着什么。我是个女人?是个男人?总觉得自己好像很不正常呢。” “是啊。”陆安赞同道。 “嗯?” 陆安微微摇头,解释道:“大约人都有这样觉得的时候,平时不觉得,但总在某个时候,有一种荒谬的感觉,好像自己不是自己,自己在过着不知所谓的生活,简直就像是被强塞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体内,过着他的生活一般。” “是吗?” “是啊。” 她忽然哈哈一笑,将手里的“茧蜕”抛得远远的,甚至将身上盖着的湿衣也揭到一旁,一伸腰躺在冰冷的地上,口中说道:“既然如此,我干脆就不要伪装了,彻底地不要做自己,让自己试试别人的生活。” 陆安却扭开头,哀嚎道:“可是,大姐,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我到底是该看还是不该看呢?” “随便。你想看吗?小弟弟。”她咯咯直笑,使劲嘲笑着这个毛头小子。 “算了。”陆安忽然爬了过来。 她面色一紧,刚要扭头,就听见陆安的声音在耳边传来,“我还不如就这样,想看了就看,不想看了就看天吧。” 再扭头一瞧,陆安在她旁边躺了下去,直直看向天空。 “你知道吗?我现在忽然感觉自己的生活就像一个恶俗的三流小说一般。” “我身边突然就蹦出了一个美人,而且这人还是我一起生活了四年的室友,而他就在这一刻之前还是男的,是一个让我有些羡慕的富家大少爷,可是现在我竟然躺在这里,身边竟然还有一个,一个沐浴月光的美人。” “你嘴还真甜。” “是真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生活,好像总是这样荒谬,它给人的意外和惊喜总是让人忍不住骂,这个王八蛋……” 耳边却沉默无声。 陆安扭头瞧去,却见她哀伤地望着天上的月亮。 “抱歉,又想起了你哥哥吗?” “嗯。我问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悲伤呢?你现在好像就不像三年前那么悲伤了呢。” “不知道啊,虽然我觉得我现在还是很悲伤,不过确实没有三年前那么悲伤了。时间久了,悲伤就慢慢被遗忘了。甚至我现在都记不起十年前父亲去世时的悲伤了,就连父亲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了。” “是吗?有一天,我也会忘了哥哥吗?” “不会。我们可能会遗忘悲伤,可是让我们悲伤的人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这是不同的。”陆安又扭头道。 “哦。那有一天我死了,你会忘记我吗?” “什么?你可别吓我。” “你不是说了吗?人总有一天要死的,我觉得我说不定会比你死得更早呢。” “瞎说。我可听说,统计了上千年都发现,女人平均寿命可比男人高。而且,你也知道,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头顶这片星空就要大打一场,到时候我说不定就死在里面了。那时候,你还会记得我吗?” “会啊。我会一辈子都记得,有人在我哥哥死的时候,把我带到水里想淹死我,气得我脱下伪装就往他脸上砸。”她说着,咯咯直笑。 “我也很无辜,好不好。我以前还奇怪……” …… ====== ====== 过往的场景,一一在月色下浮现,那些往昔的尴尬、气氛、怪异,如今都被两人说着,都是笑得开心。 “原来,这样真的会让人很开心呢。” “是吧。” “虽然我对哥哥的死还是耿耿于怀,却真的不再是只有悲伤了。” “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吧。不然等天亮了,你这样就被人瞧光了。” “不是已经被你瞧光了吗?” “咳,你说让随便的啊,我不也说了,想看就看的。”陆安说着,正准备起身,却被她拽了回去。 “你不问为什么吗?” “什么?” “我为什么这样?” “若是想说的话,我洗耳恭听。其实,我早就说了,有些问题,我觉得从来不会有答案,所以就只听不问。”陆安复又躺下。 “可是,你不问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好。”陆安侧过身,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为什么?你自己该不会从小这样吧?” “嗯,从小这样。” “那我就更奇怪了,你父亲不止你一个儿子,呃,你父亲还有你哥哥这个儿子,你哥哥也是那么受你爷爷器重,你们家族也不是什么三代单传,为何你会这样?我思前想后,也不觉得有这样的必要。” “你想的还是挺明白的嘛。”她叹息道:“确实,跟我们林家没有关系,是我母亲。” “母亲?一个母亲何必如此对待自己的女儿?” “你不知道。”她忽然翻身,将自己整个背部面对着侧身的陆安,上面沾着一些尘土,陆安甚至都想伸手帮她拍干净,想了想没敢伸手。 “我父亲和母亲,是那种政治联姻,你该知道的,反正这种事情想必你也听说过。总之,家族有需要,就出现了。” 是啊,有需要。冯家的事情,不就是如此吗? “可我听你之前说过,你说过,家人是哥哥和母亲,你母亲不像是故意报复的吧。” “你胡说什么!”她转过身来,一巴掌拍在了陆安的胳膊上,让他又躺了回去。 “我父亲和母亲虽然不怎么有感情,但是还是生下了哥哥和我,亲生的孩子,你以为这是什么恶毒后母的三流桥段吗?” “咳,抱歉。” “我父亲在外面有喜欢的人,我母亲也有。可是,为了这场婚姻,两边就各自散了。” “然后呢?”陆安还真的有些感兴趣起来,这目前十分正常的桥段,莫非还有什么大反转吗? “后来,父亲那边又……,你懂的。母亲那边的,却已经嫁人了。” “等等,嫁人?” “是啊。我母亲大概挺伤心的,我和哥哥那时候还小,而父亲也不管不顾,唉——” “后来母亲跟我说,她最恨这辈子生为女人。而我最不幸,有她这样的母亲,有那样的父亲,而且我还是个女孩儿。” 陆安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自己有些糊涂了呢? “那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其实还是一模一样的情况,联姻,我们林家拒绝不了。母亲不想让我从小被卖出去,她后来是跟我这样说的,她就是这样被卖到林家的,她不想她的女儿未满一个月,也这样被卖出去,可是拒绝不了,情急之下,我母亲就这样了。” “甚至,我母亲觉得这样更好,她说这个世界上男人最自由,他们能想爱就爱,想忘就忘,不像女人,爱上了就一辈子也忘不了。她宁可我变成男人,想爱就爱,想忘就忘。所以,那件事过后,我就一直被当做男孩儿养,再后来甚至都改不过来了。” 陆安忽然有些叹息,这样荒唐的事情背后,真是让人有些悲哀呢。 “你爷爷不知道吗?” “爷爷那个时候不是不想拒绝,是拒绝不了。后来爷爷也说,幸亏母亲拒绝了,也就放任母亲了。” “这些老头子们啊,还真是一模一样。我忽然有些害怕,自己老了会不会也变成这种冷血功利的老头子。”陆安却是想起了自家的那位,他自嘲地说道:“谁说他们只卖女儿?他们连儿子、孙子都照样卖。” “我爷爷也是没办法。”她轻轻辩解道:“我不知道你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不恨爷爷,他辛辛苦苦维持那个家,看着威风凛凛,其实哪有那么多伟大人物呢?我哥哥都说了,都是普通人,人老了都是糟老头子一个。” “你却是老太婆。” “是啊。老太婆有什么可怕的?像我母亲那样,才不好呢。” “你母亲也去世了?” “嗯。” “其实,我现在倒是有些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了。她那时候还说了,以后我要是喜欢女人,就能跟她在一起一辈子,要是喜欢男人,不过是隐姓埋名,跟他一起生活罢了,这林家的名声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甚至,就算还是林家的人又有什么呢?这个社会是男人们的社会,他们做什么都不会被指责的。” “我有时候也在想,要是我母亲不要生在现在就好了,她要是生在六百年前,生在五百年前,说不定就能幸福了。据说星河历前,男女平等自由,婚姻自由,比现在好多了。可惜,我也查不到更多的资料了,星河历元年时毁了好多资料呢。” “你之前那么异……,那么烦恼,是因为这次回家被逼婚了吗?” “差不多吧。不过,现在忽然这么一放开,我又觉得不是问题了。我要是喜欢哪个女人就跟她厮守一辈子,喜欢哪个男人就跟他一辈子,无论怎么样其实我都不吃亏,不是吗?” “是啊,有些事情一旦放下,就也没用那么多烦恼了。你这次主动放下,……” 陆安蓦然住嘴,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抓不住。 “怎么了?” “你之前告诉我,被发现,……” “是啊。昨天那个女人,你也知道,假面那些人跟野兽也没啥区别,她闻到了味道。” “味道?” 她咬了咬嘴唇,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呃……,那我刚才不该带你下水的。你怎么不早说?”陆安有些不安。 “早说什么?刚才没事儿的,有那个东西。”她指了指远方,说道:“帮我捡回来吧。” 打开智脑的强光,有酮体惊鸿一现,虽然随即躲在了朦胧的月光之中,但是陆安依然有点儿目眩神迷。 定了定神,他才迈步走向远方,身后一双神采流转的美眸定定瞧着他。 第四十五章 告别的礼物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两人回到酒店时,夜已深。 夏一鸣正在酒店的大厅中,沙发上躺着已经睡着的钱清清。 见二人湿漉漉的回来,夏胖子才起身迎了上来,问道:“林大少,怎么样了?” 陆安听着“林大少”的称呼,心中顿时有种荒谬感,但是扭头再看去,灯光下立着的就是那位微笑着的林大少。 月下美人不见了。 陆安心中有些遗憾,又有些窃喜,说不出来的复杂滋味。 “好了,他已经没事儿了。你和清清等了这么久,也该累了,回去休息吧。” 胖子见陆安点头,虽然不知道这漫长的两个小时中发生了什么,不过人感觉往往很微妙,即使外表一模一样,但是情绪状态还是真的能一眼瞧得出来。 夏一鸣确实感觉到林永平已经恢复正常了。 “好吧,正好我们一起上去,你们隔壁那间套房已经空出来了。一会儿你们两人要是饿了的话,我已经吩咐过后厨了,你们随意就是。” 来到顶楼,夏胖子同陆安和林永平告别,带着睡眼惺忪的钱清清去了隔壁。 “我去冲洗一下,刚刚身上可是沾了许多尘土,有些不舒服。” 陆安瞬间想起,那洁白的背上沾着些许尘土的模样,抬头瞧去,与林永平的目光撞个正着,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等林永平去了,陆安将自己丢到了沙发上,直直躺着。 在水中上下潜浮的疲惫、发觉惊人秘密的刺激与兴奋,如今回到房中后终于平静下来,让他的疲惫涌上心头。 刚想着问问浴室中的林永平是否要叫些饭食,可是想到他以往在浴室中一语不发的习惯,复又作罢,等着他从浴室中出来。 然而,等待着,等待着,陆安却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林永平,不,林咏娉从浴室中出来时,就瞧见了沙发上的陆安。不知为何,在她的心目中,大约见到过自己室友最多的模样,就是这样疲倦而放松地躺在沙发上熟睡。 总是有些孩子气的感觉呢! 在沙发前蹲下,微微笑着,不用再担心露出异样而被发现秘密,她笑得很开心,轻轻伸手戳了戳陆安,见他沉睡不醒,又对着他的耳朵使劲吹气。 等陆安困难地睁开眼时,被吓了一跳,随即才反应过来。 “呃,你洗好了。不好意思,不小心就睡着了。” “怎么不回房间去睡?” “本来想着问你还要不要吃东西,结果……” 陆安有些羞赧地垂下眼帘,毕竟他躺在沙发上,面对着这个站在沙发前的出浴美人,眼睛不知该放在何处。 黑夜总会给人以放肆的理由,朦胧的月光更是给人以隐约的刺激,人不由自主地就会放纵起来。而回到灯光明亮之下,一切人世间的东西都回来了,理智、道德、距离等等。 “有些累了,想要去休息了。” “哦。” “之前不是都看过了吗?现在还害羞什么?” “呃,我以为你会跟以前一样。” “都被发现了,何必再多此一举呢。你瞧着怪异,我自己也不舒服,何必呢?” “嗯,那早些休息吧。你今天也挺累的。” 林咏娉却在沙发上坐下,说道:“我明天早上就要启程返回火星了,爷爷已经在召集所有林家子弟了。” 陆安脚一缩,稍稍离开了那有些清凉的温热触感,问道:“那你哥哥找到了吗?” “没有,可能再也找不到了吧。”林咏娉叹息道。 “回去参加完葬礼后,你还会回学校吗?” “怎么敢不回来?总归,像我这样的,来去都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以前我不知道,不想让你多想,不过现在嘛,告诉你也无妨。你也该清楚,联合政府本部和联合司令部本部对我们火星的态度,我现在的身份其实跟人质差不多,哪能说走就走,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呢?要是没有上面的默许,我即使想回也回不去,否则,我今天早就该走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会耽搁一段时间。不过,我会回来的。”林咏娉说着,瞧了瞧低着头的陆安。 “嗯。就像你说的,回去火星,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吗?” “该死的人,我们林家一个也不会放过。”林咏娉清脆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金戈铿锵的意味。 说完,林咏娉一拍陆安。 “好了,我去睡啦,明天起来,还要在太空中飘荡四五天呢。” 回到房间中,陆安反而躺在床上,睁着双眼,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如此过了好久,他干脆翻身起来,点开自己的智脑,来到了那座城堡之中。 以前不知为何,他都是直接降临在大厅的主座之中。 而这次陆安特意从城堡的大门进入,穿过那高大白杨树夹着的宽阔白玉长道,在漫天的绯红花瓣中,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进去。 推开那两位小丑所守卫的巨大橡木门扉,又穿过长长的昏暗幽深的走廊,来到大厅门前,轻轻敲门后,直入大厅。 “各位晚上好。” ====== ====== 清晨六点钟,当林咏娉从卧室之中出来,准备恢复身份后悄悄离开时,却意外发现了仰面躺在沙发上熟睡的陆安。 “他昨天不是回房了吗?” 借着外面熹微的晨光,林咏娉瞧见了他手里正抓着几张的纸,这几张盖在肚子上的纸还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小心翼翼地将纸从他手中取了下来时,林咏娉往下瞧了瞧,微微啐了一口。大概是睡得太熟,往常感觉敏锐的陆安被夺了手中的东西,也竟然毫无反映,只是翻身继续熟睡。 对着阳台透进来的微光,林咏娉惊讶地发现,几张纸上面整齐而紧密地写满了人名,大略一看竟然有将近上千之多。 而开头的几个人名,却让林咏娉瞬间明白,而窗外的微光也立时变得刺眼起来。 这就是陆安给予自己的帮助吗? 这分明就是一张“该死之人”的名单,他们所参与其中的深浅程度、身份任务甚至都简单标注。 这是他向那位陆总司令低头而换来的吗?即使自己拒绝了,他也依然去求了那位令他心中厌恶的爷爷吗?不然,这个世界中还有谁能将自己哥哥遇害之时调查得如此之清? 而且,这密密麻麻的名单,竟然是他手写的。难道是昨晚连夜抄写的,所以才会在沙发上熟睡至斯? 只是想不到,那位在外人眼中强硬、公正、纪律严明的陆总司令,心中的舐犊之情也是如此之深,不然这么机密的事情为何会对自己的孙子网开一面,允许他抄录下来? 林咏娉轻手轻脚地来到沙发前,轻轻放下名单,小心翼翼地半跪在沙发前,手在陆安面前轻轻晃了又晃,晃了又晃,见他确实不醒,这才微垂臻首,俯身下去。 其实,陆安确实是昨晚连夜抄写了一个多小时,才将这张名单手写下来。 不过,这并非是那位陆总司令网开一面,为了自己的孙子而泄露了某些机密。 只是因为“阴影之心”那特殊的规定,除了看到的、听到的、记下的,其他的信息很难从城堡之中带出来。 陆安不得已之下,只能花了两个多小时,硬生生地将这份一千多人的名单背了下来,然后又忍着困顿至极的倦意,蹲在沙发前,方才将其抄写下来。 而这份名单的整理,是组织内的扑克牌成员花费了近一个小时,从所有与“林永修遇刺”事件相关的人员中筛检出来的。 其实陆安昨夜根本未曾入睡,就在林咏娉出来前不久,他才意识模糊地躺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昏睡过去。 “咦?人已经不在了吗?陆安,醒醒。” 熟睡的陆安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好像天地忽然猛一震颤,然后便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从梦中被摇醒后,陆安盯着眼前的庞然大物瞧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卧槽,你这个死胖子,你想死么?” 从熟睡中醒来的人们,尤其是被吵醒的,脾气往往都不大好。 “林大少呢?怎么不见了?” 陆安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扭头往林咏娉的房间瞧去。 “别瞧了,人不在了。” 陆安这才一拍脑袋,想了起来。 “哦,她回火星去了。估计是我睡得太死,她就没叫醒我。” 说完,陆安不动声色地将拍在脑门上的纸团轻轻抠了下来,团在手里,塞在了身下。 “说是上面的人默许了,她赶时间,就匆匆回去了。” “哦,我知道了。” 夏胖子这才点头道:“你也收拾一下吧,我们准备回学校了,那群家伙中午就已经跑光了。嘁,都是些没良心的,连招呼都不打。嗯,不对,好像连林大少也骂进去了。口误,口误。” 说完,他自己讪笑起来。 “你是舍不得钱大班长吧。说,昨夜孤男寡女的,……” “什么呀,我早上就被赶出来了,还骂我说是昨夜迷迷糊糊地被我骗进去了,我冤不冤呐。” “不冤,你这是预谋犯罪动机未遂,一点儿都不冤。” “去,不跟你扯淡了。我去清清说一声,她中午还在问林大少的情况呢。你,赶紧起来,睡得脸上都是口水,真是服了。” 等夏胖子出门而去,陆安才将压在身下的纸团取出,展开抹平褶皱。 “你的礼物我收下了,你的奖励我已经给你了。” “还有,你替我转达,谢谢夏一鸣和钱清清他们昨天的关心。” “林咏娉。” 看来,自己下意识的反应真是对的,不然,光是署名被瞧见,就够麻烦了。 不过,礼物收到了,奖励给我了。 奖励?什么奖励? 陆安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四十六章 王的暴、政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大家眼中的林家少爷林永平走了,而陆安眼中的林咏娉也走了。 地球上人们依然波澜不惊地生活着,一位火星上的权贵子弟死了,丝毫不会影响地球的日常生活,一小时到达的地球依然忙碌着。 或许,即使是火星上的人们死绝了,人们也顶多惊讶道,“啊?哦。” 如此而已。 不同于四百年前人类星际时代发轫的时候,那个时候没有地球人、火星人、月球人、木卫二人、金星人的区别,只有人类。 地球是我们人类的,月球也要是我们人类的,火星会是我们人类的,木卫二和金星也将会是我们人类的。 太阳系是我们人类的,将来银河系也会是我们人类的,甚至全宇宙都将是我们的。 那个时候的人们,无拘无束,想象力无穷到可爱,浪漫而残忍。 但五十年过去了,月球是我们的了。 一百五十年过去了,火星是我们的了。 三百年过去了,木卫二是我们的了。 金星也即将是我们的了。 什么?小行星带?为什么? 四百年过去了,地球是我们的,月球是他们的了,火星使他们的了,木卫二是他们的了,金星会是我们的吗? 一瞬间,再没有全都是我们人类的了。 宇宙没有了,银河系没有了,甚至太阳系也只剩下地球、月球、火星、木卫二、金星、小行星带了。 地球是地球人的,月球是月球人的,火星是火星人的,木卫二是木卫二人的。 战前,曾有人悲愤地高呼:“曾经,我们高呼大地是我们的,然而大地不属于我们,我们属于大地;曾经,我们高呼天空是我们的,然而天空不属于我们,我们属于天空;如今,大地不见了,天空不见了,只剩下我们的、你们的、他们的。” 这位神经病,后来溺水身亡,死于不合时宜。 林永修或许在火星第三区那群人的眼中,就属于应该死于不合时宜之人。 和平? 那是懦夫才需要的,如今的和平对于火星人来说,就是苟延残喘,就是苟且偷生,就是卑躬屈膝。 敌人的鲜血才是火星人需要的,战争才能洗刷这十年来敌人加诸火星人的一切屈辱。 于是,林永修就死了,死得静悄悄的,死得少为人知。 哪怕算是亲近之人如陆安之流,其实更多的也只是认为,好友的哥哥死了,如此而已。 毕竟新学期开学了,对陆安来说最重要的只有两件事,妹妹的病情和军队实习,如今这又是二而为一之事。 开学典礼上,刚刚曝晒了一个小时的学生,又被突然而至的秋雨浇了透心凉。 尽管,如今的天气预报早就能三小时内无误差预报,但是军校作为军队预备人才的摇篮,还是要讲究纪律性的,已近定好的计划焉能朝令夕改? 更何况,这不过是一场寻常的秋雨而已,将来上战场时还要面对如林的战舰、如雨的炮火呢,怕什么? 当陆安站在雨中直打哆嗦时,忽然想到,要是林咏娉还在这里,顶着“林永平”的伪装,是不是会暖和许多?这样一想,心中还真是羡慕啊。 不过,总归是无聊的开学典礼,只是为了用大家的亲身体验告诉大家一件事情,新学期开始了。 ====== ====== 无聊的开学典礼后,是无聊的新学期。 林咏娉走后,寝室之中只剩下陆安一人。刚刚经历了一个暑假的空荡荡的感觉,如今,这样的空荡荡又让陆安觉得好像暑假被延长了似的。 夏一鸣和钱清清都开始忙碌起来,放佛也一下子从陆安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样。 钱清清忙着准备考试,她已经打定主意去火星实习。 而针对火星战备的第二舰队,是联合太空舰队中实力最雄厚的舰队,自然也是人才济济,每年他们挑选军校实习学生的条件也是最为严格。 不过,或许这也正是钱清清想前往火星的理由吧,她从来都是不服输之人,为了证明某些偏见的谬误,她一直在努力奋斗着,越是艰难的事情,她越喜欢挑战。 甚至,有些时候,陆安都在想,要是夏胖子的家中稍微普通一点儿,两人可能也早就在一起了。 钱清清不想背负着某些讨厌的名声,夏胖子不在意这些,她却是在意的,或许她是为了证明自己能够配得上他,而不只是走了****运。 她或许在努力维持着什么?也许吧。 毕竟,要是她愿意,以夏胖子的老爹夏老板在军中的影响,别说是第二舰队了,就是联合司令部本部那些重权部门,也是可以随便挑的。 胖子无法开口,也只好跟在她后面每天不见踪影,他想跟钱清清分配在一起,又害怕若是自己去求老爹,连带着也影响钱清清的名声。 只是,这种情况让陆安瞧得直牙疼,乐得眼不见心为净。 而对于有恃无恐的陆安来说,这种别人忙作一团的景象,对比着自己的优哉游哉,更让他内心颇为惬意。 他心里知道,即使接下来的考试,他全部缺考,全部交白卷,或者是全部不及格,都是无所谓的。 既然老头子说让他去军队实习,那么即使他这样消极对抗,最终的结果必然还是一张实习分配通知书,发到他的智脑上。 更何况,考试还需要准备吗? 那张开学第二天发下来的考试日程,他瞧了一眼就记下来了,然后轻飘飘地删了。到时候记起来了就去考试,忘记了就算了呗。 ====== ====== 现在,无聊至极的陆安,没事儿就会跑到阴影之心的城堡里,但却并不进入大厅之中。 他只是呆在绿草如茵的庭院内,在白玉长道上瞎逛,在白杨树下发呆,或者就躺在草坪上,盯着头顶的虚拟天空中,数这个系统刷新绯红花瓣的频率,一片花瓣从出现到落地消失需要多久,再算算飘落的速度之类的。 要不是陆安身为“阴影之心”的王,众多扑克牌不想触怒他,恐怕早就开始议论,这位新王的年龄、智商以及精神状况了。 然而即便没有任何流言蜚语,每当陆安徘徊于城堡的庭院中,大厅中的人们就开始以诡异的目光进行无声交流,用三千年前古人常用的一个词,这叫“道路以目”,是某些国君暴、政的代表性现象之一。 其实,倒不是陆安不想进入大厅之中,跟属下的这些扑克牌打成一片。 只是,他害怕自己一旦交流起来,万一忍不住好奇,非常想知道眼前某位成员的身份,那岂不是违背了自己的承诺? 承诺,就是在与林咏娉告别的前夜,调查有关林永修死亡的信息时,所许下的。 六位核心扑克牌——黑桃A、梅花二、红桃八、方块九、黑桃Q、红桃K,趁着大家忙着搜集信息时,与陆安进行了一次私下会面。 陆安就在当时,向他们承诺:除非确实受到冒犯或者经主人同意,以及清理叛徒的情况下,他不会主动查看别人的身份。 这个条件,是陆安自己提出来的。 当然,陆安也隐约感觉得出来,即使他不答应那些人也对他无可奈何,甚至还要继续对自己毕恭毕敬,俯首帖耳。 然而,别说当天晚上他有求于人,即使没有,陆安也不准备以此来为难这些人。 这个隐秘组织内,虽然能量大到恐怖,但是也正因为其隐秘性,造成了这个组织最大的软肋。 只要他们身份暴露,在现实中立即就是被置于死地的下场。 不管是组织内,还是组织外,都对着任何可能暴露的成员虎视眈眈。 只是稍稍换位思考,若是陆安现在是某张扑克牌,上面顶着一位权限很大的王,而且对自己的身份知晓得一清二楚,而自己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身份被置于死地。 这样的情况只要想想,陆安就不寒而栗。若是自己处于这种境况,会如何做呢?无非鱼死网破、玉石俱焚而已。 所以,陆安只要敢动用一次这样的权利,组织内立即便是离心离德,这个组织瞬间就陷入内部分裂与对抗,那个时候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反正,自己只要有需求,很快便会被毕恭毕敬地完成,何必损人不利己呢? 难道自己知道了某位组织成员的身份,就能获得什么吗?比如自己去找吴仁理,让他把桃源公司转给自己,能行吗?在现实中拥有巨大能量的吴仁理,恐怕只会顺藤摸瓜找上自己,到时候轻易便能跟自己同归于尽。 这就好像在前星际时代,地球的局势在“大联合浪潮”中那么动荡,之所以没有发生世界大战,就是那恐怖的核平衡被打破的末日景象,让大家都老老实实地坐到谈判桌前的缘故。 陆安固然手握威吓组织成员的大棒,但这只能用来威吓,一旦动用,就会打破那恐怖的“核平衡”。陆安在虚拟的网络中能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而现实中他们也能拼却性命与陆安同归于尽。 贪婪,会害死人的,这个是哥哥陆宁对陆安的教诲,他从来牢记心间。 所以,陆安主动对着六个人许下这样的承诺时,倒是真的让他们放心不少。 毕竟,主动权完全在陆安手上,即使明知道他在收买人心,但他们除了老老实实接受这样的善意,还有别的选择吗?而且他这样主动释放善意,也说明他还没有笨到上来就颐指气使,或者心性贪得无厌。 这种情况,已经让大家放心不少了。 至于陆安当时私下里的道歉,就是分别跟他知道身份的四人——红桃八、黑桃六、黑桃A、黑桃Q私下里见面,对于他的鲁莽表示道歉,则半是善意半是威慑了。 毕竟被当面叫破姓名,被点出了某些令他们自己都震惊的隐私,然后又听到了陆安真挚的“道歉”,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田中百绘小姐,我还要感谢你当初的指引,……” “吴……,吴仁理,呃,是的,我的确在现实中认识你,……” “尊敬的马修斯·布兰德·坎特伯雷校长,……,嗯?不是校长?哦,不好意思,是尊敬的Oxbridge校监……” “小林正心先生,还要感谢你上次的帮助,也恭喜你刚刚成功连任第四区的副执政官,……” …… 于是,他们还能说什么呢?除了这七个人外,陆安甚至没有刻意向其余人显示自己那恐怖的权力。 而现在大厅内那种“道路以目”的情况,也是这七个人刻意压制的情况,不然万一惹怒这位聪明的王,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 王的暴、政,就是这么来的。 当然,躺在庭院里无聊数花瓣的陆安不知道,自己已然完成了“王的暴、政”这样伟大的成就,他只是时常想起遥远的火星上,那位自己的室友林咏娉。 “没想到,她告诉我的方法还挺好使的,还好我在回酒店的路上多嘴了一句,看来真是问对人了。果然是大家族出身啊,这手腕,啧啧……” 第四十七章 有仇报仇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火星,昆仑海,昆吾园。 “永平啊,回来了。” 不过十几天不见,林三震的脸色却憔悴许多,比林咏娉离开前更加消瘦了。 “嗯,爷爷,我回来了。先过来看看您。” “好了,你这些天来回奔波,去见见你哥吧,后天我们就给永修下葬。等把你哥安心送走,咱们林家可就真的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了。” 林咏娉点点头,却并不离开。 “爷爷,我有事情要告诉你,私下里的。” 林三震意外地瞧了瞧自己这个“孙子”,他跟永修感情那么好,如今却不着急去见哥哥,的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虽然这个“哥哥”不过是过往留下的念想而已,但林永平这么平静,这么正常,可就有些太不正常了。 “好。你们,先回避吧,我孙子有话要跟我说。” 等周围空无一人时,林咏娉才拿出了那几张贴身收藏的名单。 林三震有些疑惑,接过后只是一扫,眼中就有精光透出。 “哪来的?详细的,……,有些过分了。” 说完,林三震还兀自摇了摇头。 这是不信任这份名单的来历了,甚至怀疑自己的孙子是不是被人利用了。 毕竟,不说下面几张没有看的,光是第一张上面的名字所透露的信息,那么确定,那么详细,超出了一般的人力所为。 “是我的室友给的。我,相信他。”林咏娉瞧着爷爷,语气坚定。 “室友?是你说过的那个陆安?爷爷知道。不过据你所说的这个陆安的情况,那他给的这份名单岂不是更加令人怀疑?” 林三震虽然如此说,却是饶有兴致地瞧着自己的孙子。 永修虽然去了,可是他的“弟弟”未尝不能代替他接过林家的重担。 说起来,自己的那位儿媳虽然性情偏激,但是看人却透,为人也够果断,而且养出了两个成材的孩子,甚至比他们的父亲林立行更让自己满意。 “他是陆总司令的孙子,我也是刚刚知道不久。” “陆总司令?陆勇?”林三震眼神一凛。 “是,这份名单是我临走前他亲自抄写了一夜后,交给我的。” “陆勇的孙子,陆应邦的儿子,……”林三震沉吟后,才点头道:“嗯,你以前所说的情况,我也大概明白了。呵呵,看来陆勇一辈子恃强傲物,到老了活该遭这样的罪。” 虽然嘴上说着讽刺的话,但林三震却有着同病相怜的神情,毕竟他此时遭逢的变故也不下于陆勇的情况。 一身叹息过后,林三震开始仔细浏览几张名单。 “不过啊,永平呀,爷爷仔细看看,这份名单我们怕是也只能先收起来了。” “你看,这些,虽然爷爷我已经猜到了,可也只能当做不知道;这些,我们难道真的要跟他们鱼死网破?这些,嗯,我倒是不知道还有这几个漏网之鱼。” 林三震在纸张指点过后,忽然叹息道:“爷爷我这辈子,恐怕再说什么有仇报仇,是昧着良心了,在别人面前装装样子了。永平啊,你好好收着吧,你的路还长,这句话还是有一天你说着,才能不昧良心啊。” “好,爷爷,我记下了。” 林咏娉点头后接过来,又是贴身藏了起来。 “对了,你刚才说,临走前,抄了一整夜,怎么回事儿?” 林咏娉头微微一低,掩饰道:“他跟我平日里比较要好,知道了哥哥的事情,还特意向陆总司令低头,……” “他喜欢你?” 林咏娉摇头,说道:“不是……” “那喜欢他?” 林咏娉眼神透露着犹豫,抿着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知道你的身份吗?你的女儿身……” “知道,刚知道。” “看来你是喜欢他了。”林三震点头。 “嗯。” 林三震却忽然沉默下来,良久后才叹息道:“爷爷不想劝你,随便说什么忘了吧。你现在这模样,怕是想忘也忘不了。” 林咏娉却是抬起头直视着爷爷,坦诚的眼神,点点头。有些事情,一旦放下心中的障碍,所有的犹豫就会消失,明确得无比清晰。 “忘不了,忘不了。那就记一辈子吧,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林三震从椅子上站立来,来到林咏娉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们基本上不可能了。你哥哥这个事情一出,我们林家想要报仇,就必须让步了。大家既然生活在一片儿地上,又都想向联合峰讨个公道,这仗是必须打的了。” “万一打起来,陆勇的孙子能不参加吗?他当年能狠心将自己的儿子送上战场,几次险些丧命,也必然能将自己的孙子送上战场。底下那么多人,可都是睁大眼睛瞧着呢。” “所以啊,将来打起来,他上了战场,就站在了我们对面,是敌人。你即使不用上战场,我们林家将来都指望着你呢,他还是敌人。” “他能过来吗?还是,你要过去吗?再退一万步说,即使你过去了,陆勇能同意吗?那个人我是知道,比爷爷我手腕硬多了。他要不想你们在一起,你们最多死在一起。你愿意他死吗?” “或者,他喜欢你极了,过来了,也行。可到时候我们林家上下会怎么看他?火星上有他的容身之地吗?背负着叛徒的名声,被自己的家人指指点点,你愿意喜欢的人这样吗?” “所以,爷爷不说你忘了他,你放下吧。将来,林家就交给你了。” 林咏娉点点头,平静地说道:“我知道,爷爷。能够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不过,我的婚事我想往后等等。” “好。你去吧。” 转身背对着自己的爷爷,虽然极力忍耐,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索性也就任由它流着而已。 好在,路过的别人并不在意,兄弟二人感情这么好,这种情况不是才正常嘛。 他说过了,生死之间,活着就好,活着就总还有希望,不是吗? 就这样,她一路出了昆吾园,风雪迎面扑来,有些点儿冷。 ====== ====== 地球,联合峰东侧,联合司令部以东,荣誉军人公墓。 青松依旧,一尺宽的卧碑之上,四行大字。 “特等英雄,一级上将,陆应邦,安息不朽”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立于卧碑之前,低头沉默不语。 身后传来脚步声。 “总司令,确认正常。”来人正是陆勇的卫队长刘叔。 “小刘啊,我这是第几次来了。” “第十七次了。” 刘叔知道,第几次来了,问得只是陆勇第几次来给儿子祭奠了。说完,他就悄然退下,有些父子间的对话,即使亲密如他,也不是能听的。 或许,这些话总司令只会对着死去的儿子讲,不会对着将恨意深埋心底的夫人讲,不会对着形同陌路的孙子讲,更不会对着任何还活着的人讲。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任何秘密吧。 “儿子,第十七次了,这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批了。爸爸知道,或许会有漏网之鱼,不过那些人也都是听命令的可怜人而已,身不由己,放过也就放过了。” “这次,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来再见你,就提前过来,跟你说一声。” “这已经是第十年了,爸爸失信了。我说三年给你报仇,结果三年没成;我说五年给你报仇,结果五年没成;我说十年给你报仇,这次大概能成了。” “爸爸为了送那七千七百一十六人下去陪你,大概也是连累无辜太多,造孽太多,所以如今老了,才这幅模样。你妈妈恨我,你两个儿子都恨我。爸爸年轻的时候,不信这个,现在有点儿信了,命这个东西啊,呵呵。” “最后这两个,爸爸瞧他们瞧了十年,每次都恨不得上去直接拧了他们的脑袋。不过,我要是就那么死了,现在就安安一个人,你妈也老了,我确实放心不下。可能,爸爸确实老了。” “再等等,再等等。” “这事儿也快了,爸爸当年在这里,当你的面许了那么诺,都没实现,不过,有仇报仇这句话,爸爸总算是没白说。这七千七百一十八人,爸爸一个也没放过,说话算话。” “不过,上次战争爸爸无能为力,这眼看着又要打仗了,爸爸还是无能为力。以前爸爸总想着,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不能成。现在爸爸才知道,爸爸错了,这世上啊,没有什么事儿是必须成的。” …… 墓园之内,就这样回响着低语,喃喃低沉,却不曾断绝。不过,所谓有始有终,有开始必然会有结束,这低语忽然就那么戛然而止,铿锵有力地完结,干脆利索,绝不拖泥带水。 等陆勇从墓园中走出,如同平常一般迈着沉稳的步子时,刘叔悄悄跟了上来。 “总司令,刚才恩达元帅联络了您两次。” “马丁说什么?” “他说您上次交待的事情有回音了,他现在等着跟您汇报呢。” “我知道了,回总司令室,我半个小时后,要跟他当面谈。” “是,我这就去通知。” 是火星那边的消息吗?这次是天助我也吗? 陆勇回头望了望公墓。 不,这世上哪有什么天?哪有什么命运?我自己想要的,就会靠自己的双手去拿过来。 儿子,等着。 第四十八章 暗流涌动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阴影之心,大厅之中。 从走廊中进入大厅的黑桃六,迎面碰见了黑桃Q。 “黑桃六,我们的王刚刚在外面啊?”黑桃Q笑眯眯地问道。 自从陆安上次谈话后,黑桃六明显被拉进了所谓的“核心”之中,因为现在只有这七个人知道那位王的恐怖,平日里都是他们在负责和王的交流。 “是啊,刚才他还扯着我说了一通分析,虽然……”田中百绘本来想说可笑的,但是想了想还是说:“虽然不是特别有道理。” “王说了什么?”黑桃Q依旧笑眯眯的。 “他说,这几天他已经分析出来了,我们阴影之心的创立者肯定以前是十一区的人。” “十一区?” “是啊,他说他已经去专门查过了,那天上不停刷新的花瓣,是十一区久负盛名的樱花呢。” “确实不是很有道理呢。” “他还说,他算出来这些樱花飘落的速度是每分钟三米,秒速就是五厘米。” “然后呢?” “我也不知道啊,他说,秒速五厘米还有樱花,可惜没找到宇宙人的提示,不然,就百分之百确定了。” 黑桃Q也是有点儿迷糊了,可还是笑眯眯地说道:“那你没问为什么吗?” “我问了啊。结果王就摇头说无趣,没有解释了。” “真叫人难以理解啊。”黑桃Q也是摇头道:“看来我们这位王真是年轻啊,无忧无虑的。” 与黑桃六告别后,黑桃Q立即收敛了笑容,眯着眼睛思考。 “秒速五厘米、樱花,十一区,无趣……” 他思索了一下,又笑眯眯地走向了一位扑克牌。 “方块五,方便帮我一个忙?我这两天有些事情,可能涉及到星河历前的事情,你那边存储的信息应该足够丰富,能帮我查找一下吗?” 几分钟后,他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眯着眼睛思考。 “秒速五厘米、樱花、十一区,原来如此,开玩笑吗?看来这位王对于星河历前的事情很有了解啊。” “不过,……”他忽然瞧了瞧远处的黑桃六,微笑着想:“这位黑桃六,是十一区的人吧。就是不知是十一区哪位明星了。” “有趣,有趣。会是十一区的人吗?” “不过听了梅花三的话,总是感觉,这位王肯定就在十三区呢。看来,还是要再耐心等下去啊。” …… ====== ====== 火星。 昆仑海旁,瀛洲山下。 “老爷,时间到了。” 林三震无力地挥挥手,示意开始。 周围所有林家的子弟上前,一人一捧土,渐渐就将墓穴掩盖起来,一座新土的坟茔立了起来。 林三震踉跄着抚摸了刚刚栽好的墓碑,哽咽道:“永修,一路走好。” 旁边一中年男子,面色青白,跟着拍了拍,说道:“永修,安息。” 林咏娉则站在墓碑前,默念道:“哥哥,再见。” 墓碑之上,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林永修。 除了石碑和新土的坟茔外,别无他物,没有祭品,没有烟火。周围连片的墓地,石碑、坟茔、名字,别无他物。 阴沉灰暗的天空下,还飘着零星的雪花,这里只有黑黛顶雪的瀛洲山依靠,冰封万里的昆仑海为邻。 然而,虽然坟茔前没有祭品,没有烟火,并非不需要祭奠,不需要供奉。 就在葬礼结束的那一刹那,火星上自会在祭奠之地有该祭奠之物,自会在供奉之所有该供奉之物。 鲜血与怒火,就这么简单。 ====== ====== 火星。 伊甸大平原以北,比逊河畔,一座普通的葡萄园内。 “这么说,陆总司令已经答应了我们的条件?” “杰斯洛特先生,是,也不是。” “叫我克鲁格曼就好。要知道站在这里的,除了你以外,可都是杰斯洛特先生。那陆总司令是什么意思呢?” “安娜小姐,已经不单单是杰斯洛特家族的后裔了,他是陆应邦上将的养女,是陆安先生的妹妹,她的未来陆总司令无法决定,克鲁格曼先生您也无法决定。” “哦?” “安娜小姐的未来,只能由她自己决定。” “我相信安娜会回来的,她可怜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正盼望着这个女儿的归来。相信我,只要陆总司令高抬贵手,我们杰斯洛特家族的人总会回到我们的伊甸园中来的。” “在下也希望如此。” “好吧。陆总司令的诚意我们已经看到了,我们杰斯洛特家族也会展示我们的诚意的,请陆总司令静静欣赏便是。” “那么,感谢克鲁格曼先生,在下这就告辞了。” ====== ====== 月球。 雨海之畔,阿尔卑斯山谷。 “‘变色龙’先生,战果如何?” “勉强吧,这次还真是让我吃惊啊,‘不死鸟’先生,你的缉私队简直已经变成了别人的缉私队了。” “我说过,我讨厌‘不死鸟’这个名字。” “我也说过,我讨厌‘变色龙’这个名字。” 两人互相盯着,到底最后是宪兵司令部的司令大人先低了头。 “好吧,胖子,总行了吧。” “我已经查清楚了,这次的事情并非是冯家那些吝啬鬼伸手。说真的,我觉得你真该派‘龙牙’去缉私队转一圈。” “我不想再花费时间和精力去重建一个注定要被抛弃的棋子,‘龙牙’去了,我就得头疼了,总司令大人会怪我多事的。” 胖子沉默了一下,才脸色严肃地问道: “可是,就这样下去真的好吗?等缉私队真的被那位火星来的老头全部拿走,下次战争你们拿什么跟那个老头抗衡?出不了小行星带,你们不是又准备在地月之间来次舰队大决战吧?上次我们吃的亏还不够吗?” “上次我们怜悯先辈们开拓不易,所以放他们一马,他们以为我们是偷来的胜利,既然人家不领情,那么我们这次干脆一鼓作气,把他们全部消灭。然后,大家再来说冲出太阳系的事情。” “这次那边会同意这么做吗?他们的王在哪儿呢?” “你不知道吗?”阿尔伯特·施威顿,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胖子。 “我知道你在怀疑我,可惜我倒是也想加入那个组织,那么大的权力谁不想要?人家的组织倒是不收我啊。” “他们已经有了新的王了,而且就在回来前一天,他们的王就产生了。我有足够理由怀疑,你的那项不能说的任务。” “随便你怎么想。”胖子耸耸肩,却只是抖起了胸前的一阵波浪,有些滑稽。 “好了,缉私队的事情就过去了。总司令只是怀疑,冯家那些人是不是有了异心,才急不可耐地干掉了那位可怜的学生。既然只是误会,那么我们默哀一下就好了。” 施威顿微微低头,然后便抬起头,严肃说道:“现在就出发吧。把那个女人带回来,她偷去的所有资料,我要你一个字都不落地全部带回来。” “真是不把我们当人看啊,连口水也不让喝,气都不让喘,就把人这样赶走。呵,这么绝情,怪不得是能当上司令的人呢。”胖子抱怨着,一边往外走。 “哈,我们还算是人吗?”后面的施威顿微微讽刺道。 “起码我把自己还当人看。” “那这位尊敬的人类胖子,你要不要停下来歇一歇,然后跟我们‘独眼’的女武神来次亲切的会面呢?” 胖子加快了脚步,却撇嘴道:“嘁,当我不敢吗?” ====== ====== 地球十三区,第三军校,后勤保障学院院长办公室。 “不行,我不同意这样。” “谢思兰老师,这不是你同意不同意的问题,这是命令。” “可他还是个孩子,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他,他不满二十岁,离法定服役时间还有足足五年时间。五年时间,对他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足够他读完所有硕士和博士课程了,……” “砰砰砰——” 院长使劲敲了敲桌子,说道:“谢思兰老师,我再说一遍,这是命令,不是同你商量,更不是征求你的意见,你只有执行的权力,没有质疑或者反驳的权力。” “啪啪啪——” 面前的桌子被这位女老师使劲拍着,她也大声说道:“没有我这个导师的同意,你们的征调令根本无效,我是不会同意他去军队实习的,更不会让一个孩子去小行星带吃灰……” 院长被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好叹息说道:“谢思兰老师,请你自己来看看,这张征调令的电子标签,上面的写的是什么,……,来,你不愿意看是吧,我一个字一个字读给你看。” “联、合、司、令、部、后、勤、动、员、保、障、司、令、部、总、部。” “大小姐,请你搞搞清楚,这是我们的顶头上司,后勤动员保障司令部总部的命令。我,一个后勤动员保障司令部总部下属,军队预备人员培养部下属,军校管理局下属,第三军校下属,后勤保障学院,的院长。” “你跟我拍桌子,请问,有用吗?再说了,你知道人家不愿意吗?你征求过孩子的意愿吗?” “你也知道他是孩子?”谢思兰赌气地瞪了他一眼,才没好气地说道:“暑假前,我问过他的意见,他想直接毕业。” “那你刚才跟我扯什么,让他直接留校,继续深造。这就是你口中的保护孩子?”院长生气地拍了拍桌子。 “我不管,反正我不同意。没有我的同意,我看你们怎么征调他?哼。”谢思兰也是一拍桌子,摔门而去。 “你……”院长又是使劲地拍了拍桌子。 可怜的桌子。 第四十九章 耐心与等待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什么?你不毕业了,你要去军队实习?” 谢思兰瞪大了眼睛望着陆安。 而十分钟前还躺在寝室里舒服的沙发上,十分钟后却顶着头顶的烈日,跑到了谢思兰办公室的陆安,虽然心中腹诽,却只是瞪着无辜的大眼睛。 “是啊,谢老师。” 谢思兰差点儿一口气喘不上来。 难道自己刚才是自作多情,白白在院长那里把手拍得生疼了吗? “你——” 尽管她也知道,陆安即使不去军队实习,也会提前毕业,去找份工作。她是知道安娜的情况,甚至附属医疗中心的费用减免,还是她帮陆安争取来的。 可是,当她为了这个小子而极力争辩时,他却转身就投向了“敌人”的怀抱。 “你个叛徒,你气死我了。” 陆安顿时摸不着头脑了,我怎么瞬间就成叛徒了。 “你走吧,活该你去小行星带上吃灰,我也不管你了。气死了我了,走、走、走……” 陆安皱眉问道:“小行星带?谢老师,我没说要去小行星带啊,我要去的是月球啊。更何况,我好像还没申请呢。” “哼,今天我在院长那边,看见了后勤动员保障司令部的征调令。恭喜你,陆安陆大少爷,要被调去小行星带上了。”谢思兰没好气地说道。 陆安心里一怔,怎么回事儿?不是说让自己去月球的吗,老头子这是反悔了吗?而且, 为什么是后勤动员保障司令部出面。 倒是谢思兰见陆安有些微愣,又开始劝道:“陆安,我知道你对安娜好,想着能早点儿多赚钱,给她治病。可是我希望你能在学校里继续深造,将来还可以留校,你要是愿意的话,我还可以去学校里争取,将安娜的医药费也减免大半。” “说真的,陆安,你是陆老师的儿子,我甚至觉得你会比陆老师当年更优秀,我不希望你现在也……” 陆安苦笑道:“谢姐姐,要是以前,我还有反悔的余地。可惜,这次安娜的病要想被彻底治愈,我就只能答应这样的条件。” 谢思兰一听,十分惊讶。 假死病被治愈?这个爆炸的消息,让谢思兰半天反应不过来。 陆安瞧着她呆呆的模样,补充了一句,“我答应老头子了,反悔不了。” 作为当年提议特招陆安的老师,谢思兰是知道陆安的家庭情况的,毕竟她在十八年前被特招进第三军校时,陆应邦正是她的老师。 那个时候,陆勇还不是如今这样令人无限畏惧的军中魁首,他只是刚刚成立不久的联合太空舰队副总指挥,陆应邦作为他的儿子,也只是一位稍有名气的第三军校导师。 所以,谢思兰一开始就知道陆安的身份。 只不过,将陆安特招进来后,学校为了避免麻烦,特意隐去了他爷爷和父亲的身份,只有负责特招的三人——校长、常务副校长和谢思兰,知道陆安的身份。 “原来是陆总司令,……”谢思兰颓然摇头,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陆勇是陆安的爷爷,在院长面前,她可以为了自己的学生、自己的弟弟而拍桌子,但是在一位爷爷的面前,她有何立场反对呢。尽管,陆安早已和他的爷爷翻脸,但谢思兰知道,这位爷爷从来没有放弃关注自己的孙子。 更何况,陆勇还是联合司令部总司令,正如院长所说,是她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作为一个“上司六次方”,他的命令无可违抗。 “谢姐姐,你也别泄气嘛。谁说去军队实习后,就一定要留在军队中的?那样的话,每年都那么多去实习的,军队中还不早就人满为患了?要是谢姐姐肯收留,到时候我还会回来投奔谢姐姐的。” “好了,我知道了,不用你安慰我。还有,别跟那个胖子学得油嘴滑舌的,在军队中,这样的人最惹人讨厌了。” 可怜的夏胖子,就这样无辜躺枪。 ====== ====== 从谢思兰的办公室出来,陆安回到寝室中立即发起了通讯请求。 “刘叔。” “安安,怎么了?” 陆安皱着眉头,将后勤动员保障司令部的征调令说了,然后问道:“怎么突然变卦了?” “这件事我没有听司令说过,我现在就去请示一下司令。”刘叔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道:“安安,你也知道,后勤司令部那边的维克多元帅,嗯,心思很难说。” 亚瑟·维克多元帅,后勤动员保障司令部司令,战备木卫二的第三舰队正位元帅。 由于第三舰队的备位元帅马丁是陆勇的左右手,这位维克多元帅虽然一直是所谓的“中立派”,但与陆勇的关系很微妙。 难道不是老头子变卦,而是有人想跟老头子耍心眼,就拿自己当问路的投石了? 这种感觉,还真讨厌。 越是不想和老头子扯上关系,就偏偏越跟老头子纠缠不清。 而关闭了连接,刘叔就匆匆去往总司令室,在忙碌到头也不抬的陆勇耳边,悄悄说了这件事。 陆勇听完,只简单说了一句话,“计划不变,让他等待命令。” 刘叔无奈而去。 等他出去后,陆勇才抬起头,皱眉思索了一下,接通了月球宪兵司令部的施威顿。 “阿尔伯特,他们要将安安调去小行星带。” “这是试探我们。” “嗯,我们计划不变。不过,既然他们如此,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到月球后,再把安安转移到小行星带去。” “好。他们大约也想不到如此,我刚刚清理了缉私队,那边还有些人手,总司令不用担心。” “知道了,你安排吧。” 陆勇关掉连接,继续伏案工作。 敌人越是急不可耐,就越要平心静气,不能被他们打乱步调,更不能被他们牵着走。 且看他们上蹿下跳吧。 拥有耐心的人才能沉得住气,沉得住气就不会心乱,心不乱就不会出现纰漏。那些笑到最后的人,往往都拥有足够的耐心。 不过,也正所谓,事不关己才能高高挂起,人们更多的是关心则乱。 陆安心中已经开始怀疑老头子的靠谱程度了。 虽然在外人看来,陆总司令是强硬至极之人。但陆安深知,这个老头子从不介意妥协退让,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 他不知道老头子为何这次突发善心,“施舍”安娜和自己,但必然是为了完成什么目的吧。既然如此,或许在他看来,陆安不管是去月球、火星、木卫二,还是去金星、小行星带,都没有任何区别。 陆安深深怀疑着。 自从哥哥去世后,他从来不依靠任何人,这次的事情他也要靠自己搞清楚。 ====== ====== 阴影之心的城堡。 推开巨大的橡木门扉,通过长长的走廊,便是组织的大厅。 而这位一直在外面数花瓣的王,突然进入大厅,让很多组织成员都吓了一跳。 陆安巡视了一圈,然后皱眉。 红桃K不在。 阴影之心的每张扑克牌都各自拥有不同的权限,能打开不同的门。这些不同的权限被分成了十三个领域大类,对应A~K十三张扑克牌,又有着获取、分析、篡改、存储等等很多种不同的司职。 不过,由于组织成员的互通有无、信息分享,加上每个领域内各自权限的重叠,这些区分其实也是很模糊的。 陆安想要调查军队相关的信息,一般都会询问红桃K,组织内许多重要的相关信息都是他提供的,可惜他今天不在线上。 陆安不想使用紧急上线,这样的举动颇有些呼来喝去的意味,他暂时还不愿意这七人留下这样的印象。 不过,有方块K在线上也可以。 而等陆安转身离开大厅后,在自己座位上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的黑桃Q,站起身走到方块K身边。 “今天我们的王,竟然没了数花瓣的雅兴,刚才可是让我吓一跳呢。还以为有什么事情惹他生气了,你没事儿吧?” “没有,王只是找我查询一些事情。” “哦?”黑桃Q笑得正开心了,“是什么事情啊?需不需要我叫红桃K上线帮忙啊。我们这位王有些害羞,有些事情我们六个人总不好袖手旁观。” 方块K摇头道:“没事儿了,不用麻烦红桃K了。我都已经办好了,王也只是去后勤司令部总部里转了一圈而已,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 “原来如此,那就好,辛苦你了。” 黑桃Q微笑着退回了座位上。 后勤司令部?后勤动员保障司令部,会有什么事情与这位年轻的王有关呢? 存疑的十三区、年轻、后勤司令部…… 会是参军入伍吗?这样的巧合有点儿让人怀疑呀,会不会是这位王在试探我们呢。 还有上次的林永修,难道是跟火星有关的人? 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啊,看来依然缺少一些关键的信息呢,只能耐心等下去了。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真的见到这位年轻的王呢?自己见到他以后,该如何自我介绍呢? 不对,这位年轻的王认识自己,想必早就在外面搜集了一堆“小林正心”的信息吧。 那个时候,自己被一口道破姓名,可真的是被吓得够呛,竟然连续几天都睡不着觉。生怕一睁眼就瞧见,宪兵司令部的“龙牙”站在床前瞪着自己,等着自己醒来,然后扼住自己的喉咙,像拖尸体一样把自己拖走呢。 真是狼狈的结局呀。 所以自己才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这位年轻的王,瞧着他惊讶的面孔,然后像拖尸体一样被宪兵司令部的“龙牙”拖走。 那样的话,自己可是做梦都能笑得醒过来啊。 不过,虽然心中如此迫不及待,可是还是要沉得住气啊。一击不中,被拖走的可就是自己了。 耐心,等待。 第五十章 合纵连横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从阴影之心中退出后,陆安心中的犹疑才稍稍平静。 确实不是陆勇临时变卦,而是有人中途强行掺了一脚。 毕竟自己身为一个小小的军校学生,若不是因为老头子的关系,如何能惊动后勤司令部的那位元帅亲自下命令,将自己征调到小行星带。 不过,这种感觉真是讨厌极了。 两个无聊的老头子下棋,却把自己拿过去当棋子,也不管自己是否想参与其中。 可是,这种羞辱的感觉,陆安也只能默默忍下。他既然答应了老头子去军队实习,那么为了安娜能早日痊愈,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情都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开学已经两个星期了。 今天是九月十五号,安娜上次发病是八月二十三号。若是按照今年一月一次的频率,算算日子,下个星期就是最危险的时间段。 看来,接下来的几天,自己不能再在寝室里无聊地数花瓣了。 该去安娜的学校替她请假,要跟小月姐提前打好招呼,自己也要搬回家里的客厅打地铺,随时注意妹妹的一举一动。 嗯,中午的时候,谢思兰说给安娜减免医疗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唔,还是算了,自己将来会不会回学校太难说了,万一自己放了谢思兰的鸽子,以后见面可就不好意思再开口叫姐姐了。 还是算了吧。 自己要不要去催一催老头子,让他尽快给安娜安排治疗?毕竟,这几年安娜犯病的频率越来越快,万一变成半月一次,或者一个星期一次,安娜岂不是要忍受更多疼痛的折磨? 可是,要是太仓促,万一准备不充分,给安娜留下隐患怎么办?那这样的话,还是再等等? 在寝室的沙发上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陆安有些犹豫不定。 算了,等刘叔给自己答复时,自己问问刘叔吧,催一催也好。 明年的这个时候,安娜的病估计就会彻底治愈了吧。那个时候,自己应该还在军队实习吧。 这么重要的时刻,自己不能陪在她身边,真是可惜啊。 陆安咂了咂嘴,没办法,有舍必有得。 自己不去军队实习,光是陪在安娜身边,如何比得上如今这样。安娜将会彻彻底底的痊愈,再也不用忍受假死病折磨,比什么都好。 而且,就像林大少说的那样。等安娜的病治好了,自己就不可能再像如今这样,一直陪着她身边,守护着她了。 自己的妹妹,终归要长大成人,离开自己,结婚生子…… “陆安,你以后会跟安娜结婚吗?” 陆安的脑子里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呃——,他又赶紧甩了甩脑袋,将这个荒谬的念头摇出脑海。 结婚啊…… “自己将来会和谁结婚呢?”陆安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可是细细算下来,自己这些年所认识的人,基本上都是比自己年长许多的。除了妹妹以外,好像没有一个合适的。 “怎么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一种很失败的感觉啊?!”陆安自嘲一笑。 算了,还是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吧。对安娜的情况,总是有些放心不下啊。 不过,那天的晚上月色,很朦胧很美啊…… 就是不知道,林大、林大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啊。 ====== ====== “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呢?是跟他妹妹在一起,还是跟着夏胖子他们胡闹呢?” 昆吾园内,有人作如此想,自然就是被陆安念叨的亲爱室友——林家大少或者说是林家大小姐——林咏娉。 现在的林咏娉,是真正的林家大少了。 虽然林三震还没正式宣布,可是看他这些时日手把手教导林咏娉,事事倚重于她的样子,众人心中都明白,林永修所承担的重任就要落在他的“弟弟”身上了。 “立行,永平,你们父子俩说说吧,现在这情况该怎么办?” 林咏娉的父亲林立行,开口回答道:“父亲,第一区那边现在态度暧昧,我们应该派人过去谈谈。这样僵持下去,第三区那些人可是会变本加厉的。他们行事肆无忌惮,万一惹了联合峰上的那些人,大家可都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下场。” “嗯,让立功去伊甸原那边走一趟,问问清楚克鲁格曼的态度。我知道,他们杰斯洛特家可能得到了什么保证。不过,地球上那群人要是说话算数,木卫二的事情能拖到现在变成这种局面吗?就这么告诉克鲁格曼吧。”林三震眼神微眯,吩咐着。 “是,父亲。”林咏娉旁边,她的一位叔叔林立功应道。 “永平,你呢?有什么意见吗?” 林咏娉将脑海中的一切杂乱思绪抛却,沉稳地说道:“爷爷,我们现在不能单打独斗,我们背后还有一堆人盯着我们呢。李家、冯家,我们也要拉一拉,他们想做什么,我们不反对就是了。而且,联合峰上那些人也不是抱作一团,既然有人向杰斯洛特家许诺,我们为什么不去找一找那位元帅大人呢?他也不想我们火星乱起来的吧。” 林咏娉所说的那位元帅大人,就是陆勇在军中最大的“反对派”,第二舰队正位元帅、联合司令部火星分部司令弗兰克·杜兰。 他是联合司令部十位元帅中,唯一出身火星之人。 上次战争中,因为陆应邦率领第2独立特派舰队,击破了小型行星带最大的太空堡垒——泰坦,然后迫降了木卫二政府。火星当时独木难支,也依然能够与联合太空舰队在接下来的一月内三次决战,打得难解难分。 于是,为了尽快结束战争,一份经过各种妥协所达成的停战条件出炉了。 而之所以火星人从不认为他们战败了,就是因为他们当时没有签订战败投降条约,而是签订了停战条约。他们的舰队实力犹存,只是合并重组为第二舰队,而他们的元帅弗兰克·杜兰也依然掌握着这支舰队的大部分实力。 所以,这是停战,不是战败。 在火星上的人类看来,杜兰元帅就是所有火星人类的底线守护神。 当然,作为火星人类的守护神,弗兰克·杜兰的战场自然不在火星之上,而是在地球上,在零区的联合峰上。 第二舰队元帅指挥室内,杜兰元帅正在跟一位年轻人聊天。 “爷爷,您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告诉冯家的二女儿了,她父亲还专门来见了我,要我向您问候呢。” 杜兰元帅微笑点头。 雅克·杜兰是他唯一的孙子,杜兰元帅平日里对他是关爱备至,基本上有求必应,甚至就连自己的元帅指挥室都允许他任意进出,溺爱的名声传遍了整个联合峰。 所以很多时候,有人想求杜兰元帅都会先讨好他这个孙子。如果一旦让雅克·杜兰开口相助,那么在杜兰元帅面前,基本上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只是你的那位同学可惜了,我们火星从不嫌人才多,没想到这次竟然会出这样的意外。缉私队那些人,做事越来越糊涂了。” “爷爷,您不是在极力拉拢那些人吗?若是他们的表现就是这样,好像有些不太值得啊。” “要不是缉私队占着好地方,有恃无恐,他们恐怕也不会这样肆无忌惮。如今我们两边都还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只好任由这些小朋友胡闹了。没想到,阿尔伯特那么冷苛的人,有些冷幽默还真是贴切。” 所谓小朋友,就是宪兵司令部司令阿尔伯特·施威顿,对缉私队的称呼。 雅克·杜兰呵呵笑了两声,附和着爷爷的话。 “爷爷,那这次林家的事儿……” “你就说我已经知道了。” 杜兰元帅瞧着孙子欲言又止的模样,又解释道:“这次明显是陆勇他在后面推波助澜,不过他又不是冲着我们火星而来,还给了我们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白白错过呢?林家的事儿无关大局。当务之急还是十二宫的建设,只要这件事能办成,无论多大的牺牲都值得,缉私队和林家之类的事情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雅克·杜兰点头道:“好的,爷爷,我会跟他们这么说的。” “还有,在学校里,留心与同学们多多交流,有困难的同学就要伸手援助。爷爷的话你要牢牢记住,我们火星从来不嫌人才多,明白吗?” 雅克·杜兰郑重地答道:“爷爷,我从来不敢忘记。” ====== ====== 联合峰上,巨头众多,东侧的联合司令部内,也不止一个元帅。 与“火星守护神”杜兰元帅的第二舰队元帅指挥室相隔不远,就有两位正在窃窃私语的元帅。 “亚瑟,老陆他知道了吗?” 这位元帅口中的亚瑟,正是后勤司令部的司令亚瑟·维克多。 “我们本来也没准备瞒着他,不是吗?” “可惜,他现在还是没有动静啊。火星上这么大的动静,他要是就安安静静地看着,我可就有点儿不放心了。” 亚瑟呵呵一笑,说道:“呵,怎么可能?老杜兰刚刚已经传来消息,马丁的人已经接触过杰斯洛特家族的人了,若不是他们袖手旁观,火星上怎么会这么大动静?林家这是要跟第三区的人不死不休,可是其他人就这么看着,你不觉得奇怪吗?” “老杜兰不管,我们这些人怎么敢插手?也就老陆能动动手。” 两人闲聊着说笑,直到快结束的时候。 后勤司令部司令亚瑟·维克多,才郑重说道:“这些天的气氛很不对劲,我怀疑陆要有什么动作,你要保持警惕。阿尔伯特的宪兵司令部一直都在盯着你,你要小心。” “知道了,这么多年了,我明白的。” “我也会跟老杜兰保持联系,有什么消息会及时通知你的。” 语毕,二人各自散去。 人类世界就是这么息息相关,火星上的小小波澜,也能在联合峰上掀起轩然大波。 第五十一章 故人来访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傍晚时分,陆安回到了第三军校旁的家中。 此时的安娜应该已经回家了,下午时分陆安已经跟她的老师联系过了,替她请了假。 然而回到家中,安娜确实在家,但却有不速之客到访。 “你怎么来了?” 陆安毫不掩饰地皱眉问道。 自从上次在普西奥墓地的相遇过后,她在陆安心中的印象迅速恶化。 本来两人也只是少小时候见过几次而已,后来由于陆家的变故,两人就少有往来,要不是因为哥哥的事情,他几乎都已经忘了她。 甚至,本来因为她姐姐的事情,陆安还和她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然而,上次的相遇让陆安开始有点儿排斥她,同情她并不代表就要亲近她。 这位不速之客正是冯家的二小姐,上次陆安在普西奥墓地遇到的冯婷婷,那位在他面前哭着说恨他的女孩儿。 “哥,婷婷姐都跟我说了,她是过来向你道歉的,你就不要怪她了。” 安娜从冯婷婷身后探出头来,替她解释道。 “对不起,上次是我情绪太激动了。”冯婷婷说着,还向陆安鞠躬。 陆安微微侧身,皱眉问道:“怎么回事儿?你又何必向我道歉。” 冯婷婷低头叹气道:“我后来查清楚了,这件事情确实是意外,跟我们家里和你们家都没有牵涉。我当时只是想不开,所以才那么说的,对不起。” 陆安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她的道歉。 总归已经是陌路之人,她的爱恨误会都与自己没有太大关系了,陆安自然是不在意的。既然她已经道歉了,陆安也就出于礼貌接受了。 如此而已。 放下行李,问了妹妹晚饭想吃什么,陆安便转身进了厨房。 安娜与冯婷婷悄悄耳语了几句后,也溜进了厨房,在后面看着忙碌的陆安,若无其事地问道:“哥,上次你跟婷婷姐是怎么回事儿啊?” 陆安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她不是都跟你说了嘛。” “我想听你说。” 对于自己的妹妹,陆安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简单说道:“上次在妈妈和哥哥墓地里碰上了,说了两句话,话不投机。” “然后呢?” “没了。” 安娜嘟着嘴,说道:“敷衍了事。对了,你看婷婷姐……” “停停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打住啊。”陆安没好气地说道:“是不是每一个跟我认识的女的,你都要挨个问一遍这个问题啊?” 安娜不服气地叉腰道:“我问问怎么了?我这是关心你。你看你,都二十岁了还是个处男,连女生的手都没牵过,我都替你害臊。” “不好意思,我牵过你的手。” 安娜鄙视道:“我是你妹妹,你真龌龊。除了我,还有吗?” 陆安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月色,犹豫了一下,答道:“没了。” “那不就结了,我问问怎么了?” 陆安无奈,回头敲了敲她的脑门,说道:“那你也不能逮到谁都问啊。钱清清她们这些女同学我就不说了,那时候谢老师第一次登门,你知道后来她怎么跟我说的吗?” 安娜将头扭向一旁,反驳道:“我那时候不是年纪小嘛。再说,你的那些女同学个个都比你年纪大,谢姐姐怎么就不能问了?” “你那是想给我找女朋友,还是想给咱俩找个妈?当时谢思兰就跟我说了,你这个妹妹还真是别致得出奇。” 安娜干脆耍赖道:“你别扯开话题,我就是问婷婷姐……” 陆安放下手中的东西,摊手问道:“我跟她很熟吗?再说了,人家刚死了男朋友,你就别再给人家伤口上撒盐了。” “人都已经死了,心里再悲伤又能怎么样呢?再说,这样不是更好趁虚而入嘛。我今晚已经把婷婷姐留下来了,你可要把握住机会啊。” “好,好,我知道了。趁虚而入,趁虚而入,你去吧。争取把她拿下,这样哥哥就不用操心你的下半辈子了。” 陆安说完,客气地将妹妹请出了厨房。有她这样捣乱,这顿饭要到深夜才能吃得上了。 ====== ====== 吃饭的时候,陆安才知道,冯婷婷出现在自己家的原因。 她现在是沪杭市北区的明光大学新生,就读于生命科学院生物神经专业。前天恰好联系上了安娜,今天有正好有空闲,就过来找安娜了。 本来还以为她是专程过来道歉的陆安,听到妹妹这句话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还好刚才的想法只是在心里闪过而已,说出来的话,可要被安娜嘲笑死了。 本来,冯婷婷已经被第四区的斯坦德福大学录取,可惜因为男朋友的事情,她不想再呆在圣弗朗西斯科市,就干脆转学到了小时候生活过的沪杭市。 而她现在就读的明光大学,则是沪杭市最著名的大学,在整个十三区乃至地球都是有名的大学。 斯坦德福大学跟明光大学,都是在星河历以前就建立的大学,久负盛名。要不是上次战争的缘故,像陆安就读的第三军校之类的军校,根本不能与其相提并论。 这些老牌的大学,甚至有底气经常跟联合政府、最高议会等翻脸。 比如早在星河历之初,根据人类全体会议的决议,对于很多信息实施严格管制,不光地理名称要变更,就连这些大学的名称都必须更改,不得保留。 这些大学不好违背全体人民的意志,但又不想丢掉尊严,于是便有了各种各样的阴奉阳违之举。 像第九区的Oxbridge大学的办法,表面上将两所大学合并起来,私下里还是偷偷分为两部分,各自为政,各叫各的。 像斯坦德福大学这样的,我就加一个字,你敢说我没改吗? 而像明光大学这样的,把名字改为原来那个来源的前半句,然后所有校名出现的地方,就把那句话缀上去,原来的校名那俩字还特别大。 对于这些行为,联合政府、最高议会也无可奈何,只能装作没看见。 可惜,四百年过去了,先辈们那些极力维持的尊严,早已被人们遗忘。那些原来久负盛名的名字,早已成为历史迷雾中的一丝尘埃。 如今这些“久负盛名”的大学,负得是这四百年来的名声。 当然,让陆安感叹的是,像冯婷婷这样,在名校之间转学轻松得如同喝水一般的行为。 这些大少大小姐们,任性起来果然是挡都挡不住啊!咦,好像林大少,也是大小姐来着。总之,这些大小姐们让陆安只能望而兴叹。 一餐饭毕,都是安娜唧唧喳喳与冯婷婷聊天,陆安只是坐在旁边的一位沉默听众。 好不容易到了夜深,陆安才止住了兴奋的安娜,轰她进去睡觉,连带着把冯大小姐也请了进去。 “这门,不关吗?”冯婷婷有些不安。 陆安轻轻解释了一句,“我妹妹的情况,不能关门。” 安娜患有假死病,冯婷婷也是知道的。她虽然明白陆安所指,却并不知道具体原因,只好有些局促地放弃了。 临睡前,陆安正在收拾自己的铺盖,安娜就又悄悄溜了出来。 她趴在陆安耳边悄声说道:“婷婷姐的身材太劲爆了,晚上的机会可是给你了啊,不看白不看呀。” 陆安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说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跟她关系这么好了?姐姐长,姐姐短,还这样卖力地推销。” “哎呀,女生的事情你不懂的。我以前也跟婷婷姐联系过几次呢,只是你不知道啦。” 陆安一边收拾,一边说道:“你平时跟同学们来往少,有几个朋友也好,不过别再过来推销了。我要是愿意,还用得着你推销?” “晚上等着你啊,你若是欲图不轨,我会按着她的。”安娜说完,没等陆安呵斥,就又溜了回去。 陆安无语摇头,自己这个妹妹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有正经过。 更何况,自己又不是没看过冯婷婷。 当然,那个时候,冯婷婷的身材一点儿也不火爆。毕竟一个六岁女孩儿哪儿有身材?当时的陆安也只有四岁而已。 那时候战争还未爆发,地球和火星虽然已经火药味十足,但并未影响普通人的生活。 冯婷婷家住火星第七区,她们家跟陆安的奶奶是亲戚,当然,是那种很远很远的亲戚,大概除了姓氏外,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当时陆勇是军中的实权派,火星的冯家大概也是想谋一条后路,每年冯婷婷姐妹俩都被父母带着来地球旅游,每次都住在陆家。 不同于陆宁和冯芳菲的各自看不顺眼,陆安和冯婷婷还算是投缘,时常一起玩耍,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陆安见到了冯婷婷的“身材”。 再后来,战争就爆发了,火星和地球就隔绝了,陆安就再也没见过冯婷婷了。 再次见到冯家的人,应该是父亲陆应邦的葬礼上,不过陆安关于那时候的印象很模糊,他不确定冯婷婷是否出现过。 哥哥与冯芳菲订婚的消息,陆安是在哥哥的葬礼后才知道的,他之前只知道哥哥答应了一份婚约,却不知道竟然就是冯婷婷的姐姐。 哥哥死后,奶奶想撮合他和冯婷婷,还邀请冯婷婷来家里同他见面,但陆安在门口看到她后冷漠地扭头就走。 经此一事,陆安与冯家就更疏远了。 再次见到冯婷婷,就是上个月的那一天了。 那哭泣的面庞下,她口中轻轻吐出一句话,“我恨你。” 其实,陆安也挺恨的。 第五十二章 夜间狂奔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夜深,客厅与房间之间畅通无阻,那扇洞开的门紧紧靠着墙壁。 临睡前,陆安想起了一些往事,但心中并未纠缠,以后即使再见面也顶多能问声好而已,何必多想呢。 他很快就睡着了。 由于长久以来的习惯,陆安家中的客厅窗户夜间都是设置为透光模式的,这样有月亮的夜晚就会有皎洁的月光照进来,人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就能视物,不用先适应黑暗了。 不过,今夜只有残月,星光却照不进来。 虽然地处市郊,但是沪杭市上空难见星光已经数百年了,原因自然是曾被林永平盛赞过的夜景所致。 或许,只有陆安搞得整个环太平洋西岸陷入黑暗那天,天空的星光才照射进了沪杭市的窗户里。 所以,没有星光,没有月光,窗户中依然透进了光亮。 因此,当陆安的智脑不过刚轻轻一抖,他瞬时就睁开了眼,而且立即就瞧见了手腕上的智脑,开始不停颤抖震动,红光大作,警报声入耳。 一脚踹开被子,陆安一边起身一边扭腰,蹿出去的那一刹那,就站了起来,随即冲进了那洞开的卧室。 “我是陆安,请立即安排急救。” 陆安早就设定了程序,在妹妹的警报传来的一瞬间,就接通了附属医疗中心的急救通讯连接,一边冲向妹妹,一边就能呼救。 陆安一个箭步来到窗前,并不理会旁边那个睡眼惺忪起身,还未发觉自己春光外泄的懵懂之人,只是一伸手压在妹妹的颌骨下。 没有脉搏。 这种情况早已不是第一次出现,陆安不敢耽搁,将妹妹拦腰抱起,保持身体基本水平,就开始往外冲。 这个时候,旁边的冯婷婷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也瞬间明白了为何兄妹二人夜间并不关门。 她正欲起身跟出去,一低头就发现自己身上大片春光泄露,赶紧胡乱裹好了衣服,跳下床跟了出去。 陆安当初之所以买下这幢老旧的独栋小屋,就是看中了它出门直通第三军校附属医疗中心的优良条件,中间毫无阻隔。 他当初测试过,自己全力奔跑的话,五分钟就能跑到。 而实际上,陆安后来才发现,根本用不了五分钟,三分钟就能跑到。 所以,冯婷婷赤着脚跑到门口时,就发现陆安已经接近了对面那家医院的门口,而医院门口也有人正在脚步匆匆地往外跑。 她看了中间那长长的距离,心中十分错愕。在她看来怎么也要十分钟的路程,真不知道陆安是如何“飞”过去的。 ====== ====== 等冯婷婷回屋穿上鞋,再跑到附属医疗中心后,就见陆安坐在急救室的门外,汗如雨下,呼吸急促得好像是他自己犯了病一样。 “安娜进里面了?” 陆安无力地点头,过了好半天才说道:“嗯,三分十二秒,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三分十二秒,陆安从起身到抱起妹妹再冲出房间,冲到医院门口将妹妹交到那些急救医生手里,用了三分十二秒。 冯婷婷已经惊讶道不知该说什么好,没想到陆安却还是无力摇头后,自责道:“这段时间太放纵了,就连锻炼都放松了,不然安娜应该再早些到的。” 陆安确实在自责。 他以为妹妹的发病还是一月一次,这次应该差不多在二十号左右,所以打算十七号再让妹妹直接住进医院。没想到这次才十五号就发病了,与上次间隔不过二十天,心中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反应还是慢了一些。 再加上,他这些时间都在组织的城堡里数花瓣,太过无聊,放松了身体锻炼。 “最快该是多少。”冯婷婷惊讶地问道。 “两分五十秒到三分之间。”陆安的呼吸有些紊乱,断断续续地答道。 冯婷婷心中忽然有些异样,走过去搀着他的胳膊说:“你那么剧烈的运动,怎么能突然坐下来?即使不是像我这样学医的,也该知道这点儿才是。” 冯婷婷作为生命科学院的学生其实是从事研究工作的,所谓“学医的”都是一些学长传下来的调侃,而她下意识就说出来了。 陆安被她搀着走了几步后,才苦笑道:“我知道,不过腿软得站不起来了。” 冯婷婷低头一看,果然他的腿还在不停打颤,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他是被惊吓得抖个不停。 冯婷婷微微叹气道:“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出人命的,经常就有这样的病例,有些人发挥了超人般的力量后,刚一结束就立即猝死。体内的激素分泌过量,神经和脏器承受不了,会出人命的。” “有吗?看来我这还不算超人吧。这么久了,该出人命早就出了。” “这不是儿戏。” 冯婷婷扶着陆安轻轻挪动着,陆安全身的重量都冯婷婷身上,将她胸前的柔软都挤压得变形,不过陆安现在根本就感觉不出来,而冯婷婷则是不在意。 她确确实实被陆安吓到了,正以严肃的口吻说道:“你即使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也该替安娜考虑考虑。每次都这样,万一她进去治好了,你再倒下该怎么办。” 陆安慢慢活动着,知觉渐渐恢复。 他扭头对着冯婷婷笑了笑,说道:“以前都这样,过去的就过去了。再过段时间,就没有这样的担忧了。” 扭头的陆安胳膊直接一顶,这下冯婷婷结实地感觉到了,只是忍了忍没有说出来,转而好奇地问道:“什么意思?” “安娜的病是过量使用军用应急镇静剂导致的,军队中已经研究出了治疗办法,过段时间就能使用了。她要是彻底治愈了,我不就没有担忧了?” 虽然安娜的情况只是假死病众多的发病原因之一,但万事开头难,有了一种原因的治疗办法,说不定就会有两种、三种、四种……。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假死病就不再是只能等死的绝症了。 冯婷婷心中忽然有了兴趣,作为有志于生命科学的学生,她自然是非常想一探究竟的。 好在,就在两人说话之间,来回挪动的陆安渐渐恢复了知觉,可以自行活动了。而他立即就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尴尬姿势,赶紧轻轻往回抽自己的胳膊,反而挤得冯婷婷胸前的变形更加严重。 这下冯婷婷也更加清晰地感觉到了,赶紧放下了陆安的胳膊。 “咳,抱歉。” 无论如何,先道歉总是应该的,陆安也占了人家半天的便宜。 冯婷婷不想再提这个尴尬话题,转而问道:“安娜什么时候能出来?” “一般三十分钟到四十分钟,这次没有耽搁,应该三十分钟吧。” 冯婷婷听出了陆安的话外音,“以前,有过耽搁?” “嗯,那次耽搁了五六分钟,抢救了一个多小时,安娜差点儿没醒过来。即使抢救过来后,也昏迷了整整三天,清醒后的疼痛也是……” 陆安说到这里,却住嘴不说了。 往事不堪回首。 那次安娜疼得在陆安的肩膀上,生生咬穿了两个洞,右肩上一片血肉模糊。当时,内心自责的陆安把这当成了是自己的惩罚,而安娜平静下来后,又哭了整整一天。 那次的教训陆安直到现在都还记得,现在只不过是提起,就还是浑身发冷,甚至冯婷婷都看见他的手又开始不停颤抖。 而往时的教训回想起来,也牵动了陆安对于今天的自责。 自己太大意了。 若不是自己晚回来一天,安娜是不是又要面临病情耽搁的境况?若是自己今天大意一些,忘记了提前通知小月姐,医院万一没有做好准备,安娜是不是就会醒不过来了? 自己今天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要回来?为什么?一定要想起这个理由。记住它,把它深深刻在脑子里,这辈子也不能忘记。 陆安在纷乱的思绪中,开始极力捞取今天的一切记忆,额头甚至都开始冒冷汗。 自己太大意了。 是不是因为得知安娜的病情有救了,就彻底放松警惕了?自己是不是心中忽然松了一口气,觉得终于卸了一副重担了?自己怎么可以如此麻痹大意? 安娜把她全部的生命都托付给了自己,自己怎么可以如此大意? 自己是不是自从上次在零区知道了那个消息后,就开始放纵自己了?怎么可以允许自己这样?自己不能有任何疏失,每一个疏失都是在安娜身上划一刀,让她更快走向死亡。 混蛋、混蛋、混蛋—— 陆安紧紧攥着双拳,心中开始拼命地咒骂自己。 他无比痛恨自己,自己今天的松松垮垮,差点儿就害了安娜。自己从上个月二十五号过后,都干了些什么混蛋事情啊?! 自己抛下安娜,跟着一帮不知所谓的烂人,跑出去那个破岛上旅什么鬼游。 自己抛下安娜,在夜里跑出去跟人游泳,半夜脱光光玩什么真心交流。 自己抛下安娜,跑去那个狗屁虚拟的程序中,跟一群不知哪儿来的人鬼混。 混蛋、混蛋、混蛋—— 冯婷婷见陆安半天不说话,正在奇怪。 忽然瞧见低垂着头的陆安,额头不停流汗,双拳攥紧,狠狠咬着牙齿,浑身不停颤抖。 她轻轻推了推陆安,“喂,你怎么了?” “你不要吓我啊,陆安……” 话刚一口,她才瞧见陆安的眼眶圆睁,无神地盯着地面,满溢的泪水攒成一团却不往下流。 你—— 他这是在自责吗? 冯婷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毫无反应,无奈叹息。 “我在你面前哭过,你也在我面前哭过,我们两不相欠了吧。” 如此想着,她轻轻将陆安的头搂在了胸前的柔软内,而默不作声间,温热的****很快就蔓延开来。 第五十三章 冯家和陆家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等到两人分开后,大约是气氛比较尴尬,都默不作声。 冯婷婷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分开后她心中羞涩,只想赶紧逃开。可是安娜还在里面急救,她也不好突兀地离开。 难道是因为他刚才哭泣时倔强得像个孩子,让自己想起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想起了那时候的赤诚相待,所以才如此怜惜他吗? 冯婷婷心中纷乱如麻,不知如何开口打破沉默。 她跟陆安并肩而坐,低着头,各自想着心事,而她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陆安竟然还是赤着脚,就那样毫无所觉地从家里跑出来,在医院里走来走去。 他竟然一点儿都没觉得异样,大约心思全在妹妹身上了吧。冯婷婷如是想着,便开口说道:“我先回去帮你拿双鞋子吧。” “啊?哦,谢谢。”陆安抬起头,脸上泪痕依旧,不过已经能勉强微笑了。 从医院出来,回到陆安的家中拿了鞋子,再回到医院时,陆安已经不在急救室门外。冯婷婷问了之后才知道,安娜刚刚被急救复苏,已经转去八楼的病房了。 问清楚了房间号,冯婷婷又拿着陆安的鞋子,来到了八楼。 果然,就在七号病房门外,冯婷婷见到了赤脚的陆安,他正站在门口向内凝视。 “怎么不进去?” 陆安回头见是冯婷婷,才轻声答道:“现在还不能吵醒她,她刚刚复苏,身子还很虚弱。醒来的话,那些疼痛她暂时承受不了。” 假死病在复苏后,会有极其难忍的疼痛折磨,所以陆安就尽量让安娜多休息一会儿,延缓清醒后疼痛的到来时间。 冯婷婷将鞋子放在陆安脚旁,轻轻说道:“把鞋子穿上吧。” 陆安这才说了声谢谢,弯腰低头穿鞋。 他现在面色平静,脸上已经清洗干净,毫无之前哭泣过的痕迹。刚才在楼下急救室前的尴尬情形,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及。 “安娜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陆安叹气道:“明天早上或者中午吧,希望能到下午吧。”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是深夜三点钟了,纠正道:“是今天。已经这么晚了,安娜也没什么事情了,你不如先回去休息吧。” “那你呢?” “安娜可能会提前醒来,我先在这边等着。” 冯婷婷也摇头道:“回去也睡不着了,我也在这边等着安娜醒过来吧。” 两人在病房侧旁安静坐下,然而安静下来后却又无话可说。 过了几分钟后,陆安才开口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现在原来在地球这边上学,什么时候过来的?” 冯婷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十年前。” “十年前?”陆安诧异了一下,才说道:“战后就过来了?” “是啊,我刚过来时,还跟你说过啊。不过,那个时候可能你太伤心,没记住很正常。” 十年前,那个时候陆应邦刚去世,陆安那个时候的记忆都是混乱而又模糊的。 他对于冯婷婷的印象是一分为二的,战前的少小无猜,战后的形同陌路。三年前的那次相见,还是隔门对视了片刻,陆安便扭头就走。 当时他从奶奶口中听到冯婷婷这个名字后,瞬间便明白了奶奶的意图,心中愤怒至极,一切的过往都被怒火淹没,从此两人相互之间就如路人般了。 陆安平淡地说道:“哦,抱歉。” “该道歉的是我。上次的事情,真是对不起。” 陆安微微摇头,“都已经过去了,谈不上对错,你也不用道歉。我们两家现在这样,也不是你的错。” 陆总司令需要火星的冯家,冯家需要陆总司令,所以战前就有意靠拢的冯家与陆家,战后就更是越来越亲近。所以,才有了陆宁和冯芳菲的事情,才有了陆安和冯婷婷的事情。 然而,可能是造化弄人,陆宁和冯芳菲葬身大海,陆安破家出走,冯婷婷则是委心他人。 两家人的努力,总是事与愿违。 “那件事情,真的是意外?” 陆安其实心中有些怀疑。他总觉得,也许冯婷婷那天当面的咒骂才是真相。 冯婷婷低头说道:“是。我求了他的同学,他的同学帮忙查了真相,说是意外,不是我们家里人做的。” “他,叫什么名字?” “罗伯特·李,我叫他李罗。他父母都是第四区的华人,母亲姓李,父亲姓罗,他随母亲的姓。” 尽管冯婷婷言简意赅,但却透露了很多信息,这位罗伯特·李同学也很有故事的样子。 陆安犹豫了一下,才轻轻问道:“你们准备订婚了,是吧。” “是啊,本来他从火星回来后,我是去迎接他的,我们准备在开学前订婚的。没想到,却碰上了越狱的逃犯,我晚到了几分钟,就发生了那样的意外。” “逃犯?” “嗯,准备从空港出逃的,结果被堵在了那条街上,走投无路就自爆了。” 陆安又问道:“是谁帮你查的?” 冯婷婷看了看他,说道:“你应该也听说过,杜兰元帅的孙子,是他的同学。怎么了?” 陆安这才苦笑道:“不瞒你说,上次你说过之后,我也一直怀疑是他们那几个老头子下的手。既然如此,那应该确实不是。” 杜兰元帅是火星出身的人,跟陆勇算是天然的对立。若是有这样的丑事,他可是没必要替陆总司令遮掩。 “嗯,我也是,所以当时才破口大骂,我父亲那段时间都不敢见我。说不定,他那个时候也是这样怀疑的。” 陆安叹气道:“你倒是敢爱敢恨,什么都敢说。” “呵,他们欠我的。”冯婷婷冷笑一声之后,才又说道:“算了,别光说我了。你这些年怎么样?你说我敢爱敢恨,我瞧着你才算是。听说你一直在外面一个人过,基本上都不回家了。” “不算一个人,我和安娜。而且,我的家就在这里,陆总司令那里……” 陆安本想说跟我没有什么关系,然而想了想却没有说出口。他是知道的,一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自己故意选择性忽视,然后躲避开了。 好在冯婷婷也没在意,以为他是不想多提那些伤心往事,“安娜的治疗什么时候开始?假死病该怎么治疗,我刚才就很好奇。” 陆安摇头道:“我也不懂。不过,我倒是希望能尽快吧,安娜现在发病的频率已经接近半月一次了,再这样恶化下去,我怕出什么意外。” “我到时候能时常过来看看安娜吗?我想看看他们的治疗过程。” “你能过来最好,到时候安娜一个人,我怕她太孤单了。你要是有时间过来陪陪,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你不陪着她?”冯婷婷有些奇怪。陆安这么宠爱自己的妹妹,这么关键的时刻为何不陪着他? “我马上就要去军队实习了,没法陪着她。” “好啊,我会经常过来陪着她的。” “谢谢。” 第二天中午,当冯婷婷从陆安的家中来到医院,准备同陆安告别时,正好撞见了陆安使劲抱着被疼痛折磨的妹妹的情景。 她又从病房门口轻轻退了出来,发了一条讯息留言,没有打扰这对同甘共苦的兄妹。 ====== ====== 安娜从病痛中平静下来后,便沉沉睡去,陆安则是直奔零区。尽管再不情愿,他还是站在刘叔面前说了一句,我要见他。 刘叔明白,陆安口中的他,就是他的爷爷陆勇,只是心底隔阂依然未消而已。 “好的,我这就去请示司令。不过,那你这么突然跑过来……” 陆安叹了一口气,说道:“安娜又发病了。” “这才刚过去不到一个月,难道又提前了?”刘叔十分惊讶。 以前陆安带着安娜去作全面检查,那位医生还是刘叔偷偷提前安排的,安娜的检查结果他也得到了一份。 诊断结论是,最乐观的估计是,到二十岁时发病频率就会接近一天一次,基本上属于抢救不回来的情况。 想知道安娜的发病情况很简单,只要看看陆安何时回家就知道了。 所以刘叔才十分惊讶。 “嗯。若是没有后患的话,我想问问能不能提前给安娜进行治疗。” “好,我立即过去。” 刘叔是陆勇的卫队长,出入陆勇的总司令室畅通无阻,只不过他知道总司令平日里事情繁忙,一般不会轻易地进去打扰他。 “什么事儿?” “总司令,安安回家来了。他想见见您。” 陆勇皱眉问道:“他出什么事儿了?怎么没人通知我。” “是安娜。安娜又发病了,这次好像又提前了。” 陆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沉声问道:“让夫人去见他吧。” 刘叔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安安想问,安娜的治疗能不能提前开始,他有些担心。” 陆勇瞥了他一眼,在桌子上的一处轻轻点了点,弹出了一个通讯连接,全息投影里出现了元帅马丁·恩达。 “总司令。” “你的人跟火星的克鲁格曼谈得如何?” “他们基本答应了总司令的条件,具体的情况还要等我的人回来当面跟我谈过后,我再汇报给总司令。” “好,我知道了。” 陆勇关掉连接,低头继续工作,丢给了刘叔一句话,“让他不用过来了。你去告诉他,做好提前实习的准备,安娜的事情后面会有人跟他联系。” “是。”刘叔虽然心中叹息,还是领命而去。 而陆安听完,也是掉头就走。 “我知道了,我接到命令会立即出发的。刘叔,安娜的事情麻烦你多多费心。” 离开校园、告别同学和朋友、去军队实习,离别的日子就这样猛然到来了。 第五十四章 临别前的惊喜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军队实习是什么? 若是以前的陆安,多半会嗤之以鼻,顶多加一句,关我毛事啊。 毕竟,陆安从来没考虑过在妹妹离开自己之前,自己会离开妹妹的情况。然而,如今则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了。 所以,陆安非常烦躁。 一切之前的人生目标都要丢弃掉,一切之前的生活习惯都要推翻重建,一切之前的人际关系都要断绝来往。 虽然如今的交通技术很发达,如今的通讯技术也很发达,毕竟从月球到地球不过是一个小时之内的距离,而星际量子同步通讯网络则更是连两秒钟的延迟不到。但是,这都无法改变身处两地,相隔遥远的现实。 而且,在军队之中,哪有那么多的自由时间?甚至,就连对外联络都要受到严格审查,有着层层限制。毕竟,军队中机密太多,为了保密,只有作出牺牲。 军人为了保卫胜利连性命都可以牺牲,那么为了保守秘密牺牲一下自由又有何不可呢? 这些道理,陆安自然也是明白的。 然而,陆安还是很烦躁,毕竟自己的生活即将发生剧烈改变,而他却没有做好任何准备。他之前的心理准备,一切的期限都在明年的年初,而不是即将到来的下个月。 他甚至都没有时间好好陪着妹妹,并且安排好她的生活。这让陆安十分自责,更加剧了他的烦躁。 安娜得知了陆安要提前离开的消息后,一直闷闷不乐。 可是,哥哥为了自己已经作出了这么多的牺牲,自己怎么能再给哥哥心中增添不快呢?所以,安娜还是极力维持着融洽的气氛,不让离别的氛围惹人伤感。 但是跟安娜生活了近十年的陆安,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的勉强呢? 陆安去找了夏一鸣和钱清清,与他们告别。这样匆忙的分别,自然让他们十分惊讶。 钱清清如今正陷入艰苦的备考中,她一心想要进入第二舰队,对于陆安如此轻松地逃过一劫表示羡慕至极。虽然旁边的夏胖子撺掇她,说她也可以提前去军队实习,但被钱清清狠狠地瞪了回去。 陆安不好打搅他们,夏胖子现在跟她形影不离,已经完全地见色忘友了。陆安看得出来,面对日益临近的离别,他们的关系倒是突飞猛进。毕竟万一错过了,谁知道两年后的情况又是什么样呢? 有些时候,别说是两年了,相互错过一天,都有可能是完全不同的命运。陆应邦就是在死后的第二天被找到的,那个时候安娜离死亡也就是几个小时的差距了。 陆安又去了零区的荣誉军人公墓,还有四区的普西奥公墓,同父亲、母亲和哥哥告别。毕竟,明年的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月球上脱不开身呢。 只有在火星上的林咏娉,无法同她当面道别了。本来还以为她从火星上归来后,自己还能继续与这个姐姐共处一室呢,可惜没有机会了。 这让陆安心中有些小小的郁闷。 至于在网络上联系林咏娉,陆安两次连接又两次关闭,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林咏娉现在应该还在火星上“有仇报仇”,她哥哥刚去世不久,自己此时去告别总有些不太对劲的感觉。于是,只好放弃了。 不想打扰她的话,临走前在寝室里留言就好了。 剩下的就是等待征调令的到来了,这其实才是陆安最烦躁的原因所在。随时准备着出发,一直等待着不知何时会突然到来的征调令,这样的焦虑十分磨人心。 于是,陆安就不停地上线,去往“阴影之心”中。 在那里,他可以第一时间看到自己的征调令,甚至比那些征调自己的人看到的都早。 ====== ====== “啧,我们的王又上线了。这段时间有什么事情让他如此焦虑,反复频繁上线呢?几天前还是那样无聊呢。不过,我也这样频繁地出现,好像会令人怀疑吧,嗯……” 陆安这几天经常上线,等待红桃K的出现。 可惜,这段时间红桃K好像在外面很忙碌的样子,仅仅上线了两次,而陆安都恰好不在,没有碰上。 他暂时不想麻烦其他人。 毕竟陆安也知道自己调查这样的事情,有可能会泄露自己的身份。毕竟如今的组织内,只有那七个人知道他的权限,他们明白陆安随时都能掌握他们的真实身份。在陆安看来,这样应该会让他们有所顾忌,自己就会安全一些。 “咦,黑桃Q你也上线了?你这段时间在外面挺清闲的?” “我这样的人,哪有清闲的时候呢?”黑桃Q苦笑一声,低声说道:“王你也应该知道,这个任期内有很多新的变动,那些人的信息我都要一一掌握,这样才好立于不败之地。” 陆安颔首,原来如此。 这位小林正心,身为新连任的第四区副执政官,周围应该有了不少新的同僚,他这是要做好功课,免得事到临头又措手不及。 黑桃Q说完,点头致意正准备退下,陆安出声说道:“对了,下次红桃K若是上线,麻烦告知他,我有事情找他。” 其实陆安知道,若是他直接呼叫,红桃K必然能紧急上线。但陆安之前得到了告诫,他现在还极力克制着,非常客气地对待组织成员,尤其是这六人小组的成员。 而且,这件事情在组织成员看来,简直是微乎其微的小事。 进入后勤司令部查看一份他们的文件而已,这样不值一提的小事,何需动用紧急上线,把人急匆匆叫过来。未免太小题大做了,是瞧不起人吗? 所以,陆安现在也十分苦恼。 尽管知道这个程序权限的设置初衷,是为了平衡组织成员的关系,让组织不至于失衡崩溃。可是这样却搞得陆安很被动,他甚至觉得,在大厅之中的注目礼让他有些局促,只好躺在风景优美的庭院中数花瓣。 算出花瓣下落速度之类的,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他甚至估算出了这庭院中某个时刻在飘落的花瓣数目。 无趣而无聊,这就是陆安在这里的感觉。 RedJoker不比BlackJoker,BlackJoker顶多让大家觉得敬畏,而RedJoker则会让大家觉得恐惧。所以有些时候,陆安也发牢骚,强大到过分根本不是什么好事儿。 自己如今想看一张小小的军校学生的征召令,竟然都如此作难,说出去简直让大厅里那些人笑掉大牙。 黑桃Q自然不理解陆安的为难之处,他只是恭恭敬敬地答应后,就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陆安则转身出了大厅,往两边的房间中走去。 阴影之心的城堡,从橡木门扉进来,就是长长的历任扑克牌的纪录走廊;走廊走廊直通大厅,而大厅门口的左右两侧整齐排列着五十二扇门,对应着不同的扑克牌。唯独没有两张Joker的门,所以历任的王都是没有开门的权限的。 尽管陆安不死心,这些天没事儿就在着五十二扇门前走来走去,试图发现“隐藏”的门,那张专供王使用的门。 毕竟,他之前无聊数花瓣时,就曾经感觉很奇怪。 那么大的城堡,足足有半个第三军校那么大,可是除了走廊、大厅、房门外,竟然再没有其他内部结构。 若是仅仅为了表现宏大的场景,完全可以把走廊修得高不见顶、阔不见边嘛,甚至那大厅里可以修成每人一间房而不是只有座位和桌子,那些房门也可以修成穹顶模样而不是那种普通到至极的门。 最后,陆安苦思冥想半天,才找到了一个自认为靠谱的猜测。 可能这是因为这个系统程序的功能太过强大,所以那些代码无法压缩,又不好为了构建场景而牺牲程序性能,只好用了冗余浪费的做法。 也正因如此,陆安怀疑这个程序必然有什么后门,能够让自己这个王也拥有开门权限。他心中深信,这座城堡的某个地方,必然存储着以前那些王的信息。 他想找到自己的父亲和哥哥留下的痕迹。 陆安岗开始的时候还曾认为,自己的父亲和哥哥除了是Joker外,会不会是某任扑克牌,这样自己就能轻易找到他们的痕迹。 然而等他将走廊上所有扑克牌的信息看完后,失望地发现,竟然毫无父亲和哥哥的痕迹。尽管他在那千人之中,发现了无数曾经举世瞩目的名字,但是其中没有父亲和哥哥的名字。 所以,这样的举动除了让他发现自己的权限不仅对现任扑克牌有用,而且对前任扑克牌也有用外,毫无其他收获。 这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很有可能便是前面第八任、第九任的王,他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一定就隐藏在这个组织内的某处。 毕竟这样的父子、兄弟接连传承Joker的代号,陆安只能怀疑,自己的父亲一定是破解了这个程序的某处核心获取了后门,才能如此。 然而,这个门在哪儿呢? 陆安不知道。 他只好相信自己的运气。 这些天,他在这些门中间转来转去,试图发现某处异常,然后循着蛛丝马迹,找到“隐藏的门”——这是他给那扇门起的名字。 一直从大厅的门口转到右边尽头,再折返到左边尽头,五十二扇门一一走过,可惜还是都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区别。 或许,唯一的区别就是门上那显示身份的扑克牌了。 陆安站在红桃K的门前,有些泄气。 明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妄想,可是如果找不到父亲和哥哥,自己为何呆在这个诡异的神秘组织内呢?尽管,这个组织拥有着令人恐惧的能量,可以将触角伸入到这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可对自己来说有什么用呢? 更何况,拥有了这个组织的权限后,那么就成为了真正活在阴影中的地老鼠了。 不管里面的身份暴露在外面,还是外面的身份暴露在里面,结局都只有一个,里面和外面的身份同时被消灭。 怪不得这个组织叫“阴影之心”呢,呆得久了不就是只能把心藏在阴影中了嘛。 陆安上次便与宪兵司令部的“独眼”行动队擦肩而过,万一再来一次呢?更何况,若是自己的权限被组织内的所有成员得知,恐怕背后就会有人虎视眈眈了吧。 也不知道有没有前任的王放弃了这样的身份,又重新走出了阴影,活在了阳光之下呢? 若是有的话,陆安真想冲上去请教一番。 他有些无奈地伸手拍在了红桃K的门上,这个地方怎么突然感觉有些讨厌了呢? 然而,这个念头未及落下,陆安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顿时令他错愕起来。 第五十五章 门后的景象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一声“吱呀——” 这老旧的令人牙齿发涩的开门声,让陆安愣在当场。 这门,是开了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陆安下意识地又拍了拍门。 “哐——” 又是一声关门声入耳。 呃,为什么我能打开红桃K的门?陆安顿时有些莫名。 难道是这门坏了?可是,这程序权限控制的门,只是虚拟的全息投影成像,即使再逼真也并非真正现实中的门,想开就能开的。 而且,即使是现实中的门,没有电子钥匙,也是不能随便打开的。 再说,这大厅内的门要真是能随便打开,组织内的那些人何必为了获取对方的信息而相互交易、妥协,在组织内形成了稳定的均势平衡? 不同的扑克牌,只能打开自己的门,绝对不会出现打开他人的门的情况。 那么,自己刚才是打开了红桃K的门吗? 陆安伸手又是一推。 吱呀—— 依然是那种老旧的木门开启声音。 这种声音如今早已在现实生活中听不到了,毕竟摩擦这么大的材料早就被淘汰了,谁现在还用这么落后的材料。这声音倒是常常被用来作为程序的音效,作为某些安全程序防御告警的声音,提醒有人入侵之类。 这清晰的声音入耳,陆安已经确定了刚才的事情并非巧合或者幻觉,而是他确确实实能打开红桃K的门。 一边随手拍门将门关上,一边扭头往右瞧去。 还好,这些整齐排列的门前从左到右都是空荡荡,没有其他人瞧见自己。 这么说,自己难道也拥有开门的权限?而且,应该不会只针对某一张特定的扑克牌吧。否则,这张扑克牌岂不是毫无作用了。 陆安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想,左右一望,四下无人,来到了方块Q的门前伸手一拍。 红桃K位于大厅门口的左侧尽头,再往左就是尽头的方块K的门。 “阴影之心”的大厅左右两侧排列的五十二扇门,分为红黑两色:红桃、方块都在左侧,黑桃、梅花都在右侧,从A起始至K结束。 红桃K就在方块K和方块Q之间,陆安往右挪了一步,右手一伸就拍向了方块Q的门。 果然又是熟悉的“吱呀——”入耳。 再一拍,把门关上。 尽管心中已经万分确定,自己可以打开这两侧所有五十二扇门,但是陆安还是决定到右侧那边去开黑色扑克牌的门。 万一所谓的RedJoker和BlackJoker,区别就在于一个能开所有红色扑克牌的门,一个能开所有黑色扑克牌的门,那自己刚才的猜测就存在着偏差了。 按照自己刚才从右走到左的步伐,陆安又来到了右侧的尽头。 看了看黑桃Q的门,陆安放弃了开这扇门的打算,他还不打算同这六个人有矛盾冲突,刚才的红桃K则只是个意外。 陆安看了看右侧尽头的那扇梅花K的门,决定就是这扇了。 自从陆安来到组织中后,就从没有见过梅花K。 虽然在走廊里现任梅花K的虚拟形象还屹立着,但是红桃八领着他参观的时候,曾经告诉过他,这位梅花K很有可能是已经卸任了。 组织内,很少有一个月不上线的情况。若非突发,长期离线一般都会事先告知。而毫无征兆的久不上线,最大的可能就是死了。 红桃八说,可能过段时间,现任梅花K的虚拟形象,就会被系统移到前任那堆人之中了。 然后,或长或短,就会有新的梅花K出现在组织大厅内。 陆安曾经好奇这个系统的机制,心中揣测过:很有可能是进入整个联合政府的人口数据库中搜索,比对每个成员的生死情况,对于已死亡的成员就会传承他的权限。这样的事情,在外人看来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对于这个系统来说,没有什么不可能。 反正,这位梅花K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了,自己试试也无妨。 陆安伸手一推,门又开了。 然后,在伸手一拍,立即关上了门。 陆安立在这右侧过道的尽头,心中开始沉思。 看来,自己好像又发现了很了不得的事情了。原来自己不仅能清楚地知道每一个成员的现实身份,甚至能在系统中拥有他们那些自认为独一无二的权限。 如此看来,自己之前也是被思维定势所欺骗了。 陆安并不怀疑那六个人向自己介绍的情况,这种权限若是真的存在,根本隐瞒不住。 最大的可能是,以前的王都是BlackJoker,很有可能他们真的不能打开这些门,只能剥夺某位扑克牌开门的权限,而非代替他们开门。 而自己现在的代号RedJoker,估计以前从未出现,大家即使再能猜测,也不敢揣测这么恐怖的权限吧。 虽然,那种全体组织成员“身份透明”的权限,已经让他们觉得足够恐怖了。“身份透明”只是让王对他们的威慑更加恐怖,但王依然需要他们,需要他们开门的权限。 可是,现在若是王既能掌握他们的生死,又对他们无欲无求,无须依赖他们。 唉—— 若是那群人知道了,恐怕立即就会开始行动,在线下找到自己,然后灭掉自己吧。 又多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啊。 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能对外说。 “身份透明”的事情已经无法隐瞒了,只好坦诚相待。 这次的事情,既然无人发现,陆安也不会兀自多嘴。现在自己已经把他们吓得够呛了,若是惊吓得过分,就会物极必反,变得不是畏惧而是叛逆了。 这事儿既然不能说,以后就当做不知道了吧。不过,这次既然来了,就动用一次权限也无妨。 陆安推开眼前梅花K的门,迈步走入,身后的门随即关上了。 而就在此时,大厅门口出现了黑桃Q的身影。 “咦,下线了吗?看来这位王最近有些焦躁啊,是什么事情令他突然这么烦恼呢?很有意思,很值得玩味啊。” 黑桃Q倚着门微笑,心中如此想着。 ====== ====== 每张扑克牌都有开门权限,然而开门的景象是什么,大约只有每张扑克牌自己知道。 而且,除了王以外,没有一个组织成员,会把其他扑克牌带进自己的房间。 所以,大概除了王以外,没有扑克牌知道其他人门后的景象是什么,是不是跟自己一样,会不会有很大区别。 即使在大厅内相互交流时,也很少会有扑克牌交流这个,这就好像组织内每个成员的隐私一样。 除了成员的身份保密外,成员的权限也属于保密的范畴。 尽管每张扑克牌都知道,相同数字的其他三张扑克牌的权限和自己大体相同,但那细微的差别具体是什么,大概也只有王才知道了。 因为王才能自由出入每张扑克牌的门。 门后面的景象是什么呢? 如今的陆安可以明确地告诉他们,基本都一样,都是无尽的灿烂星空模样。 房门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无数闪亮的节点,每个节点内都放佛星系一样,轻轻触碰就会深入其中,还是无数闪亮的节点。 那些闪亮节点都是整个人类世界中的网络数据集合,不同星球、不同区域、不同组织、不同地点、不同个人、不同设备、不同页面…… 只要你拥有开门的权限,门内的一切数据都向你敞开。 点开一个节点,就是进入人类世界上某个星球的某区域内某位人类或者某个组织的某个终端设备,那里面所有的数据都可以任意浏览、任意撷取、任意篡改。 即使对方发现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因为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就好像幽灵过境一般。 陆安深信这一点,毕竟他曾亲自跟着红桃K进出宪兵司令部的网络,查找其中的文件资料,如同在自家的书架上取一本书一般简单,只要找到想怎么就怎么看。 所以,陆安漫步在梅花K门后这无尽星空中,唯一的困惑就是后勤司令部在哪里? 他不知道上次红桃K是如何直接就找到宪兵司令部,然后带着自己走进去,准确地找到了“独眼”的所有资料。 这种事情,也是不好开口询问的。 好在陆安也不心急,自己想知道的总归是会知道的,无非是红桃K直接告诉自己,或者是自己知道后红桃K再告诉自己一遍。 在无尽的星空中随意点击着,陆安闯入了一处处或公开或隐蔽的网络世界。 联合司令部本部的公共主页,……,还是一如既往的呆板无趣; 宪兵司令部总部的财务系统,……,嚯,果然是秘密部门众多; 第二舰队旗舰提尔号的核心,……,呃,舰长们都不是一般人; …… 陆安在战备司令部的秘密区域,瞧见了正在研发的下一代“帕查卡马克”主神级战舰总设计图;在联合司令部木卫二分部,看见了他们的战争紧急动员计划;在第四舰队的命令中,看到了向正在开发的“大湖区”运送空调装备的命令,好像那里发生了氨气泄露的事故。 呃,这是谁的智脑终端?也太少儿不宜了吧。军中人员收藏这个,啧啧,等着宪兵司令部的宪兵上门吧。 可惜,陆安今天虽然上线了,他的运气却没有上线。他所进入的几十个节点中,没有一个跟后勤司令部有关,这样茫茫无边的随机抽取果然令人失望。 陆安只好遗憾地转头,准备出门而去。 不过,就在伸手去轻轻触摸这扇门时,陆安的手停住了,随即便苦笑了起来。 这算是视野盲区吗? 就在梅花K的门后,有着一个闪亮的区域,那明显的放大镜模样让陆安明白,原来不是所有组织成员都记忆超群,能记住所有节点的内容。 自己背对着搜索工具,如何能找得到明显应该必备的东西呢? 在门后点击几下,很快星空背景上的其他节点迅速黯淡,唯有很少一部分的节点开始发光闪烁,这应该便是陆安要找的后勤司令部了。 果然,很快陆安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十月五日,月球,新兵训练基地。 一百多人的名单上,还有十七个第三军校的同学。 陆安挑了挑眉毛,看来自己这次并不是一个人,没想到竟然如此热闹。 第五十六章 波澜不惊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火星上的昆吾园内,依然是温暖如春。 自从林永修去世后,林三震一直住在这个园子内,林家所有参加葬礼的子弟也都聚集于此。如今一个月过去了,林三震再次把所有人召集起来,跟上次葬礼一样齐整。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呆得不耐烦了,现在恨不得立刻飞出这个园子。好了,今天过后,该散的就散了吧。你们也别嫌我之前多事,老头子我老了,总是有些贪生怕死的,也害怕你们跟永修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林三震说完,叹息了几声,显然依旧伤心林永修的遇难。 “如今已经一个月了,该死的人都死了,不该死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林三震说着,瞧了瞧林咏娉,“现在那些头脑发热的人大概也死绝了,你们该回去的就回去吧。” 林咏娉听完,心中一喜。 而这间昆吾园内最大的厅堂上,也明显响起了嗡嗡声,显然大家都很兴奋。毕竟被关了一个月,心中都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林三震此时一说,显然是深得人心之举。 “父亲,现在外面还那么乱……”倒是林咏娉的父亲林立行还有些担心。 林三震摆摆手说道:“虽然我们现在跟第三区的人打成了一锅粥,不过剩下的也只是继续添添火,不让这锅粥凉了就是。我们林家的人不能白死,不过再像前几天那样是不可能了,我们林家承受不起,继续跟他们慢慢耗着吧。” “可是,第一区杰斯洛特家那边,万一他们突然掺和进来……” “不管他们了,我们也管不了他们。而且,现在这样是该收手的时候了,死了几千人,乱了一个月,其他人的底线大概也就这样了。昨天,那位元帅已经派人来了,跟我们第七区几家人商量修建十二宫的事情,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林三震有些疲惫,但还是勉力继续说道:“既然没直接说让我们收手,那我们就继续跟第三区耗着;但那位元帅的意思很明白,他修建十二宫的计划不能被耽搁,我们都要收着点儿。” 林咏娉低头想了想,才开口问道:“爷爷,是有人不想让我们火星……” 林三震欣慰地点头,说道:“是啊,能让这位元帅都避开锋芒的,除了联合峰上的那位总司令,也没别人了。所以,我们既不能收手,也不能过分。立行,老克鲁格曼那边儿你就不用操心了;他们呀,也只能袖手旁观。” 林立行点点头。 林三震转头冲林咏娉微微一笑,轻轻一咳,待厅堂之上又安静下来后,站起来让林咏娉扶着,高声说道:“你们这些日子也看到了,永平这小子,不比他哥哥差。将来有他在这里,你们呀,想继续胡闹就能继续胡闹,想用心做事也没人敢使阴招。他现在年轻,老头子我扶着他几年,等以后啊,让他扶着你们。明白吗?” 厅堂之上的林家子孙,无论心中何样心思,此时都微笑着点头,还有人高声叫道:“老爷子您眼光好,您说的话我们都听着呢。” “是啊,是啊——”众人之中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好了,拍马屁的话我就不听了,散了吧,散了吧。” 众人一拥而散,昆吾园内很快就涌出一片飞船各自离去。 “永平,想回去的话,明天就回去吧。” 林三震看着自己的“孙子”眼中的神采,怜惜地吩咐道。 ====== ====== 火星上的小小波澜,能在联合峰上掀起轩然大波;而联合峰上的轻微波澜,则就是火星的惊涛骇浪。 上次战争过后,联合峰上的元帅们挟着巨舰怒炮之威,轻易就能拨动一颗星球的局势,动辄便能搅动星际间的风云。 联合峰上鼎力的三足,那只最为庞大的鼎足依然三分,牢牢支撑着联合峰不动如山。 不过,今时今日,显然大家都希望这不动如山的联合峰晃动一下,试试鼎力的三足是否牢固,然后可以提前修补一下。 第二舰队元帅指挥室内。 “元帅,他们已经知道您的吩咐,都点头同意了。” “唔。” 这样的局面毫无意外,老杜兰元帅的眼睛从来不盯着火星,而盯着楼上那间总司令室。 后勤司令部的司令室内。 “亚瑟,你看怎么样?” “你说的不错,我们这样试试他的反应也好。” 后勤司令部的司令亚瑟·维克多元帅,他的眼睛自然也是盯着楼上的。 而楼上的司令办公室内。 陆勇依然埋头于工作之中。 作为联合司令部总司令,全军一切重大的权限都握在他的手上,全军上下都盯着他这位总司令,而陆勇也从不懈怠,一直是他们的楷模。 他刚刚同自己的左膀右臂商谈完,就一刻不停地继续之前的工作。 “总司令,月球之上,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 “他们那边儿知道这个消息了吧?” “知道。” “那就好,一切按照计划行事吧。” 陆总司令自然不需要盯着任何人,他只要不动如山,就能让整个联合峰纹丝不动。 联合峰不止有联合司令部,而另外的两位鼎足而立之人,自然也不希望这联合峰晃来晃去,那会让他们感觉不舒服的。 ====== ====== 阴影之心的大厅中,黑桃Q再次上线。 “咦,奇怪。今天竟然一整天都没见到,这位王的行踪可真有些让我摸不着头脑呢。” 黑桃Q在自己的座位上,皱眉思索。 对于他们这些组织内的老成员来说,这个城堡内的一切太过熟悉,闭着眼睛都能通行无阻,所有的一切已经失去了新鲜感。 除了他们的门外,就只有他们的座位。这两者,才是他们在组织内的生存根本;自己的信息,与别人交换信息,如此而已。 所以,除了有需要,他们也不会四处乱逛,那样只会白白浪费时间。只有那些还抱有好奇心的成员,才会做一些多余的事情。 比如那位令人敬畏到恐惧的新王。 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这位王啊! 黑桃Q已经无数次地感叹这句话了,而感叹完了,则继续耐心等待。 “咦?真是巧啊,竟然上线了。” 黑桃Q笑眯眯地站起身来,朝着刚刚上线的红桃K走去。 “什么事?” “我们的王吩咐,你上线,他上线。” “知道了。你还有事儿?” “我有些好奇而已,我们的王之前可是十分焦急的,一天上线好几次呢。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吗?我总想帮上忙,讨好讨好这位王呢,毕竟你我可不一样。” 黑桃Q,小林正心,这句话是RedJoker当着他的面说的。而红桃K可不在RedJoker单独接见的四人之中。 “老规矩。” 黑桃Q笑得更加开心了,“如你所愿,你想知道什么。” “月球第三区嫦娥市李家,还有,第三区四级以上所有官员的名单。” “代价有点儿大呢。” 红桃K头也不回地转身,“再见。” “等等,成交。你放心,此事我会告诉王的,问他需要什么帮助。” “随便。我要紧急呼叫王了,你等一会儿。” 片刻之后,陆安上线。 客气地向红桃K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后,陆安便被带到了红桃K的门前。进门之后,陆安的眼角余光,明显看到了红桃K在门后点击了几次。 果然如此啊,不过看样子,红桃K也没有掩饰动作的意图。自己以前是只顾着眼前的灿烂星河景象,才没有注意到开启星河的钥匙啊。 而等红桃K转身后,漫天星河中的黯淡星光中,有些许闪光,红桃K带着陆安直接走向了其中一个闪烁的节点。 陆安这才赞道,还是比自己熟练的得多啊,当时自己还要筛检那些闪烁的节点,而这位红桃K先生则是直奔目标。 或许这其中还有些技巧,有待自己去摸索啊。不过还真有些好奇这位红桃K先生的身份,是军中的人员吗? 陆安有些好奇,但想起自己的承诺,还是忍住了一探究竟的冲动。 等陆安在那个节点中,装模作样地浏览了一番后,才抬起头对着红桃K笑道:“麻烦你了,感谢你的帮助。” “应该的。” 两个人退到门外,这时红桃K突然开口道:“王,您真的不知道我的身份吗?” “嗯,我说的承诺起码现在还是算数的。” 红桃K却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我们已经看到了您的诚意。” 陆安呵呵一笑,不再多说什么。或许,那七个人心中已经认定,自己早已把所有人的身份都翻看过了。 等陆安下线后,红桃K才走向黑桃Q,而黑桃Q也立即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红桃K直接开口道:“后勤司令部,军队预备人员培养部,更详细的信息不知道。我们这位王显然不傻,也在掩饰着自己的身份呢。” “这是你要的,两千人的名单,你努力记住吧。” 黑桃Q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付出了自己该付出的。 后勤司令部,军队预备人员培养部…… 年轻的王,该不会是到了服兵役的时候了吧? 黑桃Q忽然眉毛一挑,难道是军校学生? 随即他又摇头否定。 不该如此草率下结论,不然很可能会形成思维盲区的。 再等等,再等等,自己的耐心已经有了很大的收获,不能功亏一篑啊。 不然,将来联合峰上那个属于我的位置,就会被某个不知名的幸运儿占住了呢。 联合峰,联合峰,—— 啧啧,那些老头子老得可真慢。 不过太年轻,就也不是太好啊,比如我们这位莽撞的王,还有那位死去的梅花K。 究竟是年长不好呢,还是年轻不好呢? 这个问题,让黑桃Q先生有些纠结。 第五十七章 征调令至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八月的最后一天,陆安在考试的考场上睡饱了觉,施施然交了白卷。刚出考场,就被谢思兰叫到了办公室。 他是知道原因的,算算时间,后勤司令部的征调令也该下来了。 “陆安,这是你的征调令。你应该提前都知道了吧。”谢思兰在智脑上传过来一份电子征调令。 陆安笑着说道:“谢老师,何必专程把我叫过来呢,你跟我说一声,我接收一下不就行了。” 谢思兰瞪了他一眼,说道:“你现在越来越懒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刚刚你在考场上睡觉交白卷,已经被监考老师报到我这里了。” 陆安赶紧又陪笑道:“谢姐姐,这不是没办法嘛。我倒是想好好考试,可是就算我真的拿到第一名,他们也不会把我分派到火星的第2舰队去啊。哦,对了,谢姐姐之前说的那份去小行星带的征调令,后来怎么样了?” 谢思兰没好气地说道:“不怎么样,我这个导师不签字,他们要不走你。否则怎么会有现在这张新的征调令呢?” “那还真是多亏了谢姐姐哈。” “你就别废话了,即使没有我,你家的老爷子最后也能把你弄到月球去。”说完,谢思兰气得白了他一眼。 因为就在一个小时,谢思兰在院长办公室里,不仅仅接到了陆安的征调令。 “谢思兰老师,这是今年学校接到的提前征调名单和征调令,你那位学生的新征调令在这里。” 院长说完,又突然问道:“谢老师,你那位学生到底是什么人啊?上次你拒签后,校长和副校长竟然都同意了你的意见,帮着你驳了后勤司令部的命令,可是令我有些好奇啊。” 见谢思兰闭口不言,完全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他才又继续说道:“还有,谢思兰老师,这是你的征调令。恭喜你,你已经被征调到月球第2舰队新兵训练基地,担任后勤系统教官。” 谢思兰当时脸就一黑,问道:“这算是对我的报复吗?” 院长也是叹气道:“你以为,后勤司令部的命令是那么容易拒绝的吗?校长和副校长附和了你的意见,恐怕上面也给了不少压力,你能被调到月球已经算是不错了。” 所以,谢思兰才把陆安叫了过来,想当面呵斥这个小子一顿。 自己为了他跟院长拍桌子,拒绝了后勤司令部的命令,结果这小子反倒不领情,最后自己倒是白白被调出了学校。自己本来是打算一直呆在学校,呆在第三军校里的,如今却被这个小子害得不得不跑到月球上,真是气死人了。 可是等陆安站到她面前后,瞧着他嬉笑的面孔,谢思兰就想起了自己的老师,立时心软。只好瞪了他几眼,让他滚蛋了事。 陆安从谢思兰的办公室“滚蛋”后,直接回到了家中。 安娜如今已经直接从学校里休学了,再有一个多月,她就要开始治疗了,根据实际的情况,会持续六个月到一年不等。 而接下来的一个月,会有繁多的各种检查等待着她,这些事情陆安都恨不得亲自陪着妹妹,可惜他却马上就要离开了。 这些天,兄妹二人几乎天天呆在一起,陆安不停地交代着各种事情,而安娜则不断地给他捣乱。 如今,这一切终于都走到了尽头。陆安之前早就从红桃K那里看到了自己的征调令,却不想说出口,如今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 回到家中,安娜见哥哥回来,从沙发上跳了过来,问道:“今天考试怎么样?” “睡了个好觉,没什么。” 陆安是不想去考试的,反正他无论去或不去,结果都毫无差别,还不如多多陪陪安娜。可惜,早上被安娜轰了起来,强行赶去了学校。 “嘻嘻,那也行。” 陆安见妹妹高兴,暗中叹气,指了指自己的智脑,说道:“我的分配已经下来了。” 安娜的面色一僵,才又笑着问道:“是什么时候啊?” 陆安在沙发上坐下,“十月五号到月球新兵训练基地报道。” “这么快,就剩下不到一个星期了。”她撅着嘴,坐到了陆安旁边。 陆安则是伸手抚了抚她紧皱的眉头,安慰道:“早点儿也好,早去早回。等你康复了,我不是就能早几个月回来了嘛。” “嗯。” “好了,别不开心了。这些天我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你都好好记住,这样我去了月球也能安心。” “哦。” 陆安说完,还是不放心,又说道:“我攒的那些钱你不要节省,本来想着给你上大学用的,现在要是能治好你的病比什么都强。老头子恐怕只管给你治病,你自己一个人照顾好自己。要是有事儿的话,直接去找那个死胖子和钱清清,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你不要跟他客气。等胖子他们也走了的话,你有事儿直接找刘叔,哦,还有冯婷婷,我也拜托过他了。” 安娜不耐烦地说道:“知道了,你这些天每天都要重复一遍,我早都倒背如流了。” “嗯,明天我会跟他们都再说一遍的,日子定下来了,总归也要跟他们告别一下。明天、后天,唉——,估计不是三号、就是四号,我就要出发了。” 时间总是太快了,总是觉得不够。 安娜有些错愕,“不是五号吗?” “十月五号是命令上的日期,学校可能会安排早些出发,就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下午问问吧。” 自然不是问问的,不如自己上去查一查,心中有数才不会让等待显得那么煎熬。 陆安将这个念头暂时放下。 不过,现在还是先好好陪着妹妹吧。 扭头一看就瞧见安娜的神色有些黯然,伸手在她的头顶轻轻拍了拍,“别不高兴了。我之前不是说了嘛,治好了你的病,你想跟哥哥呆在一起多久就呆多久,忍忍就好了。哥哥又不是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安娜却向后靠在了沙发上,将脸轻轻靠在了他的后背上,说道:“可是我从来没有和哥哥分开那么久,我有些害怕,我不知道一个人的话该怎么办。” “哥哥也是啊。”陆安叹息一声。 “那你会想着我吗?”安娜将头轻轻垫在陆安的肩膀上,朝着他的耳朵吹气。 “当然回想着你的,哥哥这么担心你的病情,会一直想着你的。” 安娜又吹气,说道:“那等我病好了,你就不担心我了吗?” “担心啊。”陆安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担心你病好了,休学那么久,再回学校变成笨蛋怎么办?哥哥都为你准备好了大学的学费,要是我的笨妹妹,连大学都上不了,我可就太担心了。” 安娜轻轻在他背上一捶,使劲朝他吹气道:“你胡说,我的学习好着呢。比你好多了,等我病好了,也要提前考进大学给你瞧瞧。哼——” “你吹得我……”陆安被吹得耳朵又热又痒,一边侧头躲闪,一边回头喝斥。 然后,迎面撞车的悲剧就发生了。 两人都是捂着嘴,疼得呜呜直叫。 “你没事儿吧?”陆安疼得直吸气,还是关切地问道。 “好像破了呢。” 陆安舔了舔嘴唇,一股血腥味,没好气地骂道:“活该,这就是胡闹捣乱的下场。” “可那可是人家的初吻呢。” 陆安翻翻白眼,说道:“少来,这都不知道是第几个初吻了。那次,就是把我牙磕掉那次,你还这么说呢,你缠着我胡闹,受的这样的伤还少吗?每次都不接受教训。” “那你不会不动啊。” 继续翻白眼,“废话,要不让我吹你,看你能不能忍住痒不动。” 安娜气鼓鼓地说道:“来吧,你吹吧,我坚决不动。” “不要,我可不想被你再撞一次,顶着漏风的门牙给人笑话。” “哼,胆小鬼。” 安娜说完,将头扭到一边,等眼角余光瞧见陆安在舔嘴唇,又凑上去问道:“让我瞧瞧严重吗?” “没事儿。”陆安摆摆手,却被妹妹一把拉住嘴唇,翻开看了看。 安娜看完,忽然叹息一声,“我又忍不住胡闹了。” 说着,她将头塞进了陆安的怀里,一头金发全部铺在陆安的胸前。 “哥哥。” “嗯?” “早点儿回来,不然我会想你的。” “哥哥也会想你的啊,等你病好了,就好好在家呆着,等哥哥我回来啊。” “好。” 临近离别,人总是有些多愁善感,情绪多变的。 等安抚了心情有些失落的妹妹,陆安再次来到了“阴影之心”的大厅之中。 红桃K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在线,倒是方块K好像挺清闲的样子,基本上陆安上线都能碰见他。 不过,今天陆安的运气依然没有上线。 他在五十二扇门的过道处,来回了两趟,都没有碰到四下无人的时候,不好亲自去打开梅花K的门。 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吗?怎么大家都这么忙碌? 陆安心中奇怪,但是不想再多做等待,他在这里面多呆一秒种,在外面与妹妹相处的时间就少一秒钟。 “方块K,能麻烦你帮忙吗?我有事情。” “好的,没问题,王。” 由方块K带着,陆安进入了后勤司令部中,查到了军校管理局的计划安排表,果然十月三日集合。 看来,与安娜的离别日期又提前了啊。 “谢谢你,方块K。” 陆安道谢之后,立即下线了。 而不出所料的,黑桃Q又笑眯眯地出现在了方块K的面前。 第五十八章 阴影中的异动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哈,果然是军校吗? 自己的直觉看来并没有出错啊。 那么剩下的事情可就太简单了,我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黑桃Q也是笑眯眯地下线去了。 已经在这里获得了足够的信息,再探查下去就会惹人怀疑了呢,是时候去外面准备一下,然后恭恭敬敬地面见我们的王了。 就在黑桃Q下线的瞬间,红桃K出现在了组织的大厅内,瞧见方块K在线上,他冲其招了招手。 红桃K和方块K是组织内目前仅有的两位K字扑克牌,而红桃K比方块K进入组织早了许多,指点了他许多,所以方块K平日里对红桃K十分敬重。 “王不是上线了吗?” 方块K苦笑道:“已经下线了,你们一前一后,错开了一步。王刚刚找我有事情,所以我也不好分神通知你,结果我们出来后他就立即下线了。” 又错过了吗? 红桃K只好点点头,转身准备下线离开。 而方块K犹豫了一下,将他拦了下来,悄声对他说道:“刚才黑桃Q又在问我了,他这段时间,好像对王的消息特别在意。” 红桃K眼神闪烁了一下,才笑着说道:“没事儿,不用多想,他这是急着想要奉承我们的新王呢。算了,我也不能多说,总之以后你们会明白的。那他刚才问什么了?” 方块K一一说完转身离开后,红桃K的面色立即阴沉下来。 而与此同时,本来正在桃源公司六层楼梯口办公的吴仁理,低眼一瞧,又是在打了招呼后,来到了公司楼下那片桃林之中。 “什么事情,突然让我紧急上线。” 红桃K磁性的声音缓缓说着,渐渐吴仁理的脸色也阴沉下来,半天才挤出了一句话。 “他这是在找死……” 又过了好一会儿,吴仁理才面色平静地问道:“说吧,你准备怎么办?” 桃林之中,响起了微不可闻的几句话。 吴仁理点头道:“你说的我明白了,我随时听你的吩咐就是了。” 退出了系统后,吴仁理在桃林中长长叹息。 这位年轻的王,如此令人担心啊。 但愿大家奋斗了十几年的事业,不要因此而出现什么差错才好。 天不遂人愿呐,十年前那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如今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 叹息完毕,吴仁理直起身来,脸上看不出来丝毫异样,回到了楼梯口的办公工位前。自己的工作还是要仔细应付着,不然被宪兵司令部提前送去见伟大先知可不好呢。 自己这样活着,总有一天,会看到那天的到来吧。 我们那么多人,那么多的牺牲岂能白费? 当然,吴仁理是这样的坚信的,有些人也是这样坚信的。 比如,在联合峰上的元帅们中就有这样的人,后勤司令部的亚瑟·维克多元帅就是这样坚信着的。 “这位神秘的亡灵先生,你怎么有空来见我呢?” 他面前的全息投影空无一物,但他却笑吟吟地如此说着。 而他话音刚落,全息投影就显示出了一行华夏文字。 亚瑟·维克多元帅眉头微皱,虽然能读懂华夏文字,但是他心中着实讨厌这种文字。 不过等他定睛一看,立即哈哈笑了起来:“这位尊敬的先生,我最喜欢交易了。不知道你需要什么呢?” 又是一行字浮现。 “军校学生名单?全部的?嗯,虽然近十万人的信息有些多,不过只要你能提供我需要的,这些都不是问题。” 说完,他不等对面那人回答,直接正色说道:“我要月球李家的一切信息,还有第三区所有跟他们相关的官员信息。” 两个字浮现在眼前,“成交”。 这位元帅顿时哈哈一笑,说道:“祝我们再次合作愉快。你需要的,我会放在这里,你自己取走就是了。” 等了片刻,这位元帅关闭了全息投影,在面前的智脑上翻了翻,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这个亡灵可能是最令他讨厌的华夏人,但是只要能达成目的,这样的交易他还是很乐意的。 他能够与那个骑在他头顶的华夏人虚与委蛇了整整十年,这些小事儿还有什么不能接受呢。 呵,陆勇,这次我等着你。你为了给你儿子报仇,已经被冲昏了头脑吧,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哈哈,阴影亡灵?多么美妙的存在,你那样防备又有何用,真是太愚蠢了。 不如,先拿你那位独苗般的孙子试试手吧,让我瞧瞧当年的那颗“勇敢之心”还在否? 陆勇,当年在战争最劣势的情况下而面不改色,率领着联合太空舰队与外行星联合保卫舰队周旋五年,如此方能最后一击得手,颠覆了所有人对战争结局的预计,一举将人类世界带到如今这样的局面。 然而,在如今的元帅们眼中,这位高高在上的总司令大人已经被复仇蒙蔽了眼睛,不复当年之勇了。 不然,为何那位火星来的老杜兰能一步步做大,以至于现在谁都瞧得出来,火星第2舰队那尾大不掉之势。 真相果然如此吗? 或许只有天知道,只有那位高高在上的总司令大人知道了。毕竟,即使这位总司令大人的左右手,有些时候也不是很清楚,对此也是持有怀疑态度的。 那位人称“老马丁”的马丁·恩达元帅,虽然是军中情报组织“太空信息整备局”的局长,但是对总司令惟命是从,而且性格和蔼不争,被人视为十大元帅中最无威势的一个。 他这样的人,自然是不会怀疑总司令的。 对总司令心头存疑的,是陆勇的另一位臂膀,月球的“太上皇”、月球第1舰队正位元帅、宪兵司令部司令阿尔伯特·施威顿。 阿尔伯特先生现在就在皱眉思索,他面前正是陆总司令刚刚下达的命令,命令上的内容与一个人有关。 “陆安——” 老师,你的儿子现在又身处险境了,我该怎么办呢? 总司令,我是该说您真是一如既往的那么强硬呢,还是该说您为了给老师报仇已经不管不顾了呢? 这可是您唯一的孙子,老师唯一的儿子了呀。 二十年前,如果没有老师,恐怕自己早已经烂在“假面”中,“不死鸟”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吧。明明,自己的年龄比老师还大,可是这世上的际遇真的就是那么奇妙啊。 那个时候,……,老师不在了,也不知道当年那些同学现在如何了,这么多年一直不忍心去查,不知道是否已经四散凋零了呢? 如同老师一般…… 如果,老师现在还活着的话,或许现在应该也在联合峰上,应该也会有着元帅的称号吧。 那自己这个最年轻元帅的称号,应该就是老师的了吧。 不过,老师和总司令是父子,联合峰上有两位陆元帅的景象,大概会让某些人吓破胆吧。 或许,老师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被那些人暗害在荒凉的小行星带上吧。 要是老师活着该有多好啊! 不过这样一想,真的有些明白总司令的心情了,即使是我这个学生都恨不得血洗那些人,更何况是他这位父亲呢。 起身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波澜不惊的雨海之上,阿尔卑斯山谷和柏拉图环形山所投下的大片阴影,这位宪兵司令久久不语。 十几年来,我们牺牲了这么多人,就连老师也为此而牺牲了,岂能任由那些人恣意破坏? 无论如何,自己也要让老师的儿子好好地活着。 至于李家,哼—— 返身坐下,阿尔伯特·施威顿面色已经恢复平静,将总司令大人的命令收了起来。尽管心中存疑,但这是总司令的命令,他必须执行命令,不管现在这个总司令是否还像以前那样让人无可置疑。 “他们现在大概都以为,我已经老糊涂了吧。” 总司令的心情应该不错,嘴角竟然微微带笑,虽然是冷峭的讥讽。 少见的,总司令没有埋头工作,而是立于窗前。 为了保卫元帅们的安全,联合峰上所有的元帅办公室都是背对零区、面朝大海的,所以太平洋的景色一览无余。 此时正值清晨朝阳初升,斜照的熹微晨光,在海面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联合峰倒影。 而总司令背后的刘叔只是微笑着,并不开口回答,他静静等待着总司令的命令。 “阿尔伯特因为应邦的关系,跟我走在一起,但是他的心思我也明白。我担心他在此事上有私心,虽然他可能是好心,但我必须要保证万无一失。” 刘叔这才开口道:“总司令,你是准备让我走一趟吗?” “嗯,你这么多年轻易不活动,那些人都忘了你这个老队长了吧。” 刘叔笑着,点头附和道:“现在的年轻人记性都不大好的。” “你去月球吧,帮我看着。其他人我都不放心,你去了我才放心。” “是,总司令。不过……” 陆勇转身,问道:“不过什么。” “安安走之前,让我看着安娜的事情,总司令您看……” “我知道了。” 陆勇面无表情说完,又转身面朝大海去了。 而大海上除了联合峰的影子,就是波涛荡漾了。 刘叔在身后,无声退下。 第五十九章 集合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十月三日,离别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早上八点五十七分,在第三军校门口的公共停靠坪前,一群人正在等待着。 “谢老师,我们怎么还不登船出发?” 有些人等待的不耐烦了,出声问道。 这次的带队老师正是谢思兰,大概是因为她正好也要前往月球,与这群被征召的新兵同行,所以就顺便兼任了带队老师。 只是当谢思兰瞧见了那艘军用货运飞船前,那位迎接军官的嘲弄眼光后,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出言的学生。 “等着。” 这群学生虽然之前的四年里身处军校,但基本上并未接受严苛的军事纪律约束。 毕竟并不是说军校学生就必然进入军队、成为军人,现在的军队也容纳不了每年数以十万计的学生,目前军校学生和军队是双方互相选择的。 其实也是自从上次战争过后,军队这些体系建设才开始慢慢有了雏形。 三十多年前,联合政府旗下还没有军队,联合司令部也不是军事组织,而是联合太空卫队的指挥机构,平日里干得最多的事情甚至不是缉私之类的,而是太空紧急救援和搜索。 直到二十年前,因为“太阳系火星与木星间小行星带开发计划”的无限期推迟,人类世界分裂态势顿显,联合太空卫队才被迅速改编为联合太空舰队,成为真正的军事组织。 所以,这些学生还未脱自由散漫的习性,并不是那么令人惊讶。 反正每个星球上都有新兵训练基地,会让这些学生在三到六个月内,变成一位真正的军人,那位军官的嘲笑与其说是嘲笑,不如说是同情。 这些毫无耐性的学生,总是在新兵训练基地里被收拾得最惨的那批人,比那些招募兵惨上许多。毕竟,后者早有心理准备而且没有退路,这些学生可未必这么想了。 八点五十八分,这位军官看了看自己的智脑,正准备招呼谢思兰带学生登船出发,就瞧见谢思兰冲着远方一个晃晃悠悠的身影吼道:“陆安你个混蛋小子,给我跑步过来。” 陆安还正在朝后面挥手告别,听见谢思兰的吼声,瞧了瞧时间,一溜烟跑了过来。 其实不是陆安故意怠慢,他早上八点中的时候,就已经带着妹妹来到了学校门口。 而知道陆安今天出发,夏一鸣和钱清清都来给他送行,甚至令陆安惊讶的是,冯婷婷也出现在了学校门口。 冯婷婷倒是解释说,等一会儿陆安走了,她就会搬过来陪着安娜一直到她病愈为止,因为她也十分关心安娜的治疗。 陆安郑重道谢后,又与胖子打闹了一阵。 这胖子倒是恬不知耻地吹嘘,过个一年半载等他当上了第2舰队的舰长或者是舰队司令,就把陆安调过去当副官,让他端茶送水。他语重心长地嘱咐陆安要在新兵训练基地里,好好练习端茶送水,免得到时候他不顾朋友情面。 自然,胖子的结局通常都是被一顿暴打了事。 本来告别过后,陆安转身就走的话,也不会拖到现在。可惜,从早上就撅着嘴的安娜,在陆安转身的一刹那,“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对陆安来说,妹妹大如天,只好一直安慰着。 要不是确实时间来不及了,陆安怀疑她能哭一上午,即使他转身离开时,安娜也只是忍住了哭声,眼泪还是流的满面都是。 然而,陆安也只能狠心地转身离去。 所以,等到陆安出现在谢思兰眼前时,已经离登船时间只剩下一分钟了。 而陆安一溜烟跑到飞船舱门前时,那位军官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后,说了句“身体素质不错啊”后,手一挥,十八个人鱼贯而入。 这飞船自然不是直飞月球,这次提前征召的名单上足有一百多人,第三军校这十七人要同剩下的一百多人汇合后,才会一起出发奔赴月球的新兵训练基地。 飞船起飞,大家都在座位上坐定。 陆安则是毫不客气地凑到了谢思兰身边,笑嘻嘻地说道:“没想到这次是谢姐姐带队啊。” 其实,陆安是知道的,只是总要找个借口挑起话题。 谢思兰看了他一眼,扭头不说话。 呃,我怎么惹到她了?陆安有些摸不着头脑。 倒是坐在前排的军官,扭头过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专业的?” “陆安,信息搜集与对抗。” 军官笑着点头,“是个好苗子。” 至于是说陆安身体素质好,还是说他的专业好,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在军中类似陆安这种专业,确实是舰队军官预备培养的重点专业。 毕竟像学校里的润滑班,总不能当舰长指挥全体舰员品尝美味的润滑剂吧。 信息搜集与对抗,算是舰艇上的情报系统核心,在后勤保障系统里属于重中之重,一般都能很轻易地进入舰艇上的参谋室。而从参谋再往上升迁,就比其他舰艇部门容易许多。 如今联合太空舰队的舰长们,除了出身的战役与战术指挥专业最多以外,就属后勤部门出身的最多。 当然,真正的舰长基本上都要在舰艇上所有系统都有过经验,才会被任命为舰长。 一条军用太空舰艇最少也要有上千人,军中巨无霸的主神级战舰更是有着接近十万人的成员,舰长的每一个指令都可能关乎这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如果不懂装懂或是外行指挥内行,其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舰长虽然培养不易,却个个都是军中的柱石,即使是最小的侦查舰舰长都是一级少将军衔,那些主神级战舰的舰长则人人顶着大将的军衔。 这位军官如此说陆安,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不过这个时候,陆安的旁边则是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那是谁啊?让我们等那么久,真是的。” “陆安,整天跟着夏一鸣混的那个,在他们学院好像还挺有名……” 夏胖子的大名如雷贯耳,在全校的名声那是数一数二的,毕竟被另外一个胖子冲进教室暴打的事情,可是在当年当之无愧的头号新闻。 “哦,就是传说中那个天才儿童,好像是我们学校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学生。我以前听说过,今天才见到真人啊。” 话音入耳的陆安,差点儿暴走。 什么叫做天才儿童?难道自己只有十岁?为什么不能叫做天才少年,这是夸自己呢,还是损自己呢? 倒是望向舷窗外的谢思兰听到他们的议论,扭头喝道:“都闭嘴。” 声音立即小了下去,不过等谢思兰扭回头,议论声复起。 “这女老师是谁?” “不知道,不认识。” “别是生理期来了,脾气不好吧。” …… 谢思兰暗暗记下这个声音,心中暗骂,等到了训练基地,有你们这些混蛋好看的。 “谢姐姐……” “你也闭嘴。” 陆安悻悻摸了摸下巴,看来刚才那混蛋说的没错,这女人真的是生理期来了吧。 不同于耗时三个小时的老旧的超速真空列车,不过半个小时,这艘飞船就装着第三军校的师生,到达了零区的郊区。 集合这次提前征召实习的军校学生的地方,是后勤司令部下属的一个军事基地。 说实话,这还是这群学生第一次来到类似的军事基地中,从飞船上下来时,这些学生都探头探脑地四下好奇观望。 从停靠坪往外走时,一个圆脸的军校学生凑了上来,好奇地问道。 “你就是陆安?” 陆安点头后,问道:“你是?” “通用驾驶专业,陈斐然。我以前听钱清清说起过你。” “哦?你认识清清姐呀。” “嗯,我们是小学和中学同学,如今也算是大学同学吧。” 简单聊了两句,走出停靠坪,已经有人在一片空地上列队等候了。虽然这些军校学生自由散漫,但是这些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第三军校一瞧,也自觉地走过去列队等候。 陈斐然站在陆安旁边,小声说道:“早上我在门口碰见钱清清时,还说让我们有事儿相互照应着呢,你早上是在后面跟他们道别吧。” 他们,自然是指钱清清和夏一鸣,两人现在基本上已经形影不离了。 “是啊。” 陆安瞧了瞧他的圆脸,好像有些印象,早上钱清清是跟路过的某人打过招呼,应该就是这位陈斐然了吧。 陈斐然点点头,说道:“后面相互照应着吧。” “好啊。”陆安客气地应着。 钱清清这是害怕自己在军队中不适应,给自己找个靠山吗?还真是热心的班长啊。 陆安有些无奈。 这位通用驾驶专业的陈斐然,看来就是自己接下来实习中的同伴了吗?不过,总好过举目无一人认识吧。虽然,陆安刚才已经得知自己的名声好像还挺响的。 而就在陆安他们列队等候其他军校的学生集合时,联合司令部中,后勤司令部司令亚瑟·维克多元帅正在询问自己的行程。 “我后面两个小时内的行程是什么?” “下午四点钟有一个会议,是关于同战备司令部协调帕查卡马克级战舰开发的会议。” “我就不去了,让舰队采购部派人去吧。” “好的。” “还有,我要去瞧瞧今年提前征调的军校实习生,你去通知一下。” “是。” 陆勇的那个孙子好像也有七八年没见过了吧,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模样了。 而十几分钟后,军事基地中的人也得到了通知,后勤司令部的司令维克多元帅,要来视察这些学生。 已经集合完毕准备出发的学生们,全部被召集到了停靠坪外,列队等待元帅视察。 队列之中,陆安面色严肃正立时,心中则犯嘀咕,这个老头过来干什么?怎么会突然来视察像自己这样的学生? 上次就是这个老头要把自己征调到小行星带吧?刘叔都说了,后勤司令部的维克多元帅,心思很难说。 心思很难说,就是说跟老头子有嫌隙了?这老头不会是个小心眼,赶过来报复自己吧? 可是他堂堂一个军中元帅,亲自为难自己一个军校学生,不会这么不要脸吧? 第六十章 出发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一个元帅,一个军校学生。 若是按照第三军校后勤保障学院的院长说法,这中间的的差距大概有“九次方”那么多。 谁会认为一个元帅会亲自出面对付一个学生呢? 说出去简直能让人笑掉大牙。 然而,陆安心中确实如此怀疑着,甚至等到那位亚瑟·维克多元帅到来后,陆安心中已经开骂了。 这个该死的老头,心眼小得跟针眼一样,联合峰上的那些元帅不会都是这种混蛋吧? 家里的老头子虽然惹人讨厌,但起码不会让人恶心吧。 等到维克多元帅转身离去,又飞回联合司令部时,陆安的面色黑得不能再黑了。 只要瞧瞧周围那些学生和军官的诡异目光,他就知道自己本以为能安静混混日子的实习时光,怕是平静不了了。 而离去的维克多元帅在返回的飞船上,瞧着舷窗下肃立敬礼的人群,嘴角微微带笑、目光满含期待的模样,像极了一位关心未来人才的军中老长官。 他心中也确实如此想着。 哎呀,果然是陆家的孩子,了不起,了不起。 他那副模样是一眼就看穿了我的目的吗? 陆勇的孙子,瞧着不像陆勇,倒是挺像当年的陆应邦啊,怪不得会反出家门跟他闹翻呢。 不过,小家伙,要怪就怪你那位爷爷吧。 维克多元帅的飞船走后,在停靠坪旁边列队的军校学生,纷纷登上前往月球新兵训练基地的军用货舰,向着他们的目的地月球飞去。 这次周围的人终于不再对着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了,大家的诡异目光在登上军舰后就避开了他。 万一盯得久了,惹怒了这小子,回去在他爷爷面前说上一句坏话,即使以后不在军队中继续服役,也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联合司令部总司令啊,轻轻吹口气都能把自己从地球吹出太阳系的。 虽然人们都说总司令公正严明、严于律己,是军中楷模,可是军中楷模也不一定就不溺爱孙子呀。 那位老杜兰元帅的溺爱名声早就不止流传于联合峰了,他孙子就读的第一军校简直是人人皆知啊。 不过,话说这个陆安隐藏得也够深的啊。 陆安之所以恨得牙痒痒,就是为此。 那个亚瑟老头子,下了飞船,不理那些列队欢迎的军官,不理其他学生,只是说了两句鼓励的话后,就拉着陆安的手嘘寒问暖。 真的是只有两句话。 “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军中。” 然后,他本来微笑着的脸,就笑得如同花一般,来到了陆安身边。 拉着陆安的手,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他,拍着他的肩膀鼓励道:“小陆安啊,几年不见,已经长这么大了。” “总司令今天太忙,抽不出空,所以我这个后勤司令勉强就代表你爷爷来送送你了。” “到了月球上,要好好训练。有什么事情的话,找月球联合司令部的李爷爷,啊。” 陆安当时表情僵硬着,不知该怎么笑对这位“慈爱的长辈”。 而这个亚瑟老头子,温和地勉励完陆安,还回头严厉吩咐道:“这是陆总司令的孙子,你们在完成训练任务之余,要好好保卫陆总司令的孙子,陆应邦上将的遗孤不能在你们那里出什么问题。” 这个元帅看似关心他的举动,让陆安忍了又忍,才忍住了一拳捣向他眼眶的冲动。 自己和老头子合不来也就算了,他竟然敢拿自己的父亲开玩笑。 陆安面色立即阴沉起来,将自己的手猛然抽了出来,使劲地敬了个礼。他心中已经下定决心,要是这个老头再说下去,自己绝对一拳捣上去。 好在这个亚瑟·维克多元帅虽然心眼小,眼色却不差,眼看着陆安的脸色阴沉有当场翻脸的打算,就止住了口中的勉励。 轻轻又拍了拍陆安的肩膀,他才转身上了飞船离去,留下脸色铁青的陆安面对众人诡异的目光。 大概除了知道他身份的谢思兰外,其他人都被这位元帅专程来看望陆安的举动惊吓到了。 甚至那位陈斐然在上军舰前,都苦笑着对陆安说:“清清不知道你的身份吗?我后面还要拜托你多多照顾啊。” 钱清清自然是知道陆安的身份。 然而陆安的日常生活中,真的见不到半丝“陆总司令”的痕迹,时间久了,即使明知道他的身份,但是钱清清还是下意识地忽略了。 对她来说,陆安就是一个整天只关心妹妹的呆子,只会跟着胖子胡闹的没长大的孩子,呆子和孩子自然是需要人照顾的。 可是陈斐然苦笑着退下了,陆总司令的孙子,何须自己一个将来军舰上开货运机的人照顾? 陈斐然是传输制动学院通用驾驶专业的学生,不同于武器控制学院战斗驾驶专业的学生,他是将来在军舰上开货运机械的人。 军中的舰艇虽然继承了前星际时代,那些航行于汪洋大海之上的巨兽的名字,但是其体量数十倍、数倍于那些先辈。 以前海洋上的舰艇最多四五公里长,而且这么长的还是非常非常稀少,而星际时代那些太空巨兽,最少也有四五公里长。军中最核心的主神级战舰,则动辄三四十公里长。 在如此之长的军舰内部,不管是人员还是物资的运输,都要有专门的系统,这就是传输制动系统的功能。 而通用驾驶专业的学生,将来就是开着各种运输机械,在舰艇各个部位之间传送人员和物资。 不像那些战斗驾驶专业的学生,他们是军中武力的核心,不仅仅驾驶军舰,还驾驶各种小型战斗武器。毕竟军舰太大,进出大气层都太不划算,有些时候两艘军舰对射主武器的效率又太低,这都需要那些战斗驾驶的人员上阵。 至于陈斐然他们这样的,其实是属于一艘军舰中最基层的人员。 他甚至都有些羞愧,自己刚才还大言不惭地跟陆安说相互照应呢,言语之中都是钱清清让自己照顾小弟弟的架势。 或者,是不是钱清清故意这么说来照顾自己的面子,其实是给自己在军中找个靠山? 从陆安身旁退下时,陈斐然忽然有些“恍然大悟”。 这是钱清清对于老同学的照顾吗? 陆安看着陈斐然有些羞愧地退到一边,随后又惴惴不安的模样,心中又开始咒骂那个心眼小得比旁边找个女人还小的可恶老头。 咦,不对啊,怎么谢思兰还坐在自己身边? “谢姐姐……” 谢思兰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陆大少爷,好威风呀。” “那个该死的老头,他这是故意的,呸。” “你是不是想一拳捣到他脸上?”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谢思兰冷笑着说道:“嘿,因为我也想那么做。” “对了,我还没问,你怎么不回学校,跟着我们往月球跑啊?” 谢思兰指了指自己,说道:“我,现在已经是新兵训练基地的教官了。” 陆安瞧了瞧她,问道:“这么突然,怎么之前没听你说啊?” “你还有脸说?哼——” 谢思兰冷哼一声,扭头又不理他了。 陆安更是摸不着头脑了,这女人不会真的生理期来了吧,情绪怎么如此奇怪? 这个时候,军舰的舷窗外,开始闪耀着明亮的光芒,舰艇已经加速到开始摩擦生热了。内层的舷窗开始自动调节透光性,窗外透进来的光渐渐变得黯淡下来。 “我们这是要冲出大气层了吗?” 陆安开始变成了陆“不安”。 “你的太空导论白学了吗?” 谢思兰扭头正准备讽刺他时,却见他的额头开始冒汗,就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现在……” 陆安的嘴唇有些哆嗦。 谢思兰抬腕看了看智脑,奇怪道:“现在的加速度也不大呀,还没有我们刚才飞往零区时的加速度……” 此时陆安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白了。 谢思兰赶紧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同时手指摁在他的下颌处,那剧烈而澎湃的心脏跳动从脉搏上明显感觉得出来。 “你以前从来没来过太空吗?” “我……,我不知道,我……从记事起……好像……没有……” 陆安说话时已经开始断断续续。 “你这该不会是晕船吧?” 谢思兰心中也有些惶急了。 所谓晕船,就是很多首次进入太空之人,对于太空的重力环境不适应,身体产生抗性反应,会有心跳加速、体液循环阻碍甚至晕厥休克等不同症状。 关键的是,这个病若是救治不及时,确实能要人命的。 她也不再犹豫,一巴掌拍碎了紧急医疗呼救的按钮,喊道:“快来人,有人晕船。” 陆安此时已经开始有些意识模糊了,虽然身体明显感觉到了不适应,但是他的思维不知为何,在那一瞬间反而异常情形活跃。 我的天哪,我这不会真的晕厥过去吧?我不会真的是从来没进入过太空,然后就这样华丽地晕船了吧? 周围那些家伙是不是该偷偷耻笑我了?陆总司令的孙子、陆应邦上将的儿子,是个从来没进入过太空的软蛋。 这事儿要是让胖子知道了,岂不是没见我一次都要嘲笑我一次?我不要被那个胖子嘲笑啊。 还有安娜知道了,是不是该笑得满地打滚了?那位林大美人,是不是该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还有冯婷婷……,呃,不对,我怎么回想起她来? 要是钱大班长知道了,绝对会一巴掌派过来,然后扯着我来回进出太空四五十回吧。 旁边这位谢大老师,该是笑得都合不拢嘴了吧。 怎么浑身这么冷呢? 呃,撑不住了—— 我真的要晕了么…… 此时,这艘飞往月球的军舰上,已经乱成了一片。 第六十一章 好消息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等陆安从昏厥中清醒过来时,已经身处月球了。 从地球前往月球,不过四十分钟的路程而已。由于发了紧急情况,这艘搭乘着新兵的军舰更是将引擎功率开至最大,半个小时后,就将陆安拉进了训练基地的医院。 好在这种生理性休克并不是什么棘手的病症,五个小时后陆安就清醒了过来。 而当他透过医院的窗户看见了天空上那颗蓝色星球时,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身处另外一个星球了。 就在不久前,他还曾在夜间遥望月亮,幻想着上面是否有人正在仰望地球,与自己目光遥相交接。如今,他就成了其中一人。 此时月球正处于长达两个多星期的“黑夜”之中,所以反射太阳光的地球就成了月球上空的“月亮”,蓝色的“月亮”。 月球上也有日出日落,也有白天黑夜,只是月球上的一个昼夜非常漫长,“一天”就是地球上的一月。 若是从来没有进行过异星旅行的人,会被这种错乱的天文现象搞到时间观崩溃,不过,好在如今各种人造昼夜已经能够遮盖所有人类世界。 四百多年来,无论是月球人、火星人、木卫二人或者是金星人,都依然遵照着百万年来在地球上演化得来的二十四小时生物钟。 陆安清醒时,看了看智脑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深夜零点了。 不同于地球上还有各自的时区之分,在其他星球,因为人造昼夜的关系,所有标准时间都是以零区时间为准。 “算算时间,自己竟然昏迷了五个小时。” 陆安有些无力地自嘲道:“这次要跟夏胖子一样出名了。” 以前虽然大家是朋友,但是很难对于那种为难尴尬的情况感同身受,因为不是亲身体验,基本上很难称得上感同身受。 而如今,陆安明白自己的状况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去面对那群同来的新兵了。 五个小时前,自己的身份被那位心眼极小的后勤司令部亚瑟·维克多元帅揭破,他还故意给自己拉仇恨。 这就好像夏胖子身背着他老爹夏老板的名声一样,被某位蛮横的胖子冲进了教室暴打,简直是颜面扫地、尊严丧尽。 陆安甚至都能脑补出,自己的大名如今在月球的新兵训练基地的广为流传。 “嘿,知道吗?那个陆安,陆总司令的儿子,……” “那个陆应邦的儿子陆安,竟然连太空都从未见识过,真亏了他父亲当年……” …… 这样的流言,在当初胖子那件事情发生之后,陆安曾无数次听到过。 没想到自己如今也要面临这样的局面啊,真是苦恼啊,我还是跑吧。 可是,又能跑到哪里呢?自己的妹妹还指望着那位老头子呢。自己要是跑了,那位老头子绝对能翻脸不认人,把安娜的死活抛到一边。 算了,是死是活总归要走一遭,大不了像胖子那样被嘲笑到死吧。 胖子啊,要是你现在能在这里,帮我分担一些火力该多好啊。 在地球上正在向钱清清大献殷勤的胖子,自然不会知道自己的损友陆安,如今正想着请他去月球担任分散火力的靶子。 而且即使他知道了,知道陆安清醒过来后,只会大肆嘲弄一番,然后躲到一边看笑话。 当然,地球上是有人知道的,知道陆安在奔赴月球的途中,晕船至昏迷休克。 比如,那位亲自给陆安送行的亚瑟·维克多元帅,就有些错愕,然后才非常遗憾地感叹,早知如此就不该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毕竟,人一旦昏厥休克,若是抢救不及时或者有其他身体隐患,是会致死的。 可惜了。 而得到刘叔通知的陆总司令,则是头也没有抬,只是淡淡吩咐道:“既然醒过来了,让他在月球好好训练。你安置好他妹妹的事情后,早些去月球吧。” 其实,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意外。 陆安并非以前从未进入过太空,在他早已淡忘的记忆深处,也曾有过小时候穿梭太空到月球、火星上游玩的经历。 为何这次突然出现晕船的症状,以至于昏厥休克? 无他,面色惨白、水晶冷冻舱这些模糊的片段,与飞船、太空联系起来,让陆安不由自主地就开始心跳加速。再之后,就是纯粹的生理反应了。 陆安从病床上起身,倚着床头躺着,无奈地苦笑。 若是自己无法克服这种生理反应,一直这样晕船下去,是不是从此就可以告别军队了? 毕竟陆安的专业是太空信息搜集与对抗,若是连驰骋太空的军舰都登不上去,还谈什么太空信息搜集?与自己的身体对抗都顾不过来,何谈与敌人对抗? 只是这样的话,陆安十分怀疑,老头子是否会真的就此放过自己。 就是不知道他为何一定要自己来军队实习,给安娜治病难道就一定要让自己和安娜分开? 不过既然如今都已经都来到了月球,再考虑这些也没有太多的意义。 既来之且安之,反正自己即使实习结束,也不会留在军队中。 只是,有些事情总要面对的。 陆安苦笑着,点了点床边的屏幕上呼叫医护人员的按钮。 也不知道自己出院后,回到新兵训练基地中,会有什么样的目光等待着自己。 或许,趁着夜色先溜回去,该是个不错的主意。 然而,等陆安说出了自己出院的请求后,医护人员的回答让他更加愁眉苦脸。 陆安必须在医院中等待全面身体检查,确定没有生理隐患后,才能让他返回新兵训练基地。 于是,第二天早上,陆安与那些“新兵战友”们迎头撞上。 这些新兵战友也是来体检的,陆安被安排在了同一批里,只是他有着比其他人更多的检查项目。 当陆安在肌肉强度的检测室前排队时,正好撞见了那位被钱清清拜托的圆脸“司机”。 陈斐然见到陆安,高兴地上来打了招呼,“你醒了啊,你晕过去的时候我们都吓了一跳。” “呃,……”陆安瞧了瞧低声私语的队伍前后,寒暄道:“你也来体检啊。” “是啊,明天就要开始训练了。”陈斐然压低声音说道:“这次的教官很凶的样子,我们这次好像要倒霉了。” 陆安低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昨天抵达训练基地,列队的时候就因为有人多嘴问了一句,被那个教官一脚踹飞了。” “一脚踹飞?” 陈斐然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说道:“还好我昨天没来得及说话,不然被踹飞的说不定就是我了。” 陆安瞧了瞧他的圆脸,再瞧了瞧他比自己大腿都粗的臂膀,猜想着这位教官该多么凶悍魁梧,才能让这位“司机”这么心有余悸。 “那人后来怎么样了?” 陈斐然朝右边努了努嘴,说道:“旁边骨科病房里躺着呢,据说断了几根肋骨,要修养两个月。” 陆安眉头一挑。 这么说,这位仁兄好像替代自己成为了流言的靶子?昨夜自己呼唤了夏胖子,而夏胖子不能亲自过来,所以就派了个分身过来拯救自己了吗? 啊,感谢夏胖子。 如此一来,自己终于能高高兴兴地回到训练中去了。 陈斐然则继续说道:“你要是回去了,可要小心一些。” 陆安点点头,记下了别人用生命换来的忠告。 等陆安再次侧耳倾听时,果然发现原来大家都在议论着某位可怜的骨科病人。 “对了,那位可怜的家伙叫什么名字?” 陈斐然想了想,摇头道:“是第五军校来的人。你懂的,十七区的人名字太长太长,智脑都翻译不过来。好像是叫查姆拉什古特什么的吧,后面还有好长的音节,反正大家都叫他查姆。” 呃,好吧,可怜的查姆。 陆安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接下来那繁琐的体检,也不再那么讨厌了。 那些“新兵战友”们,上午就体检完毕列队回去了,而陆安则一直到傍晚,才总算是完成了所有的检查项目。他感觉自己从出生到现在,就从来没这么细致地被放到仪器下面研究。 到了晚上,便有体检报告发给了他,上面写明了检查结论。 该患者身体素质极好,未发现明显病理性隐患,可参加正常的军事训练。 附带着还有一张出院的通知书。 总之,大概意思就是,这人没事儿,明早可以滚蛋了。 拿到出院通知书的陆安心里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他也有点儿担心自己万一真的查出了什么隐患,毕竟晕厥休克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万一这以后成为病患,自己该怎么办?就像安娜那样。 不过,也不知道安娜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像自己今天一样,进行着许许多多的身体检查。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开始治疗。 望了望窗外那颗明亮的“蓝月亮”,陆安带着纷繁的思绪久久难眠。 其实不眠的不只是陆安,就在医院一墙之隔的新兵训练基地内,也有人尚未入眠。 “是,已经排除了生理性隐患。明天正式接触目标。嗯,收到任务计划。” “还有,基地中出现了与目标关系密切的教官。是,女性。已查明为目标的班级老师,随新兵被征调入基地。” “好,计划不变,收到。” 而在陆安窗外那颗“蓝月亮”上,他的家中,冯婷婷也正在安慰难以入眠的安娜。 “明天就要开始检查了,你早些休息,你哥哥说不定正在外面那里看着你呢。” 冯婷婷说着,指了指透明幕窗上映照出的月亮。 第六十二章 坏消息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第二天,陆安出现在了新兵训练基地的操场上。 新兵训练基地,位于月球第一区达芙妮市的市郊,静海大平原之上。 月球的月海,除了被人工改造的雨海以外,都是名不副实的大平原。 据说,人类首次登陆月球时的第一个脚印就在静海这里,星河历前,第一个人类月球定居点也建在这里。 不过等到星河历开始,人类大规模开发月球,在北部最低洼的雨海地区建立了唯一的人造海洋。人类开始环绕着雨海南部,在澄海、气海、暑湾、风暴洋、中央湾等月海平原地带,建立了七个居住区域。 而静海平原与雨海之间,还隔着大片的澄海平原,距离遥远,渐渐就被废弃了。 只是如今随着月球人口的不断增长,从雨海南部扩过来的人类区域,才重新出现在了这里。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新兵训练基地显得十分开阔。甚至操场外,有些地方还有着裸露的原始月岩,显得十分粗粝野性。 操场上已经有人在列队了,陆安赶紧跑了过去。 等到陆安出现在队列面前时,他明显感觉到了大家诧异的目光。可能是因为那位查姆兄弟的遭遇,队列里静悄悄的,但是陆安已经读懂了他们的目光。 这个家伙怎么来了? 这是以前的同学们加诸于夏胖子的目光。 陆安这才反应了过来,他臆想中的靶子——可怜的查姆兄弟,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不过,作为在大学里顶着异类身份四年的人,他还是心中暗骂一声,面无表情地进入队列,在最后面站好。 也就是陆安刚刚站好的时候,从操场的入口处,跑过来了一套“军装”。 等“军装”跑到跟前,陆安才惊讶地发现,原来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而是“军装”中还藏着一个瘦小干枯的人。 面带微笑,脸色发青。 这人是谁?这脸色到底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陆安正纳闷间,听见旁边有人在咽口水。 “我,就是你们接下来三个月内的教官。你们呢,不用知道我的姓名,因为我不需要你们向我请示,我只要你们张开耳朵听命令,然后闭上嘴执行命令。” “像昨天那个,我念他是初犯,只是轻轻给他一脚,让他住院一个星期。” 陆安听到这里,顿时被吓了一跳。 这个瘦小干枯之人,难道是就是昨天那个教官,一脚踹飞可怜的查姆兄弟那个?怎么看都不像啊。 呃,陈斐然那么心有余悸,莫非查姆兄弟的块头比他还大? 而且,不是说住院两个月吗? 陆安心中转着念头,这个教官的话却并未停下。 虽然他笑眯眯地说着,但是说的话却不怎么让感到高兴。 “从现在开始,只要在训练场上,我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 他说着,伸手指向了陆安,说道:“你,听说晕船?” “是。” 见陆安应答,这个瘦小干枯的教官依然笑眯眯地说道:“想不想治好?” “想。” “很好,现在开始绕着操场跑,我说停再停。” 陆安眉头一皱,这算是给自己的下马威吗? “很为难吗?若是有意见可以提,念在你是陆总司令的孙子,我可以给你一些特权。” 陆安面色一沉。 他瞧了瞧那个笑眯眯的军官,默不作声地开始绕着操场跑圈。 这个教官是在故意恶心自己吗?不过,寻常人不知道自己跟老头子的关系,他如此说怕是故意来挤兑自己的吧。 本来陆安听完昨天的事情,以为这个教官就像学校保卫处以前那个脾气暴躁的胖子,是一个粗鲁暴烈之人,不然也不会一言不合就把人踹到住院。 没想到,今天一见,却是个心思阴险的小萝卜头啊。 怪不得脸色发青呢。 陆安在跑步的时候,稍微就有些明白了。 这个教官估计也是跟后勤司令部那个元帅有关系吧,不然为何特意来针对自己? 那个小心眼的亚瑟·维克多,他知道自己跟爷爷的关系,却偏偏故意在众人面前揭破自己的身份。 这个教官呢,专门为难自己不说,也用老头子来挤兑自己。 这同样的手法,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们的关系。 更何况,新兵训练基地跟后勤司令部就是直属的上下级关系吧,这个教官说不定就是老维克多元帅那个家伙亲自指派的。 毕竟如此瘦小干枯之人,偏偏能把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一脚踹飞,这样的实力在新兵训练基地中当教官怎么看都不正常。 在如今这个星际战争的年代,其实很多军人的身体素质并不比常人出众很多。 因为在战争中,核心主力都是一艘艘怪兽般的巨舰,上面大部分的军人都是技术人员,跟许多民用舰艇上的工程师没多大区别。 只有非常少的一部分部队,才以身体素质为基本条件。比如那些战斗装甲部队,还有陈斐然那样的通用驾驶的部队,以及后勤维修人员。 再联想到之前那张莫名其妙的后勤司令部征调令,想要征调自己去小行星带,陆安十分有理由怀疑,这个教官也是被派来特别针对自己的。 他们或许是不好明目张胆地下黑手,就用些阴险的手段来对付自己。 不过,随着陆安一圈圈地在操场上跑,一直没有听到所谓的喊停,他的身体慢慢开始呼吸急促、汗如雨下。 那些纷乱的思绪渐渐也从脑海中消失,毕竟身体的能量消耗已经无暇顾及大脑了。 心跳加速、手脚发麻…… 这不是又要昏厥了吧? 陆安心中悲鸣,难道自己在月球上,就要跟昏迷二字脱不开关系了吗? 事实上,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陆安心中的猜测变成了现实。他的那些新兵战友,看着他的目光开始变得同情起来。 毕竟在别人进行正常的军事训练时,他就在旁边跑圈,不停地跑,一直跑。 即使再笨的人,也能看得出来,这个教官就是故意要让陆安一直跑到昏厥为止。 只是这样让陆总司令的孙子出丑,明显已经超出了所谓“严格训练”的范畴了,该不会是他跟陆安有仇吧?而这个教官一而再、再而三如此,明显是没有顾忌所谓的陆总司令。 大家看向教官的目光变得更加敬畏起来,这个看上去不傻的教官,明显是有所依仗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啊。 好在到了第二个星期,陆安终于不是别人训练,他一个人跑圈跑到昏厥为止。 因为,他开始有了同伴。 那位可怜的查姆兄弟,身体素质果然强悍,一个多星期就出院了,真的就好像那个教官说的,躺两个星期而已。 而这位可怜的查姆兄弟,也是如同陆安一样,被笑眯眯的教官明目张胆地针对着。 两个人如今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看着对方比自己先昏倒在地。 而这位查姆拉什古特什么来着的新兵,让陆安觉得,比起自己的无辜,他真的是罪有应得。这位至今不知名的十七区兄弟,让陆安见识了什么叫做死不悔改。 因为即使是在同陆安一起跑圈的时候,他的嘴中也一直说个不停,让陆安在佩服他的肺活量的同时,恨不得直接把他的嘴塞上。 若是能够听懂他在说什么,陆安或许也不会这么苦恼。可惜,他那极快的语速,就连智脑也反应不过来,毕竟智脑如今只能满足不同语言基本的交流,对于这种超高难度的翻译任务智脑也只能罢工了事。 甚至陆安每次都感觉快要昏厥时,总是会被这位查姆再次吵醒过来。 在上个星期时,陆安以为每天听到的那句“跑到我喊停为止”是最坏的消息,而如今,他才觉得那简直如同天籁一般。 因为现在,这句话的前面都会缀上一句,“你们两个,一起。” 有些时候,好消息和坏消息往往都是共生的,坏消息后面都跟着一个更坏的消息,让你觉得前面那个坏消息其实原来是好消息。 陆安用了两个星期明白了这个道理,而地球上的田中百绘用三句话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演唱会?” “去月球?” “还免费?” 她瞪着自己面前的经纪人,“我能不去吗?” 这位经纪人苦笑着答道:“你也知道,如果能够拒绝,我是不会过来跟你商量的。” 见田中百绘依然皱着眉头,经纪人解释道:“后勤司令部通过我们十一区的执政官发出的邀请。要知道现在那些军人的邀请,可不是客气的邀请,我们能拒绝吗?” “只有我一个人吗?要是庆祝活动的话,为什么只有我一个?” 经纪人依然苦笑,“你认为这其中的原因,会有人跟我这么个小小的经济人解释吗?” 田中百绘皱眉道,“我知道了,我先跟我的朋友们打听一下吧。” 等经纪人退下后,田中百绘点开了自己的智脑。 而在“阴影之心”组织的大厅中,等黑桃六带着莫名下线后,坐在座位上的黑桃Q露出了惬意的笑容。 “还真是划算的交易啊。才到第七个,就一下子被我抓住了尾巴。果然这些年轻人呐,啧啧,太没有耐性了。” “不过,还多亏了我们的王,才能这么轻易让我到了田中百绘小姐。嗯,要不要也这样试探一下我们的王呢?” 考虑了一下,黑桃Q摇头放弃了。 “没有耐性容易出错,我总感觉我们的王会自己来到我面前呢。” “那么,还是跟田中百绘小姐玩一个游戏吧。” “希望不会让我失望。” 第六十三章 看,高达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又是一天忙碌的新兵训练结束,陆安和可怜的查姆毫无悬念地被拖到了医务室中。 而其他新兵也已经没有精力再关注这两个倒霉蛋了,因为他们与这两人的差别只在于睁着眼和闭着眼而已。 至于那位笑眯眯却脸色发青的教官,则是在结束了一天在操场边的静站之后,带着满面笑容回到了训练基地中。 然而,在回房间的路上,这位笑眯眯的教官被拦了下来。 “费教官,你这些天到底是想干什么?我的学生……” 被拦下来的费教官依然笑眯眯的。 “谢教官,这里只有新兵,没有学生。” “陆安,就是我的学生。”谢思兰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 费教官微微摇头,不与她争辩,转而笑着问道:“谢教官,你的学生,晕船吧?” “是啊。” “那你知道我们的长官怎么治这种病吗?” 谢思兰皱眉反问道:“难道就是让你们跑圈吗?” “呵呵,怎么会。”笑眯眯地摇头,“从军舰上踹出去,在太空中适应适应就好了。” 谢思兰这才反应过来,他好像是在帮助陆安,可是这方式也太粗暴了吧。 “晕厥这种事情,适应适应就好了。而且,你的学生我看过了,真的,身体素质比其他人好多了。人啊,心理有毛病了,就得从心理上治疗。” 说着,费教官绕过了谢思兰,继续往前回房间去了。 当然这话如果让陆安听见了,绝对会反唇相讥,你才心理有毛病,分明就是个虐待狂。 若是自己倒也算了,旁边那位昏迷中的查姆兄弟算怎么回事儿呢? 说起来也是可怜,陆安如今在新兵训练基地中已经呆了快两个星期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宿舍在哪儿,里面长什么样子。 而当他把这个苦恼,说给来探望的陈斐然听时,立即遭到了反驳。 在医务室里过夜多好,又安静又干净。 不像现在的新兵宿舍里,那入睡后的呼噜声、那起床后的惨叫声,还有那每天都要经历的熏人味道。 等陆安怀疑的眼神扫过来后,他才又解释道:“基本上都累得一动也不想动,不是实在受不了大家连洗澡都免了。” “军人不都该是内务整洁的吗?那个衣架子也不管?” 衣架子是陆安给这位虐待狂教官起的名字,因为他的第一眼印象,就是一套军装走了过来,而不是一个人走了过来。 “不管。他说了,后面自然会有别的教官管,他现在就是让大家亲身体验一下,战斗状态下的军人内务。” 陆安能够想象得出来,这位教官笑眯眯地说出这句话的模样。 战斗状态?战斗状态就是军人全都睡在猪窝里,把军舰当做养猪的猪圈吗? 陈斐然这才小声说道:“他应该没说谎,我们学院有过服役的军人教师,他跟我讲过亲身经历。在有些战舰上,要是维生系统出了故障,那些厕所浴室都属于不重要的维修目标,大家都是自行解决后,丢到太空中。” “呃……” 陆安突然脑补出了一副恶心的画面,正在交战的两支舰队,忽然一支舰队发现迎面扑来大片不明物体,…… “那我该庆幸自己天天睡在医务室吗?” 陈斐然面色沉重,同情地拍了拍陆安的肩膀。 不过,医务室虽然又安静又干净,但是位置却不好。不像之前陆安住的医院那样,视野开阔,还有优美的月球风景可以欣赏。 医务室就在新兵训练基地的操场边缘,在一片裸露的月岩荒原之上,这样大概是为了方便把那些新兵从操场就近拖进来吧。 而医务室的后边,则是一片更大的空场,林立着一些黑黄二色的钢铁垃圾堆。 “钢铁垃圾堆?啊,也可以这么说吧。”当时陈斐然是这么说的。 陆安反问道:“难道是其他东西?” “好像是叫什么,高,高达,对了,就叫这个名字吧。”陈斐然回忆半天,给了这么个答案。 “高达?” 陈斐然点点头,确定道:“嗯。好像是在星河历初期开发的一种试验武器,那个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庞大的军舰,这种武器就是为了海陆空天通用而设计的武器。” “啊?海陆空天通用?就这种几十米高的玩意儿?” 在几十公里长的主神级战舰面前,这种东西能起什么作用?即使不用主炮,就是只出动那些天地两用型战斗装甲,就能解决它们吧。 陈斐然摇头道:“以前哪有现在这么强劲的核心引擎?那个时候从地球到月球都要两三天,从地球到火星据说还要一个月呢。所以啊,那个时候的武器基本上都是这种小型化的武器。” 陆安怀疑道:“那也不用造成这么夸张的形状吧?长得跟人似的,干嘛这么冗余设计?” “好像不是故意这么设计的。据说,这些高达都是从太空工程机械改过来的,那四个机械臂和人的四肢没有关系,只是为了减少转向而设计的四向机械臂,本来是八臂的呢,后来发现冗余,就减少成四臂了。” 陆安想象了一下一只八臂的蜘蛛被砍了四条腿的模样,这才明白过来,随即又问道:“那塞得那个头颅装的是干嘛的?” “驾驶舱,高达的中间都是传输驱动控制,所以只好把驾驶舱塞在机械臂的外面。”陈斐然说着,见陆安不以为然的模样,继续解释着。 “你别小瞧这个高达,其实我们后来很多武器和机械,包括战斗装甲、货运飞车等,都是从这种试验武器上来的。” 陆安怀疑地问道:“那现在怎么蹲在月球上当垃圾呢?” 陈斐然叹气道:“据说是当初负责设计的那帮人想法太疯狂,不仅仅想海陆空天四用,而且能够在四种环境下同时进行火力输出,可惜最后东西是造出来了,却没人能用得了。” “为什么?” 陈斐然一摊手道:“你想啊,既然能深入水下几千米,又要能横越星际,这环境的剧烈变幻对维生系统就是很大的考验。再加上通用火力的设计,基本上就没人能一边驾驶高达,还一边完成战斗火力输出。” “那多塞个人进去不就得了?” 陈斐然摇头道:“不是说了嘛,维生系统很难支撑,只能塞一个人进去。后来这玩意儿列装后,据说还死了很多驾驶员,都是身体承受不了这种武器。” “我若是没记错,这玩意儿在史料上被评价为千年后的武器,大概只有以后人们的身体进化到能承受这种武器了,才会有这种武器的用武之地吧。现在嘛,要么是真正的人工智能,要么是没有身体的人类幽灵,不然这些高达只能蹲在这里当垃圾。” 陆安听陈斐然讲完前因后果后,也是跟着摇头叹息,说道:“以前那群人还真疯狂,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做。不过,恐怕一千年以后的人也玩不了这种武器,我们人都进化了几百万年了,可是进入太空才几百年,太短太短。要我说,一万年后都悬。” “谁知道呢?”陈斐然耸耸肩道:“六百多年前,我们才刚刚登陆月球,据说那个脚印的纪念碑就在那堆高达里面,只不过星河历后被废弃了。谁知道再过六百年会发展出来什么样的科技,说不定那个时候我们全变成机械人了。” 陆安倒是笑着说道:“我倒是希望那个时候能活到一千岁,这样跨越星系就不难了。不过,按照现在一百岁的平均年龄,那个时候能活到两百岁就算好的了。” 其实,这的胡思乱想,或者说是畅想未来,也是人在无聊时候排遣寂寞的方法。 毕竟在这个荒无人烟的新兵训练基地里,面对着一个面带微笑却脸色发青的变态教官,在让人昏厥的训练之余,这样的扯淡能让人不那么痛苦。 当然,对陆安来说,无聊之下还是有去处的。 虽然在新兵训练基地,所有新兵的智脑连接都被局限在军队的网络之中,被隔绝于外部世界之外,但唯独陆安例外。 因为只要能连接上同步网络,就能登录到组织大厅之中,而在组织大厅之中,网络世界就是自由出入的后花园。 高达?还真是有趣的东西。 类似这样的东西,就该去问问那些数字五的扑克牌。而对于陆安来说,一事不烦二主,他依然直奔方块五。 等他从方块五的房间出来后,真是有些目瞪口呆。 “我以前以为四百年前那群人只是疯狂,原来他们不止疯狂,而且无聊。” 这些工程人员,难道就不能考虑一些别的吗?那些所谓的动漫难道就让他们这么痴迷,还造出了这么华而不实的东西? 花费了数百亿点的巨资,结果搞了三十六堆钢铁垃圾,蹲在月球上,等待他们慢慢风化。 数百亿点啊,足够在黑市上买下一个元帅的性命了。不过,也确实如此,那个主持这个项目的人,真该拉出去枪毙数百亿回啊。 还有他们主持研究的那个什么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炮,是什么鬼东西?不就是把旧有的运载火箭改装成新型太空飞船吗?就为了迎合什么鬼漫画,就起了这么长的鬼名字? 那个满头白发的死鱼眼,一看就不想什么好人,简直就跟黑市上的大老黑那些不良分子一模一样啊。 数百亿点的资金啊,这些人都该拖出去丢到太阳上,浪费金钱是最可耻的了。 当陆安从方块五的房间中忿忿不平地离开后,有人却笑得更加开心了。 “这果然是年轻人吗?比我想的还要耐不住性子啊,这次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我可是没有主动去试探呀,我们的王。” 到时候,可就不要怪我了,呵呵—— 高达,高达吗? 好像真是越来越接近那个谜底了。 第六十四章 恶作剧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好奇总是这样,很多时候能够害死人。 也并不只是年轻人如此,也并不是某种人如此,而是所有人都如此。 当陆安躺在医务室里,瞧着不远处那些沉睡着的高铁巨人。 或许四百多年前的人们,骄傲地把它们放在这里,夸耀他们的功绩,然而不过数百年后,就成了无人问津的垃圾,早已被遗忘在时光长河里。 就连陈斐然刚开始也不能确定,还是仔细回忆后,才一一揪出了它们的过往。 当陆安从阴影之心中退了出来,转过头不再理会那堆钢铁垃圾。 等到第二天,陆安再次从昏厥中醒来后,又看到了那堆钢铁垃圾,已是无暇顾及。 第三天、第四天…… 终于,陆安忍不住又回到了阴影之心中。 在大厅两侧的过道中,趁着四下无人,推开了梅花K的房门。 “高达——” 群星黯淡,独星闪烁。 别处都见不到这个名词,只有在战争装备司令部和后勤司令部的绝密存档中,才见到了这种曾经的“终极武器”。 然而资料绝密,武器本身却已被当作垃圾丢在了月球的荒原上,真是有些荒谬。 可惜,这些武器的绝密存档中,相关信息却少得可怜,甚至就连武器的设计图都残缺不全。 这是怎么回事儿?陆安心中疑惑。 不过,令他更加惊讶的是,这种武器竟然还可以接入当时稍显原始的星际量子同步网络。 陆安这才记了起来,在方块五那里,好像看到过,这种“终极武器”当初的设计目的之一,还有进行电子信息作战的任务。 它可以实施电子伪装,躲过星系间的各种侦查眼睛,进行突袭作战。甚至可以潜伏在敌方星球,进行网络攻击。 这是何等的贪婪啊! 即使是对武器设计并不如何精通的陆安,也知道如今的作战装备都是各种精细划分,专司其职,各有用途。 像四百年前这种设计理念,若是放在现在,绝对是会被人嘲笑至死的。 而且,既然四百年来,各种太空设备发展至今,成为如今的模样。就已经很明显地说明了,当初那样的设计理念,是何等的失败。 毕竟,那些所谓的“终极武器”可都蹲在医务室外面,冒充垃圾呢。 或许他们是成功设计出了这种高达,但是在绝密存档的最后,这种武器的试验结论,是“失败”二字。 虽然并未见到详细的试验资料,但是这样的结局其实毫不意外。 陈斐然不是也说了嘛,没人能驾驶。没人能驾驶的武器,要来何用? 不过,能接入星际网络? 陆安心中忽然有些好奇,这种“终极武器”到底长什么样? 要不要趁操场上没人的时候,偷偷溜进去看看? 于是,就在当天深夜,陆安又偷偷溜进了梅花K的房间。 在关上房门时,陆安不由得有些苦恼。 这样偷偷摸摸就好像做贼一般,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正大光明地进出这里,亏自己还是个王呢。林大小姐,你真是坑苦我了! 不过,自己今天进来倒真是来做贼的。 陆安再一次将有关高达这种“终极武器”的绝密资料翻了出来。 该怎么进入高达内部瞧一瞧呢?类似这种作战兵器,一般都不会有很严密的防盗措施,从外面进入很容易。 但是若是能够执行电子信息作战的武器,从网络直接进入,一般都很困难。 虽然阴影之心的成员们,早就十分骄傲地告诉过他,只要是在网络之上,就没有他们进不去的地方。 可这是四百年前的武器啊,万一太过原始落后,根本就与现在的网络世界不兼容,那又该如何是好? 陆安可不想为了一探究竟,跑到外面那堆垃圾之中,爬高几十米,钻到那个头颅模样的驾驶舱内。打开舱门或许很容易,爬到舱门前可是会要人命的。 而且,每天跑到昏迷晕厥,陆安有闲心去探险,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爬高。 反正只是好奇,若是进不去也就算了。自己只是因为夜间清醒过来,又睡不着,才如此无聊地想进去看看。 不过,在月岩荒原上放了将近四百年,这些武器不会已经真的变成废旧钢铁了吧。 陆安一边如此嘀咕着,一边在那份绝密存档中搜索着那些高达的入口。 嘿,有了,就是这个。 不过,为什么还需要战备司令部和后勤司令部的同时授权,才能进入这些武器的网络? 四百年前的“失败”武器,在月球上慢慢风化,却需要两位元帅的同意才能进入其中。 呃,这是联合司令部那些文官们偷懒省事,在武器研发失败后,就将这些权限弃之脑后,再也不进行清理吗? 怪不得就蹲在月球上,那么显眼,也无人理会。 没有谁会为了一些钢铁垃圾,去请求两位元帅的授权,难道那些日夜繁忙的元帅还要关如何清理垃圾吗? 两位元帅的授权啊。 陆安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这么做呢?虽然通过系统潜入两个司令部中,然后获得进入网络的授权,轻而易举。 但是,翻阅一些绝密资料,同主动窃取授权,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只是,想起了后勤司令部那位心眼比针眼儿还小的亚瑟·维克多元帅,陆安索性心中一横,偏偏要去他那里瞧一瞧。你能奈我何? 于是,陆安先溜进了战争装备司令部,从战备司令部的元帅室找到了电子标签,轻松就复制了一份。 然后,陆安才大摇大摆的又来到了后勤司令部的元帅室中。 倒是在进入之前,陆安一斜眼,就瞧见了旁边的光点中,“总司令室”。 老头子的办公室?陆安止住了脚步,皱了皱眉头,随即又转身点到了后勤司令部的光点上。 而就在陆安在两个光点犹豫之时,联合峰上的联合司令部内,陆勇正在忙碌的双手忽然停了下来。 他猛然抬头,在办公桌上快速点击了数下。 “没有进来?去了隔壁?这些阴影亡灵,到底在干什么?” 陆安不知道自己爷爷的举动,他只是下意识地反感,不想接近与老头子有关的一切,所以才转身进了后勤司令部。 亚瑟·维克多的元帅室内,无数机密的数据来来往往,陆安甚至感觉自己置身于繁忙的数据航道上,那些数据光点就好像太空中穿梭的货运飞船一般。 这景象,就好像外面真实的星空中,无数人类活动穿梭于星际之间。 陆安先是直奔自己的目标,在那些密密麻麻悬浮着的星点中,筛选到了自己想要的电子标签。 两位元帅的授权同时到手。 陆安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元帅室里如此忙碌的景象,说不定那个小心眼的元帅本人正在联合峰上的办公室内。 如今正是深夜,看来今天是他跟老头子两人在战备值班吗? 他现在在干什么? 陆安轻轻搜索了一下,便瞧见那悬浮的星点中,有一个正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表示正在有人查看着这份数据。 陆安凑上前去,好奇地瞧了瞧。 “月球李家?第三区嫦娥市?” 这个老维克多在干吗?他不是木卫二的第3舰队正位元帅吗?怎么关心起月球的事情了? 唔,要不要偷偷坑他一下呢? 陆安想起自己来月球前,在飞船停靠坪前,恨不得一拳捣到他眼眶上的时候。 于是,他在转身离去前,顺手牵羊,就将这份数据复制了一份。 路过陆勇的总司令室前,陆安随手点了点这个光点,将这份“月球李家”的数据塞了进去。 等从联合司令部出来时,陆安还在感叹。 可惜自己没有进黑桃K的房间,若是进了黑桃K的房间,顺手把那个可恶的亚瑟·维克多正在看的数据,篡改一些部分。 到时候让这个老家伙,莫名其妙就吃一个哑巴亏。 陆安拿着顺手牵羊得来的两份元帅授权,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而联合峰上的总司令室,陆勇对着忽然被塞进来的“月球李家”资料,皱眉深思着。 刚才对方分明是进了楼下“后勤司令部”的网络中,老维克多今晚同自己一起战备值班。 那个亡灵突然塞进来这份数据,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是恶作剧,还是故意的? 老维克多,月球李家,呵呵—— 陆勇随手将资料删除,嘴角微微一动,不再理会这件事情。 陆安当然是恶作剧了,他只是瞧着那个老维克多不爽,反正能给老头子添点儿堵,他也十分乐意。 更何况,陆安心里也清楚,这位老维克多跟老头子估计也是面和心不合。 让两个八十多岁的老年人活动活动也好,整天坐在办公室里多不健康啊。 心里喜滋滋的陆安拿着两份元帅授权,根据那份绝密存档的资料,按图索骥找到了“终极武器”高达的入口。 这么老旧?那黯淡幽冷的星点,就好像一颗恒星末期的白矮星一样。不过,倒是跟它老旧的程序界面很匹配。 陆安瞧了瞧那老旧的界面,撇撇嘴,将两位元帅的授权输入进去。 星点猛然迅速炸开,发出刺眼的光。 甚至陆安吓得赶紧捂住自己的智脑,免得耀眼的光芒刺瞎了自己的双眼。 如今的智脑已经不同于四百前,那种声光效果极差、私密性极差的原始光脑,智脑有着定向声波和定向光入眼成像的全息投影。除了绑定人员外,别人即使靠得再近也很难获得智脑上的信息。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网络上经常有些恶作剧程序,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或者弹出恐怖吓人的投影。据说,早期甚至有人利用声音程序和投影程序,将信号非法调高到致人死亡的功率。 虽然这种耀眼被联合监察协会一再驳斥,但是联合检查对于所有智脑程序的严格审查,却是不争的事实。 陆安就是在猝不及防下,被智脑投射在眼球上的光芒,瞬间晃得失明。 他在黑夜中的医务室四处扫视,仿佛瞧见了两个太阳在眼前如影随形。 过了好一会儿,陆安的眼睛视力才恢复正常。 他松开了捂着智脑的手,这才瞧见,那颗黯淡幽冷的星点已经不见了,充斥在眼前的是无数耀眼新星般的光点。 咦?外面不是只有三十六台“终极武器”高达吗?这密密麻麻的成百上千的入口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高达为了使功能强大,所以预留了如此多的网络接口?可是,这样去跟敌方搞电子信息战,岂不是漏成筛子一般,被人随意进出。 还真是失败的设计啊! 自然,陆安不知道的是,此时月球的宪兵司令部中,已然警铃声大作。 第六十五章 乐极生悲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月球宪兵司令部司令室,阿尔伯特·施威顿元帅冷峻的脸上毫无表情,见到冲进来的副官,已然不慌不忙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司令,三大直属行动队的权限被全部打开。三位队长正在紧急询问,为什么他们没有得到任何授权通知。” 施威顿元帅用娃娃音冷声道:“告诉他们,立即关闭所有权限。” 副官又问道:“那该如何答复三位队长。” “临时战备演习。” “这……” 副官正欲开口再问,瞧见司令已经低头,只好敬礼后快步出门传达命令去了。 等到副官出去,阿尔伯特·施威顿才抬起了紧皱着眉头的脸,转身将身后的幕墙转成透明,瞧着司令部脚下那片雨海。 “阴影亡灵吗?” 除了自己和总司令授权外,三大直属行动队的权限还有谁能打开? 对方能丝毫不被察觉,除了阴影亡灵外,施威顿实在想不出任何可能。可是自己并没察觉到对方进来的痕迹,莫非是总司令那边? 刚刚接通总司令陆勇,施威顿眼前的老人就点头道:“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就是他们。” “总司令的授权被他们拿走了?” “没有。他去了楼下的后勤司令部,估计是拿走了老维克多的授权。” 施威顿皱眉道:“后勤司令部?” “肯定还有战备司令部的授权。”陆勇解释道:“五十多年前,宪兵司令部还没组建的时候,三大行动队还是联合司令部直属,战备司令部和后勤司令部的同时授权也能打开全部权限。” 施威顿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自己并不清楚。 “那要收回这样的权限吗?” 陆勇摇头道:“不用,现在那个节点的入口在你那边,他们即使同时授权也没有用了。不必打草惊蛇。” “还有,那位亡灵朋友,好像还给我了个恶作剧。他从老维克多那里随手牵了一份文件过来,是月球李家的。” 施威顿这才微微一笑,说道:“对方已经上钩了?” 陆勇点点头,挂断了连接。 这么说,是总司令口中这位恶作剧的亡灵朋友,潜入了宪兵司令部的网络中了?如此说来,这次也是恶作剧吗?果然那个组织中,都是些性情古怪之人。 也不知道是亡灵阴影中哪位新人如此好奇,如此冒失。那些老牌的扑克牌,可不会这么无聊地折腾吧。 而被外面的人成为亡灵的“阴影之心”中,很快便有扑克牌上线。 作为老牌扑克牌之一的“红桃K”,来到大厅之中,匆匆一扫,找到了坐在座位上的“方块K”。 在方块K旁边,是红桃K自己的作为。 红桃K坐下后,才低声问道:“刚刚宪兵司令部里鸡飞狗跳,你进去找东西了?” 方块K莫名地答道:“啊?宪兵司令部?没有啊,我一直在大厅之中,没有去开门啊。” “不是你?” 红桃K微微一怔,“难道,是梅花K?他这么久不上线,怎么突然就跑出来了?” 方块K更是吃了一惊,“梅花K?之前,之前不是说他可能死了吗?” “只是猜测而已。莫非……” 红桃K说着,匆匆起身,往纪录走廊中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坐下,摇头否认道:“不是有新人继承。” “这个梅花K以前好好的,怎么现在如此神出鬼没?” 红桃K想了想,启动了紧急上线的呼叫。 而就在红桃K和方块K在大厅中碰面时,陆安却在“疑似死亡又神秘复活”的梅花K门内,玩得不亦乐乎。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即使过去了四百年,这“终极武器”高达竟然还是性能良好。 在他潜入那个黯淡幽冷的光点被刺瞎眼睛后,终于从那些耀眼新星般的光点中找到了“高达”的入口。 毕竟已经过去了四百年,陆安有些怀疑,那些破旧钢铁垃圾是否还有动力能源,支持着网络连接启动。 结果他不过是随手按了按,那界面上就开始疯狂刷新着信息,陆安眼花缭乱地看了半天,才确认这是疑似的开机自检。 果然,十分钟后,那老旧的界面上显示出了一行字。 “自检成功,能源充足率89%,武器系统正常,传输系统正常,维生系统正常,通讯系统正常,机体自检成功。” 这可是陆安十分惊讶,四百年过去了,能源充足率竟然还有89%。那些系统正常暂且不说,光是这个就足够陆安吓一跳了。 即使目前先进的动力核心,陆安都怀疑能否在休眠四百年以后正常启动。其实别说四百年了,即使是一百年的话,都可能变成一堆垃圾。 如此一想,陆安才有点儿醒悟,怪不得就启动这么个破玩意儿,还要两位元帅授权。别的不说,光是这种历经四百年还能正常工作的因素就足够了。 看来陈斐然果然没有吹牛啊,说不定这真的是目前大部分太空设备的“祖宗”啊。 不过,这玩意儿该怎么开? 要是陈斐然在这儿说不定还能带着我出去兜兜风。 陆安如此想着,尝试着点了点那老旧的操作界面,查找一下是否有操作说明。 现在很多的太空作战装备都是自带操作手册的,在战场上,万一驾驶员壮烈牺牲了,就可以临时找人根据操作说明来继续使用,完成烈士未竟的任务。 这个什么高达,作为“祖宗”,应该会像现在这些子子孙孙一样吧? 然而,并没有。 陆安有些泄气,干脆就胡乱点了一通。 而陆安看不到的是,就在医务室外的月岩荒原上,有一个位高达,正在表演着超高难度的体操动作。 它一会儿金鸡独立,一会儿四肢着地化身转盘,一会儿又如同钻头一样倒立着,用驾驶舱不停地砸地。 而过了一会儿,那地面上微微的震动,也让陆安感觉稍有些不对劲。 虽然月球上经常发生月震,就如同地球上的地震一般,可是怎么感觉这震动如此规律,如此靠近自己呢。 等陆安挣扎着酸痛的双腿,来到医务室的窗前,往外一瞧,顿时目瞪口呆。 那个不停磕头的傻瓜,莫非就是自己刚才操纵的“终极武器”高达? 呃,陆安赶紧又在界面上点了点,对方终于不再磕头了。 那位高达改做仰卧起坐了。 陆安半倚在窗前,皱眉思索了一下,调出了自己刚才胡乱点击时,所生成的操作指令。 一一拆解分析,一一在界面上尝试。 终于,陆安试着输入了一行指令,再往窗外瞧去,果然那位高达开始踢着正步走路了。 嘿,太好了。 陆安此时如同一个得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一样,远程指挥着那个体操达人开始向自己靠近,就好像在玩遥控玩具一般。 不过片刻,月球新兵训练基地的操场边,溜过来一个轻手轻脚好似做贼一般的巨大阴影。 这个巨大的钢铁阴影,来到医务室前轻轻趴下,没有发出声响,然后将头凑近了陆安的窗户,让他得以近距离观察这个“终极武器”高达。 远远望去,就好像趴在鸡窝前正在向内窥视,准备偷鸡蛋的贼一般。 瞧了一会儿,陆安才又指挥着高达回到了原地,蹲了下去,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自然,刚拿到新奇玩具的孩子是不会那么轻易罢休的。 陆安放过了体操先生,又将生下的三十五台一一启动了一遍,令他有些吃惊的是,这些“终极武器”无一例外,全都状况良好。 等三十五台高达一一做过体操后,陆安又躺会了医务室的床上。 他开始有些兴奋地想着,要是这些高达能够让自己如臂使指一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该多好。可惜,现在自己还只能摆弄一些简单动作,真是太遗憾了。 等自己玩熟了以后,哪天趁着那个“衣架子”教官路过,高达们飞起一脚,是不是能把他踹飞到邻近的达芙妮市? 不过,看他那瘦小干枯的身板儿,恐怕直接会飞到太空中去了吧。 还有点儿遗憾的是,自己现在是偷偷呆在梅花K的房间中,算是鸠占鹊巢,偷偷摸摸地进来一趟有些不容易。 自己该怎么样才能正大光明地进出那些扑克牌的房间呢? 若是这样的权限直接让他们知道,可是有些惊悚呀。毕竟如此一来,自己不仅能拥有他们的权限,还知道他们在现实中的一切信息。 可是自己不是这个组织所谓的“王”吗?有这么做贼的王吗?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以前恐怕根本不会如此吧。 而且,为什么这个高达这么重要的信息,父亲那堆书里面竟然没有呢?自己明明看到过那么冷僻的什么樱花的速度。 真是令人不解啊。 如此一直想着,陆安的心思越来越重,加上又想起了妹妹,他更是心情有些烦躁。 得到新玩具的兴奋和新鲜感过去后,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一些情绪便猛然从心底浮了上来。 所以,一直到“早上”来临,陆安都是睁着两个黑眼眶,他一夜未合眼。 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操场上,甚至都不用那位“衣架子”再开口,陆安和查姆就已经开始自觉地绕着操场跑圈。 只是,令查姆不解的是,最近一般都比自己能够撑得更久一些的陆安,竟然在第二圈的时候,就华丽丽地瘫软下去。 那位衣架子教官上前翻了翻他的眼皮,试了试他的心跳,这才挥手让医务兵把陆安拖走。 “难道这就到极限了?这样我可不好交代啊。” 疑惑的“衣架子”教官,喃喃说了一句,冲着一边跑一边奇怪回头的查姆吼了一句“看什么看”,想了想转身离开了操场。 “以上就是目标的新情况。” “衣架子”沉默着,静静听着指示。 “明白,新任务确认。地点,第三区嫦娥市。” 关闭连接,“衣架子”才疑惑道:“演唱会?” 第六十六章 泄愤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陆安终于解放了。 他再也不用每天被拖去医务室,然后在医务室中过夜,第二天重复如此的过程。 只是,当陈斐然听到那位“衣架子”教官如此说时,立即对陆安投来了同情的目光。至于原因,陆安当天晚上就知道了。 很不幸,他再一次的失眠了。 本来陆安就是一个在睡眠中时十分敏感的人,如今持续被噪音和异味侵袭,他无论多么困倦也无法入睡,只能睁着眼睛失眠到天亮。 既然失眠,不如趁此机会玩些游戏。 操场上那些“终极武器”们开始被陆安当做遥控玩具,在夜间摆成十八般姿势。 而且,随着对那些老旧的操作界面的熟悉,陆安也能根据高达们的实时扫描图像,在“第一视角”下跑来跑去。 这些高达动力强劲,陆安甚至能在十几分钟内,偷偷溜到近百公里外的第一区达芙妮市郊区,然后再溜回来。 在这个过程中,可以不惊动任何人。 不过,由于“第一视角”下的反应问题,他也闯了个不大不小的祸。 陈斐然之前说过,人类登陆月球的第一个脚印的纪念碑就在这堆高达的身边。 而等陆安从达芙妮市溜回来后,无聊地扫描附近的地面,才发现自己好像将“垃圾场”旁边某个东西踩碎了。 笨拙地用高达的机械臂捏起了那块四分五裂的“小石子”,凑到“眼前”仔细一看。 “谨纪念……开拓星际的第一步……,这……大步……” 呃,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 刚才出发时,好像经过了这里,难道是那个时候不小心踩到了? 陆安赶紧将手中的“小石子”放下,再一看好像刚才捡起“小石子”的时候,将地上挖了一道“浅浅”的沟壑。 那个应该是纪念物所在的地方,已经被抹成了平地。 于是,这个肇事凶手的高达,猛然原地一蹲,关闭了系统。 嗯,就当是之前他们停放高达的时候,已经不小心毁了这个纪念碑了吧。反正已经过去了三四百年了,谁还关心这个。 接着,陆安又不辞辛苦地将所有高达统统向后挪了一点儿,这样那个孤零零地蹲在肇事现场的高达,就不再那么显眼了。 不过,既然这些高达的破坏力这么强,呵呵。 陆安忽然想起了一个好主意。 第二天,当陆安头脑昏昏沉沉地来到操场时,突然发现操场边聚满了军人,一些宪兵模样的人正在警戒。 陆安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还心中纳闷发生了什么事情,思维停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像是昨晚的事情被发现了。 这个时候,那位“衣架子”费教官面色铁青地出现了操场上,他是被宪兵司令部的人通知过来的。 “费教官,请你协助调查!” 那位宪兵司令部的少校军官,面色冷峻地冲“衣架子”冷冷说道。 瘦小干枯的费教官不耐烦地答道:“这事儿与我无关,我也是刚刚得到通知。” “我对此表示怀疑,目前所有在新兵训练基地的人员都有嫌疑,我们宪兵司令部会一一进行排查。” “你他……” “这位教官,请注意你的军纪。”宪兵司令部的少校军官低声一喝,打断了费教官的脏话。 “你们宪兵队都是猪脑子吗?我是他妈精神不正常了,才会自己在操场上写着骂自己的话吗?” 少校军官冷冷说道:“有些时候,为了掩盖另外的目的以逃脱嫌疑,不排除这样的可能。” 费教官眼睛一瞪,不耐烦地在智脑上点了点,向那位少校宪兵军官亮了亮后,才又问道:“你们还要问吗?我要是真做了这样的事情,我他妈会自己承认的,不用你们来查,我也不怕你们这些混蛋来查。” 这位宪兵司令部的少校军官看了他出示的东西,愣了一愣,才敬礼道:“抱歉,长官。” “去吧,你们也别指望查了,能够悄无声息这样做的人,你们要能抓住就奇了怪了。赶紧他妈上报,让‘独眼’派人过来查。要是让我抓住这个兔崽子,妈的……” 少校军官见这位干枯瘦小的教官骂骂咧咧地离去,面色无奈地转身,继续搜集线索了。 而“衣架子”费教官则是脸色铁青,来到正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的新兵们面前,吼道:“全体解散,回去自由活动,不准给我在操场上逗留。” 这满含怒气的一声断喝,让大家都噤若寒蝉,赶紧一哄而散。 陆安看着他之前一直笑眯眯的脸,如今却是被怒气扭曲得极为难看,心中窃喜。 正好现在可以回去补觉,这算是意外之喜吗? 操场边上,宪兵队的少校军官则是将该处的情况上报,很快这异常的情况就传到了宪兵司令部总部。 “这就是对方留下的信息吗?” “是,司令。而且下面的人报告,昨夜所有进出基地的防御警报都正常,没有异常警告,初步怀疑是基地内部人员所为。” “那太空监测图像呢?” 这位副官尴尬地说道:“呃,司令,近期所有的监控重点都集中在第三区。新兵训练基地地处偏僻,又是军事目标……” 宪兵司令阿尔伯特·施威顿皱眉道:“好了,我知道了。我要亲自去视察现场。” “啊?”副官惊讶地说道:“司令,你下午还要……” 阿尔伯特·施威顿一挥手,命令道:“更改行程。” “是。” 刚过中午,偏僻的静海平原上,荒凉的新兵训练基地内涌进了大批宪兵。 突然接到通知来迎接长官的训练基地人员,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突然又增加了这么多宪兵?是哪位将军来了吗? 结果,等到在新兵训练基地门口迎接的基地总指挥,见到宪兵司令部司令阿尔伯特·施威顿从飞船上下来时,吓了一跳。 本来以为是宪兵司令部的某个将军突发奇想,没想到是这位元帅大人亲自过来,难道昨晚发生的事故有什么重大隐情在其中吗? 阿尔伯特·施威顿下了飞船,却是看也不看他,挥挥手示意进基地查看。 于是,这位胆战心惊的总指挥,陪着元帅大人在操场上,溜达了一圈又一圈。宪兵司令一语不发,他也不敢吱声。 终于,当基地的总指挥走得脚都开始发麻了,施威顿元帅才停了下来。 他转身对副官说道:“最近的太空监测图像拿来。” 总指挥一听,心中暗忖,怪不得这位司令大人沉默寡言,原来传说中的娃娃音是真的啊。只是,身为煞气四溢的宪兵司令部司令,无论是谁也不敢把这种八卦心理表现在脸上。 而阿尔伯特·施威顿盯着太空监测图像看了几分钟后,又扭头瞧了瞧操场边的那些钢铁垃圾后,断言道:“不用排查基地内部人员了,是外人做的。” “可是,司令……” 斯维顿元帅微微摇头道:“我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你们继续查下去也无益,走吧,回去吧,正好继续下午的行程。” 见副官迟疑的神情,阿尔伯特指了指操场边的远处,那些静默蹲着的钢铁巨人。 “有人侵入了那些报废试验装备的系统,用它们搞了这次恶作剧。” 前些天那次的事件后,宪兵司令部的元帅大人特意去了解了有关高达的详细资料。 让他微微诧异的是,这些绝密存档大部分内容都特别注明,不能以电子文档或者扫描件的形式出现在任何网络设备中。 难道四百年前的人,就开始防备那群网络上的亡灵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阿尔伯特·施威顿一眼就瞧出了,这次恶作剧的元凶。而且,他甚至已经在脑海里大体还原了这次的作案过程。 按照上次总司令大人的说法,果然是年轻人在恶作剧吗? 元帅大人并未多做停留,在猜测出此事乃是阴影亡灵的人做下的后,他就立即不再纠缠此事,这群人的尾巴不是那么轻易能抓住的。 而摸不着头脑的基地总指挥,在恭敬送走了宪兵司令部的施威顿元帅后,有些莫名地望了望操场上的那些大字。 “这个狗屁基地的教官都是狗屁,对了,还有一个变态混蛋,除了” 这句话到此戛然而止,最后面的除了二字还被抹了抹,勉强才能辨认出来。 施威顿的副官,就是凭借中间那句话,才猜测说是基地内的某人为了泄愤,才做出此事的。而深知那些亡灵脾性的施威顿,自然不置可否。 当然,元帅大人不知道,这件事固然是阴影亡灵中的某人做的,但与基地内的人泄愤并无冲突。 因为陆安写下这句话后,突然反应过来,虽然一个多月没见,但是那位亲爱的谢姐姐还在基地内呢。 只是,好像说得太多容易暴露,他才将后面的话又重新抹掉。反正,我心里知道就行了,谢姐姐你可千万别怪我啊。 其实,基地内的教官现在心里都在窃笑。 狗屁基地、狗屁教官,这些都是无所谓的。反正这些教官也知道,怕是更难听的话,都在那些新兵的心中被骂过,甚至以前也不是没有当面骂的人。 而除了一视同仁外,还有某人被单独指了出来。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大家都一致认定这明显就是在说新来的费教官嘛。 那位瘦小干枯又喜怒无常的费教官,虽然才来基地报道已经两个月,但是基本上没有教官跟这个家伙有交情。他平日里基本上都是独来独往,很少与人交流,这种独狼般的行径,自然不会让人喜欢。 于是,这个恶作剧式的悬案很快就平息下去,在基地内并未惹起太大波澜。 除了联合峰上的某人,在跟某位亡灵聊天时,随口提了一句。 “对了,这位亡灵先生。你之前提到过的东西,我今天才找到线索。之前月球上的训练基地好像出了点儿小事故,不过倒是提醒我了。在那个训练基地旁边,似乎有些四百年前开发的失败武器,应该就是亡灵先生你所说的高达了。你们的信息之多,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尊敬的元帅,这就是我们的生存之本啊。不是吗?星河历以来,整个人类世界,对于我们而言,就从来没有什么秘密。” “那不知道这次的交易,您能给我些什么秘密呢?” “说来也凑巧。上次我拜托您的事情,好像这次成了契机噢。” 元帅大人看着眼前浮现的字眼,渐渐眉头舒展,等到文字结束,甚至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多谢亡灵先生,那我们下次合作愉快。” 全息投影蓦然关闭,亚瑟·维克多元帅嘴角微撇。 这次,要不要让那位陆总司令疼得更厉害一点儿呢? 第六十七章 暴露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果然,我的耐心等待终于有了收获。啊,多么美妙的时刻!我的王,我真是期待我们的会面。 年轻人啊,果然不安分呐。 这样一次次地把线索拱手献上,都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呢。 月球新兵训练基地、军校学生…… 会是十三区的第三军校吗? 啊,对了,还有那位林永修先生。 如此全面而细致地调查林先生,必然有着什么深刻的原因。 这一百多人中,不知道会是谁呢? 黑桃Q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要不然直接把一百多人一起干掉吧。 想必以那位元帅大人的能量,在月球上制造一起事故,应该不会太困难吧。 不过动静太大,会像这位莽撞的王一样惹人注意的。 啊!有了,那位可爱的田中百绘女士。 正好要去月球呢,要不要让这位田中百绘女士陪伴着我们的王,一起上路呢?这么美的美人,我们的王一定会乐意的吧。 嗯,何况还有人替我动手,一举两得,两全其美。 呵呵呵—— 被黑桃Q惦记着的美丽女士,黑桃六田中百绘,此时正在飞往月球的飞船上。 她十分苦恼,即使交换来的信息,也依然没有解答她的困惑。 为何后勤司令部会指名道姓,“邀请”自己前往月球呢? 而且,这段时间,军方好像对十一区的那些明星十分感兴趣,频繁邀请大家远行演出。没想到,现在也轮到自己了。 只是为何为何总是感觉有些怪异呢? 在军中受欢迎的,不应该是二十一区、十五区的那几位明星歌姬吗?怎么突然会邀请自己这种形象气质完全跟军人都不搭边的人呢?还是在月球联合司令部成立四百周年纪念会上,这种这么重要的场合。 有些苦恼啊。 而旁边的助理,见田中百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劝慰道:“只有三天时间,我们做完演出就可以立即返回地球。这次邀请很突然,所以正好不会被临时增加行程。只有三天,忍忍就过去了。” 田中百绘勉强笑道:“知道了。” 她望着舷窗外缓缓向后漂移的蓝色星球,再过十几分钟,飞船就将抵达前方那颗灰白色的星球。 就是不知道这样突然的行程是否真的会顺利,真的像自己的助理说的,忍一忍就过去了。但是直觉上感觉很不舒服,难道是最近压力太大,生理期开始紊乱了? 其实,人类几百万年的进化过程中,已经将某种类似野兽直觉般的感官深深地藏在人体内。 那种对环境微妙变化的下意识反应,能觉察出细不可察的矛盾之处,有些时候便是人们所说的直觉、预感。它不是百试百验,只是一种生物本能反应。 众所周知,本能不一定都是“科学”的,但是本能都是有原因的。 田中百绘或许就是察觉出了这种不协调感,只是她理智地总结为身体健康问题。 而对于陆安来说,嗯,处于封闭的环境中,对于这些可谓一无所知。毕竟,他所身处的环境,基本并未发生太大的变化。 更令大家高兴的事,由于这次的事故,费教官无心再折磨他们这些可怜人,大家的体能训练提早结束。 那位可怜的查姆兄弟,终于在两个月后,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宿舍在哪里,自己的宿舍环境如何。自然,他的名字会变成更加可怜的查姆兄弟。 不过,大家的体能训练提前结束,也并非是费教官大发善心。而是因为基地每周的体检报告显示,大家的身体素质早已达标,全体合格。 或许,这真的跟“衣架子”费教官有关,只是没有人会感谢他就是了。 大家甚至还在津津乐道那位神秘的“泄愤者”,各种离奇的猜测开始流传起来。 比如,月球深处潜藏着的巨人。 主要是因为那么大的字,若是从外面偷偷弄进来一些工程机械,却能够不被基地察觉,实在说不过去。 而若是真的那样做了,并且能够让基地都为之保密的话,那么大的权势何必跟那位“衣架子”客气,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泄愤,一脚把他踢出基地就是了。 所以,有些人认定,肯定是从地下直接冒出来的巨大生物。毕竟一直有流言说,月球是一个巨大空心的人造星球,其内部结构神秘莫测,说不定就豢养着什么神秘外星生物。 自然有人对此嗤之以鼻,他们认为肯定是新兵基地在进行某些秘密实验,只是不小心泄露了痕迹,才用这种夸张的方式转移人们的注意力。 在他们看来,那位面色发青的“衣架子”教官,怎么看都不正常。那么干枯瘦小,却能一脚把壮硕的查姆兄弟踹飞,肯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其中。 说不定,这位教官就是故意用这种自毁名誉的方式,来掩盖其在基地内所参与的秘密实验。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那些先后大批而来的宪兵,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再比如,还有人认定这属于某些超智慧文明,给人类留下的神秘线索。 也有人认为,新兵训练基地内潜藏着某些敌对分子,故意搞破坏。 总之,这些不靠谱的猜测,让陆安听得是大摇其头。 这些无聊的人,果然走到哪里都不少见。这些提前征召的军校学生,按说都该是精英分子,没想到还是一样无聊透顶。 长此以往,人类军队的前途,无论怎么瞧着,都好像十分黯淡的样子。 不过,终于要逃脱这炼狱一般的生活了啊,不知道下面的专业技能训练教官是不是谢姐姐,说起来已经两个月没见了。 “已经走了两个月了啊。” 林咏娉推开门,习惯性地瞧了瞧客厅的沙发上,空无一人。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已经离开两个月了,而自己跟他却分别了三个月了。 后面找个时间会延长到四个月、五个月、六个月,……,一年,两年,…… 没想到自己竟然与他擦肩而过,在他奔赴月球的第二天,自己返回了地球。 要是,要是能够早到一天就好了,不,早到十七个小时就足够了。 自己最少能在学校门口跟他道别,能够见他一面再分开也好啊。 过去的四年间,或许是天天见面太平常,即使是放假,也总会有再开学的时候。然而,上次一别,再次相见却又不知道是何时。 林咏娉在沙发上坐下,蜷缩着双腿。 自己要不要把分配的志愿改成月球呢?现在改应该还来得及吧。 可是,自己如今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身后还站着整个林家,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一个家族的意志。 唉,要是哥哥还在就好了,即使自己偶尔任性,也总有哥哥替自己撑腰。就好像安娜那样,什么事情都有他在背后支持着。 她现在那么安静地治疗,就那么默默地忍受着,承受着所有的疼痛折磨,一声不吭。是在想着她的哥哥吗? 记得他曾经说过,安娜从来不在别人面前哭,在他面前却可怜得像个小猫咪崽儿一样。 要是哥哥在就好了。自己就能去找他了吧? 唉—— 或许吧。 就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林咏娉念叨着自己的哥哥,念叨着陆安。 而黑桃Q此时也念叨着陆安,念叨着她的哥哥。 “林永修、林永平……” “哈,陆安。” 是你吗?我们的王?你的名字就是叫陆安吗? 假期的停电、十三区、第三军校学生、室友的哥哥林永修、月球新兵训练基地、高达…… 尽管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是这位陆安小朋友若是死了,就能知道我们的王是不是名字叫陆安了。 尊敬的王,我这就来拜会您了。 真是已经迫不及待了啊,已经兴奋到双手都开始颤抖了呢。 “该怎么拜见我们的王呢?嗯……,啊,有了。不如用月球李家给我们的王送上一份大礼吧。” 月球李家。 联合峰上,这个名字已经无数次地出现了,出现在了许多人的窃窃私语中,出现在无数次的隐秘会谈上。 “这次他们会动手吗?” “这次他们必然会动手。” “他们这次形势太好了,我们必须有所行动。”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他们若是不动手,我们就请他们动手。” “可是宪兵司令部不好惹呀。” “宪兵司令部不好惹,我们才更要动手。” “宪兵司令部多好啊,那位元帅说不定自己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敢打赌,这次说不定就是那位娃娃音自己搞的鬼。” “我敢打赌,这次说不定就是那位低调的月球司令搞的鬼。” “我敢打赌,这次说不定就是那位陆总司令亲自下的令。” “我敢打赌,这次肯定就是火星那位守护神亲自出手了。” …… “月球李家啊——” “月球李家啊——” “月球李家啊——” 毫无例外,无数这样提及月球李家的谈话,总是以这样意味深长的感叹结尾。 月球李家。 其实不止月球,曾经还有地球李家、火星李家、木卫二李家。 甚至,曾经根本没有某个李家,只有一个名词。 李家啊。 然而,后来出现了很多个李家。 再后来,地球李家不见了,木卫二李家无足轻重了。然而,还有月球李家,还有火星李家。 “然而李家那位元帅会坐视不理吗?” “李济民?” 第六十八章 休假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休假两天,新兵训练基地的新兵们得到这消息后,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 陆安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返回地球,去十三区看看妹妹的治疗情况。在新兵训练基地中,不能实时通话,只能有经过检查的留言进来。 陆安与妹妹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他有点儿想念妹妹了。 要回去地球吗? 可是,来往的船票贵不说,自己万一在飞船上再次昏厥…… 陆安有些犹豫,但由于晕船的存在,最后他只能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打算。 等到了新兵训练基地外面后,再跟妹妹联系吧。 新兵们自然不会在休假时还老实地呆在基地内,无论他们身体如何疲倦,精神如何疲惫,但都不能挡住他们对自由的渴望与向往。 第二天一早,新兵们就一窝蜂地冲出了基地,各自奔向昨夜选好的目的地。 有些人去了就近的第一区达芙妮市,有些则跑去雨海海滨,还有些可能有亲友居住在月球,则是探亲访友去了。 终于解放了的查姆本来是准备闷头睡觉,休息两天的,见大家都涌了出去,也有点儿犹豫。问了他唯一认识的陆安,见他也要出去,果断地缠上了陆安,跟着他也跑了出去。 而陆安本来只是打算就近去达芙妮市,跟妹妹和朋友们联系一下后,就返回基地休息的。 这两个月的体能训练,不仅折磨他的肉体,也让他精神上疲惫不堪。否则,他也不会那么无聊地搞恶作剧,还兴致勃勃地揪住遥控玩具“高达”不放。 只是,陆安耐不住陈斐然的极力邀请,这才打算跟着他前往第三区的嫦娥市。 陈斐然有一位表姐,从地球嫁到了第三区的嫦娥市,他今天要去探望这位表姐。 而且,第三区的嫦娥市是整个月球的首府,繁华热闹自不必说。陈斐然极力推荐下,陆安不得已也就接受了他的热情邀请。 中午时分,陆安三人一行,就从静海荒原的新兵基地来到了位于雨海之滨的嫦娥市。 月球第三区的嫦娥市,月球上最古老的人类聚居区之一,是人类最早建立的异星球城市之一,有将近五百年的历史。 第三区位于月球雨海南部暑湾的正中央,是传统的华夏人聚居区。而嫦娥市作为总人口七亿多的月球上仅有的千万人口大都市,则是天然的月球政治、经济中心。 只是,作为月球联合政府的的所在地,如今的嫦娥市早已失去了首府的地位。 月球如今真正意义上的中心,是在雨海对案那片广袤神秘的土地上,是柏拉图环形山和阿尔卑斯山谷间的宪兵司令部。 当然,嫦娥市繁华依旧,热闹非凡。 作为一个毫无历史负担的异星城市,这里的建筑充满了各种奇幻色彩,彰显着那些初代开拓者们的怪异审美趣味。 比如,嫦娥市中心耸立的那颗月桂树,至今依然是月球上最高的建筑。 这个在陆安看来如同爆炸头模样的建筑,其实即使是在如今的嫦娥市民看来,也是怪异万分,让人对先代人们的趣味吐槽不已。 而环绕着月桂树,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雕塑群。 “乱,你看那个脱光衣服正在耍流氓的,……” “我叫陆安,不叫乱,你要么叫我陆要么叫我安,求求你了。”陆安说完,抬眼瞥了一眼那个“脱光衣服耍流氓”的雕像。 “查姆兄弟,那是太阳神阿波罗啊。” 查姆摸了摸脑袋,有些疑惑,“太阳神?阿波罗?” 陆安皱眉,心中嘀咕,难道自己又在父亲的那堆书里看到什么不该流传于世的东西了吗? 好在查姆兄弟也不纠结,过了一会儿又大喊道:“快看个丢斧头的傻货。” 陆安以手扶额,有些无语地说道:“那是吴,……,对对,那是个傻缺。” 确实,明明砍不断还非要继续砍的傻缺。 “他脚下那只兔子也是傻货吗?拿着根棒子的那个……” 陆安无言以对。 “那个人怎么长了四只手?” 查姆兄弟,你真的是十七区出来的人吗? …… 由于陈斐然在达到嫦娥市后,就暂时同陆安两人告别,约好傍晚时在月桂树这里汇合。而陆安和那位可怜的查姆人生地不熟,也不想走远,只好就在附近闲逛。 一边无聊地应付着查姆兄弟层出不穷的奇怪问题,陆安一边考虑着何时联系妹妹比较方便。 月球上人造昼夜的时间完全参考地球零区的时间,月球上的傍晚时分正好是十三区的中午,太早的话就会打扰到妹妹的休息。 “陆安,你看,那边……” 陆安下意识地顺着查姆指的方向一看。 庆祝联合司令部月球分部成立四百周年—— 在旁边的一个广场上,全息投影的公告区不停地闪动着消息。 “过去看看吧。” 等两人走近一看,原来是月球联合司令部的通知。 为了庆祝四百周年的纪念,在接下里的一周内,会有各种纪念活动,到时候嫦娥市内会有各种警戒措施。为了安全起见,有些重要地段会实施封锁,安全卫队也会进驻整个嫦娥市。 更多的信息,则是种类繁多的庆祝活动,密密麻麻列了好大一片区域。 陆安大概浏览一番,而查姆兄弟则是认真地一项项地读了过去。 陆安对此十分无语。 他不知道这位十七区来的战友,是真的性格单纯、天真质朴,还是脑袋里完全就缺根弦,做事情认真而又死板。最关键的是,他的嘴完全停不下来,口中的为什么如同不要钱一般不停地往外喷涌。 这样的性格,让陆安真的十分怀疑,他的脑部营养都被身上那异常健硕的肌肉抢走了。 陆安甚至怀疑,他之所以被提前征召,不是因为查姆兄弟专业出众,而是因为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都受不了他的语言轰炸,才早早地把他送来了月球训练基地。 或许,把他送走后,全校师生还大肆欢庆了一番呢。 实际上,真实情况,也差不多。 所以,陆安只好无聊地在公告区旁边坐了下来,离开这位查姆兄弟一段距离,装作一副我不认识这个奇怪的家伙的模样。 查姆兄弟兴致勃勃地一条条读着那些活动安排。 忽然,陆安一皱眉,起身来到他旁边。 “田中百绘?” “那位黑桃六女士也来了?” 果然,就在那一大堆的活动安排中,陆安一眼便瞧见了这个“熟悉”的名字。 她应该是自己在组织中认识的第一个人吧。 嗯,吴仁理应该不算,那是在外面认识的。 这个世界真的有这么小吗?怎么来到了月球还能跟组织里的人碰面?不过,应该只是巧合而已。 毕竟,那些组织成员都有着各种各样的实际身份,或默默无闻、或声名远扬,自己在现实中听说过他们的名字实在是不足为奇。 毕竟有了“阴影之心”这种作弊的手段,除非那些生性低调之人,在外面的世界中真是想不成名都难。吴仁理不就也是这种情况吗? “田中百绘啊——” 陆安心中感叹着。 自己后来与她接触得算是比较多的了。毕竟身为明星,又是一位女士,加上他曾经看过的那份详细到令他都脸红的“简历”,所以对于这位黑桃六交流起来就相对随意许多。 不像面对其他成员,总是在刻意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尽力让自己遵守承诺,不去探究他人的真实身份。 不过,那位红桃K说的,到底是试探呢,还是真心话呢? 自己表明了态度,到底要不要去探究所有人的身份呢? 陆安心中其实很是好奇,而且他觉得像今天这样,偶然遇见“黑桃六”田中百绘的情况挺有意思的。 只是对于自己是否要说话不算数、不信守承诺,还是让陆安有些纠结的。 就在这时,广场上走过来了几个市民,也来到公告区前阅读消息。 随后,低声的咒骂开始传入陆安的耳朵。 “这群混蛋,又来耀武扬威了。” “是啊,什么狗屁纪念,关我们什么事儿,又要警戒又要封锁的。” “还不是想骑在我们月球人脖子上作威作福?” “还要持续一周,真是……” …… 几位市民相互抱怨了一会儿,各自散去。 而他们离去前,瞧见了身着军装的陆安和查姆,那奇怪的眼神让陆安心中有些不安。 虽然他们的模样明显都是华夏同胞,然而对于这身军装的厌恶、畏惧、警惕、排斥种种情绪不一而足,那种发自内心的疏远,让陆安叹息不已。 不过是一场战争,就在人类世界中划下了一道巨大的鸿沟。 地球、月球、火星、木卫二,还有那尚在开发之中的金星。 将来若是人类冲入星海之中,亿万年后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发现某一处生活着早已失散的同类,但大家毫不知晓反而相互把对方当做敌人呢? 林咏娉曾经说过,战争令人厌恶。 可惜,如今的模样,下一次的战争能够被避免吗? 月球视地球为剥削压榨的象征,以为自己生活在侮辱、耻辱、羞辱中。 这种情绪,陆安也曾见过。在某些军校同学眼中,望向“林大少”的眼神中。 仇恨不会因为战争而消减,只会因为战争而累加。 一次战争的结束,只是下一次战争的开端,这样无休止的循环,终有一天我们和我们的子孙也都要踏上头顶这片星空,为了一些可笑荒谬的理由而厮杀个你死我活吗? “卵,你快看,那边有家餐厅,我们去吃饭吧。” 陆安没好气地答道:“请叫我陆,不要再乱、卵之类的瞎叫了。” 算了,这些遥远而复杂的问题,都不如眼前填饱肚子来得要紧。 第六十九章 刁难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欢迎光临……” 陆安和查姆推开门,热情的欢迎声音戛然而止。 甚至,本来还喧嚣吵闹的小餐馆瞬间平静下来,陆安错愕地发现自己和查姆两个人成为了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倒是神经粗大的查姆,看见餐馆内的十几人都在瞧着自己,还咧开了嘴笑着环视一圈,他大概认为这些人是在同自己友善地打招呼吧。 陆安扭头向橱窗看了看,自己没有进错地方,这确实是个餐馆啊,也没有明显标示什么人不能进啊。 而让欢迎声音戛然而止的那位侍应生,收敛了自己的笑容,带着客气疏远的表情上前,微微示意引导着陆安两人坐下。 敏锐的陆安侧耳一听,便听见了周围那三三两两坐着的人们,互相的交头接耳之语。 “是军队的……” “又是从地球来的混蛋……” “不会是宪兵队的黑狗吧……” …… 陆安冲着那人微微一笑,用低沉而又足够后面那人听见的声音笑道:“如果我们是宪兵队的人,你们现在就该被丢进雨海里了。” 后面的人沉默了片刻,猛然站了起来,扭身一拍陆安的桌子,“小崽子,你在找死吗?” “我可是怕死的厉害,只是非常好奇,所以才想问个究竟。” 而这个时候,一根筋的查姆也猛然起立,那健硕的块头,让那人向后微微一缩。 其实方才进门时,陆安就有些怀疑,要是没有可怜的查姆兄弟跟在后面,他大概直接就被“客气”地请出去了。 如今一见这样的情形,陆安心中不由哀叹,原来查姆真的不是一无是处啊。 不过,这些人看来那些莫名的怒火十分旺盛啊,否则也不会自己轻轻一句话,就撩拨得他们忘记了查姆的威慑。 这个时候,小餐馆的老板和侍应生都将手放在了柜台上的酒瓶上,看样子是准备形势稍有不对就冲上来“制止”。 而陆安瞧了瞧那沉重的酒瓶,怀疑自己后脑勺上挨上一下,是不是会直接就此永远倒下了。 见众人的蠢蠢欲动暂时被查姆兄弟威慑住了,陆安才扭头冲侍应生喊道:“点单。” 侍应生皱了皱眉头,冷着脸上前,“客人需要点儿什么。” “这个——” “抱歉,没有。” “那这个呢?” “抱歉,卖完了。” “这个、这个、这个——” “抱歉,都没有。” …… 等陆安不死心地将菜单上所有的东西都指了一遍后,才关闭了桌前的全息投影。 “那到底有什么?” “抱歉,什么都没有了。” 看来自己果然是来错了地方,这明显是在刁难自己啊。 陆安想了想,轻声问道:“虽然无意冒犯,但是我想请问一下,是我们两人来错地方了吗?” 侍应生目光一斜,并不理会陆安。 “走吧。” 陆安叹气后,对着查姆说道。 查姆摸了摸脑袋,在这种充满敌意的地方坐下,他也满身的不舒服,点点头后跟着陆安一起出了这家餐馆。 陆安回头,瞧了瞧这家餐馆的招牌——“紫色月桂”,有些疑惑。 自己到底无意间闯进了什么地方? 即使是两颗星球的人民有再大误解,自己只不过是一身军装而已,为何这些人就立即认定自己从地球而来,并且对自己抱着这么大的敌意。 特意多走了两条街,来到广场另一边的街面上,陆安怀着忐忑的心情带着查姆走进了一家人比较多的餐馆。 有着查姆跟着自己,想必他们也不能对自己如何吧?更何况,人多的地方,他们也不敢刚才那家“紫色月桂”那么明目张胆地敌视自己两个人吧。 推门而入,“欢迎光临”应声响起。 嚯,果然是财大气粗的餐馆,迎宾的还是全息虚拟的一位漂亮女侍应生形象。 直接将两人的座位号发到了智脑上,然后点单、用餐、结账的过程都毫无阻碍。 甚至就连两人的一身军装,都没有引起餐馆中用餐之人的半分注意。 看来自己刚才果然是走错地方了呀。 用完餐后,陆安的游兴大减,不想再莫名闯进一些充满了莫名敌意的地方,与查姆就坐在广场上遥望着“爆炸头”闲谈。 “查姆,你是十七区的人?” “是啊,你呢?” “十三区,你听不出来吗?” “不太能,反正我除了母语外,其他语言都分不出来。” “我还一直没问过你的专业呢?你是第五军校的什么专业?” “战斗驾驶。” 陆安恍然,瞧了瞧他比陈斐然还大一圈的身体,倒是一点儿都不诧异。 陆安、陈斐然、查姆,他们三人的体型一个比一个大上一圈,就好像套娃娃一般。大概钱清清也是知道陈斐然的威慑力,才特意嘱咐他照顾陆安。 陈斐然都说了,他们通用驾驶的人在上次战争中经常就被抓壮丁,拉去作为应急的战斗驾驶人员。 那么想必战斗驾驶和通用驾驶还是有一定的共通点的,陆安瞬间明白过来了,必然是体型啊。 毕竟,虽然块头大不一定就力气大,但他们这些在军舰上驾驶武器和设备的人,都必然是力气壮硕的人。 至于为什么,陆安暂时不清楚,但想来那些机械可能都十分耗费人的力气,所以没有好的身体素质肯定十分吃亏。 为了不让查姆再发挥他那如同泉涌般的“解释”天赋,陆安又赶紧问道:“你这次怎么提前被征召了?” “不知道啊,我们的班主任给我了一张征调令,我就来了。” 陆安翻了翻白眼,难道他的同学和老师真的被他烦得受不了,所以才让他早点儿从学校滚蛋,来军队接受洗礼? 然而就在这一愣神间,查姆的话匣子就被打开了。 他开始不停地用泉涌般的话语来“轰炸”陆安,尽管陆安听不太清楚智脑的翻译,但是大体意思还是明白了。 查姆正在向他抱怨,抱怨新兵训练基地的“残暴”,他一个战斗驾驶专业的人,竟然两个月都不让他坐上驾驶座,真是太过分了。 “你是不是十分精通那些作战装甲的驾驶?” 查姆噼里啪啦又说了好长一通。 陆安只明白了,他在反驳自己的话。大约是在说他不止会战斗装甲的驾驶,还有好多好多其他的,至于那些其他的是什么,因为智脑的罢工,陆安只好无能为力。 “那你为什么来月球?” 查姆却忽然沉默下来,让陆安有些惊讶,觉得自己是不是问错了什么。 “我阿爸牺牲在这里,我想来看看。” “你阿爸。嗯,他十六年前牺牲在拉格朗日决战后的月面战斗中,那个时候我才两岁。自从我出生后,我就没见过他。我爷爷生前一直想让我来瞧瞧,我求了老师好久才让我提前过来。” 说完之后,查姆又沉默下来。 陆安怔怔地说了句,“抱歉。” 他实在是有些惊呆了,十六年前,两岁。 “呃,查姆兄弟,你今年几岁?” “十八岁。” 陆安顿时有些崩溃的感觉,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是所有新兵中年级最小的人了,没想到自己身边忽然钻出了一个“弟弟”。 而且,本以为是受不了他的“聒噪”,他的老师和同学才早早把他踢到月球,没想到竟然是他自己要求提前过来。 “你才十八岁,这么早来月球……” “爷爷今年去世了,我想早点儿过来完成爷爷的遗愿,反正就只剩一年了,也没啥好学的。我的班主任也是这么说的,我求了几次,他就放我过来了。” 一年,大三的学生吗? 看来,这位查姆弟弟也是特招进入军校的,十五岁就特招进入战斗驾驶专业。 不过看了看他的体型,想想他三年前的模样,陆安也明白了过来。要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够长成陈斐然那种体型,可能第三军校也就早早特招了。 “那你今天怎么不去呢?” 陆安有些好奇。他是知道的,查姆本来还准备在基地里睡大觉呢。 “现在去不了,我父亲牺牲在柏拉图环形山那里,除了宪兵司令部的人,其他人都进不去。” “那你……” “我来月球就是想被分配到宪兵队的,据说他们有很多城市作战的特种装甲,都是需要像我这样的人的。”查姆说着,咧开嘴露出了一口白牙。 陆安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加油,我相信你能如愿以偿的。” 其实,说是拍肩膀,陆安也只能拍到他的肱二头肌。不过,鼓励的意味传达到了,就足够了。 “嗯。” 查姆微笑着,然后口中又开始激动地说着什么。 陆安这次默默地听着,虽然他基本还是什么都听不懂,但是起码可以用心地听着。或许,这位查姆兄弟、呃、查姆弟弟,不需要明白他的意思,只需要一个合适的倾听者就足够了。 到了下午时分,陈斐然脸色僵硬地回到了广场上约好的汇合地点。 “走吧,我们准备回去吧。” “你见过你表姐了?” “嗯。”陈斐然笑得十分勉强。 陆安微微顿了顿,见他没有多说的意思,就答应道:“好吧,我们准备回去吧。” 三人说完后转身,正准备乘坐免费的客运飞船回新兵训练基地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 三人同时扭头,身后一片火光,一个黑红的“烟花”正在腾起。 第七十章 “万事可以”元帅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火光腾起的一瞬间,天空放佛忽然暗了下来,接着便有疾风拂过。 “哪里在爆炸?” “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儿?” 三人口中喃喃,都被这突发的爆炸惊呆了。 周围的人群在短暂的目瞪口呆后,立即哗然,尖叫声、吵闹声、脚步声杂乱地混作一团。 陆安看了看腾起的黑烟,爆炸的地点好似在两公里以外。 他皱眉问陈斐然道:“那边两公里附近是哪里?” 陈斐然混乱的思维这才开始平静,瞪着眼睛想了一下,才答道:“好像是联合政府月球分部的总部。” 这是蓄谋已久的行动吗?还是意外事故?是谁干的? 会是一直在月球活动的“紫色荣光”干的吗? 广场上的人群开始纷乱地四散,陆安三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凝望着火光消失后腾起的浓浓黑烟。 一股焦糊味开始在广场上蔓延,陆安这才轻轻捂住口鼻,冲两人说道:“我们走吧,这里不宜久留,尽快返回基地吧。” “好。” 两人点头赞同,跟着陆安匆匆向第三区嫦娥市的空港赶去。 只是等到了空港后,陆安三人才发现,已经有大批的宪兵控制了空港的进出。 许多人被阻拦在空港之中,所有的进出飞船都在被一一检查,所有的进出乘客都在被核查身份。 而且在空港上空也开始出现大批飞行装甲,这些空地两用型装甲是宪兵司令部专用于人类聚居区的特种作战装甲,一旦大批出现,往往都意味着紧急事态的发生。 空港的旅客大厅内,无数滞留的人员都在焦急地等待着,许多消息也开始流传。 嫦娥市发生的爆炸事故很快就流传开来,其实那冲天的火光腾起的瞬间,即使在远离市中心的空港也是能看得到的,不过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罢了。 “那些黑皮狗到底怎么回事儿?” “嘘,小声点儿。据说市区好像有人制造了爆炸,现在正在排查可疑人员。” “我擦,我还急着赶回第六区呢,早知道就不来乘坐客运飞船了。我还不如坐老旧的地面轨道呢,这样等下去什么时候才放行啊。” “你笨啊,现在那边儿肯定也有人排查啊。” “你才笨呢,人少啊,肯定放行快。” “到底是谁做的啊?一群神经病,他们发疯还连累我们。” “就是啊。” “谁知道呢,或许是‘紫色荣光’那群人吧。” “嘁,说不定是那群黑皮狗栽赃呢?他们不是一直压榨我们吗?” “你闭嘴,想死不要连累我们。” …… 周围的窃窃私语一直不曾平息,在空港大厅中嗡嗡作响,再加上无数滞留人员的拥挤堵塞,让人们的心情更加烦躁了。 陆安本来还想着傍晚时分联系地球询问妹妹的病情,出了这样的事情,周围吵闹纷乱的环境,让他的心情瞬间全无。 还是等上了客运飞船,回到新兵训练基地前,找个安静的环境再说吧。 陆安正低头看智脑上的时间,忽然就弹出了一条消息。 “命令,所有新兵两小时内立即返回新兵训练基地。” 全息投影上出现了一张紧急命令,附有联合司令部月球分部新兵训练基地的电子凭证。 陆安抬起头,见陈斐然和查姆都抬头望向自己。 “你们也收到了?” 两人点头。 “走吧,我们看用紧急命令能否先行通过检查。” 陆安三人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出来,由于陈斐然和查姆的威慑,那些被挤得踉踉跄跄的人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毕竟除了两个大块头以外,三人还都身着军装,谁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万一自己被当做故意闹事儿的被抓起来,到时候可就哭都哭不出来了。 到了空港的旅客入口,两个黑色军装的宪兵将三人喝阻了下来。 “你们三个,干什么的?” 陆安三人敬礼后,由陆安出面说道:“报告长官,休假的新兵训练基地在训新兵,接到紧急通知,需立即返回基地。还请长官检查放行。” 陆安三人向检查的宪兵出示了紧急命令,然后还报上了自己的军人编号。 虽然检查的宪兵还是以警惕的目光注视着两人,但是语气却缓和了下来。 “稍等。” 等核实了身份后,检查的宪兵才挥手放行。 “那边有紧急的免费客运飞船,给有紧急任务的人使用,你们进门往左第68号停靠坪。” “多谢长官。” 大概是确认了陆安三人的身份安全无误,他们才被一路放行,进入了空港的第68号停靠坪。 而那艘紧急的免费客运飞船上,已经有人乘坐了,竟然也是新兵训练基地的熟人。陆安一瞧,赶紧笑呵呵地上前。 “谢姐姐,你怎么来嫦娥市了?” 谢思兰见到陆安,顿时皱起了眉头,“我还没问你呢,你没事儿跑这儿来干什么?” 陆安呵呵一笑,指了指前面已经坐下的两人,解释道:“今天正好陈斐然来嫦娥市探望他表姐,我们两个就顺便跟过来,来这里玩玩。” 谢思兰依然皱眉道:“月球上最近两年一直不太平,你没事儿不要乱跑,出了事情我回地球后怎么交代。” 陆安讪笑道:“今天是意外,恰好碰上了。” 陈斐然扭头,看见陆安正在后面与人攀谈,也起身过来打招呼。等一见是谢思兰,心中一缩,打了招呼后讪讪退下。 这位前学校教师、如今的女教官在陆安晕船并昏厥后,如同发疯的母豹子一般将整艘船都骂了个狗血淋头,那些带队的军官都被她指挥的服服帖帖。 陈斐然对于当时的情景还记忆犹新,当时那杀气凛然的模样让他心有余悸,所以对于这位女教官只好敬而远之。 “谢姐姐,你今天也来嫦娥市了啊。” “来见一位老朋友,话说你问这么多干吗?” 陆安陪笑道:“问问而已。” 谢思兰这才叹气道:“刚刚爆炸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有没有遇上什么危险?” “我们当时在市中心的那个广场上,发生后就离开了,来到空港准备返回基地。” 谢思兰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次是那些人找准了空隙,才在月球联合政府门前闹事儿。要是万一他们无隙可乘,最有可能的目标就是月桂广场,你知道你刚才多危险吗?” 陆安无奈地撇了撇嘴,才问道:“我刚才在空港里面听人说,有可能是‘紫色荣光’的人干的,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是一些极端的暴力分子,跟火星上的‘红色战神’差不多,都是一些对地球心怀不满,对上一次战争结果不满的疯子。” 极端分子?紫色荣光?红色战神?不过,红色战神的名字,好像有点儿耳熟。 陆安思索了片刻,才想了起来。 好像在他给林大小姐的那份名单上,就有这个组织的名字。而且,好像林永修的死跟这个组织就脱不开关系。 据林咏娉说过,他哥哥来地球是想同联合峰上的一些人秘密会晤,而“红色战神”却拼死阻挠,甚至不惜刺杀了林永修。 这其中的意味,陆安瞬间便咂摸出来了。 “确定是他们做的?” 谢思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陆安这才低声说道:“可是我刚才在外面还听说,有人说是宪兵司令部和月球联合政府不合,所以下了黑手。” 小道消息总是最能揪住人的好奇心的,尤其是牵涉到无数“黑幕”的阴谋论。 谢思兰听完,顿时一巴掌轻轻拍在他的后脑勺上,说道:“你个笨蛋。要是宪兵司令部想对付月球联合政府的人,还需要搞这么麻烦?他们不会直接冲进去抓人啊?” “他们能吗?” 陆安虽然听过宪兵司令部的赫赫威名,但是在地球上从没见过那些肆无忌惮的“黑皮狗”,即使是上次与他擦肩而过的“独眼”都是小心翼翼地隐藏身份。 “这月球上就没有宪兵司令部不敢的。” “哦。”陆安想了想,又问道:“那月球联合司令部不管的吗?” “宪兵司令部本就是本部直属的监察部门,月球联合司令部只是分部而已。再说了虽然两位司令都是元帅,但是阿尔伯特是第1舰队的正位元帅,那位李济民元帅却是第1舰队的备位元帅,他能说什么?” 陆安这才反应过来,他虽然早早离家出走,但是平常与刘叔接触的只言片语,已经足够他对于那些元帅们有些直观的认识了。 “李济民啊,我知道,那个‘万事可以’元帅。” 所谓万事可以,是说这位中立派里的李济民,是有名的和稀泥元帅。 无论联合司令部里的其他元帅说什么,他都是可以、好的、没问题,从来不反驳,从来没有异议。 即使是下面那些将军都有些瞧不起这位元帅,起了个绰号叫做“万事可以”元帅。 不过在陆安看来,能当上元帅的那些老头子,哪有一个是简单人物? 只不过,作为月球联合司令部的司令,被宪兵司令部侵夺了几乎所有的月球军政大权,再加上他在月球第1舰队的弱势,自然就没有说话的底气。 “对了,谢姐姐,是不是这次月球联合司令部的纪念活动,才让那些人突然发疯了。” 谢思兰点点头,不置可否。 她想了一个小时前与自己会面的那位老同学,还是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只是已经没有了十多年前的自然融洽。 多年不见,客气与疏离已经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她扭头望向舷窗之外,心中有些凝重,那些人真的是为了近乎炫耀的纪念活动而发疯吗? 自己瞧着,一点儿都不像啊。 第七十一章 余波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嫦娥市的联合政府内,一对父子沉默着,坐在客厅中久久不语。 良久,儿子才开口道:“父亲,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父亲开口,话语中充满了苦涩的意味,“我们如今又能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可是……”儿子说着,恨恨地停了下来。 父亲叹息道:“没有办法,即使是四百年过去了,他们依然警惕着我们李家。地球上的李家没了,木卫二上的也没了,月球上的我们也是……” 父子二人忽然对视一眼,凄凉、悲愤、仓惶。 “父亲,就不能去求一求那位本家吗?他好歹还是元帅呢,总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管吧。” “呵呵。”这位父亲笑得更加凄凉,开口时带着一股悲愤的意味,“他是地球人,不是我们月球人。别说地球的李家早已烟消云散,他跟我们早就没有一点儿关系了,即使是他真是我们月球李家的人,现在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好的了。” 这位儿子猛然一拍自己的大腿,也是悲愤地说道:“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就因为我们姓李,就天生该死了吗?四百年了,四百年了还不够吗?” 父亲冷冷一笑,说道:“不够,远远不够。他们恨不得我们都如同地球上的李家一样,烟消云散。火星上那帮人现在还上蹿下跳,真以为他们就稳如泰山吗?瞧着吧,等我们完蛋了,他们接着就步我们的后尘了。不是三十年就是五十年,他们火星李家也没有多少时间好得意的了。” “父亲,下面的人现在都在打听,问我们该怎么办?这次的事情,即使真的跟我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最终肯定都被栽到我们头上。下面的人现在都人心惶惶的,宪兵司令部和月球联合司令部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这位父亲凄然一笑,说道:“逃不过的,他们会逼着我们动手的。你看看,地球上的人骑着我们作威作福也就罢了,火星上那些人现在一心四处挑事儿,就是想为他们自己找一个喘息之机,然后试图东山再起。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自己再如何挣扎,最后难逃一劫。” “父亲,干脆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吧。”儿子咬着牙,恶狠狠地说着。 见到父亲沉默不语,儿子有急切地说道:“父亲,何必坐以待毙,我们就算最后逃不过,也要拉一些可恶的地球人给我们陪葬。” 父亲皱眉道:“我们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何苦再拉上我们月球上的人陪着一起死?这些年他们跟着我们兢兢业业,已经不容易了,不要再让他们流血了。” “难道就这样任他们摆布吗?” 父亲冷冷说道:“待价而沽。他们要我们李家人死,可以。但是我们李家的人,也要死得明明白白,月球不能交到那些狼心狗肺之辈手里。” 父子两人接着便窃窃私语起来,客厅中的声音回荡着,久久不能散去。 月球李家,已经危在旦夕了。 “月球李家啊,可惜了。” 雨海的北岸,位于虹湾的联合司令部月球分部中,有人如此叹息。 虹湾向东五百公里,就是柏拉图环形山,环形山侧的阿尔卑斯山谷,在宪兵司令部中有人用娃娃音同样叹息道:“月球李家,可惜了。” 而此时的陆安已经跟着谢思兰,与陈斐然和查姆回到了月球的新兵训练基地中。 在操场上集合后,确认所有新兵都已经按时返回基地后,他们又被带到了礼堂之中。 “想必你们都在好奇紧急命令的原因,而有些在嫦娥市的人想必也已经知道原因了。下面就根据月球联合司令部的命令,向你们通报情况。” 陆安自然知道紧急命令的原因,他只是有些好奇,月球联合司令部的那些人如何解释这次事情的原因。 “大家应该也都知道,自从上次战争过后,总有一些极端分子对于我们的胜利心存不满,以为我们用鲜血和牺牲换来的胜利是侥幸得来。下个月三号,也就是下周二,我们正要庆祝联合司令部月球分部建立四百周年的纪念。有一撮名为‘紫色荣光’的人,想要破坏我们庆祝活动,我们已接到命令,所有人进入二级战备状态,随时等候月球联合司令部的命令。” 基地的总指挥神色严肃,在上面命令了一番后,宣布结束休假,全体教官和在训新兵都进入战备状态。 其实,这些新兵尚未正式分配到舰队之中,连正式服役都算不上,真正有任务的话也不会考虑他们。只是,毕竟月球联合司令部有了命令,新兵训练基地也只能正常执行。 而在二级战备状态下,原有的训练计划都暂时终止了,等待战备解除后才能重新开始新兵训练。甚至有些新兵都在小声抱怨,早点儿战备该多好,还能少两天体能训练。现在这样,正等到休假时进入战备,简直是开玩笑呢。 而陆安这时候才奇怪地发现,刚才基地全体教官和新兵集合时,好像那位干枯瘦小的费教官没有在场。 “哎,你们刚才瞧见那个‘衣架子’了吗?” 陈斐然皱眉想了想,“好像没有。” “这家伙不是因为上次的事情,被宪兵队带走调查了吧?” 旁边路过的新兵插了一句,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 陆安摇摇头,他总觉得有点儿奇怪。 不过,他心中更多的是在牵挂妹妹的病情,只是随口一问便过去了。 现在整个基地进入二级战备,陆安想要对外联系,只能去找谢思兰想办法,她毕竟是教官。 “谢姐姐。” 在从大礼堂出来的路上,陆安拦下了谢思兰,笑着向她求助。 于是,谢思兰便带着陆安来到了教官的办公楼里,她身为后勤系统的教官,有着单独的办公室及宿舍。 “你在这里联系吧,我还有事儿,一会儿回来你再走,我有问题问你。” 谢思兰淡淡地交代了两句,便出门而去。 陆安独自在办公室内,稍微扫了一眼,便接通了星际同步网络。 地球上的十三区此时正是正午时分。 安娜此时的治疗已经进行了一个月,她本就因为患病而十分苗条的身材,如今更是消瘦不堪。 刚刚把午饭呕吐完毕,她的智脑上就开始跳动着哥哥的通讯连接请求。 急匆匆地将脸上的冷汗重新干净,用热水扑了扑脸,对着镜幕调出了微笑。 “哥哥,你这么久才联系我。” 陆安见妹妹撅着嘴,赶忙安慰道:“这段时间的训练哥哥都快累成死狗了,而且新兵训练基地对外联系受控制,我这不是一放假就赶紧联系你了吗?” “哦。”安娜的身体颤抖着,但她极力忍耐着,不让哥哥看出分毫。 “你这段时间的治疗如何?” “挺好呢,我这两个月几乎都没怎么犯病了。” 虽然假死病几乎没有再犯病,但是治疗过程中的痛苦,让安娜时常独自默默承受时恨不得犯病才好。只是想到万一自己犯病后醒不过来了,再也见不到哥哥,就又觉得犯病也不好。即使是她最疼痛难熬时,心里也不曾放下这个念头。 “那就好。” 陆安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最害怕治疗没有效果。只要妹妹的病情不再复发,比什么都好。 兄妹二人窃窃私语良久,一直到安娜依依不舍地说下午的治疗要开始了,陆安才挂断了连接。其实,主要是安娜的精神实在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她不想哥哥看到自己的病态,让哥哥白白担心。 等连接挂断后,陆安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他有接通了冯婷婷,从她口中才得知安娜在治疗过程中所忍受的痛苦,然而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外,他却无能为力。 默默站在窗口向外盯了良久,陆安才回过神来,他犹豫了片刻,又点开了跟林咏娉的连接。 “好久不见啊。” “嗯,没想到我们擦肩而过了。” 良久的沉默,陆安不知道再继续说什么,林咏娉也是如此。 “等我从月球回去,再找你啊,到时候再见面吧。” “好。” 挂断连接,陆安忽然低声咒骂一句,自己平日里不是挺能说的吗? 正在这时,智脑上弹出了一条消息,是林永平的。呃,智脑上的名字他不敢随便改,怕被别人发现林大小姐的真实身份。 “这段时间,你妹妹的治疗挺痛苦的,你要多多跟你妹妹联系。” 陆安这才微微一笑,好像她一直改不了这样发消息的习惯。 于是,当谢思兰从办公室外进来时,就瞧见陆安一边傻笑,一边在自己的智脑上不停地发着消息。 “这小子,傻了吗?” 与此同时,就在嫦娥市最大的酒店“广寒宫”内,刚刚抵达月球的田中百绘正在与助理商谈着。 “刚刚的爆炸是怎么回事儿?虽然我一直听说月球上不怎么安定,可是没想到却这么吓人。” 这位助理也是心有余悸,不过她还是劝慰道:“我刚才已经联系过了,说是一些极端分子趁着纪念活动闹事儿。不过你不用担心,月球联合司令部已经下达了二级战备命令,从晚上开始整个嫦娥市都开始宵禁了,会有大批军队进驻。而且,我已经向后勤司令部申请了保卫,你的安全问题完全不用担心。” 田中百绘点点头,面带忧色问道:“那我的演出计划有变化吗?还有,我刚才听说了,整个月球的进出都已经开始戒严,不会耽误我们的返程吧?” “演出计划照常,只是到时候可能会全程有保卫,我们的自由活动会受限制。至于返程应该也用不担心,你要不放心的话,我再去跟后勤司令部的人协商一下。” “这种情况下,谁还敢随便上街呢?限制就限制吧,反正演出完毕我们立即返回地球吧。你去协商一下,不要耽误我们的返程就是了。” “好。” 望着窗外那高高耸立的爆炸头般的奇怪建筑——“月桂树”,田中百绘不由得叹息,这次突然的行程还真是诸事不顺啊。 希望赶紧过去吧,不要再出什么岔子吧。这种****之地,真的是一天都不想呆了。 第七十二章 特别任务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特别任务?什么特别任务? 正处于二级战备的新兵训练基地,突然接到了月球联合司令部的命令,执行特别任务。 所谓的特别任务,就是三日后前往第三区嫦娥市,参加联合司令部月球分部成立四百周年纪念活动。 在通知教官时,谢思兰皱眉问道:“怎么突然有了这样的任务?” “呵呵,二级战备之下,原本参加活动的一队军人有了任务。司令部中的消息是,除了我们这些新兵和教官外,也没有其他清闲的人了。” 呃,好吧,原来如此。 不过,等到新兵得到通知时,大家的情绪倒是普遍听高兴的。 毕竟,在二级战备下,大家的正常训练都不能进行,每天都只能反复学习战备条例。即使明知道嫦娥市现在正在戒严,大家也希望能够出去执行任务。 “嫦娥市?两天后?” 陆安接到这个消息时,隐约想起了什么,便问这些天跟自己更加亲密的查姆,“查姆,前天我们在广场上看到的,两天后有什么庆祝活动来着?是那个田中百绘的演唱会吗?” 查姆回想了半天,摇头道:“没有印象了。” 旁边的陈斐然倒是好奇地问道:“田中百绘?是那个有名的歌姬吗?” 陆安奇怪道:“你知道?” “你不知道吗?十大歌姬呀,地球上有名的十大歌姬之一。”陈斐然语带鄙视的意味。 “我倒是知道未来二十三代,其他的还真不知道。”陆安反驳道。 其实田中百绘他确实知道,但是这个知道是看了那份详细到令他脸红的“简历”的知道。这位田中百绘在现实中的地位如何,陆安还真的没有详细了解过。 陈斐然撇嘴道:“虚拟歌姬虽然受欢迎,但是怎么能跟现实中的歌姬相比?不过这次怎么邀请了田中百绘过来,她的形象跟联合司令部好像怎么都扯不上关系吧?” “有什么区别吗?” 陈斐然以更加鄙弃的语气对陆安说道:“你连十大歌姬都没听说过,跟你说了也不懂。” 陆安一撇嘴,“嘁”。 “嫦娥市现在不是戒严了吗?” 查姆突然插了一嘴。 “就是戒严了,所以这次的纪念活动才要更隆重,那些政客你该懂的。” 同样的话,在戒严的嫦娥市中同样响起。 “戒严了,他们才更要把活动搞得隆重。” “那我们还要动手吗?” “呵,怎么不动手?我们之前没有动手,他们就已经把事情栽赃到我们头上了。如今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给他们玩个更大的。” “更大的?” “联合政府跟我们有什么仇?谁不知道月球上就是那两个司令部说了算?他们把活动搞得这么隆重,还特意从地球请来了什么狗屁歌姬助演,我们要是不出现,他们岂不是很失望?” “那我们怎么动手?” “等,等到……” 密谋的声音骤然低沉下去。 第二天一早,就有军舰来到新兵训练基地,将被临时拉去“凑数”的教官和新兵载到了第三区嫦娥市。 此时的第三区嫦娥市已经开始戒严,街头上随处可见巡逻的军人,天空上盘旋着大批的飞行装甲,严密监视着来往的人流。 尽管人流来来往往依旧,但是繁华之中不自然地透露着一股萧瑟的意味,来往的行人脚步匆匆,很少有在公众场合中交头接耳之人。一旦有人长时间停留在某处,必然会招来巡逻军人的严密盘查。 而一路上往临时驻地进发的新兵们,都是好奇地观察着这座戒严的城市。毕竟这座奇形怪状的建筑物密布的城市,颇具异星风韵,而且历时弥久有着独特的沧桑感。 新兵们这次任务的地点,纪念活动的首演是在一座大的文化中心场馆之中,以田中百绘的演唱会为开幕活动。 而他们的驻地就在文化中心场馆的旁边,是一座普通的旅馆,被月球联合司令部临时征用了。本来是那支安保部队兼首演参与军队的驻地,可惜因为临时战备,他们的任务取消,被这些新兵训练基地的新兵们代替。 “谢姐姐,怎么不见费教官了?” 在到达旅馆后,陆安他们就被分配房间,勒令未接到命令不准离开房间自由活动。而陆安则是趁机问了之前令他十分好奇的问题。 “你问他做什么?” “呃,问问,问问而已。”陆安讪讪笑道。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到月球新兵训练基地后,陆安总觉得谢思兰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差,完全没有了之前在学校的耐心包容。 动辄吹胡子瞪眼,呃,部队,谢思兰没有胡子,动辄一边瞪眼拍打一边恶狠狠地讲话。 难道自己招惹到了她了?可是,自己不愿意留校的原因,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为了妹妹,自己可是都准备提前毕业了。 也或许是她的身体生理问题?可是这都两个月过去了,不应该持续这么久。嗯,不对,或许是这个月又陷入这种状态了?可惜算算日子好像不对啊,自己无论什么时候见她,好像都是这种态度呀。 不过,毕竟四年之中谢思兰对自己照顾有加,陆安一直对她很尊敬,都是陪着笑脸任打任骂。 “他因为有其他任务,已经被征调到其他地方,离开训练基地了。” 被征调离开了?还真是有些出乎意料,不会是因为自己的恶作剧吧。 这闹得有点儿大啊,陆安心中如此嘀咕。 不过,总算是不会再见到那个“衣架子”了,总归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即使是平日里憨厚淳朴的查姆,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哎,陈斐然,你上次见到你表姐了?我看你回去的时候心情好些不怎么好啊。” 陈斐然摇头叹息,“现在月球上的人,跟地球来的人,唉——” “那你姐夫……” “不是我姐夫的问题,主要是现在月球很多人都敌视地球人,我姐姐平日里的生活很不开心。” 陆安只好安慰道:“会慢慢好起来的。” 陈斐然苦笑道:“好起来?你就别瞎安慰我了。我们那天碰见的爆炸,明显就是好不起来的证据。要是能好得起来,这城市还用戒严?” 陈斐然努着嘴,朝窗外示意。 陆安扭头一看,街上正好一队巡逻的军人走过,天上还盘旋着一架飞行装甲。这附近因为是纪念活动的集中地,所以巡逻的密度明显大于其他地方。 “而且,我主要也不是担心我姐姐的生活,我是担心以后。” “以后?” 陈斐然忽然目光炯炯,盯着陆安说道:“你不觉下一次战争不可避免吗?” “不可避免……”陆安沉吟着,类似的话题其实他不止一次听人说起过。 那些地球上的同学们说起过这个话题,火星来的林大小姐说起过这个话题,如今来月球的陈斐然也如此说。 当所有人都认为战争不可避免时,即使能避免的战争,最终也会必然爆发。 “是啊,那些月球人仇视我们地球人,认为我们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而我们呢,说实话,根本看不起上次战争中这群墙头草,认为他们是罪有应得。” 查姆忽然插嘴道:“上次在广场上碰见的那些市民,确实是如此说的。” 陈斐然一摊手,说道:“所以我怎么说来着?!万一下次战争爆发了,我不知道我表姐在月球上该如何自处。” 陆安也是叹道:“大家都如此想着,只怕不止有下一次,还会有再下一次,更下一次,无数个下一次。” 陈斐然和查姆面面相觑,也是不由叹息。 尽管军人的职责天然就是时刻准备着,准备着进行下一次战争,准备着在战争中赢得胜利;然而只要是正常人就没人会喜欢有下一场战争,军人、军人,也都是正常人。 陆安微微苦笑一下,问道:“对了,查姆,你说你想被分配到宪兵司令部,有打听过相关消息吗?” 查姆摇头。 “算了,我下次碰见谢教官的话,帮你问问吧。” 希望她下一次时,能够不再处于生理易怒期内。 等到两位新兵好友散去,陆安转身便上了系统。 虽然在新兵训练基地内,登录组织的系统依然畅通无阻,但是独处的时间基本很少,所以陆安不方便进入组织的系统。 来到“阴影之心”的城堡庭院中,推开橡木门扉,通过昏暗幽长的纪录走廊,进入大厅之中。 大厅中散落着一些成员,或站在一起低声交谈,或坐在座位上各自沉思。 方块K依然在线。 陆安对自己每次上线基本上都能碰见方块K,其实是有些诧异的,心中对他的身份确实有些好奇。不过,想起自己的诺言,陆安还是忍了下来。 无论怎么说,自己好几次都请求过方块K的帮助,这让陆安不好意思探查他的身份。只是,对于为何方块K如此清闲继续存疑便是了。 低声向方块K请求协助查询月球第三区嫦娥市的爆炸案,很快,陆安便得到了相关信息。 “不是月球上的‘紫色荣光’干的?” 陆安有些惊异,果然这后面好像黑幕重重啊。 就好像那次自己不小心引起的停电事故,最后不就被联合峰上的某些人拿出来大做文章,还因此否决了木卫二升格为欧罗巴的议案。 这次到底会是谁做的呢? 然而现在网上的各种信息混杂,即使是各种情报来源丰富而可靠的军方,也没有确切的定论。只是在秘密报告中见到了结论,排除为月球上的极端组织“紫色荣光”所为的可能性。 不过,从军方发布的戒严命令和二级战备的准备来看,这个黑锅被戴到了月球上这群人头上了。 还真是不简单呢! 陆安摇摇头,他虽然好奇,但却不至于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是非要一探究竟不可。 而就在陆安准备下线时,正好在大厅门口的房门过道中碰见了“黑桃六”田中百绘,她好像刚刚从房间中出来。 陆安以前为了避嫌经常躺在庭院中数花瓣,后来就养成了在庭院中下线的习惯,如今这样的习惯也更方便他偷偷溜进过道中打开别人的门。 “咦?对了,你明天不是要开演唱会吗?” “呃,是啊。无聊上线而已,王。” “哦。” 转身进入大厅的瞬间,田中百绘皱眉。 王在月球吗? 第七十三章 即将开幕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王在月球吗? 若是陆安听到这句话,必然会惊疑不定。 其实,以田中百绘来看,这是很简单的事情。 自己来月球属于临时得到通知,地球上的歌迷很少有人知道,甚至即使知道了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来月球的墓地。而月球联合司令部的纪念活动安排在地球上更是少有人知了,除非是月球上的人,不然有哪个地球人会无聊地关注这些事情。 而且即使是在月球上,好像也只有嫦娥市才有这样的信息发布。 也有可能,这位年轻的王者是特意去查了自己的行程,只是田中百绘觉得这种可能性有点儿小。 她的第一反应,还是那个念头,“王在月球吗?”不过随即她也是摇头失笑,自己也太敏感了,怎么会如此胡思乱想呢? 而陆安下线后,也是有些感慨,自己明天大概就能跟这位“黑桃六”女士近距离接触了。这算是自己正式接触的第一位组织成员吗? “红桃八”吴仁理应该不算吧。 毕竟,自己最后一次跟他当面接触时,还没有进入阴影之心的组织。等后来知道吴仁理便是“红桃八”时,自己也再没有跟吴仁理有过接触了。 所以,这位田中百绘应该算是第一个吧。 不过,陆安也是随即苦笑,自己这纯属自作多情。即使两人当面,自己知道自己认识她,可惜她所认识的那个“王”却跟自己没多大关系了。 对于自己,“黑桃六”和田中百绘是一个人;而对于她,“RedJoker”和陆安是两个人。或许在她眼中,自己看她也只是田中百绘而已。 有些时候,“阴影之心”组织中的这些成员之间的关系如此微妙,让陆安也是迷惑不已。 甚至,就连陆安偶尔也有些错觉。 就在他躺在组织庭院中数花瓣时,就曾经恍惚过,好像躺在“阴影之心”城堡庭院中的这个“RedJoker”与外面的那个陆安完全是两个人。 在网络上有一个令人俯首拜服的“王”,在现实中有一个被生活推着走的迷茫少年。 里面有着一个陆安,外面有着一个陆安。 对陆安自己来说,这两个陆安不是同一个人。大概那个放佛能够呼风唤雨的“王”,只是自己新鲜陌生下的错觉?陆安如是以为着。 虽然,这个“RedJoker”好似无所不能,但在陆安看来,这与幻觉无异。 若是真的能够在里面呼风唤雨,但是在外面的真实世界中,他却是烦恼依旧、苦闷依旧、哀愁依旧。 再加上在“阴影之心”的组织中,所有的成员都如同蒙面一般隐藏着自己的真实身份,这让陆安觉得他们真的就好像活在“阴影”之中。 他并不喜欢这样。 所以,陆安对于这个所谓的“王”的身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 小心翼翼地与自己的组织成员接触,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所谓的平衡,小心翼翼地不让人发现自己真正的秘密。 如果不是这个组织所有的信息都来自自己的父亲和哥哥,都与自己的父亲和哥哥有关,陆安甚至都会对这样的组织弃之如敝履。 毕竟,不是每一个都会为了所谓的“权势”而放弃自由,那种心灵中无拘无束的自由。 人心中一旦有了秘密,就好像背上了一个沉重的负担,埋下了羁绊的种子。无论选择保守秘密还是泄露秘密,都是一个在生命中永无终结的选择循环,关乎道德与自我。 毕竟在外面这个世界中,若是陆安愿意,他完全可以轻轻松松地活着,毫不费力活得很滋润。但是他没有,他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而且一直坚持至今。 对陆安而言,这便是自由。 而且,在这个组织中隐藏于过往长河中的迷雾中,站着的是陆安所不了解的父亲与哥哥,是有待于陆安去发掘的好像从来未曾“活过”的父亲与哥哥。 陆安想让他们活过来,在自己的生命中再次复活自己的“父亲”和“哥哥”。 父亲和哥哥曾经作为他们自己而真切的活过,但是如今有尘封着的父亲和哥哥曾经不一样地活过的证据,陆安如同发现了宝藏一般。 他要让这些证据光明正大地出现,证明自己的父亲和哥哥曾经如何活过,而不是像这样永远被埋没,永远被遗忘。 所以,陆安才在这个组织中虚与委蛇,跟各色的成员打交道,为了维持这个组织的平衡不至于使其毁灭,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儿委曲求全。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利用这个组织那所谓呼风唤雨的“权限”去恶作剧,去作弄,去吓唬,去嘲笑。 这样才使这个组织所有神圣的一切,在他看来都很荒谬而且可笑,能够让他轻松以对。 比如他对田中百绘开的那个关于樱花的玩笑,只是好像完全冷场,变成了冷笑话,让他有些无趣罢了。 因此陆安才能够对这些组织成员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度,即使是相对比较熟识的“黑桃六”田中百绘,刚刚擦身而过时的话语也只是带着戏谑意味的问候而已。 不过正如他所说的,“黑桃六”的演唱会明天便开始了。 第二天很快便到来了。 新兵们很快便知道他们的特别任务是什么了。 本来确定参加演唱会的那队军人因为突然的爆炸,而被召回参见战备,现在就在嫦娥市头顶的某片天空上巡逻警戒。 或许,这次的爆炸正好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吧。 月球新兵训练基地的这些新兵们,被紧急征调过来,顶替那队军人,维持现场的秩序。 其实,这只是形式上的任务。 因为,这次演唱会的所有观众,都是早已选定的军人代表,根本没有普通市民进入。对于这些精英军人来说,守秩序守纪律简直是家常便饭,更何况是在如此重大的场合。 即使是真的有需要警戒保卫的人物到场,恐怕军队中相关的保卫部门也会有专人进行警戒保卫,用不着这些维持现场秩序的军人越俎代庖。 所谓的维持秩序,聊胜于无而已。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陆安他们进入文化中心的场馆后,也只是分组被指定到了相应的位置后,连多余的任务都没有布置。他们或许也只需要站在该站的地方,在需要有人的地方出现着就好了。 陆安因为和查姆一组,正好被分配到了离舞台最近的地方,虽然是在角落里。 陆安觉得,可能是因为查姆那魁梧的身形出现在其他任何地方,都会有些吸引眼球。为了不喧宾夺主,他们两人只好被分配在最不显眼的地方,就在舞台下的最侧边。 “我们需要做什么吗?” 查姆有些不放心,向陆安确认道。 “不需要,我们只要站在这里就好了。” 陆安瞧了瞧他的头顶,几乎与舞台齐平了。 好在查姆不是光头,不然的话,或许舞台的艺术设计人员很快就会发现,怎么设计得好好的灯光效果不对?舞台下为什么突然多了一只锃光瓦亮的灯泡? 那样的话,可能负责场馆安保的人员又要头疼了,去哪里再找一个隐蔽的角落来安排这位健硕到异常显眼的查姆兄弟了。 而此时,就在舞台后的准备间里,田中百绘已经在做着紧张的准备了。 “希望这场莫名其妙的演出赶紧结束才好。” 这个念头如此反复,如此频繁地出现,甚至让田中百绘自己都有些吃惊。以前像这样计划行程安排之外的突发情况,并不少见,甚至更远的去往火星的情况都有;但是这次却不知为何如此令自己心神不宁,惴惴不安呢? 但是,田中百绘一方面觉得怪异,一方面却又真的如此希望着。 然而,或许她不知道的是,对于她来说是完全鸡肋的外面那个舞台,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一处美妙得不能再美妙得的演出地点。 “诸位,无论成败与否,这次我们都要让他们知道,随意栽赃我们、侮辱我们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这个代价就要用那些人的血来偿还。” 密谋的众人轰然应诺。 月球雨海南畔的嫦娥市中,舞台已经准备就绪了,而真正的演员们却姗姗来迟,依然尚未出发。 就在一海之隔的雨海北岸,都有人在微笑着静静等待着这出大戏帷幕的拉开。 雨海东北角的虹湾平原正是联合司令部月球分部的所在地,某位被戏称为“万事可以”元帅的人,正在默默伫立着凝视海对岸,嘴角那一丝浅笑显露着他心中的喜悦已经溢于言表。 毕竟这位已经善良软弱到在众人眼中没有性格的元帅,其真正的情绪都是微微浅浅,半含而不露的。 而在虹湾平原的东方,柏拉图环形山投下的大片阴影之中,有人已经在待命;而吩咐他们待命的人,却正伫立于宪兵司令部那片透明的幕窗前,纵览阿尔卑斯山谷下波澜不惊的雨海。 每次看着那片宁静的海,总能平复阿尔伯特·施威顿的心绪。 这片少风少浪的人工造海,在他看来,就好像上天取下了人类的心脏安葬于此处。一颗不再跳动的死亡心脏,总能让他切实地感受着活着的美好,无论是以何样的情绪面对着这片雨海,都能很快被平复下来。 虽然今天在这片雨海面前久久伫立,远超于往昔,但总归这位面容冷峻的宪兵司令还是以娃娃音吩咐着身后的副官。 “出发。” 第七十四章 拉开帷幕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演出即将开始,一批批的观众开始列队入场,正坐在台下,气氛静寂而肃然。 陆安和查姆则无聊地靠着舞台的台壁,瞧着下面渐渐满座的观众席。 “我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谁知道呢,或许这只是正常的安保程序吧,总归要走一下形式的。”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就在这时,谢思兰忽然从一边走了过来,低声喝道:“陆安,你们在干什么?” 陆安赶紧直起身来。 “小心让人看见,这样懒懒散散成何体统?” 谢思兰走近后,皱着眉头呵斥。 “呃,谢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谢思兰冷哼一声,说道:“别岔开话题,还有,是谢教官。一会儿会有上面的高层过来出席这次活动,你们注意点儿形象。别到时候被抓住了不守纪律,直接开除。” 陆安撇了撇嘴,嘟囔道:“开除了不是更好吗?” 谢思兰这才想起来陆安一直以来的愿望,见左右无人,伸手揪住他的耳朵,咬牙切齿道:“别生出这种鬼主意,好好给我呆着,不要丢人现眼的。” 陆安耸耸肩,懒洋洋地答应了一声,“知道了,亲爱的谢教官。” 谢思兰又瞪了她一眼,这才走开。 “你跟谢教官很熟嘛。” 陆安又靠了回去,倚着舞台的台壁点头道:“是啊,她是我们第三军校的老师,我以前特招入军校还是她推荐我的。” 查姆也是特招进入军校的,好奇道:“哦?你是被军校老师推荐的啊。” “你呢?” “我中学的老师是我爸爸当年的战友,他有一个兄弟在军校当老师,我爷爷去世后,他就把我推荐到了军校中。” 查姆说起这位老师,微笑的神情带着一丝怀念的意味。 “那你跟我差不多。”陆安也是微笑着说道:“谢教官是当年我父亲的学生。” “你父亲?” “嗯,我父亲从军之前是第三军校的老师,谢教官当年也是被我父亲特招进入军校的。” 查姆忽然叹息道:“真好啊。” “嗯?” 陆安有些莫名,扭头见到查姆的面色竟然有些忧伤。 查姆勉强一笑,说道:“你父亲跟我父亲完全不一样。” 对于查姆来说,他的父亲属于战争中的失踪人员,除了一个名字外,只知道他失踪在柏拉图环形山上空的月面作战中。至今依然是尸骨无存,不知道埋骨于何处。 而陆安的父亲陆应邦,却是结束上一次战争的英雄。 他率领着第2独立特派舰队,突袭小行星带、突袭木卫二,迫降了木卫二,快速结束了战争。要不是他在返回地球的途中,因飞船事故牺牲在小行星带,这位陆应邦上将说不定如今也是位列元帅了。 陆应邦牺牲后,联合峰上举行了规格空前的葬礼,所有巨头悉数到场。陆应邦如今就被安葬在联合峰荣誉军人公墓最深处,每年接受无数人的瞻仰。 而因为上次战争的功绩,如今的联合太空舰队中,遍布着陆应邦的下属故旧,第2独立特派舰队出身的将军不计其数。 相比自己的父亲,这样的情形让查姆心中暗羡不已。 一边是辉煌耀眼的战绩被永远记载于战史之中,永远接受后人的瞻仰;而一边是默默牺牲无人知晓,甚至都不知道魂归何处。 陆安却幽幽一叹,说道:“只有死去的父亲,没有伟大的将军,甚至你比我好多了。” “啊?” 陆安直起身来,拍了拍衣服,说道:“你爷爷待你挺好的吧。” 查姆咧开嘴,无声一笑。 陆安倒是耸耸肩,又说道:“我就说吧,我跟家里那个老头子,基本上就是形同陌路了。” 家里的老头子? 查姆摸了摸后脑勺,忽然恍然大悟,“是陆总司令啊。” 陆安接口道:“是啊,高高在上的总司令大人。” 查姆呵呵一笑,有点儿尴尬,转而问道:“对了,刚才谢教官说有高层要来,也不知道来的会是谁。会有将军要来吗?” 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心中的问题从来不藏着掖着,就如同好奇宝宝一般。刚开始在操场上整日跑圈时,他与陆安相互还不熟悉,所以那问题自然就多得如同泉涌似的。如今,虽然不再那么令人感到聒噪了,但还是有什么就问什么的性格。 “将军?谁知道呢。不过,一个将军来看这样的演唱会,总感觉有点儿太不严肃了吧。” 陆安后来也曾去看过田中百绘的视频,见过她的演唱风格。怎么说呢,若是面对少男少女倒是还好;可是面对一群军中的大老爷们,无论如何都有一种十分违和的感觉。 真不知道负责活动策划的联合司令部月球分部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道是某个后勤人员假公济私,因为抵不过儿子或者女儿的哀求,所以就趁着军中纪念活动的机会,征调了这位地球上十一区的大明星来月球? 无论怎么想,都感觉很有可能呢。这月球联合司令部的军纪,啧啧,还真是成问题啊。 陆安如此腹诽着。 “哎,哎,陆安,你快看。” 查姆忽然一手使劲拍着陆安,一手朝着前方指去。 “嗯?怎么了?演出开始了吗?” 陆安循着他指的方向一看,顿时也有些诧异。 看来,谢思兰果然没有骗自己,还真的是来了个高层啊。只不过,这个高层有点儿高得厉害。毕竟,堂堂一个元帅,竟然跑来参加一个明星的演唱会,真的太出乎人的意料了。 莫非,是这个月球联合司令部的司令假公济私? 不过,不应该啊。 虽然这个李济民元帅被公认为“万事可以”元帅,但是再软蛋的元帅也依然是元帅啊。他要是想听演唱会,还用得着这么假公济私?随时都可以直接开个小型的私人演唱会。 陆安正摸不着头脑之时,文化中心的场馆上空忽然开始出现大队盘旋的飞行装甲,在场馆的入口处涌入了一大堆黑色军服的军人。 宪兵队怎么来了? 即使是李济民是元帅,可是他的安全保卫也用不着出动宪兵队啊。 陆安远远瞧着,忽然见那位身为月球联合司令部司令的软蛋元帅,朝着入口处迎了上去。而随后,陆安便明白了原因。 因为在场馆的入口处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色元帅服的人,这不同于寻常白色元帅服的显眼元帅装束,在联合司令部十位元帅中仅此一人。 来人正是宪兵司令部司令阿尔伯特·施威顿,那一头栗色短发,让陆安一眼便认出来了。十位元帅中,其他的大多都是满头白发,只有这位年富力强的元帅才如此。 怪不得刚才天空突然出现了那么多警戒的装甲,场馆中还涌入这么多人称“黑皮狗”的宪兵,原来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出行啊。 不过,陆安不知道的是,在那位“万事可以”元帅迎上前时,阿尔伯特·施威顿的第一句话就是,“天上这么大动静,李司令还真是热情啊。” 而在施威顿面前站定的李济民元帅,脸上带着有些谦卑的微笑,答道:“阿尔伯特你亲自前来,我总归还是要小心些才是,毕竟这两天嫦娥市这里不怎么安静。头顶上的小伙子们,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要是打扰你了,我让他们撤回去便是了。” 阿尔伯特的娃娃音中透着冷冽,轻轻回了一句,“既然是李司令的安排,就这样吧。” 说着,他又一指前方,说道:“前面有一位故友,我去打个招呼,李司令请便。” 李济民呵呵一笑,赶紧侧身让路,说道:“请便,请便。” 阿尔伯特举手向后示意后,冲李济民微微点头,然后独自一人上前,径直走向场馆之中。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谢思兰身后传来声音,她一转身,就瞧见施威顿站在自己身后。 “我?我有任务。倒是你,原来高层说的就是你啊。” 施威顿微微一笑,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见面了。” “嗯。” 谢思兰踌躇了一下,说道:“老师的儿子在那边。你上次不是还提起他了嘛,要去见见吗?” 施威顿猛一皱眉,问道:“陆安也来了?你们有什么任务?” 谢思兰奇怪道:“你不知道?” 施威顿摇头,眉头皱得更紧。 “是之前负责维持秩序的那队人被临时调走,在嫦娥市执行警戒任务,可能月球联合司令部觉得我们新兵训练基地比较清闲,就把我们调过来顶替了。” 谢思兰说完,见施威顿眉头紧锁,又追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施威顿不置可否,反而嘱咐道:“你注意安全,有问题随时过来找我吧。” “哦。你不去看看陆安。” 施威顿摇头道:“演出要开始了,我过去舞台那边不太好。一会儿演出结束后,我们再一起用餐如何?” 谢思兰叹气道:“那孩子未必肯一起过来。” 施威顿见她误会,也不多做解释,又聊了两句后便返回场馆的贵宾包厢。 临进入包厢前,施威顿低声向自己的副官吩咐了两句,然后才面色冷峻地独自一人进入包厢之中。 施威顿刚迈步进入包厢,外面的舞台上灯光忽然就开始闪烁。 演出拉开了帷幕。 第七十五章 突然的袭击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舞台上闪烁的灯光渐渐黯淡,田中百绘面带着亲切的微笑着站在舞台上,等待着灯光再次亮起。 贵宾室内两位元帅都浅笑着并肩而坐,场馆中的“观众们”也都整齐划一地望向了灯光黯淡的舞台。 陆安望着十几米外那位亭亭而立的歌姬,心下思量:原来这就是“黑桃六”啊。 灯光再次亮起,场馆内的众人耳边响起了音乐。 然而,第一个音符尚未落下,异变陡生。 剧烈的爆炸声划破了一切的宁静,场馆就好像被一只手推了一下,猛然一晃。接着,短暂的黑暗过后,爆炸的火光就在场馆之外腾空而起。 “爆炸?” 场馆中的观众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在不约而同地浮现这个念头后,第一时间都警惕起来。 贵宾包厢内的大门被第一时间踹开,十数个精干的宪兵第一时间将两位元帅保护了起来。 天上的飞行装甲骤然分散,开始严密警戒场馆上空,盘旋巡视的频率陡然加快。 而作为负责维持秩序的新兵,陆安的智脑所连接的公共频道开始骤然热闹起来,询问声、命令声、呵斥声纷至沓来。 一个中校军官跳到了舞台上,将田中百绘“请”到了舞台的角落后,用场馆的广播系统大声说道:“我是这次的安保长官,大家不要慌张。演出立即停止,所有人以自己的部队为单位依次离开,退回驻地等待命令。” 说完,他开始站在舞台上,划分区域,指挥所有观众离场。 田中百绘怔怔地站在舞台的角落,不知所措。 这次的演出是就这样结束了呢?还是接下来还要继续,自己还要等待这些人不知道何时开始的命令? 此时舞台的后台已被第一时间封锁起来,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一一退场,唯独留在舞台上的田中百绘没有人命令,不知去处。 陆安与查姆此时也接到了立即赶往场馆出口,维持所有观众离场秩序的命令。 “这月球难道真的如此暴乱?怎么自己不过刚来第二次,就又碰上了爆炸?难道嫦娥市天天这么炸来炸去地放烟花玩儿?” 陆安腹诽着,开口正准备与查姆说一起跑步去往场馆出口。 然而扭头间,他却瞧见站在数米开往的舞台上,正手足无措装的田中百绘。 犹豫了一下,陆安才开口道:“查姆,你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啊?可是,命令……” 陆安指了指台上那位茫然四顾的歌姬,说道:“那位大明星还愣在台上呢,别人没瞧见也就算了,我看见了也不好不管。要是出了问题,我们离着这么近,本身又负责维持场馆秩序的,总说不过去。” 查姆迟疑着点点头,说道:“那你尽快赶过来。” 说完,他跑步走开。 陆安笑着答应,反手一撑,翻身上了舞台。 “田中小姐,你……” 田中百绘扭头一看,舞台边缘翻上来了一位面色稚嫩的军人,正微笑着冲自己说话。 她展颜微笑,正准备客气地答话,就见对面那位年轻的军士眼睛忽然睁大,猛然朝自己扑了过来。 就在这一瞬间,田中百绘明显感觉到身后好像有什么猛然推了自己一把,忽然狂风大作,一股热浪卷杂着气流砸在了她的身上。 剧烈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的瞬间,田中百绘已被轰鸣声震至失聪,她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冲进了正在朝自己扑过来的陆安的怀抱中。 两人与其说抱在了一起,不如说是被撞在了一起。然后,如同秋风中随风飘落的黄叶一般,刚刚被撞在了一起的两人,又翻滚着从舞台边缘上跌了下去。 而刚刚翻上来又被吹下去的陆安,则是亲眼目睹了刚刚那十秒中内所发生的一切。 天空中那些盘旋如同雨燕的飞行装甲,不知何故,像发了疯一般向露天场馆中的众人开火。 先落下来的三枚炮弹,一枚直冲舞台而来,一枚砸在了场馆正中央的人群中,还有一枚则是直奔两位元帅所在的贵宾包厢内。 而紧接着这三枚炮弹的,则是如同落雨霰雹般的袭击,场馆中就在五秒钟之内变成了人间地狱般的惨境。 那些从场馆外的爆炸中清醒过来,刚刚起立正准备立场的观众,接受了狂风骤雨般的炮弹洗礼,死伤惨重。 残肢断臂四散飞起,那些突遭袭击的不幸军人们四散奔逃,各自寻找着掩护,浓烟、火光、鲜血、惨叫、死亡,充斥着数秒前还宁静祥和的场馆。 好在,那些突然袭击、狠下毒手的飞行装甲只来得及进行第一波袭击,便被其他盘旋巡视的飞行装甲开火攻击,这让他们疲于应付,无暇再次攻击。 是有人混入了军队,引发了这次袭击? 就在田中百绘撞入陆安怀中,仰天向后飘去的陆安将天空中的情形一览无余。他脑海中只来得及闪现这个念头,接着便被吹到了舞台之下,抱着田中百绘在飞溅的碎石之中骨碌碌滚了好远。 咳咳咳—— 一股温热在颅后涌出,陆安在撞击和翻滚中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然而田中百绘撞进来时将他的肋骨顶得生疼,那疼痛让他失去意识不过一两秒后便又生生醒了过来。 剧烈的咳嗽声中,陆安躺在地上,下意识地望向了场馆中。 大约是使用了燃烧弹剂的缘故,场馆中黑烟滚滚,崩裂飞溅的碎石遍地都是,而夹杂其间的是断臂残肢、惨叫哭号以及袅袅火光。 圆形的天空中飞行装甲的残影已经瞧不见了,大约是在更大的空域中展开了厮杀对决。 而圆形的露天场馆中,高出地面的舞台已经变成残垣一抔,对面的贵宾包厢也已是瓦砾一堆,坑坑洼洼的场馆中匍匐一片。 那位中校,唉—— 陆安正兀自感叹间,忽然听到舞台前方不远处,有人高呼道:“陆安,陆安,你在哪儿?你没事儿吧?” 呃,危急关头,自己的名字他倒是喊得挺准确的。 “我没事儿,咳咳,查姆。” 片刻之中,弯着腰也依然身形庞然的查姆匆匆摸了过来,见到陆安正抱着田中百绘躺在地上,他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呼——,吓死我了,我以为……,呸呸——” 陆安苦笑一声,“没事儿,我福大命大,死不了呢。” 说完,他低头瞅了瞅怀抱中的“黑桃六”,低声问道:“田中百绘女士,你没事儿吧?” 连问了数声,这位“黑桃六”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事儿。”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陆安一边问着,一边看向自己的智脑,然后苦笑不已。腕上的智脑已经粉身碎骨,只留一条完整的腕带还戴在手腕上,支离破碎的残骸散落在陆安的身侧。 陆安瞧了瞧自己手腕处的鲜血,还好,并未伤到动脉,只是有些擦伤而已。又伸手在脑后摸了一把,轻轻咧了咧嘴,嘶——,幸好也只是擦伤而已。 不过好在查姆的智脑完好无损,他侧耳倾听了一下,才在嘈杂的噪声中听见有人在公共频道中发布着命令。 “陆安,好像场地中的观众里也混入了袭击者,现在有人在围攻着不知道什么人。听那急促的语气,应该是正在请求支援,让所有人都往出口处集中。” 有人围攻? 这场馆中如果说值得如此大动干戈,搞到如此不死不休的境地,那些袭击者的目标就很明显了。除了那两位元帅,别无他人。 外面的爆炸、天上的飞行装甲、还有疑似军队中的叛徒,这么大费周章,除了目标是那两位元帅还能有其他人吗? 而且,瞧着嫦娥市如此动荡不安的局面,最惹人恨、最能引来仇恨的肯定就是那些有能力镇压暴乱的机构。在月球上,除了宪兵司令部和月球联合司令部也没其他地方了,毕竟所有的武力都被这两个司令部掌握了。 如此说来,有人想干掉两个司令部的司令,瞄准这两位元帅实施袭击就不足为奇了。 陆安撇撇嘴,暗骂道:“真是倒霉,这些老头子们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呸。” “我们要过去吗?” 陆安摇头道:“我们先去汇合其他同学,我有点儿担心谢教官。” 查姆点点头,伸手轻轻一拉,将陆安拉了起来。 而陆安站起来后,无奈地说道:“田中女士,你能自己站稳吗?” “啊?噢,呃,能,能。” 田中百绘慌乱中,推开了陆安,自己差点儿一个趔趄又坐倒在地上,倒是陆安眼疾手快轻轻拉住了她。 “你……”陆安扭头瞧了瞧坍塌成一片碎石堆的舞台,无奈说道:“你现在也回不去后台,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汇合了其他人后,再从出口出去?” 田中百绘这才醒了神,勉强扯出了笑容,冲陆安点头。 陆安转身正要出发,却听见田中百绘惊呼道:“你脑袋上正在流血。” “擦伤而已,暂时无碍。”陆安摆摆手,说道:“我们三个赶紧早点儿过去,这地方停留久了,不好。” 持续燃烧着的弹药剂不停散发着浓烟黑雾,刺鼻的气味呛得周围的人咳嗽声连连,若是不赶紧离开这个半封闭的场馆,吸入过多的毒气人是受不了的。 要是万一晕眩昏厥,在这种混乱失控的局面下,性命堪忧。 说话间,查姆和陆安已经拔腿向前。 田中百绘咬了咬牙,赶紧追了上去,从裙摆上撕了一绺白纱下来,递给陆安。 “你好歹包扎一下吧。” 第七十六章 骤生的怀疑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你好歹包扎一下吧。” 陆安接过白纱,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位“黑桃六”田中百绘,微笑后轻轻道谢。 “现在场面比较混乱,而且不排除有后续袭击的可能,你等一下跟紧我。等我们出了场馆后,你再联系你的朋友吧。” 田中百绘听到陆安的交代,赶紧点头连连应是,犹豫了一下她还伸手轻轻挽住了陆安的胳膊。毕竟周围接连的爆炸、袭击,也让这位著名的歌姬心神巨震,现在依然有些惊吓过度,下意识地就拉紧了陆安。 陆安瞧着这位熟悉而又陌生之人,看着她神情紧张却又面色犹豫,不禁想起了自己那位倔强的妹妹。 她也总是喜欢这样拉着自己。 不过,要是安娜平日里的模样,现在应该是撅着嘴,一副怏怏不乐的表情。 这位“黑桃六”女士却是抿着嘴,一声不吭地轻轻挽着自己。 要是自己当初一扫而过时没有记错的话,她可是不是像自己的妹妹安娜那样,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姐姐。 田中百绘此时露出这样的女儿姿态,与组织那位声音慵懒、气质成熟诱惑的“黑桃六”,好像无论如何也对不上号呢。 陆安一边弯着腰,急促地小步前进,一边如此作想。 其实陆安不知道的是,田中百绘现在才是心乱如麻。 她突然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不说,竟然还遭遇连续的变故,天上的飞行装甲袭击,地上的人为突袭。 碎石、瓦砾、浓烟、鲜血、断臂、残肢、死亡…… 这些往常日生活中,只是会在她的歌词中才出现的词汇,就这样突然挤进了她的生活中,变成了活生生的所见所闻。那耳边回荡的呻吟声、惨叫声、呼救声,嘈杂纷乱刺耳。 她从舞台上如同飘舞纷飞的落叶“飘落”时,整个人都已经懵了。 在这种纯粹的本能动作下,已经让她忘记了自己的伪装,下意识地依赖上了这个乍见不过两分钟的稚嫩面庞。 至于被动地“投怀送抱”,主动的牵手之类的,如此情形下更是毫无顾忌了。 而轻轻牵着陆安的胳膊,踉踉跄跄地走了一段后,田中百绘低声问道:“我们路过的那几个伤员,难道不应该帮他们一下吗?” 陆安回头瞧了她一眼,惊异于她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余力为别人着想,想了想低声道:“除了他们自救外,会有他们自己的战友前去营救他们,我们现在另有命令。” 田中百绘也只是纯粹地下意识反应,不管陆安如何回答,她都机械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还有,你稍微弯一下腰,碎步前进。这里现在起火,那些往上飘的浓烟还是少吸入一些为好。” 虽然陆安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甚至他在新兵训练期间都属于“后进”分子。但是对于这些简易的医学急救常识,却是他的强项。 正所谓,久病成良医。 当然,陆安不知道的是,其实这也是军中应急情况的标准要求。在有些紧急情况下,还需要面临紧急情况的军人,完全匍匐前进。 只不过,在目前的场馆中浓烟四起,能见度极差,加之地面碎石密布,自然是弯腰快读疾走了。 空气中起火点附近都是热浪滚滚,那些浓烟伴随着升腾的气浪,将大量的燃烧颗粒飘撒到上层,弯着腰能够稍微减少吸入的有毒气体。 “不过,场馆中的这种情况,更像是有人使用了烟雾弹药剂。” 其实这很好推测,舞台对面贵宾包厢前团团围住的激烈交火,天上不断缠斗的飞行装甲。从袭击到现在不过是几分钟而已,却已经在场馆中造成了如此大的破坏,要说“敌人”没有周密的计划,陆安是绝对不相信的。 既然这些“极端分子”想干掉两位元帅,那么在场馆中投掷了这么多烟雾燃烧剂,明显就是要制造混乱,好给那些直接袭击开火的人争取时间。 只是,明显那么激烈的围绕着两位元帅的交火,为何在查姆接通的公共频道中,还是有人要求所有负责维持秩序的新兵到场馆出口集合? 即使陆安不懂得什么行动指挥,但是只要不是脑袋有毛病的人,都该知道要控制这种半封闭场所的出入口。 天上已经有疑似混入军队的“极端分子”,而观众中的那些军人更是悍然袭击贵宾包厢,肆无忌惮攻击目前月球上最有权力的两位男人。 这么明显的协同组织,难道那些负责策划袭击的头目就不知道要控制场馆出入口,好方便完成任务的成员撤离?除非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成功,否则肯定要实现考虑并周密安排,在袭击成功后自己的大批人员如何撤离的事情。 如此一来,场馆出入口那里必然是有着“敌方”的人守候着,或许现在对方故意隐藏身份还没暴露,但是这样的问题稍微一想就该明白过来才是。 其实这倒也不是陆安吹毛求疵,对于过去七年中时刻准备应对着突发情况的他来说,这些冷静思考分析都是必须的,而且已经习惯成自然的。 而且军人不就是该直面这些深思考验,也要能冷静以对的职业吗?然而,常人不能理解非常人的感受与想法,大概反过来,非常人也很难理解常人的感受与想法。 在自认为非常平凡普通的陆安看来,这些情况分析出来应该不难,为何公共频道中还有人那么说呢? 陆安想到这里,忽然一顿脚步,眉头骤然紧锁。 “查姆,稍等……” 即使弯下腰也是身形健硕非常显眼的查姆,听到陆安的话,也是猛然刹车。对于他来说,这样的动作不过是小菜一碟。 而轻轻扯着陆安胳膊,正弯着腰小跑的田中百绘则是再次朝着陆安撞了过去,好在这次不是面对面相互撞入怀抱了,她只是猛然刹车收不住撞到了陆安的肩膀上了。 此时陆安已经顾不上身后狼狈的“黑桃六”了,他低声冲查姆喝道:“查姆,赶紧用你的智脑联络一下其他新兵,嗯,不,直接联系谢教官。” 现在这个时候,心中怀疑大起的陆安甚至连那些“亲密战友”都不相信了,他唯一选择相信的就是自己老师谢思兰了。 查姆干脆蹲了下来,一边点着智脑,一边问道:“怎么了?” “刚才公共频道中的人有问题。对方的这次袭击明显是有周密计划和安排的,怎么会不控制场馆的出入口呢?即使他们再有信心能行动成功,也总该考虑时候撤退的事情吧。那边必然有人在守着呢,公众频道中那人要么是蠢到无可救药,要么就根本是混入进来的对方的人。” 陆安几句话便将自己心中升起的怀疑说了清楚,查姆连连点头,迭声说道:“对对对,嗨,我怎么就没有想起来了呢?你稍等。” 而跟着陆安蹲下来的田中百绘也是悚然而惊,自己好像也已经完全昏了头,根本就是盲目跟着别人走而已。若不是这个年轻的男孩儿临危不乱,一语道破此事,怕是说不定一会儿自己到了那里也反应不过来。 刚才只是因为意外突发的情况之后,误打误撞跟了上来,没想到自己的运气在如同秋叶飘飞后,忽然好了起来了呢。 老天这是在补偿自己吗? 而正在这时,如同健熊般蹲着的查姆忽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微微哆嗦了一下后,才冲陆安说道:“联络不上其他人,估计敌人肯定是屏蔽了别的信号频段,让我们只能连接公众频道。” 陆安听他如此一说心中也是猛然一沉,本来他只是心中有一丝怀疑的阴影,现在完全联络不上别人的情况,好像反倒帮助他坚信了自己的揣测。 他冷冷一笑,“呵,他们想守株待兔,将我们一网打尽呢。” 如此说来,那些场馆中的负责人中本就混入了敌人。不过以如今的情况倒过来一想,这好像又是必然的。对方的袭击突然而准确,一瞬间就将局面弄到了如今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要是没有内鬼接应与掩护,那才是真的不正常呢。 要知道除了自己身边这位歌姬之外,在场的都是训练有素的现役军人,即使是协助维持秩序的这些新兵也不是菜鸟,都已训练了两月有余了。 大家不是什么普通观众,不是乌合之众,不是一盘散沙,都是有组织有纪律之人;然而狂风骤雨般的袭击过后,这些军人真的就放佛变成了乌合之众、一盘散沙,好像是一瞬间就懵了,完全措手不及,完全反应不过来。 除了敌在暗我在明外,只能说对方有过周密的计划、精心的安排,不然这些军人也不会如此措不及防。 甚至,陆安现在才恍然大悟,周围这四起的浓烟、火光,很有可能根本是早就被布置好的,而不是在刚才那一瞬间的袭击中才发射的燃烧弹药剂。 “陆安,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由于陆安的及时发现,查姆现在也不该如何是好,他下意识地也开始信赖陆安。又犹豫了一下,他又说道:“不够,这个公众频道只是我们这些协助维持秩序的新兵在用,我们也就一百多人,不知道这么大动干戈吧?” 陆安摇头道:“他们未必会偷偷开放给其他人连接,若是你在发现其他连接都无效时,忽然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你会不会相信并使用这个频道呢?” 当然这个猜测只是有可能,更大的可能是他们真的就是故意奔着新兵们来的,他们的目标就是将协助维持秩序的新兵们一网打尽。 然而,这又是为什么呢? 第七十七章 谢思兰的八卦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不过,现在还不是细究这些问题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联络上其他人,将这个怀疑猜测散布出去,让大家提高警惕,免得被对方钻了空子。 究竟该怎么联络呢? 陆安瞧了瞧自己空荡荡的手腕,不禁暗自苦笑。即使自己现在想要通过“作弊”手段,先连接到公众频道后登录到组织大厅中,再直接入侵到其他人的智脑中散布消息,好像也没有了“作弊”的作案工具。 用查姆的智脑登录进入组织,好像又不太好,总归是有点儿风险,万一自己的身份因此暴露了呢?陆安十分犹豫。 呃—— 陆安忽然想起自己身后蹲着的那位“老熟人”,这位“黑桃六”田中百绘的智脑正好好躺在她的手腕上。 而且她本就是组织成员,自己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根本不虞泄露“阴影之心”这个组织的存在。 嗯,而且可以撒个谎,就说是军中紧急联络通道。至于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嘛,嗯,正好推到老头子身上。 “田中小姐,能不能借你的智脑一用,我想……” 田中百绘犹豫了一下。 “呃,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田中百绘抿了抿嘴才说道:“不是,你刚才说不能联络上他人。不过我这个智脑有紧急联络通道,能够短暂接入同步网络,呃,你要联络谁吗?” 陆安眉头一挑,好吧,自己准备的谎言看来是用不上了,这位“黑桃六”倒出乎自己的意料是个热心肠呢。 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后,陆安才微笑着道谢后,通过田中百绘那个“顶尖的先进智脑”附带的所谓“特殊功能”,给谢思兰发去了连接请求。 “喂,喂,是谁?喂,说话……” 刚刚接通视频,全息投影上就传来嘈杂的声音,激烈的交火声让谢思兰的声音显得低沉而断续。 “谢姐姐,是我,我是陆安。” 陆安冲着智脑连呼数声,才让谢思兰听了清楚,她带着惊喜的语气说道:“陆安,你现在在哪里?我刚才看到舞台被袭击时都快吓死了,你受伤了吗?” “还好。”陆安摸了摸已经开始软软结痂的后脑勺,说道:“只有一些擦伤而已,不要紧。谢姐姐,你现在在哪里?为什么好像有很激烈的交火动静?” 谢思兰断断续续地简短解释道:“我在宪兵队有熟人,刚才袭击时被顺便救了。” “没事儿就好。对了,谢姐姐,现在有个紧急情况,……” 陆安赶紧将自己的怀疑说了,还说了刚才查姆发现的情况。 “你不用说,我已经知道了。我刚才试着连接公共频道,想询问大家的状况,没想到自己的权限竟然已经被篡夺了。对了,你现在是怎么连上我的?” 陆安瞧了瞧田中百绘,解释道:“刚才袭击发生时,我正好与演出嘉宾田中百绘小姐撞到了一起,她的智脑有紧急联络功能,我尝试了一下没想到还真的能行。” 田中百绘心中暗暗撇嘴,还以为是相信自己呢。没想到原来是敷衍自己啊,看来这个小子也有能对外联络的手段呢,早知道,哼。 田中百绘心中翻腾的念头,陆安自然是不知晓的。当然田中百绘也是不知道的,陆安其实是十分“相信”她的手段的,要不是他的智脑已经碎成一地残骸,他也会有同样的手段,焉能不相信呢? 不过,陆安总不能明白告诉田中百绘,你的手段我也是十分相信的,毕竟你有我有大家有,“阴影之心”的五十多人中谁没有呢。 呃,不对,好像自己这个王是“没有”的。虽然这是陆安的权宜之计,但如此说自己没有倒也是不错的。 田中百绘以为陆安不知道在敷衍自己,但陆安更不可能明白告诉田中百绘自己几乎“知道”她的一切,只好装作敷衍着不相信而已。 “谢姐姐你不用担心,我尽量把大家都通知到,让他们提高警惕。” 谢思兰点点头,又满含担心地说道:“我这边虽然交火激烈,不过暂时还算安全,宪兵队现在正在压制那些人,你要是能过来尽量过来吧。其他地方不安全,我有些担心。” 这是让自己往舞台对面贵宾包厢的交火圈附近闯吗? 不过陆安再转念一想,在外面虽然暂时看上去安全,但其实却有着更大的危险。那些暂时隐藏着等待发动的敌人,万一不走运正好撞上他们,顺手给陆安来一下子,他说不定就交代在这里了。 “好,谢姐姐,我尽量过去。” “你赶紧过来,我把你的身份告诉我的朋友了,他也有些着急,正在找你呢。” 宪兵队的朋友?着急?噢,这恐怕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吧。 陆安摇摇头。 没想到即使是到了月球,还是跟老头子脱不开关系。 深吸一口气,陆安开口道:“查姆,田中小姐,我们现在若是在这里呆呆等着不是办法,万一敌人再有后续的攻击,我们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你们两人现在跟着我,我尽量把我们三人带到安全地带。” 查姆和田中百绘不约而同地点头,之后田中百绘还抿着嘴说道:“陆先生不用客气,叫我田中就好了。” 陆安微微一笑,“叫我陆安就好了。” 于是,三人猫着腰开始骤然转向,背对着场馆出入口,朝着浓烟四起的场馆深处快步小跑着前进,前方正是那激烈交火的贵宾包厢。 就在陆安转向后不久,他背对着的场馆出入口处,有躲在角落里的人焦躁不安地四处张望搜索,按照智脑上的图片紧盯着附近每一个人影。 “怎么还不来呢?” 而在陆安前方的目标处,谢思兰关闭连接后,心中也开始惴惴不安,“他能过来吗?会不会受伤啊?怎么还不来呢?” 人生的意外有些时候未必全是惊吓,也有可能是惊喜。 虽然都是让人惊得一跳,但其中相差的何止十万八千里,有些时候甚至是一种人生和另一种人生的区别,隔着的是整个人生那么远。 陆安在带着查姆和田中百绘曲曲折折朝着贵宾包厢前进时,却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些,他当然不会有这些意识。甚至他心中考虑的事情若是让谢思兰知道了,怕是会一脚将他踹到那些袭击的敌人堆里,任由陆安被乱枪打成筛子。 “宪兵队?熟人?嘶,好像听上去有些微妙的异样感呢。唔……,咦,不会是有奸情吧?熟人不都是用来相互勾搭的吗?啧,这么一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呀。” 这可真是个爆炸性的新闻啊。 其实,如今的谢思兰还是云英未嫁之身,在第三军校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这朵无主名花。 她不过刚刚三十出头的年纪,独身一人,虽然性情有些倔强,但却是出了名的貌美。而且,从她平日里的生活及举止可以看出,她的家境也颇优裕。 按照谢思兰的条件,其实本可以有着更广阔的天地去自由优游,只是不知为何,她却一心呆在第三军校中。 说起来,她这次被征调到月球新兵训练基地成为教官,可真是让许多人都始料未及,包括陆安在内。 怪不得当初她发那么大脾气啊,只是不知道这位谢姐姐为何不拒绝征调了。若是以她父亲的权势,真的要拒绝征调,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或许第三军校里很少有人知道,那位十三区的谢执政官就是谢思兰的父亲。作为地球联合政府中有名的少壮派,很多人都相信,这位谢执政官在未来必然是联合峰上的巨头。 陆安恰恰是知道这些的。 还有包括谢思兰是自己父亲的学生,而她的父亲和自己的父亲很久之前是同学之类的,这些事情谢思兰都没有隐瞒陆安,只是嘱咐他不要告诉别人而已。她自己是不在乎的,但是能够避免一些闲言碎语,少一些麻烦打扰,总归没什么不好。 当然同样的,谢思兰也是知道陆安的情况的,陆安也不会在她面前刻意隐瞒什么。 所以很多时候,虽然称呼的时候是嬉皮笑脸,但是对陆安来说,谢思兰也真的就像自己的姐姐一样。 而现在,这位谢姐姐虽然没有刻意隐瞒,或许是因为刚才情况紧急,但是在模糊的只言片语中却透露了一些暧昧的信息,让陆安心中玩味不已。 而且,看来上次爆炸过后,自己一行三人在嫦娥市的空港中碰见谢姐姐,并不是偶然的情况了。说不定,谢姐姐就是来见自己这位老熟人的。 话说,这个八卦消息要是传回第三军校,不知道多少人要哭死了啊。 …… 陆安正在一边弯腰疾走一边胡思乱想,忽然前面的查姆出声让他回神了。 “陆,前面就是了。” 陆安抬头一看,果然前方几十米处,便是火光横飞的贵宾包厢了。 虽然交火的状况依然激烈,但是跟陆安之前谢思兰时的激烈程度对比弱了许多。就在陆安过来的这段时间内,那些袭击的人已近被压缩到角落一隅,贵宾包厢前目力所及都是黑衣的宪兵队。 “呼,终于到了。” 陆安扭头瞧了瞧田中百绘,微笑着说:“麻烦田中小姐再联络一下谢教官,看她能不能有办法过来接应我们。” 果然,谢思兰一口答应了下来。 唔,看来谢姐姐跟这位熟人的关系不一般啊。 毫不犹豫地前来接应自己,也未必只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毕竟,谢思兰这么一说他就信了,在需要保护两位元帅这种情况下还能够发号施令,这让陆安更加觉得他们的关系十分“可疑”。 “陆安,陆安在哪里?谁是陆安?” 不过两分钟后,前方便有人高声喝问。 “这里,是我,我是陆安。” 陆安直起身来,朝前方挥了挥手。 然后他又弯腰去扶田中百绘,一边递还智脑,一边笑着说道:“麻烦田中小姐跟我们一起过去吧。等事态平息了,我们一起出去不迟。” 田中百绘也微笑着,起身说道:“谢谢你,我就……,小心——” 陆安还未来得及回头,便瞧见田中百绘脸色霎时巨变,她口中惊呼着,使劲一拉自己。 陆安脚下不稳,被拉得向田中百绘倒去,正奇怪间,便见眼前血花迸溅。 是田中百绘的血。 就在,她的肩上。 第七十八章 失踪的池鱼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这个时候,……” 嫦娥市的联合政府内,一位老者看着窗外,喃喃自语。 “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话音刚落,门外便有敲门声音响起。 虽然如今大部分的门扉,都已是通过电子钥匙的网络控制开闭,所谓的敲门早已演变成为开关权限的请求。自然的,很多门扉都不再使用老旧的木质材料之类,毕竟控制和使用起来都不如日新月异的新材料。 但是对于李家这样的“贵族”之家,坚持着与众不同的生活方式,正是他们所谓的“风度”。 所以,月球李家的家主房中所使用的门扉都是门质材料,进出都要敲门示意。即使是他的儿子也不例外,这便是教养。 “进。” 进门的正是月球李家家主的儿子。 “父亲,附近监视的人传来消息,那边场馆内已经动手了。” 这位刚刚迈入壮年的李家继承人,故作严肃的面容上还带着一丝兴奋。 所以老人瞥了他一眼后,淡淡说道:“很值得高兴吗?你果然又自作主张了吗?” 老人的儿子面色一滞,尴尬地答道:“父亲教训的是,我还是气不过而已。” “唉——” 老人长长叹气后,才又说道:“算了,无所谓了。如今这个地步,我们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作多作少、做错做对都已经毫无意义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父亲,你说要是‘紫色荣光’的人……” 老人淡淡打断道:“你难道指望他们真的能把那两个元帅怎么样吗?呵呵,若是元帅那么轻易地就能被干掉,我们如今何苦还要坐以待毙?” 老人的儿子明显沉默下来,显然他也并不看好那群“极端分子”的行动。 但是作为一个正踌躇满志年纪却又遭受重大打击的人,心中的不甘点燃了仇恨的火焰。他还没有到他父亲这种勘破世情的年纪,自然还抱有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期望。 “等消息吧。还有,人都送走了吗?” “已经送走了,他们说话暂时还算数的。” “那就好。” 老人说完,又扭头望向窗外,望向远方那座场馆,那里的舞台中现在正上演着决定着未来命运的“历史剧”。 而紧盯着舞台,紧盯着这出戏剧发展的眼睛,却不止老人这一双,甚至不是几双、十几双、几十双。 “阴影之心”的城堡中,梅花Q的房间中,小林正心正站在某处节点上,静静等待着。 蓦地,这个如同夜空星辰般的节点忽然亮了起来。 小林正心微微一笑,“来了吗?” 果然,一股数据流穿梭而过,而它携带的信息却被小林正心轻轻截住了。 场馆被袭击?宪兵队与不明身份之人激烈交火? 希望这位元帅的计划能成功吧! 这样的话,一位继任不过三月的王,呵呵。想必他在组织中的传说,能够一直地流传下去,或许会流传到很久很久吧。 告诫着后来的王者,即使是身为组织的王,也不一定就能为所欲为呢。我们这些匍匐在王脚下的小人物,可是也能掀翻王座,干出一些大事情的。 唉,只是这样的业绩却不能为人所知,有些遗憾,有点儿可惜呀。 小林正心如此说着,转身离去。 身为阴影之心的组织成员,他深知这个组织的弱点。 每个成员即使在网络上能够呼风唤雨,好似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神一般。但一旦到了现实之中,不过是凡夫俗子,肉体凡胎之人总有很无力的时候。 即使他现在恨不得亲手去了结这位让人寝食难安的王者,但心思深沉的他也只是想想而已,然后静静地等着事态的发展,听天由命。 “怪不得我们的组织名字是‘阴影之心’呢,呆在阴影中的人,再也不能走回阳光之下。没有一颗阴影之心,还真的受不了这种折磨呢。” 小林正心轻轻关上房门,下线去了。 此间事情已毕,再等待下去只是徒耗时间而已。这样无目的、无意义的事情,他从来不会做的。毕竟,外面还有大堆的虚伪之人等着他去应付呢。 身为第四区的副执政官,他可是很忙的。 更何况,这是联合峰上那些巨头们的游戏,他只好旁观一下以增长见识而已。没有到他参与这些游戏之时,旁观得久了,心中的嫉妒、愤恨、沮丧可是会让他很难受的。 小林正心说得很对,这件事情他只是偷偷掺合了一脚而已,还是得到了别人的允许方才如此。这确实是其他人的游戏,只不过,参与这些游戏的巨头们如今却并不如何关心事态的发展。 燃放烟花、欣赏烟花之人,会去关心烟花的引子是如何引燃,其景象是如何明媚吗?不会的。只要知道引信点燃然后烟花会爆炸,如此就好了。 联合峰上,很多人在知道这件事后,只是淡淡地答了一句“知道了”便作罢,甚至更多的只是微微点头而已。 也只有刘叔在向陆勇汇报时,才多加了一句。 “司令,刚才月球那边传来消息,已经开始了。” 刘叔见陆总司令头也不抬,又说道:“只是,不知为何,好像安安现在在现场。” 陆勇眉头微不可闻地一皱,抬起头后面色依然严肃无波。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炯炯有神地盯着刘叔,问道:“谁干的?” “我刚才查了一下,是月球联合司令部的调令。据说是原本负责维持秩序的部队,被派去执行警戒任务了。” 陆勇冷笑一声,说道:“哼,他们总是耍这些小聪明。” “司令,要不要……” 陆勇微微摇头,“阿尔伯特应该已经知道了,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刘叔还要再劝,就见陆勇点开了通讯连接。 “阿尔伯特,陆安是在你附近吧。” “是,总司令。我已经派人接应了。” 宪兵司令的声音具有极高的辨识度,刘叔的心中也终于稍微松了一口气。 陆勇关闭连接,继续埋头工作,而刘叔也转身准备离去。然而,方才关闭的连接忽然又跳了出来。 “总司令,陆安遇袭,派去的人中有他们的人。” 还是宪兵司令阿尔伯特·施威顿,只是几十秒前还淡定的口吻带着一丝忧虑。折返回来的刘叔,瞧见了陆勇已是怒目圆睁。 沉默了一下,陆勇才开口问道:“结果呢?” “陆安被他的同伴救下了,刺客现在已经被当场击毙,只是陆安好像故意避开了。我的人只接应到了他另外一个同伴,我会尽快找到陆安的下落。” “嗯,尽量不要节外生枝。” 连接再次关闭,陆勇低头沉思了一下,才又抬头冲刘叔说道:“月球那边接下来会更混乱,阿尔伯特毕竟要负责方方面面,他现在不好过于分心。你提前出发吧,对方已经知道了,再拖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好,我现在立即出发。” 而连接的那头,阿尔伯特·施威顿的脸上已经是满面煞气。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被卫士们团团保护起来的“万事可以元帅”李济民,冷哼一声,下令道:“不要再磨蹭了,消灭所有敌人。” 旁边的谢思兰默不作声,等到施威顿正准备离去时,才忍不住开口问道:“阿尔伯特,陆安呢?” 施威顿停下脚步,冲着她微微一笑,说道:“放心,我会亲自把老师的儿子安全带回来的。” “外面……” “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你难道忘了?在办公室里坐得久了,总该要活动活动筋骨吧。” 谢思兰微微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也只是无声叹息而已。 而就在施威顿走出去后不过几分钟,一直回荡在贵宾包厢周围的交火动静便平歇下来。透过包厢的透明窗幕,谢思兰看见施威顿独自一人从硝烟中回来,黑色的元帅礼服依然一尘不染,倒是手上拿着不断擦手的白手绢分外显眼。 然后便有一个高大魁梧之人被带到了施威顿的面前。 “咦?那是……,” 虽然谢思兰想不起来这位熟悉之人的名字,毕竟那么长那么难记,但是她是知道的,这个人正是平日里跟陆安出入相熟的新兵学员。 “查姆是吧?” 见这位面色稚嫩但却神情警惕的新兵沉默着不回答,施威顿微微一笑,继续道:“你在怀疑我吗?” 查姆看了他一眼,依然沉默。 施威顿笑得更开心了,“呵呵,陆安的朋友们真是一个个都挺有意思的。不过,你放心,我要是真的要对他不利,那么刚才动手的就不止是一个人了。” 查姆眉头微皱。 “不过,我的人中间混入了刺客,总归是我的失误,我也很抱歉。” 施威顿微微点头示意,这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谢思兰的声音。 “查姆拉什古特……” “谢教官。” “陆安呢?” 查姆瞥了一眼施威顿,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那位田中小姐受了伤,陆安带她走了,具体去向我也没来得及问。” “田中小姐?” 施威顿皱眉,周围有人上前悄悄耳语一番。 “是谁?”谢思兰扭头问他。 “是今天的演出嘉宾,应该是袭击发生时,他们在舞台附近正好碰见了。” 施威顿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扭头又朝副官吩咐了一通。 查姆闻言,也出言道:“是爆炸的气浪正好将田中小姐吹到了台下,与陆安撞到了一起。” 确实,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起。 “也就是说,现在他下落不明?” 谢思兰眉头皱得更紧了,茫然四顾,眼前却只有一片混乱的场地。 袭击结束了,而一条被殃及的池鱼却不见了踪影。 第七十九章 猜测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准确地说,是与那位田中小姐一起失踪了吧。” 施威顿补充道。 谢思兰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就是这样保护老师的儿子的?亏你还是个元帅,还是宪兵司令。” 施威顿微微一笑,没有辩解。 元帅?宪兵司令? 站在两人面前的查姆忽然瞪大了眼睛。不过,转念一想,陆安是陆应邦的儿子,他的爷爷还是联合司令部总司令呢。 宪兵司令?宪兵司令…… “思兰,你不用着急,我会让人定位陆安的智脑,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他的踪迹。他只是因为刚才的袭击心生警惕罢了,毕竟这样小心谨慎总是好的,或许等一下还要劳烦你亲自出面了。” 一位元帅,堂堂的司令,即使是在以百亿计的茫茫人海中,要查找一个确定的、活生生的人,也是易如反掌的。 更何况,这里是月球,是宪兵司令部的大本营,这里也只有七八亿人而已。施威顿要查找一个人,简直比喝水还要简单。 而且,就在刚才,施威顿已经向三大直属队之一的“独眼”下达了命令。或许要不了十分钟,谢思兰就会被带到陆安面前。 倒是查姆轻轻说道:“呃,报告元帅,陆安的智脑在之前的爆炸中已经被毁了,应该不好定位的。” “放心,不妨碍的。” 然而,等到一个小时后,施威顿返回柏拉图山谷下的宪兵司令部后,得到了“独眼”传回来的消息。 “目标失去了踪迹。” 包括那位跟随着陆安的田中百绘小姐,也同样不见了踪影。 “他们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哪里?” “是场馆外五分钟路程的一家应急医疗站,从那儿以后,两人便失去了踪迹。” 竟然有人能逃脱“独眼”的监视,在“独眼”的注目下竟然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施威顿得知这个消息后,忍不住大皱眉头。 时隔不过两个多月,“独眼”竟然再次铩羽而归,难道除了“阴影之心”那群人外,还有人能够如此吗?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是“阴影之心”的成员呢? 这个突生的念头让施威顿不禁有些惊讶。 倘若真的如此,会是谁呢?陆安吗?亦或者是那位田中百绘小姐?难道陆安跟老师一样,也参与到“阴影之心”的组织中了吗? 可是,“阴影之心”的传承诡秘莫测,难道真的会有这种父子相继的事情吗? 施威顿有些怀疑。 不过,如果这位田中百绘小姐是某位亡灵的话,倒是好解释一些。 然而,更加糟糕的情况却是,两个人其实都与那群亡灵没有什么关系,却有亡灵参与了进来。这种居心叵测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施威顿心中思索片刻,将各种猜测收拢起来,压在了心底。 不管如今的情况到底如何,无论这位老师的儿子还有那位著名歌姬的身份到底如何,当务之急首先是弄清楚他们身处何方。 “独眼”虽然无法搞清楚这群亡灵们是否参与其中,但是“奥丁之眼”却未必不能,只是要不要出动他们呢? 施威顿心中也是颇为犹豫。 作为出身三大直属队的人,施威顿十分清楚,“独眼”、“假面”、“龙牙”都是联合司令部手中最为锋锐的剑。然而,却也是一柄极为棘手的双刃剑。 这其中每一支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不可控的不稳定因素,每次动用都要小心而慎重。历史上的教训,每次都是以鲜血和尸骨收场的。 甚至可以说,三大直属队最大的敌人,就是他们自己。 作为历史比联合司令部还要悠久的组织,如果不是四百年前那场著名的政变,联合司令部也很难与三大直属队走到一起,最终纠缠不清、密不可分。 平日里出动最频繁的“独眼”,活跃的都是一些外围成员,那些“奥丁之眼”的人可是轻易都不敢调动的。 即使是如今身处人类权力巅峰的元帅,掌握着无数军人生杀大权的宪兵司令部司令,施威顿也在此事上颇为犯难。 有些时候,人们常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然而,庐山的真面目却往往就在庐山之中。 身处棋局之中,方才能明白棋手的初衷与苦衷。 作为“假面”曾经的队员,“不死鸟”先生对于三大直属队的每一个人都心怀忌惮,别人不知道这些人的破坏力,施威顿却是心知肚明的。 甚至,即使是在其他人看来,那些最该忌惮的亡灵们,也不是施威顿最为担心的。 只要对三大直属队的历史稍微有些了解的人,都不会担心这群亡灵。因为他们之所以成为亡灵并不是他们自愿的,又有谁是愿意一直生活在阴影之中,甘心当一只永远见不得阳光的地老鼠呢? 然而,由不得他们自愿与否,只要有三大直属队存在,他们就只能被冠以“亡灵”的称号,永远地潜伏在网络之上,永远地活在阴影之中,永远地见不得阳光。 当然,这些“对三大直属队的历史稍微有些了解”之人,即使是遍数五大星球中上百亿的人类,可能也是一双手便数得过来的。 即使是身为三大直属队的前成员,施威顿也是在总司令的透露中才得知了一些,当然还要多亏有老师的补充,他才大体明白了四百年前的那场血雨腥风。 哼,李家—— 大约是这也是所有巨头对于李家孜孜不倦地进行打压的原因。那些一双手便数得过来之人,无一不是全体人类的意志所在。 然而,总司令既然知道这次的事情如此纷繁复杂,必然会有着种种突发情况,为何还会要让自己的孙子以身犯险呢?即使自己是老师的学生,拼了命也会护得他的儿子周全,可是自己总也有应接不暇的时候。 就比如,现在。 施威顿心中无声叹息,这位总司令强悍的意志,总让他们这些周围近处之人觉得不可思议,他心中的决断甚至比自己这种“非人类”还要非人类。 然后,他便接通了联合峰。 “总司令,……,是否要出动‘奥丁之眼’?” 将陆安的情况简明扼要地说完,施威顿一语不发,静静等待这位陆总司令的指示。 “不用出动‘奥丁之眼’,这次暂时没有其他亡灵参与进来的迹象。” 陆勇说着,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命令‘龙牙’出动,配合你接下来的行动。” 施威顿微微睁眼,心中惊讶。 不出动“奥丁之眼”,却要将“龙牙”放出来?将饿狼留在笼子里,却要放出一群饿极了的老虎,这样大的动作自然让施威顿有些惊讶。 陆勇瞥了他一眼,解释了一句,“我已经让小刘去月球了,有他盯着,那些人闹不出太大的动静。” 终究还是要闹出一些动静的。 施威顿明悟,微微点头,这种情势下,显然总司令是不怕事情闹大的。或者说,事情越是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就越是有利于他们接下来的计划。 而且,这次总司令果然是等不及了吗?连须臾都不离开的那位老刘,如今都轻易放了出来。 虽然每次他都以卫士长的身份静静呆在陆总司令身后,从不多说话,待人也是十分温和。但施威顿从来都不敢忽视他,甚至每次接近都有些或许毛骨悚然。 别人不知道这位老刘的身份倒也罢了,施威顿是知道的。他甚至有时候也忍不住好奇。 这位龙牙出身的人,如何能如此平静如常人,如何能如此温和如常人,如何几十年如一日地呆在总司令身边而从不被人注意到。 自己出身“假面”,却如此高调地坐上了元帅之位,当上了宪兵司令部的司令,已经让他在三大直属队中显得足够另类了。 然而,自从知道了刘叔的身份后,“另类”的施威顿却总是以“异类”的眼光来看待他的。 一位“龙牙”的队员,竟然能如同常人般生活,而且真的就彻底变成了一个“人”。而且,这位刘卫士长还竟然能忠心耿耿地跟随着陆总司令,数十年来毫无异常之举。 果然不愧是老师的父亲呢,也怪不得能如今身临巅峰呢。总司令之所为总司令,当然不只是因为坐在了总司令的位置上那么简单。 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会有着如同自己与老师那样的故事吗?施威顿下意识地就肯定了这一点,异类之间总是相互有着超乎寻常的“嗅觉”。 若是真的是“龙牙”来了,他们会如何来寻找失踪之人呢?希望他们能尽快找到吧。同学重逢之际,没想到却遭遇了这样尴尬的意外。 施威顿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走出去,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同学。“抱歉,我把老师的儿子弄丢了。”这样的话,无论如何也不是施威顿能说出口的,更何况还是面对着那位同学。 施威顿不由得叹息道。 “陆安啊陆安,你现在究竟藏身何处呢?” 这个问题,不止一个人在问。 有些人非常遗憾,比如那位“黑桃Q”小林正心先生。当场馆中的一切尘埃落定后,他就十分遗憾。 “可惜了,果然这种加以人手的情况,就要忍受着不可测的命运的摆布啊。这位年轻冲动的王,莫非真的是命运垂青的幸运儿吗?啧,可惜了。” 而有些人,则只是单纯的习惯性思念,因为过去的一个多月中,这个问题已经成为了她心中唯一的支柱。 “只是,这副糟糕的模样,真不想让哥哥瞧见呀。” 所以,她宁可一直用留言的文字来与哥哥交流。 自然,对陆安来说,与人用文字交流并不陌生,因为以同样的原因而这么做的不止一人。比如火星来的某人也是如此,毕竟对她来说,以何种身份、何样面貌面对着他,是十分紧要的。 她自然是时时关心着月球上的消息的,不仅仅是因为家族的需要,也因为他。 在月球嫦娥市场馆中,事情尘埃落定后的一个小时内,她也知道了此事。 “不知道他现在在那边怎么样了?” 陆安失踪的消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知道的。然而,无论如何,他总是被许多人关心着的,或善意、或恶意、或爱意。 第八十章 敌人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陆安究竟在哪儿呢?” 这对于陆安当然不是一个问题,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身处何方。现在的他就在“广寒宫”之内,就在田中百绘下榻的酒店房间之中,就坐在田中百绘的对面。 “田中小姐,你的伤口不要紧吧。” 田中百绘面色有些苍白,毕竟从场馆到应急医疗站的路上,她还是失血不少。要不是陆安熟知一些急救知识,或许她现在不止面色苍白而已,说不定已经晕厥过去了。 “还好,虽然还有些疼,但是不再出血了。” 其实,刚才潜入酒店时,还是有些轻微渗血的,然而不打紧就是了。惊魂未定之下,田中百绘也没有多嘴,此时的情况能少一事则少一事。 “那就好。” 陆安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心中虽然还存有疑问,但是现在这位“黑桃六”女士的情况明显需要休息,她毕竟刚刚救了自己。 接踵而至的两次袭击,一次针对自己,陆安虽然警惕却并不有多么惊讶,而另外一次针对面前这位女士的袭击,却让陆安心中惊讶不已。 为什么呢? 尽管心中存有疑问,但是现在还不是询问的好时候。 倒是田中百绘两次死里逃生,如今心中因后怕而产生的惊悸,让她对陆安分外感激。 “谢谢你之前救了我。” 陆安倒是微微一笑,指了指她肩膀的伤口,说道:“你救了我在先,我们算是互相感谢吧。你先休息吧,毕竟受了伤。” 陆安转身准备退出房间时,田中百绘忽然开口问道:“我们在这里,真的不会再被发现吗?万一我的助理回来了……” 陆安安慰道:“暂时没有问题。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助理恐怕已经被人请走去协助调查了,是暂时不会回来的。你这个房间是贵宾间,轻易不会有人打扰,我们偷偷溜进来的话,起码藏个三四天不成问题,到时候局面应该会明朗许多,我们那个时候就安全了。” 言外之意,目前的局面不明朗,两人依然身处危险之中。 就在一个小时前,陆安遭遇了一次袭击,被田中百绘救了;而在陆安抱着她去寻找急救医疗时,又莫名了遭遇了袭击。要不是陆安已经因为之前的袭击而心生机警,提前避开了去,两人还真的逃不开那些人的毒手。 而陆安敏锐的觉察出了他们的目标,这次恰恰变成了第一次被误伤的田中百绘。 然而,对于两人来说,是谁要袭击他们,依然很不明朗。 陆安知道自己遭遇的刺杀,很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姓氏,因为那位高高在上的陆总司令。原因很清晰,但是凶手却很不清晰。 身处陆勇那种位置之人,莫名招惹的仇人简直数不胜数,毕竟陆安曾经就在黑市上看到过每一个元帅的悬赏,虽然这些悬赏从开始之初就一直空悬。 陆安甚至曾经犯过嘀咕,这不会是那些老奸巨猾的元帅们设下的圈套吧?毕竟引蛇出洞后,再守株待兔,可是太简单了。 更加微妙的是,即使是这些元帅自己都心知肚明,那些跟他们平起平坐的同僚们,都可能是致命的对手。 陆安即使不关心这些,小时候也隐约有些印象的。 在还没有元帅军衔的战争之前,那些大将们互相之间就是派别林立,不同星球之间自不必说,就是同一个星球之间也是如此。 火星在上次战争中的成功,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火星在上次战争中的成功,亦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战争之初,联合太空舰队甚至因为派别纷争,而出现了拉格朗日点决战的失败,高踞宪兵司令宝座的费舍尔·李甚至牵涉到了泄密案中,成为了“捕蝇草”计划的猎物。 不过幸运的是,拉格朗日点决战的惨败,却让地球本部方面的派别纷争很快平息。因为,某一派的人已经在茫茫太空中,同掩护撤退的舰队一起粉身碎骨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拉格朗日决战惨败后,身为副总指挥的大将陆勇成为了联合太空舰队幸存的唯一最高指挥官,开始扶摇直上。等到战争结束,他被授予一号元帅军衔,登上了总司令的宝座。 当然,幸运的一方,总是对照着不幸的一方。 战争末期,一直占据着极大优势的外行星联合保卫舰队,之所以一直盘桓徘徊不能大举进攻,与其内部派别的纷争牵扯了其大部分精力有很大关系。 那个时候,外行星联合保卫舰队的总司令,却不是如今的那位“火星守护神”老杜兰元帅,老杜兰当时只是后勤司令而已。 十年前,战争结束临近结束时,外行星联合保卫舰队的司令林正煜自杀,老杜兰进入联合司令部本部被授衔元帅,成为联合峰上的巨头。 一个失败自杀,一个叱咤风云,这其中的反差颇为值得人玩味。 那场战争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甚至可以说是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改变了整个人类世界的面貌。 就比如联合司令部本部,以前是从来没有总司令的。 真正的大权都是集中在司令联席会议的手中。所谓的司令们,是各个星球分部的司令,各支舰队的司令,还有后勤情报战备等司令部的司令。 战争结束后,凌驾于所有大将之上的元帅们出现了,然而军中的派别并未就此消弭。 虽然其他星球的势力已经微乎其微了,但是地球本部中,各自统和了不同派别的元帅们,却已经远远不止军队内的巨头那么简单了。 所以,陆安对于自己在月球遭遇袭击,一点儿都不惊讶。 家里那位老头子,不仅在地球上有敌人,在月球上自然也有敌人;而且,不仅在外面有敌人,在家里依然有敌人。 敌人,或许对于那个老头子来说,简直如同家常便饭一般。 只是,让陆安有些许恼火的是,他们竟然把置身事外的自己拉了进来。 或许他们认为,老头子现在只有陆安这唯一的孙子,陆家唯一的独苗若是没了,这个老头子恐怕就会立即被打击得进入风烛残年的状态了。 然而,以陆勇为敌的人,多半不会不清楚这个老头子的性格,他那样铁石心肠的人,会为自己这样无关紧要之人而动摇吗?也许,那些人多半就是故意拿自己向老头子示威,故意恶心他,让他添堵吧。 这样的猜测让陆安心中更加恼怒了。 然而,无论他如何恼怒,却并不知道让他如此恼怒的具体是谁,到底是谁如此卑鄙猥琐,把自己当做棋子一般算计。 但总归是老头子的敌人动的手,这一点陆安是丝毫不怀疑的。 至于田中百绘嘛,陆安心中有些怀疑。 她在月球上难道有什么敌人吗?要如此迫不及待地置她于死地。而且,在这种刺杀两位元帅的举动中,不仅有人偷偷摸摸地想要刺杀自己,还有人偷偷摸摸地想要刺杀田中百绘这位看似无害的歌姬。 这场鲜血的盛宴之中,不请自来的客人好像不止一个两个,而且各自心怀鬼胎,各自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陆安甚至怀疑,要说这不是命运的巧合,那么该如何解释这一连串的巧合。 除了命运,还有什么东西,能让自己被分派到了舞台边缘的位置,让田中百绘被吹下了舞台,让她撞进了自己的怀中,让她跟随自己一起行动,让她救了自己后来自己又救了她? 如果没有这一连串巧合,或许自己会被那位潜藏在前来迎接的宪兵队中的刺客,偷偷一枪打死。而或许在混乱之中,田中百绘可能就被那些去往舞台准备袭击她的人找到,她自然也免不了丧命的下场。 虽然,陆安十分讨厌宿命论。然而只要想想这一连串的巧合,再想想自己稍有不慎便是丧命的下场,他不由得庆幸。 或许,这真的是命运吧? 来到客厅之中时,陆安心中如此作想。 在沙发上坐下时,陆安脑中不停转着的就是一个疑问,是什么人要刺杀田中百绘? 能够在这样的混乱情形下,实施着不同的刺杀活动,证明这次事情背后必然有着一个主谋,而这个主谋很可能就是袭击两位元帅的人。而这个主谋后面可能还站着其他不同的人,他们为了各自不同的目的,在其中浑水摸鱼。 如果说,袭击自己还有些原因可循的话,袭击田中百绘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而且是参与到这么大的行动中来。 下意识的,陆安就想到她的身份。 不是她那个耀眼歌姬的明星身份,而是她那个不可告人的身份,作为组织的“黑桃六”存在的身份。 “阴影之心”的组织成员泄露身份会有什么下场?陆安并不知道,但是这个其实也很好猜。 能够让那些组织成员俯首帖耳,唯命是从的威胁有哪些?生命威胁、人身安全,总之,很可能就是死亡。 不惧死亡的人有很多,或许组织成员中也不乏这样的人。但是每一个人都是生活在许多人周围,一个活生生的人,心中难道没有牵念挂碍吗? 若是被知道了真实身份,以“阴影之心”的恐怖能量,很轻易就能找到一个人的弱点。死亡或许不是最可怕的,但是有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 陆安即使不能非常明白地领悟到这一点,但也很明白,泄露真实身份对于组织成员来说,是很严重的事情。 如果,陆安心中虽然也很怀疑自己这样无端的荒谬猜测,但是如果真的是如此的话,这件事情会变成怎么样?假如田中百绘真的泄露了身份,她会怎么样?若是有一天自己也泄露了身份,那是不是自己的处境会更糟糕? 毕竟,田中百绘只是普通的组织成员,而陆安却是身为“阴影之心”所谓的王者。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绝对的秘密,任何秘密都存在被泄露的可能,即使是阴影之心这样几乎无所不能的组织,也依然是如此。 肯定是以前有人泄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且遭遇了十分悲惨的下场,所以组织成员才会如此噤若寒蝉。 当然,这些都是陆安的胡思乱想,他自己也觉得十分可笑。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自己的敌人不算明确也不算模糊,而田中百绘的敌人却依然是藏身迷雾之中。 她的敌人到底是谁? 第八十一章 直言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田中百绘再次醒来,已是傍晚黄昏时分,人造的昏黄日光从窗外倾泻而入。尽管虚假,依然很温暖。 胳膊处的伤口隐隐作痛,实际上她就是因此而醒的。 盯着日光呆呆瞧了良久,她才从昏乱中清醒过来,疼痛提醒着她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突然的袭击,气浪吹拂,两人的偶然相遇,相互的救助。 田中百绘这才反应过来,人呢?那位面色稚嫩的少年呢?虽然面色稚嫩直接反映了陆安那尚轻的年纪,可是在孤独时的依靠是不分老幼的。 他不会丢下自己跑了吧?田中百绘心中忽生此念,便随即自嘲地打消。 若是想丢下自己跑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吧,早就能跑了。 从床上起来,打开门时,瞧见躺在沙发上假寐的少年,田中百绘微微一笑,安心之余又有些自责。 听到开门动静的陆安,起身说道:“你醒了?伤口怎么样?” 田中百绘微笑着摇头。 陆安又问道:“饿了吗?要吃点吗?” 田中百绘顺着他指的方向瞧去,餐厅处异常丰盛的餐点摆于餐桌之上,而且大眼瞧去,竟然基本都是自己喜欢的食物。 “呀,这么多。” 陆安点头道:“应该都是你喜欢的。” 田中百绘微笑以对,其实在异星球邂逅这些传统的十一区餐点,无论喜欢与否都是足够惊喜的,而且,她确实喜欢这些。 其实,陆安何尝知道她的喜好,只是因为有些东西自然而然就浮现出来,毕竟那张清单之上那么详细,喜欢与偏好应有尽有。甚至就连某些非常隐私的癖好也赫然其中,饮食习惯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田中百绘随即反应过来,有些迟疑地问道:“这些是你直接叫的吗?” 虽然酒店会随时依据客人的喜好提供服务,但是自己和他不是瞧瞧潜入进房间的吗? “放心吧。是我从其他客人那里截留过来的,当然,这些东西都是以那位客人的名义叫的。” 其间过程自不必细说,虽然这样的手段固然不够厚道,只是对陆安来说却是非常可取的手段,因为他需要这样的手段。 “一起?” 陆安耸耸肩,说道:“我之前已经饿得迫不及待了。” 田中百绘不再勉强,这种习惯性的客套于此时此地,完全没有必要。值得信任,便无话不可说,更何况她从来不习惯勉强他人。 餐桌前是静悄悄的,客厅之中也是静悄悄的,而田中百绘坐下不一会儿,便又起身。 “多谢款待。” 陆安轻轻一笑。 原来如此身材,就是这么来的吗?只是完全不明白,若是人生失了这么多乐趣,仅仅只为了外人的看法,值得吗?不过想想她公开的身份,又有些释然。 有些时候,外人的看法往往附带着更多的东西,她本身不就是活在别人的瞩目中吗? 来到客厅的沙发前坐下,田中百绘忽然有些局促。 该说些什么呢?感谢的话好像有些多余,而且在自己昏昏沉沉睡过去之前也已经说过了。 直接打听他的身份吗?在现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好像不大合适。 介绍自己吗?他好像对自己很熟悉的样子,虽然没有自己那些粉丝的神情,但是却莫名其妙那么熟捻。两个人就好像很久之前就认识了,他虽然不说,但是真切地就是这种感觉。 到底是为什么呢? 田中百绘有些迷惑,踟蹰着不知如何开口。但是陌生人之间的沉默是最尴尬的事情,尤其是这种本是陌生人却又忽然有了深刻联系的关系。 若是纯粹的陌生人,田中百绘不会如此。 她身处的圈子,注定了腼腆害羞的人是成不了大器的,若是不能手腕纯熟地与人周旋,或许她也走不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然而,这种熟悉的陌生人感觉,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两人的情形,有点儿生死相依的感觉,没有纯粹的厉害,有种天然的信任感觉。毕竟是从生死险境中脱离出来的,尤其是共同脱离出来,有种默契的亲密感。 只是,田中百绘除了他叫陆安外,对这个半倚在沙发上的男孩儿一无所知。他如此随意的态度,却让田中百绘更加窘迫。 他好像很了解自己的样子,甚至有些居高临下的态度。怎么形容呢? 有点儿温柔,……,就好像父亲一样。 田中百绘忽然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耳后的脖颈甚至一瞬间有些微微发热。 他可是比自己小了许多的样子,自己怎么会如此想呢?真是不知羞耻啊。 田中百绘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好像过去了许久,自己还是这样呆呆地沉默着,总该说些什么才好吧。 可是,他叫陆安,是谁呢? 田中百绘开始急促地眨眼睛,有些羞急。甚至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心中羞愤的情况下,还有这种下意识的动作。 然而,陆安却是知道的。 所以当他沉浸在遐思之中,无意瞟过田中百绘时,发现了她心中的窘迫。 本以为她只是饭后小憩,所以来到沙发处坐下。没想到,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这样急速地眨眼睛,……,好像确实是心中有话不能说,下意识如此表现吧。 陆安也眨了眨眼睛,回想了一下,隐约有这样的印象。 于是,在两人都不自觉的眨眼后,陆安才试探着开口问道:“田中小姐,有什么事呢?” “啊?” 被一语道破心思的田中百绘,微微惊呼。看着陆安鼓励的眼光,心中的羞赧更盛。 如此温柔,还真是像啊。 迟疑了一下,她才开口道:“我还不了解陆安先生呢。” 直奔主题好了。只是如此随意莽撞,他不会心生厌恶吧。 原理如此啊。陆安有些恍然。 她想问自己的来历,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啊。自己是下意识地没有疑问,毕竟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而她或许知道那位王,却不知道陆安是谁。 “陆安,来自地球十三区第三军校的学生,目前是在训的新兵。正在执行任务时,你知道的,……” “原来你也是地球人啊。”田中百绘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身处月球,这确实是一个共同点。 “田中百绘小姐是十一区的人吧。” 这当然是废话,毕竟陆安之前点餐的时候就是按照十一区的口味。而且,即使他本来就不认识这位著名歌姬,临来之前经过陈斐然的“轰炸”,也知道了不少内容。 也不知道陈斐然如今怎么样了?陆安念及于此,忽然有些担心。 早上分开时,他并不知道进入场馆后的陈斐然身处何方,是否在这次袭击中受伤,甚至…… 田中百绘见陆安话音刚落,忽然开始皱眉,心中有些不知所措。自己说错什么话了? 她瞪大了眼睛,紧张地盯着陆安。 “呃?怎么了?”陆安有些摸不着头脑,对面的这位女士,怎么忽然又紧张起来了。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么多的。” 陆安眨了眨眼,顿时有些啼笑皆非,赶紧摆手道:“是我的错,不是怪你。我只是想起来一位好友,他早上也在场馆之中,就是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田中百绘这才暗暗舒了一口气,只是随即又有些羞赧,自己怎么忽然变得如此笨拙了,还是在一个陌生人面前。 不过陆安说完,随即面色严肃起来,轻声说道:“田中小姐,既然说起来这次的事情,虽然冒昧,但是有个问题请恕我多嘴。” 田中百绘见他面色严肃,乖巧地点点头,低声说道:“我没事儿的,请您尽管问。” “首先上午的时候,你救了我,我还是要谢谢你。”陆安见田中百绘赶紧摆手,便撇开了这个话题,继续说道:“第一次的时候,对方明显是冲着我来的,我虽然不能明说,但我却是大概有些明白对方的立场。只是第二次的时候,我瞧着田中小姐明显是有些诧异的。” 陆安的话意思很明显,他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却不知道田中百绘知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虽然婉转但这是要问个明白的意思。 田中百绘怔了怔,眼帘一垂,有些郁郁地答道:“确实。我知道现在还是有些诧异的,我不知道为何在月球上还有人想要杀我。” “会不会是在地球上得罪了什么人呢?” 田中百绘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虽然说出来可能陆先生不相信,但是我基本上可以确信,确实没有这种仇人。” 那些与自己有利益纠葛的,确实不至于跑到月球上来下手谋害自己,还是在这么重大的场合,毕竟自己这次接受邀请可不是平常的演出活动。那些人若是有如此手段,何必等到现在,等到这个场合。 更何况,依靠作弊式的帮助,田中百绘甚至可以确信,自己根本没有什么严重的仇人。即使以前有,也早被她投其所好地抚平了。 至于那些更高层次的人,还是同样的道理,何必如此麻烦。 所以,田中百绘才会如此确信,也才会如此疑惑。 陆安知道她为何如此确信,也确实相信她这种确信,点点头没有纠缠。 “那会是月球上有什么敌人吗?” 田中百绘更加坚定地摇头。 陆安心中的怀疑更盛,之前他不了解情况,只是胡乱猜测。可是如果田中百绘在信息如此充足的情况下,还是对凶手是谁如此晦暗不明,那么即使猜测再荒谬,也不是没有可能。 陆安更加严肃地说道:“田中小姐,我刚才在这个地方胡思乱想,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虽然可能是我太过敏感以至于多心了,但是我却不敢掉以轻心。” “什么问题?” “我们其实可能不止遭遇了两次袭击。” 第八十二章 记忆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两人自从那次不算美妙的邂逅过后,被前来迎接的宪兵队袭击过,与那群奔向舞台的袭击者擦肩而过。第一次是对准陆安,第二次是对准田中百绘。 “我们其实可能不止遭遇了两次袭击。” 还有哪一次? 虽然田中百绘没有开口问,毕竟陆安还有继续往下说的意图,但她眼中的疑惑透露无遗。 “别忘了,我们两个是怎么相遇的。” 两人是怎么相遇的?当然是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田中百绘想起了当时的情形还有些羞涩。毕竟她由于某些隐秘的便利,平日里很少有人能够强迫于她,她手中掌握的便利足够她洁身自好了。所以,即使这次是出于意外,这也是她仅有的与人相拥。 甚至,这算是自己的主动吧? 只是田中百绘很快便将思绪拉了回来,眼前这位面色严肃的男孩,却是不知道这些的。他这么问有什么意图呢? 怎么相遇的,自己自然是被风吹下了舞台,然后…… 被风吹下舞台?田中百绘瞬间明白了。 她迟疑地问道:“您是说之前那次爆炸……” 陆安点点头,“虽然也有可能是故意制造混乱的,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是袭击我们的可能。而且当时我是站在舞台边缘的,若是按照你之前的位置,看上去更像是瞄准你的。” 毕竟说起来,陆安所处的位置应该是临时安排的,是谢思兰他们几位教官指定的。以陆安想来,这样不确定的袭击,不像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倒是面前这位女士,确定无疑地会站在舞台上,加上后面的那群人,使陆安更加怀疑。不过,竟然可能有两拨人来袭击田中百绘,确实让陆安心中有些惊诧。 田中百绘听了他的话,心头莫名有些愧疚。 那位可怜的中校军官,他是无辜替自己而死吗?虽然只是猜测,她却是相信了的。 “会是谁这么狠毒?非要置我于死地,还不惜如此牵累无辜……” “算不上牵累无辜吧,只是阴差阳错失手了而已。” 按照之前的情形,那些人明显是要将场面闹得无法收拾,那位舞台上的中校军官,也说不上是完全的无辜受牵累。 田中百绘犹豫了一下,叹气道:“这些人也太可恶了。” “是啊。” 陆安也是叹气。 会是田中百绘在组织内泄露了自己的身份吗?她若是刻意隐瞒,此事多半会不了了之,那位幕后的黑手会继续虎视眈眈。 只是,她可曾想到这个可能性呢?万一她是在不自觉的情况下,于组织的大厅中泄露了身份,那么如此一来危险就会自始至终伴随着她。 要不要提醒她一下呢?陆安也是犹豫着。 毕竟万一稍有不慎,自己的身份也会泄露,他还不确定面前这位女士是否值得信任。 然而,田中百绘也抱着同样的疑问。 面前这位面色稚嫩的男孩儿,虽然救了自己的性命,虽然看上去成熟干练,虽然自己愿意相信他。可是,真的能够信任他吗? 她不知道。 而且,到底是谁非置自己于死地不可呢?是谁? 田中百绘此时心乱如麻,她不知道该如何探究此事。 会是自己在生活中不小心结下的仇怨吗?田中百绘尽管不能肯定,但她心中是不大相信这个可能的。 那么,会是组织里的人吗?若是如此,田中百绘就更加不相信了,她宁愿相信自己是在生活中、工作中与人结怨了。 毕竟,生活中的仇怨她并不如何害怕,因为还有万不得已之时可以动用的手段。然而,若是恶意和危险来自于她倚之为最后手段的地方,她又该怎么办? 在组织中待得时间久了,田中百绘自然清楚,一个隐秘组织的成员——尤其是像阴影之心这样的,一旦暴露了身份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这样的情况下,田中百绘虽然在组织中比较活跃,但是一直小心翼翼地护卫着自己的真实身份。 会是自己不小心而无意中泄露了身份吗? 比起这个几乎不可能的可能,田中百绘更多地开始考虑自己在生活中可能的仇人。 只是,虽然在普通人中久负盛名,但是她平日里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几乎不可能有这样的仇人。 她思虑良久,瞧了瞧自己眼前这位男孩儿,犹豫着。 该相信他吗?他看上去就是能帮助自己的模样。可是他又这么年轻,为什么自己的直觉就是如此觉得的呢? 直觉啊—— “若是理智无法抉择,就相信直觉吧,这是最不后悔的办法,最起码相信了自己。” 田中百绘蓦然想起了这句话。 这句夏天时爷爷的谆谆教诲,就好像在耳边响起一样,就这么忽然出现在她的记忆中。 田中百绘还记得自己当时还追问道:“可要是事后又后悔了怎么办?” 爷爷哈哈一笑,答道:“后悔,后悔又有什么不好呢?从不后悔的人生,从不是真的人生。这样的人生,才是最会让你后悔的人生。人啊,在最后悔的时候才是活得最像人的时候。” 当时六岁的田中百绘眨着大眼睛,听不懂爷爷的意思。 而她的爷爷微笑着解释了一句,“相信自己,永远是最不后悔的那个选择。” 是啊,相信自己。 一直以来,田中百绘都没有忘记这句话,这种态度已经变成了生活的信仰,变成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所以,她才会走上如今的道路,在高中尚未毕业的二十岁时,就退学追求音乐的梦想。为此,还与父母决裂至今。 以前,田中百绘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倔强。当她在午夜梦醒孤独得不可自持时,也会痛恨自己的倔强,如果稍稍屈服又有什么不好呢? 此时的田中百绘,心中莫名有些恍然,原来如此嘛。只是,自己为何以前一直都想不起来呢?或许,是自己不愿意想起来吧。 有些时候,最美好的记忆要压在心底最深处,这样才能让自己心里有所倚恃,即使是最脆弱的时候也不会倒下。人,很多时候脆弱得无以复加,但是只要心里还有信仰,还有凭借,还有倚仗,就会在最脆弱时最坚强。 那个时候,这句话,是在爷爷家的回廊下吧。 回廊下的木质地板上,阳光洒下的阴影中,十分清凉。 夏天,蝉鸣。 回廊前的庭院中,种满了花草。香蜂草、薄荷、薰衣草,蔷薇、金菊、紫苏,苹果、蓝莓、柠檬,……,夏天的时候那片小小的田园之中,就好像蕴藏着整个宇宙。 总是会有自己不认识的香草花木,总是有着奇妙而新鲜的气味,总是能发现新的秘密。 那天的自己,一定也是坐在回廊下,荡着腿,嗅着那些新鲜醉人的气味,心不在焉地听着爷爷的话吧。 当时的心情一定是不高兴的吧,因为那撅着嘴的感觉现在又回来了。 因为什么呢?是因为爷爷自己贪婪地舔着冰淇淋,而自己却只能被招待着喝那些奇怪的苦茶吗? 那冰淇淋是爷爷用邻居家产的牛奶自己制作的,自己偷偷尝过,那香甜腻人的滋味至今还在舌尖游荡着。而那些苦茶,是爷爷采摘了院中的香草晾干泡出来的吧,为了照顾自己的口感,还特意加了山脚下养蜂人处讨来的蜂蜜。 那句话,是自己生气的时候跟爷爷赌气,才有了那样的教导吧。至于爷爷为什么这么说,好像已经记不清了呢。 那个时候,还有什么呢? 身后那呼呼吹来的风,是风扇吗?好像是的吧。爷爷一直不肯用恒温的空调,只是说人就是要感受四季,不能只图舒服,没有起伏变化的人生怎么能算人生呢。 所以,夏天在自己的印象中,一直都是那样的闷热而又清爽。 呼呼的热风,伴随着蝉鸣,还有那奇妙醉人的气味,那苦中带香的甘甜滋味。 只是,如今的自己已经忘了那些香草花木的模样,再也不能像童年那样认识几十种上百种的花草,认识山里的浆果、水里的游虫、池塘边的野鸟。 …… 记忆总是在恍惚的一刹那,就能涌上心头,让人片刻之间就能徜徉于时光长河中。 然而,如同潮涌潮落一般,涨潮过后的记忆也会迅速退去。 田中百绘不知道自己恍惚了多久,好像只是一瞬间,又好像过了数分钟。当她从记忆中抬起头来,心中却像是经过了几个世纪时光冲刷一般,安静祥和。 自己依然好好地活着,无论有再多的犹疑,再多的困惑,即使是有人隐藏于黑暗中觊觎着自己,又有什么好怕呢? 无法抉择的时候,相信直觉。 田中百绘从记忆中带回来的教诲,让她躁动的心忽然安静下来,对着面前低着头的男孩儿微微一笑。 而同样是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有人却是惊恐万分。 “S67,你,你竟然还活着?” 面前的人微微一笑,“S67已经死了,你面前这个人,是刘袁。你好,L75。” 第八十三章 夜色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月球的昼夜漫长,一昼一月,一夜一月。 然而,人类的天性却是一昼一夜才是一天,即使人类已经进入太空时代长达四百年,也依然是如此。 站在窗前,向外望去,外面一片夜景。那棵高耸的月桂树上,星光点点,乍一看去,真的如同被众星拱卫的月神一般。 只是在此时田中百绘的眼中,却并非星光点点,而是一片夏日的阳光。 她心中的躁动不再,静静欣赏着窗外的夜景,如此惬意,就好像以前时光的心情。 随意坐着,大张着双腿也不要紧,在晒得温热的木质地板上,嗅着阳光的味道,听着花草的声音,瞧着空气的颜色,如此惬意。 就好像如今这样与某人独处,什么话也可以不说,什么事也可以做,只是单纯地欣赏夜景也无人打扰。 这样的充足优裕,自从爷爷去世后,可是再也没有了。 甚至,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就这样随意挥霍、随意浪费、随意消耗生命中的时光也无所谓。 窗外是月球的夜景,是月球的月桂树,窗内是地球来的客人,却不是来观光的。 田中百绘忽然下定了决心,若是明天,就说了吧。 只是今夜,她就想这样静静的,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而后面的沙发上,盯着天花板无聊发呆的陆安,偶尔瞧着环抱双手站在窗前的田中百绘,心中恍然,明白了她在组织中与人交谈时,那种慵懒的气质从何而来。 或许正是这种独处时的静寂,反而让她有种慵懒诱惑的意味。她在组织中虽然是刻意伪装,却反而在不自觉中将更加深藏的气质显露出来了。 不同于恬静淡然,她这种优裕从容的姿态,透露的是另外一种美感。 黑桃六,田中百绘…… 之前,陆安在她面前从容淡定,胸有成竹。即使偶尔心中不好意思,却自认为对她很是了解,毕竟在组织内外他和她都有种默契,这便是那份超长超详细清单带来的便利。甚至陆安也很肯定,有些清单上的信息,哪怕田中百绘自己都未必有他了解的清楚。 然而,这又如何呢? 陆安心中慨然:或许,自己即使知道再多的信息,依然无法真正了解一个人。 就像如今这样,这样的气质,这样的感觉,这种心中微妙的了悟,哪里是简单几句话、几个数字所能概括评述的。 所以当田中百绘独自静静盯着窗外的夜景时,陆安也独自盯着房间客厅的天花板。 这样静默而无所事事的夜里,无所等待,无所期待,没有目标,就这样安静地不出声,让陆安的思绪开始弥漫到无垠的虚无中去了。 不说类似“黑桃六”田中百绘这样的,介乎陌生人与朋友之间的关系,即使是自己亲人、朋友,难道便可以真正被自己了解吗?自己又何曾真正了解过身边亲密之人呢? 自己的妹妹安娜,尽管与自己亲密无间,相依为命,陆安甚至很清楚她的每一个生活习惯,然而这就叫做了解吗?不是的,这只是熟悉而已,熟悉到已经习惯了,习惯到已经轻易察觉不到那深藏的陌生了。 自己的妹妹尚且如此,那么自己的父亲呢?哥哥呢?母亲呢?爷爷呢?奶奶呢?自己的朋友们呢? 如此想来,自己甚至连父亲的面容都记得模糊,父亲的声音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只剩下了一种亲近怀念的温暖感觉了。 自己熟悉父亲吗? 哥哥呢?在自己的面前,哥哥永远是语重心长的口吻、温暖和煦的面容,然而真有这样一成不变的人吗?自己的哥哥难道就没有伤心落泪、忧愁痛苦的感情吗?不是的,只有身而为人,无论贫富贵贱、无论性格如何,都会有这样的情感的。然而,自己却从来没有见过,或者说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也或者是见过却已忘记。 自己心中最为崇敬和憧憬的父亲、哥哥,原来自己从来未曾真正了解过吗?难道活在自己心中的只是自己臆想的幻影吗?只是,这样的温暖总是让人舍不得承认如此,或者,每一个人都是其他人眼中的幻影。 人,只有与自己相处的时候,才算是真正地活着。只是,想想那逝去的过往、模糊的记忆,大约即使是每一个人自己也并不曾真正了解过自己吧。 “人啊,认识你自己。” 这句话,好像是第九区某处早已被摧毁的建筑上话语,陆安曾在父亲留下的某本书上见过此语,而且被父亲在扉页上先后抄写了数遍。看字迹和顺序,大约父亲对这句话有着数次不同的感悟吧。 对于陆安来说,他此时蓦然想起这句话,更加觉得原来父亲曾经活着的模样,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而且可能永远也不会再了解了。 如此想想,人还真是孤独的生物啊。虽然生活在庞大的族群中,可是心中所思所想,从未真正能够被人所理解,毕竟所言所行与所思所想之间的差别,就好像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鸿沟天堑一般。 父亲、哥哥…… 如此推而广之,母亲当年的伤心欲绝,自己好像也并不能够真正体会到其中的痛苦。自己失去的是父亲,而母亲呢?一个妻子如何看待自己的丈夫,陆安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也无法体悟到了。性别、身份的差距,以及后来家庭的决裂,让陆安与自己的母亲之间也有了说不清楚的隔膜。 这样想来,爷——,老头子啊…… 还有那位对自己足够疼惜的奶奶…… 自己的朋友们…… 对了,还有那位林大小姐,或许是因为她的身份如此暧昧,自己总是觉得如同雾里看花一般,模糊、依稀、隐约…… 陆安忽然长长叹气,虽然轻微却清晰可闻,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独处一室,客厅的窗前还站着一位伊人。 见她并未回头,只是呆呆盯着窗外的景色,好似并未被自己的声音打扰,陆安这才又无声叹息,兀自苦笑一声,坐起身来。 既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了解她的想法,何必抱着试探与窥伺的心情去绞尽脑汁呢? 轻轻来到窗前,学着田中百绘的模样,环抱着双臂,同她一样静静盯着窗外。 良久,田中百绘才出声道,“好漂亮的夜色啊。” “是啊。” 陆安心中的试探心里去了,没有了多余的心思,下意识地附和道。只是,转念一想,忽然又失笑。 田中百绘眼角余光见了,才扭头奇怪问道:“怎么了?” 陆安微笑着摇头:“只是忽然想起来,现在这样的情况,不知道还算不算夜色了。毕竟,你知道的,这里的夜与地球的夜,……” 陆安从小就生活在地球上,对于他来说,昼夜天然与头顶的太阳有关。而不像其他星球的人们,早已习惯了,按照身体的昼夜来区分时间。 这种数百万年乃至数千万、数亿年所形成的生物本能,最初确实来自头顶的太阳;后来地球上的人举起了火把、燃起了灯光,渐渐的,昼夜已与太阳无关。再后来,人类步出了摇篮,星际时代的人们早已经忘却了头顶的太阳。 就好像从动物演化成人,从兽性中脱胎人性,渐渐的人们早已忘掉了自己的动物身份,人与动物好像是两种存在,而人性也开始反噬兽性。人们称之为进化,称之为文明,称之为进步。 就好像如今飞越星际的人们,忘却了身体中的昼夜来自太阳的昼夜,反而以为是身体中的昼夜战胜了头顶的太阳,这就是大自然进化的馈赠。 田中百绘微微惊诧,稍一转念,明白了陆安所说。 “你从来没有来过外星球吗?” “小时候记不清了,但是记忆中这算是第一次了。不瞒您说,”陆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来月球的途中还因为晕船昏厥了。” 田中百绘嘴角一抿,说道:“那可真是少见呢。我虽然十分讨厌星际旅行,但是因为工作的缘故,月球、火星、木卫二还都去过呢。” “没办法,囊中羞涩。”陆安无奈地耸耸肩。 田中百绘见陆安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可是他又大方说了出来,便又扭头望向窗外,轻声说道:“其实,即使在地球上,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第二、第三、第九、第十区的人们,也有极昼和极夜的情况,他们的昼夜肯定和我们十一区、十三区的人们不同。甚至,南半球的人们,他们的季节也和我们的季节不同。我们的七八月份,夏季阳光灿烂,可是他们的七八月份,却可能是大雪纷飞。” 田中百绘想起了那充足的阳光,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陆安也点头道:“是啊,你这么一说,我也发觉有些时候自以为天经地义的事情,原来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或者是误解罢了。” 陆安说着,指了指窗外的灯火璀璨,说道:“就好比外面那棵月桂,或许在别人眼里是艺术,可惜我却只看到了一团乱糟糟的头发。” 扑哧—— 田中百绘实在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音。 “乱糟糟的头发……” 第八十四章 绝望的艺术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田中百绘笑着,望向窗外,“虽然确实有点儿像。不过,当初修建成如此模样,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哦?” 田中百绘扭头,看了看陆安,见他一脸好奇地盯着自己,确实不是故意敷衍调侃,便继续解释道:“六百年前,人类进入太空,开启了宇宙时代的序幕。其实早于那个时候,我们便知道了一切神话传说不过都是臆造编纂出来的,月球上没有月宫、没有月亮女神、没有月桂树、没有兔子、没有狼。更加令人沮丧的是,月球上一片荒凉,什么都没有。” 陆安点点头,确实如此。 “月球是人类第一处外星殖民地,不止如此,很多第一、很多很多,都是在月球上完成的。大联合浪潮之后的联合宣言中也说过,从月球定居开始,我们才自此告别了摇篮,迈出了步履蹒跚的第一步。” 田中百绘带着回忆的口吻说道:“那个时候,我们眼前的广场是月球上第一个建成的公共广场。当时的艺术家们商量着,要建一栋纪念物,……” “便是我们眼前这棵‘月桂树’吗?”陆安轻轻问道。 “嗯。” 田中百绘点点头,继续说道:“甚至这可能是月球上第一个完全有意识的纪念建筑,毕竟在此之前,大家为了开拓月球已经是捉襟见肘了,纪念物这种东西不仅仅是浪费了,简直称得上犯罪了。等到嫦娥市这些城市建立时,有些浪费却势在必行了。” “那个时候,应该正是大联合浪潮前后,你也知道的,那些人啊……”田中百绘悠然叹息后,以神往的语气说道:“他们想要建立一座空前绝后的建筑,后来就有了这棵‘月桂树’。” 陆安眨了眨眼睛,还是不明白为何要建一座如此丑陋的纪念物。 “这是一棵‘不存在的树’,‘不是树的树’,……,而且当时根本就不是为了美而建的,甚至他们有可能是特意让它显得丑陋。毕竟,我们来到这个星球上,所发现的、所做的,都称不上美丽。这里这么荒凉,我们挣扎着从如此近又如此遥远的摇篮中出来,我们当时还面临着危机、分裂、战争、灭种等等危险……” 田中百绘徐徐说着的这些,陆安却是知道的。 尽管在如今大多数人的认知中,大联合浪潮是一场摧枯拉朽的革命,是一场光荣而又伟大的思潮运动,奠定了人类如今太空时代的根基。然而,实际情况却是当时的人类稍有不慎,就会走入世界大战的境地,而且只一丝火花就足以将整个地球点燃。 或许,在历史中被记忆为“人类最有开拓精神”的那一代人,其实心中并不是如人所想那样意气风发。他们从动辄灭族亡种的世界大战阴云中走了出来,心中的阴云却从未散去。 陆安的专业是信息搜集与对抗,战争信息分析涉及很多心理学的内容,很多经历过战争的人都有过“创伤后应激障碍”,甚至一些敏感之人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艺术家么…… 黑暗、死亡、丑陋…… 或许,他们的敏感与他们的审美相辅相成。 “其实,那个时候的艺术审美,有个名称叫做月影派,是人类太空时代第一个新兴的艺术流派。可惜,后来随着那一代人成为了历史。” 陆安又瞧了瞧外面那棵爆炸头,虽然依然觉得怪异,依然觉得丑陋,却又能报以理解的同情。 既然是时代的潮流,无论如何评价,都不可否认,这背后蕴涵的是那群人的感情。他们或许偏执,或许错乱,或许怪异,但真的那样活过,值得后来人同情的理解。 “原来如此啊。要不是你这么说,我还真不知道呢。” 陆安赞叹着,向田中百绘道谢。 田中百绘却摇摇头,有些惆怅地说道:“其实,我还要感谢你才是。平时,可没有人听我这么唠叨。” “哦?” “我只是个唱歌的明星,不是吗?”田中百绘微带自嘲地说着:“一个歌姬,怎么敢把自己和艺术相提并论呢?只要讨好自己的粉丝就好,竟敢拿艺术来自抬身价,何敢如此厚颜?” 陆安轻声安慰道:“有些闲言碎语,总是免不了的。虽然在意,却不必太在意。” 微微叹息后,田中百绘微笑着转而说道:“其实,他们说的也没错。当初学完艺术史后,我发现一千年来,音乐家中竟然没有一个歌手,还向往过若是我以此留名其间又该如何?为了追求这些,我……,我走到如今这样的地步,才发现原来这一切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失去了许多,才走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只是,田中百绘却将话咽了下去。倾诉,并不是诉苦。 陆安低了低头,看了看她轻轻合拢又分开的脚尖,柔声问道:“为什么呢?” 田中百绘轻声答道,似是自言自语。 “艺术啊,从来就不该哗众取宠,甚至艺术家要跟自己的艺术保持着距离。唯有戏子才能唤起群众巨大的兴奋,话虽如此,可是要是从来没有人听过自己的声音,歌唱的意义又何在?文字、绘画、雕塑、建筑可以经受时间如此淘洗,舞蹈声音影像却经不起如此淘洗。一切脱离不了艺术家本人的艺术,都会如此。” “等我发觉这些后,固然有些悲哀,但更加悲哀的却是,我再也回不去起点了。甚至,就连严肃地谈论艺术都成了奢望。所以,今天真是不错,你也肯听我说这么多。” 田中百绘说完,像是肯定地又加了一句,“我今天运气也算不错了。” 这么多?运气不错? 陆安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前后总共不过几句话而已,很多吗?难道能够自由谈论艺术,竟然已经算是幸运了吗?竟然已经罔顾了今天死里逃生的经历吗?这位姑娘啊,你的运气来得还真是简单呢。 自己该怜惜地安慰她,还是同情地安慰她?抑或,开个玩笑逗她开心? 然而此情此景,陆安只好叹息一声,默不作声。 随即,便是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田中百绘醒来后,来到客厅便见陆安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她坐下后,微笑着问道:“如法炮制吗?” 陆安咽下口中的食物后,点头道:“嗯,是啊。不过,估计今天上午就会被发现了,我们早上吃完饭,便要偷偷溜出去了。” 田中百绘微微诧异道:“啊?外面,安全吗?” “已经一夜了,如果外面还是不安全的话,我们在这里也不会安全多少。而且,外面如今虽然没有完全戒严,禁止行人出现在街上,但巡逻警戒的军人很多。如此的情况下,我们在外面说不定反而更安全呢。” 田中百绘这才点点头,她迟疑了一下,“那我们被盘查身份怎么办?我们……” 她扬了扬自己空荡荡的手腕,目光瞧向陆安空荡荡的手腕。 陆安笑嘻嘻地从旁边的椅子上摸出了两个智脑,还有一个是女式的。 “所以说,我们今天要早早离开,不然被当贼抓起来的话,我是无所谓的。” 田中百绘苦笑一声,“我好想无法反对的样子,我们这样不会被定位发现吗?” 陆安耸耸肩,继续说道:“我已经将定位的装置暂时毁掉了,不开机的话,可以戴在手上装装样子。”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陆安扭身指了指窗外的那棵“爆炸头”,答道:“去那里吧。那个广场,我估计人流量不大会昨天的影响,正好人多,我们可以在其中游荡。” “今天就这样一直在广场上?” “走一步看一步吧。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陆安摇摇头,说道:“毕竟,我们昨天还素不相识呢。大不了,今天晚上我们再溜回来呗。” 田中百绘迟疑了一下后,点头道:“好吧。那我们现在就赶紧出发吧,我……,我可不想真的被当贼抓起来了。” 而就在两人离开后,不到半个小时,广寒宫酒店的经理就接到了客人愤怒的投诉,以及员工财物失窃的消息。于是,这位愤怒的经理立即上报了嫦娥市的宪兵队,声色俱厉地斥责这位无法无天的小贼对于酒店名誉的损害。 只是这位愤怒的经理却想不到,就在他报警了之后不过十分钟,大批宪兵队就包围了广寒宫酒店,重型装甲将前后通道围了个水泄不通,飞行装甲更是密布楼层之间。 这位愤怒的经理立即不愤怒了,转而目瞪口呆地喃喃自语,“我就是想抓个贼而已。” 只是宪兵队却并不理会这位目瞪口呆的经理,自行将广寒宫内外搜查了一个遍之后,这才将这位可怜的经理揪到了酒店门口。 而在酒店门口宪兵队众人的围观下,这位可怜的经理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小声自辩道:“我们真的没有经营违禁项目,真的……” 而这个时候,有人排开一众宪兵队的士兵,笑眯眯地来到他面前轻声问道:“这位先生,能详细跟我说一下你之前反映的情况吗?我们对于你口中的这位无法无天的贼,可是很感兴趣的。” “是、是、是……” 这位经理忙不迭地点头,如小鸡啄米般。然后,他便将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而当他看见面前这位笑容和蔼的人,听完后却眉头微皱时,几乎立时就要失禁了。 好在面前这人却没有为难他,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谢后扭头吩咐:“一间一间搜。查到可疑情况,立即上报。” 于是,这位即将失禁的经理不失禁了,却立时哭了出来。一间一间搜,这样搞完,自己酒店的名誉可真的就全完了。 这活该被千刀万剐的可恶小贼啊! 第八十五章 青萍之末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你说什么?他叫什么名字?你确定吗?确定是新兵?在嫦娥市?到底怎么回事儿?……” 当听到对面的这位林家的少爷,如此一连串迭声发问后,这位汇报情况之人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往常性子一直很沉静稳重,甚至有些寡言的林永平,在听到自己不过是例行的汇报之后,竟然如此失态。 月球上的****而已,值得如此大惊小怪吗? 一直以来,月球虽然是军力最微弱的联合政府,但却是民众情绪最不稳定的星球。这样的事情简直太平常了,即使是如今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嫦娥市,也不值得如此惊讶吧。 毕竟,月球全部的军力都被宪兵司令部、月球联合司令部把持着,联合政府手中真可称得上是手无寸铁了。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自上次战争过后,月球的秘密组织和暴力反抗活动就此起彼伏。 比如,这次被认定为嫌疑最大的“紫色荣光”,就是月球最知名的秘密暴力组织。甚至,“紫色荣光”算得上是人类进入太空时代以后最知名的地下组织了。据说,宪兵司令部中都有专门对付这个组织的部门,然而这个组织如今依然顽强地存在着。 可是,紫色荣光却不是月球唯一的反抗组织,甚至可能都不是最庞大的反抗组织。由此可见,月球的情况有多么纷乱复杂。而也正因为如此,月球的****真的已经算是例行的消息了,例行到不能再例行了。 当一个人对于别人习以为常的事情表示难以接受,往往并不是对事情本身表示质疑,而是对这件事情的影响难以接受。 林永平便是如此,或者说,林咏娉便是如此。 月球****并不值得她如此惊讶,只是,陆安却因此而失踪了。 有些时候,心门的缝隙一旦被挤开了,即使再次紧紧闭合,但是其中却永远不会再空荡荡的了。只要有人来过,哪怕那个人走了,但是心中依然有着这个人来过的痕迹。 更何况,对于她来说,那个人也没有走,还依然在那里,而且填满了门内的所有空隙。这种拥挤感,酸涩而甜蜜。 而在迭声问出连串的质疑后,林永平蓦然住嘴,皱了皱眉头说道:“好了,我知道了。” 等到汇报之人一头雾水地离开后,林咏娉眉头舒展,抬头望了望天上,便点开智脑启唇吩咐。 “准备一下,我要去月球。” “准备一下,我要去月球——” “准备一下,我要去月球——” …… 或许林咏娉不知道,就在这前后,全人类世界已经有数人口中轻吐此语。 自然,这些人都是知道陆安在****中消失的消息,而且他们更加深知陆安的身份,自然瞧出了这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所能泛起的波澜。 即使并不知道这次****背后的帷幕内隐藏着什么,嗅觉灵敏之人也能闻出一些异样的味道,听觉灵敏之人也能听出一些嘈杂中的音符。 月球成了人员汇集之地,嫦娥市成了目光交汇之城。 而此时,这焦点中的焦点,便在于广寒宫酒店前。 那位可怜到已经哭出来的经理,自然无人再去理会,尽管这场波澜的波及对他来说已经是灭顶之灾,但是在见惯了滔天巨浪之人眼中,这里却是平静到异常。 “还是没有找到吗?” 在酒店门口站立良久,那位下令搜查之人虽然面带微笑,口气中却已透露出不耐的语气。旁边带队的宪兵队少校听了属下的汇报后,只好无奈地向这人汇报。 “已经在那位女士的房间中找到了疑似有人活动的痕迹,但现在还在确认。目前不能肯定那位女士就与我们这次的目标一直呆在一起,所以还不确定是否可以锁定目标。” “哦?不能确定?” 这人的微笑忽然变得轻松起来,“带我去看看吧。嗯……,算了,我自己上去吧。” 等这人离去后,宪兵队少校顿时感觉浑身一松,那种阴沉压抑的感觉瞬时消失,而他心中也长舒一口气。即使是在第一线工作中浴血拼搏的军人,在此人面前也是倍感压力。 当那人的背影消失之后,他才小声嘟囔了一句:“果然是那群传说中的怪物吗?就是不知道是哪个直属队的。下次千万再有这样的活儿,可真不想再跟这些人打交道了。” 这位军官之前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这样一种错觉:旁边这位看着人畜无害的,不知道是否称得上“人”的人,会随时转身一把揪出自己的心脏,然后吞噬掉自己的血肉。 然而,正如这位宪兵队的少校军官一样,他不会知道,宪兵队无意间的行动对这家酒店的经理造成的毁灭性打击;而刘袁也不知道,他无意间的舒展本性,对旁边那位精干强悍的宪兵队少校所造成的影响。 刘袁成为别人口中的“小刘”、“刘叔”已经太久了,久到若不是这次来月球,他都已经忘掉了自己的代号——曾经身为“龙牙”队长时的代号——S67。 当刘袁回忆起这个曾经的代号时,他身上曾经被磨灭的血腥杀戮气息,放佛也随着记忆复苏了。当然,他本意并不想再变回那样的杀戮机器,只是回到熟悉的环境、听到曾经熟悉的代号,让他不自觉地有些隐隐兴奋了。 于是,某些刻意遗忘的状态便疏落地洒出来了。刘袁心头是明白的,只是此时此刻的他无须隐藏自己的本性,也不必他的本性。他被总司令派到月球来,就不是让他以卫士长的身份来的。 “龙牙”的老队长,这才是能让总司令放心的身份,所以刘袁便重新披上了这样的身份。 在磁悬浮弹射电梯中等待了不过一分钟,刘袁心中便有些不耐烦了。他刚来到月球,便被当头棒喝,自己还未来得及见到安安,就被告知人丢了。 人竟然丢了! 刘袁乍一听闻这个消息,心中登时躁动起来,当着那位现任队长L75的面,将整个楼板踩了个粉碎。 如今终于抓到了一丝痕迹,虽然他心中知道暂时还要继续追寻下去,但总归有了一丝线索不是吗? 当数分钟过去,电梯门打开后,刘袁沉肃的脸上蓦然露出了微笑。 果然有自己熟悉的气息,虽然如此微弱,即使是最灵敏的机器也很难检测出来。但这世间绝大多数所谓灵敏的机器,都不如生物本身的感觉敏锐。无论是听觉、视觉、嗅觉、触觉还是味觉,都是如此。 这股气息微弱到刘袁的鼻子也不能分辨出来,然而在这陌生的地方,竟然能有让他熟悉的气息,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刘袁忽然有些满意,这种情况已经说明这孩子还不算危险,没有明显的血腥味或者腐败气味,顿时刘袁焦躁的心情便平息了。 自己接下来只需要紧紧握住这股气息,找到安安这孩子就是了。 不过,这孩子的成长还真是迅速呢!三年前,陆宁还在时,他还是个孩子。无论是他的行为言语如何,那为人处事分明还是个孩子。然而,不过是短短三年,他真的已经长大了。 上次回家与总司令谈论安娜的治疗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已经越来越像了。 像他父亲、像他哥哥,甚至,跟总司令壮年时也有那么几分相似呢。 就是不知道,再过十年、二十年,当自己也老去时,安安是不是也会变得像他的亲人们那样深不可测。 总司令、应邦、陆宁、安安…… 这个家族的男人们,还真是让人畏惧呀。 刘袁站在电梯门前,忽然咧嘴一笑。 这样不是正好吗?自己能够变得像个人,不,能够再次变成一个人,不就是因为那强到让人畏惧的人性压倒了自己的兽性吗?让自己只好老老实实地蜷缩起獠牙利爪,安安心心地做个人就好了。 不过说起来也真是可惜,总司令当年从他的腥风血雨中走了出来,应邦却倒在了他的腥风血雨结束前的最后一刻,陆宁刚刚掀起了腥风血雨却不幸遭遇了意外。安安呢?他会如何呢?他终究会走到哪一步呢? 一个人的生命历程如此有趣,即使是顶着同样的姓氏,身处同样的家庭,有着相似的禀赋,秉持着近似的性格,可是却有着各自不同的精彩人生。 陆家这三代人,不过几十年而已,境遇却如此迥异。 命运这玩意儿,还真是无常啊。 一切力量都要拜服这股力量面前,自己也真是越看越心惊啊。 然而,或许总司令是不屑于这个玩意儿的,命运越是要加诸一些东西在他身上,他就越要将这些东西加倍还给命运。应邦如此,陆宁也是如此。 总司令的性格并不如何冷酷强悍,但这种“灵魂”中的气质却强大到让人畏惧折服,这或许便是总司令的“人性”吧。 灵魂、灵魂,这东西跟命运一样,终究只是说不清道不明又捉摸不透的东西吗? 刘袁一步步往田中百绘的房间踱去,四周越来越强烈的气息,让他十分满意地微笑点头。 只是总司令毕竟老了。一个八十岁的老人,终究不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了。 他唯一的儿子倒下了,他的长孙倒下了,如今这唯一的独孙,果然是再也不能倒下了。关于这点儿,刘袁相信,只要总司令愿意就能如愿。 所以,总司令干脆就先下手为强了,轻轻一手挥去,自己掀起了滔天的腥风血雨,让他的孙子可以托庇于此。 自己可不能让总司令失望呀。 站在田中百绘房间门口的刘袁,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一笑后,敛容走了进去。 第八十六章 生日快乐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少爷,已经准备好了。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唔,那就出发吧。” 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的林永平,微微点头示意。 “对了,我让你查的事情,现在怎样了?” “少爷,这件事情好像有宪兵队的参与,我们只是轻微接触了一下,就按照您的吩咐撤退了。” 宪兵队?果然陆安这位妹妹的治疗,是与月球生物仿生实验室有瓜葛呀。而自己现在还是这样的身份,怪不得前去探望总是被拒绝。 想替你照看一下妹妹,可惜呀,还是被这具皮囊阻挡在了外面呢。 不过,如今的你在哪里呢? 虽然明知道就在这颗头顶上的星球,虽然也知道那位总司令既然突兀地将自己的孙子派往月球,必然有着深刻的思虑,那么,自己这位前室友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才是。 可是,自己却不能心安,除非亲眼瞧见他,看着他就活蹦乱跳地站在自己面前,听着他挤眉弄眼地说一些完全不可笑的调侃。 否则,叫她如何心安? 林咏娉透过飞船的舷窗,望着那颗迅速接近的惨白色星球,虽然面色惆怅,但是嘴角却微微上扬。 “不亲眼看到他,总是有些不甘心呢,上次可是说好的呢……” …… “对了,陆安,你知道吗?” “什么?” “这颗月桂树当初建成时,还是特意选择了你们十三区的传统节日那天呢,也是跟月亮有关的寓意。” “节日?月亮?” 陆安皱眉思考了一下,才恍然大悟道:“哦,你说的是中秋节吧。” 田中百绘歪着脑袋瞧了瞧陆安,说道:“咦?你竟然知道呀。现在这样古老的节日早就湮灭于历史长河,没想到你竟然能说出来,让我有些惊讶呢。” 中秋节,在人类进入太空时代之前,乃是地球十三区人民重大的节日之一,虽然几乎所有十三区的节日都是与团圆相聚有关,但是中秋节却是最特殊的团圆节日。 远古时代,人类从狩猎时代步入了农耕游牧时代,田园牧歌的背后都是季节更替而产生的种耕收藏,而集中收获的秋季承载了一年的辛苦劳作。 中秋节,是在大自然犒劳了人类之后,人类对自己的犒赏。 而在十三区久远的上古时代,中秋节本就是跟随月亮而产生的节日,田中百绘稍一提醒,陆安便想了起来。 其实无论时代如何久远,文化的传承总是有着丝丝脉络的。即使是天灾人祸,只要不曾完全断绝,总会有些许气息存留。 当初,人类大联合浪潮过后,对于全世界各地的区域性文化都做出了类似断层处理的对待,很多文化因此而逐渐湮灭。即使偶有存留,也基本上都被刻意改头换面了。 甚至,当初更有人提议,人类给废除一切前星际时代的语言,以减少在星际时代的文化成本,同时能够更好地配合人类大联合。 只是后来此事却不了了之,但却并非因为成本太高或者是难以实行,毕竟对于那代人来说,没有不敢做的事情,只有想不到的事情。之所以未能成行,只是由于当时激烈的时局而被拖延了,等到事态平息后却又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奋力拼搏。 等到那一代人逐渐凋零之后,这件事就再也没有被提起来过。毕竟,得过且过,这是人的动物性本能之一。 中秋节曾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陆安知道中秋节,固然让田中百绘惊奇,却不会让她怀疑。 说起来,陆安上次因为这样的无意识,说漏了嘴,还被林咏娉抓住了马脚。 林咏娉知道“宇宙深空探索计划”,更加知道这样的名词并不是任何人都能随便知道的,作为朝夕相处的室友,她有着充足的理由对陆安知道这个名词产生怀疑。 然而,田中百绘知道中秋节,却并不知道,其实这样的名词并不是任何人都能随便知道的。 至于陆安,他从来都是对此毫无知觉的。 陆安的生命被十岁那年的一道鸿沟划为两半,自那以后,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这个世界围绕着自己的妹妹,围绕着哥哥。这个世界是如此单纯,以至于陆安经常在常识上一再被现实嘲讽。 毕竟他所以为的常识,很多都是已经湮灭的常识,那些跨越时空的常识已经变成了知识了,而且还是冷门生僻的知识。这样的认知偏差,让在外人看来的陆安显得更加古怪。 现实中,经常有一个人习以为常的,偏偏在他人看来简直离经叛道。 这,就是人的孤独。 陆安没有这样的自觉,林咏娉有这样的自觉,所以在大湖之上,林咏娉便敏锐地戳穿了陆安。虽然,那在陆安看来,不过是林永平一如既往的不坦诚而已。 田中百绘同样没有这样的自觉。 作为田中家的掌上明珠,即使后来因为走上音乐道路而与家族决裂,但田中百绘依然被保护得很好。她或许会因为音乐而低声下气,但绝不会因为音乐而低三下四,更不会为此而做出不可挽回的牺牲。 对她而言,所谓的烦恼与痛苦,是沉浸在艺术世界中的烦恼,是来自缪斯女神的诘难,是来自于艺术追求的痛苦。她的痛苦烦恼,是那么天真,甚至与现实世界无关。 这是一个单纯到几乎没有常识的女孩儿,所以,她对此只是有些惊奇罢了。或者说,那其实不是惊奇,已经算是惊喜了。更或者,即使她真的有这样的自觉,也不会怀疑陆安。 她从一开始选择相信了陆安,便一直相信着。 湮灭于历史长河中的中秋节,就在两人碰撞的火花中,复活了那么一瞬间。 “是啊,以前听人说起过。” 曾经说漏嘴过的陆安,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又说漏嘴了,打着哈哈道。 又说漏嘴…… 陆安想起了大湖之上的那次闲聊,以及那夜的洁白,心中微微一荡,竟然有些莫名的思念。 不知道自己的室友现在在干什么呢? “哦,原来你也是听说的啊。” 田中百绘轻轻一笑,扭头去瞧陆安,却见他微微出神地盯着前方。她调皮地伸出手,故意在陆安眼前停住,等他回神后才使劲晃着。 “怎么了?突然想起什么啦,这么出神。” 回神后的陆安有些尴尬,略带歉意地说道:“抱歉。突然想起了别的事情,不好意思啊。” 田中百绘咯咯一笑,摆手道:“没什么呀。哈,我也经常这样发呆,还被别人怀疑我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呢。” “发呆是上天赐予幸福人儿的礼物,为什么要被嘲笑,那些人才脑子有问题。” 陆安不屑地说道。 他并非单纯附和而已,而是真的如此觉得。对过去的陆安来说,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之一,就是在大湖里游完泳后精疲力竭地躺在岸边,什么也不做,就只是发呆而已。 “是吗?” “是呀。” “哦。” 那个时候,夏天的蝉鸣回荡在阳光下的回廊,自己陪着爷爷,不也是经常在午后静静地盯着香草发呆。 果然发呆是最幸福的事情吗? 田中百绘望着近在咫尺的那棵月桂树,眉眼笑了起来,重重地点头答道:“是啊,确实是最幸福的事情。我现在就想发发呆,回味一下幸福的滋味。” “不过,可惜这里没有香草,没有阳光,没有蝉鸣,不是夏天。” 月球昼夜漫长,日与月颠倒,所以在人类聚居区内,真正黑夜白天是靠人造光来控制的。固然与自然光相近,但却没有了酷暑的炙烤与严寒的刺骨。 四季如春,则没有四季了。 从人类进入太空时代后,地球上的四季就永远地留在了地球上,即使是目前四季相对分明的火星,也依然是季节短促而混乱。不过,本来在地球上季节也不是所有人共享的记忆,所以或许将来这些概念同样湮灭于历史长河之后,依然不会泛起半丝波澜的。 不过,陆安却清楚地听见了田中百绘的话。 扭头瞧了瞧坐在自己身旁,正闭目微微仰首的歌姬。 她明明比自己大了许多,此时却分外像个小女孩儿。 说起来,可能真的怪自己。要不是自己,这样的女孩儿也不会卷进这么麻烦的事情,孤零零地坐在这广场的长椅上,发呆。 香草?阳光?蝉鸣?夏天? 可惜自己现在不敢打开手腕上偷来的这个智脑,否则自己暴露也不打紧,但这样的宁静就要被打破了。若是能打开智脑,想必以组织的权限,控制这人造光源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至于蝉鸣…… 陆安兀自摇了摇头,苦笑而已。 只有她记忆中的蝉鸣才能是既安静又美好的,现实中的蝉鸣可是聒噪得厉害,暑假的时候陆安可是烦透了这些甲壳虫。 香草? 陆安忽然想了起来,上次来到这广场时,似乎是有花草遍布、香气弥漫的画面,应该是在他与查姆无聊漫步时遇到过的。 低头回想了片刻,陆安又抬头四望,大概确定了方位。瞥了一眼旁边这位“小女孩儿”,陆安轻轻地起身,朝着记忆中的地方走去。 当十分钟后,陆安回来原地的长椅处时,手上已经多了东西。 而此时正低着头的田中百绘,抬头看见陆安站在身旁,惊喜地叫了出来:“呀,你回来了,原来你没走啊。” 就在抬头的瞬间,惊喜已经盖过了慌乱与迷茫。 陆安挑了挑眉毛,微笑着答道:“我原来给你的印象这么差呀。” 田中百绘羞赧地摇头,正欲作答,便见陆安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她。 “不好意思啊,没有找到什么香草,只有这些偷来的鲜花。虽然没有替你找到夏天,不过这些鲜花当做生日礼物也还是可以的。你凑合凑合,将就一下吧。” “田中百绘小姐,生日快乐。” 第八十七章 无法开口的猜测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生日快乐……” 田中百绘微微一怔,这才恍惚记了起来。 原来今天是十二月十二日呀。 她呆呆地接过花朵,忽然苦笑道:“对于我来说,生日从来不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女人老了一岁,尤其是我这样的,大哭一场亦不为过。” “呃……” 然而未等陆安的尴尬之色浮现,田中百绘又低头嗅了嗅花朵,微笑道:“不过,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谢谢。” 陆安这才笑呵呵坐下,说道:“其实,我的朋友是你的狂热歌迷,要不是他,我还都不知道你的生日,也不会知道你的喜好。” 虽然是偷来的鲜花,不过确实是田中百绘喜欢的花朵,十二月十二日也确实是田中百绘的生日。 不过,这些都不是陈斐然告诉陆安的。 陈斐然即使是再狂热的歌迷,面对一个那样茫然无知的陆安,无论多么想要宣传自己的偶像,也只能倍受打击后放弃。 更何况,若不是这次的任务,陆安都不知道陈斐然竟然还是田中百绘的歌迷。 不像是整日喋喋不休的查姆,陈斐然固然不是冷漠寡言之人,却也不是多嘴多舌之人。 因为有钱清清的拜托,在飞船上晕厥前的初见后,两人的关系迅速变成了熟人。而在陆安躺在医务室的阶段,两人才慢慢成为了朋友。 而这,也不过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情。 所以,陈斐然不会告诉陆安这么多的,只是田中百绘必然不知道的,陆安就直接拉了他过来当挡箭牌。 “那我要感谢你的朋友了。陈斐然,是之前在舞台前跟你一起的那位吗?” 陆安摇头道:“那位是我的战友查姆。” 田中百绘轻轻一拍自己的额头,“是了,当时你好像喊过他的名字,我却没有记住,真是不好意思。” “当时那么乱,你没注意很正常,没有什么对不起的。” 田中百绘勉强一笑,低头去嗅手中的花,“也不知道你这位战友查姆,现在怎么样了。他,应该是安全的吧。” “这次袭击的目标应该就是我或者你,敌人不会盯着他,也该没问题的。” 陆安仰头望着远方的那棵“树”,抿着嘴说道。 广场上人来人往,就好像自己上次跟查姆来的那样,即使是昨天发生了那么大的爆炸动静,也依然不能让繁华拥挤的广场冷清些许。 而且,上次他和查姆再广场的另一端指指点点时,好像也同样有很大的动静,那颗硕大的“烟花”说不定就是这次袭击事件的预演。 如此说来,昨天刚开始时的田中百绘应该是被自己殃及了,所以才会有炮弹直接落到了舞台上,让那位中校变成了瓦砾间的亡魂。 只是,后来在出口处碰到的那些人,又明显是冲着田中百绘来的,这样奇怪的连环让整个袭击事件的缘由,在陆安眼中显得扑朔迷离。 提及昨天的事情,田中百绘显然也想到了关于凶手的问题。 她喃喃问道:“到底是谁非要置我们于死地不可呢?” 陆安挑挑眉毛,正欲开口,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我们? 自己之前好像考虑的很不周到啊。为什么只是田中百绘或者陆安,而不能是田中百绘和陆安呢? 看似好像自己接连遭遇袭击,但是第一次与第二次,以及前来袭击田中百绘的那波人,之间的联系未必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无关呢。 毕竟,在一场针对两位巨头的袭击中,夹杂了两个相比来说无足轻重之人,怎么说都有点儿奇怪。 真的说起来,自己和田中百绘并不是毫无交集。“RedJoker”和“黑桃六”,怎么会毫无交集呢?虽然陆安觉得如果真的有人知道自己的隐秘身份,反而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自己才是这个交集的唯一知情者。 但这世上哪有绝对之事呢,陆安将这种可能暗自记了下来。 或许,在那两次袭击中的某一波人眼中,自己并不是陆勇的孙子,而是一位惹人讨厌的组织新人。 当然,这只是不可能中的可能罢了,概率小到几乎为零的小概率事件。 见陆安欲言又止,田中百绘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陆安呵呵一笑,将奇怪的猜测抛到脑后,答道:“没什么。只是刚刚突然想到,上次休假时我跟查姆来这个广场闲逛,也是碰到了这样糟糕的事情。” “糟糕的事情?什么呀。” “嗯,上次应该是月球联合政府被袭击,发生了爆炸。不过,那次离我好远,不像这次险险擦肩而过。” “呀!”田中百绘微微惊呼。 “所以,也有可能我们刚开始在舞台上被炮弹袭击,纯粹是敌人制造混乱时被殃及了。后面则是像我昨天说的,八成是家里的老头子惹了仇人。” 陆安苦笑一声,心中暗暗自嘲:若真是这样,自己可真是倒霉到家了,莫非自己跟月球这个地方犯冲?晕船昏厥、地狱训练的折磨、“烟花”表演,直至这次被袭击。 命运这个玩意儿虽然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到,但却并不代表其不存在。陆安是相信命运的存在的。 而田中百绘则自然想到了那针对自己的第三次袭击。 自己该说吗? 如果自己在其它地方没有仇敌,或者说没有如此不择手段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怨恨,那么很有可能是自己在组织中的身份暴露了。 田中百绘不是“阴影之心”的资深成员,但是在进入组织的大厅,坐在“黑桃六”的椅子上也有数年之久了,她清楚地知道一旦扑克牌的真实身份暴露的结局是什么。 那些身份暴露之人的信息,在组织成员间不是秘密,第十一任的黑桃六就是如此惨死的。那是一位二百年前鼎鼎大名的娱乐巨星,外界记载其意外死于飞船事故,事业未及巅峰便戛然而止。 甚至基本上“阴影之心”的每张扑克牌,都有过一两任或者更多的人因身份暴露而身故。那个时候,组织之中候补扑克牌都是虎视眈眈,窥伺着正任扑克牌们的破绽。 只是,随着上次战争的摧残,“阴影之心”的成员凋零大半。莫说是候补成员,即使是正任的成员也尚有空缺,这种身份暴露的危机似乎暂时平息了。 类似田中百绘这样的战后新晋成员,虽然习惯性地保护自己的身份,但却没有那种岌岌可危的紧迫感,所以她心中越发怀疑自己是不小心泄露了身份。 但是,这种猜测田中百绘却无法对陆安开口,若是自己逃不过历任身份暴露的扑克牌的下场,那么何必要再牵连面前这位无辜的男孩儿呢。 田中百绘犹豫了片刻,忍住自己说出口的冲动,苦笑道:“就是不知道是谁想要我的命了。” “嗯。”陆安点点头,并未追问。 他心中倒是有些猜测,第三次袭击的那群人,要么是因为田中百绘的家族而来,要么是因为“黑桃六”而来。在陆安看来,倒是因为她的家族而来可能性更大一点。一个传统的政治家族,甚至还曾经有人出任过第十一区执政官的家族,怎么会没有仇敌呢? 就在今年的暑假期间,联合政府本部各区的执政官都在改选,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那个时候“黑桃Q”小林正心也是连任成功的。多半就是因为政治利益的纠葛,所以田中百绘才会遭遇这样的袭击。 而田中百绘之所以不想说,多半也是因为她不想透露自己的家族背景吧。这层关系如此隐秘,基本上无人知晓,只是在“RedJoker”面前这些信息无所遁形。 说起来,陆安也是如此的,就像他提起陆总司令,都是说家里的老头子,而田中百绘甚至都不愿提及自己的家族。 自己是因为父母和哥哥的原因,是因为安娜的原因,却不知道她与家族决裂的原因了。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如是而已。 “说起来,我们要这样躲藏到什么时候呢?” 陆安低头看了看手腕,又抬起头看了看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既没有智脑,又不是在地球上。没有同步网络告诉自己身处何地何时,也没有太阳告诉自己时光何在。 他下意识自嘲一笑,才开口答道:“应该快了,我们这么平静度过了一天一夜,如今应该是接近中午了。那些人,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都应该没有危险了。” “我们安全了吗?” “安全?嗯,应该是安全的程度超过了不安全的程度。” 安全与不安全,多半来自于未知的恐惧,一夜平静的思索与揣测,去掉了恐惧,自然就安全多了。 而且自己遇袭的消息,想必已经通过查姆的口头传递给了那位娃娃音元帅,家里的老头子现在也早该知道了。 陆安心中苦笑一声。 说起来自己也真是狼狈,真实死亡的恐惧下丢掉了颜面,连在老头子面前倔强的坚持都不要了。 就是不知道这次老头子会如何安排了,还是刘叔奔波自己与老头子之间吗?或许也只可能是刘叔了。自己在月球上举目无亲,又遭遇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一个陌生人的。 如今这个时间,刘叔也该到了。 陆安站起身来,瞧着面带疑惑的田中百绘,指了指她手中的花,微笑说道:“走吧,我请你去吃饭。过生日的话,一束花可是不够的。” 第八十八章 紫色月桂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两人于是离开了广场的长椅。 田中百绘手捧着偷来的鲜花,跟在陆安身旁,走向广场的另一端。 “其实呢,生日有鲜花,已经很好了,我已经很高兴了。” “哦?为什么呀?” 田中百绘一边走着,一边低头嗅了嗅,轻声答道:“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庆祝过自己的生日了。” 陆安微微一停,瞧了瞧田中百绘。 “呵,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这么说来。虽然我们才认识不过一天,嗯,算是两天吧,但是……” 陆安见田中百绘口中停顿,便接了上去,道:“看起来,我是个很有安全感的人吗?” 听闻他这么说,田中百绘微笑着摇头道:“嗯,其实算是有种熟悉感吧。或许,我们以前在地球上时曾经擦肩而过呢。对了,你去过十一区吗?我倒是去过十三区,而且去过好多城市呢。” 陆安微微一愣,却不料想她竟然如此回答。 哪里只是擦肩而过呢?曾经面对面聊过那么多次呢。虽然当时确实是在地球上,只不过却是大家各自带着面具,在“阴影之心”的组织中见过面而已。 人生的境遇还是奇妙,带着面具相识的两人,取下了面具却又回归了陌生人的关系。这个面具,到底存在于哪里呢? “我是十三区第三域沪杭联合市的人呢,说起来还真的去过几次十一区,说不定我们真的曾经在地球上擦肩而过呢。” 陆安确实去过很多次十一区,只不过每次都是在第十一区第一域新江户市停留而已。贯穿太平洋两岸的超速真空列车,有些时候经常会出现紧急停运的事故,陆安曾数次遭遇被赶下列车的情况,不得不遗留于新江户市的空港。 只是,人的一生至少也要于数千万人次擦肩而过,若是擦肩而过便能有熟悉感,这世间的人际关系未免也太熟络了。人的一生,熟识数百人已是不易,若是再加上十万级的倍数简直匪夷所思。 陆安说笑着,却暗暗心惊。 这是直觉呢,还是客气的托辞呢? “开玩笑啦。”田中百绘仰起头,说道:“或许是遭逢了变故,突然变得与世隔绝,有种想找人倾诉的欲望。或许以后我们便再也没有交集,所以我的胆子也变得很大了呢。” 陆安微微摊手示意道:“若是你不介意,我便洗耳恭听。” 田中百绘犹豫了一下,步伐缓了下来,如同散步一般随意。而陆安心神领会,也放慢了脚步。 “你之前说过,昨天也说过,这次的事情可能是家里的老头子惹了仇人。我虽然没问,不过也猜得出来,你家里的这位长辈想必身份不凡吧。” 陆安点点头,没有反驳。 “那你知道十一区的田中家族吗?” “听说过,前两任的第十一区执政官就是你们家族的人吧。” “是啊,不过也谈不上是我们家族吧。我母亲因为我而难产致死,我从小跟着爷爷长大,后来爷爷去世了,我也就离家出走了。所以,我姓田中,却不是那个家族的人了。” “啊,抱歉,口误。” “这又不怪你的。”田中百绘摇头道:“我有些时候也在想,如今的生物科技如此发达,甚至能摘心换脑,可是我母亲竟然还会因为难产而死,这个世界的现实还真是讽刺。但后来爷爷也去世了,我才明白,原来人啊,总是会死的。只不过,上天给我们列出了一长列清单,每个人的命中注定会遭遇其中一种,而我们不知道是哪一种罢了。” 陆安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出声。 这如果算是命运,那么这上天也真是可恶得该死。 可是想想自己的父亲母亲,想想自己的哥哥,想想被病痛折磨了十年之久的妹妹安娜,他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或许,生与死,便是人类永恒的命运。 只是除此之外,哪里还需要什么命运呢?死亡宣言算是命运吗?命运存在于过去,还是存在于未来?然而一切未来终将成为过去。过去存在的已是必然,不存在的未来又何谈命运呢? 他在这一瞬间也不知该如何说,只好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 “这鲜花,其实是我妈妈喜欢的,所以我才会喜欢。” 田中百绘低头轻轻嗅着花香,放佛是母亲的味道一般。她甫一出世,就与母亲永别,对于母亲的思念或许便寄托在这鲜花之上。 睹物思人,睹物生情。 陆安点点头,“嗯。” 一个好的被倾诉者,此时就应该放佛不存在一般,却又不能毫无反应像是真的不存在。无论她是继续说,还是沉浸于自己的回忆中而沉默,都不要打扰。 田中百绘说完之后,果然便沉默下去,手捧着鲜花,跟着陆安往广场另一侧走去。 穿过广场上的雕塑群时,陆安特意多瞧了两眼。 阿波罗依然脱光衣服在耍流氓,或许他的衣服被旁边十七区来的那个“四只手”拿走了,却又不敢穿过正在丢斧头的吴刚前去讨要,只好依然光天化日之下耍着流氓。 上次身旁喋喋不休的查姆不知如今身在何处,如今身旁却是一位沉默的著名歌姬。 没人会凑趣地来问自己那个耍流氓的是谁,那个发育畸形的是谁,还有两人中间的那个人为什么挥着斧子。 田中百绘感觉身旁的陆安忽然停了下来,顺着他的目光,也瞧见了那群雕塑。 “怎么了?很奇怪这些人是谁吗?” “呃……”陆安摸了摸鼻子,说道:“不是,上次来这里,还跟人讨论这群雕塑来着。走吧,我们往那边走一点儿,就会有几家餐馆。” “好啊。” 沉默一旦被打破,若是继续沉默,就会显得非常尴尬。 陆安走了几步后,突然开口道:“咳,我现在才突然反应过来,有一个问题……” “嗯?”田中百绘眨眨眼。 “我们两人来自不同区域,现在不依靠智脑,竟然也能交流无碍。我竟然刚刚反应过来,你是在跟我说华夏语呢。” 田中百绘一怔,随即失笑道:“我也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已,你不说我却也没有意识到呢。” 如今的人类依靠智脑,已经实现了不同语言间也能交流无碍,只有非常特殊的时候才会出现一些沟通障碍。 即使是敏感如同陆安一般,也早就适应了这种无障碍的情况,若不是刚才情急之下,也不会发现这种情况。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除了华夏语,我还会另外四门语言呢。” 陆安微微惊叹道:“哇,真的吗?那可真是,嗯,太厉害了。” “只是以前养成了习惯,尽量迁就别人的母语习惯而已。毕竟想要成为一名值得称道的歌姬,语言可是先决条件呢。” 田中百绘顿了顿才说道:“我这还不算什么啦,二十一区、十五区的那两位,都会十种以上的语言。更不用说,那位大名鼎鼎的未来二十三代,可是精通人类几乎所有的语言。” 陆安摇头道:“她毕竟是人工智能AI,要是让人跟她比,简直太不公平了。” 两人如此说笑着,来到了广场另一侧。 “你说的,就是这里了吧。” 田中百绘指着不远处问道。 陆安点点头,抬头一看,便瞧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橱窗,再看了看那招牌——“紫色月桂”。 还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啊。 往前走得近了,陆安才发现,这家给自己留下了恶劣印象的小餐馆,门前好像十分萧条的样子。 上次陆安和查姆误入这家小餐馆,被硬生生地“请”了出来,要不是后来有那个令人震惊的绚丽“烟花”,这里便是自己对嫦娥市最深刻的印象。 月球人对地球人很不友好,却以这里的气氛最恶劣了。 不过,这家餐馆好像已经要关门歇业了? 陆安再次看了看,餐馆橱窗上用好几种常用语言书写着告示,确认了这家餐馆已经倒闭的事实。 嘿,这算是有因必有果的报应吗? 陆安忍不住在心底幸灾乐祸了一把。 “这家餐馆你上次来吃过吗?” 田中百绘见他又停了下来,还仔细瞧着橱窗上的告示,好奇地问道。 陆安却笑道:“上次?没有,上次想要进去吃饭,却被硬生生地客气请了出来,没想到这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就倒闭了,哈。” 田中百绘听出了陆安语带讽刺之意,问道:“被赶了出来吗?” “算是吧。毕竟任何人到一家餐馆,指着菜单点了一遍,却被告知统统没有,这算是很客气的赶人了吧。” 田中百绘略一想象,便咯咯笑了起来,又瞧了瞧橱窗前的告示,说道:“怪不得啊。” “是啊。算了,倒闭倒也正好。我们去前面那家吧。” 来到隔壁餐馆坐下后,田中百绘才忽然小声说道:“呀,糟糕。我们没有智脑,等一下可怎么付钱呢?” 陆安双手一摊,说道:“管它呢,吃完再说呗。” “啊?!”田中百绘捂住嘴说道:“你不会是要吃霸王餐吧,那等一下你可要让我先跑呀,轮跑步我可是比不上你。” 但是,她言语之中却有一种新奇的兴奋感。 “嗯,大明星吃霸王餐逃单未果,确实是个爆炸性的娱乐新闻。” 陆安呵呵一笑,才又说道:“放心吧。说不定,等一会儿就会有人自愿帮我们结账呢?” 第八十九章 聚散有缘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等餐的过程漫长而无聊。 数百年前,人类便改进出来了方便快捷的料理机器,很多食谱都可以快速制作。 只是,不知道是心理因素作祟还是真的口味有差异,流行观点还是认为手工制作的饮食料理更加美味。 在月桂广场这繁华热闹之地,餐馆里自然也是打着纯手工制作的招牌,所以必然要伴随着略长的等待时间。 不过,很多时候,等待美食过程的也是一种幸福的期待。 田中百绘却有些忐忑,连问数次,“等一下不是真的要逃跑吧”。若不是陆安的镇静安抚了她,或许她会抑制不住自己起身离开的念头。 “放心吧,若是真的逃跑,我会拉着你跑得飞快的,他们绝对追不上的,我可是能一分钟跑五百米呢。” “然后我被你甩在身后吗?” 陆安半开玩笑地说道:“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抱着你跑的。真的,我抱着人跑,绝对跑得比自己空手还快,不会让他们把你抢走的。” 田中百绘吃吃地笑着,笑过之后,这才安心下来。 “第一次像这样,在餐馆里靠着临街的橱窗,外面的风景还真是美啊。” 陆安挑了挑眉毛,“第一次?” 田中百绘嗔怪道:“我这样的职业,你认为坐在临街的橱窗前据案大嚼,很合适吗?” 陆安轻咳一声,“呃,确实不合适。” “所以啊,昨天虽然倒霉,今天却发现这么多不一样的风景,人生的际遇还真是奇妙啊。比如这样的位置,放在以前,我的助理绝对不会让我坐的。” “所以说,有得必有失呀。平凡有平凡的苦恼,不平凡有不平凡的苦恼。” 田中百绘对此深有体会,点头道:“平日里,逛街、吃饭、休息,都有一大堆的事情要注意,我有些时候自己发脾气,也想着我要是没有这么顾忌,能自由自在该多好呀。” 田中百绘说着,瞧了瞧陆安浑然不在意的神情,才轻轻问道:“昨天那么紧急的情况,你都能处置得有条不紊。我就非常好奇,你说怎么样才能隐藏自己的身份呢?” 陆安微微诧异,反问道:“隐藏身份。” “是呀,若是我想偷偷一个人去逛街、去吃饭,又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该如何隐藏自己的身份呢?” 这是无心之语,还是有着弦外之音呢? 陆安心中一动,随即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告诉过我一个道理,关于如何隐藏自己的身份。” “哦?是什么呀?” “她说,没有什么隐藏身份,那真的就是你,只不过你还有很多别人不了解的部分而已。” 陆安见田中百绘有些疑惑,便继续解释道:“你若是只当自己是歌姬田中百绘,在暴露身份的可能性面前,只以为自己会暴露歌姬的身份,因此而遮遮掩掩,那么你便只能永远像你的助理要求的那样。” “那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很简单啊,不要偷偷上街呀。你看这外面那么多人,哪有偷偷摸摸上街的人,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呃,你看,那个人贼头贼脑的,不管他想掩饰什么,反而都会让他更加显眼。” 陆安指了指外面,向田中百绘示意,“你若是像那个人一样,大家自然都会下意识地关注你,关注的多了,任何伪装都没有用的。” 田中百绘瞧着外面那个贼头贼脑之人,若有所思。 陆安则特意继续说道:“其实不只是这个问题,在其他地方,这样的道理同样适用。没有永远隐藏得住的身份,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永远未知的谜,何须隐藏呢?” 话音刚落,餐馆的侍应生走了过来,陆安便住口不语。 田中百绘却有些意犹未尽,只好暗自思索,见她如此,陆安则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只是她如此信任陆安,却让陆安有些受宠若惊了。 要知道,很多“阴影之心”的成员别说这种暗示了,他们终其一生都不会在现实世界中吐露一个字。 当然,陆安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感觉也可能是全知全觉所带来的错觉。或许田中百绘并未如此暗示,只是纯粹因为自己在现实世界中的不自由有感而发,而自己根本是想多了。 于是,一顿餐饭默默无语地过去了。 一直等到陆安开始啜饮着自己的咖啡时,田中百绘才又小声问道:“我们真的要逃跑吗?” 陆安也是小声答道:“别着急啊,也要等到我喝完这杯咖啡呀。都说月球上生长的咖啡豆味道特别,现在一尝才发现真的如此啊。” “啊?我们真的要跑呀,我一直以为你会有办法呢。” 陆安右手端着咖啡杯,摊开左手晃了晃手腕,说道:“没有智脑,难道我能凭空变出来钱吗?” 田中百绘以微不可闻的语调说道:“那要我先跑吗?” 陆安忍了一下,才没有笑出声,“你难道真的相信了吗?哈哈,我开玩笑的。稍等一会儿,会有人来的,相信我吧。” 田中百绘听陆安如此说,才安心下来喝着自己的咖啡。 一杯喝尽,田中百绘又望着陆安,陆安耸耸肩说道:“要不我们再等等,反正咖啡很好喝,我干脆再续一杯吧。” 说完,陆安扭头向橱窗外扫视了一下,微微皱眉。 难道自己猜错了?莫非等一下真的要抱着田中百绘狂奔出去?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这位歌姬可就尴尬了。明天万一星际同步网络上爆出头条新闻,她可就欲哭无泪了。 不过,陆安还是决定再等一等,他真的想再喝一杯咖啡。 扭头举手示意,正要开口呼唤侍应生,忽然陆安身后的座位上传来了温和的声音。 “还要再喝一杯咖啡吗?还是准备再等等,一会儿好逃跑呢?” 陆安闻听此音,心中大定,扭头向后一探,便看到了刘叔熟悉的面孔。 “刘叔果然都说对了,我准备再喝一杯咖啡,然后逃跑。” 闻听陆安此语,田中百绘和刚刚走过来的侍应生都十分尴尬,不知道如何是好。 刘袁笑着站起身来,向侍应生说道:“两杯咖啡,谢谢。” 侍应生这才确定这位小伙子是在开玩笑而已,不是真的准备逃跑,他如蒙大赦地退了下去。 而刘袁来到陆安身旁坐下,笑着向田中百绘说道:“田中百绘小姐,你不介意再等等,等我喝完咖啡吧。” “这是我家里的长辈,刘叔。” 田中百绘则是摆着手说道:“刘先生,您好。没事儿的,您请便就好了。” “对了,田中百绘小姐也不用担心,稍等一会儿您的助理就会过来,正好大家一起离开。” 刘袁说完,便扭头向陆安说道:“安安,你这次可是让我好找呀。我刚才已经向总司令和夫人说了,从昨天到现在,夫人已经跟我联系了几十次了。” “刘叔你早就来了?” “是啊,反正已经找到了,总归要让你吃完饭不是嘛。” 陆安点点头,说道:“嗯,等一会儿我会跟亲自跟奶奶说的。” “昨天很凶险吗?我昨天就来了月球,找了将近一天才找到你。” 陆安苦笑道:“没办法,昨天一切都太突然,要不是田中小姐,我还能不能见到刘叔都难说呢,不得不小心一些。” 刘袁这才又对田中百绘说道:“哦,说起来田中百绘小姐还受伤了。这次牵累到你,真是抱歉呢。” 田中百绘摇摇头,诚恳地说道:“这不算什么,陆安先生也为我受伤了。更何况没有陆安先生的话,我说不定今天也不能在此见到刘先生。” 刘袁皱眉看向陆安。 “昨天想要浑水摸鱼的人好像很多。” 刘袁微笑起来,“是吗?” 这时,刚才的侍应生送上了咖啡,而陆安和刘袁都很快喝完。此时两人都已心安,却反而不耐在此久坐了。 咖啡喝完,刘袁结了账单,陆安和田中百绘也去了跑路的隐患。 从餐馆中出来,站在门口,陆安与田中百绘便要告别了,她的助理正与一大群宪兵站在一起,等待着迎接她。 “好了,该说再见了。再见,田中小姐。” “那么,再见了,希望我们还能再见。要是你服役的时候回地球休假,可以去十一区游玩,我可以带着你四处逛逛,正好看看你之前说的方法是不是好用呢。” “乐意之至,说不定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田中百绘见自己的助理正在挥手,这才鞠躬示意准备离开,然而就在转身前,她却突然拥抱住陆安,悄声附耳说了一句“谢谢”后,才快步离去。 陆安在被抱住时,被田中百绘的突然袭击搞得有些僵硬,等她的背影与助理汇合时才反应过来,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刘袁安静地站在一旁看完,才微笑着说道:“这一段我不会跟夫人汇报的。” 陆安尴尬地摸摸鼻子,正欲说话,便瞧见对面那群宪兵忽然涌了过来。 第九十章 紫色荣光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陆安见对面的宪兵忽然涌了过来,心中惊诧,正要转身发问,便见这些宪兵忽然四散至街旁各处。 “呃,这是怎么回事儿?” 刘袁见陆安有些迷惑,笑着解释道:“呵呵,他们应该是收到了立即戒严的命令。喏,这是我刚收到的戒严通行代号。” 全息投影上一串代码正在闪烁着,正是刘袁刚收到的信息。 “戒严?” “两位元帅在月球遇袭,而且还是在月球联合司令部的纪念活动上,总司令将戒严推迟已经承担了很大的压力,最高会议那边有些激进派已经很不满了。” 陆安叹息道:“推迟?是因为我吗?” 陆安很难不这么想。刘叔找到自己的同时,这些待命的宪兵就立即出动开始戒严,如此巧合事情陆安是十分怀疑的。 “嗯。我付完帐的时候,就已经通知总司令了。” 陆安沉默着,心底里的矛盾让他那句“替我谢谢他”始终说不出来,最后只闷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刘袁见他闷闷的样子,暗自苦笑,只好作罢。 “我们去……,咦?” 刘袁听到陆安惊奇而又疑惑的声音,顺着他的方向望去,见到了一群宪兵正在隔壁破门而入。 他笑问道:“怎么了?” “上次休假,来嫦娥市闲逛,正好也在这个广场。我和战友想找地方吃饭,就是那家餐厅,结果被轰了出来,所以有些印象。刚才来时发现已经关门了,现在怎么被宪兵队的人盯上了?” 刘袁笑意更浓,说道:“既然好奇,不如一起过去看看。” 陆安探询式地看了看他,刘袁便晃了晃手腕,说道:“不麻烦的。” 于是,两人便一起走了过去。 “紫色月桂”餐馆内,宪兵已经冲了进去,里面立时一片狼藉,倒是带队的军官站在门外,一脸阴沉的表情。 刘袁一瞧,发现却是熟人,正是早上带队搜查“广寒宫”酒店的那位少校军官。方才陪着自己来到这广场上,本以为他已经离去,没想到现在却正带队搜查这里。 还未等刘袁走近,那位少校军官便不耐烦地转身,正欲呵斥闲散人等退开,见是刘袁便立即住嘴,他阴沉的脸上甚至不由自主地眉头跳动。 早上环绕着刘袁那无形的血煞之气,比他此时脸上的阴沉还要阴沉百倍千倍,两人分开时他甚至心中庆幸不已。 然而,等到刘袁带着陆安走到他面前,他却有些吃惊,这面色和煦的人真的是上午那个煞星吗?相形之下,他甚至觉得现在站在刘袁身边,有些如沐春风的感觉。 等刘袁站在他面前,他已经不自觉地立正敬礼。 “这里是怎么回事?我瞧见了,有些好奇,便过来看看。”刘袁笑吟吟地说着。 这位少校军官小心翼翼地答道:“不知道您想知道些什么?” 刘袁侧了侧身,让出了陆安。 少校军官见陆安稚嫩的面孔,联想到刘袁恐怖的实力与可能的出身,顿时便明白陆安的来历。军队中一论实力,二则还有上下级的约束,等级森严、高低殊立。能够让刘袁这样的强人都如此收敛的少年人,必定是某位大人物家里的子弟。 自然,这位军官的猜测丝毫不差,联合司令部总司令当然称得上是军中的大人物了。 于是,少校遇见少年后,更加小心翼翼。军中之人,恐怖的实力会让人低头,而高高在上的地位则会让人俯首。 “不知这位公子……” 他还未说完,就见陆安立正敬礼,“一等兵陆安敬礼。” 类似陆安这等军校出身的学生,被新兵训练营征召时都会直接授予士官军衔,甚至有些指挥专业直接就是授予尉官军衔成为军官。 等到新兵训练结束,只要没有太大的差错,陆安那时就会被授予准尉或者少尉军衔,而一旦分配到军队中时就会被再次提拔一级,根据舰种和舰上系统的区别从上尉到少尉不等。 所以,在如今的舰队中,军校毕业的学生天然就是预备军官。只要进入军队中,刚一入伍便是舰上军官,是那些列兵出身的募集兵所无法比拟的。 只是陆安太年轻了,那位少校自然不会知道他是被军校特招的,而下意识地以为这是当然的潜规则而已,甚至这位大人物已经有所收敛了,没有直接给面前这位少年挂上少尉军衔。 少校军官还礼后,和蔼地问道:“陆安呐,不知道你有什么疑问,你尽管说,我尽量回答就是了。” 陆安瞧了瞧“紫色月桂”之内,那些依然不依不饶搜查的黑衣宪兵们,问道:“这家餐馆怎么了?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难道有什么值得大动干戈的原因吗?” “其实也没什么,昨天嫦娥市文化中心的场馆中发生的事情,您想必也知道的。” 少校军官自然不知道陆安乃是亲历者,甚至更是昨天首当其冲的受害者之一,他见陆安点头这才继续解释道:“那么大的事情,背后牵扯了很多问题。嫌疑最大的便是月球上臭名昭著的恐怖暴力组织‘紫色荣光’,其实您仔细看看这家餐馆的名字……” 陆安闻言抬头又瞧了瞧餐馆的名字——“紫色月桂”,紫色月桂、紫色荣光,呃,难道就因为名字相似便是宪兵队前来搜查的理由吗? 少校军官见陆安怀疑的眼神,又解释道:“当然不止如此,这家餐馆刚开始自然同那个组织毫无关系,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组织就看中了这家餐馆,暗中将其作为了一个联络点,经常有些老鼠们偷偷摸摸在这里聚会。我们已经盯了好久了,没想到这次因为戒严令晚了一天,就被他们溜了……” 少校军官说到最后,略微有些忿忿不平的味道。 陆安心中莫名有些尴尬,尽管自己也是昨天那次袭击的受害人,不过戒严令被迟滞好像就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了。 而刘袁看到他扭头探寻的目光,则是轻笑一声后,小声安慰道:“其实那些人没有逃走,只是蹲在这附近,想必这家餐馆使他们的重要据点,不会轻易放弃的。” 说着,刘袁轻轻指了指左边,陆安刚刚走出来的地方,就是陆安和田中百绘吃霸王餐未遂的那家餐馆,说道:“就在那里,起码有六人。” 说完,刘袁便微笑不语。 他被总司令派过来,是为了保护陆安,不是为了帮助宪兵队抓人。再说这次月球上的水太深了,总司令也不会喜欢他自作主张插手的。 至于,要不要向宪兵队告密,抖露出那些人的下落,完全取决于陆安的一念之间。 陆安听完刘袁的话,也瞧了瞧自己刚才喝咖啡的地方,心里有些好奇,没想到竟然有六人之多。那些人藏身在这“紫色月桂”之侧,到底是在筹谋着什么呢? 陆安自然是知道“紫色荣光”的,甚至,他比绝大多数“紫色荣光”的成员都还要了解这个组织。 那些在旁人眼中神秘异常的组织首脑,他们的成员、他们的组织架构、他们的资金来源、他们的活动方式等等,在“阴影之心”浩瀚如星辰的资料库中,这个组织得到了“值得关注”的评价。 “紫色荣光”,起源于星际时代早期的民间宇宙开发组织。 在星际历初期,人类这种民间组织多如牛毛,三大联合政府的建立固然是联合峰的辉煌成就,但细微来说,却是这些或大或小、或正规或松散的组织从无到有建设而成的。 后来,月球成为了人类第一个地外定居星球,建成了稳定的生态系统,成为了一个基本自给自足的社会,也有了月球联合政府,开发热潮渐渐冷却。那些民间组织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消失,因为开发初期那种只要肯牺牲便能获取的巨额利润已经消失不见了。 然而,“紫色荣光”是不同的,它从一开始就是非常特殊的。 虽然也在月球开发浪潮中获取了丰厚的利润,但是这却不是这个组织的目的,这个组织从建立之初便是一个有着远大抱负的组织。 “紫色荣光”的远大抱负,便是实现伟大先知的宏伟蓝图。 在星际时代之前,《星际时代》这本书还未曾变成如今这个版本,那个时候伟大先知还是有名字的,其著作自然也还没有被删改得面目全非,很多人也依然信奉着这本书的理念。 “紫色荣光”便是伟大先知的信徒所集合成立的组织,他们为了实现人类大联合而奋斗过,实现了人类大联合后便为了宇宙大开发而奋斗。 后来,伟大先知没了名字,《星际时代》变成了删节版,“紫色荣光”很快便成了非法组织,他们也因此而销声匿迹了很久。 但是,不同于那些因为利润消失而销声匿迹的“牛毛”组织,“紫色荣光”一开始就没有在乎过利润,自然也不会因为利润的消失而消失。 “紫色荣光”,紫色的荣光。 紫色本就是人类自古以来所谓的高贵颜色,神秘、威严、权威,无论是宗教还是皇权,都披着紫色的外衣。 紫色,在《星际时代》中却有着另外一层含义。紫外、红外,人类肉眼可见光外的两端,代表着看不见却又确实存在,就好像未来的希望一样。伟大先知以之比喻,红色代表人类探索未知而牺牲的鲜血,紫色代表牺牲的鲜血的永恒凝固,是人类身上流淌着的荣光。 血色,经历时光之后,便是紫色的荣光。 这样的名字就注定了“紫色荣光”这个组织,并不会轻易消失的。果然,在随后月球近三百年的历史中,一直伴随着“紫色荣光”流淌的鲜血。 第九十一章 再见恍若隔世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可惜了这个组织……” 陆安念及至此,忽而化作心中的一声叹息。 一切美好的理想,沾染了鲜血,又经历政治的倾轧,哪里还有当初那纯洁的初心呢?紫色荣光,经历了时光的洗礼,紫色变成了鲜血,而且毫无荣光可言。 可惜了这个组织中大多数成员的一腔热血了,他们要是知道这个组织背后那些肮脏的交易后,该是会如何作想呢? 陆安是不知道的,毕竟对他来说,哪还有理想呢?他有着的,不过是对生活的期望与遐想。他和妹妹安娜之间,哪里有理想的容身之地。 于此,没有理想的陆安,向来是佩服那些理想主义者,而且对于一切充满理想色彩的事物都保持着足够的敬意。 或许,面前这位恪尽职守的少校军官认为,似“紫色荣光”这样见不得光的灰老鼠们,就该被全部消灭。一旦有了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对其投以怀疑乃至敌视的目光。 说起来,这位宪兵队的军官可能也是怀揣着热血理想的军人吧……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陆安便暗自失笑。 自己怎么忽然多愁善感起来了?难道是刚刚经历了离别吗?不过是两天的相聚而已呀。 至于“紫色荣光”,还是交给那些高高在上的老头子们去操心吧,这种理想与现实的交锋往往都是血流成河的,自己还有妹妹要养,躲得越远越好才对。 虽然自己昨天遭遇的袭击,确实可能有“紫色荣光”参与其中,但要“有仇报仇”的话,陆安自会去找背后那些身处黑手的人,却又不必为难这些人。 “说起来,那天那个耐心陪着自己遍历菜单的侍应生,刚才会不会就躲在自己附近呢?” 陆安如是想着,立正敬礼道:“谢谢您的解答,耽误了您的任务,十分抱歉。” 陆安自然是意有所指,毕竟那延迟了的戒严是他而起,他是为刚才少校军官所抱怨的而道歉。 少校军官却也听不出来这弦外之音,客气地回礼后,目送着陆安与刘袁的背影离开。 “刘叔,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刚才的问话被“紫色月桂”的事情打断,陆安便继续问道。 刘袁微笑着答道:“若是你没有意见的话,我便护送你回军营吧,我总要确保你处境安全后才能离开。不然,我回去可没法向总司令交差。” “我现在就已经很安全了,刘叔你何必大老远地跑一趟呢?” 陆安抱怨着,他倒不是反对的意思,毕竟反对也没有用。有了老头子的命令,刘叔的行动从来都会毫不迟疑地执行到底的。 这种抱怨的口吻只是亲人间的亲昵熟悉语气而已,在陆安看来,刘袁就好像家中的长辈一样,所以他才会如此说着。 “再说了,我现在哪里不安全了?昨天上午倒是不安全,可是那都已经过去了。我就是丢了智脑而已,又不是真的失踪了……” “哦?是吗?那可不一定吧,安安你在那座‘广寒宫’酒店中的举动,可是小心翼翼至极。要不然,你手腕上的那个赃物从何而来?” 刘袁说完,心中却为陆安的敏感而叹息。 这孩子到底还是个孩子呀,心里还是如同少小时候一样敏感。 只有像他这样异常敏感的人,才会那么冷静地不相信任何人,立时断绝一切可能暴露的可能。 即使是重新变回嗜血的“龙牙”,刘袁也花了好一番工夫才找到了陆安;而且这还是陆安主动打开了手腕上的赃物,他才会被直接定位,否则刘袁现在也只能在月桂广场上茫茫搜寻。 陆安则讪笑一声,转而抱怨道:“我们人类现在活得真是窝囊,离开了智脑这样的物品,竟然都不能算是真正的人了。怪不得有些学者说这玩意儿,是第一种人造器官呢。” 刘袁微笑不语,听着陆安嘟嘟囔囔的抱怨。 在不熟悉的人眼中,陆安是一个高傲沉默的人;而在那些亲近的人眼中,陆安却是一个思维跳脱、活泼热闹的人。 这样的抱怨,刘袁很喜欢听,以往的他还要转述给夫人听,而那个时候往往总司令都是在场的。因为这样的抱怨,陆安从来不会在他们面前说,却反而会在刘袁面前说。 毕竟,刘袁的岁数更像是他父亲那一辈人。 “刘叔,你说会不会将来我们人类要永远带着这玩意儿,甚至都不要戴在手腕上,从一出生直接植入体内,……,嘿嘿,将来人类会不会直接改造基因,我们连植入都不需要了,直接生出来这样的器官得了。” 刘袁微微一怔,反问道:“那还算是人吗?岂不是成了怪物?” 陆安呵呵笑道:“多了一个器官就成为怪物了?那么我们现在算什么,人类进化到怪物的变态期吗?” “再说了,多了一个器官就不算人了,那么倒推过去,少了一个器官难道就不算人了吗?若是如此,那些身体残疾、肢体残缺的人岂不是也哭死了?” 刘袁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肋骨处,问道:“那如此推说,少一个器官无所谓,多一个器官也无所谓的话,假若有这样一个人:他每隔几个月便会生病,不得不将病变器官换成人造器官,如此几年下来,倘若真的有人造的大脑和心脏,也给这个人换了,这个人还算是真正的人吗?” 陆安听到刘袁如此发问,忽然停下了脚步,望着与他同时停住了脚步的刘袁,诚恳地说道:“若是不考虑记忆等问题,怎么能不算呢?我不知道刘叔听过第九区上古时期的神话故事没有,那艘忒修斯之船正是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忒修斯之船?” 听到这个名字,刘袁的微笑回到了脸上,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 “是啊,其实无论这样的问题有着什么哲学意义,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问题而已,要么回答是,要么回答否。若是刘叔所说的那个人,是我的亲人、朋友,那么若是谁敢说这不是一个人,我绝对会趁他不注意、在背后一棍子打死他的。” “嗯,是呀。” 刘袁赞同的语气中,充满了怀念的意味。 陆安有些摸不到头脑:怎么闲聊玩笑般的谈话,突然就变得如此莫名呢? “好了,我们准备去嫦娥市的空港吧。不过,呵呵,……,你好像有朋友来了呢。” 刘袁虽然依然微笑着,面色却变得严肃起来。 “朋友?” 陆安四顾,面前街角处站着一人,姿态矜持。 “应该是你学校里的室友吧,火星林家的那位林永平吧。” 刘袁想了想,又说道:“好像是不久前刚死掉的那位,……,林永修的弟弟。” “嗯,刘叔,你稍等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陆安心中忽然有些急切,他未曾细听刘袁所说,便急匆匆往林咏娉那里走去。 等到了她面前,心中急切的陆安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他犹豫了片刻,才笑着说道:“好久不见啊,林大少。” 林咏娉却面无表情,同样打招呼道:“好久不见啊,陆大少爷。” “啊?呃……,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嘿嘿。” “是啊,才数月不见,陆大少爷都已经有大明星、著名歌姬投怀送抱了,啧啧,这真可称得上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而陆别三月,简直是让人都要剜眼珠子了。” 陆安本是惴惴的心中,忽然便安定下来,苦笑着解释道:“总是同生共死了一场,临别时被突然袭击一下,我也吓了一跳呢。” 这一番交锋下来,林咏娉心中的情绪方才平复,背后握着的拳头松开来,叹息一声道:“本来我昨天来月球有点事,没想到却撞上这样的事情,走也走不了,到了今天听说你也被波及其中,临走之前想着顺便过来看看你。” “走不了?戒严令不是刚刚才下来吗?” 林咏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那只是针对月球地面上的戒严令,从昨天起,月球的一切外界联系都被切断了。说起来,还不都是因为你,所以我才会被耽搁在此了。” “啊?哦,那还真是对不起了哈,呵呵。” 林咏娉说的确实不假。 两位元帅遇袭,而且还是月球的“太上皇”,不用陆总司令开口,宪兵司令部和月球司令部就已经封锁月球了。当然,这所谓的戒严只是威慑的举动,追查幕后的凶手完全不用如此大动干戈。 只是因为陆安的下落不明,在月球天穹的进出被封锁后,地面的戒严反而被陆总司令强行延迟了下来。 如此一来,相关人等反而更加不敢轻举妄动,此时出头必将被视同袭击凶手,招致军队这个庞然大物的猛烈报复。即使下黑手的可能是某位巨头甚至某位元帅,但光明正大地冒犯威严却是犯众怒的举动。 林咏娉是去求了爷爷林三震后,才能够在这种敏感的时候来到月球,站到陆安面前嗔怪笑骂。 那种声泪俱下、痛哭流涕的哀求,让事后的林咏娉觉得十分没面子,自然对陆安就没好气了。尤其是看到他跟不三不四的女人搂搂抱抱后,那拳头没有落在他的眼眶上,已经算是看在久别重逢的面子上了。 “不过——,同生共死?” 林咏娉心中念叨着,眉头暗皱。 第九十二章 当局者清,旁观者迷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同生共死是怎么回事儿?” 陆安苦笑一声,倒是毫不隐瞒,说道:“昨天先是被人扔了一颗炮弹,然后又差点儿被打了一枪,若不是田中百绘推了我一把,说不定你现在就该是来瞻仰我的遗体了……,呵呵,不过我后面也算是救了她一次,称得上是同生共死了。” 他说的轻松,林咏娉却听得心头一紧。 她低头极力忍耐了片刻,才将鼻头的酸楚摁了下去,然后又囔囔地说道:“你,你不该这样的,如此危险……” “没有办法,这次算是遭了无妄之灾。毕竟与两位元帅比起来,我这样无足轻重的人,也没法去找凶手说理,不是吗?” 林咏娉却猛地抬起头,怒道:“什么叫做无足轻重?你这样看你自己的吗?若是你万一有了什么事情,你有想过、想过周围人的感受吗?即使你爷爷血洗这整个太阳系,可是我们难道能使你复活吗?你妹妹会怎么样,你有想过吗?我,我们这些朋友,你有想过我们会怎么样吗?” 这猛烈袭来的斥责,让陆安有些猝不及防,目瞪口呆听完训斥后,他才反应过来。 做着双手投降状,他赔笑道:“呃,好吧,算我口误,算我口误。不过,你这样突然的爆发,可是吓死我了。” 林咏娉没好气地继续说道:“你这话要是让你妹妹听到了,怕是比我还要气愤呢。” “所以呀,这些话我可从来不敢在她面前说。”陆安摸了摸鼻子,问道:“说起安娜,她这段时间的治疗怎么样?” 林咏娉叹息一声,“虽然治疗效果据说很好,但是过程却很痛苦。她很难睡着觉,也吃不下东西,每天靠营养剂维生,精神上压力很大。你难道不知道吗?” 陆安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才苦笑着答道:“其实我猜的出来。每次我跟她连接通讯,她总是笑着,也不说自己治疗时的痛苦。其实我也猜得出来,要是她冲我撒娇我反而不担心,她这样其实是很痛苦却不想让我担心,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 “你也不问,对吗?” “嗯,我懂的,她也懂的。这么多年了,没有什么不熟悉的。其实,现在这样的情况,已经比我们曾经预想的要好上千倍万倍了。”陆安摸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有些痛苦,不说出来反而更好,说出来只能成倍地增加痛苦,她痛苦我痛苦,我痛苦她更痛苦。何苦相互折磨呢?” 林咏娉看着陆安摸着胸口微笑的样子,忽然心中涌起一丝丝嫉妒,她十分痛恨这种与自己无关的默契。若是以前,这丝嫉妒未及升起便会被怜悯、同情、怜惜等撕碎,然而若是等待她病好了呢? 等她病好了,他会不会…… 林咏娉偷偷将左手背在了背后,微微攥着又松开,重复了几次后,才毫无异样地开口问道:“那这次的事情要告诉安娜吗?” “这样的事情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稍等一会儿会亲自跟她说的。” 林咏娉微笑着点头。 这便是你的妹妹吗?这便是你们之间的羁绊吗?如此轻车熟路,习惯到丝毫感觉不到其中的怪异吗? 她心中的嫉妒一丝丝地化作酸楚,却无法言说。 其实陆安如此模样,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人从来都没有完全脱离动物的习性,动物依靠本能来对周围环境做出应激反应,而人则是依靠习惯来对周围环境做出反应。 一个毫无习惯的人,就是一个从来不存在的人,就好像从来没有生存本能的动物一样。 陆安跟安娜的相处,已经习惯到如同呼吸一样平常。他生命中的一切行为的目的、一切存在的意义好像都是为了妹妹安娜,而对于安娜来说,陆安也是如此般的存在。 这样的依存,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兄妹了。有些时候像父女,有些时候像恋人,有些时候像母子,有些时候才像兄妹。 然而当局者迷,陆安瞧不出来,林咏娉瞧了出来。但她却不知该如何言说,她也不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该说些什么。 正如同一街之隔,瞧着她和陆安聊天的刘袁一样。 陆安离得太近,瞧不真切林咏娉的举动;林咏娉也同样离得太近,瞧不真切陆安的举动。然而,一街之隔、数十米开外的刘袁却正好将一切都收入眼底,毕竟他的视觉毫不逊色于他的嗅觉。 刘袁眯着眼睛,瞧着自家的陆安与火星来的林大少,心中暗自警惕。 “这位火星林家的小子,无论怎么看上去,都有些怪异的感觉。” 刘袁是知道的,陆安平日里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的身世背景大肆宣扬的,但是他也并不会刻意隐瞒这样的身份。或许根本谈不上炫耀或者隐瞒,他基本上无视了自己的家世。 如此一来,很少有人会刻意在意陆安的身份,但若是以林家少爷的身份,担心自己室友的来历,轻易便可查出来陆安的身份。 如此一来,难保这位世家少爷不会生出别的念头。 “这个林永平,神态谨慎而又迫切,是对于安安有什么企图吗?” 念头一起,心底顿时杀机四溢。毕竟陆安刚刚从一场混乱的袭击中逃脱,幕后凶手的身影错综复杂,真相依然十分晦暗。 若是三十年前的刘袁,不,那个时候还没有刘袁,只有“龙牙”的S67。那个时候的他,此时该一步迈过这条街道,将林永平这位火星来的少爷一击毙命。 “龙牙”的队员行动方式都是如此,简单、直接、暴力,尤其是他们的暴力凌驾于几乎所有人之上,自然而然就成了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的行动方式。 所以,即使是在同样妖孽怪物成群的“假面”、“独眼”之中,也从来不将“龙牙”引为同类,人从来不会将自己与野兽引为同类的。 虽然,在正常人眼中,三大直属队之中没有一个算的是“人”。 不过,刘袁毕竟曾身为“龙牙”的队长,比曾经手下那群暴力“野兽”多了些许理智,统领兽群的首领不仅仅要暴力出众,还要多出寻常手下不具备的狡黠智慧。 对于刘袁来说,这一点狡黠为他保留了一丝人性,最后让他跟着陆勇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他也从S67变成了刘袁。 所以尽管刘袁心底杀机四溢,却没有像普通“龙牙”队员那样冲动直接,而是按捺住心头的杀机继续观察。 人性相信着可能性,而本能则只服从于惯性。 这是刘袁最深信不疑的教条之一。 对于野兽来说,企图或许只有两种——生存与繁衍,无论是杀戮还是争斗不外乎如此。而人则不然,即使是出于自我生存的企图,其可能性也千变万化。 旁观者清,便是因为旁观者可以有足够的时间、耐心与距离,进行观察。 陆安与林咏娉,自然而又顺畅;陆安与林永平,却是微妙而难以言明。 当刘袁放下了最坏的可能性,眯着眼睛更加仔细地观察后,便觉察到了两人之间那微妙的气氛。 “果然是有着企图吗?” 刘袁皱起了眉头。 出身“龙牙”的他早已见惯了这世上最丑恶的存在,追随陆勇几十年间他更是见惯了新鲜与惊奇,早已不会大惊小怪了。 可是,有些事情他从来都不能有自己的想法,总司令的想法才是他的想法。他是知道的,这样的事情即使陆安愿意,陆勇也不会同意的。 陆勇只有一个儿子,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孙子了。 更何况,刘袁也瞧得出来,陆安的模样只是懵懂与青涩,怕是完全瞧不出来对面那位火星来的林家小子的怪异。 不过,刘袁随即便是呵呵一笑,轻蔑地散去了心底的杀机。 “林家要没落了吗?林永修死后,竟然找不到更好的后继之人了吗?林三震老眼昏花,已经没有当年的豪气了吗?” 想当年,S67作为新任的“龙牙”队长,锋芒正锐,孤身前往火星执行任务。 那个时候,火星正是人才辈出之际。 冯家的“神圣广大永恒”六兄弟,在联合峰上都是声威绝伦。 林家的林正煜、林正道、林正仁,才是真正的“林三震”。 杰斯洛特家的克鲁格曼、李家的克莱门·李兄妹、当时还籍籍无名的老杜兰…… 若是都活到现在,想必十年前那场战争,地球本部也不会那么容易就绝地反击的。 然而,S67一人便在火星上掀起了血雨腥风。 冯家的家主冯成圣之所以顺利执掌冯家,是因为六兄弟只剩下一棵独苗。 “林三震”的名号之所以落到了林正道头上,是因为林正仁早死,林正煜在上次战争中身殉名陨,只剩林正道可以安置这个名号了。 响彻火星名利场的“舞池王子”克鲁格曼,从此身体虚弱,不得不深居简出,变成了吸血鬼一般的性情。 而本来雄霸火星的李家,因为继承人被一扫而空,从此变得平庸,隐没于火星世家之中。 甚至,老杜兰这样的平民之家子弟,之所以能出头,也是时运命势所致。 刘袁之所以认识林正道,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对于能够从自己手上安然活命的人都是记忆犹新的。 “不过,只要有安娜小姐在,这些事情都轮不到自己操心才是。” 只是,自己既然看到了,随后向总司令汇报便是。有些时候自己置身事外,才能让总司令和安安不至于没有缓冲的余地。 虽然他们两人间的关系,总是叫刘袁这位旁观者有些无奈就是了。 第九十三章 下次返回地球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月桂广场,宽阔的步行长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喧嚣。 随着一声令下的戒严令,广场上星罗如织的游人开始逐渐散去。面带不满的月球人敢怒而不敢言,但是在这段时间越来越频繁的戒严令中,他们也嗅出了非同寻常的气息。 若是戒严令一直如此频繁下去,反而会让他们心中暗自欣喜。 星河历以来,月球便笼罩在地球的威压之下,极力挣脱而不得的时间已久。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人们,对于头顶那颗蔚蓝色的星球,有着说不出的厌恶。 戒严令,就代表着那群高高在上的地球人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只能靠宪兵队那群黑皮狗来恐吓威胁大家。一次又一次的戒严,只能说明他们越发虚弱了。 这样幸灾乐祸之下,月球人心中的屈辱反而转化为嘲笑的勇气。 实际上,“紫色荣光”历经四百年而不衰败,正是由于它所具有的象征性。只要“紫色荣光”存在一天,就证明月球的反抗就还在继续。笼罩在“紫色荣光”之上的血色光环,让无数敢于牺牲的勇士前赴后继加入其中。 这次戒严的功劳,自然也被月球人归功于“紫色荣光”,所以他们面带怒色却心底暗喜地从广场上离开。 刘袁眼前的步行街上此时已是空无人影了,毕竟他后面有着一大群宪兵队,正在“紫色月桂”餐馆内肆无忌惮地“搜查”,人们甚至连靠近一些都不愿意,早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月桂广场上的情况也是如此,只要有宪兵队存在的地方,游人散去得最为迅速。俯瞰整个广场,就好像一粒黑色的微尘周围产生了气泡一样,一个个不断膨胀的气泡将广场上的游人一点点地挤走了。 或许正是因为这条步行街上的游人早就散光了,陆安与林咏娉并未察觉广场周围渐渐冷清的异状,他们仍站在刘袁对面聊着。也或许,他们察觉了这样的异状却并不在意,许久未见的两人并不愿意就此打断。 “陆安,你妹妹的全名是安娜·杰斯洛特吧?” 林咏娉心中的酸涩荡漾着,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了,便脱口而出地问道。 “什么?” 陆安一时没反应过来,停滞了片刻,才答道:“是啊,安娜·杰斯洛特。本来她一直叫嚷着要改姓,可惜她不是出生在地球,改名的手续太过繁琐,我一直拖着,她还一直抱怨来着。不过,我平日里都是安娜、安娜的叫,你突然说了,我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呢,抱歉。” 改姓,自然是要去掉杰斯洛特的姓氏,将名字改作陆安娜的。 “我活着的时候是你的妹妹,死了却要写上别人的姓氏,多不好啊。” 安娜曾经无数次这样说过,或撒娇、或恳求、或发怒。 生是你的妹妹,死也要是你的妹妹。 陆安,安娜,陆安娜,陆安的安娜。有些时候,奇妙的事情就是在这么不经意间发生的,却又像是早就注定的一样。 那个时候,生命的长短对于安娜来说是确定无疑的,所以她话中的意思无非就是这样。 陆安如何会不答应呢? 这样事情,不用去求那个可恶的老头子,求一求刘叔便能办好了。 然而,对于陆安来说,当将来注定要刻在墓碑上的名字,便要被自己亲手变成现实。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他亲自去送妹妹死的,将她放到了墓碑上一样。 所以,他便一拖再拖,只是如今好像终于不用再拖了。 林咏娉如此一说,陆安便下定决心,等这次返回地球后,便要完成妹妹的这个心愿。 “你之前没有听说过杰斯洛特这个姓氏吗?” 陆安奇怪道:“难道这个姓氏很奇怪吗?或者说有什么特殊含义吗?我从小到大,还真的只在安娜这里听说过这个姓氏。” 杰斯洛特,这个姓氏确实并不常见,甚至在大多数火星人眼中也是一个奇怪的姓氏,甚至大多数人都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姓氏。 正如同他们家族的图腾——黑色睡莲,杰斯洛特家族就好像沉睡在底下一般,隐藏在浓重的黑色之中。 然而在火星第一区,笼罩在天空之上的姓氏只有一个,那就是“黑色睡莲”杰斯洛特。 陆安竟然从未听说过这个姓氏,这让林咏娉有些吃惊。 即使总司令陆勇再如何不在意火星上的家族势力,作为其中的佼佼者,杰斯洛特家族也总能吸引来陆勇的注目吧。只是再想想那次大湖之上的畅谈,林咏娉又有些释然,他从小就离家出走,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妹妹身上,这些事情自然是不可能知晓的。 所有注意力都在妹妹身上…… 要将火星杰斯洛特家来人探望安娜的消息告诉陆安吗?林咏娉有些犹豫。 “然而,自己说这些又是在暗示什么吗?陆安将要失去自己的妹妹吗?他听了这个消息恐怕会立即发疯吧! 可是,这样的猜测真的是确定无疑吗?自己的猜测难道不是心底里那些卑鄙龌龊念头所致吗?若是说了,最后证明是自己想多了,他会对自己心生不满吗? 再说了,若是此事背后真的另有原因,恐怕不仅会牵涉杰斯洛特家,还有那位陆总司令吧。如果自己捅破此事,不仅会在火星上给林家招惹仇敌,甚至可能会让林家直面联合峰上的雷霆之怒。 自己该告诉他吗?要告诉他吗? ……” 自从那天过后,与他相关的,总是让林永平变成了林咏娉,让她小心翼翼,让她心乱如麻。 “嗯,自从安娜的治疗开始以后,确实有这样的人来探望过安娜。对了,说起来,火星来的人还真不少呢,还有冯家的二小姐呢。” 火星自然来了很多人,不请自来的杰斯洛特家,不请自来的林咏娉,以及同样是火星来的冯家二小姐冯婷婷。 陆安点点头,说道:“冯婷婷却是我拜托过的,那个时候你还没有从火星归来,她又正好来我家做客,正好就拜托她了。” “做客?” “是啊,我奶奶说起来与她们冯家是亲戚,小时候我们算是一起长大的。” 林咏娉眨了眨眼,“青梅竹马?” 陆安苦笑着摇头,摆手道:“谈不上了,我后来带着安娜离家出走,就断了联系。再后来相见,却又尴尬难堪,现在她肯帮我,已经是她心地善良、不计较我过去的恶劣了。。” “哦?”林咏娉微笑着问道:“你难道对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吗?” 陆安尴尬地舔了舔嘴唇,扭头望向一旁,答道:“其实说起来是年少无知,将自己的怒火误伤到了别人,加上后来的许多误会,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林咏娉却不肯轻易放下,促狭地说道:“我还以为是你的青梅竹马,为了你才那么尽心照顾安娜。她那么热心忙碌,比我还积极呢,咳嗯,她可是每天都要去陪着安娜的。” 林咏娉脸上一热,眼睛猛眨了几下,见陆安扭头望向一旁这才放下心来。 “是吗?我倒是还不知道呢,等下次回去一定要当面谢谢她才好。” 那天晚上陆安的拜托,其实只是情急之下的客套之语,却没想到冯婷婷竟然真的不恨他,能够真的替自己照顾安娜。 只不过如此一来,等陆安下次返回地球时,必然是忙碌不已的。自从来到月球以后,他已经很多次说过,“等下次回到地球”。很多时候,人总是离得远了,才能知道原来自己还有许多事情未做,所谓的思乡说起来也不过是心中有所牵挂而已,甚至牵挂何人何事何物反倒不重要了。 “下次回去?只感谢她吗?” 陆安哈哈一笑,说道:“你今天说话倒是有趣,难道要我下次回去当面谢谢你吗?我们现在不就是面对面嘛,何必等到下次回去呢?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之间谢来谢去,难道不奇怪吗?” 林咏娉一撇嘴,没好气地说道:“嘁,不客气,不用谢。不过,我有什么好谢谢你的?难道感谢你让我在月球多呆了一天,好有空欣赏这月桂广场的美丽景观吗?” “难道不是吗?既来之则安之呗。”陆安耸耸肩,得意地说道:“你看那棵月桂树,多么富有艺术气息,可是‘月影派’的先锋之作,如此美妙的艺术作品,难道不值得你花时间来瞧瞧吗?” “咦,你什么时候对艺术这么了解了?以往的你不是眼睛里只有钱吗?怎么忽然就知道什么叫做艺术了?月影派这么冷僻的东西,你竟然都知道了。” “哈哈,还是你了解我,我这纯粹是现学现卖。”陆安指着月桂树调侃道:“即使你们都说这是艺术,可惜在我眼中却也只是一团乱糟糟的头发。唔,不,现在站得近了,反倒像是鸟窝了。要不是昨天听人说,我可是从来都不知道月影派是什么,还以为是月球背面那些养殖场特产的食品呢。” 林咏娉没好气地说道:“跟你谈论这些简直扫兴,昨天那位田中歌姬恐怕被你气得够呛吧。月影派,还苹果派呢!” 陆安随口接道:“还有月莓派呢,今天中午时我们吃的甜点就有这玩意儿,还真是挺好吃的。喏,就是那家。” 陆安回首一指。 “呃,好吧,或许下次你可以趁他们开门的时候去品尝一下。” “托你的福,我下次一定去尝尝。”林咏娉瞪了他一眼。 陆安干脆地一摊手,辩解道:“这个真不怪我。” “呸。” 第九十四章 忆往昔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随着林咏娉的一声啐,陆安只好举手投降败下阵来。 “好吧,你要是真的着急返回地球,可以这样。” 陆安伸手拉住她的手,指着街对面说道:“那是刘叔,他估计等一会儿也要返回地球。你要是跟着他,估计这月球上也没人能拦得住你。” 林咏娉目光盯着两人牵住的双手,听到陆安所说这才抬头望去。 “竟然是他。” 林咏娉心中一惊,顾不得在意那些无心或有心的暧昧举动,认清楚了一街之隔那人的面孔,由不得她不吃惊。 若是以往的林永平,是不会认得不远处那人的,毕竟那人收敛了浑身的气息,就好像无关的路人一样。即使是近在咫尺,方才也没有让林咏娉察觉到。 更何况,以往的林永平还有着哥哥林永修背负一切,这些事情他无须徒费心神。 总司令陆勇自然只是联合峰上的巨头之一,他的形象清晰而模糊,无处不在而又遥远离隔。而他身边有什么亲信,他信任谁,他反对谁,他痛恨谁,这些事情更是与林永平毫无关系。 那个时候,林永平也会下意识地与这些消息保持距离,这些都该是哥哥的东西;除非哥哥吩咐,或者是爷爷吩咐,他根本不会去靠近、去触碰,连一丝一毫产生误会的可能都被他扼杀于萌芽。 后来,后来哥哥没了,林永修死了。 林永平因为林咏娉的缘故而突然与陆安亲近起来,他更加要背负起以前哥哥所背负的一切。陆安的爷爷是陆勇,而火星林家从来都要密切注视着联合峰上的一举一动。 无论是以林咏娉来说,还是以林永平来说,陆勇都不再是一个“巨头”的符号了,而是一个需要目光紧紧注视着、研究着、揣测着的人。 在火星上的两个月,那些血雨腥风自然不需要林永平去亲自动手,他只要看着就好了,看着爷爷林三震如何发泄失去孙子的怒火,看着林家是如何展现自己的威严,看着权势与权势是如何勾心斗角、妥协退让的。 看着只需要眼睛,而耳朵却是空闲的。 或许是林永修的去世让林三震的脾气有些暴躁,也或许让林三震更加迫切地希望弟弟林永平能接过哥哥林永修的重担,他不管不顾地将一切都往林永平这里灌输。 于是,两个月间,林永平便听了很多。 看着林三震的身教,听着林三震的言传,林永平学会了很多事情,迅速向合格的家族加班人靠拢,变得更加像林永修了。比如,那沉静寡言的气质,林永平在火星两个月间说的话,加起来都不如今日林咏娉这再见时说的多。 而在林三震有意的针对之下,关于陆家的事情,林永平知道的尤其多。 林三震是知道的,林永平或许可能死心,林咏娉却不会死心,她身上永远活着她那位绝望的母亲。既然堵不如疏,未免林永平被冲昏头脑,林三震在所有与陆字沾边的事情上,都交代得格外细致,当然林永平听得也格外认真。 对于一个在火星上盘踞了两三百年的家族来说,或许整个人类世界中的其他地方还有很多未知秘密,但火星这颗红色星球上却很少有秘密了。 比如,冯婷婷与陆安的关系。 林永平是心知肚明的,但是林咏娉还是忍不住地问。有些时候,相信一个人就是这样的,亲口承诺的谎言也胜过他人所说的真相。 陆安的奶奶生于火星第七区,与第七区的冯家乃是名义上的亲戚,有着同一个姓氏以及追溯几百年才能联系起来的血缘。若不是后来她嫁给了陆勇,冯家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有这么一位亲戚。 再比如,安娜与杰斯洛特的关系。 联合峰上有人向克鲁格曼许诺的事情,瞒不过林家。即使当时不知道是谁,如今却也早已不是秘密了。那位老马丁一向是陆勇的左膀右臂,他的行动多半有着陆勇的首肯。 至于原因嘛,看看如今月球的局势,再联系到那秘密出现在安娜附近的杰斯洛特家的人,自然再明白不过了。火星之上排得上号的家族,若说人丁最为单薄的,自然是低调到秘密的杰斯洛特家族,他们为了保住一丝血脉能付出任何代价。 所以,林咏娉才在犹豫后没有多嘴,没有谁能够真的无私,尤其是在某些极度排他的事情之上。 还有的,便是陆安这次的遇袭。 尽管林咏娉在来的路上心中近乎绝望,见面后绝望又化为了怒火滔天,可是她反而不纠缠此事。因为林永平知道,这件事情背后,不仅是两位巨头的较量,还是两颗星球的较量,更是整个人类世界中两股力量互相绞杀前的试探。 甚至,那两位遇袭的元帅都成了明面上的棋子。而其背后,更加牵涉了无数的势力,地球的、月球的、火星的,甚至遥远的木卫二上那位校长必然也有插手。 陆安对着林咏娉开玩笑,说自己是被殃及池鱼,她是不相信的。然而对于林永平来说,这件事情会被牢牢记下,等待着时机便好了,多说也无益。 所以,林咏娉与林永平是不一样的,不在于那层伪装,而在于那颗心。 所以当陆安指着刘袁笑言时,林永平便立即紧张起来。 如果说如今火星上谁的权威最重,那么无疑便是那位杜兰元帅;可是如果说谁的名声最令火星家族势力畏惧,却并不是杜兰元帅,不是当年一手击败了外行星联合势力的陆勇,更不是其他任何一位元帅,甚至都不是联合峰上的任何一位巨头。 不是别人,正是林永平如今眼中这位安静似路人的男人。 表面上的他虽然身处联合峰,却名声不显,隐藏于陆勇这位巨头的阴影背后,好像真的是平常的卫士长,依靠总司令的荫庇而发号施令。 可是,三四十年前,这个男人所掀起的血雨腥风,令所有的火星家族一旦想起都胆寒颤栗。 三四十年前,这个男人还没有名字,甚至都称不上是男人,因为知道“龙牙”这个名字的人,都知道“龙牙”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S67,这便是他的称谓,如同一部机器型号,如同一个产品编号。事实上,他确实是“龙牙”出品的杀戮机器,还是精品中的精品。 “龙牙”队长只身入火星,他背负的任务,却早已久远到被遗忘。 “龙牙”队员没有命令不得擅自离队,必须要有任务才能出动。只不过,值得“龙牙”出动的任务,或许十年都难得一遇,更遑论是出动一位队长。 在S67以前,“龙牙”的队长从来都不是执行任务的人选,“龙牙”队长的唯一使命就是将那群野兽牢牢地锁在笼子里,他就是开启那把锁的唯一钥匙。 所以S67当年背负的任务,以及到底是谁下达了任务命令,都成为了悬而未决的谜团,早已经湮灭在那场血雨腥风之中了。若是刘袁自己不说,大约这世上是没人能知道了。 不过,与他后来的杀戮比较起来,他为什么而来真的已经不重要了。 那个时候的S67真的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他那无礼与霸道的名声,在踏入火星的第一个月过后,便响彻昆仑海、奥林匹亚海的沿岸。为了完成身上背负的“未知”任务,火星每天便有一个家族消失。 沿着昆仑海、奥林匹亚海的海岸线,便是S67的行动路线,而那些家族消失的先后顺序也是如此被串联起来的。 虽然这些家族都不是什么豪门巨家,但却都是传承上百年的家族,是火星一众家族势力的基石,于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便试图出手阻止。结果,这些家族陨落的人才如同下了流星雨一般。 随着S67搜遍整个火星,所有的火星家族便无一幸免。 第五区的托尔家族灭门; 第七区的郭家灭门; 第三区的冯家死得凄惨凋零,年轻一辈中赫赫有名的“六冯”只剩一根独苗; 火星李家的李氏兄妹双双丧命,家族的年轻一辈几乎全军覆灭,如今还处于一蹶不振的地步; 林家的“林三震”虽然全身而退,但林正仁很快便亡故,“三震”的名号消失了很久; 杰斯洛特家向来低调,没有怎么招惹这位队长,家族继承人克鲁格曼这才能凄惶地逃命存活下来; 当年要不是第五区的家族势力被一扫而空,或许也不会有第五区平民势力的崛起,更不用说后来让老杜兰占据了元帅之位,最终在联合峰上拥有一席之地这样的事情。 即使是老杜兰本人也不否认这件事情。 十年前,当上次战争以戛然而止的方式结束后,老杜兰作为火星势力最后的底线,荣升元帅军衔,踏上了联合峰。 那时,人们纷纷猜测,联合峰上的巨头们会如何羞辱这位火星人的代表,抑或为了人类和平的伟大事业,会如何拉拢笼络这位火星人的代表。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老杜兰被曾经的仇敌、刚刚成为联合司令部总司令的陆勇授衔,接受了第二舰队正位元帅、火星联合司令部司令的职位,然后就在联合峰上呆了下来。 甚至人们最为注目的瞬间,他和陆勇“握手言和”的授衔仪式上,两人还谈笑风生,好似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当时老杜兰见到陆勇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对陆勇身后的刘袁所说。 “嘿,刘袁队长,真是好久不见呐。说起来,我今天能站在这里,还真要感谢你当初的犁庭扫穴呢。总司令,你说是不是啊?” 第九十五章 峥嵘岁月稠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想当初,为了阻挡那部如同推土机一般前进的杀戮机器,火星上所有的智力、武力几乎倾巢而出,却纷纷铩羽而归,甚至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三四十年前的那次意外事件,如今回首来看,就好像命运的大手拨弄了火星一下,提前对火星的精英们进行了淘洗。 但凡后来存活下来的,最后都成为了上一次星际战争时,外行星联合势力的砥柱。 所谓的外行星联合势力,其实就是火星人扶持着月球、拉拢着木卫二,与地球对抗。主导这次战争的精英们,就是在S67面前活了下来的人。 而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的星际战争,其爆发的原因如今尚且晦涩,但是三四十年前那场让火星的赤色名副其实的血色事件,未尝不是加速战争到来的原因。 毕竟,三大直属队向来直属于联合司令部本部,而在火星人眼中,唯一能调动“龙牙队长”的人,除了身居联合峰之上的人以外还能有谁? 虽然,那位“龙牙”队长确实不是冲着清洗火星的目的而来,否则也不会那么多精英残存下来,但这样顺带的不经意似的清洗,却更加让火星人感到了羞辱。 而最后这位“龙牙”队长的去向,更是令火星人异常愤怒。 当他再次出现时,已是身居联合峰,而且竟然成为了某人的卫士,此人在后来的三十年间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等到战争来临时,已经改名为S67的刘袁所追随的那人,果然已经变成了火星人的大敌之一。 而等到战争结束后,甚至那个“之一”也已去掉,那个老头子和他那该死的儿子毁了火星人所有的希望,一次突袭就将整个战争的天平倾覆,让火星人不得不忍受战败的屈辱。 这样的现实,不得不让人相信,当年那次血色事件的背后,纯然都是阴谋。 以阴谋的眼光去看,这世上从来没有巧合偶然,其背后都隐藏着必然的阴谋。 在火星上嫌弃腥风血雨的S67变成了刘袁,刘袁追随的人变成了总司令,而他升任总司令所依凭的就是那赫赫的战功,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火星人的痛苦和屈辱之上。 若是当年没有那次血腥事件,或许火星上那么多天纵之才就不会早夭,屈辱地死在暴力之下。若是那么多精英都还活着,统领着那曾经蔚为壮观的火星武力,那么上次战争就不会出现那么大的纰漏,更不会让陆应邦偷袭得手。 那样的话,上次战争的结果可能就会完全反转,现在的联合峰上就该是火星人说了算。 不!哪里还会有什么联合峰?!该是火星人在瀛洲山或者摩利亚山上统领整个人类世界。 更何况,那次事件之中,火星损失的何止是那些家族势力的精英而已。 一个聪明睿智的骑士,若是没有了手中利剑,也无法赤手空拳地与旗鼓相当的对手决斗。 在那次命运般的大浪淘沙中,火星的家族精英们虽然损失惨重却依然残存下来,而火星手中的利剑却没有经受住这般淬火,纷纷折戟沉沙。 宪兵总队、缉私队、别动队、苍穹战队、重装飞行装甲战队…… 火星上因此而折损的武力,一一列出清单的话,简直是密密麻麻,令人咋舌。光是称得上名号的就有近百种之多,至于那些被无辜殃及的,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三四十年前,火星宪兵总队刚成立不久,锋芒正锐,风头一时无两。事件过后,却从此消失。 如今的人们一提起宪兵队,只会想起月球上的宪兵司令部,而早已遗忘当初那支能分庭抗礼的火星宪兵总队。 而向来以行事肆无忌惮著称,在小行星带上横行无忌的缉私队,被S67残酷地血洗了火星上所有相关人等后,吓得从此龟缩于那片荒凉地带之中,再也不敢插手星球上的事务。 事件过后,一战破胆。或者说,根本就不曾有过“战”,只是单纯地被S67清洗了一番而已。 而下场最为凄惨的,却是联合司令部火星分部的秘密部队——火星特别行动队,在当时被称为“别动队”。 这支部队的秘密程度,即使是当时的火星司令部也只有屈指可数的人知道其存在,火星上的绝大多数人甚至从来未曾听说过“别动队”这个名字。 如此机密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这支“别动队”值得如此大动干戈,配得上这样的保密程度。 当“别动队”这个名号出现于火星时,其表现之惊艳让所有人都大为震动。之前势无可挡的S67,竟然被硬生生地挡住了。 只是这个名号却如同绚烂的烟花一样,其最绚烂的登场也同样是其最绚烂的谢幕,在火星人的记忆中留下了流星般的辉煌。 被阻挡住的S67第一次真正地发怒了,被耽搁了两个小时的他,又花了两个小时一一肢解了这支特别行动队。 肢解,正如其字面意思,是一一肢解,残酷而血腥。 然后他特意造访了这支部队的秘密基地,将这支部队存在的一切痕迹都抹去了。 “冒牌货终究是冒牌货,别再让我瞧见下一次了。” 离去前,S67平静地如是说,顺手消灭了赶来的苍穹战队。 而苍穹战队正是当时火星第二舰队最精锐的部队,是第二舰队空天两栖作战的核心,能够出入星球大气层同时进行太空作战和星球登陆作战。 那个时候的火星第二舰队,乃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庞大的单支太空舰队,是上一次战争中外行星联合舰队的核心,即使是战争后其残存的力量被地球接收改编而成的“第二舰队”,如今依然是老杜兰元帅能够与地球分庭抗礼的依仗。 所以,有些火星人至今依然忿忿不平,若是苍穹战队还在,拉格朗日决战之后的月面战役,地球人必然会栽一个大跟头。 然而这些精锐没有牺牲在战场上,却白白陨落在一场无谓的争斗中,甚至他们都不是主角,只是被那个人随手就抹去了,以表达他的不满与愤怒。 而当火星派出了杀手锏般的存在——重装飞行装甲战队,却依然被那个人不耐烦地杀戮一空后,火星人开始真正地胆寒畏惧了。 重装飞行装甲部队,是对海陆空天通用的“高达”的简化继承版,在大气层内可称得上无敌的存在,却被拆得七零八落。 自此以后,那个男人所处,火星人的势力便退避三舍。 毕竟当顶尖的武力几乎被一扫而空时,即使最后能够消灭这个男人,那种代价也不是火星人所能付得起的。 那个男人或许不是无敌的,他也会受伤也会疲倦,毕竟只是“别动队”就能拖住他两个小时,火星上未必没有其他的武力可以拖住他更久,等他露出疲态之后一击毙命。 然而,谁知道在他疲惫之前,火星要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呢? 要知道,就算不提那些武力是否精锐,当S67从火星上安然地全身而退,身后却已是数万累累白骨。 那些火星两百年的武力积淀,被一个人单枪匹马地毁掉了,而且这个人却只是顺手而为。这样响亮的耳光无论何时想起,都让火星人脸上火辣辣地疼。 恨到骨子里的时候,往往也会怕到骨子里。 要是没有这个以前代号S67、现在名字叫刘袁的男人,火星就会人才济济,那些强悍的武力只会让火星如虎添翼。说不定,甚至根本不用像上次那样心急着去发动战争,只要步步为营就能将地球逼入绝境。 更何况,他如今还追随着那个可恶的老不死,那个火星人眼中的头号大敌,那个联合峰上的陆总司令。 所以,只要S67还存在一天,有关他的一切都不会被忘记,火星人会牢牢地记在脑海里。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大多数火星人不知道的,以前的林永平也在这大多数之列。知道此事的火星人,是那些能够代表火星的火星人,而不是所有生活在火星的火星人。 如今的林永平,代表着火星第七区林家的未来,林家是火星第七区的代表之一,林永平自然足够代表火星。 即使林永平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段恐怖的血色,即使当年所有的资料都没有直接目击S67的场面,但是只要听听爷爷至今庆幸的口吻,只要看看那些S67身后的狼藉景象,他便能想象出来一街之隔的那个男人的恐怖。 现在,面前的陆安拉着自己的手,指着那个男人称呼“刘叔”,还要自己与他同行。林咏娉可以放心陆安,林永平却不放心这个所谓的“刘叔”。 就在陆安指向刘袁的时候,刘袁也微微转头望向林永平,向这个心思难测的火星人轻轻颔首示意。 虽然很短暂,林永平也立即掩饰下去,但那一瞬间的僵硬与惊恐还是被刘袁捕捉到了。林永平如今的身份,又是这样的反应,原因自然不难猜测。 “他认出自己了吗?” 刘袁微微一笑,朝着两人走了过去。 第九十六章 同行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刘叔,这是我的室友,林永平。” 陆安指了指刘袁,向林咏娉微笑着说道:“这是刘叔。” 林永平勉强冲着刘袁微笑,陆安看在眼里,却当做了她一贯的矜持,于是他热情地说道:“刘叔,嘿嘿,等一会儿让我的室友沾一下你的光,跟你一起返回地球呗。她今天正准备返回地球,却被戒严令堵在了这里。” 刘袁同样是微笑着点头,眼神却似笑非笑地瞟了林永平一眼,然后才开口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军营吧。现在既然找到你了,我的任务就只剩下送你回去了。你和你的朋友在此稍等,我去借一辆飞车。” 林永平咬了咬牙,才小心翼翼地建议道:“要是你们不介意的话,就坐到我的飞船吧。” 陆安见刘袁不置可否,便点头答应下来。 林家少爷乘坐的私人飞船自然是很豪华的,说起来,陆安还是第一次乘坐这艘飞船。上次林永平带着他参观时,还想邀请他前去火星游玩,后来知道安娜的缘故后便再也没有提起。 以往刘袁奉命“押送”陆安前往零区的家中时,也不是没有坐过私人飞船。若单论价值,总司令的私人飞船自然要远远超过林永平的这艘。 只是,总司令陆勇不喜奢华,久在军中所养成的习惯也被带到了那艘飞船上,那艘飞船更多地像军舰而非私人飞船。 陆安一路上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四处兜逛,而且还问个不停,而碍于刘袁这位煞神近在眼前,林咏娉也不好对着陆安嗔怪笑骂,只好耐心一一解释,活脱脱变身成了导游。 如此拘谨约束的林咏娉,就好像陌生人来到家中做客一样,陆安就像个客人的熊孩子一般四处祸害,那位坐在旁边的刘袁就是那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熊孩子家长。 当然,若是没了那位坐镇的“家长”,或许陆安也就称不得上是熊孩子了。两个人的世界和三个人的世界,一如天堂,一如地狱。 不过即使如此,时间也依然过得飞快。 从雨海南部暑湾的第三区嫦娥市,到静海平原南部边缘的月球新兵训练基地,相距不过九百多公里。即使是以飞船最缓慢的巡航速度,也不过是半个小时就到了。 从“好久不见”到“再见”,不过是不到一个小时的间隔。 林咏娉看着陆安的身影消失在新兵训练基地的正门之中,怅然若失。 自己奔波两个星球,相见却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而且全然谈论着与别人的事情。可是,倒是让自己该如何开口,说自己是特意来看他的呢? “好了,你如果想返回地球的话,就跟我来吧。我的任务完成了,要回去了。” 林永平被忽然开口的刘袁吓了一跳,身子甚至都抖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你不介意而且方便的话。” 刘袁嘴角抿起微微一笑,转身向后走去,这才飘来一句:“如果是安安的朋友,我从来都不介意;如果是火星来的大少爷,我却是很介意的。” 林永平微微一怔,看着刘袁不疾不徐的步伐,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而此时陆安正站在新兵训练基地的操场上,听着谢思兰的一通训斥。 “你死哪里去了?为什么到现在也不上线?你知不知道为了找你,我昨天被记了几次处分了?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无头苍蝇似的,求了多少人?你个混账小子,怎么现在突然就跳了出来?你跑回来干嘛?你怎么不死在外面算了……” 被基地守卫通知来领人的谢思兰,见到陆安后,劈头盖脸便是一顿骂,而陆安装作没看到她眼角的泪花,低着头一副乖乖受训的模样。 而谢思兰骂完还是不解气,直接“啪啪啪”地就在陆安肩膀上和胳膊上打了起来。 直到她正准备抬脚时,陆安才赶紧跳到了一旁,嚷嚷道:“喂喂,骂骂就算了,打我我也忍了,你怎么还准备踹我呀!?” “踹断你的腿,省得你到处乱跑。” 谢思兰恨恨地骂道。 陆安赶紧举手投降道:“别别别,我这好不容易逃命回来了,也没断胳膊没断腿的,怎么反倒回来了还要断腿呀?谢大教官,您就饶了我吧。” 谢思兰这才脸色一沉,来到陆安面前沉声问道:“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只听到了查姆拉什古特、那个叫查姆的小子转述的话,现在也没有更详细的消息了,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儿?” 陆安撇撇嘴,说道:“我一个穷学生,平日里待人温和,与人为善,怎么会招惹到这种事情?除了那位树大招风的老头子,还会有其他原因吗?” 谢思兰听完,极力忍住了啐他一口的冲动,“那总司令知道了吗?” “刚才是刘叔送我回来的。” 谢思兰这才叹息一声,看来陆安确实是遭了无妄之灾,自己的老师当初因为这个姓氏而罹难,如今陆安年纪轻轻便也要遭遇这种事情吗? 呸呸呸,这什么想法呀!真不吉利…… 谢思兰赶紧将这个念头甩了出去,开口问道:“刘叔?他也来月球了吗?我倒是好久没有见过刘叔了。” “咦,谢姐姐也认识刘叔?” 谢思兰微笑着说道:“那是当然了。那个时候我也像你这么大,你父亲是我的老师,不过,哈哈哈,他却完全没有为人师表的样子。那次他带着我和两位同学去喝酒,结果喝得烂醉,还非要手动驾驶飞船兜风,却一头撞在了学校的大门上。要不是刘叔出面,那次你父亲说不定就被赶出学校了。” “呃……” 陆安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真的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说这样的事情,关于自己的父亲,还是如此模样。陆安记忆中的父亲,片段而零碎,他知道所有那些安在父亲身上的英雄光环都是溢美之辞,可是对于父亲的形象总也清晰不起来。 只是,谢思兰随口说出的往事形象,却又太有冲击力了。 若非这是自己的父亲,陆安就会脱口而出:“嘿,三个女学生么?” 现在,该说“嘿,果然往事不羁”吗? 谢思兰瞧了一眼陆安的尴尬模样,哈哈笑道:“哈,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次是有个同学过生日,他又没钱,你父亲听说了,才带着我们出去的。不过,没想到他酒量那么差……” 谢思兰说着,眼睛已经笑得眯了起来。 然而过了片刻,谢思兰忽然叹息一声,摸了摸陆安的头说道:“你平安回来就好,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这次真的吓死我了。” “嗯。”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你回来了,我该去帮你擦屁股了。” 陆安点头应是,转身离去,刚迈了一步,忽然又扭头问道:“谢姐姐,你跟那个娃娃音面瘫是不是有奸情啊?要不我联络上你的时候,你们俩怎么就正好凑在一起了?” 谢思兰一个巴掌拍了过去,正中陆安的脊背,她怒骂道:“什么娃娃音面瘫,那是元帅!你就是这样称呼自己的顶头上级吗?” “元帅才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陆安一个趔趄向前蹿了出去,还不忘又加了一句:“果然有奸情!” 然后他又借着前冲的劲头,加速跑了出去,将暴怒的谢思兰留在了身后。 等陆安气喘吁吁跑进新兵宿舍大楼,扭头确认谢思兰果然没有追上来后,这才剧烈喘着气往自己的宿舍走去。 等走到宿舍门口时,他才一拍脑袋,“呀,被这女人吓得都糊涂了,刚才都忘了问查姆兄弟怎么样了。唉,这人脑子果然不如智脑好用,丢东忘西的。” 推开宿舍门,陆安探头一看,顿时皱眉。 空荡荡的宿舍,依然是离去前的模样。 莫非大家执行任务都还没有回来?可是,那样混乱的场面,还有什么任务好执行的? 直到此时陆安才心中一沉,那样混乱的场面,自己的战友们却不一定都能如同自己这般侥幸,能够死里逃生,能够毫发无损地活下来…… 来到自己的床铺上坐下来,陆安一边平复着自己的心跳,想着自己几分钟前的肆意调笑,心中忽然有些懊悔。 以往的自己,出了朋友和妹妹,也没有其他人好关心了。 如今来到月球,认识了陈斐然,认识了查姆,还有这一百多人的同训新兵。即使是陆安每天都被训练得像死狗一样,但后来也慢慢认识了一些新兵。 昨天早上,大家还在一起列队集合,准备执行一项无聊而又无趣的任务。然而今天下午,等自己回到宿舍,面对着的却是空荡荡的宿舍。 或许,现在的他们,有些正躺在病床上,有些正躺在冷冻舱里,而其余的,正在一起守候吗? 陆安的心跳逐渐平复,但是情绪却忽然无法平复下来。 对了,陈斐然呢?他会不会出事儿? 还有,查姆呢?他到底怎么样了? 陆安越发觉得心慌起来。 第九十七章 签名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宿舍之中陆安正心慌无法自抑,准备冲去出去瞧瞧,哪怕被谢思兰揪住暴打一顿也无所谓,只要能知道目前的情况就好。 门外却有脚步声传来,陆安微微一怔,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形出现在宿舍门口。他顿时心中一震,好似有巨石落地一般。 而站在门口的陈斐然也是怔住片刻,“咦”字刚出口便被收了回去,他三步并作两步迈到了陆安面前,激动得双手使劲拍住陆安的肩膀,惊喜得正准备起身的陆安又被拍得坐下来去。 “你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陈斐然显然是十分激动,手上的力道十分足,震得陆安浑身发麻。 陆安赶紧撑住他准备继续拍下去的手,苦笑着说道:“虽然我也很激动,也很理解你的激动,但是再拍下去我可就不是没事儿了。” 陈斐然讪讪住手,又念叨了两句“没事儿就好”,才挨着陆安坐在了床铺上。 “我刚刚回到宿舍,见到这边门竟然开着,以为有人也跟我一样被放了回去,就想着过来瞧瞧,没想到竟然是你,可真是吓了我一跳。” 陈斐然说完,还长出了一口气。 陆安心头一紧,想起了目前宿舍大楼里空荡荡的情形,便问道:“是啊,我回来后也十分奇怪,大家为何都不在宿舍呆着,这里竟然是空荡荡的。” 陈斐然叹息一声,说道:“别提了,现在有很多人还在嫦娥市,都是被宪兵队带走审查的。我算是幸运的,不知为何被简单审查过后,就放了回来了。” “审查?”陆安眉头一皱。 陈斐然点头道:“是啊,毕竟当时可是有两位元帅在那里的。我听查姆说过,宪兵队内部还有人成了袭击的内应,所以据说是宪兵司令部来了特勤队,将场馆内所有的人都带走审问了。” 说完,陈斐然又摇了摇头,自嘲地说道:“没办法,我们这些小兵还不是他们怎么说就怎么办,没直接把我当做叛徒就不错了。” 陆安这才发现陈斐然憔悴的脸色,那黑黑的眼袋,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那些黑皮狗是不是……” 陈斐然赶紧摆摆手,说道:“那些黑……,那些宪兵倒也没把我怎么样,我其实昨天下午就被放回来了,可惜当时的嫦娥市空港已经被封锁了,我只好在宪兵队的走廊里睡了一晚上。本来以为上午能回来了,没想到又突然戒严,幸亏有一艘第三舰队的货船路过我们的基地附近,我就被塞到货舱里,半路被丢在了基地旁边的山上,我这是刚徒步了十几公里回到了基地。” 陆安静静听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毕竟陈斐然如此倒霉的“回归旅程”,说起来后半程全是因为自己而起的。 过了半晌,他才陪着陈斐然叹息了一声,同情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是啊,能平安回来比其他一切都好。” 陆安听着陈斐然惋惜的语气,皱眉问道:“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陈斐然反问一声,这才说道:“有两位跟我一起的,昨天,牺牲了。” 陆安心头猛然一坠,好似被拳头砸中,嘴巴张合几次,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两人之间沉默下来,就好像在为牺牲的战友哀悼一样。如此沉默良久,陆安才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开口问道:“他们,他们,是谁?” 陈斐然忽然红了眼眶,强忍着酸楚答道:“是十五区来的托马斯·库珀和二十一区来的纳尔逊·博塔。” 陆安听完后,有些茫然,那是谁? 甚至,这两个名字都有些陌生,更加不用说他们的面容。 然而想想前几天,这两个人还活蹦乱跳地同自己一起在训练场上挥洒汗水,或许他们都认识自己,毕竟自己和查姆那么显眼,说不定他们还曾一起哄笑过自己和查姆。但是,这都是曾经活生生的人啊,就活在自己的身边,然而转瞬之间就不在了。 他们不再会哭,不再会笑,不再有任何情感,不再会说任何话语,变得冷冰冰的。 这可恶的死亡啊!不,还有那些该死的凶手啊! 陆安抿着嘴,咬着牙,心中的仇恨无以复加。 即使他自己曾经离死亡也只有一线之隔,但他却并不十分仇恨,甚至对于有嫌疑的“紫色荣光”都可以轻轻放下。然而,身边的人突然就这样因此而死,却让陆安心中的仇恨熊熊燃烧。 “那些袭击者,该死。” 陈斐然听到陆安从牙缝中挤出的话语后,微微点头附和道:“是啊,所以大家都尽量配合着那些宪兵队的审查,若是能早些从中揪出一些叛徒,就能早一日报仇。据说宪兵队中已经清洗了好多人了。” 陆安冷笑一声,说道:“他们确实该死,月球本来就是在他们的掌控之下,结果就在他们眼皮子下面,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即使不说叛徒内应的事情,光是失职的责任就够清洗他们好几回了。” “我听查姆说了,谢教官让人接应你们的时候,有宪兵队的人袭击你们,是吗?” “嗯。”陆安点点头,道:“要不是田中百绘,我说不定,呵呵——” 陈斐然惊奇地反问道:“田中百绘?” “是啊,当时袭击刚开始的时候,那个舞台就被一炮炸掉了。幸亏只是化学炸药的炮弹,要是激光炮的话,说不定我们三人当场就被干掉了。哼哼,他们宪兵队也好歹还有些用处,没有让那些人得到大杀伤力的武器。” “怪不得我见到查姆的时候,他说是‘我们三人’,我还以为是其他的人呢。” 陆安继续说道:“嗯,所以宪兵队的内应袭击后,我们三个人就分散开了。田中百绘当时为了救我受了点儿伤,我也不敢在场馆中久留,我们两人就躲了出去,一直到今天中午戒严后才敢回来。” 而陈斐然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他们袭击你,是不是?” 陆安则是苦笑一声,点头道:“是啊,要不是因为家里的老头子,我也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对于这种远在云上、深如汪洋的事情,陈斐然只好叹息一声。 虽然对陆安来说,他的身份在来到月球之前,就已经被那个可恶的亚瑟老头子抖露出来了,早已不是秘密,但是陆安依然不想过多提及那位陆总司令。 所以他转而问道:“对了,说了这么久,我都还没问呢,查姆怎么样了?” 托马斯·库珀和纳尔逊·博塔,这两个名字让陆安悲喜交加。他固然悲愤于战友的无辜牺牲,也惊喜于查姆的安然无恙。 陈斐然却是摇头道:“他没事儿,不过应该还留在宪兵队审查呢。我昨天被审查前见过他一次,你的情况就是当时他跟我说的,不过他现在应该也已经审查完了。估计因为戒严令的缘故,所以可能还滞留在嫦娥市吧。” 就是不知道昨天他见到谢思兰以后,有没有提及那桩心愿,去柏拉图环形山谷里寻找父亲的遗骸。 当时谢思兰就在宪兵司令的阿尔伯特·施威顿身旁,以她跟那位娃娃音面瘫元帅的关系,要完成此事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平日里那位查姆兄弟虽然如同话唠一般,但陆安看得出来,他在此事上慎重异常,称得上小心翼翼,不知道昨天他说了没有。 可惜,方才见到谢思兰时,陆安没有来得及想起此事,就落荒而逃了。 “算了,不值得此时专门跑去刺激那位姐姐,大不了等他回来后问清楚了,再替他想办法,毕竟此事也用不到专门去求什么人。即使不想劳烦刘叔,还有刚刚才分手的林大少呢,或许死胖子也能帮上一些忙的。” 若是两天之前,陆安会犹豫,要不要为此事去求人,毕竟此事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然而,现在为了查姆的事情而求人,对于陆安来说已经无需犹豫了。 “对了,袭击发生的时候,你没有受伤吧?” 陆安开口问道。 陈斐然摇头答道:“没有,我那个时候站在场馆的中侧角落里,既不靠近舞台,也不靠近那个包厢。后来只是状况混乱了一点儿,倒是没有受什么伤。倒是你刚才说,田中百绘小姐受伤了?” “是啊,为了救我,被枪弹擦伤了。” 陈斐然坐在床铺上侧了侧身,正对着陆安好奇地问道:“你们两人这两天一直待在一起吗?” 陆安眨了眨眼睛,说道:“是啊,待在一起啊,中午的时候我们才道别呀。” “那你们有没有合影啊?你有要签名吗?” “呃……” 陆安苦笑着抬起光秃秃的手腕,说道:“我和她的智脑在场馆里都毁了,拿什么合影呢?而且就是因为联络不上别人,所以我们才一起待了这么久。” 有些事情,自然是无法细说了,只好如此含混过去。好在陈斐然也不在意,只是有些沮丧地说道:“你们这么亲密地接触过呀,竟然什么都没有呀。” 说完,陈斐然开始长吁短叹起来。若非他现在浑身憔悴,实在没有力气闹腾,否则早就从床铺上跳起来,掐住陆安使劲摇晃以表达自己的愤懑之情。 陆安倒是微微一笑,说道:“合影确实没有,不过你想要她的签名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吗?”陈斐然的眼睛都瞪大了。 “嗯,她应该还在月球没走,说不定过两天你想要的签名就来了。” 第九十八章 王的愤怒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真的?” 陈斐然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陆安微笑着反问道:“我还能骗你吗?你耐心等待就是了,最迟后天,说不定你就能收到了。” 陆安确实没有骗陈斐然,就在陈斐然走后,陆安便离开了宿舍,前往新兵基地的对外公共网络室。 虽然人类的星际量子同步通讯网络,号称无处不在,只不过有些军用的机密网络依然隔绝外部的连接,新兵训练基地的网络便是如此。 以前陆安用自己的智脑时,却能够通过登录“阴影之心”的大厅而自由出入,根本不受这层隔绝的影响。 陆安从“广寒宫”酒店中偷出来的那个智脑,毕竟是赃物,他见到刘袁后,已经通过宪兵队交还回去了。 如今他的手腕依旧是光秃秃的,只好去往公共网络室,借用那些庞大而老旧的智脑。 好在如今基地的新兵本就不多,加上袭击事件的影响,公共网络室内空无一人。陆安也就不用多加掩饰,带上全息头盔之上,直接连接进入“阴影之心”。 阴影之心的城堡外,那些绯色的樱花依旧在以固定的频率刷新着,然后以秒速五厘米的速度飘落着。 长长的白杨树道直通城堡的大门,巨大的橡木门扉上两个小丑依旧在鞠躬欢迎。 陆安并不伸手去推,直接迈步走了过去,那门自动就向后缓缓打开。像第一次那样伸手去推的举动,陆安在见过几次他人进门的举止后,就再也不那么傻傻地去做了。 走廊的红毯延伸至黑暗之中,灰色大理石质地的墙壁两侧依旧是黑红相对,排列着五十二张扑克牌,各花色扑克牌前的全息投影明灭闪烁着。 陆安在门前顿了顿,眯着眼睛想了想,迈步走了进去。 “阴影之心”的大厅里依然是熙熙攘攘,二三十个人散布在大厅的角落里。陆安在进入大厅前,余光一扫大厅两侧的房间,见到有两人刚从房间出来,而有一人正要往房间里进。 这样忙碌而又带些悠闲意味的景象,让陆安眉头一挑。 呵呵,大家心情看上去都很不错的样子呀。然而,我的心情,却很不好! 陆安走入大厅,耳边顿时传来了嗡嗡的吵闹声。 这样的吵闹声,就好像当初陆安推开“红桃K”的大门一眼,是阴影之心自带的音效。根据大厅中交谈的人之多寡,而各有不同变化。其实,那些交谈的人声音各有伪装遮掩,而且外人也听不见他们的交谈声音。 这些奇怪的程序设定,陆安至今也很莫名。 作为一个隐秘组织的大本营,这个网络上的幽灵组织大厅,其内部竟然充满了如此多精巧、奇妙而全然无用的设计,曾经让陆安怀疑源程序的设计者是一个女人。 毕竟如此富有耐心而又玲珑的设计,所需要的审美与花费的耐心,完全不像那些满脑子简单粗暴而直来直去的人所能琢磨出来的。 陆安从人群中穿过,一步步迈向自己的王座。 他的耳畔,那些嗡嗡的吵闹声渐渐平息,大厅中的扑克牌们也发现了这位突然出现的“王”。自从八月份这位“王”出现至今,他出现在大厅中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家甚至都渐渐开始习惯没有这位“王”的存在。 尽管不知道这位“王”如此低调的原因,但是既然组织的核心六人都对此讳莫如深,大家也就都不再深究了。 毕竟,过去的三四年中,那个王座上没有“王”的存在,大家依然好好地在组织中待着,并没有什么不便利,没有人对此有什么不习惯。 如今有了“王”,却只呆在绿草如茵的庭院内,或是在白玉长道上瞎逛,或是在白杨树下发呆,或者就躺在草坪上盯着天空。 这样的情形就好像没有王,与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大家更加没有什么不习惯的了。 所以,如今陆安忽然从懒洋洋地躺着的草坪起身,来到了大厅里,大家一时都有些不适应。而随着交谈的停止,大厅中的嗡嗡声自然逐渐变小,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静寂到无声。 等陆安坐到了“王座”上之后,大厅中又悄然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大家各自小声嘀咕着,猜测着这位RedJoker的意图。 看到陆安故意放缓的脚步,以及坐在王座上的姿态,大家都感觉到那严肃的气息,心中自然猜测不已。 果然,陆安刚坐下后,便抬手示意,微笑着说道:“虽然很抱歉,但是麻烦大家留个空间出来,我有事情跟六位前辈商量,谢谢。” 面带着微笑,可是语气客气而坚定,透露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虽然陆安并不经常出现,但是“王”的威严早渗入这个组织的骨髓,大家可以疏远高高在上的王,却不敢冒犯这位近在眼前的王。 于是,面面相觑之后,那些在大厅之中交谈闲聊之人纷纷散去,或是下线离开了组织大厅,或是回去各自的房间之中。 而陆安口中所说的“六位前辈”自然是指那核心的六人,黑桃A、梅花二、红桃八、方块九、黑桃Q、红桃K,这六位扑克牌就是王位空缺时维持组织秩序的人。 而此时,只有黑桃A和方块九在座,他们见到陆安进来后便有所感觉,等到陆安话一出口,更是各自心中叹然。 果然这位稚嫩的王要亮出自己的爪牙了吗? 固然不是每位王都想如今这位谦虚退让,可是以前历任的王也从没有像如今这位王一样,操持着每一位扑克牌的生杀大权。 以往那些王对大家的生杀大权只是虚言,毕竟一声令下关闭系统的权限,确实能让每一位扑克牌都生不如死,但是这位王若是一声令下,却能让人真的去死。 等到大厅中簇集的扑克牌们散去,左首的黑桃A苍老的声音响起。 “尊敬的王,不知您召集我们所为何事?” 陆安微笑着朝两位坐着的扑克牌点头示意后,才答道:“不用着急,等待人到齐了,我自然会说的。” “那我替您效劳,让其余人紧急上线吧。” “好的,谢谢。” 陆安礼貌地回应,想了想又说道:“麻烦将黑桃六也召集过来吧。” “如您所愿。” 黑桃A转头向方块九点头示意,二人默契地开始各自呼叫其他人,启动了紧急上线的程序。 好在这些人都是组织内的老成员,都是长年保持登录在线的状态,在黑桃A和方块九的连续催促下,梅花二、红桃八、黑桃Q、红桃K纷纷紧急上线。 倒是黑桃六姗姗来迟,隔了好久才登录上线。 而等待的过程中,陆安就一直坐在王座上,沉默不语,一遍遍地扫视每一个在座的扑克牌。 先是红桃A和方块九,然后是红桃八,再然后是黑桃Q,接着便是梅花二和红桃K。 在这种沉默而压抑的气氛中,这些“阴影之心”组织的核心成员固然是面不改色,心中却各有猜测,甚至黑桃Q、红桃K还和红桃A有了片刻的交谈。 等到“黑桃六”田中百绘一头雾水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后,陆安才缓缓站起身来,环视了一圈后,呵呵冷笑一声。 “我相信,你们当中有人,再次见到我,心里一定十分遗憾。” 陆安虽然微笑着如此说,但是话音中的冷冽,在座的诸位没人听不出来。 “我本无害人之意,却没想到有人却依然不放心,呵呵,想必有人做梦都想我永远不要出现在这个大厅里,坐在这个座位上吧。” 陆安笑呵呵地拍着身后的王座,而空荡荡地大厅里,回荡着“啪啪啪”的拍击声音。 “真的,你差点儿就成功了,你的动作真是精彩啊!我该是为你鼓掌。” 说着,陆安真的开始鼓掌了。 刚刚回响过拍击声的大厅静寂下来不过片刻,便又想起了“啪啪啪”的声音。若非这是网络上的全息虚拟投影,该有人为陆安的手而感觉肉疼了。 其实,就在“阴影之心”的大厅中响起声音的同时,陆安所在的公共网络室里也响起了拍击的声音。陆安唯恐自己表现得不够愤怒,所以真的就拍起了椅子的把手。 “可惜呀,可惜。我现在还是站在这里为你鼓掌,想必让你心里感觉有些更加遗憾吧。” 陆安说着,又缓缓坐下,靠在王座上说道:“是的,我现在确实不知道你是谁。不过,不要忘了,面前的诸位呀,你们每一个人的身份我现在都看的一清二楚。真的,比你们自己都清楚。” “想必你们不相信,没事儿,今天我的时间很充足,我可以等,等你们一个一个地相信我所说的话。” 陆安身子往前倾了倾,撑着手俯视着每一个人,嘴角却开始微微翕动。 他面对着每一个人,依次巡视。而随着他的面庞转动,在座的扑克牌脸色都开始难看起来,相互瞧着的眼神也开始闪烁起来。 而离陆安最近的红桃A自然最先听完陆安所说的话,等到七个人的脸色都开始难看后,他心里则是不住叹息。 “历任的王哪有一个是好相与的?本以为这位怪异的会谦冲退让一些,没想到有人却不知好歹,撩拨起一位王的怒火。” 他的眼神迷离,继而心里叹息道:“第四任了,难道也要血流成河吗?” 这位红桃A果然是组织中资历最久的扑克牌,已然经历过四任王了。然而越是如此,他就越发心惊。 阴影之心的王,一旦发怒,哪里只是组织内的事情呀?! 王之一怒,血流成河。 第九十九章 威胁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在座的七个人面色都难看起来,陆安却满意地微笑着。 他向后一仰,靠着王座放松下来,只是沉默不语,等待着面前的七人慢慢平复心中的震惊。大厅中的气氛越发凝重,此时系统中也悄无声息,在公共网络室内的陆安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如此沉默着有十几分钟后,陆安才缓缓开口。 “在座的某人该庆幸,我现在确实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不要忘了记了,我却知道你们每一个人是谁。” 陆安顿了顿,面上保持着矜持的微笑,其实心中也是有些震惊的。 之前,他无意识地动用了能力,知道了红桃八、黑桃六、黑桃A、黑桃Q四人的身份,但是之后却刻意地封藏了这项权限,没有再肆意探查其他人的身份。 毕竟他乃是组织中不折不扣的新人,为了不惹起事端,他甚至主动退让妥协,与核心的六人小组保持着距离。 然而,如今为了威慑那不知存在与否的背叛者,为了表达自己心中并不存在的愤怒,陆安毫不客气地将剩余两人的身份瞧了清楚。 不管如何,这次的事情都是打破僵局的转折,他不可能一直游离于这个组织的核心之外。毕竟,他是被自己的父亲和哥哥指引而来的,可是至今却未曾发现什么线索。 陆安并不在意什么王座,也不稀罕什么呼风唤雨的能力,他从来关心的都只是自己的父亲和哥哥的线索。隐忍不发,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他甚至都谨慎地没有过多打听前几任王者的事情。 但是,这样的情况却不能一直持续下去,否则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呢? 所以陆安这样做,确实有些借题发挥的意味。 不过,当方块九和红桃K那长长的清单弹出来后,陆安只是扫了一眼,就差点没有憋住惊讶叫出声来。 这两个人竟然也是组织的成员?这个世界是如此之小吗? 然而,不过转念一想,陆安却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心。越是这样,自己就越发接近父亲和哥哥,自己几个月的苦苦等待就没有白费。 所以,他继续缓缓说道:“我也不怕诸位知道,我确实差点被某人在月球上弄的惊喜吓了一跳。不过,既然你这次没有得手,相信我,不会有下一次了。” “即使在座的某人真的很会玩火,下一次也真的得逞了。那么,我会拉着所有人一起来看你的表演,包括你在内。” 陆安说着,呵呵笑出了声音,“呵呵呵……,你不相信吗?真的,你应该相信。现在你应该也知道了,我在外面的身份。你也明白的吧,我即使死了也能拉着在座的所有人,跟我一起去死,给我陪葬。” “怎么样?这个游戏很公平吧。反正死人是不怕暴露身份的,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呢?而外面却有很多人想消灭我们这群网络上的幽灵,说起来我们这个组织的名声还真是不大好听呢,‘阴影亡灵’?唉——,一旦在座诸位的真实身份被公布出去,唔,相信一定会有很有趣的事情发生的。” 陆安戏谑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着,而他面前的七人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甚至脸色都阴沉得放佛要滴出水来。 “在座的七位,啧啧,都是功成名就之人,难道不害怕吗?嗯,可能有些人确实位高权重,大约是不在意这些捕风捉影的诬陷之词的。啧,算了,我好心告诉你们吧,毕竟有些人对你们虎视眈眈而你们却不自知,真是让我看着都提心吊胆,有些于心不忍呢。” 说着,陆安嘴角抿着微笑,嘴唇再次翕动起来。 等到陆安对着七人一一说完,他们的眉头都不约而同地皱了起来。 “怎么样?想不到吧。不过,你们也不用着急感谢我,也不要着急怨恨我,即使要怨恨我也该等到大家玉石俱焚的时候。而且,看样子我这些消息很出乎大家的意料,这样的提醒现在可算是善意的提醒哟。” 陆安说完,脸色一正,严肃地说道:“今天匆忙召集大家,确实有些抱歉,不过我的处境也请大家见谅。至于那位先生,虽然你在暗处,不过我们也只有一步之隔而已,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陆安挥了挥手,示意大家散去。 众人纷纷从座位上起身,向陆安致意后,离开了大厅。 “对了,黑桃六,麻烦你留步,我有事情拜托。” 其余六人纷纷停了下来,扭头注视着黑桃六,而黑桃六此时却是一头雾水的模样。 陆安摊手道:“抱歉,确实是私事,大家见谅。” 等大厅中只剩下陆安和田中百绘两人后,陆安见她局促的模样,摸了摸鼻子后说道:“抱歉,田中百绘小姐,刚才没有吓到你吧。” 田中百绘勉强笑着摇了摇头。 “坐吧,不用那么紧张的。我们以前不是也相处得挺好的吗?” 田中百绘依言坐下,可是却低着头,浑身的紧张显而易见。毕竟,面前坐着一个刚刚发泄过怒火的人,自己固然以前与这位“王”多有来往,但或许也因此不小心惹怒过他呢? 而且,田中百绘至今也没有去了心中怀疑,组织中只有这位王知道自己的身份。昨天自己遇袭的事情,焉知没有这位王的参与? “昨天的事情,你不会怀疑是我所为吧?” 田中百绘惊讶地抬起头,问道:“您知道我昨天……” 她心中的怀疑更甚。 陆安点点头,紧紧盯着面前的黑桃六,问道:“田中百绘小姐,我,可以信任你吗?” 田中百绘听得眉头一挑,她赶紧低下了头,皱着眉头说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不过,尊敬的王,如果您心中对我尚存疑问,那么请不要信任我。” 陆安闻言,面色一窘。 他挠了挠头,古怪地笑了笑,然后才说道:“这样啊,那么能麻烦田中小姐给我签个名吗?中午在门口的时候,你走得太急,我忘了问你要了。” “啊?什么?” 田中百绘刚听到陆安的请求时,还在奇怪,等听到后面,顿时如遭雷殛。 陆安微笑着,瞧着呆呆发愣的田中百绘。过了好半天,田中百绘才反应过来,语无伦次地问道:“是,是您,是你,原来是你……” 陆安一摊手说道:“所以呀,真的不是我呀,你要是这样还怀疑是我做的手脚,我可就冤枉死了。你亲眼看到的,我可以也差点儿死掉了。” 田中百绘赶紧摆手道:“不不不,不是你,我、我,对不起,抱歉……” 甚至田中百绘都忘了掩饰,直接用母语不停地道歉起来。 “这样啊,果然你是在怀疑RedJoker啊。不过,现在清楚了吧,真的不是我。我……”陆安话尚未说完,就见面前的田中百绘下线了。 “呃,什么情况?难道我真的吓到她了?” 就在陆安惊讶到张开的嘴尚未合拢,就见田中百绘又上线了,直接从大厅门口冲了进来,见面后又是一连串的道歉。 “怎么了?”陆安有些摸不到头脑。 田中百绘羞涩地笑了笑,答道:“刚才太激动了,从沙发上跌下来去,撞到了智脑,所以断线了。” “没受伤吧?” “没有。”田中百绘摇头道:“你知道的,酒店房间的沙发下面有地毯的。” “你现在回去酒店了?还在月球呀。” “嗯,外面现在忽然戒严了,暂时无法进出月球。” 陆安一拍手,笑道:“那我岂不是今天就能拿到你的签名了?” “诶?” “我之前提过的那位战友,你的狂热粉丝,今天揪住我要签名。要不是我反应快,说不定要被他掐着脖子到断气呢。” 田中百绘恍然大悟道:“啊,是你那位名字叫陈斐然的战友吧。” 陆安双手合十,学着十一区的礼仪恳求道:“对的,拜托了。” “举手之劳而已。对了,你……”田中百绘犹豫着问道:“你也怀疑是组织内有人泄露了你的身份吗?” 陆安却摇头道:“我不确定,不过也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 “啊?!”田中百绘掩口惊呼,说道:“那你刚才……?呀,原来是在吓唬大家呀。” 陆安眨了眨眼睛,狡黠地笑道:“我总不能一直躺在外面数那些飘落的樱花吧,如此一来,我总算能光明正大地进来大厅之中,坐在这个座位上了,不是吗?” 田中百绘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那你方才还那么吓我?我以为你真的准备着跟大家同归于尽呢。” “不,我是真的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刚才没法提前告诉你,免得你表现得不自然惹其他人怀疑。而且,我最后告诉你们的消息千真万确,并没有什么隐瞒,你平日里最好也提防一二。” 陆安说到后面,语气严肃地叮嘱着。 “嗯,我记下了。那么,昨天的事情,难道真的是他们六个人中间的某一个吗?” 陆安点点头,眯起眼睛说道:“有可能,不过也有可能不止一个人,或者根本与他们不相干。现在谁都有嫌疑,又有可能谁都是清白的。” “等这次的事情平息下去后,我们两人再开始一起排查,从我进来的第一天,所有跟我们两人有交集的人都要一一排查。” “无论是谁,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到时候,有仇报仇,以牙还牙。” 第一百章 他也长大了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联合峰上,东侧的联合司令部本部,总司令室。 陆勇面前站着的,正是刚从月球返回的刘袁。 “总司令,安安已经返回军营了。” 陆勇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刘袁在“紫色月桂”旁边的那家餐馆中见到陆安后,确认他平安无事后,并未惊动陆安而是耐心等待他吃完饭,而且在第一时间就将消息传递给陆勇了。 “那些动手袭击的,是受谁指使的?” 刘袁恭敬地答道:“我去现场看过了,与刺杀两位元帅的‘紫色荣光’,不是一伙人。” “现场总共有六批人,除了紫色荣光,有三批人是直接冲着安安去的,其中两批背后主使的分别是总司令这次的目标,以及月球李家,有一批人来源不明。” 陆勇轻轻地哼了一声,眼中却露出了狠烈的意味。 “还有一批人,虽然是奔着现场的那位歌姬去的,但当时她正好与安安在一起,所以加起来共有四伙人。最后剩下的那波人,似乎来自火星,只不过是在浑水摸鱼罢了。” “不过,直接动手的只有两批人,两次都是有惊无险,我们派去的人都起了作用。还有两批人,不知为何却与安安擦肩而过,没有什么作用。” 刘袁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昨天下午到晚上,宪兵队那边已经出动了特勤队,动手袭击的两批人都已经被清理掉了。” 等刘袁全部汇报完毕后,陆勇这才又开口问道:“那后来,为什么他会失踪了?” “嗯——,虽然安安告诉我的是,当时在现场他和那位歌姬的智脑都已经损坏了,暂时无法联系外界。不过,大约是那个时候安安不信任周围的人,又不敢轻易暴露,只好躲了起来。” 陆勇眼神一凛,说道:“那个歌姬,是十一区田中家的那个吧。” “是的,总司令。” “去查,查查她。为什么现场会有人专门冲着她去?我们准备好的舞台,来了这么多不速之客,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刘袁点头应下,迟疑了一下又说道:“对了,总司令,今天中午我接到安安时,安安的室友、那个火星林家的林永平,突然出现在月球见了安安。虽然他说是昨天去的月球,但是我刚才回来时查了,他却在撒谎。” “嗯?” 刘袁见陆勇有点儿疑惑,便上前来到陆勇的办公桌前。 他伸出光秃秃的手腕,将手指点在桌面上,顿时桌面上方弹出了一副全息影像,正是中午陆安与林永平见面时的情景,甚至就连声音都分毫不差。 前后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陆勇默默看完。 刘袁有些担忧地说:“总司令,这……” 陆勇却面带微笑,叹息道:“唉!长大了,他也长大了!没想到啊,竟然跟他父亲一样讨人喜欢。小刘啊,你有些不明白?” “是啊,总司令。” “你不知道,也难怪。那个林永平,根本不是什么林永平,应该叫她林咏娉才对。” 陆勇见刘袁依然迷惑,提笔在手边的纸上写了“林咏娉”三个字出来,然后才继续说道:“虽然读音一样,但是其实这才是她的本名。她的女儿身,虽然被林家掩藏得很好,但是老马丁的人还是拿到了她出生时的血液样本。这个信息在‘信息整备局’那边已经存档了,老马丁也是闲谈时说起过,所以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陆勇说完,点了点桌面,那段全息影像又开始重新播放。 刘袁这才恍然大悟,虽然之前已经有所猜测,但是却不敢确认。两人见面时的怪异气氛,便让刘袁有些怀疑,如今却是完全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安安确实长大了,如今也该到了受女孩子欢迎的年纪了。冯小姐和这位林小姐,呵呵……” 陆勇一挑眉头,有些诧异地问道:“冯小姐?冯婷婷?” 刘袁笑着说道:“是啊,前些时候我去看着安娜小姐的时候,冯小姐和这位林咏娉都一直陪着安娜小姐,格外热心。我之前没有多想,如今想来却是有些明白了。” “冯家的孩子啊,我记得之前不是因为订婚的事情已经闹翻了吗?她好像后来,是有了别的男友了吧?” 刘袁见陆勇皱着眉头,便解释道:“是的,不过她那个男友好像不久之前遭遇事故身亡了,就是那次缉私队大逃狱的事情,他们为了追捕逃犯制造了爆炸案,冯小姐的男友被卷入其中而死。冯小姐今年进入大学,到了沪杭市的明光大学,安安去月球之前他们见过一面,估计是那个时候和好的。” 陆勇听完,呆呆地愣了片刻后,叹息道:“可惜了,当年太心急了。” 本来,三年前陆宁去世后,陆安是有可能回家的,然而那次与冯婷婷的见面毁了这个机会。 “等事情平息了,说不定就又有机会了,总司令不必过于自责了。” 陆勇点点头,忽然轻蔑地说道:“说起来,真该感谢缉私队那群废物,当年你将他们杀破胆了,没想到他们这次却壮着胆子办了件好事。哼!对了,火星来的人看望过她吗?” 她,便是正在治疗过程中的安娜·杰斯洛特,陆勇从来不曾提及这个姓名的习惯,刘袁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已经看过了,他们也希望尽早完成治疗,然后接走安娜小姐。” “告诉他们,事情完了之后,立即滚回火星,老老实实呆着。如果到时候真的首鼠两端,哼——” 刘袁微微一笑说道:“我会亲自跟他们说的,想必老克鲁格曼还是会听我的劝告的,只要他的记忆力还没有衰退。” 两人相谈完毕,刘袁便退了出去,留陆勇独处。 而陆勇则是起身,站在窗户前望向悬崖下的大片海面,虽然刘袁汇报的简单,但是他却从中嗅出了不一样的气息。每当他需要清理思绪时,便会起身站在窗户前,盯着远处出神。 这个习惯是他当年逃亡火星时养成的,那个时候他四处躲藏,为了保持警戒,即使是吃饭和休息也要面对着窗户。 后来,即使再也不会面临那样的险境,但这个习惯却被保留下来。每当面对窗户盯着远方,他便能很快地平息杂乱的思绪,全神贯注于即将到来的危险。 “这个习惯,应邦也有吧。” 陆勇忽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曾几何时,自己像天底下所有的父亲一样,是自己儿子的崇拜对象。然而也是不知曾几何时,自己的儿子与自己渐行渐远,最终分道扬镳。 而想起自己的儿子,陆勇才明白了过来。 “他果然还是有着自己的想法呀,应邦呀,你教出来的学生还真是跟你一模一样……” 陆勇倒是一语中的。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儿子不仅仅教出了性格相近的学生,而且就连老师的习惯都被学了去。儿子崇拜父亲,学生也会崇拜老师。 月球阿尔卑斯山谷脚下,宪兵司令部司令室内,阿尔伯特·施威顿也站在幕墙之前,眺望着远处的雨海。 他刚得知了陆安返回军营的消息,一直紧悬的心方才放下。 不过就是一分钟的间隔,自己还没来得及将他叫到身边,袭击就猝然而止。这次的舞台准备得太大了,某些客人不请自来,这些不速之客差点儿酿成灾祸。 这位宪兵元帅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此时的他却正在无比地内疚和自责。 他也想起了自己的老师,那位他连习惯都学了来的老师。 “好在、万幸,没有辜负老师的嘱托。” 然后就在此时,身后的桌面上忽然弹起了通讯连接,惹得施威顿大皱眉头。 转身一瞧,却是地球联合峰上的那位总司令。 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施威顿深呼吸了一下,将面容上本就不存在的情绪清除了出去,点开了连接。 对面的陆勇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抱歉,总司令,来了一些不速之客,我十分抱歉。” “刘袁带回来的消息,并不能让我满意。你知道的,月球是你的地方,我不想让刘袁前去折腾,闹得不可开交。” 施威顿面色依然冷峻,说道:“我刚刚得到消息,那些另外来的人,跟那群阴影亡灵们有着很大的关系。他们那位新任的王,好像遭遇了刺杀,虽然他语焉不详,但是却提到了月球上的惊喜,基本可以断定有阴影之心的人在昨天出手了。而且,他们的王很可能昨天就在现场。” “能查清楚是谁吗?” 施威顿摇头道:“很难,而且不排除那位王借题发挥的可能,他有可能是在释放烟幕弹,误导别人去猜测他的真实身份,以便掩盖行藏。” “那就是说,有可能那些亡灵确实当了不速之客,但也有可能不是,是吗?” 施威顿点头,然后又说道:“不过,阴影亡灵参与的可能性很高。” 说完,施威顿便将具体情形向陆勇一一说明。 陆勇听完,沉思了片刻,才说道:“好吧,我知道了。不过,那个现场被请来表演的歌姬,地球十一区田中家的,要立即追查下去。若是真的有阴影亡灵参与进来,那么她要么是那个组织中身份暴露的某个成员,要么她就是那个新任的王。” “是,总司令,我也是这么猜测的。” “八月份的时候那次事件,让‘独眼’的人再次去查查,就从这个田中百绘查起。” 陆勇说完,加重语气又说道:“那群幽灵,一个也不能留。” 第一百零一章 风雨与血泪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夕阳西下,正是黄昏傍晚时分,联合峰上到了换班之时。 陆勇站在窗户前,目送夕阳在海面上的最后一缕阳光后,将战备的权限与职责交给了接班的亚瑟·维克多元帅。 “今天是素素的生日,该早些回家了。昨天担心了那么久,今晚她总算能好好休息了。” 陆勇的妻子冯以素,昨晚因为陆安的事情,整整一夜都没有合眼,一直到中午有了消息后才去休息。 今天是她的生日,中午刘袁从月球回来之前,陆勇已经预订了她喜欢的餐厅,预订了她喜欢的酒,亲自选定了今晚的菜品。 四十八年了! 相濡以沫,风雨同舟。虽然从相识那一刻起,自己就将无辜的她拖进了无尽的风雨之中,从她还是羞涩的青春年少起,经过成熟妩媚之时,再到如今的安静和蔼。每一年每一天,自己走到如今的每一步所踏过的血泪,都是两人相互扶持着走过的。 青年时逃亡火星,惶惶如同丧家之犬,一头撞入了懵懂纯洁天真善良的她的怀抱。有了四年无忧无虑的平静时光,自己可以每日凝神静思,平复内心的一切伤痕,构思好了未来的宏伟蓝图。 那场席卷火星的血雨腥风之后,她又孤身一人随着自己远赴地球,来到这里定居,生下了应邦,默默支持自己那近乎痴人说梦的奋斗。当自己越走越高,历经无数次的生死攸关时,她都安静地居于家中,将一切风雨都隔绝于家门之外。 若不是十年前那场战争,她也许早该安享晚年了。 战争啊—— 当走出联合司令部本部时,陆勇并未理会周围纷纷敬礼的过路人,在台阶上扭头便瞧见了东天际那轮月牙。 可惜战争还没有结束呢! 你们开始了这场战争,但是什么时候结束却由不得你们说了算。不过,月球的风雨平息之后,便是安安归来之时,那个时候,就是该将一切都告诉他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应该是没有战争了;那个时候,自己也该脱下这身军装,好好陪着她,等着一起去见儿子了。 走下台阶,陆勇又扭头瞧了瞧天际的月球,才头也不回地进入飞船之中。 十年前,人类的星际战争结束了,而陆勇的战争却没有结束。如今,他的战争依旧在月球上继续,这是复仇的战争,是陆勇一个人的战争。 陆勇曾经所留下的血泪,自然只能以血泪来偿还,虽然只是一个人的血泪,也要用一场战争的血泪偿还。 战争的对象很多,所有与十年前那场所谓的事故有牵连的人,都是他复仇的对象。 比如,月球上的李家。 嫦娥市的联合政府,就是月球李家的大本营。 此时正值月球零区的日落时分,也便是月球上的人造黄昏之时。月球联合政府的最高执政、第三区的执政官、嫦娥市的永久市长,李家的掌门人——一位耄耋老人,正坐在躺椅上,对着窗外透进来的淡淡昏黄之光,沉思着。 他身旁站立着的正是他沉默的儿子。 父子两人,近来越发形影不离。毕竟月球的局势愈加风雨飘摇,须臾离不开人,只是父子两人独自相处时,却越发沉默。 这是绝望的沉默,两人心底里都十分清楚,这种局势下已经毫无挽回的可能了。一切反抗都是挣扎,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老人已经在静静地等待最后结局的来临,而她的儿子在不忿、愤怒、暴躁、沮丧、颓废之后,也已经平静地接受了现实。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黄泉路上,相伴而行,一切尽在不言中。 所以,最后倒是老人先开口说道:“这美丽的黄昏啊!” 他的儿子怔怔地出神,好一会儿才接道:“是啊,不过还是地球上的黄昏美极了,就连火星上的都比不上。这人造的光线,终究呆滞了些。” “自然啊。”老人留恋地盯着最后一缕光线,依依不舍地说道:“我吩咐的事情,你都准备好了吗?毅儿既然能有机会活下来,便不要错过了。我们死就死了,这一辈子该有的都有了,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毅儿不一样,他还年轻,还年轻。” “已经按照父亲的吩咐,将毅儿转移了,一百多个诱饵也都布置好了。可是父亲,我不明白……” “不明白?何必明白呀,糊涂一些才好。”老人怅惘地摇摇头,在瞬间降临的夜色中递给了儿子一张纸。 迟疑地接过,仔细看完,他的儿子已经目瞪口呆。 “这……?竟然比我们自己都知道的详细,原来我们李家还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后手吗?” “是啊,大部分是我没有告诉你的。但是,还有一些是我也不知道的,想必是先辈们的遗泽吧。”老人说完,叹息道:“可惜,如今都要毁于一旦了。数百年的荣耀,今次一朝灰飞烟灭,终于要尘归尘、土归土了。可惜呀,这些人……” 他的儿子颓丧地在他对面坐下,痛苦抱头道:“父亲,我还是不明白。他们到底想怎么样?我们已经任人宰割了,他们自己来取便是,为何要这么折磨我们?” “这样岂不是很好么,若不是那些大人物还对我们有所求,毅儿怎么能得到这次逃亡的机会呢?那些大人物不是在意我们,他们只是拿我们当棋子,给对手些颜色看看罢了。如今这位比其他人好多了,为了展示自己的诚意,特意送来了这张名单。再说了,能让毅儿活下去,我们也该满足了,其他人都恨不得将一切跟李家沾边的赶尽杀绝。” 他的儿子怅然若失,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直起身来,说道:“是啊,毅儿这次要是活下去就已经是万幸了。反正我们李家总归是要毁掉了,不如按照此人的要求,将这次月球的动静闹得大些,轰轰烈烈总好过屈辱的沉默。” “轰轰烈烈也好,沉默屈辱也好,也没有什么分别了。不过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而已,呵呵。” 他的儿子却忽然又烦躁起来,双手使劲揪着头发,大声说道:“父亲,我不明白,不明白!四百年前那个人到底做了什么,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们李家背负着他的错误,还了四百年的债,四百年!四百年,十几代人,还不能还清吗?” “做错了什么?”老人苦笑着摇头,说道:“谁知道呢!能够让人恐惧四百年的错误,怕是是让当时所有人都恐惧的事情吧。你知道的,三大直属队那么灭绝人性的存在,都会感到恐惧,所有人都以为不可能背叛的他们竟然放弃了被迫忠诚,该是多么令人感觉恐怖啊!” “要知道,恐惧的记忆一旦生根发芽,便会一代一代地传承下来。现在的李家哪里还能让人恐惧呢?可是,四百年来,没有一个人肯放过我们李家。联合峰上,一代又一代,一代又一代。我们李家以为一百年该结束了,结果没有;两百年该结束了,结果没有;三百年该结束了,结果依然没有;四百年过去了,却至今仍未结束。” 他的儿子喃喃说道:“地球李家早就没了,如今月球李家也没了,火星李家将来也没了的话,是不是我们李家这样的苦难就该结束了?” “是啊,到那个时候,就该结束了。幸亏当年木卫二还太遥远,没有木卫二的李家,要不然,又是一百年啊。” “父亲,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让毅儿逃亡到火星?为什么不让他隐姓埋名,去往别的地方?地球、木卫二、金星、小行星带,哪里不能去?” 老人叹息道:“你还不明白吗?就是因为火星还有李家,所以毅儿才只能逃亡火星,没有李家的地方,那些大人物又何必如此费心呢?我们现在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逃往哪里难道使我们说了算的吗?” “呵,原来如此。火星上那群姓李的,呵,哈哈哈——” 老人的儿子忽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哭起来了。 “父亲,将来毅儿会像地球上的他们一样吗?就像地球上那位夫人一样,无论如何贫穷落寞,也被处处排挤压迫,即使再屈辱苟活,也只会招来更大的屈辱吗?” 老人摇头道:“怎么会?不会的,不会的。他们是代我们受过的,只要还存在所谓的李家,无论是月球上的,还是火星上的,他们就不会有一天好日子过的。那位夫人的儿子,只因为背负了她的姓氏,就那样被草率地扼杀了;那么多人惨死的事故,就那样被遮掩过去了;缉私队那群废物如此兴风作浪,只因为结果让他们满意,也被纵容了。” “所以呀,儿子。等到毅儿去了火星,只要火星李家不存在了,那个时候谁还会关注这些呢?那时,姓李的与不姓李的没有任何不同,只会泯然于众人。” “那就好,那就好了。泯然于众人,普通平凡,好,好……”老人的儿子似乎放心下来,望着窗外的黑暗,怅然道:“以前叔叔还活着的时候,果然说的不错,盛极必衰。不过十年而已,我们李家竟然就如此模样了。” “是啊,所以费舍尔他是个聪明人,所以他就死得早……” 窗外的夜色已经完全降临,屋内已经漆黑一片。 父子两人又沉默下去,回忆起往昔那繁盛煊赫的过往,黑暗中的希望总是能给人以慰藉的。 第一百零二章 归来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夜色终于降临,而新兵训练基地中,陆安也回到了宿舍。 宿舍中依旧是空荡荡地无人,独自一人坐在床铺上,终于可以放松下来独处了。 陆安双手垫着头躺了下来,就在黑暗中沉思。 “阴影之心”的大厅中,一番竭力的表演后,让陆安也是疲惫不已。 面对着这个组织中的六位核心成员,陆安就好像一个外来户一样,极力维持着自己的存在,却又不想打破这个组织中的平衡。 与所有其他成员不一样的是,陆安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个组织呼风唤雨的能力,他是被自己的父亲和哥哥指引而来的,最关心的自然只是自己的父亲和哥哥。 然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自己能够在这个组织中继续存在之上,而且自己不可能一直这样小心翼翼下去,否则束手束脚的情况下,如何追寻那些隐秘的线索? 难道直接询问,你们前任的王是怎样的人?再前一任呢? 这样的事情,是自己家中的事情,是父亲、哥哥和自己的事情,谁也不能涉足其间。陆安宁可大费周章,也要自己去亲手找到这些。 而且,经过几个月小心翼翼的观察后,陆安心中也并非完全茫然。 这个完全藏身于网络世界的“阴影之心”,全部的程序是一个全息虚拟的城堡。高高的围墙完全隔绝了外面,而围墙之内有着广阔的庭院以及高耸入云的城堡,从外面看起来城堡之内必然是广阔无比,层楼叠嶂、厅堂无数。 然而,当穿过那条长长的回廊之后,便是组织的大厅,这间大厅并不宽阔,一条长长的会议桌两侧是扑克牌们的座位,即使加上如今空荡荡的、那些据说以前是候补成员的座位的空间,也只能挤下千人左右。 若是再加上大厅门外两侧一字排开的五十二间房间,也不过是左右拓宽几十米的距离,若是按照实际丈量尺寸,与城堡宏伟的外观反差到了令人惊奇。 或许在如今“阴影之心”的那些组织成员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说不定是这个组织的初创者那奇怪的审美爱好罢了,就好像系统那些极尽无聊而无用的声音设置一样。 可是,陆安却并不这么认为,这一切在他看来,都显得极为怪异。 比如,从那巨大的小丑门扉进来后,便是那条长长的走廊,记录着历任扑克牌的信息。但是,为什么只有五十二张扑克牌?历任的王哪去了? 其他扑克牌或许会以为,王的信息都被记录在只有王才能知道的房间里,而且这种事情有谁会顶着疑似冒犯觊觎的嫌疑去问某位王呢?他们自然会猜测,城堡之中必然有着王的房间。 然而,陆安却是知道,没有的。若是有的,陆安怎么会放过呢?他是一心想要再见到自己的父亲和哥哥的。 当然或许是有的,但是陆安尚未发现罢了,然而若是有些王丝毫不奇怪这些事情,难道这个房间就要终其一任都安静地尘封吗? 而且,他们不是都说王没有开门的权限,而是只有关门的权限吗?然而,陆安已经不止一次进入了红桃K的房间,完全没有不能开门的情况。 所以,陆安深深怀疑,这些组织成员毕竟只是资历老的扑克牌而已,没有亲眼见过王的权限,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误解了呢? 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有开门的权限,他们不是依旧认为王没有开门的权限,只有关门的权限吗?前任的那些王,为什么不会是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情况呢? 陆安甚至大胆猜测过,“阴影之心”这座城堡中,会不会还有无数隐藏的房间呢?也许会有楼梯,还会有楼层,能够登顶进入外面所见的那些塔尖,甚至能够俯瞰围墙外面的景象。 只是,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会隐藏在城堡的哪里呢? 若是在外人看来,这纯粹是陆安痴人妄想罢了,然而陆安却是如此肯定,好像冥冥之中的直觉一般。 总有一天,自己要砸开这个组织的一切坚硬外壳,拨开一切迷雾,找到自己所要的答案的。 陆安躺在床铺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将自己的手压得发麻。 在黑暗中瞪着眼睛良久,他才翻了个身,侧躺着面对墙,长长出了一口气,纷乱的思绪让他有些隐隐头疼。 即使是咕咕叫的肚子,也被他下意识地忽略了。 一直到深夜,陆安正昏沉沉地陷入半梦半醒之间,突然被“笃笃”的敲门声惊醒了,扭头望向门口,却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往房间中走。 迷迷糊糊的陆安下意识地高声问道:“谁?” “咦?有人呀,我以为没人呢。” 宿舍房间中的照明被打开,耀眼的光线刺得陆安赶紧捂住眼睛,高声骂了一句脏话后,才问道:“谁?干什么!” “陆安,是我,你原来已经回来了。”来人见陆安遮着眼睛,才又说道:“我还以为宿舍中没有人呢,抱歉呀,我这就关了。” 此时,陆安已经听出了查姆的声音,一手遮着眼睛,没好气地说道:“没事儿了,我适应一会儿就好了。” 原来,正是今天令陆安担心不已的查姆兄弟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被晃得发酸的眼睛才适应了光明,陆安放下遮眼睛的手,一边眨着流泪的眼睛,一边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回来了?” “我傍晚的时候就从宪兵队回来了,不过已经没有返回基地的客船了,我就被塞到了一艘飞船的货舱里,他们半路把我丢到了基地附近的山上,我走了十几公里后才回到基地。” “呃——”陆安听完他的诉述,有些无语。 宪兵队现在就是这么对待审查通过的军人的吗?怎么跟陈斐然上午说的情况差不多呢?这二人明天见了,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话语的。 “既然傍晚时候才被放出来,那你为什么不干脆像陈斐然一样,在宪兵队休息一晚上,明天早上再回来呀。” 查姆摸了摸脑袋,反问道:“原来还可以这样吗?我不知道呀,唉,早知道就不这么着急赶回来了,我本来在宪兵队都吃过晚饭了,结果走了两个小时,独自又饿得咕咕叫了。” 话音刚落,陆安的肚子就咕咕叫了两声。 “你也饿了呀!难道你今天也是跑了十几公里,才返回基地的吗?哎呀,还真是饿呀,我们要不要出去找点儿吃的?厨房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没人了,我们去拿一些吃的应该不会被抓吧。” 陆安无奈地咂了咂嘴,去厨房偷东西吃,虽然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但是每次这位查姆兄弟都能说得正大光明而且理直气壮,他也从来不说偷字,只说拿的。 “好吧。”摸了摸已经饿扁了的肚子,陆安只好向身体的抗议屈服。 半个小时后,两人怀里揣得鼓囊囊的,又溜回了宿舍。 “嘿,没想到今天厨房的伙食不错呀。”查姆兄弟咧着嘴说道。 他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而陆安则将东西迅速地掏了出来,铺在床上,回头说道:“赶紧关灯,别让人一会儿瞧见了。” “哎,好的。”查姆又是憨憨一笑,在手腕上点了点,宿舍中恢复了黑暗。 陆安摸索着在床边坐下,随手捞了一件东西丢到嘴里开始大嚼。 “对了,查姆,昨天我们分开后,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啊?” “没什么情况呀,我后来被人带到谢教官面前,一直等到宪兵司令部的特勤队出现,我又被那些人带走。不过他们开始只是让我休息,等我今天早上醒来,也没人理我,等到下午被一些人问了一些问题后,他们就把我放了。我出来时已经是傍晚了,正好他们说有一艘货船是往基地这个方向来的,我就被塞到货舱里送回来了。” “那你有没有问那些人,问他们关于柏拉图环形山的情况呀?” 对面的咀嚼声音停了下来,传了一声清脆的拍击声音。 “呀,你不说我都忘了,一直没有人理我,下午他们也不让我多说话,问了那些问题后就把我放了,我根本没有来得及问。” 陆安摇头叹息,“得,自己白替他担心了。算了,后面有机会我自己再替他问问吧。” “不过,那些人说了,要想加入宪兵队也很容易。只要我这次新兵训练成绩优秀,考核通过,就可以申请加入宪兵队。这次宪兵队好像死了不少人,他们也要招收许多新人呢。” “你要加入宪兵队?你不是一直想进入太空舰队吗?” 对面的咀嚼声停顿了一会儿,才又响了起来,查姆回答的声音也同时传来,“嗨,反正现在宪兵队调集了那么多的飞船舰艇,我说不定也一样会进上舰呢?” “宪兵队调集舰艇?” “是啊,你不知道,我回来时偷偷瞧见了,雨海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呢。而且好像各地的宪兵队都在集中起来呢,所以货运舰艇才这么繁忙,我才搭了便车回来。” “是吗?原来如此。” 陆安呵呵一笑,面上却若有所思。 宪兵队这是要干什么?怪不得昨天那些宪兵队看上去那么无能呢。难道是那位娃娃音面瘫脸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吗?这背后可能还真是有点儿意思呢! 不过,这月球啊,越来越乱了。 第一百零三章 仪式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黑暗之中吃完,又在黑暗的掩护下销毁了“罪证”,查姆那边很快便响起了“呼呼噜噜”的鼾声。 从昨天到现在,他大约也是一直处于疲惫的状态中,如今回到宿舍之中,他方才能够安心睡去。这样震响如雷的状况,就好像当初每天被操练得像条死狗一样,然后昏厥过去被丢到医务室中的时候。 陆安半躺在床上如此想着,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可惜,虽然陆安也是疲倦到浑身酸痛,却反而睡不着了。刚才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中被吵醒,又吃了东西,让他现在略微有些兴奋,再加上他数年养成的习惯也让他无法睡去。 身体越是疲倦,陆安就越是不敢睡得很沉,他害怕自己睡死过去,无法听到耳边的声音。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耳边响起的警报声。 疲倦困顿的情况下睡过去很简单,但是清醒过来却很难,可是对于陆安来说,任何一次错过警报的代价都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休息睡觉其他任何时间都可以补回来,有些事情却是一旦发生也永远不能挽回的。 所以,陆安干脆坐起身来,摆弄着手腕上的智脑。 这是下午从网络室中出来后,他顺手在基地仓库中弄来的智脑,新兵基地如今虽然空荡荡的,但仓库中也不至于让人随意进出。 可是那些仓库安全措施对于陆安来说,简直形同摆设。 或许是对仓库识别系统的信任,也或许是这个仓库中并没有什么值得格外保密的东西,基地仓库之外的大门根本没有人守卫,甚至连监控的设备都没有。 陆安与田中百绘在“阴影之心”的组织大厅中分别后,转身就进入了“梅花K”的房间,然后便轻车熟路地进入了基地的网络系统中,修改了基地仓库的大门权限。 等到陆安从公共网络室出来后,就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基地仓库中,那些被寄予厚望的安全措施放佛都不存在了。 独自一人在其中闲逛了半天,可惜并没有让陆安发现什么惊天秘密,这间仓库就是一间真正的后勤仓库,虽然一尘不染,却尽是一些老旧淘汰的更换备件。 陆安失望地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空白智脑,戴在手腕上便施施然地出来了,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 即使将来清点物品,想必财大气粗的军队也不会对一台智脑的丢失追查不休,毕竟或许是那些后勤人员本来就将数目“记错”了呢? 古往今来,这种上下其手的事情屡见不鲜。 而且,陆安下意识地忽略了一点,对于总司令的孙子来说,暂借军队中一台“被淘汰”的“旧”智脑,难道还真有人会去严厉追究吗? 所以,陆安光明正大地戴着从仓库中“借来”的智脑。当然,他心中确实认为是借的,他也确实打算将来会还的,对于这一点他是心安理得的。 毕竟对于当今时代的人类来说,智脑真是须臾也离不开的,没有了这种“人造器官”,人类真的算不上是完整的人类了。 而对于陆安来说,从昨天中午到今天中午,短短的一天之内手腕上光秃秃的感觉,就让他觉得极为难受,甚至比在大庭广众之下裸奔都要难受得多。 裸奔顶多是被人们异样的目光注视着,若是心理素质好一点儿,可以完全不在意的。然而若是没有了智脑,却不仅“裸”甚至连“奔”都奔不起来,可谓是寸步难行。 没有办法认证本人的身份,没有办法动用电子钱点,没有办法与他人交互,没有办法获取一切外部信息,即使身处最拥挤的人群中,也会被无形的牢笼将你从人类整体中分割开来。 所以,陆安从“阴影之心”的大厅之中退出来后,就迫不及待地找到了代用的智脑,即使老旧也比光秃秃的感觉好受多了。 否则,光是刚才查姆回来后的情况,陆安就要傻眼了。 毕竟他又不懂十七区的语言,若是没有智脑的辅助,光靠耳朵去听查姆说话,陆安不认为自己能够理解查姆所说的任何意思。 所以,一个身处黑暗之中又睡不着的人,不摆弄自己的智脑又能干什么呢? 而且,宿舍楼外不远处,新兵训练基地的操场外,还整齐排列着陆安的“大玩具”,他可是不会无聊的。 索性今天基地之中都是空荡荡的,自己可以放开手脚地去摆弄这些玩具了,正好自己刚才对查姆所说的情况很感兴趣,不如派自己的“大玩具”去雨海旁瞧瞧。 于是,只有两人的宿舍房间中,除了查姆此起彼伏的鼾声之外,不时传来陆安“嘿嘿”的笑声和“啧啧”的称奇声。 至于这一夜中,那些连续发现不明飞行物的报告如同潮水般涌入宪兵司令部的后果,会让这些正处于神经高度紧张的军中执法者们作何反应,就不是陆安所关心的了。 第二天,陆安与查姆无精打采地吃过早饭后,这空荡荡的新兵训练基地的宁静才慢慢开始被打破了。 从上午开始,陆续便有教官和新兵们返回基地,等到中午时分,基地的宿舍之中已经满是神色疲惫的新兵们了,甚至还间或传出来鼾声。 可惜很快,刺耳的紧急集合号令,就将所有人从恍惚中惊醒过来。大家茫然地冲出了宿舍,在宽阔的月岩操场上集合。 虽然列队整齐的新兵们鸦雀无声,但是眼神中都透露着不满与疑惑。 “怎么回事儿?搞什么呀!” 而就在新兵们列队完毕后不到一分钟,基地的教官们也都出现在操场上。 他们一个个神情庄严肃穆,眼神一律都微微朝上仰望着基地上方的天空,明显是知道紧急集合的缘由;如此举动惹得有些心思不定的新兵,也偷偷瞧着头顶的天空。 此时,操场上除了呼吸声之外,寂静得不像话。然而,不一会儿,由远及近的飞船引擎声音,渐渐强劲起来。 此时,有些心思敏捷的新兵已经猜出了紧急集合的缘由,神情也开始肃穆起来。 片刻之后,飞船引擎的声音便在大家头顶嗡嗡作响,这艘飞船竟然直接来到操场上空悬停降落。不过,等到舱门打开的一瞬间,映入大家眼帘的事物顿时让所有人都立即正色肃立。 水晶冷冻舱上覆盖着五星连珠的“联合旗”,这是军中牺牲将士的遗体归来的标准待遇。 五星连珠正是代表着太阳系内,地球、月球、火星、木卫二、金星五大定居星球,这是人类目前唯一公认的代表旗帜,自然在军中代表着不一样的特殊意义。 除了舰队总司令的旗舰之外,只有烈士的灵柩才被允许以“联合旗”覆盖。 这艘大大咧咧地直入基地上空悬停降落的飞船,承载着的是前天刚刚牺牲的两位新兵,十五区来的托马斯·库珀、二十一区来的纳尔逊·博塔。 而队列前排角落里的陆安,瞧着那被缓缓抬着的水晶冷冻舱,忽然有些恍惚。 十年前,陆安也曾经历过类似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什么也不知道。 那天,星河历406年9月3日的上午,陆安清楚地记得。那天早上,他被脸色阴沉的哥哥牵着,去零区的空港迎接父亲。 虽然周围亲人那压抑沉重到窒息的气氛,让陆安不敢表露自己的兴奋,毕竟他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了。 其实战争期间的几年,他都很少看见自己的父亲,唯一印象深刻的还是两年前父亲被裹得胖乎乎的,躺在病床上逗自己笑的情景。 所以那个时候,他很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笑,见到许久未见的父亲不该是很快乐的事情吗?为什么大家都很不高兴的样子? 直到后来,陆安每次去荣誉军人公墓见自己的父亲时,都很痛恨自己那个时候的无知。 但是,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自己真相?难道是因为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儿不值得知道,知道这些大人们才应该关心的事情吗? 对了,那个时候,冯婷婷好像也是站在自己的身后呢,她看着好奇而期盼的自己的怜悯目光,直到后来陆安才明白其中的意味。 所以,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陆安都很讨厌冯婷婷,就像讨厌那个时候愚蠢的自己一样。 可是,真的没有人告诉过自己啊,告诉自己那个时候自己的父亲已经牺牲了、已经死了、已经不在人世了。 难道,让小孩子明白死亡是什么,是一件很忌讳的事情吗?或者是一件困难到无法完成的事情吗? 没有人任何人明白,当时的陆安第一眼瞧见躺在水晶冷冻舱中的父亲时,心中是一种什么滋味。那种扑面而来的死亡,就好像黑暗一样吞噬了陆安的心灵。 那面被母亲扯掉的“联合旗”,那面被踩在哥哥脚下的“联合旗”,就像是被撕开了的人生残忍真相的大幕。 没有人告诉过陆安,他的父亲已经死了,但是陆安当时一下就明白过来了,父亲死了。 是的,跟一棵枯萎的树、一只僵硬的猫、一条翻肚的鱼没有什么区别,那其中蕴含的意味都是清晰无疑的,死亡。 陆安当时看见父亲苍白僵硬的面孔,就好像一眼瞧见了死亡一样,他当时就哭了出来了,止不住地哭,哭到后来就昏厥到不知道是哥哥还是冯婷婷的怀中。 如今,再次见到“联合旗”覆盖的水晶冷冻舱,陆安沉重的心中有着微微的厌恶。 本来代表着人类未来希望的“联合旗”,却被覆盖到了死亡身上,难道该是预示着所有人的未来结局无非是死亡,无论是否蕴满了希望吗? 陆安狠狠地啐了一口。 “真******可恶!” 第一百零四章 师心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随着两位牺牲新兵的遗体被缓缓抬下飞船,安静肃穆的基地之内,忽然响起了联合舰队的军乐曲——“星辰大海的征途”。 陆安听见这首乐曲,心中更加恍惚了。 “星辰大海的征途”并不是一首庄严肃穆的乐曲,甚至正好相反,这是一首十分欢快、振奋人心的乐曲。 因为在星河历前,这是一首歌颂宇宙殖民开拓的赞歌,四百年前的人们正是唱着这首歌踏足了月球、火星、木卫二、金星,建立了如今的五大联合政府。 那个时候,人们飞到火星平均时间便要一年,飞往木卫二更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那个时候的金星环境犹如传说的地狱,小行星带更是如同史前洪荒一般荒凉。 然而,正是唱着这首“星辰大海的征途”,先辈们义无反顾地冲入茫茫宇宙,告别了人类幼年时期的摇篮,像是一个倔强的少年一样一去不回头。 他们有着少年一般的情怀,诗意、浪漫、冲动、蛮干,在月球上那种微弱的重力环境下建立大气层,在干涸如同生锈的铁球一样的火星上开辟海洋河流,在如同末日终结的冰冻星球木卫二上建立定居点。 那种情怀,就如同每个人的少年时期一样,荒唐、幼稚、可笑,却又往往最令人怀念追忆。 就如同这首“星辰大海的征途”一样,这便是那个时代牺牲于太空的人们葬礼上的挽歌。当然,与其说是挽歌,不如说是赞歌,赞美每一个牺牲在太空中的人。 那个时候的军队——联合太空卫队,正是人类冲入宇宙的先锋军,基本上所有人类踏足的地方的第一个脚印,都是联合太空卫队的军人们印下的,所以这首歌顺利成章地就成为了“军歌”。 然而,到了如今这个年代,这却成为了莫大的讽刺。牺牲于人类内战的将士们,在星辰大海中死于自己船上的同胞之手,听着欢快的赞歌“星辰大海的征途”入葬。 所以,自然而然的,陆安对于这首歌毫无好感。甚至,严格说起来,陆安对于有关军队的一切都没有好感。 可惜,命运却偏偏喜欢跟人开玩笑,陆安生活中的一切都又跟军队脱不开关系。 他的爷爷是联合司令部的元帅,更是这只军队名义上的总司令。 他的父亲是联合太空舰队史上著名的将军,甚至是以军人的身份牺牲在了战场上。 他自己也是军校的学生,本来以为可以逃离军队,结果现在身为军队的新兵身处月球,在基地内送别自己牺牲的战友。 命运给予人的往往不是人喜欢的,或者说,人对于主动被给予的东西都没有多少好感。 陆安对于一切跟父亲的死沾边的东西都特别讨厌,毕竟自己的人生被那一天一划为二,从此生活中的一切都支离破碎。 看见这样的军中仪式,让陆安在恍惚中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自然让他心中颇为讨厌。 而在基地训练操场想起陆应邦的,不仅仅只有他的儿子陆安,还有他的学生,正站在教官队列中的谢思兰。 星河历406年9月3日的上午,陆应邦的灵柩被迎回零区联合峰荣誉军人公墓,那个时候谢思兰也是在场的。 那一天,除了不能到场的,陆应邦当年在军校里的学生都去迎接这位老师了。当然,那些其余没有到场的并非其他原因而不能到场,只是因为他们已经在荣誉军人公墓中等待着陆应邦了。 尽管当年的陆应邦劝他的每一位学生,“你们就不要去了,老师去了,就是为了不让你们去。” “老师,我们不怕死,我们不怕跟那些火星人决一死战,人类的未来不能交到他们手上。” 谢思兰至今记得陆应邦无可奈何的表情,他幽幽叹息道:“你们不怕,老师怕呀。” 后来,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舰队大决战——地月拉格朗日点大决战中,联合太空舰队和外行星联合保卫舰队惨烈对决,那一场决战过后,谢思兰有五名同学永久地魂留太空。 当陆应邦回到学校后,谢思兰从他的脸上读出了深深的悔恨。 惨烈的牺牲震惊了每一个战争中的人们,然而这样的结果却播下了仇恨的种子,大家被鲜血刺激得浑身只有复仇的欲望。 谢思兰那个时候也要应征参军入伍,然后又一次被陆应邦劝阻了,甚至他强硬地当着谢思兰的面将她的名字从军队应征名单中删除。 谢思兰一气之下摔门而去,从此再也没有见过这位老师。 即使是第二次舰队决战后,奋不顾身以至于浑身上下断了数根骨头的陆应邦,回到沪杭联合市大湖旁休养,谢思兰也在门口徘徊了好久而没有进去。 那个时候她是想再次应征入伍的,她知道陆应邦肯定不会同意的,索性又扭头而去。 然后,再次听到陆应邦的消息,就是在战争结束的时候。 那个时候,陆应邦突袭了小行星带的战争堡垒——泰坦,一举切断了火星和木卫二的联系,又迫降了木卫二政府,让战争戛然而止。 谢思兰心中既甜蜜又气愤,自己的老师果然像同学们所认为的那样是个天才般的英雄,只是他一个人出尽了风头却不带自己去玩,真是小气。 随即噩耗传来,陆应邦在返回地球时途经小行星带,他的座舰忽然失去了联络。 整个人类世界冉冉升起的闪耀新星,最终却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天际。 谢思兰自然不是像陆安那样,直到星河历406年9月3日那天上午才知道自己父亲牺牲的消息。那个时候的陆安确实被刻意忽略了,整个人类世界都在聚焦着陆应邦的踪迹,却唯独将一个小男孩儿遗忘在世界的角落里。 自从8月10日陆应邦失踪起,谢思兰就好像丢了魂一样,时间每逝去一天,她的生命就好像被抽干一分。 8月25日,陆应邦牺牲,8月26日,陆应邦的遗体被发现于小行星带的某颗小行星上。 9月3日的时候,谢思兰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的事实,她孤身一人来到了零区的空港,迎接自己的老师。 那个时候,班级上的二十二位同学,只有两位同学到场迎接,其余二十位都已经躺在荣誉军人公墓里迎接自己的老师。 谢思兰从那个时候起,便留在了第三军校,成为了一名老师,一直独身未婚。 陆安出现在第三军校后,她一直照顾有加,而如今她又来到月球新兵训练基地中,成为了一名教官。 直到如今看到这“联合旗”覆盖着水晶冷冻舱,耳边响起“星辰大海的征途”时,谢思兰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当年在战争中的执念如今终于被自己完成了呀。 可惜老师再也看不到了,自己再也见不到他无可奈何的表情了!而自己也终于违背了当年在老师的墓前许下的诺言,自己还是没有一辈子守在第三军校中,没有一辈子护着自己所有的学生。 看看如今自己面前这两位牺牲的新兵,这份心中的沉重真叫人难受!自己的老师当年有着二十多位的学生,怪不得他会说“你们不怕,老师怕呀”! 想想十年前二十位同学躺在荣誉军人公墓中,等待着迎接老师的情景,真叫谢思兰不寒而栗。 自己的老师所害怕的正是这样的情景吧!他更害怕的,恐怕就是他自己活着,而却不得不面对如今这样的场景吧! 而他终于也不用面对这样的场景了,那二十二位同学,终究还是有两个至今活着。 如今自己成为了老师,而且也像老师一样进入了军队之中,而自己终于要开始面对这样的情景了,就好像当年拉格朗日点决战后的老师一样。 不!终究还是不同的,老师当年面对的,不光是自己的士兵,还有自己的学生。 谢思兰想起了前天中午,当听到陆安出事的消息传来,她腿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即使旁边的施威顿手疾眼快也扶之不及。 想想自己当时的心情,谢思兰便有些明白当年陆应邦的举动了,他当着自己的面划掉了自己的名字,都是拳拳的回护之意,就好像自己如今对老师的儿子一样。 那天,自己刚被施威顿扶起来,完全不顾他堂堂元帅的脸面,反身便是一巴掌,还冲他吼道:“你便是这样对待老师的儿子吗?你真是对得起老师的在天之灵!” 施威顿的身手,谢思兰是知道的。 当年陆应邦为了给施威顿庆贺生日,带着几位同学出去喝酒,结果只有他自己醉得一塌糊涂,将飞车一头撞在了学校的正门之上。 那个时候,是刘袁前来处理这事儿的,施威顿不知道脑子受了什么刺激,对于刘袁十分戒备忌惮,还要跟他动手动脚。 虽然后来误会解开,但是施威顿却被刘袁收拾得很惨。不过,目睹了两人动手的过程后,谢思兰从此便对施威顿的身手有了直观的了解。 所以,战争过后,除了没有上战场的谢思兰,上过战场的人只有施威顿活了下来。 可是,以他的身手,前天他却没有躲开,被谢思兰一巴掌拍在了脸上。 想想自己确实有些冲动了,好像错怪了他呢! 昨天,谢思兰跟父亲联系时,才隐约知道了前天那次袭击幕后的一些事情。 只是,自己当时还有个人能够发泄自己的情绪,当年的老师只好一个人承受了这一切,怪不得那次回到学校他的情绪那么糟糕。 自己当时应该是正好撞到了枪口上了吧!有些事情不亲身经历,大概永远不会明白那些亲身经历者的心境。 如今,身为教官的前第三军校老师谢思兰,面对着两位牺牲新兵的告别仪式,完完全全地明白了当年自己老师的那颗心。 第一百零五章 转移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月球新兵训练基地的操场上,气氛庄严而肃穆,随着“星辰大海的征途”落下尾声,两位牺牲的新兵遗体被安放在教官队列和新兵队列正中间。 有卫兵持枪正步上前,随着一声令下,全体在场的人员都立正敬礼,而持枪的卫兵则向天鸣枪十三响。 这次人类如今少有的从星河历前保留下来的仪式,是军中纪念牺牲军人的特有礼仪。 而就在如此庄严肃穆的氛围下,陆安和谢思兰却神思不属,神游天外。人往往都会在最安静的时候,升起无限的遐思,就好像周围的人越多心中越孤独一样。 两人都在此时此景之下,想起了当年相似的情景。 只不过,当年的陆应邦送葬,不是鸣枪十三响,而是鸣礼炮二十一响。 在如今的太空时代,能量武器早已成为主流武器,化学爆炸武器仅仅在大气层内才可堪一用,而且早已被挤压得无立锥之地。 就好像陆安来往环太平洋两岸的超速真空列车,以及那些“冰火两重天”的公共交通设施,都属于旧时代残存,在某些极特殊的场合才有用武之地。 当初为了鸣响那二十一响的礼炮,有几十艘太空舰艇做了一次性改造,而且被拖入了大气层。 要知道,所有的太空军舰,从冶炼建造所需的材料开始,到其建造完成,再到其服役、维修、退役,都是在太空环境中的。进入大气层这种事情,对于军舰来说,无异于自杀。 虽然当时战争已经结束了,这些军舰或许都要面临退役的境地,但是如此进入大气层璀璨燃烧却依然是十分奢侈的行为。毕竟在太空拆解军舰还能回收使用很多材料、设备,而进入大气层后,拆解回收再送入太空则无异于脑残行为。 然而,联合峰上不仅无人反对这件事情,最高会议还以高票立即通过了这项提议。 只是,时光荏苒,当年的葬礼再如何规模宏大也早已被人们淡忘,陆应邦也成为了历史上的一个名字,几乎不会再有人想起。除了那些依然还铭记他的人,比如陆安,比如谢思兰,比如陆勇。 鸣枪完毕,教官和新兵们又列队从两个覆盖着“联合旗”的水晶冷冻舱前走过,各自默哀致意。 等到仪式结束,两个覆盖着“联合旗”的水晶冷冻舱又被缓缓抬着,回到了飞船上,在大家的注目下,飞船又缓缓发动引擎,然后升空、飞离,渐渐消失在大家的视野中。 这两位少年人,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被征召而从地球来到了月球,在新兵训练基地的训练本已接近尾声,或许他们的一片坦途的光明前景近在眼前,可是如今一切却都终结了。 他们来到基地同大家告别,然后便被飞船载着飞回地球,飞往故乡同亲人告别,然后慢慢被人淡忘,放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而陆安目送着那在视野中渐渐消失的飞船,心中忽然想起了他们的面容。躺在水晶冷冻舱的他们虽然面色苍白僵硬,但是就在刚才陆安上前默哀致意时,才想起了他们的名字——托马斯·库珀和纳尔逊·博塔。 自己记忆深处的角落里,原来还是有着这两位少年啊,他们面容虽然和名字并不对应,但陆安总算不再觉得有些陌生了。 再想想他们如此年轻的年纪,他们的亲人几个小时后便要承受自己当年那样的悲痛,让陆安心中不由得叹息。 他们生命戛然而止于二十多岁的少年时代。 少年时代? 思维飘向远方的陆安,忽然想起了以前与妹妹安娜回到父母的别墅后,那些晴朗而日光充足的午后,从父亲的故纸堆里扒出谋一本书,自己读给华夏语还不熟练的妹妹。 她静静听着,自己抑扬顿挫地读着,读着那些当时看来如同童话般的故事。在那些书里,有着许多不可思议的人,发生了许多不可思议的故事,他们的行为如此不可思议以至于陆安从来不相信那是真的。 比如,书上说很早的时候,十几岁的人便可以称得上少年,三十多岁的人便自称老夫。这简直是在开玩笑嘛! 若是三十岁便已老朽,那么自己的父亲二十八岁才取得博士学位简直是个大笨蛋喽,可是为什么现实中每一本提到父亲的书,都不忘“少年天才”这个评价呢?就连第三军校中给自己父亲所立的雕塑上也有这个评价呢? 如果三十岁便已老朽,那么家里的那位老头子八十岁了,是不是早就半截入土了?可是为什么每一个提到他的人,都说他是正当年呢?要是放到书上说的时候,岂不是这个老头子要被当成妖怪了? 后来,陆安又读到某个八十岁钓鱼的老头子,辅佐一个英雄建立了庞大的帝国,反而更加对这些书嗤之以鼻了,这个老头子不也是八十多岁么?! 所以再后来陆安迫于生计,将父母的别墅出售时,他毫不犹豫地抛弃了那堆废纸。自己和妹妹的家里没有地方放这些东西不说,即使要收藏父母的遗物,其他任何东西都比这些胡说八道的纸强多了。 然而,自从与林咏娉越谈越多,他才渐渐后悔,自己当初的举动好像有些太鲁莽了。 自己父亲所收藏的那些书,好像都是一些很了不得的知识。自己那个时候读给妹妹听的,却连其中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自己有印象的更是零碎到百分之一都不剩。 父亲留下的东西,就这样被自己的手轻轻一挥,便给毁了。 如今每当陆安回忆起那堆曾经的纸上带给自己的知识,便十分后悔,自己的父亲留给自己的宝藏,被自己亲手给丢了。 正因为如此,陆安如今才在“阴影之心”中殷殷坚持,期盼能够找到更多关于自己父亲的线索,已经错过一次的他当然不允许自己再错过一次。 更不用说,自己那位神秘而强大的哥哥,可能也追随着父亲来到过这里。现实世界中的哥哥几乎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可是“阴影之心”这个组织中必然留存在哥哥存在过的证据。自己总有一天要走着哥哥曾经走过的路,去追寻自己父亲曾经的足迹。 若是按照父亲留下的纸上所说,“少年时代”的自己荒唐而幼稚,十几岁的年纪一错再错。不过,那个时候,那些午后的时光,陆安却从来不曾后悔。 自己的妹妹爬在地板上,眨着眼睛上的长长睫毛,好奇地听着自己去读那些文字,她的笑容是自己那个放佛一切都是错的年纪最好的慰藉。 “少年时代”,曾经十多岁便算是少年时光,如今二十多岁依然算是少年时光。大约,美好的年代都算是少年时光吧! 年少轻狂…… 这个词是陆安从父亲的书上读来的,可惜这位名为托马斯·库珀的少年却未曾来得及轻狂便已没了年少,这位纳尔逊·博塔同样未曾来得及轻狂便已没了年少了。 他们若是活着,想必会如同自己现在这样,恨着前天那群动手袭击的人,恨得咬牙切齿。 “既然如此,你们的仇我记下了,那群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陆安对着早已杳杳无踪的天空,默默念道。 仪式结束,基地训练的总教官便宣布各自解散,返回宿舍休息。 毕竟,基地中的大部分人都是今天早上才返回基地,前天经历了那样换乱不堪的场面,又被宪兵队特勤队那样审问,如今参加完战友的告别仪式后,很多人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陆安瞧了一眼正站在前面盯着自己的谢思兰,心中一个哆嗦,不知道她是不是还记着昨天的事情,赶紧一缩头转身就跑。 妹妹说过,女人都很记仇的,即使时隔十年也不会忘记。 当时陆安还很不相信,而安娜却用事实轻轻松松地教育了他。她掰着指头,轻易地便数出了陆安自从见到她起的一些“罪行”,就连时间地点都说得一清二楚,由不得记忆模糊的陆安不相信。 所以,陆安深信,现在的谢思兰绝对还记得昨天下午见面时,自己调侃她的事情。若是不赶紧逃跑,难道任由她揪住自己当着上百人的面揍自己? 而谢思兰瞧见陆安逃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叫住他。 “莫非他也想起了老师的事情?这个孩子从来不肯在自己面前服软,总是装着嬉笑怒骂满不在乎,却不肯说一句软话。唉,算了,由他去吧。” 陆安一路小跑回到了宿舍后不久,便有同宿舍的新兵陆续拖着疲惫的步伐回来,躺倒就睡。基地也是知道这样的情况,今天特意放了一天休息时间给大家。 十几分钟过后,陆安也被此起彼伏的喊声催得迷迷糊糊,正准备躺下舒服地睡一觉时,耳边却又忽然响起了刺耳的紧急集合号令。 从床上茫然地坐起身来,耳边便想起了各种语言的“亲切问候”声。 “又怎么啦?紧急集合还搞突然袭击?” 大家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随手将有些还在床上酣睡的人叫醒,这个时候还睡的人基本上都类似于假死状态,不使劲扇一巴掌、或者直接踹下床是醒不来的。之后,陆安便随着人流涌到了操场上。 大约是这次犯众怒得太狠,操场上不再如同中午集合时寂静无声,嗡嗡地响着低沉的声音,到处都能听见各种版本的“生理卫生”问候。再看看站在操场边面色难看的总教官,便可以知道大家问候的对象是谁了。 等到人都到齐后,基地的总教官才大声骂道:“兔崽子们,两天不见就长胆子了啊?!宪兵队要是还有这作用,下次训练我就把你们这群兔崽子们都再丢到宪兵队去!” 等到“亲切问候”霎时停止后,他才又高声说道:“知道你们心中不满意,不过你们将来要是上了军舰还是这样,小心舰长把你们丢出舰艇去太空漂流!还有,这次紧急集合是传达刚刚收到的一级战备命令。” 大家立时哗然,“一级战备”?这是又要打仗了吗?难道火星和地球又要爆发星际战争了吗? “月球司令部已经下令,我们基地全体人员装备立即向指定地点集合。现在解散,十分钟后全体转移,快快快——!!!都行动起来,愣在这里干什么,快!” 操场上刚刚集合起来的新兵顿时又一哄而散,随着人流跑动的陆安有些茫然。 “一级战备?全体转移?” 第一百零六章 告别新兵训练基地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一级战备,乃是目前人类军队中等级最高的战备状态。 当然,其上还有特级战备状态,但是特级战备都是在宣战后所执行的战备状态,基本上就等同于战争了。 所以,大家都卯足了劲儿往宿舍狂奔,毕竟“一级战备”的命令吓到了很多人,刚才便有人直接脱口而出“战争爆发了吗?” 如此一想,幸亏只是一级战备,而不是特级战备。 新兵训练基地之中,顿时鸡飞狗跳,大家都飞速地收拾着东西,就连开口议论的心思都来不及生出。 十分钟后,又是方才的训练操场上,集合完毕的队伍中不乏气喘吁吁的人。 “好了,再过两分钟,就会有飞船过来转移大家,稍事休息!” 总教官手一挥,让那些从鼻孔里大声出气的人,终于放开喉咙呼哧呼哧地喘息。 现在基地中在训的新兵,全都是提前征召而来的人,基本上都是一些特别突出优秀的人才。 而在军中能够享受提前征召待遇的兵种,都是军舰上一些“贵族”兵种,就好像陆安所学的专业——太空信息搜集与对抗,往往都是去往军舰上的电子作战室。 这些在军舰上都是养尊处优的兵种,自然不会像一般新兵训练那样最为关注体能体力训练,只要没有一些特殊的太空疾病,所有的训练都是让这些新兵熟悉军中的规矩而已。 正因为如此,连续的紧急集合榨干了很多新兵的体力,更不用说他们之前还在宪兵队里被审问得精疲力尽。 此次被提前征召的一百多位新兵中,也就只有陈斐然和查姆是从事军舰上“体力劳动”的兵种。不过查姆却是战斗驾驶的兵种,在军舰上属于那种横行霸道的兵种,而只有通用驾驶出身的陈斐然最为特殊。 只是以他的身体素质,说不定这次就会被转到军舰上的战斗驾驶系统中去。 而据陈斐然自己说,他这纯属于“二次发育”的结果,在他进入第三军校前,他也就比陆安稍微强壮一点儿。有全息投影的影响为证,这一点陆安丝毫不怀疑。 但是再看看如今他比陆安健硕一圈的体型,陆安只有竖起大拇指,夸一句“二次发育就是好!” 等十二月份过去之后,陆安他们这批新兵就该分配上舰了,到时候陈斐然就会被转到战斗驾驶系统中去。 当然,陈斐然是不知道这些的,他还在憧憬着自己被分配到一艘主神级战舰上,成为一名合格的太空搬运工。 陆安却是知道的,原因很简单,他偷偷溜进了基地的系统中,看到了新兵训练基地对于陈斐然的综合评价和分配意向。 只不过可惜的是,陈斐然进入主神级战舰的愿望无法实现了,他作为见习士官被分配到了一艘支援舰上。 月初的时候,陆安溜进去本来是想翻翻自己的去向,只是让他失望的是,新兵训练基地对他甚至连综合评价都没有,只有一句“待上报”了事。 所以,他才无聊地去翻其他人的综合评价和分配意向,看到了陈斐然和查姆的信息。 很遗憾的是,查姆的愿望也没有实现,他被分配到了令陈斐然向往的主神级战舰上,而且还是如今驻守月球的“第一舰队”的旗舰“瓦尔哈拉号”。只是如此一来,查姆却离他的父亲越来越远了。 在新兵训练基地,好歹还与他父亲的遗骸处于同一大气层之中,等到了第一舰队的旗舰“瓦尔哈拉号”上服役,却是远离月球大气层,只好在茫茫太空中遥望他的父亲了。 至于陆安自己的去向,却是完全不知,或许没有老头子发话,谁也不敢轻易分配自己吧。 两分钟很快过去了,而飞船基地上空果然响起了嗡嗡的引擎声,与之前那艘运送牺牲战友的飞船不同,这艘飞船庞大的体型更近似于货运飞船。 想起昨天陈斐然和查姆的经历,陆安心中忽然不自然起来了,不会一会儿也要将大家塞到货舱里吧? 回想一下查姆所说的话,如果宪兵司令部如今大举集结部队,那么现在这种大气层内的运输飞船数量必然十分紧张。 新兵训练基地又不是什么真正紧要的关键部队,如今也没有大批在训的新兵,说不定宪兵司令部里那些眼高于天的司令部参谋们,随手指派一艘顺道路过的飞船也不是不可能。 反正都是一群新兵蛋子,挤一挤货舱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嘛,又不是太空作战,只是在大气层内也憋不死,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其实这样的作风完全可以预见,那些参谋们的德性在军中是有口皆碑,只不过这样的“口碑”就好像“黑皮狗”等称呼一样,都是一些负面的口碑。 如今二者合一,“黑皮狗”的“参谋”,嘿嘿…… 至于,总教官刚开始下令时说的“月球司令部”,则是被陆安下意识地忽略了。 陆安从小在便在家中耳濡目染,对于这些军队中勾心斗角的事情一清二楚,谁不知道在月球上月球司令部只是宪兵司令部的傀儡?尤其是上次战争中,月球司令部还曾经反抗过,却无奈被摁在地上胖揍一顿,如今更是老实地给宪兵司令部当孙子。 说起来,查姆的父亲便是在上次战争中的月面夺还作战中牺牲的,那次战役过后,月球司令部便威严扫地,被宪兵司令部压制得不敢大声喘气。 所以说,对于那些有口皆碑的“参谋”们,陆安是完全不敢抱期望的。 他们那眼高于顶的作风,从进入军校起便如影随形了,战役与战术指挥专业都是培养舰长的,他们一进入军队便个个是参谋身份,然后随着时间的退役而逐步高升。 即使是类似陆安这样令人羡慕的专业,也需要特别优秀,才能破格进入军舰上的参谋室。 因此一直以来,这群“参谋”们都是牛气冲天的群体,代代相传的骄傲氛围,最后便让他们从学生时代起便恨不得将鼻孔朝天走路。 陈斐然和查姆能够方便快捷地“搭乘”运输舰的货舱返回基地,说不定就是拜哪位参谋随手一点所赐。 腹诽着的陆安随着队列走向飞船,等跨入飞船的舱门后,他才惊讶地松了一口气。 “咦?他们什么时候转性子了?” 这竟然是一艘类似客运飞船的运输舰,那一排排宽阔舒适的座椅,让陆安惊讶到微微张口,坐下后摸了摸那舒适的靠背有些不敢相信。 他转头问陈斐然道:“你不是说军队运输能力紧张吗?怎么我们这次不挤货舱了?” 陈斐然也郁闷地答道:“谁知道呢!我昨天问了,他们就是如此说的,说是要想回来只能挤货舱。” 旁边的查姆听了二人如此说,倒是高兴地说:“嘿,这有什么不好吗?难道不挤货舱,有这么好的待遇,你们反而不高兴吗?” 一句话噎得两人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等教官们全体进入飞船后,简单清点人数后,飞船便开始缓缓升空。 陆安扭头望向舷窗外,新兵训练基地中宽阔无比的操场越来越小。 渐渐的,从舷窗中能看到操场外那些裸露的月岩,经过数百年的大气风化侵蚀,那种原始粗犷的质感已经开始模糊。而就在这片裸露的月岩荒原之中,一大群黑黄二色的钢铁垃圾堆耸立着,陆安盯着它们瞧了好久。 早知道会这样突然离开,该是早些将每一个“高达”都玩一遍才好。昨天晚上从雨海边上回来后,没有继续摆弄那些剩下的,真是可惜呀! 陆安遗憾地咂了咂嘴。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还能再回来这里,能亲眼看着自己这些遥控玩具四处闲逛溜达做体操。 还有那个登月的纪念,传说中人类第一个登上月球的脚印,也不知道人们什么时候会发现它已经被毁了。会不会到时候干脆以为它是被月球的大气侵蚀风化毁掉了? 咦,不对!自己到底是希望人们知道这是自己干的呢,还是不希望人们知道这是自己干的呢?有些苦恼啊! 飞船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很快便飞离了新兵训练基地所在的月球静海大平原。 而此时,月球宪兵司令部中,阿尔伯特·施威顿元帅正在向一名“黑皮狗”的“参谋”问话。 “飞船起飞了?” “是,司令。飞船已经从新兵训练基地升空,预计一个半小时后抵达二号堡垒。” “嗯,命令沿途的人盯紧一些。前天的事情,总司令已经命我做出解释了,不要在这个时候再出岔子了。” “不过也不要搞得阵势太大,不然我的那位小师弟又要不满意了,而且我们现在也不宜太招摇。” 这位参谋点头应道:“是,我已经命令沿途的部队多加照应了。还有,司令,昨天雨海边不明飞行物窥伺的事情,目前暂时抽不出更多的人手排查了,现在所有的信息都太过模糊,很难据此追查到真相。我们是不是要增派——” 施威顿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不用了,这些只是意外干扰而已,我们不要自乱阵脚。现在最重要的是收拢所有部队,等待我们出击的时机,你们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要围绕着二号堡垒。给我盯紧了下面,此事一过,月球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们不能做的呢?到时候再追查也不迟。” 这位参谋听完,望向了幕墙之外,柏拉图环形山谷山脚下,雨海的北海岸。 那里,便是阿尔伯特·施威顿元帅口中的“二号堡垒”。 第一百零七章 宪兵城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二号堡垒,自然是区别于一号堡垒的,只是在宪兵司令部中,却从来没有被称作“一号堡垒”的地方。 所谓“一号堡垒”就是指宪兵司令部本身,它屹立于柏拉图环形山与阿尔卑斯山谷交汇的地方,地势险要高耸。 而且在上次战争中,宪兵司令部因为独自坚持作战四年,赢得了“不落的堡垒”的称号。 从战争开始到月球政府投降,即使是战争形势对地球联合政府本部最不利的时候,也就是地月拉格朗日点第一次舰队决战之后,宪兵司令部也没有被攻陷。 甚至因为背靠柏拉图环形山,有充足的资源供给,宪兵司令部游刃有余地牵制着月球大部分的资源,让外行星联合舰队在迫近地球大气层的第二次舰队决战时如芒在背。 最后,当陆勇率领着联合太空舰队进行月面夺还作战时,宪兵司令部在地面作战时很快便占据了优势,最后终于越过雨海,在雨海南岸击溃了月球司令部的主力地面部队。 当然,这一方面是宪兵司令部成立之初,就是为了备战而建立的,与其说这是司令部,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战争堡垒。 还有很大的一部分愿意,是三大外行星殖民地天然的劣势,与生俱来的悲哀。 毕竟是人工建立的生态环境,其微弱的自恢复能力决定了其毁坏后不可逆的缺点,让其在战争中只能主动出击,毫无防御的可能。 地球联合政府本部可以在外行星联合舰队迫近地球时,底气十足地周旋到底,哪怕是联合太空舰队损失百分之七十的实力也无所谓,只要完成战役目标就好。 可是外行星联合舰队却不能如此,这只舰队承担着拒敌于千里之外的战略任务。 地球政府可以不在乎一艘敌方的主神级战舰光临,毕竟主神级战舰的主炮顶多就是居高临下一炮毁掉地球某区的一个域,而主神级战舰即使不考虑动力配给,全部能量也最多发射二十炮。 可是,地球上二十二个区,域、市何止数千,即使地球毫不反抗,任由外行星联合舰队所有的主神级战舰来轰击,外行星联合舰队一次也不够消灭一个区,即使是狭小如第十一区、第十二区也不够。 而自从人类在六百多年前进入有核时代,曾经在十几年内密集承受了各种核武器实验的洗礼,这些实验的总能量早已远远超出如今人类所有主神级战舰的输出,可是地球却安然无恙,如今依然是全宇宙最宜居的星球。 月球、火星、木卫二却不是如此。 月球只有雨海一个庞大水体;火星虽然是人类世界目前仅次于地球的宜居星球,可是大气层依然很不稳定,水体系统的循环也很脆弱;至于木卫二目前甚至还处于星际开发的后期调整阶段,半个世纪以前的星体温度还处于宜居的边缘。 虽然很不甘心,但事实就是,外行星联合舰队即使消灭了联合太空舰队,地球联合政府也可以顶住压力不投降,三年便可以重建一支舰队。 而外行星联合舰队只要放任一艘主神级战舰迫近他们的星球,无论是月球、木卫二或是火星,他们的星球就不得不举全星球而投降。 主神级战舰只要对准月球的雨海来一炮,就可以轻易引发一场三级海啸,而由于目前人类在月球所有的定居区域都是围绕着雨海沿岸,且都处于异常平坦的月岩大平原上,所以这样一场在地球上十分轻微的海啸,足可以吞没月球百分之九十的人类居住面积,造成七八亿人口的死亡。那个时候,只余下两三亿人口的月球还有什么抵抗能力呢? 若是地球的主神级战舰来到火星时,虽然比月球麻烦一些,但是无非是多两三炮的事情,那个时候这艘主神级战舰还有余力再返回地球补给,而火星上大概就会半数人口死亡,所有生态系统都紊乱破败,还有什么能力跟地球抗衡争雄呢? 而木卫二就更简单了,一艘主神级战舰若是来到木卫二附近,甚至都不需要开炮,只要拦截住所有向木卫二输入资源的飞船,大约不需要一年时间,木卫二整个星球都会自然崩溃。 人类进入太空时代已逾六百年,从星河历纪元算起,也已过去四百多年、十几代人,但是这相对于地球几十亿年的演化简直是不值一提。 更何况,从来都是破坏容易建设难,人类十几代人、四百多年的艰苦奋斗所建立的外行星殖民地,只要让用一年时间建造的主神级战舰在十几分钟内发射一炮主武器能量,就能让一切退回起点,抹平以前的一切成果。 所以,在上次战争中,联合太空舰队的战役结果一次比一次惨烈,却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同外行星联合舰队周旋。甚至,最后只需一次成功的突袭,便能在半年内结束战争。 这个宇宙将最丰厚、最宝贵的资源赐予了地球,地球人依仗着这天赐的恩惠,自然是肆无忌惮的。 当初为了走出这已经被人类糟蹋得污秽不堪的摇篮,人类先辈们持续不断地斗争着,消灭了所有的反对派,头也不回地冲入了太空,进入了星河历。 然而,等到战争降临,人们回首时才发现,无论这个摇篮如何令人觉得逼仄、觉得孤独,但却是人类出生的地方,这是名字叫家的地方。而且,这个家相对于这些人类所造的新房屋,还十分牢固温暖。 这是何等令人沮丧的发现啊!外行星联合舰队只好如此绝望地继续战争。 所以,屹立于月球阿尔卑斯山谷与柏拉图环形山之巅、横亘雨海北岸宪兵司令部,能够获得“不落的堡垒”的称号,其真实的依仗并不只是柏拉图山谷中的资源供给,而是面对着雨海令所有月球人投鼠忌器。 至于早在战争爆发之前,当初的宪兵司令部选址为何会建于月球此处,是不是早就有如此深远的考虑,就不得而知了。 战争模糊了人们的记忆,时间混淆了真相的面貌,不管曾经是否有无这样的考虑,现在的月球人也都认定了这一点。 邪恶的地球人,狡猾阴险诡诈的罪证又多了一点。 不过,宪兵司令部依山傍海,确实是一等一的战争堡垒。只是如此却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地势狭隘,十分逼仄。 柏拉图环形山所围成的盆地,倒是地方开阔,纵横广阔数百公里。可惜,宪兵司令部很多秘密项目都被设置于这里,早在宪兵司令部成立之前,这里本就是联合司令部本部的试验基地。如此一来,就不适合人来人往的情形了。 所以,宪兵司令部自然而然地就将目光投向了柏拉图环形山麓、雨海北岸之间的地带了。 二号堡垒,就位于柏拉图环形山麓,雨海北岸,抬头便可望见“不落的堡垒”宪兵司令部,转身便是人类历史上第一片外星人造海洋——雨海。 而在月球人口中,这个“二号堡垒”的名字便是“宪兵城”。 月球曾经的首府、第三区的嫦娥市,正好与“宪兵城”隔雨海对望,同一条月球经线穿过了这两座城市。而现在,宪兵司令部作为月球的“太上皇”,“宪兵城”自然成为了月球事实上的首府,一场战争过后月球的心脏在同一条经线上北移了近千公里。 不忿的月球人,自然也因为宪兵队“黑皮狗”的称呼,对这个“二号堡垒”加诸很多蔑称,黑皮城、狗窝、黑狗笼…… 毕竟,十年前正是这群身着黑色军装的宪兵队,越过雨海,击碎了月球复兴的希望,至于那些记忆中的鲜血、杀戮、战火,自然统统都被归结到这群黑色军装的人头上。 因为,战争的记忆虽然依旧刻骨铭心,可是仇恨的对象却往往都远在天边,只有这些“黑皮狗”近在眼前,每天都像地球联合峰的忠狗一样盯着月球人的一举一动,嗅着每一个路过的月球人,企图找出他们口中的“破坏分子”、“暴力分子”、“恐怖分子”、“极端分子”,然后便死死咬住不松口。 在月球人看来,这便是邪恶地球人的高压统治。否则,为何其余星球上的宪兵队都是维持军中纪律的部队多不过一两万人、少则数千人而已,偏偏月球上的宪兵队足足有十万人之多?甚至,这都已经不是什么宪兵队了,十万人的宪兵队插手于月球的方方面面,他们早已不是什么军纪纠察部队,而是月球实实在在的统治者了。 “宪兵城”被建成与第三区嫦娥市隔海相望的位置,说明宪兵司令部早就在觊觎推翻月球联合政府,窃取月球人民所有的权力,企图骑在月球人民头上作威作福了。 哼!地球人就是这么邪恶,如此阴险狡猾诡诈,一点儿也不值得奇怪!他们从来都是狼子野心,就是这么贪婪卑鄙的。 当然,从某些方面来说,宪兵司令部确实是“邪恶地球人”统治月球的傀儡,是“联合峰”所豢养的忠实走狗,因为如今的宪兵司令部就准备着对月球实施巨大的阴谋。 比如,隔岸观火。 昨天夜里,陆安摆弄着自己的大玩具来到雨海边所窥见的情形,便是宪兵司令部为了实施这个“巨大的阴谋”所做的准备。 毕竟隔岸观火,总归要在岸上,而且还要隔着即将起火的对岸,宪兵司令部收拢了月球上所有的宪兵队,自然就是不想被失火的对岸殃及。 如今,十几万的宪兵队都浩浩荡荡地在向雨海北岸、柏拉图环形山脚下的“宪兵城”集中,准备观看对岸的庞大火势。 此时尚且茫然不知的陆安,正面对着一路上无微不至的关怀,还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就是这座依山傍海的“二号堡垒”——月球人口中的“宪兵城”——如今月球之上最大的军营。 第一百零八章 一语成谶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此时的陆安正在赶来“宪兵城”的路上,而且与他同船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这艘飞船的目的地。不仅这些乘客如此,就连不断接受导航命令的驾驶员同样如此。 乘客自然不知道驾驶员如此,而接受了带有密级的任务的驾驶员,却也对这种情况没有惊奇。既然命令如此,自己服从就好了,何必多问? 在导航指令的不断指引下,这艘飞船就好像接力棒一样,从静海大平原被一站站地“护送”到了雨海北岸。 “哎,这段时间看来月球上真是风声鹤唳呀,一路上竟然排查这么严密。” 座位靠着飞船舷窗的陆安瞧见窗外又一艘飞船靠过来,扭头向陈斐然说道。 “什么?” “喏,你瞧。”陆安朝舷窗外努了努嘴。 陈斐然探头瞧去,便看到一艘飞船正与他们乘坐的飞船并行而飞,看到飞船上那醒目的标示,他便知道这正是宪兵队警戒巡逻飞船。 他靠回了自己的座位,感叹道:“是啊!不过这不是很正常嘛,我们来月球这才多久,月球就出了多少事情?前天那可是两位元帅呀,而且一个是宪兵司令部的司令,一个是月球司令部的司令……” 陈斐然说着又扭头望向舷窗外,继续说道:“如果这样的话,宪兵队还无动于衷,那么他们真是愧对当年在月球那么久的坚持了。” 他刚说完,舷窗外的飞船便开始减速,看来已经确定这艘飞船的身份了。既然没有什么威胁了,这艘警戒巡逻飞船自然不会再浪费时间跟着了。 “那就这样折腾我们吗?新兵训练基地那么偏僻的地方,荒凉到鸟不拉屎的地方,除非那些暴乱分子疯了,才会跑到那里去。” 陆安没好气地说着,然后便打了一个哈欠。第一区的达芙妮市已经是月球的边陲之地了,可是月球的新兵训练基地却距离达芙妮市有近百公里,早已处于人类定居范围之外了,他自然不认为那里有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的地方。 而此时此刻飞船上很多人都已经发出了鼾声,在这种氛围的感染下,陆安也觉得自己昏昏欲睡的。也就是陈斐然回来得早,昨天好容易已经休息过来,才没有想周围那些人一样沉沉睡去。 要知道,就连他俩旁边的查姆都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喋喋不休,而是将呼噜声打得震天响。 “谁知道呢!咦——” 陈斐然看见窗外又出现了一艘宪兵队的警戒巡逻船,惊讶地轻呼了一声,不过旁边都是熟睡的战友,他才刻意压低了声音。 “怎么了?” 陆安奇怪地瞧了他一眼,顺着他的视线,也瞅了一眼舷窗外,顿时也是皱眉。 怎么又来了? 即使是这段时间宪兵队高度戒备,不过这样的排查密度也有点儿太过了吧! 莫非跟那个一级战备有关?难道这真的不是因为两位元帅遇袭而顺势演练的行动吗? 虽说是一级战备,不过这种情况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陆安自然不同于几十分钟前刚听到这个消息的一众新兵,等他登上飞船坐下来后,便想起来这种一级战备其实并不稀奇。 自从上次战争过后,这种一级战备会不定期地执行。 也许在联合峰那群人眼中,战争从来没有真正结束,时刻都在准备着战争,为了不使军中的人懈怠,自然通过这种“折腾”来提醒着军中的每一个人。 “正因为大家都如此想,所以战争才不可避免啊!” 当所有人都认为战争不可避免时,战争还有什么悬念呢? 陆安自然对这种阵势嗤之以鼻,他十分瞧不起那群老头子们的谨小慎微,古板死硬保守僵化而令人十分头疼,这样的折腾除了耗费巨大用以准备自相残杀以及自相残杀外,还有什么意义呢? 至于说是因为两位元帅遇袭便搞个一级战备,那也有些太儿戏了。地球上的黑市上还有人名悬赏呢,也没见那个老头子天天戒备这些。 月球的不安定因素存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莫非他们真以为如此戒备便能让月球安稳如初吗?就是是三岁孩童也知道,除非月球上再没有一个地球人存在或者全部是地球人,否则这里的动荡便不可能结束。 所以,他心中对此是大皱眉头的,不过一个人轻言微的新兵,除了腹诽着服从命令外,又能如何呢? 而从新兵训练基地出发到现在,这艘飞船竟然一直龟速缓缓前进。要知道即使是以最平稳的巡航速度,从出发到现在也能绕月球半圈了。 月球上只有永久面向地球的这一面有人类的定居点,至于原因也很简单,雨海就在这一面。所以,绕月球半圈就能到月球上任何一个有人类存在的地点,可是在这段能绕月球半圈的时间内,这艘飞船竟然刚飞出静海大平原,抵近海大平原。 刚开始陆安以为是飞船收到了命令,不敢在月球大气层内横冲直撞。如今陈斐然的惊讶才让他反应过来,原来是这一路上的严密盘查,让这艘飞船不敢加速,否则万一被宪兵队的警戒巡逻船击落怎么办? 而这么密集的盘查,也让陆安有些异样的感觉,这样的阵势,完全没有演习的气氛呀。如此一站接一站的警戒盘查,真的好似如临大敌一般。 再想想之前摆弄玩具时,在雨海上看到的景象,好像那些老头子真的准备在月球上搞一些大动作呀!不,不对,应该是那个面瘫娃娃音吧。 他那么阴沉,一定是在谋划着某个巨大的阴谋诡计吧。 不过这样缓慢的行程,也不是没有好处,最起码周围这些疲惫酣睡的新兵们就能多睡一会儿了,反正就权当外面那些警戒巡逻船在给这艘飞船护卫呗。嘿,守卫着大家一起睡大觉! 陆安撇撇嘴,头靠在靠背上闭上了眼睛。 这艘飞船的座位确实舒服,怪不得大家都睡得那么快。 从静海大平原,飞过澄海大平原,跨过分割雨海和澄海的亚平宁山脉、高加索山脉,如此向着西北方向飞过雨海之中的阿基米德环形山,飞船便改向正北方向飞行,直冲雨海北岸而去。 月球上的零度经线是永久面向地球这面的正中央分割线,从北向南依次以阿尔卑斯山谷、高加索山脉、亚平宁山脉、气海、中央湾为界,人类在月球上大部分的聚居区都在此界以西,而且围绕着雨海分布于月球的北半球。所以,这个月球向地球面的西北地区,聚集了月球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口。 而月球的新兵训练基地却正好位于月球零度经线以东,而且算是处于南半球,东南方向背离人口众多的西北区域,正是月球上人迹罕至的荒凉地域。 陆安所说的鸟不拉屎并非是夸张的形容词,而是实实在在的实情,因为这里真的连一只鸟也没有。月球上的鸟都是势利眼,围着雨海死活不肯挪窝,在阿基米德环形山上泛滥成灾,却没有哪怕一只鸟飞过亚平宁山脉、高加索山脉一线。 或许这也正是当场新兵训练基地被选址在这里的原因吧,毕竟身处繁华之地人心总是会被影响浮躁的。尤其是这些前来受训的新兵,都是军校里的天之骄子,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不让他们来这里耐受寂寞好好打磨一下,将来登上军舰后长年漂流太空时如何能忍受住那死一般的寂静呢? 所以,新兵训练基地的操场大得夸张,占地面积甚至随意到吓人,都快赶上那些人类聚居区的一个域市了。前两天,陈斐然和查姆搭乘货舱赶回来时,都被飞船丢在附近的山上而没话说,因为若是严格计较起来,那里真的已经算是新兵训练基地之内了。 当然,这里已经荒凉到人迹罕至,也没人会到这里来计较随意圈地占地这些事情,别说军队本就不是能计较的对象,而是月球上除了雨海周围其他地方都不值得计较。 否则的话,月球背向地球那一面可是开阔的很,随意圈地占地也是没人反对的呀!可惜那地方除了几个太空望远镜和监听基地外,根本没有任何人愿意去。 只是,陆安的腹诽未免果断了一些,或许月球上的那些势利眼的鸟真的不会过来这里拉屎,但是却并不代表这里真的就没有人关注。 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运送他们撤离的飞船起飞后时,基地南面那连绵起伏的月球山脉中,有人立于山巅盯着升空的飞船紧皱着眉头。 等到飞船缓慢地沿着静海大平原的边缘往西北方向飞去,慢慢消失于天际后,这人扭头下了山巅,来到一处山坳中,隔着老远便喊道:“情况有变,目标撤离了,看方向像是雨海方向。” 话音刚落,便有人声迎了上来,“确定吗?” “应该错不了,他们登上飞船时我数了数,好像整个基地的教官和新兵都撤离了。” 迎上来的人狠狠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骂道:“白白这边浪费了一个星期。妈的,快去把情况报告上去,请求撤离。” 在飞船上歪着头睡着的陆安还不知道自己一语成谶,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渐渐觉得脖子不舒服起来,在扭动了几次睡姿后才缓缓醒来。 他睡眼惺忪地向着陈斐然问道:“我们还没到吗?” “快了吧,你看!”陈斐然指了指舷窗外。 陆安扭动着脖颈,眼睛一斜,便瞧见舷窗外的天空中,不时有飞船呼啸而过,拉出一条条明显的引擎飞行痕迹,这繁忙的情景让他有些眼熟,只是刚醒来时的呆滞和脖子处的酸疼让他无法集中精力思考。 “我们现在是在……”陆安往飞船下瞅了瞅,问道:“是在雨海上吧?” “对,往北飞呢,看样子应该是往宪兵司令部的方向。” “宪兵司令部?” 陆安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娃娃音的面瘫脸,他揉了揉脖子,打着哈欠道:“噢,估计是去宪兵城去吧,明白了。” 果然,不一会儿,飞船前方便显出了黝黑色的海岸线,以及更远处那黑黢黢的高耸山脉。 等到飞船飞临雨海北海岸开始减速时,一座银白色的钢铁巨城已经横亘于飞船舷窗之中,除了远处那高耸山脉上若隐若现的斑点外,这是雨海整个北海岸边唯一的巨城。 虽然黑色是宪兵队的代表颜色,但是这座钢铁堡垒却是泛着金属质感的银白色调,不过这样冷峻的颜色却也与宪兵队的气质相吻合。黑色代表死亡,银白色代表冷酷,这就是宪兵队在所有人脑海中的固有形象。 第一百零九章 令人震撼的巨城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当飞船平稳降落后,飞船上的新兵们才纷纷被摇醒,大家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从飞船上依次列队出舱。 只是,这样慵懒的模样让基地的总教官看得一头怒火,低声训斥了几下才让这些新兵们稍微振作了一下,如果不看他们嘴角的口水痕迹和眼角的残余痕迹。 而陆安夹杂在哈欠连天的队伍之中,揉着酸痛的脖子,走下了飞船。 虽然之前也曾听说过月球北海岸这座唯一的巨城,知道这座绰号“宪兵城”的二号堡垒,是战争后宪兵司令部花费大力气在两年内打造的巨城。 可是无论再逼真传神的影像、再美妙绝伦的文字,都无法描述陆安在低头走出飞船舱门后,再抬头的那一瞬间的震撼。 他甚至都忘了酸疼的脖子,微微张开的嘴、轻轻扬起的下巴,都显示了他此时振奋的新鲜感。 在飞船上时,蔚蓝色的海面与黝黑的海岸间,夹着一座银白色巨城,这样的景色虽然漂亮却并不值得陆安如何震惊。毕竟,坐观太平洋的联合峰景色也如此美丽,第四区西海岸依山傍海的景色也同样震撼。 但是,当走出飞船进入这座银白色巨城之中,身临其境的震撼感不同于以往,甚至超越了景色的美丽与否。 如果真叫陆安用一个词形容,那么这便是——未来的感觉。 如今二十岁的陆安,并没有去过多少地方,真正有印象的地球域市只有三个,十三区第九域的沪杭联合市,零区,还有便是第四区十一域的圣弗朗西斯科市。 沪杭联合市背靠大湖、面朝大海,拥挤而繁华,是十三区久负盛名的域市,如果说感觉的话只有一个——拥挤。不仅仅是人多、还有地域狭小的拥挤,以及那层层叠叠的历史在时空感觉上的拥挤。 圣弗朗斯西科市位于第四区的西海岸,同样是从星河历前便久负盛名的域市,几次历经磨难却数次欲火重生,如果说感觉的话只有一个——热闹,甚至热闹到有些嘈杂。即使是母亲安身的那座公墓,旁边也是怒吼咆哮、拍击海岸的太平洋,一点儿也不太平呢。 如果说地球上有跟眼前这座银白色巨城气质相近的地方,则非零区莫属了。 零区是星河历后人类在太平洋上兴建的人工区,是将以前本就存在的几个小岛连接起来后所建成的。至于填海造陆的材料,则是从天上而来,那些从遥远域外太空而来拜访地球的流星、陨石、彗星被一一捕获,在太空工厂中被分解利用之后所产生的废料。 几十年间,一个地球上最年轻的陆地便诞生于太平洋正中央。 由于是完全人工建设而成的,所以这里充满了人工设计的规划感,整齐、干净、整洁,甚至由于是设计作为全人类的首府,这里透露着淡淡的清净威严之感。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那种人类智慧结晶的现代感。 可是,虽然都是耗费巨力人工修建的巨城,这座“二号堡垒”与地球零区的感觉完全不同。不同于那种为求庄严而刻意追求的整齐,这里的一切流畅而自然。 甚至,远观这座巨城是银白色调,但是在空港之中远远望去,这座城市却放佛隐藏于绿树掩映之中,遍地可见却是鲜花、草坪;抬头向上望,与那些繁忙起降的飞船相伴的,是远处海边飞来的海鸥,在城市上空展翅翱翔。 从海面上吹来的海风,清凉微湿,将花香、草木的味道散播于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如此新鲜美妙的气息,是月球新兵训练基地那种荒凉之地完全无法比拟的。而第三区的嫦娥市作为月球曾经的首府,又过于拥挤,令陆安时时想起沪杭联合市。 所以,这里的一切才让陆安有着非同寻常的新鲜感。 这种不同于零区那种现代感的新鲜,只能令陆安想到曾经见到过的一个词“未来感”。 星河历之前,人们曾热衷于想象未来,为此无数人都描绘过心目中未来的景象。 至今想起仍令陆安十分遗憾后悔的那堆故纸堆里,陆安曾见过书间彩页所描绘的景象,那是只是惊鸿一瞥,现在却放佛是眼前的城市跃然纸上一般。 只是几百年过去了,人类从地球步入太空,进入星河历纪元也已经四百年了,那些遥远时代的人们所想象的景象依然未曾实现。 太空殖拓首先是为了人类的生存而服务,一切都是因地制宜,人类设计着外太空殖民地,却也被外太空殖民地所塑造;等人类建立了五大联合政府后豪迈地回首,却发现一路上一片狼藉,那些曾经幻想过的未来感依然还是幻想,现实中依然还是庞杂笨重得有些丑陋。 没想到,如今在这座军中堡垒的“宪兵城”,陆安却见到了这种放佛存在于幻想之中的未来感,踏足于“二号堡垒”背靠山脉所建的空港之上,俯瞰这座绿色之中夹杂着银白色一直延伸到蔚蓝的巨城,令他忽然有些迷醉。 而那些打着哈欠从飞船中下来的新兵们,甚至比陆安的反应更甚,他们直接就目瞪口呆,放佛进入了梦幻世界一般。 “****——” “这……” “哇哦哦哦——” 有些人不自觉地爆着粗口,有些人语无伦次,有些人则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陆安微微一笑,吹了一声口哨,拍了拍旁边震惊的陈斐然,说道:“感觉放佛来到了未来。” “是啊——”陈斐然不自觉地点头应和。 旁边的查姆直接就是嘴唇不断张合,放佛飞速地默念着什么,却完全发不出声音。 “兔崽子们,你们真是幸运,没想到原来我们的转移目的地就是这里!”后面跟出来的基地总教官瞧见他们的反应,倒是嘴角带笑大声说道:“这便是我们宪兵司令部的‘二号堡垒’,嘿!今天你们真是走了****运了!” 陆安听见他如此笑骂,轻轻向后瞥了一眼。 我们宪兵司令部?听他的熟悉而自豪的语气,这位总教官原来也是宪兵队出身的吗?不过,这种情况在月球却是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他开始那句说什么没想到原来目的地是这里,却是有些奇怪呀。 当然如此美景当前,陆安也没有多想,扭头继续眺望着这座巨城。 “这里这么美,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甚至都没有见过呢?” “是啊——” “你们也没听说啊,嘁,我以为就我孤陋寡闻呢。” …… 倒是旁边的总教官轻轻用脚尖点了点银白色的地面,自豪地说道:“嘿,那是自然了。这可是几年前才建立起来的,除了我们宪兵司令部的人,旁人根本听都没听说过。更不用说,我们宪兵司令部还稍微保密了一下。” “再说了,这座堡垒可是用上次战争中那些战舰残骸建造而成的,嘿,那些人他们还有脸提吗?说不定我们脚下的地面就是用那群叛徒们的旗舰浇筑的。” 那些人,自然就是指月球人、火星人,至于远在小行星圈之外的木卫二,基本上在上次战争中属于被人忽略的酱油角色,也没人会在意他们。 以月球人如此痛恨“黑皮狗”的脾性,即使是知道了,他们都恨不得毁了此地,怎么会宣扬呢。难道称赞敌人的战争堡垒是如此漂亮,令人迷醉到都舍不得毁了她么? 至于火星人更是如此,普通的火星人自然不会知道了,而对于那些能够知道的火星人,这里却完完全全是屈辱了。这里越是漂亮,越是美丽,就越代表对火星人的羞辱。 “叛徒”,是如今地球人占据上风的军队中对上次战争中外行星联合舰队的定性,“那群叛徒们的旗舰”则是实实在在的讽刺了。 这座巨城的建成确实利用了很多上次战争的战舰残骸,毕竟几次舰队决战都是围绕着月球附件发生的,惨烈的太空战役将无数裹挟着生命的战舰变成了太空漂流垃圾,战后为了清理航道、恢复和平就进行了回收处理。 而那艘“叛徒们的旗舰”,则是指人类第一次太空舰队决战——拉格朗日点大决战时,被击毁的外行星联合舰队的旗舰。 那次战役中,地球的联合太空舰队损失了超过了百分之七十的战舰,甚至舰队总指挥都不幸意外身亡。若不是当时的舰队副总指挥陆勇,恐怕人类的历史早就被改写了。 拼着自己的旗舰被击毁超过百分之四十的代价,陆勇指挥联合太空舰队击毁了“外行星联合舰队”的旗舰,让本来处于崩溃边缘的战局最终演变成了两败俱伤。后来,等“捕蝇草计划”成功战后,醒转的地球人却又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陆勇真的以一人之力挽救了地球。 要知道,那个时候陆勇的座舰已经被击毁了百分之四十的舰体,随时都有可能解体,而他却吸引了外行星联合舰队大半的火力,掩护舰队主力成功机动迂回,完成了战局的逆转。 就在外行星联合舰队撤退的一个小时后,陆勇的座舰便解体分裂为三段,与外行星联合舰队司令林正煜的旗舰成为了太空中的难兄难弟。好在当时林正煜转移及时没有让那次战役的牺牲完全对等,只是战后他也没有逃过那最终的命运。 当时地球的联合太空舰队在撤回地球时,为了鼓舞士气,硬是将陆勇的座舰和林正煜的旗舰都拖回了地球,至于战后这个旗舰残骸的去向就无人知晓了。 所以,这位新兵训练基地的总教官如此说,自然就是为了讽刺。大体的意思无非是,不该知道的人自然不知道,能知道的人却没有脸说。 “好了,我们不要挡在这里了,你们会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所以有的是时间慢慢看。现在这里这么忙,不要让后面的人在我们背后骂娘,走了走了。” 总教官吆喝着,驱赶着恋恋不舍的新兵们走下了银白色的停靠坪,往空港外走去。 第一百一十章 千人千面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依依不舍的新兵们,从视野开阔的停靠坪下来,来到这座“宪兵城”的空港之中。 而等陆安从楼梯上下来,置身于空港的穹顶之下时,他之前眼中的“未来感”忽然消失了,在如此忙碌的人群之中,陆安的感觉就好像突然从苍云之巅跌落凡尘一般,巨大的落差让他有些怀疑三分钟之前的感觉是一场梦幻。 陆安会有这样的感觉,只是因为他在走下楼梯的短短一段路之间,忽然从俯瞰整个巨城的角度,转瞬便置身于拥挤的黑色海洋之中。 陆安看着眼前一队又一队、一堆又一堆的黑色制服在眼前晃悠,充斥了眼前的所有空间,才又记起来:这里始终都是宪兵司令部的“二号堡垒”,是有着绰号“宪兵城”的巨城。 他挑了挑眉毛,自嘲道:“宪兵城、宪兵城,如果一个宪兵都没有,那才该惊讶到下巴都掉下来吧。” 话虽然如此,但是眼前涌动的黑色海洋依然让陆安有些皱眉。 这种感觉,就好像全世界的宪兵都聚集到这里了。 当然,此时此景,这么说也没有错的。一级战备的情况,必然是要将所有宪兵都调动起来,这样才能达到一级战备的目的。 只是,在其他星球上的军队中,宪兵身为军中执法者,在军队中拥有着巨大的威慑力。而或许是为了保持这种威慑力,那些宪兵队都是轻易不现于人前的,这种行踪上的低调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种隐约的神秘意味。 在其他星球,宪兵确实不能说罕见稀有,但是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瞧见的。 可是,此时此刻的陆安有些怀疑,他目力所及中的宪兵数量都能超过木卫二整个星球上的宪兵队人数。 如果算上之前那些密密麻麻的停靠坪上的飞船,再加上空中盘旋等待的飞船,仅仅是这一个空港之中的宪兵数量都能超过其他星球的宪兵数量总和了。 如此密集的程度,仔细想想,令人咋舌之外,还会令人头皮发麻。 而且,就在陆安这一队新兵从楼梯上下来,出现在大厅之中后,就被旁边来来往往的人群行着注目礼。 也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为这群人太扎眼了。 一身白色军装的新兵们在这繁忙的空港之中,就好像黑色的海洋中忽然跳出了一些白色斑点,即使是这些白色斑点自己都觉得有些异样。 只要是路过的宪兵,都会被这一抹异样的白色吸引得转头瞧上一两眼。当然,毕竟都是军人而且还是宪兵,自然不会有人会特别上前来围观。 但如此被路过的一个人瞧了不会有问题,被十几个人瞧了也不用放在心上,被一百多人瞧了瞧就稍微有些柑橘了,然后若是被一千人瞧了瞧,那么自然就会令人心中发毛了。 这种颜色上的差异,就像是无形的隔离一般,从巨大的黑色海洋中划出了白色孤岛。 就连平日里后知后觉的查姆,此时也不自觉地缩了缩脑袋,他伸手捅了捅陆安说道:“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吧,这里真是让人不舒服……” 旁边的陈斐然赶紧赞同的点点头。 陆安扭头往后面的楼梯上望去,正好教官们也正三三两两地从楼梯上下来,而就在踏下楼梯的一瞬间,本来还有说有笑的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他们自然也是感受到了这种异样的气氛了。 而最后走下楼梯的基地总教官,也是皱起了眉头,咂了咂嘴后高声说道:“停在这里干嘛,都赶紧一起出去,站在这里堵路吗?” 新兵们听闻此言如蒙大赦,一起涌了出去。 在略微拥挤的出口处,白色的水滴在将黑色海洋拦腰截断了半分钟后,终于冲出了黑色海洋。 而一来到空港外面的广场上,大家都放佛立时置身于放佛无限广阔的天地中,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查姆和陈斐然也放下了一路被架着的陆安。 被放下来的陆安却十分郁闷,没好气地说道:“我知道里面气氛不好,但是你们架起我干嘛?我又不是不会走路,跟着你们出来就是了,难道还怕我跑丢吗?” 查姆摸了摸后脑勺,干脆地答道:“是呀。” 陈斐然则是开着玩笑说道:“总司令的孙子当然要有些特权了,万一你想前两天那样被弄丢了,我们可都吃罪不起呀。” 这样的话近乎于自嘲,本来陈斐然和查姆在新兵们中间就鹤立鸡群,又经常两个高塔似的一左一右跟陆安呆在一起,于是联想到陆安的身份,新兵中间经常有人说两人是陆安的“保镖”、“左右侍卫”、“卫兵双雄”。 陆安撇嘴道:“嘁,我怎么觉得你们像押送犯人呢?对了,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陈斐然摇摇头,扭头问身后两三步开外的一个新兵,“教官们说我们接下里去哪里呀?” 那新兵也是摇头。 于是大家都开始寻找教官,找了好半天,才看见基地的总教官有些狼狈地从出口那里走了出来,等在广场上站稳身形后,他甚至扭头朝后面啐了一口。 等所有新兵和教官都集合后,这位基地的总教官才宣布道:“接我们去集合地点的飞车有些耽搁,我们在广场上等待十分钟,你们在这周围活动,不要走开。走散的话,等一会儿你们自己徒步前往集合地点吧!解散!” “嘁,就这还一级战备呢,真是可笑……”陆安心中嗤笑一声。 虽然只有短短十分钟,不过等待的时间永远最难熬,一分钟会变得像五分钟,五分钟会变得像半个小时,而十分钟就会像一个小时一样漫长。 陆安左右看了看,见到右侧的广场上人流攒动,指了指右手边说道:“那边人挺多的,我们去那边逛逛吧。” 其实,主要是陆安见到那边有许多商店,虽然商店内外依然是黑色制服的人流攒动,但总算是有些其他颜色的服饰,而并非全然的黑色。 等三人走近一看,陆安才发现原来这里全都是咖啡馆,沿着广场一字排开,而那些远看身着其他颜色服饰的人,原来是咖啡馆的侍应生。 不过,陆安带着陈斐然和查姆随意在一家咖啡馆外的桌椅上坐下后,仔细一瞧,才发现那些服务生竟然都戴着黑色的肩章,原来依然全是宪兵。 等那位侍应生走远,陆安才感慨道:“果然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有宪兵来给我端咖啡喝,这宪兵城的宪兵该是不值钱到什么地步?” 正在好奇地四处打量的查姆,听陆安如此说,却反对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这两天在宪兵队,也有宪兵给我端咖啡呀!” “什么?你还有咖啡喝?”陈斐然惊讶说道:“我在那边呆了一天,别说咖啡了,连一杯水都没有喝道,你怎么还有咖啡喝?!” “哈哈,宪兵队的咖啡还是不喝为妙——” 正在查姆不知该如何解释时,他的身后忽然传出来了这么一句。 陆安循声看去,声音从邻座而来,那里只坐着一位身着黑色制服的宪兵,他正扭头冲着三人微笑。 “为什么?”查姆憨厚地问道。 “因为呀,宪兵队的咖啡都是端给受审的犯人喝的,奖励他们态度良好配合审问。” 陈斐然和陆安面面相觑,问道:“原来还有这种说法吗?” “当然了。”这人揪了揪自己的制服,说道:“我可是亲身经历过的。” 果然只有宪兵最了解宪兵么? 陆安听完这话,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邻座的宪兵,他皮肤白皙、脸色红润、一头金发,像是地球第九区出来的人,只是听他的语言却不知道具体是那个域市了。 而且这位宪兵也不像如今周围大多数的宪兵一样,虽然神态放松、轻松悠闲但是制服都穿得规规矩矩,而这位邻座的宪兵却敞开着扣子,将袖子挽着。甚至陆安还眼尖地瞧见,他的肩章有一个戴歪了。 这简直与刻板、严肃的宪兵形象大相径庭,不过或许也正是这样,他才会毫无顾忌地插言搭话吧。 所以果然还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吗?宪兵队中的人,也并不总都是如同他们的面瘫元帅一样,也总会有一些奇葩生长出来,就好像眼前这位有些浪荡气息的宪兵。 “再说了,宪兵端个咖啡就叫你们如此稀奇了,要是一会儿来一群********、身子苗条的宪兵,你们岂不是要瞪瞎了眼睛?” 陆安和陈斐然又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此时憨厚的查姆兄弟倒是认真问道:“真的有吗?宪兵队不是全部都是男的吗?” “嘿,当然有了。”这位一副浪荡模样的宪兵一拍查姆的胳膊,干脆从邻座转了过来,挤在查姆身边坐下,兴趣盎然地说道:“我今天已经听说了,会有一队后勤女宪兵从第四区调过来,算算时间应该到了。不过这两天这空港太他妈拥挤了,估计要晚一会儿才回到吧。” 这位仁兄甚至都激动地爆了粗口,智脑自然屏蔽了这些,不过从那“哔——”的一声屏蔽音中,陆安自然脑补出了他的话。 于是,陆安的脑海中再次冒出了那句话,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样奇葩的宪兵是如何穿上这身黑色制服而且不被开除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战争的逻辑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陆安对于这位不请自来的热情人士,心中微微有些厌烦。 他一向不是热情的人,而且生活交际的圈子很小,除非有特别的因素,否则并不是特别愿意陌生人接近自己。他的生活圈子甚至小到双手双脚便能数得过来,而且是从出生到现在为止的。 陈斐然虽然没有像陆安这么排斥的心理,但是这位自来熟的黑衣人却让他有些尴尬。毕竟他其实表面看起来豪爽热情,却只在某些人面前如此,在完全的陌生人面前,他也是腼腆内敛的性格。 当初他能主动接触陆安,也是因为有钱清清的缘故,从小到大他在钱清清面前都是说不出来半个“不”字的。 而在三人中间,只有查姆完全没有这种情绪,他并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妥。 或许本质来说这两个人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查姆的自来熟完全是憨厚淳朴的本性,即使是让人厌烦却不会反感;而这位有些浪荡气息的宪兵却是过于随便的自来熟,其实根本上就是他们不在乎别人的感受,这样就非常让人难堪了。 所以即使陆安和陈斐然有些尴尬,却不好直接出言打断查姆与此人的交谈。 只是,他们心里却十分希望这十分钟赶紧过去,好有借口拉着查姆走人;或者,侍应生赶紧把他们外带的饮料拿来,他们同样有借口起身走人。 不过,等待的总是漫长的,尤其是在令人难堪的情况下的,就更是如坐针毡一般。 而查姆与这位不知名的宪兵的对话依然在继续。 “可是,我在地球上就从来没见过女宪兵。” “嘿,别说你没见过,我也没见过呀。” 这位仁兄看来是说得过瘾,他一边伸手从邻座端过自己的咖啡,一边嘲笑道:“地球上那么多人,才总共有多少宪兵?恐怕还没这个广场上的穿黑衣的人数多。你别说见到女宪兵了,恐怕那些整天躲在角落里闷骚的家伙,你也很少见过吧。” 查姆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噢,怪不得,好像从来没见到呀。” 如果不是有陌生人坐在旁边,陆安和陈斐然简直手捂着脸表示不认识这个憨厚的家伙,这家伙还真是无话不说。要是让他们再谈一会儿,说不定查姆连祖上八代都被人问出来了;不过更有可能的情况是,他要是说得兴起,不用问就能自己滔滔不绝地说出来了。 好在再过几分钟,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离开了。 “所以说,他们本身就不用抛头露面的,躲在角落里整天画圈圈诅咒人,征召女宪兵多也不好、少也不好,不如干脆不征召。” 画圈圈诅咒人?呵,还真是敢说,要是让这位浪荡子的同行们听见,会不会一巴掌把他扇倒在地? “那月球上为什么会有呢?” 此人轻轻一拍桌子,说道:“嗨,月球上这么多宪兵,宪兵队的事务也比其他星球复杂的多,总是有些需要女性魅力发挥的地方,而且需求的数量也足够到专门征召。” “专门征召?女性魅力?”查姆有些摸不到头脑了。 这人哈哈一笑,问道:“你们是新兵训练基地今年提前征召的新兵吧?” “是啊。”查姆点点头,然后还问道:“你怎么知道?” 虽然新兵们穿了一身白色军装,不同于这座巨城之中眼前洪流般的黑色,但是这顶多会让这些新兵显得异样,却并不代表他们的来历就能被一眼瞧破。 此语一出,陆安倒是暗暗挑了挑眉毛,这人也不是一无是处呀。 陆安正如此想着,就见那人指了指查姆的军装,说道:“嘿,想当年我可是也穿着这样的军装从地球来到月球的,也在那地方呆了三四个月呢。再加上,你们如此呆头呆脑,什么都不知道,一看就知道是刚来月球的菜鸟,这还不好猜吗?哈!” 陆安微微撇嘴,瞥了他一眼,心中暗啐,你才呆头呆脑呢!呸。 刚刚才稍有起色的评价立马又被压低了下去,果然还是一个浪荡不靠谱的人。 而眼前的人犹自得意地说道:“要是稍微呆得久一点的人都知道,军队中那么多女性,总不能出了什么事情都让一群大老爷们去审问吧?万一他们毛手毛脚的、或者动手动脚的,岂不是败坏了我们宪兵队的名声?总归是要专门的人去处理的,别的星球没有条件设立这样的机构,唯一有条件的不就只剩下我们月球了,反正司令部就在这里,正好方便监督呀。” 虽然此人说得颇有道理,只是陆安却听得暗自皱眉,别人毛手毛脚的倒也无所谓,恐怕但凡外人看见你这样吊儿郎当的人,才会真的败坏宪兵队的名声吧? 查姆又是恍然大悟的模样,高兴地说道:“噢,我明白了,也就是说军队所有的女人都要宪兵队的女人来管喽!” 这人挥了挥手说道:“你这么说倒也没错,只要不是中校以上的军官,总是如此的。” 中校以上的军官,按照如今太空舰队的编组,在舰队中都已经可以当上小型舰艇的舰长了。 尤其是在军队中女军官很难出头,但若是进入舰长以上级别,反而比其他人晋升更快,也就是说中校以上的女军官,肯定都是舰长级别了。甚至如今联合太空舰队中,最年轻的中将就是一位女司令,她是第二舰队的第13支援舰队司令。 如同这样的军官,确实不是宪兵队的人所能处理得了的,不过这样的军官同样也是凤毛麟角,所以倒也不能说查姆那么说是错的。 只是,查姆接下来却问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那要是那些女宪兵们出了问题,谁来管呢?” “呃?”三人都被问得有些意外,这位不请自来的浪荡子也是沉吟了一下才说道:“宪兵嘛,自然都是特勤队来处理了。” 一般来说,宪兵在其他星球,已经是军中的执法者了,而且由于人数稀少,都是千挑万选的精英分子,即使个别出了问题也可以专门对待。 但是到了月球,这样的办法却完全行不通。数以十万计的庞大宪兵队伍,完全没办法保证出问题的只是极个别问题。 比如导致这次一级战备的元帅遇袭事件,甚至都有宪兵队的人参与其中,这在其他星球完全是不可想象的。要知道,在其他星球的军队中,宪兵队是仅次于那些元帅贴身卫队的可靠精锐力量,根本不敢想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只是,数目庞大在带来强大威慑力的同时,不可避免地鱼龙混杂,即使是身处宪兵司令部本部的眼皮下,也无法避免这种情况。 其实,最明显的例证就在陆安他们眼前,这种吊儿郎当的浪荡气息,若是在其他星球早就被清理出宪兵队伍了,可是眼前这位分明是活得很滋润的模样。 毕竟,能有闲工夫和心情跑来这里关心女宪兵过路的事情,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所以,在别的地方完全可以作为最后屏障的宪兵队,就自然会需要再有其他屏障来守卫底线,在月球之中,这样的力量便是特勤队。 所谓特勤队,便是执法者的执法者,是宪兵队对内的宪兵队,“宪兵的宪兵”。 比如这次元帅遇袭事件发生后,调查宪兵队并且发动清洗的,就是直辖于宪兵司令部本部军法处的特勤队。 “特勤队中也有女宪兵吗?” 此时就连这位浪荡子都有些语气不肯定了,他挠了挠脑袋,才说道:“虽然我没见过,不过好像是听说过,应该是有的吧。” “哦。”查姆想了想,才说道:“好像确实是啊,不过前天我也没注意,说不定真有呀。” 此人忽然饶有兴致地问道:“前天你被宪兵队请去喝咖啡了?那些人是不是都带着蓝色袖章啊?” 陈斐然忽然开口说道:“他们便是特勤队吧,我之前好像也隐约听人说到过。” 这人正欲开口接着问,就被查姆忽然的突发奇想打断了。 “那要是特勤队也出问题了,是不是会有宪兵司令部本部直属的人来调查啊?” “呃——” 这人忽然讪讪笑道:“有啊,有啊,呵呵。不过我是没见过的,想必是有的吧。” 军队中有人不可靠了,需要有军中的执法者来处理,于是便有了宪兵队;宪兵队中有人不可靠了,需要有执法者的执法者来处理,于是便有了特勤队;那特勤队中若是有人不可靠了呢?如此推论下去,按照以上的逻辑,总归还是有什么队来制约特勤队吧! 自然是有的。 虽然这样的推论让人无可奈何,不信任的猜疑链到最后的结果总是让人不寒而栗,不信任、怀疑、猜忌、防备、杀戮,这就是战争的逻辑。 不过,最少以陆安的亲身经历来说,特勤队绝对不是宪兵司令部最后的屏障,否则那三大直属队——“独眼”、“假面”、“龙牙”,也不会成为令“阴影之心”组织成员多少都有些忌惮的存在了。 说起来,陆安依靠从红桃K的房间中获得的信息,也曾猜测过,宪兵司令部的三大直属队最可能的巢穴就在自己的背后,那座“柏拉图环形山”的谷底吧,那里正是宪兵司令部最大的“秘密”基地。 陆安如此想着,还微微眯眼,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座弧面的阴影。 三大直属队,如此令陆安印象深刻的存在,说不定就是宪兵司令部的最后保障。 毕竟,据陆安在组织中所知,特勤队还只是拥有无限制强制执行的许可,而三大直属队却没有许可,只有层层的防备与限制,这不正是所有底牌与杀手锏的共同特征吗?即使是三大直属队不算最后的屏障,也已经离最后的底线不远了。 军队、宪兵队、特勤队、三大直属队,若是有朝一日三大直属队不再受到信任,是不是会再出现某某队、XX队、某X队呢? 毕竟这世上从来没有永恒的信任,信任一旦动摇,便是不信任、怀疑、猜忌、防备、杀戮,军队本就是杀戮的机器,杀戮的机器需要杀戮的机器来制衡。 不仅星球与星球之间是这样,军队内部也是这样,甚至更甚于机器与机器的杀戮对抗,机器的自我杀戮正是为了保持它的杀戮本性。 战争的逻辑,就是军队这部战争机器的自我存在逻辑。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囚犯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有啊,有啊,呵呵。不过我是没见过的,想必是有的吧。” 陆安听到此人心不在焉地敷衍着查姆,却心中忽然叹息,这种无心的下意识反应却往往更接近真相呢。 不过面前这位不请自来的黑衣,好像突然对陆安三人有些感兴趣了,他笑眯眯地问道:“我刚才见你们涌出来的时候,还以为是那些白衣天使们来了,结果真是令我失望呀。不过,你们现在这个时间应该还在新兵训练期吧,怎么会跑到‘二号堡垒’这里来了呢?” “不知道呀,我早上本来正在睡觉呢,紧急集合后就被拉上飞船飞过来了。” 眼前这位强行挤过来的浪荡宪兵虽然气质吊儿郎当,但察言观色的本领却并不差。 他也看出来这位查姆兄弟性情憨厚,问也问不明白,而坐在他对面的陆安却一直都不正眼看他,甚至有些隐隐的戒备与疏远意味,所以就以探询式的目光望向陈斐然。 而陈斐然也确实开口替他解惑道:“不是已经下了一级战备的命令么?” 面前这人轻轻一拍桌子,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原来是这个折腾人的原因呢。” 说完,他拍了拍查姆,以同情的语气说道:“我当年在新兵训练基地受训时,也最讨厌睡觉时的紧急集合了,嗨!这些破烂玩意儿,却被军队当做传承,几百年都死性不改,那些倔强的老头子们还真是令人真是讨厌呀——” 倔强的老头子们,其实算是如今通用的代指了,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巨头们,若是再具体所指无非就是联合峰上的那些巨头们,若是到了军队中要么是联合司令部本部那群老头子们,要么便是那十个白发苍苍的元帅了。 哦,对了,是九个白发苍苍和一个金发面瘫脸娃娃音,当然虽然他不是老头子,说他倔强却错不了。宪兵队给人如此刻板、冷酷、呆滞的印象,很多程度上都要归功于他们那位元帅司令。 不过,这人刚刚嘟囔了一句,放佛是想起了自己的话有些对不起一身的黑色,咂了咂嘴后转而调侃道:“不过,也多亏了这样的折腾,那些白衣天使们才会千里迢迢地汇集到这里,哈哈——” “白衣天使?” 这人两次提到白衣天使,即使是陈斐然也有些好奇,毕竟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正好旁边有个话唠专职好奇宝宝,陈斐然只用竖起耳朵就好了。。 “哈,当然了,说起来正好跟你们一身白色军装很像,所以我刚才才差点儿认错。要知道……,咦?她们是不是来了?” 随着这一声明显带着兴奋的高声疑问,即使是心中带有成见的陆安,也忍不住跟着转头往空港的出口处望去。 说实话,即使是此人在陆安看来非常不堪,但他为了此事如此期待地专门守候在这个地方,让陆安心中也升起了一丝好奇。 此时“宪兵城”空港的出口处,明显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颜色斑点,混在黑色海洋中格外显眼,而十几分钟前陆安他们大约也是这样鲜艳且显眼地涌了出来。 只是等这些颜色斑点如同激流般涌出来后,却令眼前的这位黑衣有些失望,他甚至直接就骂出了口。 “混蛋——” 陆安怀疑,就在几分钟前,当自己这群身穿白衣的新兵涌出来时,他是不是也是如此爆了粗口。而且恐怕比现在的情况还要失望,毕竟他说是“白衣天使们”,那么相比那些女宪兵都该是一身白衣才是。 而眼前这群从空港出口处出来的,明显不像是此人守候的目标。毕竟他们虽然都穿着白色的裤子,却都统一身着蓝色背心,而且没有一个是女的。 而这个时候,陆安又听见这人摇着头啐道:“真晦气。” 查姆适时地关切问道:“不是这些人吗?” “呃,这不废话嘛!这些该死的囚犯中间你能找出一个女的吗?” “什么?囚犯?” 此人没好气地答道:“是啊,所以我就说呀,你们是一群菜鸟,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呀。” 看的出来,他的心情十分不好,语气很冲而且有气无力。 查姆依然十分善学好问,他肯定地点头道:“我们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这位强行挤过来的浪荡宪兵懒洋洋地说道:“在月球上,如果看到这些身穿鲜艳颜色背心的人,不用多想,他们都有着统一的身份,都是宪兵队的囚犯。” 这位浪荡子说着,扭头又冲着门口处慢慢汇合起来的蓝背心们啐了一口,然后又说道:“比如这群人,不用说,肯定是那些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揪出来的老鼠们,而且肯定都是跟‘紫色荣光’有关的,所以才会穿着蓝色背心、白色裤子。” “既然是紫色荣光,为什么不给他们穿紫色背心?” 此人没好气地说道:“既然是紫色荣光,难道还要给他们穿上紫色背心,让他们觉得特别光荣吗?嘿,他们既然反对我们地球,我们偏就要让他们穿上蓝色的背心,呵呵——” 其实这话倒也不全对。 确实,蓝色在如今的人类世界中,是代表着地球的颜色,因为地球本就是一颗蔚蓝色的地球,这就是人类的家园在孤独太空中最显眼的标志。 早在星河历以前,蓝色就是人类联合的象征,在人类还没有进入太空之前,还没有建立联合政府时,代表全人类的组织就是名为联合国的机构,也是以地球的蔚蓝色为标志的。 人类大联合浪潮的过程中,信奉那位伟大先知思想的人类大联合组织,也曾被短暂称为“蓝教”,正是因为那句著名的口号——“为了清净蔚蓝的未来,向着宇宙进军!”——而得名。 只是星河历元年后,所有宗教都被严厉消灭,所以大联合浪潮成功后,“蓝教”这个带有蔑视意味的名词就成为了历史,人类大联合组织以铁血的手段,坚决地与宗教撇开了关系。 那个时候,宗教如同过街老鼠一般,消灭宗教的严厉程度甚至比消灭国家更甚,因为在伟大先知的那本《星际时代》中,将宗教视为人类第一毒瘤,是人类冲入太空、进军宇宙的最大阻碍。所以,对于被蔑称为“蓝教”的过往,是人类大联合组织最反感的事情。 如今地球上的二十二个区,还能依稀看到星河历前的国家边界痕迹,而地球上所有的宗教都消失无踪。甚至传播宗教思想视同******罪行,是特级重罪,其恶劣程度比一炮干掉联合峰上所有人还严重。即使是打着伟大先知的旗号,也不能如此,所以“蓝教”是人类最先消失的宗教。 不过,总体上来说,蓝色代表地球是整个人类世界公认的事情。在联合太空舰队的准军旗“联合旗”——五星连珠旗上,代表地球的颜色就是蓝色。 至于其他星球,比如月球,在“联合旗”上是皎洁的银色,火星是铁锈般的赤色,木卫二是冰雪的白色,金星则是明亮的橙黄色。 如果说月球上的“紫色荣光”最痛恨的是什么,那么自然是地球人,其次便是所有与地球人有关的一切事物。如此说来,让他们穿着代表地球的蓝色背心,确实可能是在严重地羞辱他们。 然而,陆安却是知道的,如今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紫色荣光虽然取名为紫色荣光,取自干涸的牺牲鲜血最光荣的意思。可是,紫色荣光的组织旗帜,却是一面蔚蓝色的旗帜。 是的,事实就是如此讽刺,“紫色荣光”自己的旗帜正是代表地球的颜色,而非紫色、红色或者代表月球的皎洁银色。 不过或许是“紫色荣光”潜伏黑暗之中太久了,连他们的自己人都很少见过那面蓝色旗帜,所以渐渐都忘了蓝色也代表着自己,而认为蓝色是令人厌恶的地球人的东西。 不过这样的事情在宪兵司令部中倒没有被忘记,他们当初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用“蓝色背心”这样的方式来标记这些囚犯的。 所以,对于这位洋洋得意给查姆解惑的浪荡子,陆安又是暗自撇了撇嘴,却懒得戳破这个人的大话,这些事情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宪兵队的人愿意认为这是侮辱,而“紫色荣光”中的很多人也愿意认为这是侮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陆安何必费力不讨好地去纠正这种错误观念呢? 与此同时,陆安眼前这位好为人师的浪荡宪兵,则是继续给查姆兄弟传道授业解惑。 “这是给‘紫色荣光’这群老鼠们穿的。你以后若是见到红色背心、黑色裤子的,嘿,那些是倒了霉的宪兵……” 这人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好像看到那些宪兵同行们倒霉是他十分乐于见到的事情。 “还有一些绿色背心、棕色裤子的人,这些都跟眼前这些该死的老鼠们一样,在别的星球都见不到,都是只有月球上才能见到的风景线。” 查姆瞪大了眼睛,问道:“为什么?” “别的星球上哪儿有月球上这么多老鼠?而在别的星球上,如果是那些政府里的老鼠,就轮不到宪兵队来管了,也只有在月球上我们才能给他们套上绿背心,把他们丢到阿基米德环形山中。” 此人一副自豪的语气,放佛把这些人关到阿基米德环形山中是莫大的功绩一眼。 不过他话中透露的意思却也十分明确,只有在月球上,宪兵队才能插手到方方面面,不仅要管理星球的治安,还要维持星球的政府。不管是暴乱分子,还是贪腐分子,都能被宪兵队揪出来,丢到监狱中去。 阿基米德环形山,是宪兵司令部本部直辖的监狱,位于雨海东部,这个环形山谷四面被海水环绕,是天然的监狱地形,而这里也确实被改造成为了月球乃至人类世界中最大的监狱,宪兵队在其中关押了数万穿着鲜艳颜色背心的囚犯。 只是,这群在宪兵城空港出口处出现的蓝色背心、白色裤子的囚犯,为何不直接送去阿基米德环形山,反而被押解到这里了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天使降临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陆安眼中透露着疑惑,却被这位摇身一变为老师的宪兵瞧在了眼里,他故意看了看陆安,然后关心地问道:“你似乎有些疑惑?哈哈,正好我现在没事儿,有问题尽管问吧,我能告诉你们的东西肯定都会告诉你的,你随便问就是了。” 说着他还隔着桌子,关切地拍了拍陆安的肩膀,让陆安暗自皱眉不已。 怪不得这人浑身充满了浪荡气息,看来真是因为言语举止行为都太随便了,或许这样的人看上去很好打交道,但是真的深入交谈一下,便很容易令人心生反感。 不过只是偶然相遇的路人,陆安也不像拉下脸将气氛搞得很尴尬,他抿了抿嘴,才答了一句。 “他们不是该去阿基米德环形山吗?” 这人微微一笑,环视了三人后,才胸有成竹似地解释道:“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一级战备令之下,阿基米德环形山中是禁止出入的,而且就连飞越它三公里范围的空域都不行。其实不止是一级战备,从三级战备往上,阿基米德监狱都是月球上戒备程度最高的地方之一。” “而且即使是平时,若是无通报、无识别、无认证,进入阿基米德三公里范围内,都会被无差别攻击消灭。若是一级战备时,大约除了几位元帅就没人能进得去了。” 陈斐然听完,惊讶地说道:“就连飞越三公里范围的空域都不行吗?” 此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答道:“平时的话,只是不准直接飞越环形山上空,战备时却是不准接近三公里范围,无论是海面还是空域。” 陈斐然听完他的解释,眼睛却瞪得更大了。 难道自己在前往“二号堡垒”这里的路途中,是眼睛花了吗? 为什么自己在周围人都睡着时无聊地望着舷窗外的风景时,明显地看到过有一座庞大的环形山在下面掠过?而且因为只看到了半边轮廓,自己还特意探头从舷窗往下瞧,那艘将新兵训练基地的教官和新兵载过来的飞船,分明就是直接飞越了那座环形山的正上方呀! 若是按照此人所说,为何自己几个人都还好好地坐在这里,听此人说着这些听上去不像是胡说的消息,而不是在一级战备时直接被击落于雨海之上呢? 陈斐然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会不会记错了,或者只是飞越了其他的环形山,自己错将它当做了阿基米德环形山了。 可是,雨海之上那么大规模的环形山,恐怕也只有阿基米德环形山了,而且从新兵训练基地飞到“二号堡垒”,确确实实需要经过阿基米德环形山附近。 难道这人在胡说八道吗? 不过当陈斐然无意见瞧见陆安心不在焉地四处乱瞥时,忽然有些明悟了。 于是,他转过头,继续听着这位吊儿郎当的宪兵滔滔不绝的讲解。 “这些人穿着蓝色背心、白色裤子,肯定是跟‘紫色荣光’有关的老鼠,没有被送到阿基米德的唯一解释就是还没来得及送过去,就因为一级战备令而送不进去了。” 这人说到这里,微微沉吟了一下,才又说道:“唔,说不定就是跟这次的事件有关的家伙,所以才会特别被送到这里,阿基米德监狱那里送不进去了,月球上也没有比‘二号堡垒’这里更合适的地方了。” 这次的事件,也就是说跟前天的袭击有关喽?!怪不得如此兴师动众地被押解到这座“宪兵城”,想必是要继续仔细审讯的。 如此说来,这些人就是在这两天之中被抓捕的“紫色荣光”疑犯了。 陆安忍不住转头去看,毕竟像紫色荣光这样在全人类世界中都独树一帜的组织,确实十分令陆安好奇。 在这两天之中,陆安在“阴影之心”红桃K的房间中,为了追寻那疑似的“幕后黑手”,也调阅了不少紫色荣光的资料信息。 而随着了解的深入,他对于这个组织就越发感兴趣,虽然已经完全确定了这个组织只是此次事件中的棋子,却并不能消减陆安对于“紫色荣光”的兴趣。 不过,就在陆安扭头看去的时候,发现这群蓝色背心、白色裤子的囚犯身后跟出来了一群白色军装的女兵。 “咦?” 这便是眼前此人所说的那些“白衣天使们”吗? 陆安一声轻“咦”,其余三人也下意识地转头望去,而此时那一群白衣的女兵正在列队通过空港的出口。 “哈!终于来了吗?” 这人激动地站了起来,同时一拍桌子,大声说道:“我知道了,她们原来是被调过来审讯这群老鼠的吧,怪不得一前一后出来了。” 说完,这人便激动地抛下陆安、陈斐然和查姆三人,头也不回地跑了过去。 这个时候,陆安才忽然反应过来,这个人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好像聊了这几分钟,他们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这个人也只知道陆安他们的新兵身份。不过,本就只是偶然遇见而已,以后大约不会再见面了,就当是遇上了奇怪的人吧。 这个时候,这家咖啡店的侍应生正好拿着陆安他们的饮料出来,他看见了那人远去的背影,一边将陆安他们外带的饮料递给他们,一边好心地吩咐道:“那个人没有跟你们说什么吧,若是他骚扰到你们,真是抱歉。” 陆安摇头道:“没有,你们认识吗?” “这个人啊……”侍应生微微摇头,略带不屑地说道:“他几乎天天都在这里无所事事,要不是他的身份,早就被赶走了,附近这些咖啡店都被他搞得不胜其烦。” 陆安闻言有些诧异。 原来还真的认识他呀,本以为这人也是从因为一级战备令而被调动过来的,自己三人恰好碰上了而已。 他再扭头看那人时,发现他已经穿过了那群蓝色背心、白色裤子的囚犯,挤到了那群他口中的“白衣天使们”的面前。 “那些女兵是哪里来的?我们刚才听那个人说,他好像在这里等了好久的样子。” 侍应生呵呵冷笑道:“那个人这些天就在这附近晃荡,他哪里是等了好久,根本就是无所事事而已。至于那些女兵,是昨天他不知道听谁说的有后勤女兵要调动过来,所以今天就早早跑过来等着来看了。” 呃,这人—— 陈斐然没等陆安继续问下去,便插嘴问道:“我看他也是宪兵呀,怎么……” “他还是特勤队的人呢!”侍应生更是语带鄙夷地说道:“我也还是宪兵队的呢。月球上宪兵这么多,总会有些混蛋的。” 陆安挑了挑眉毛,暗道:你这是在说自己也是混蛋吗?不过,这些总归与自己无关了,到了该去集合的时候了。 自己本以为是无聊地消磨的十分钟,没想到竟然碰上了这么奇怪的人,完全颠覆了以前脑海中有关宪兵的刻板印象,本以为穿黑色军装的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奇葩的存在。 “你是在说我混蛋吗?你个混蛋!” 身后忽然传出来了一声阴沉的问话,让陆安微微吓了一跳。 “嘿,理查德,那你以为我是在说谁?这周围这么多混蛋,有比你混蛋的吗?要不是特勤队罩着你,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附近好好晃悠吗?” 这位侍应生倒是不甘示弱。 不过,为了避免被殃及池鱼,成为这位侍应生口中的“周围人群”。陆安拿着自己三人的咖啡,避开了两步,让两人直接面对面。 原来,这人叫理查德,没想到临走时倒是知道了这位浪荡宪兵的名字。不过,他刚才不是还在那群女兵面前吗?怎么转眼就又回到自己的身后? 陆安又往旁边走了一步,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集合的时刻,这些问题都不重要了。 “走吧,我们该去集合了。” 陆安拎着咖啡,低声向陈斐然和查姆说道。 虽然查姆正兴趣盎然地瞧着争吵地两人,不过陆安却不想再站在旁边看热闹了,免得一会儿自己也被认为是“周围人群”,变成了那个侍应生口中的混蛋。 十分钟已经过去了,也确实到了集合的时候,略带依依不舍的查姆将争吵越来越激烈的两人抛在脑后,跟着陆安和陈斐然往回走,赶去与新兵们集合,准备乘坐飞车赶往这次的目的地。 就在他们没走多远,三人身后那位名叫理查德的特勤队宪兵已经大获全胜,他正洋洋得意地对着那位侍应生冷嘲热讽。 只是,正应了那句话,所谓乐极生悲。 大约是忍无可忍,那位侍应生端起了桌子上理查德之前喝过的咖啡,当头浇了下去。 “啊——!” 这声尖锐的惨叫声,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目光,就连陆安三人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 “你个混蛋!你他妈给我等着,我要弄死你,你这辈子都要他妈在这间咖啡馆服务,你的服务时间绝对会被改判终生,妈的……” 这位本来算是金发帅哥的浪荡子,顶着新鲜出炉的汁水淋漓的棕发,大声咒骂道。 “去你妈的。” 这位侍应生头也不回地走进来咖啡馆,将跳脚大骂的理查德独自丢在了外面。 而周围的人见到这一幕,却各自扭头继续谈笑风生,放佛什么也发生,丝毫没有惊讶的表现。 甚至有一位刚好路过的宪兵,看了他一眼后冷冷一笑,若无其事地在陆安三人刚才坐过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完全没有理会旁边狼狈不堪的这位“理查德”。 这人可真是奇葩! 陆安略带佩服地赞叹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独角戏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这人可真是奇葩,甚至周围人都已经对他的狼狈、他的奇葩如此习惯,以至于熟视无睹了。他就好像是在演一出独角戏一般,虽然隐约带有一些讽刺和搞笑。 不过几十秒的表演结束,陆安也转身离开,等到唯独剩下的三个观众离去,这出表演才终于落下帷幕。 在前去集合的路上,陆安心中甚至依然有些赞叹。 这座名为“二号堡垒”的宪兵城,还真是令自己大开眼界。那刚走下飞船迎面而来的未来感,让自己当时都有些恍惚,而狼狈地置身于黑色海洋后,又在偶然走到这个角落里,偶然地撞上了这种模样的宪兵,令自己甚至都有些吃惊。 有些时候,真正令人惊讶的,并不是那些闻所未闻、“此音只应天上闻”的稀罕之事,而是那些隐藏在那些习以为常到甚至麻木的日常背后的另一面,是那种突破人的思维惯性的惊奇,会让人惊奇到有些惊悚。 然而,反过来想想,或许这才是真正应该有的正常情况啊,又是谁说那些被蔑称为“黑皮狗”的宪兵真的就是千人一面呢?难道他们就真的如同那位娃娃音的面瘫元帅一样,都是沉默寡言、冷峻严酷的侩子手性情吗? 仔细看看这周围,那么多宪兵,哪有一个是真的如同模子里刻出来的呢?他们甚至人人不同,这都是活生生的人呀,哪有什么模板呢? 正迎面走过来的,挽着袖子,低着头,面色忧愁,分明就是有些狼狈的形象,哪里有宪兵精明强悍干练的形象? 前方不远处,那些穿白衣的,不就是那个理查德口中的“白衣天使”吗?她们笑得那么开心,若非身处宪兵城中,而陆安又对她们的身份心知肚明,又有多少人见了她们的笑靥还会真的相信她们是宪兵呢? 咦,刚刚擦肩而过的那位,怎么有些眼熟呢?唔,估计是眼花了吧,这个广场上的宪兵真的是太多了。 不过,他也是身着黑色军服,可是却那么瘦,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被筛选征召入宪兵队的人。以他的形象,如果把他单独拉出去,作为宪兵的形象代表;恐怕所有人都会怀疑,那位施威顿元帅贪污了宪兵司令部的军费,不然怎么会有这么瘦弱的宪兵,肯定是被克扣了口粮以至于饿成这个样子的。 当然,这些话只是陆安在心中的感慨,不会被人听到。 否则的话,他这样的腹诽如果被施威顿听见了,或许只能无奈地苦笑,感叹这位小师弟跟当年的老师一样幽默;而如果被刚才擦肩而过的那位“前胖子”宪兵听到了,陆安或许不会有生命危险,却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当然,这位“前胖子”并不是真的宪兵。“宪兵城”中有很多宪兵,却并不全是宪兵,有些奇葩宪兵,也有陆安这样乱入的新兵,还有这位“前胖子”一样的假宪兵。 脾气暴躁的他绝对想不到,就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有人就瞧破了他的伪装,认为他不像宪兵,而且还顺带吐槽了一下他刚刚才见过的那位娃娃音元帅。若是知道了,以他的脾气,绝对早就将陆安胖揍一顿了。 这位“前胖子”是刚刚才从施威顿的办公室里出来的,他直接在施威顿眼前扒了那位可怜的参谋的军装,然后在阴沉着的施威顿真正发火之前跳窗而出,从那面视野绝佳的幕墙处施施然下山,来到了这座有些拥挤的“宪兵城”中。 他是有些不满意的,虽然施威顿这次将他召回来的理由确实很充分,那个消息可能也真的很有价值,但是作为“假面”的队长,他并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角色,自然要适当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若非对于扒下施威顿的军服没有把握,就不是那位可怜的参谋受了无妄之灾了,而是那位前“不死鸟”先生被扒了军服了。 这个“前胖子”对于他的那身黑色元帅军服觊觎了好久,可惜一直未能得偿所愿,他又不屑于去偷一套出来,要是想穿当然就要穿真正的元帅军服。 什么样的元帅军服才算是真正的元帅军服呢?当然是被一位真正的元帅穿在身上的军服,偷来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前胖子”对于前“不死鸟”是有些忌惮的,虽然平日里行为举止肆无忌惮,但是那只是施威顿不在意罢了,更不用说他如今已经瘦成这个样子,更没有把握在施威顿手中全身而退了。 “妈的,真是可惜了,早知道有这样的消息,也用不这么辛苦变幻体型了。这次真是亏大发了!呸——,那个面瘫脸不是故意的吧?” “前胖子”如此暗骂道。他自然知道,施威顿当然不是故意的,只是心中有些不忿罢了。 “那个胖子绝对是故意的,他这是在给我难堪,你不要放在心上。赶紧去换衣服吧,小心不要被人看见。” 本来有些委屈难堪的参谋知道,这位元帅轻易不会如此口吻,他这是故意安慰自己。 虽然疑惑于那个身影如此瘦弱的人为何被称为胖子,但是他能够在宪兵司令部本部的参谋室立足,能够如此得到施威顿看重,自然不会愚蠢地问出口。 在退出去之前,他甚至还不忘将自己进来的目的。 “报告司令,目标十分钟前已经抵达‘二号堡垒’的空港了,现在正在等待前往目的地。” “等待?” “是,因为接应的飞车遇上了交通堵塞,这两天‘二号堡垒’里涌入流量太多,已经启用了应急备案,现在已经恢复了。” “知道了,你去吧。” 施威顿挥挥手,示意这位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参谋赶紧回去穿上军装。 在听到那个消息后,即使是总司令吩咐的事情、即使是与老师的儿子有关的事情,也让他有些心不在焉了。 “希望这次,胖子能够带回来好消息吧。不过,没想到当年的事情竟然跟‘紫色荣光’,如果不是这次大清扫,还不知道要被他们瞒到什么时候呢。” 施威顿又站在了已变成透明模式的幕墙前,良久凝视着下方不远处的“宪兵城”,放佛在为那位“前胖子”祈祷一般。 过了片刻,他才低声沉吟道: “或许,总司令吩咐的事情是该加快脚步了,这月球是到了该来一次扫除污秽行动的时候了。唔,等安置好老师的儿子,就能放开手脚了。” 可是,月球上的“污秽”却并不一定愿意被扫除,即使是扫帚到了,他们也要顽固地挣扎着争取生存的权力。 月球李家如此,“紫色荣光”也是如此。 而且,这样的“污秽”已经深入月球的每个角落,遍布在这颗星球的方方面面,渗透入每个人类存在的区域城市。 不过,或许这也是联合峰上的巨头们,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动手的原因吧。 毕竟谁也不能容忍,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存在如此刺眼的污秽,哪怕是很微小的斑点也不行,这绝非是吹毛求疵。 因为经历过上一次战争的人,都会对那件事情心有余悸,那次事件之前整个地球竟然处于最危险的境地而不自知。 若非是“捕蝇草计划”的成功,或许联合峰即使稀里糊涂地输掉战争,也会被蒙在鼓里的。毕竟即使是当时的五人小组,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费舍尔·李成为了“捕蝇草计划”的猎物,那个时候月球李家的实力远不被联合峰放在眼中,轮威胁程度别说是火星李家,它甚至都远远排在木卫二上那个老家伙的学生之后。 然而,战争结束后,月球李家成为了所有人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即使是火星上的几大家族势力也是这样的态度。 本来“紫色荣光”就是地球和火星的眼中刺了,他们竟然又勾结了月球李家,是可忍孰不可忍! 虽然只有寥寥数人,但是知道“紫色荣光”复杂来历的这几个人,正好都是地球和火星上一言九鼎之人,他们并非不关注这个组织,只是因为它已经弱小到保持关注即可。 可是一旦“紫色荣光”与李家有了关联,就足够所有知道此事的人保持足够的警惕了,甚至如今已经不是单单的保持警惕,而是痛下杀手了。 历史从来不能忘记,正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而且很早就有人说过,历史唯一的教训就是,历史总会一再重演。 紫色荣光、李家,或者说蓝教余孽、李氏余孽。 这两个名词上一次联结起来的时候,还是在四百年前,而那个时候,这种结合产生了星河历前的人类历史上那段最恐怖的经历。 在如今绝大多数的人们看来,大联合浪潮如此光荣,当时必然是势不可挡的,却几乎没有任何人知道,当时的人类其实已经是在万丈深渊前迈出了一只脚。 只要想想只要四百年前人类差点就因为一念之差而全体灭亡,那么任何人都会在这种情况下痛下杀手,即使是株连无数也要灭绝这种事情再次发生的任何可能。 虽然如今大多数的“紫色荣光”成员早已经忘却了历史,甚至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个组织的过往,他们很多人都是因为月球人的身份而加入这个组织,为了改变月球受压迫、被奴役的地位而抛头颅、洒热血。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让那些联合峰上的那些人如此忌惮,必欲除之而后快。 而月球李家的情况也同样如此,他们早就不记得自己的祖先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实情,只知道祖先的荣耀带给了这个姓氏无数的原罪,只要一出生就要背负这种原罪。 无论是哪个星球——地球、月球、火星统统如此,无论是男女老少——只要与这个姓氏家族沾染半分血缘关系,无论过去了多久——哪怕是从星河历元年算起已经四百多年了,这种情况都没有任何改观。 可惜,他们记忆模糊了、忘却了历史,联合峰上的人不曾忘记,昆仑海、奥林匹亚海岸边的人们也不曾忘记。 独角戏不会引来人们关注的目光,只会在角落里被人们遗忘,可惜独角戏已经谢幕,舞台剧一旦开演,就不是某个演员自己说了算了的。 历史的剧本,只有命运说了算。 第一百一十五章 生活从不谢幕,只会继续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其实,生活的戏剧性从来胜过任何戏剧本身,只是身在其中的“演员们”不自知罢了,然而也或许这种最“自然”的演出,才是生活这出戏剧最精彩的原因。 高高在上的施威顿曾是那场战争的亲历者,他自然乐于清除月球上的一切污秽。这不仅仅是他的元帅身份、他的司令职位所决定的,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成为了宪兵司令部的司令、登上了元帅的宝座。 因为他亲历过历史,知道命运在这人世间无情的惯性,那横冲直撞的力量沛然无可阻挡。而他更是那寥寥数人之一,清楚地知道四百年前那段恐怖历史,对于阻止历史的重演自然是竭尽全力。 能够将历史扭转成另外一副面貌,让命运闪到自己的腰,这种创造历史的成就感,让施威顿毫不迟疑地直视前方,胆气豪壮地向前走。 或许并非他一人如此,那些巨头们或许各自心怀算计,却无一例外地都坚信着自己心中的新年,践行着自己心目中的未来。 只是,施威顿不知道的是,历史从来只会垂青命运眷顾的人,而他自己所要攥紧的未来却恰恰就在他的眼皮之下,就在他的眼前不远处的那座银白色巨城之中,就在他望向山脚下的视线之中。 此时的他不知道,未来的他不知道,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而即使是身处其中的人也不知道,现在的他们不知道,未来的他们也不知道。 俯瞰着这个历史交汇点的,只有这出戏剧的导演自己,只是命运从来沉默着,即使是被扼住了喉咙,它也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与陆安擦肩而过的那位“前胖子”,从来不会知道,自己与命运交汇点擦肩而过的这一刻。人的一生中,有无数次回眸或者擦肩而过,但这无数次的交织而过之中,或许就隐藏着别人的人生、别人的命运,甚至命运本身就藏在其中,藏在无数人的无数次擦肩而过之中。 而此刻的陆安,却完全没有身为历史交汇点的自觉。 即使日后的他无数次地回首往事,也绝对不会想起这个如此平凡而普通的瞬间,也从来不知道命运就在这次擦肩而过之中呼啸而过,顺着这三个人的脉络蔓延至一切与他们相关的人,最终渗透入整个人类社会的庞大网络之中,让未来就在此刻探出了头。 就好像伟大先知在四百多年前,开玩笑似地写下《星际时代》的第一个单词时,绝对不会想到,命运跟整个人类的历史开了个玩笑,掀翻了人类此前一切的篇章,将人类丢入了茫茫太空之中。 未来、现在、历史交汇的时刻,就是命运挥舞起手指,拨动生活这出戏剧的时刻。 然而历史的终结、未来的开端,在交汇的时刻,于现实之中往往平淡无奇,没人察觉出来的精彩之处,只有命运本身才能看得见。 此刻的陆安只是提着自己的饮料,心中怀着一些随意而纷乱的思绪,随意地与人擦肩而过,泛起一丝波澜后又迅速消失。那些过往的、未来的,所有一切他肩负的东西,此时依然无影无踪,却已经悄无声息地来临了。 此刻的陆安只关心着随后要去的地方,心中怀着错误而又美好的对未来的预期。 只是命运却总是喜欢开玩笑,塞给人们一些他们不情愿的、却看似更加美好的未来。 那个走过的“前胖子”,刚刚告别了施威顿,心中充满着忌惮、不忿,以及满心的期待。 他自然也不知道这一切,他甚至对于这次擦肩而过毫无所觉,连陆安身上稍微泛起的那丝波澜都没有。 而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不远处,就在陆安的身后,还有一出独角戏正在上演。 这出生活中没有一个人关注的真正独角戏,却只有命运知道它是一出多么精彩的转折,就好像是它最为满意的神来一笔,它隆重地在舞台上给其留下了位置,在命运交汇点的位置特意给其安排了演出。 只是,命运依然不告诉所有人。 即使这出独角戏的演员,也只是以为自己尽职尽责地完成了这出独角戏,而不知道自己在一出多么宏大的历史戏剧中贡献了多么精彩的演出。 他忽略了命运在未来给他的回报,心中自以为现在已经收到了回报,而且在未来他也是这么以为的。 此时他坐在咖啡店外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好似真的十分沮丧。 他低着头,没有任何人看见他正在翕张的嘴唇,除了身后正在听他说话的人。 “今天你怎么亲自来了?” 他身后这位看似随意坐下的宪兵,一边挥着手示意侍应生过来,一边微不可见地说道: “上面已经下达了紫色潜伏令,组织现在已经解散,我是来通知你的。从此时此刻开始,五十一区所有成员都要与各自的上线断绝联系,耐心潜伏传承,等待蓝色复活令。” “蓝色复活令?”他揉了揉正在不断滴点的头发。 “是。在此之前,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与任何组织中的人接触。” “那之前被抓捕的人怎么办?刚刚已经来了第六批了。” “虽然很遗憾,但是按照组织的指令,大家确实只能自生自灭了。而且这些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作为五十一区的人,你应该知道的。” “那你呢?”他依然低着头,开始脱下军服,擦拭头上不断滴下的咖啡,丝毫不顾及形象的举动让他显得更加狼狈。 “三十二区不复存在,我既然已经不是区长,就不再受纪律约束了,自然不能对自己朋友的生死置之不理。” “需要帮助吗?” “不要管我,你好好活下去就是了。我说了,从刚才那句话开始,紫色荣光已经不复存在了,这个组织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只希望你不要像某些人,辜负了五十一区的传承就好。” “有人叛变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呵,不必担心,这些叛徒活不过今年,只是可惜了那些区长竟然看走了眼。” 远处的侍应生已经开始走过来了。 他一边使劲揉着头发,一边加紧问道:“斑比怎么办?” “放心,我会把他送出去的,……,人过来了,再见,三十二号。” “保重,姐夫。” “嗯,好好活下去。” 侍应生走近,狠狠瞪了正狼狈擦拭头发的浪荡子一眼。 而这位名叫理查德的特勤队宪兵觉察到他过来,站起身来狠狠地将揉成一团的军装砸到他脸上,在这位侍应生侧身闪开的时候又重重啐了一口在身上。 “你……” 大怒的侍应生开口便要大骂。这位举止轻抚浪荡的理查德却使劲甩了甩头发,将头上的咖啡摔得点滴四溅,抢先开口骂了一句,便大步离开了这家咖啡馆。 而坐在他身后,被他无辜殃及的路人宪兵,顿时大怒:“这个混蛋是在找死吗?喂,这小子是谁?” 大怒的侍应生立即陪笑道:“这位客人,不好意思,让你无辜受累了。” 而就在他不断鞠躬道歉的时候,被无辜殃及的路人宪兵,耳边却断续传来声音:“这人是特勤队的,近来在此四处晃悠,虽然举止轻浮,但是他的身份特殊,这些咖啡馆都不胜其扰。” 而这位无辜的路人宪兵,一边带着愤怒的表情拍着桌子,一边语气严肃地问道:“确定不是你们身份暴露,被特勤队盯上了?” 侍应生一边鞠躬陪笑着,一边答道:“区长放心,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暂时还没有暴露。” 说着,他伸手开始替这位无辜的路人宪兵擦拭衣服,然后趁此凑近的机会继续说道:“区长,这两天总共有六批蓝色背心的人被转移过来,总计两百四十九人,……” 而这位无辜的路人宪兵,一把推开了他的手,脸上带着不耐烦的样子,说道:“通知你所有的下线,紫色潜伏令,组织解散。切断三十二区所有上下联系,如果有人暴露,只准供出上级,如果供出其他人员,以叛徒论处。” 这位侍应生闻听此言,顿时惊讶得都忘记掩饰自己的表情。 “紫色潜伏令?” 这位无辜的路人宪兵,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挥挥手说道:“提醒你所有的下线,别忘了紫色荣光虽然不存在了,五十一区却不会忘了叛徒的名字。” 这位侍应生这才反应了过来,他脸上陪笑着说道:“知道了,区长再见,保重。” “保重。” 就好像是终于安抚好了这位无辜被牵累的客人,侍应生如释重负地退下,直到他走入咖啡馆后,才又皱起眉头。 “紫色潜伏令?五十一区?” 生活这出戏剧中,每个人都在上演自己的独角戏,却又都在观赏着别人的独角戏。即使是自以为精彩的合作,也不过是各自的独角戏罢了。 然而独角戏会谢幕,生活却不会谢幕,于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来来回回,熙熙攘攘。 “二号堡垒”这座宪兵城的空港广场上,历史、现在、未来在这里交汇,命运挥舞着指挥棒让一出出的独角戏上演了精彩的合奏。 三人轻轻交汇,又各自谢幕,四散开来;他们的生活继续向前,头也不回地奔向未来的命运。 第一百一十六章 睹景思友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陆安回去的正是时候,新兵们正好开始集合,而他们刚集合完毕,那艘姗姗来迟的飞车也终于赶到了空港的广场前。 在面色很不满的基地总教官的带领下,一众教官和新兵登上飞车,直奔目的地。 之前从静海大平原的新兵训练基地出发,到达“二号堡垒”的这一路之上,其实所有人都是不知道目的地的。那些教官和新兵们以为驾驶员知道,而驾驶员自然也不会刻意宣称自己不知道目的地。 不过,这自然是与那一路上反复而严格的盘查一样,都是出于安全考虑。而如今已经到了“二号堡垒”之中,这终点也只有一步之遥,身处如此众多宪兵的环伺之下,安全考虑也不用那么严苛了,自然也就没有刻意隐瞒的必要了。 所以,飞车上的教官和新兵也都知道了,自己等人正在赶赴“宪兵城”的东城,目标是某处军营。不过说是军营,其实整个“二号堡垒”都是一个大军营,某处军营不过是某处宿营地罢了。 “宪兵城”的空港位于整个银白色巨城的北郊,背靠柏拉图环形山山麓,陆安他们登上飞车后要抵达海边,沿着海岸线向东走一段才会达到那处军营。 陆安他们所乘坐的飞车正好奔驰在二号空道上,处于滨海大道的上层空域,没有街边两侧建筑物的遮挡,视野极佳,正好可以看到雨海北海岸的美丽景色。 二号空道,是针对人类社会如今的城市交通规则而言的。 在人类进入太空时代以后,尤其是飞车越来越普及以后,星河历前城市中的街道上,车水马龙的景象开始逐渐消失,如今大部分城市的街道都已经成为了纯粹的步行街。 所以,如今的城市交通规则多变成了城市中空域的飞行规则,基本上很少有涉及地面上的内容了。 比如星际通用的城市空道划分,基本上都是规定城市街道上空八百米以下、一百米以上为城市空域,从上至下依次编号。一号空道就是空域最高层的那条飞行带,二号空域在一号空域之下,以此类推。 再比如,城市中的飞车不准随便飞越建筑物上空,不准随意跨空道超车,不能超过八百米以上高度以免挤占飞船的空域,也不能低于一百米以下的高度,以免对行人造成意外伤害。 而越是繁忙的空道,编号划分就越是多。 普通的城市空道,可能总共也就四个空道,每条空道的高度超过百米。而那些繁忙的空道可能要编号到二十几号空域,每条空道的高度不过几十米。 就好像陆安现在乘坐的飞车沿着飞行的滨海大道,是“二号堡垒”中的东西主干道之一,空道编号超过三十。从飞车的车窗往下看,川流不息的飞车都已经遮住了下方的街道,在滨海大道上划出了一条条的车流。 当然,这也是宪兵司令部下属的城市才有这样的景象,普通的城市中很少能有编号超过二十的街道。 十三区的沪杭市已经是太平洋西岸最大的城市了,那条贯穿南北的主干道也不过编号到二十四。 零区的空港至联合峰的空道,大概是地球上最繁忙的空道了,也才编号到二十五。 “二号堡垒”之所以能够拥有数条这样的空道,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这是宪兵司令部的堡垒,这座银白色巨城的上空实施了空域禁飞的缘故。 所以,“宪兵城”的主干道高度都超过了一千米,编号到三十以上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也没有其他人敢以交通规则来说三道四。 如今陆安乘坐的飞车就在二号空道之中飞行,大约八九百米的高度,望向地面时景色既不会太模糊,视野又极其开阔。 陆安稍一扭头,便可以看到右边开阔的雨海景色。 这片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异星球人造海洋,经过数百年的演化,如今已经开始逐步侵蚀着月球的原始地貌,虽然在海岸沿线附近还能依稀看见灰白色的月岩,但那都是已经远离波浪拍岸的地方了。 虽然飞车之中听不到海水拍击的声音,但是从那泛起的白色浪花,以及流动翻卷的波澜,陆安可以想见那惊涛怒吼的声音。 以前陆安在地球上时,第三军校就背靠大湖,从宿舍出去步行十几分钟便能走到湖边,陆安经常去湖中游泳,他最喜欢的景色之一便是夕阳落日之下,波光粼粼的湖水荡漾着拍击岸边,那是一种温柔而静谧的抚摸。 这种水声不像第四区圣弗朗斯西科市那里,紧邻太平洋东岸的普西奥公墓,经常能够聆听到惊涛拍岸的怒吼之声。 那种惊涛骇浪的声响对比大湖夕阳落日下的水声,完全就像是它们两者的体量一样,有着天壤之别。 毕竟一个虽然称为大,但却只是湖,湖水的动静如何能够与海洋媲美?当然,这个名为太平洋的海洋,却一点儿也不太平就是了,就是不知道为何会有太平洋这样的名字了。 如此想来,雨海远大于大湖的体量,却又远小于太平洋的体量,下面的浪花卷起的涛声就可以相见了。 或许没有太平洋砸向东岸那种暴烈震撼的气势,但估计也不会有那种夕阳下温柔抚摸的水声吧! 它们三者对比起来,一个就好像是豪迈壮阔的汉子一般,一个却好像是温柔娴静的女子一样,而夹在两者中间的雨海呢?大约就像是一个少年一般,身形虽然已经长成,却还未有稳定的气质。毕竟人工雕琢而成,尚未脱去稚气,虽然体量远超过大湖,可是完全没有那种岁月磨砺的静谧,更不用说跟太平洋这种太阳系中最大的汪洋比较了。 不过,盯着右侧这片碧绿色的汪洋大海,陆安忽然想了起来。 “自从来到月球以后,自己好像真的好久都没有下水游泳过了,也不知道这次有机会到这片雨海之中游泳吗?” 在飞车上的陆安收回向右方眺望的目光,皱着眉思索了一下。 好像上次游泳还是八月底同学聚会的时候了。从那以后,由于确定要来月球,自己就一直陪着妹妹安娜,更是没有时间跑去大湖游泳了。 “这么说来,从那次月色之下的夜游之后,好像就再也没有下过水了呀!” 蓦然间,陆安又想起了那次月色下的蜕变,心中如同被挠一般地有些异样。感觉到了脸上有些发烫,他赶紧转头向左边的车窗外望去。 林咏娉已经随着刘叔回到地球了,只是,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了。要不是前天她正好来月球,她与自己说不定就要等到明年才能相见了。 只是,没想到上次湖边一别,一转眼就已经半年了。 从四年前进入第三军校起,自己就与她是室友了,朝夕相处至今,还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 仔细算一算,从陆安十岁那年起,除了妹妹安娜,就再也没有其他人像林咏娉这样,陪他一起度过这么长的时间了。 家里的老头子和奶奶没有,母亲和哥哥也没有。也许,就像那次在湖面上她所说的那样,她对于自己就是像家人一样的朋友吧。 前天,她见到自己时是不是也像自己如今这样的感慨呢?怪不得当时她的举止总感觉有些怪异呢! 陆安有些恍然大悟。 她一定是见到自己很高兴,却又放不下面子上的矜持,所以才会那么怪异。不过当时的自己也有些太迟钝了,虽然自己也很高兴,但可能当时才从高度戒备的状态中走出来,所以就没有注意到她那刻意压抑的兴奋了。 可惜前天一别匆匆,如今竟然又有些思念了。 陆安心中如此想着,却总是觉得有些怪异。 不过,这或许就是自己与朋友们许久未见,所以才会如此吧。虽然自己如今在月球上,又认识了新的朋友。可是—— 陆安想着,扭头看了看邻座的陈斐然和查姆。 终究是不如那些曾经朝夕相处的朋友,不如那种想起他们的姓名就特别感到的亲近感。比如夏一鸣那个胖子,比如那位特别豪爽的班长钱清清,还有那位朝夕相处、月下蜕变的美人。 对了,如此一说才想起来,陈斐然也是受了班长的拜托呢! 要不然的话,或许在出发来月球时,当自己的身份被那个混蛋元帅说破后,陈斐然就不会上前继续结识陆安了。即使是陆安晕船后,陈斐然也不会那么频繁地探望他,两人或许只会是普通的战友关系罢了。 陆安当然看得出来,陈斐然那个时候靠近自己,只是因为受了钱清清的嘱托。虽然陈斐然一副轻松自然的模样,可是依然遮掩不了他对钱清清所流露的特别感觉。当然他本就是信守承诺、有担当之人,只不过这也要看是对谁承诺的了。 如今,陈斐然也成为了自己的朋友,再想想夏胖子和钱大班长,陆安忽然觉得生活之所以如此狗血,一定是有个叫命运的混蛋故意戏弄人来打发自己的无聊。 不过,陆安还是有些同情陈斐然的。 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可以听得出来,他与钱清清的关系大概类似于青梅竹马,就好像自己跟冯婷婷一样,而两人的关系如今也跟自己这边差不多。 只是,自己与冯婷婷已经淡去了心思,当然也或许两人从来没有过什么其他心思;而陈斐然却不同,他大概一直念念不忘。 单相思,可能是这种关系中最悲剧的事情了,就是不知道钱大班长知道吗? 然而,陆安仔细想想八月底四人在大湖上最后一次齐聚,夏胖子和钱大班长虽然跟往常一样打打骂骂,或者说夏胖子单方面被钱大班长蹂躏,但是那个时候的两人之间大约已经容不下陈斐然的任何心思了。 夏胖子啊—— 也不知道,现在的夏胖子在干嘛呢? 好久不见,自己有些思念这些朋友了,林大少、夏胖子、钱大班长…… 此时的他们在地球上做什么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舐犊之情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乘坐飞车沿着滨海大道飞驰的陆安,心中有些思念自己的朋友。 而陆安在地球上的这些朋友自然也没有忘记陆安,月球上每天的时间与地球零区同步,此时月球的下午时间正值第十三区的清晨时分。 夏一鸣正惊讶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父亲。 “诶?老爹,你怎么来了?今天难道这么清闲,竟然有时间跑过来看我?” 这位名满地球夏老板则是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硬邦邦地说道:“怎么说话呢?我过来看你,你很不欢迎是吗?” “欢迎、欢迎,怎么敢不欢迎夏老板呢!哈哈——” 夏老板一皱眉头,说道:“别嬉皮笑脸了,我过来就是来问问,你确定要去火星吗?” “是啊,我都已经将申请递交上去了。” 而夏老板则是默默点出了一份电子申请,然后说道:“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 夏一鸣看见电子申请上自己的签名,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到你手上了?” “你是我儿子,他们要是不问问我的意见,不征得我的同意,能放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吗?” 夏一鸣呵呵一笑,无奈地说道:“夏老板不愧是夏老板,军校的人也要洗耳恭听你的意见。” 夏老板皱着眉头,冷哼一声。 “已经确定了。”夏一鸣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色,严肃地说道:“我已经决定了,新年一过,就会出发前往火星。” “好吧,虽然我是你的父亲,但是如果这是你的最终决定,那就这样吧。不过,你去火星的时间这么久,还要参加新兵训练,这次的用药量肯定要大一些,你确定你的身体没有问题能够撑得下来吗?确定不要我提前打好招呼吗?” 夏一鸣苦涩一笑,略带嘲弄地答道:“他们总不会让我死在火星吧?那你夏老板岂不是又多了一条笑料?不是紧急情况的话,还是算了,只要不会死在火星便好了。” 夏老板点点头,沉声道:“既然如此,我会这么跟他们打好招呼的。你也做好准备,用药剂量大的后果你自己应该清楚的,你确定即使这样还是要去火星吗?” “嗯。” 夏老板看着面色倔强的儿子,心中忽然叹息:儿大不由娘,自己这样又当爹又当娘抚养长大的儿子,终于到了要离开自己的一天了。 “我知道了,走之前,带她来见过我吧。” 夏一鸣惊喜地望着夏老板,确定不是自己耳朵幻听,而确实是他如此说,于是咧嘴笑道:“好。” “好吧,今天就先这样吧,我要走了。你确定回家的时间之后告诉我,我会安排的。” 夏一鸣见父亲起身,连忙又多问了一句。 “老爹,我听说前天月球上好像出了事情,林永平从月球回来时说陆安好像也牵涉其中。他现在没事儿吧?” 夏老板想了想,又坐下问道:“他是怎么说的?” 夏一鸣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他前天好像去了月球,说是正好在月桂广场上碰见了陆安。而陆安告诉他,月球上两位元帅遇袭时,陆安好像也被卷进其中,差点儿就见不到他了。” 夏老板听儿子如此说,冷哼一声:“宪兵司令部的人都是一群蠢货,他们在月球上耀武扬威惯了,没想到竟然变得如此蠢了。哼——” 说完,夏老板又摇头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虽然这次看似危险,但是那位总司令可不是能被小觑的,陆安只是一时被卷进来了而已。倒是那位林大少,他在这种时候突然跑去火星,呵呵……” 夏一鸣若有所思,问道:“果然这次月球上的事情,火星上也有人参与进来了吗?” “这是必然的。不过,这次月球上的大清洗是逃不了的,所以现在越是着急跳进去,将来就越是难以跳出来。你若是感兴趣的话,就仔细看着,看看联合峰上的那些老头子们翻云覆雨的手段吧。” “嗯。” 夏一鸣点点头,显然是兴趣缺缺,他只是关心朋友的安危,想起了陆安的事情而特意问了一下。至于联合峰上那些老头子们如何玩弄权术,如何摆弄这星际间的势力,夏胖子现在可是完全没有半分在意的心思。 “对了,老爹,还有一件事。好像陆安的妹妹安娜,她的假死病的治疗现在已经接近完成了,假死病真的要被攻克了吗?” 夏老板微微摇头道:“她的假死病是大剂量使用军用应急镇静剂所致,更类似于药物中毒反应,虽然治疗起来很麻烦,但并不是完全束手无策。这种后天性的假死病病例多半都是一些药物中毒反应,而且数量太少,即使研制出了治疗方法,也没有推广价值。” 夏一鸣这才失望地说道:“我还以为,宪兵司令部的仿生实验室取得技术突破了呢。” 夏老板听了,冷笑一声:“那群人摧残人倒是在行,要论治病救人可跟我们差得远了。这次的治疗,如果不是总司令在后面推动那就出了鬼了,那群人的德性,呵,才不会主动研究这些呢!” 夏老板说完,也不再多说什么,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直接起身走人。 他这次抽空来亲自夏一鸣,就是为了他去火星的事情,当面见了儿子的决心,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带着遗憾离去。 有些时候,爱得太深所形成的骄纵和溺爱,并非是那种浮于表面的百求百应,而是在关键立场上毫无保留的支持,甚至近乎妥协与退让。 夏老板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儿子的身体状况,远赴火星还要参加什么狗屁新兵训练,自然不能不令他忧心忡忡。 今天他本来是要赶去联合峰,与后勤司令部的维克多元帅商谈军队采购的事情,然而为了说服夏一鸣他特意先赶到了沪杭联合市。 只是当着夏一鸣的面,他却先心软了,无法狠下心去拒绝他的倔强。 儿子长大了,总要脱离自己的翼护,去追寻一些自己的东西。 无论这个东西是什么,爱情、事业、朋友,他为了这些甘愿去以身犯险,甘愿忍受那锥心般的病痛折磨,作为一个宠溺儿子的父亲,他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所以,既然要去火星就去吧,他想要追求那个女孩儿便去追吧。当年的自己,要不是这么倔强,或许也就不会有这么个儿子了吧! 夏老板带着欣慰而又惆怅的心情离开了,他要去为儿子在火星上的生活提前铺路了。 而在联合峰上,关心这个问题的也大有人在。 “爷爷,这是今年去火星的新兵中值得注意的人,那些打标签的都是我已经提前联络好的人,他们大约都是愿意向我们靠拢的。” 老杜兰看着孙子传过来的东西,微微一笑。 他其实是不需要自己的孙子来听过这些东西的,他手中自然有着比雅克·杜兰这份清单更详细的资料。不过雅克·杜兰喜欢为此而奔波忙碌,他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更不用说,这份清单标注的信息大多数确实很准确,说明雅克·杜兰并不是做了徒劳的无用功,而是真的用对了心思。 “不错,这些地方确实很准确。”老杜兰将清单点了出来,在全息投影上给孙子一一作指点,“不过,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有问题。” 见自己的爷爷当面指点,雅克·杜兰自然是全神贯注地听着。 “这几个人,都是有问题的,你以后要注意这次出现的疏漏。回去之后,再好好观察这几个人,想想爷爷为什么说他们是有问题的。” 老杜兰随意点出的几个人,让雅克·杜兰微微皱眉。他却是没有想到,本来以为万无一失的名单,竟然会出现这么多纰漏。 “当然,其他还有几个虽然问题不是特别明显,却也值得你再注意一下,我也不多透露了,你要是什么时候看出来了,就什么时候来告诉爷爷吧。” 见自己的孙子紧皱眉头,好像有些懊悔丧气的样子,老杜兰呵呵一笑,安抚道:“出了问题有什么好灰心的呢?发现它,解决它,记住它就是了。最可怕的是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犯错,而且也真的去追求永远不犯错,你要好好记住这次的教训。” 说着,他伸手揉了揉孙子的眉心,“不要皱眉头了,犯错有什么不好呢?爷爷犯了一辈子错误,结果如今好好地在这边活着,而那几个英明了一辈子的家伙,只犯了一次错结果如今却早就化作尘土了。所以呀,不要不高兴啊,爷爷要是犯了错,说不定还要大笑三声呢!” 雅克·杜兰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爷爷,他虽然明白老杜兰的话,却依然对话中的意思感到迷惑。 为犯错而高兴,是因为有改正的机会吗?还是说因为依然有犯错的可能而高兴呢? 老杜兰对于自己的孙子从来都有着惊人的耐心,他见雅克·杜兰透露着迷惑的眼神,便拍了拍自己的座椅,说道:“来吧,来做到爷爷身边,有问题就大胆问吧,正好爷爷今天有的是时间。” 自从雅克·杜兰的父亲跟老杜兰闹翻以后,老杜兰的时间就突然多了起来,尤其是在陪伴家人的时候,他更是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而自从儿子远走木卫二以后,老杜兰的耐心就更加好了,尤其是在孙子雅克·杜兰面前。 第一百一十八章 祸福自取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弗兰克·杜兰,火星第二舰队正位元帅,联合司令部火星分部总司令。 如果说他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大约很多火星人或者联合峰上的人是不同意的;而如果说他是一个空余时间很充裕的人,就更是没有人会同意的。 作为联合峰上唯一代表火星的巨头,任何与火星有关的事务都绕不开这位火星人眼中的“火星守护神”,他每天的繁芜与忙碌可想而知。 然而,在雅克·杜兰面前,如果说老杜兰元帅是极富耐心的,并且时间多的是,恐怕没有人不会同意的。 老杜兰并非本来如此,却不得不如此。 正所谓物极必反,当粗放式的自由生长却收获了令人绝望的结果后,精耕细作就变得十分有必要了。 而如果精耕细作令人不满意后,就会出现野蛮生长的模式。当然,这是对于另外一位元帅来说的。 对于老杜兰来说,当初有意无意地让儿子以自由生长的方式长大成人,却令他几乎伤心失望到绝望;于是,到了孙子这里他自然就摇身一变,开始精心呵护,一步步提携、手把手地传授。 这溺爱的名声,甚至在联合峰上人尽皆知,弗兰克·杜兰甚至直接就被人称为老杜兰,雅克·杜兰就成为了人们口中的小杜兰。对于这个称号,老杜兰甚至是欣然接受的,即使是被人当面如此称呼,他也是微笑以对的。 在耐心地跟孙子传授了自己的人生经验,一点一滴地打磨过后,看着孙子若有所思的表情,老杜兰心中忽然有些欣慰。 想想那个远在木卫二的儿子,虽然活着,对于自己却与死了无异,再看看如今自己面前这个聪慧伶俐的孙子,老杜兰自然是欣慰到有些微微得意的。 想想楼上那间总司令室之中,那位如今在月球上兴风作浪的陆总司令,他那葬身孤寂太空的儿子以及离家出走与其决裂的孙子,老杜兰更是欣慰到不能再欣慰了。 自己的儿子无论如何还好好地活在木卫二上,自己的孙子更是与自己亲近融洽。哪像那个陆老头,哈,倔强了一辈子,结果儿子没了、孙子跑了。 其实,这才是老杜兰心中微微得意的原因。 雅克·杜兰低头沉思了良久,方才开口问道:“爷爷,我好像有些明白了。这便是您之前说过的,我们之所以要在这次月球的纷争中置身事外的原因吗?” “是,也不是。” 老杜兰收起了心中的得意,意味深长地望着楼上,说道:“你不了解楼上那位总司令是什么人,而我却很了解他,我从四十多年前……唔,不,如今该有五十年了,我从五十年前就认识了他,这个人我很了解。所以,在他的战场上,我会在正面退避三舍。” “他的战场?” “是啊,如今的月球上跳出来的那批人,都太贪婪了。他们不了解自己正在面对着什么,不,或许他们知道,可惜他们太聪明了,呵!雅克,你要记住,聪明人一旦变得贪婪,就一定要离他们越远越好,他们不仅危险而且往往会在灭亡之前格外疯狂。” “爷爷,你的意思是说那位陆总司令,在月球上要……” 雅克·杜兰犹豫半天,不知该如何确定地说出那位总司令的目的。 老杜兰微微一笑,替他说道:“啊,他要大开杀戒呀!他要消灭他的那些的仇人,可笑那些人还浑然不知,正在试图火中取栗呢。这个男人,自从我认识他起,他就是个煞星,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起血雨腥风,如今都这么老了还不肯安歇。呵呵,也不知道他现在后悔当初的决断吗?” 雅克·杜兰更加疑惑了,虽然他的爷爷说了这么多,可是他依然还是不明白。当然,在老杜兰面前,他也从不掩饰自己的疑惑,便直接问了。 老杜兰微笑着摆摆手,说道:“扯远了、扯远了,爷爷也老了,人一老就喜欢回忆当年,呵呵。其实,月球上的事情很简单,就是陆勇要给他儿子报仇呢。当年陆应邦死在了返回地球的路途中,背后牵涉的人到现在也数不清,可是陆勇报仇的方法却也很简单,只要牵涉到这件事情的人,统统杀了便是。” 雅克·杜兰瞬间明白了过来,他有些惊奇地问道:“难道这次也是要杀谁?只是,这么大的动静?” “动静大?不大、不大。当年他垫着儿子的尸骨刚当上总司令时,那个时候的动静才大呢。呵呵,虽然我不知道他现在的目标是谁,但是能够值得这种场面的人,甚至要拉上月球李家给这个人陪葬,想想也就联合峰上的这几个老家伙配得上了。” 说着,老杜兰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孙子,呵呵笑道:“你想说什么?你在担心我吗?放心,十年之前的那次事件,可跟你爷爷我没有半分关系,那个时候我的前面,可是有很多聪明人站着的。如今楼上那位总司令既然已经给我们开出了条件,我们便安心摆弄“十二宫”的建设。他的为人我很清楚,要是真的是冲着我们来的,哪会有这种欲擒故纵的手段,直接等着面对他的雷霆之怒就是了。” 雅克·杜兰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略带尴尬地点头道:“嗯。对了,爷爷,我刚才忘了说了呢,这次去火星的人之中,有一个人特别值得关注。” “哦?哪一个?” 雅克·杜兰伸手在全息投影上指了指,说道:“这个人,不知道他怎么会去火星,我还以为他会留在地球呢。” 老杜兰定睛一看,说道:“哦,原来是他的儿子呀。” “爷爷,我听说这位夏老板最近跟后勤司令部的人走的很近。” “那是因为明年年初的时候,各大舰队都会有大批军用医疗物资的采购,他不止和后勤司令部的人走的很近,只要是能够帮他赚钱的人,他都会走的很近。就在上个星期,他还坐在你现在那个位置上呢。” 老杜兰摇摇头,继续说道:“这个人,很奇怪。发迹得很突然,崛起得非常迅速,偏偏来历很一般,但是在军队中的关系人脉却极广。雅克,对于这样的人,既然看不透,就要敬而远之,也不要得罪也不要亲近,远远看着就好了,祸福由他自取。” “我记住了,爷爷。” “好了,你先回家去吧,爷爷手上的事情忙完了也会早点儿回家的。” 就在这联合峰上,联合司令部本部之中,与老杜兰的办公室一墙之隔。 “那么,既然如此,十分遗憾。只能希望我们以后能够再次有机会愉快合作了。” 亚瑟·维克多元帅面前的全息投影中,空荡荡的一片,什么也没有,而等他说完这句话,他面前的全息投影却自动关闭了。 亚瑟·维克多的眼睛立即眯了起来,无声地笑了笑。 “哼,还真是一群胆小如鼠的亡灵。怪不得会被人撵得躲在阴影之中,暗无天日地见不得人。” 而如此思索了一会儿,他又点开了智脑的全息投影,接通了另外一个人。 “老伙计,那位亡灵又来过了,可惜上次他的人失手了。这次他想补救一下却扑了个空,好像他已经萌生退意了。” “那是自然了,我已经得到了消息,阴影亡灵那位新任的王者在组织内大发雷霆,可能是被这次的事情牵连了。好像那位的王已经发了狠话了,估计这位亡灵先生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只是,我之前就很好奇,他为什么会盯上那位总司令的孙子呢?” “呵呵,何必在意这些呢?那群亡灵的心思我们如何能猜得透?他既然乐意如此,我们不正好可以脱开干系,让陆老头吃个哑巴亏,有苦说不出。” “你也没有试着打听一下吗?” 这位后勤司令部的总司令亚瑟·维克多,在旁人眼中是一个精明敏锐的人,轻易就能从只言片语中获得很多信息。甚至有人调侃过,他比那位昏聩老朽的马丁·恩达,更适合军中的情报局——太空信息整备局的局长职位。 如今被对面的人一说,亚瑟·维克多倒是微微一笑,他矜持地说道:“我试着旁敲侧击过,只不过这个人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狡猾。不过想想也是,如果不是聪明人,怎么会生出跟我们合作这样胆大妄为的念头呢?” “那怎么现在又如此胆小了?” “呵呵,你不了解啊,往往越是这样胆小的人才越会做出一些肆意妄为的事情。不过,这个人我接触下来,滑不溜手,谨慎而贪婪,真是跟最高会议那群政客没有两样。这个人如果合适的话,最适合去联合政府里厮混了。” “是吗?” 亚瑟·维克多一挥手,说道:“算了,不提这些苍蝇了。你这两天准备得怎么样了?我楼上那位总司令好似已经失去了耐心,他要动手的话也就在眼前了,我们辛辛苦苦地准备了如此之久,不要到最后功亏一篑才是。” “放心,都已经准备好了。一旦陆老头那边动手,我们便浑水摸鱼,月球李家既然在劫难逃,基本上也就逃不出我们手心了。” “嗯,好吧,我等一会儿还要见个人,先这样吧,这两天有情况的话随时通知我。” “放心,我会盯着这边的。” 关闭连接,亚瑟·维克多却皱起了眉头。 这次暴风雨前的平静有些太久了,甚至安静得令人不安。如果三天之内楼上那位还不动手,自己是不是考虑要先收手呢? 至于刚才对面的那位“老伙计”嘛,呵呵—— 跟聪明而又贪婪的人合作,就该随时做好这种打算才是。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临渊羡鱼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陆安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碰到如此令人捧腹的事情。 面前这位壮硕魁梧到令人生畏的查姆兄弟,竟然不敢下水,畏惧游泳如同自己当初的晕船一般。只是脚趾轻轻触碰到了海水,他竟然就像触电了一般,一跳三尺远,远远地离开了泛着白沫的海浪。 “呃,查姆兄弟,你知道吗?你这要是在史前,绝对会被你十七区的同胞嘲笑至死的。你如果连水都不敢下,怎么去到圣河之中沐浴呢?不敢去圣河中沐浴,真是枉为十七区人呀!” “圣河?” 查姆一脸茫然,虽然陆安话中对他的嘲弄显露无疑,不过他还是很关心这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尤其是关于十七区的。 “呃——,圣河啊……” 陆安想了想,他也不知道那条在星河历前被十七区人民尊为圣河的河流,如今被改叫做什么名字了。 要知道,在那场人类自我净化般的大联合浪潮中,一切跟宗教相关的事物都是被严厉禁止的,那条在十七区人民心中近乎宗教圣地的河流必然也是要被改名字的。 他只是很好奇,在父亲留下的故纸堆中,那条水质恶劣到光是听闻起来就要极大勇气的河流,是如何令十七区人民趋之若鹜地下水的。 如果查姆兄弟有那样的勇气,说不定现在下海就会完全不成问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孤零零地在海边放风,瞧着自己一个人在海中游泳。 其实,本来陈斐然也是要跟过来的,只是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而已经知道钱清清和夏胖子双宿双飞前往火星的陆安,自然不好再强拉着陈斐然出来了,这种情况下万一他要一个想不开,蹈海而死简直不要太方便。 甚至,现在看到查姆如此畏缩地远离海水的模样,陆安心中更加庆幸,自己没有想着让陈斐然散心而把他强行拉过来,不然他要真的想不开了,自己如何能拉得动那么大块头的陈斐然呢? 唯一能拉得动的查姆,到时候只能在岸上看戏,那种情形想一想,可真是太不妙了。 所以说,自己对于这种朋友间的狗血剧情,坚决地置身事外的态度果然是很明智的举动呀!不然,到时候陈斐然如果蹈海而死,万一钱清清再抱憾终生、愧疚一生,那岂不是将剧情演变得更加狗血了吗? 陆安如此美滋滋地想着。 当然,他确实该庆幸陈斐然没有来,不然这种想法如果被陈斐然知道半点儿,说不定就要先把他按在海里来个“蹈海而死”。而明天各大新闻的头版头条就该是,总司令陆勇的孙子偷偷溜出军营,在海边嬉戏时与同伴发生争执,不幸被按头淹死在海里。 是的,陆安是偷偷溜出军营的。 中午的时候,他乘坐飞车沿着“二号堡垒”的滨海大道行进时,便对这片史上第一片人造海洋——雨海充满了好奇。 等到下午抵达了被分配的宿营地之后,基地的总教官就宣布新兵们各自解散、自由活动。 其实这次的事情也让这位教官很无奈,本来已经距离新兵们离开新兵训练基地只剩下了十几天,偏偏遇上了这次的一级战备令。 这些新兵其实现在都已经确定了分配方向,除了极个别的比如就像陆安这样的,大部分新兵其实都已经是别的部队名册中的人了,可是自己却要带着这些别人的新兵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毕竟,往年虽然也有多次见过这种一级战备令,可是却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全基地转移的事情,今年这种情形真的是特别奇怪。 所以,新兵训练基地的总教官也没有太多的心思管教约束这些新兵。 毕竟他们现在已经不算是自己名下的新兵了,而且这些新兵又都是提前征召的未来“军官种子”,甚至有几个人刚一进入舰队就已经快与自己的军衔相当了,这叫这位总教官如何能够毫无顾忌地约束这些新兵呢? 反正也不在乎这几天了,他自然就对这些新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陆安在下午解散之后,就开始琢磨要溜出来游泳了,他们这次的宿营地离着海岸线不过数百米之远,越过围墙就能听到雨海拍击海岸的阵阵浪涛之声。 不过,虽然总教官宣布各自解散、自由活动,却也不是任由新兵们自由地在“宪兵城”中乱逛,他好歹也是宪兵队出身,自然不想在这座宪兵司令部的巢穴之中惹出事端。所以,他所说的自由活动的区域,就是宿营地的围墙之中。 陆安却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他撺掇怂恿了陈斐然和查姆一起跟他溜出来,下海游泳。 为此,他还不惜动用了“阴影之心”的权限,获取了进出宿营地大门的电子权限。他本来确实打算翻墙而出的,可是在看到了围墙上的电子高压警戒线,只好悍然使出了王的权限,直接从宪兵司令部的网络系统中,搜检出来了这处宿营地的密码权限。 当然,当着陈斐然和查姆的面,他还是装模作样地捣鼓了一番,装作暴力破解大门的电子权限,在两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从大门处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可惜的是,就在宿营地的大门处,陈斐然黯然神伤返回了军营之中,查姆倒是兴高采烈地跟着陆安出来,只是他却更加在意陆安那高超的“电子作战”技术。 而且,到了海岸边,陆安才发现查姆竟然有着如此严重的“恐水症”,一接触海水竟然就好像触电一样,完全不敢下水游泳,只好在海岸上羡慕地为陆安放风。 看着查姆站在岸边羡慕而又畏缩的姿态,陆安好笑之余,也有些感慨。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副姿态站在岸边,看着哥哥和父母一起下水嬉戏。 那个时候,自己岁数太小,还是个腼腆害羞的小孩儿,不像哥哥那样勇敢大胆,所以哥哥很早就学会了游泳,而自己只能一直站在岸边羡慕地看着哥哥。 那个时候,人类还徜徉在长达四百年的和平之中,所有人的生活放佛都是闲适、富足、余裕的,陆应邦还在第三军校任教,虽然平时住在沪杭市,但每年暑假学校放假时,他便会携妻带子返回零区居住。 夏季的时候,零区的海岸线是极漂亮的,而陆勇有一座别墅就在联合峰不远处的海岸边,出了厅门便是沙滩,陆应邦每年都会带着妻子和两个儿子,在这座别墅里度过漫长的夏季。 每到下午太阳要落山之前,阳光不是那么强烈的时候,一家四口就会下海游泳。 那个时候,陆安就只能羡慕地瞧着哥哥和父亲在海水中嬉戏,而对旁边陪伴着自己的母亲视而不见。 或者,陆安只是羡慕地瞧着哥哥和母亲在海水中嬉戏,却对旁边陪伴着自己的父亲视而不见。 虽然,陆安的父亲和母亲无数次想要带着这位有些胆小害羞的儿子下水,想要让这位腼腆安静的小儿子能够活泼一些,可惜直到后来陆安的父亲和母亲都相继去世,他也没有学会下水游泳。 再后来,陆安带着妹妹安娜回到了父母在沪杭市的家中,又从那栋小别墅中搬家到了背靠大湖的第三军校附近。 就在这期间终于有一天,面对着大湖那静谧安详的湖面,陆安忍不住诱惑,第一次尝试着下水。 结果,在妹妹安娜的注视下,他挣扎了离岸五米后,就又挣扎着游了回来。妹妹的哭喊只是他回头的原因之一,更大的原因他实在是不能再喝下更多的水了。 后来,哥哥知道了这件事情,他那阴沉的表情让陆安战战兢兢地不敢多辩解一句。 可是,后来陆宁只是长叹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告诉陆安,什么时候能够不喝到江水了,然后才能去喝湖水,而且在学会游泳之前,永远不能偷偷一个人去,要带着安娜去。 所以,虽然当时陆宁连正眼都不瞧安娜一眼,陆安却一直觉得这件事情是安娜偷偷告诉哥哥陆宁的,否则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还特意嘱咐带着安娜呢? 可是,那个时候的陆安对安娜特别维护,连一句重话都不肯说,只是气愤地说了一句“小叛徒”了事。不过,自此以后,在他那次夜里抱着第一条大湖白鱼回家之前,他每次下水都会特意带着安娜,让她在岸边瞧着自己。 那个时候,他心中还有些自鸣得意,想着岸边的安娜只能眼巴巴地以羡慕的眼神瞧着自己畅快地大湖里游泳,就对于安娜告密的事情不再耿耿于怀了。 直到后来被陆安万分嘲笑的安娜,鼓足了勇气第一次下水游泳,却游得又快又漂亮,让陆安深受打击。 那个时候,他有段时间一直特别动摇,总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比较笨拙,属于智商偏低下的那一类人。否则为什么别人一学就会的东西,比如自己的哥哥陆宁和妹妹安娜他们都是如此,而自己却要拼了命地才能勉强合格。 忽然回忆到这个细节的陆安,猛然扭头望向正在岸上为自己放风的查姆,心中十分狐疑。 这个家伙不会也是这样的吧? 会不会他等一会儿就会放肆地大笑着,抖着浑身健硕的肌肉迎着浪花扑通跳入海水之中,然后飞速踏水来到自己身边,一边围着自己转圈一边嘲笑自己的丑陋姿势呢? 不行,一会儿他要是下水的话,我一定要坚决地阻止他。 那种沐浴圣河的宗教陋习,就该像史前的大联合浪潮之中所作的那样,被坚决地摒弃取缔。 一会儿,一定不能让他下水! 陆安坚定地如是作想。 第一百二十章 厮守与别离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这次,一定要让他远离这场波澜。” 陆勇立在总司令室的窗户前,望着悬崖下的大片海面,渐斜的阳光铺在海面上,随着微微荡漾的波涛摇曳生姿。 陆勇唯一惦念的,自然就是现在正在海水中嬉戏的陆安。 零区的时间乃是月球的全球通用时间,此时月球雨海边游泳的陆安面对着的“夕阳”,正是陆勇眼前洒下粼粼波光的夕阳。 陆安打定主意不让岸上的人下水沾染半分海水,而陆勇的心中也是如此打算的。 所以,当身后响起敲门声时,陆勇已经收起了微微荡漾着波涛的目光,坚定的眼神一如往昔,还是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全人类的总司令。 “进。” 推门而入的正是刘袁。 “总司令,你找我?” “是。” 陆勇转身,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示意刘袁靠近一些。 “总司令,请吩咐。” “小刘,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刘袁见陆勇突然问起这个事情,有些摸不着头脑。 几十年的形影追随,他清楚地知道,这位总司令不是一个喜欢追忆往事的人,他那令人敬佩的强硬与果决,都是因为他从不将多余的目光注视于过去和未来,而专注于所有的当下。 然而这种语气,怎么听着都与往常迥异啊! 刘袁想了想,才回答道:“记得,怎么会忘呢?那个时候总司令你和我对峙了那么长时间,我自从到了火星之后,还是第一次被人阻拦了那么久。即使没有后来这么多事情,我也不会忘的,更何况是……” 刘袁没有继续往下说,毕竟他已经追随陆勇四、五十年之久了,那就好像被命运拨弄过来的初遇怎么可能忘记呢? 就像陆勇一样,刘袁也是从来不相信宿命这种说法的,可是唯一能让他动摇的,就是那次在火星上的对峙。刘袁无法想象若是没了那次相遇,自己如今的命运该是何等模样。 “那个时候,应邦还不满一岁吧?” 刘袁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虽然陆勇很少提及,但是刘袁知道,他心中从来没有忘记那个令所有人都感到惊艳绝伦的儿子,甚至即使所有人都忘了,他也从来不曾或忘。 “是,那一年,唔,算算应该是不满一岁的。” 陆勇望着海面上嶙峋的波光,眼神转冷,轻轻说道:“如今却没了。当年我太好强,将他拉入了本不属于他的战场,所以他就没了。” 刘袁点点头,没有言语。 对于当年那些事情他虽然是亲历者,却只能不予置评。其实那个时候的对对错错、纷纷扰扰,至今也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就好像四百年的那段历史,对与错至今依然不曾能说得清楚。 “如今我的战场上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了,令我分心的人就该远离我的战场。重蹈覆辙的事情,我不想再做了。” 虽然陆勇说得晦涩,但是对于刘袁却是瞬间就明白了。 总司令的战场,如今称得上“战场”的话,只有地球人头顶上那颗皎洁的银色星球了。而月球之上,能够令陆勇分心的,除了他那唯一的孙子陆安之外,还能有谁呢?其他的人,在陆勇眼中,或许只是战场上的敌人罢了。 “总司令,你吩咐吧。” “我的计划虽然从来没有对你提起过,但是也从没有刻意对你隐瞒,你心中也应该基本清楚的吧。” 刘袁毫不迟疑地点点头,说道:“是,总司令。” “那个星球上,我谁也不相信,我的战场上我连自己都不能相信。你去吧,带他走。然后一直守着他,等到这边的事情结束,我打扫完战场就会召你们回来。” “好的,总司令。我会一直守着,一直等到他平安归来的。” 刘袁语气淡然地说完,与陆勇并肩立着,站在这间总司令室的床前,望着窗外悬崖下的海面。 与此同时,陆安的妹妹安娜也用同样淡然的语气,对着面前的人说着话。 “没有我哥哥的同意,我哪里也不会去。” “可是,小姐……” 安娜的眼神越过站在眼前微微低头的人,望向了医院的窗外,淡然地打断了这人的话,“没有什么可是的。” “可是,这是族长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机会,现在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拦您返回家族了!您不用担心任何人……”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没有我哥哥的同意,我哪里也不会去?” 站在安娜面前的人微微一怔,他忍了忍,才迟疑地说道:“可是那位是总司令的孙子,您却是杰斯洛特家的小姐啊!” 安娜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目光,狠狠地盯着眼前的人,微微提高了声音说道:“那是我哥哥,不是谁的孙子,与我是谁也没有关系。” “安娜小姐,家族中的人都在翘首以盼,等待着您的回归……” 安娜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低声喝道:“家族?十年前的时候,你们可不当我是杰斯洛特家的人,十年前的时候,你们每一个恐怕都期望我永远不能回归。如今,呵呵,竟然又想迎接我回去?!回去告诉那个老头子,现在我跟你们杰斯洛特家没有什么关系了。如果你们觉得一个姓杰斯洛特的流落在外而于心不安,那么我可以改姓。我刚才也已经说过了,除非我哥哥同意,否则我永远也不会再回到一个跟我没有什么关系的家族去。” 安娜面前的人,大概是之前接受了什么指令,虽然额头已经微微见汗,却依然不依不饶劝解道:“安娜小姐,其实不只是家族中的人都在期盼您的回归,就连您的母亲也是如此。” “她?呵,她竟然还记得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十年前的事情,若不是她,我怎么会被送到父亲那里?她既然忘不了那个人,那么一辈子好好记住那个人便是了,何必现在又来惦念我呢?那她岂不是更对不起那个人了?” 虽然面前这个人是想用安娜的母亲来劝说她,却不料反而激怒了安娜,她苍白的脸色上甚至开始显现红晕。 “安娜小姐,您的母亲这些年一直身体不好,她、她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她现在确实十分思念您,……” 安娜冷笑了一声,说道:“想见我最后一面吗?她难道想赎罪吗?还是想忏悔呢?呵,你回去也顺便告诉我那位母亲吧,她没有对不起我,她对不起的人该是她心中那个人。她的赎罪和忏悔,该是好好留着,将来见到我那自杀的父亲时再说吧。” 面前的人咽了咽唾沫,干涩的喉咙中不知该吐出些什么话,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既不继续激怒这位安娜小姐,还能劝得她回心转意。 “好了,你也不要白费力气了。回去吧,把我的话带回去。告诉他们,不要试图强行带走我,否则激怒了我哥哥和我,将来你们就等着承受我们两人的怒火吧。那位总司令,对于我哥哥的溺爱,远超乎你们的想象,你回去一字不漏地告诉他们,让他们不要以为我是在恐吓他们。” 安娜说完,扭过头挥挥手,不想再跟眼前的人多说什么。 虽然对于火星那个家族的人要强行拆散自己和哥哥,安娜心中充满了厌恶,但是面前这个人不过是个无辜的传话者,一切的愤怒和仇恨都不该落在他身上。 安娜的骄傲,也让她不屑于将自己被病痛折磨的情绪发泄到他身上。 “哥哥呀,你现在在哪里呢?你快回来吧,我好想你呀。你再不回来的话,我一个人就快撑不下去了!” 此时的安娜分外思念陆安。 从她来到地球开始,十年了,她从来没有与陆安分开过这么久。 如果不算懵懂无知的婴孩时代,从安娜记事起,除了前三四年早已淡薄到模糊的关于父母的记忆,生命中绝大部分时光都是和陆安呆在一起的,几乎所有的记忆都是与哥哥陆安有关的。 十年是如此漫长,漫长到对于十六岁的安娜来说,这就是她的一辈子。而且,在三个月以前,她所能想象的一辈子也不过是再多两三年而已。 对她来说,哥哥陆安就是她的一辈子。 而如今,在生命放佛无限延长之后,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生命好像长到可以容纳下其他人了,然而她却只想有哥哥陆安就足够了。 长久以来的相依为命,让她已经习惯于生活中到处都是哥哥的影子。 然而,这一次为了未来更长久的相依为命,她不得不接受哥哥远赴月球的事实,而且一别就是三月有余。 如今,没有了哥哥陆安,她的软弱都无处安置了。 而此时的陆安正站在月球的雨海边,同样也在思念着妹妹安娜。 可是,他却是乐观的。 正如他对林咏娉所说,下次回地球时他就会见到妹妹安娜,会见到自己那些朋友们,或许那个时候,就再也不用承受这样的分离了。 毕竟,有些时候为了能够更长久地厮守,就只能忍受短暂的别离。 第二卷结束感言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第二卷终于结束了。 四个月前的七月十六号,我写完第六十章,完结了第一卷,然后亲手合上了电脑,在当天的日记中写下了“我放弃了”的字样。那个时候,辞职已近半年,自己晃荡了几个月却依然不能安心全职写作,而且当时的情况下,所谓的权值写作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法,完全没有半分收入。 之前六月三十一日的时候,本来有机会去一家还不错的公司入职,可惜就在入职前的一夜,我望着空荡荡的日记本,不知道自己该写下什么东西,自己的人生在那一刻放佛忽然变得空荡荡的。当初辞职的时候,是抱着我要全职写作的念头,潇洒地挥挥手告别了那家大学毕业后曾经倾注了上千日夜的公司。 然而在再次入职的前夕,忽然发现我当初的憧憬是那么可笑,自己从辞职到那个时候竟然从来未曾认真地写作过,唯一的成果是不过是某个网站上八章四万字的女主文。那天晚上,真的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好像是个笑话。 于是,第二天推辞了那份工作机会。 就在六月三十一日的晚上,我上传了这部小说的第一章。 这个小说是我从高中起便开始构思的一系列小说的第一部,但是在那天晚上之前一直不敢拿出来,因为我心中一直为此而骄傲着的,总想着依靠这部小说一炮打响的。然而,之前却也是暗自焦虑自卑的,害怕自己寄托了莫大希望的故事,会被无情地淘汰到垃圾堆之中。所以,一直在别的地方晃荡,从来不敢将这部小说真正地写出来。 然而,那天晚上绝望到了极点,算了,不管不顾了。 从七月一日起,到七月十六日为止,除了中间有一天出门在外,整整两周时间,我将自己关在家中,每天晚上七点到八点之间出门吃晚饭,剩余所有睁着眼的时间都泡在屏幕前和键盘上。 一天更新四章,每天一万多字,到七月十六日的晚上,写完第六十章,完结了第一卷。199266字,接近二十万字。 在此之前,我从来不认为自己能够写得这么多。 那天晚上,我忽然明白了,自己不是不能写作,而是不敢写作,以前的自己那么胆小畏缩,不敢将自己的故事拉出来示众。 然而,等我知道自己真的能够写这么多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很简单,没钱了。晃荡了半年,自己之前四年拼命积攒的钱就在此期间灰飞烟灭了。 然后就在那天,我忽然明白了,我该放弃了。不是放弃写作了,而是暂时放弃全职写作的打算。我该去攒钱,攒些钱直到自己不会再因为这个原因而不得不放弃写作,不会在自己发现自己分明能够做到时却因为已经来不及了而不得不放弃。 只是,放弃是很难的。即使我心中明白了,从七月十六日一直到七月底,也依然痛苦纠结了半个月,才接受了现实。 从八月份开始重新应聘面试,一直到九月中旬才再次入职,一直到十月份,那个时候生活中的一切都是灰色的,我很迷茫很困惑,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期间的三个月,更新断断续续到惨不忍睹。 十月底,朋友给我推荐了一本书,读完之后大受震动,书名就不提了,但是我却振作起来。 即使这本书注定是一本扑街的书,但是如果我不把它写出来,不写完它,不迈出这一步,那么可能我永远都会停留在连一本扑街书都写不出来的地步。 而至于我一直念念不忘的全职写作,其实该是伴随着我的写作的自然而然的结果,并不是为了全职写作而写作,而是为了写作而全职写作。既然我现在还达不到这个地步,那么兢兢业业地每天更新就是了,努力提高自己的写作水平就是了。 明知道自己强求不来,还不真正地认真努力,整天坐在那里胡思乱想、唉声叹气、怨天尤人,简直可笑。 于是,从十一月开始,我不再好高骛远,只要自己每天能够做到一天一更就好,能够不断更就好。然后在将来再去冲击一天两更、三更、四更,甚至全职写作的状态。 虽然与七月份那两个星期的速度相比,这样的要求让我也有些感慨,但是这样一步步迈向理想的感觉比起七月份那种拼着血勇之气如困兽斗的状态好多了。 这个月基本上做到了一天一更,唯一的遗憾是十一月一号时因为之前公司组织活动而受风感冒,没有能够更新,这个月无法全更的遗憾是不能弥补了。 不过,这个月每天下班回来,看看作者专区首页上那不断上涨的收藏数字,就心满意足了。付出了有回报,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幸福的事情了。然而便能继续坐下来,写两三个小时直到睡觉时分,生活除了上班就是写作,偶尔间或阅读,简单而充实。 如今,第二卷也结束了。 我自己大概翻了翻之前的章节,确实要向大家道歉。因为这段时间生活中的起起伏伏,我把自己的状态也带进去了,所以这六十章的内容、情绪、节奏、故事都是参差不齐的。 后续我会在合适的时机,回过头来,将前面一些不甚合理的地方都一一修补,这部书既然是我的第一部小说,不敢奢求完美,但起码也要让自己满意,为后面的一系列小说开一个好头。而目前这些确实没有达到这样的程度,我自己都很不满意。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还要向前看,继续向着第三卷进发。 正好临近周末了,我会再梳理一遍前面的大纲,把第三卷的细纲写出来,然后尝试着在这一卷里能够把自己想讲的故事精彩地写给大家看。 其实,写了这么多,我是有些忐忑的。 我不知道这部小说除了我之外,还有谁在看,能够写这么多最朴素的想法是,反正没有人看我也无所谓说些实话而丢脸了。不过,心中却也希望有人来看,哪怕只有一个人。 然而,之前寂静一片的书评区、扑街的点击与人气,又让我觉得,大概是没人看的吧,唉——。 所以,更多的像是向自己汇报,给自己以鼓励。 在旅途中孤独前行时只能自己一个人唱歌了,有些声音总能排遣一些寂寞的。 无论如何,加油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调离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地球零区的黄昏时分,也正是月球的黄昏时分。 此时,月球上空的地球正处于满相的状态,比从地球看满月时大了四倍,亮度却强了几十倍不止。再加上人工白昼的衬托,月球上的黄昏却比地球上明亮许多,看上去就好像地球上的下午三四点钟。 不过等到人工黑夜来临后,月球上的黄昏却也骤然结束,天空的颜色为之瞬变,不会出现像地球上那样黑蓝半分的天幕,而西方的尽头酒红、翠色、橘黄杂糅的美丽绚烂。 黄昏时分,宪兵司令部“二号堡垒”东城第四百三十二号宿营地外,来了一位黑衣的宪兵。 他通过了围墙大门处的权限验证后,进入了这处军营,在礼貌地询问了两个人后,他径直来到了月球新兵训练基地的总教官面前。 “新兵征调令?现在?” 总教官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位中校军衔的宪兵。 一位中校军官,孤身一人来到军营中,声称要征调一位新兵。而且,还是在一级战备令的背景下,还在黄昏时分来到这里,怎么看都会让人生疑。 “是。” 这位中校宪兵微微一笑,并不因为总教官怀疑眼光的打量而有任何反感。 总教官抿着嘴唇,点开了这位中校出示的电子征调令。这一看不打紧,差点就让这位总教官气得七窍生烟。 “这是新兵征调令?” “是。” 总教官干脆将智脑投影在眼中的电子征调令全息投影出来,指着全部被屏蔽显示,只有名字留着大大的“陆安”二字的电子征调令,大声喝问。 “中校!你告诉我说这是新兵征调令?” “如果有疑问的话,可以验证这张征调令的电子签章。” 总教官冷哼一声,开始在宪兵司令部的电子权限校验库中搜索,以校验这章电子征调令的真伪。 既然是宪兵司令部来人,那么虽然内容被屏蔽了,那么这个陆安也多半是被征调至宪兵司令部中了,总教官自然是先去宪兵司令中的权限库中检验了。 结果却令他微微皱眉,这张电子征调令竟然是真的。 而总教官面前的这位中校军衔的宪兵,见他抬头看看自己后还不死心,又开始重新检索校验,便施施然地说道:“如果你信不过,我也可以给你检验我的身份。” 总教官再次确认了电子征调令为真的结果后,又是冷哼一声,点开面前这位宪兵传过来的电子身份验证,连接上宪兵司令部的权限库中查阅此人的身份。 电子影像、公民编号、军人编号、影像对比…… 等总教官一一确认后,才总算是稍稍放心下来,如果真的有人能够做出如此逼真的假身份,那么除非宪兵司令部的人都是一群蠢货了,被人任意进出权限库而不自知。 “这张电子征调令确实是真的,可是这种模样的电子征调令,呵呵,我可真是第一次见,我是不会接受这样的征调令的。” 总教官面色难看,冷冷拒绝道。 “第一次见?不见得吧。” 这位中校宪兵悠悠然说完,故意停顿下来,施施然地打量了四周后,才继续淡淡说道:“军中的人,只要不是新兵,都不会第一次见到这种模样。这位总教官,这样的电子征调令你没见过,可是这种模样的文件你肯定不是第一次见吧。” 总教官皱着眉头,阴沉着脸。 不是第一次见?啊—— “你是说……?” 中校宪兵点点头,接过他的话,说道:“不错,军中的作战命令!难道不是都这种模样吗?” 在如今的军队中,舰队作战指令室和舰长室都会传达作战命令,但是一艘主神级战舰数以十万计的人,却不是所有人都有权限接受作战命令。 而能够接受作战命令的人,却不是都有权限看到全部的命令。 但是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那些参谋们又不可能花费大量的精力去区分命令的对象,所以,那些参谋们下达的命令是全部发送给所有的人。 但是有些人却根本没有权限接收作战命令,有些人接收了作战命令后却只能看到部分内容,就是那些他的权限能够看到的内容,其他的内容自然就被屏蔽了。 这样只要事先控制好权限即可,不用在战局变幻时还要考虑命令接受对象,当然那些特殊指令自然还有其他的通道。 不过,这位中校宪兵一语点醒了总教官,令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你在开玩笑吗?你在告诉我,我身为新兵训练基地的总教官,竟然没有权限去查阅一位新兵的征调令?” 中校宪兵淡然一笑,说道:“虽然十分冒犯您,但这确实就是事实。” 总教官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大有一言不合就准备大打出手的势头。 “本来呢,这份电子征调令是准备全部屏蔽的。但是考虑到不能让您连是谁都不知道,毕竟我们看了其他人的分配去向,觉得即使不告诉您,其实您也很容易就猜出来此人是谁,所以我们干脆也就不遮掩了。” “陆安?” “是。” 总教官这才注意到这份电子征调令上的名字,大大的“陆安”二字十分刺眼。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这位名叫的陆安的新兵那与众不同的身份。别的不用多说,就因为他是联合司令部本部总司令陆勇的孙子,这就足够了。 而再稍一回忆,总教官便想了起来,如今新兵训练基地中的所有人都已经有了分配去向,唯独这位总司林的孙子却去向不明。 “总司令的孙子?” 总教官的心中却莫名地警醒起来,如果是总司令的孙子,那么何必搞得如此神秘而低调呢?即使是以总司令的性格来说,他可能是不想过于张扬,但却也不至于这么遮遮掩掩吧! 唔,遮掩到有些鬼鬼祟祟呢! 如此一想,总教官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宪兵,反而觉得更加可疑了。 如果是总司令的孙子,无论是去军队中的任何部们,甚至就是联合司令部本部参谋室,也完全不足为奇。 那么为何去往宪兵司令部反而要如此遮掩,如此屏蔽唯恐为人所知呢? 宪兵司令部在月球上作威作福,或许能够唬住很多人,可是对于联合峰上的人来说,宪兵司令部与后勤司令部、战备司令部等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总司令的孙子? 总教官的心中忽然更加警惕起来,他点了点电子征调令中的名字“陆安”,连接到宪兵司令部中的权限库。 他心中有些怀疑,这张电子征调令是不是被动了手脚,其他都是真的,唯独名字确实被篡改为他们准备下手的目标。可惜电子征调令是统一的电子模板,然后调用权限库中的资料直接填写的,所以即使是名字也可以直接使用权限库验证真伪。 然而,名字在权限库中的校验结果依然准确无误。 陆安的姓名、公民编号、军人编号、全息影像,乃至一些其他的资料都准确无误。 这个时候,总教官面前的中校宪兵转了转手腕,淡淡地说道:“时间不早了,不知道您校验的结果如何?” “正确无误。” 总教官收起了电子征调令,既然已经看不出破绽,那么也就不用纠缠于这张电子征调令了。 “那您可以带我去见我的新兵了吗?” 总教官却坚决地摇了摇头,说道:“虽然我没有权限,不过这毕竟是从我的基地送出去的新兵,而且你也该知道这位新兵的身份不凡,我不能轻易地就将他交到陌生人手上。想想他的身份,想必你该理解我的慎重。” 中校宪兵摊手道:“确实如此。不过,你信不过我我理解,但是我该怎么证明呢?总不能我将施威顿元帅拉过来作证明吧。虽然这也不是不行,可是我只是来执行命令的,总不好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就惊动一位元帅吧。” 总教官现在确实有些为难,他已经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如果没有前面那么多的校验,或许他大手一挥,让此人带走陆安,那么即使出了什么问题将来也只会去追查宪兵司令部的权限库,与自己又有什么干系呢? 可是,如今既然他已经产生了怀疑,却不好就此半途而废了,否则将来一旦出了什么问题,总教官不相信总司令会轻轻放过自己而了事。 该怎么办呢? 这张电子征调令上屏蔽了陆安的去处,这位总教官就无法绕过电子征调令,直接与陆安未来的上司对话。而如果是这位中校宪兵提供的人选,在这种情况下,即使那是真的也不能相信了。 唉,如果有人,真的能够直接将施威顿元帅拉出来作证倒是好了! 总教官刚冒出了这个念头,便觉得荒唐无比。只是,就在他即将压下这个念头的瞬间,忽然灵光一闪。 对了,不是如果,而是真的有人能够如此! 于是,总教官便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对着面前的中校宪兵说道:“如果是我们两个人,惊动了那位元帅确实不好。但是,有人却能够真的让那位元帅来作个证明,而且总不至于,你们宪兵司令部的电子征调令反而那位元帅却看不了吧?” 这位中校宪兵一挑眉头,说道:“请便。” 总教官点开智脑的全息投影,直接接通了一个通讯连接。 “谢思兰老师,麻烦你过来我这边来一趟,非常紧急,请尽快过来。” 总教官挂断通讯连接后,微笑着对中校宪兵说道:“这位谢思兰教官稍后就到。抱歉让你再稍等片刻,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慎重。” “尽快就好了。” 这位中校宪兵摆摆手,依然微笑着。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围墙(谢谢书友的推荐)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刘、刘叔?” 当急匆匆赶来的谢思兰,看到站在总教官面前的中校宪兵时,惊讶地叫出了声音。 “啊,是谢老师呀。好久不见。” 刘袁看见谢思兰,微笑着打招呼。 “谢教官,这位是宪兵司令部派来征调新兵陆安的人,你原来认识他?” 谢思兰见到刘袁时是如此惊讶,她勉强地笑了笑,说道:“是呀,这位是……” 刘袁依然微笑着,打断了谢思兰的介绍,自我介绍说道:“在下是宪兵司令部情报司电子信息作战室的刘袁。” 谢思兰听闻刘袁的自我介绍后,微微张口。 这位刘叔明明是总司令陆勇身边的卫士长,为何现在自称是宪兵司令部的的人? 她这才注意到刘袁一身黑色的宪兵制服,甚至还挂着中校的军衔和肩章,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的身份,这完全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宪兵军官。 然而转念一想,谢思兰便也明白过来。 自己的介绍还未出口,就被这位刘叔打断了,他既然强调了自己现在的身份,那么就是不想面前的总教官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至于这个宪兵司令部情报司电子信息作战室的身份,谢思兰丝毫不怀疑这个身份的真假,因为以刘叔和总司令的关系,相信现在在宪兵司令部的权限库里真的就存在这样一位中校军官。 不然,这位总教官就不会让自己前来确认了,而是会直接下令,拘捕这个胆大到深入宪兵司令部的巢穴“二号堡垒”之中,在数万宪兵环绕之下还敢冒充宪兵的人。 以谢思兰所知,这位刘叔作为总司令陆勇的卫士长,基本上可谓是形影不离的追随着陆安的爷爷,既然他如今出现在这里,还大费周章地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么简单想一想,便会知道这肯定和陆安的爷爷、那位陆总司令不脱不了关系。 “总司令吗?” 谢思兰对着刘袁,如此无声地问道。 她相信即使自己不出声,这位刘叔也能从自己嘴唇的动作上,读出自己的确认。毕竟他现在正微笑着盯着自己,那目光中透露着的意味分明就是在阻止谢思兰泄露自己的身份。 而刘袁果然就瞧见了谢思兰的问话。 他缓慢地垂下眼帘,点头示意。 “是。” 谢思兰如此确认后,便转向总教官说道:“总教官,我确认这位中校的身份并无异常,您可以放心了。” “好吧,既然如此,这张电子征调令我便签收了。” 总教官说完,开始点击自己的智脑,不过他说完后想了想又补充道:“麻烦谢老师跟我一起来带着这位刘中校,去找陆安吧。他以前就是你的学生,对你应该也比较信任,若是他也确认无误,那么今天这件事就没问题了。” “好。” 谢思兰虽然瞧破了总教官的小心思,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他毕竟也算是足够慎重了,想必也是念及陆安的身份。 于是,三人便一起来到了新兵们的宿舍楼中,不同于在新兵训练基地中的十人大宿舍,这处宿营地是标准的战时军营,每间宿舍都是双人间。 谢思兰在路上已经查阅了新兵们如今的宿舍分配,陆安依然跟那位十七区来的“难兄难弟”查姆拉什古特达斯朱丹旺分配在一起。 拉玛史努贾姆·查姆拉什古特达斯朱丹旺,这便是这位半年来一直与陆安形影不离的查姆兄弟的全名。只是,对于所有人来说,这个名字太长了,很少有人记得住,或者说没有一个人记得住。 开始的时候,有人叫他拉玛,也有人叫他朱丹旺,或者直接简称拉查的,不过自从陆安开始称呼他为查姆后,大家也就慢慢接受了这个称呼。毕竟,用其他名字来称呼查姆,他都会反应好半天才意识到这是在叫自己,而用查姆的话他就立即默认是在叫自己了。 如今,就连基地的教官都开始这么称呼他了,因为如果每次称呼他那一长串名字都是对人的嘴皮子的考验,查姆这个介乎简称和绰号之间的称呼也被教官们从新兵那里借用过来了。 不过,当谢思兰带着总教官和刘袁进到两个人的宿舍之中时,宿舍内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不在?” 总教官皱眉问道。 “或许是到其他人的宿舍中去了,我们去看看吧。” 好在这批提前征召的新兵只有近百人,房间数量并不是太多,一路走过来,也不过是花费了十分钟而已。 “都没有?” 谢思兰皱着眉头,干脆直接接通陆安的通讯连接。 没有回应。 查姆—— 依然没有回应。 倒是刘袁看到谢思兰的举动,直接提醒道:“应该还有一个叫陈斐然的新兵,你再试试吧。” 陈斐然? 谢思兰想起了之前自己去嫦娥市时,在爆炸发生后返回基地的路上,碰到了三人在一起时的情形。她虽然平日里并不是太注意陆安周围朋友的情况,不过也大概知道陈斐然跟陆安之间的关系算是不错的了。 不过,刘袁一语点醒她,表现得反而比离陆安更近的她更熟悉陆安周围的人的情况,倒是让她有些惊讶。 如果不是一直对陆安保持着密切关注,恐怕也不会了解得如此详细透彻吧。不过想想陆安与他爷爷的情况,谢思兰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了。 老师已经不在了,老师的大儿子也已经不在了,陆家除了总司令陆勇外,只剩下陆安这一个姓陆的了。作为一个爷爷,即使孙子再与他闹别扭,也不会真的就对陆安不闻不问,任由他自生自灭了。 想想两天前,在那次袭击事件过后,这位刘叔便现身月球,特意找到了陆安,并将他护送回了基地。 这么一来,谢思兰反而不奇怪刘袁能比自己更先想到陈斐然了。 只是,三人很有可能现在在一起的,自己能接通吗? 这个念头尚未落下,谢思兰连接陈斐然的通讯便接通了。 “咳,谢教官……” 虽然陈斐然的声音有些沉闷,但是谢思兰完全没有在意,只是简要说明了情况,直接询问陆安现在的下落。 陈斐然沉默片刻后,才尴尬地说道:“呃,谢教官,陆安、陆安现在可能在军营外面。” “外面?” 谢思兰与总教官面面相觑。 这个军营有围墙阻隔,在围墙内的新兵应该也没有大门处的电子权限,他如果现在在围墙外面的话,那么他是怎么出去的?难道他能徒手翻越围墙上的电子高压警戒线? “呃,下午我们三个人准备一起出去,嗯,出去到雨海里游泳,后来在大门处我因为有事就又回来了,他们两个人应该是结伴从大门处出去了。” 陈斐然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有将陆安破解了大门的电子权限的事情说出来,毕竟偷偷溜出去虽然不符合纪律,严重程度却又比撬门而出稍微轻一些。 “好了,先不说这些了,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在大门外面的海滩上吧,如果是去游泳的话。” 当然,三人都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吞吞吐吐,虽然他的话略带犹豫,但是三人都知道他肯定确信陆安现在就在大门外面的海滩上的。 “好了,我知道了。” 谢思兰挂断通讯连接,以探询的目光望向刘袁。 刘袁微笑着,不急不缓地说道:“走吧,我们去外面看看吧。” 在路过这个宿营地的大门时,那位总教官还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围墙上的电子高压警戒线,而刘袁却若有所思地望着大门。 从大门处出来,总教官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回去之后便要让军营中的后勤人员检修那些警戒线,毕竟现在有新兵知道这处漏洞了,那么很快这处宿营地对于所有新兵来说都是不设围墙的了。 这种小道消息,历来是所有新兵中传播最快的信息之一。 至于直接正大光明地从大门处走出去的可能,就被总教官下意识忽略了。 陆安虽然贵为总司令的孙子,但是这种电子权限却是按照级别和认证自动分配的,即使这个陆安在其他地方可能有着很高的权限,但是这种地方却偏偏不是他的特权能施展的地方。因为这种权限,不值得罢了。 不过,刘袁却不这么认为。 他是知道的,陆安哪里有什么特权?如果单单以新兵的身份来说,他简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至于那处电子高压警戒线,刘袁看了一眼就否定了这种可能,那处电子围墙上完全没有新生出的摩擦痕迹,或者沾染陆安翻墙时身体活动所产生的气味。 那么如此一来,陆安就是大摇大摆地从大门处走出去了。 可是刘袁更是知道,陆安并没有所谓的“特殊权限”,那么唯有一种解释才能说得通,虽然这种解释更加匪夷所思,那就是陆安生生地暴力破解了这个围墙大门。 “暴力破解吗?” 跟着谢思兰和新兵训练基地总教官出来,刘袁回头望了望那处大门。 难道这种天赋竟然还能遗传吗?当初的应邦是如此,之前的陆宁也是如此,如今安安好像是如此状况。这种异于常人的精通电子信息技术,似乎是陆家每一个男人的标签一般。 是父子相承的天赋,还是单纯因为怀念父亲而相继追随呢?父子三人在大学时期对于专业的选择,惊人的一致。 唔,如此说来,总司令说不定也有这方面的天赋呢!只是几十年来,好像也从来没有见过总司令施展。 或许这是应邦的天赋吧,而且之后被他的两个儿子继承了。 如此惊艳的才华,所以即使是总司令也对于他的儿子念念不忘,对于他的死更是从未释怀。 伴随着耳边传来的沙沙声,走在三人最后的刘袁忽然无声叹息了一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 熊孩子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从宪兵司令部“二号堡垒”东城第四百三十二号宿营地的大门出来,面前便是一大片岸生丛林,沿着“二号堡垒”的海岸堤坝一直延伸向远方。 从堤坝下去到海岸线,落差有三四米之高,然而远远望去,堤坝下的这片岸生丛林依然比宿营地的围墙还高出许多。 雨海的北岸已经处于月球的高纬度地区,靠近月球的北极,其地理位置与地球第一大岛——第二区的绿地岛相似,而翻过柏拉图环形山其实就是月球的北极点了。 所以这里在宪兵司令部落址于此地前,颇为荒凉,这些海岸丛林都是从人类建成雨海后便存在的,很少有破坏与损毁,所以如今郁郁葱葱颇为壮观。 除了五十年前宪兵司令部选址于此地后,在建设过程中对于丛林做了一些修剪外,这里一直保持着原始的状态。 不过,自从战争结束后,宪兵司令部开始建设“二号堡垒”后,这里的丛林就遭了殃。原本一直延伸到柏拉图山脚下的纵深,被破退到如今距离海岸线不过七八百米的模样。 只是大部分人并不关心月球的这片不毛之地,毕竟,还有月阴面那么广袤的未开拓之地等待人类去开发,月球终归是人类的殖民地,不是什么原始生态系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的存在而服务。更何况,即使月球上的人真的想关心,对于宪兵司令部如此霸道的行径也是敢怒而不敢言的。 即使是在如今的联合峰上,能够管理此事的联合仲裁协会、联合监察协会等机构,也不敢对宪兵司令部的事情多做置喙。 地球上很多人已经讽刺过,一场人类自相残杀的战争过后,宪兵司令部就已经凌驾于人类的司法体系之上,要是再来一次战争,将来联合司令部就该代替最高会议、联合政府统治全人类了。 毕竟联合司令部下属的宪兵司令部就能统治月球,那么联合司令部统治全人类不就是可以预见的趋势了吗?真的是理所当然啊! 所以,在许多人的眼中,“二号堡垒”这座宪兵城建成不过十年,已经成为了月球的首府了。 从月球首府——“二号堡垒”银白色的海岸堤坝下去,进入幸存的海岸丛立中,便是雨海边的沙滩了。 踩着柔软的沙滩,便会响起沙沙的声音。伴着脚下沙沙的声音,刘袁跟着谢思兰和总教官穿过丛林,来到了海边。 刚一出海岸丛林,三人便瞧见了远处灯塔似的查姆,他正站在岸边放风,不时向着海中眺望。 谢思兰心中一松,终于找到了两个人了,看样子陆安应该是在海中游泳了,怪不得刚才两个人的通讯连接都接不通。 应该是两个人轮流下海,所以智脑就关闭了。看样子在月球新兵训练基地近半年的训练没有白费,他们的安全意识还是挺强的,知道互相瞭望以免发生意外。 当然,谢思兰如果知道查姆下海时的表现的话,或许就不会这么夸赞了。 不过现在谢思兰的脸色就好多了,盘问查姆的语气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陆安呢?” 查姆指了指海面的某处,对于总教官和谢教官带着一位宪兵过来的情况,他还是十分疑惑的,只是偷偷溜出来的他老实地没有发问。 谢思兰和总教官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眯着眼睛在海面上搜索,而刘袁在查姆指过去的一瞬间就瞧见了几十米开外正在波涛间徜徉的陆安。 “这个小子,真是不知好歹,游得那么远也不怕有个万一……” 虽然谢思兰知道陆安经常跑去大湖之中游泳,他的水性似乎很好。可是湖水哪里能与海水相比呢?即使是人造的雨海,也是大湖的数千倍之广,看陆安的模样却似乎完全不在乎,在远离海岸如此之远的地方游泳。 想想他在月球上的经历,谢思兰很有理由相信,这是他第一次在雨海中下水,这样的举动无论如何都称得上是冒险了。 谢思兰嘟囔了一句后,转向查姆说道:“你的个子比我们都高,陆安他应该能看清楚,你现在试着把他叫上来。他可真是敢,游得那么远,你也不说他一下。” 查姆摸了摸后脑勺,不知道该如何谢思兰,不过他还是高举着双手,蹦跳着朝陆安的方向挥舞。 可惜,可能是隔得有些远,而陆安正在专心于起伏的海浪,他挥了好几分钟也没有见到陆安往回游的迹象。 “这——” 谢思兰为难地望向了刘袁。 “没事儿,我不着急的,稍微等一会儿吧。” 刘袁眯着眼睛望了望天空中静悬着的蓝色星球,默算了一下时间,微笑着说道:“顶多再有半小时,他就回来了。” 不着急?顶多半小时? 旁边的总教官一听此话,便微微皱眉。刚才还不断催促自己,如今反倒不着急了? 谢思兰看了看刘袁,也不再做声,既然这位刘叔愿意等,她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心底里对于陆安的埋怨也多了几分。 刚才在军营中,刘袁虽然没有催促她什么,但是浑身的姿态透露着不容耽搁一分钟的紧张意味,搞得本就有些敬畏的她更是略带了几分焦急。 可是没想到,眼看着就差最后一步了,这位刘叔却反而悠然说着“不着急”了。 谢思兰心中忍不住反思道:怪不得以前的陆安那么跳脱,毫不在意地惹是生非!以前她总以为这是从小离家的陆安承受不住生活的重压,聊以这样的方式来缓解压力,所以才在相熟的人面前调皮作怪。 可是如今看了这位刘叔的态度,这分明溺爱过度的表现嘛。而一个家庭中的教育氛围,其实是体现在所有人的身上,想必那位总司令对于自己唯一的孙子更是溺爱了。 而陆安之所以离家出走,会不会也是少年心性发作了,闹脾气搞得无法回头了吧? 此刻的谢思兰心中对于这一点十分怀疑。 她与陆应邦的关系匪浅,家中也多多少少算是与陆家有些关联,所以能够听到一些消息。以当时陆勇的处境,如何会为难自己这个年幼的孙子呢? 不过,虽然不了解详情,但对于当初陆安的离家出走,谢思兰还颇为同情怜惜,加上老师陆应邦的因素,就替陆安的入学前后奔走。 后来接触的多了,谢思兰对于陆安的作怪也是十分无语,但念在老师的面子上都包容下来了。而现在看到刘叔这位“亲戚”,对于陆安竟然是如此态度,身为老师的谢思兰更加无语了。 这明显的溺爱,果然才是陆安能够成为“熊孩子”的主要因素吧!那位总司令看着那么严肃强硬,说不定背地里的溺爱更甚于这位刘叔吧。 在谢思兰的腹诽中,就连三人头顶的那颗蓝色星球上,那位总司令陆勇也无辜地被牵扯了进来。 然而,谢思兰其实也并非真的就讨厌陆安。 正所谓爱之切、责之深,溺爱对立面的严苛,有些时候与溺爱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深切的溺爱。 好在,陆安这个“熊孩子”并没有真的让三人等待半个小时,十五分钟后,他就开始往岸边游来。 谢思兰看了看眉头已经皱成一团的总教官,心里却松了一口透气。 但是几十米的距离,陆安也不是立即就能游过来的,谢思兰又看了看总教官,就开口说道:“刘叔,陆安果然回来了。” “嗯,他果然也是知道的,所以还提早游回来了。” “知道?” 刘袁将手搭在眼前看了看正在往回游的陆安,才伸出手指向上指着头顶静悬着的蓝色星球,说道:“再过一会儿,就该涨潮了,我听说月球上的潮汐效应可是比地球上的还要厉害。” 地球上的涨潮落潮,很大程度上是月球引力所引起的潮汐效应;而与之相对的,地球的引力自然也能在月球上引发潮汐效应。 当然,这都是星际历之后才有的事情,没有海洋,潮汐效应也无处体现。而如今,月球上的潮汐效应确实比地球上厉害得多。 地球上很多的潮汐都是几十厘米或者一米多高,涨潮落潮的落差也不过是几十米的进退距离。至于第一区南太平洋的那些巨浪,除了潮汐效应还有地球自转以及气象因素等。 可是,月球上的潮汐轻易便能达到地球上南太平洋的巨浪程度。雨海四周几乎围成一圈的岸生丛林当初也是因为如此而诞生的,纵深几公里的丛林正是为了抵御雨海的潮汐。 好在几百年过去了,月球的人类已经开始适应这种环境了,于是雨海周围的岸生丛林的纵深就越来越浅了。 像“二号堡垒”北岸这样的情况,岸生丛林只有七八百米的宽度,自然是因为那条银白色堤坝的存在。 而雨海周围的其他地方,也是因为经过雨海四百多年的冲刷,已经让海岸线稳固下来了,而不再是当初一滩肆意流淌的海水了,所以岸生丛林的存在很大程度上只是景观的需要了。 不过刘袁提起雨海的潮汐,自然是在说陆安应该也是知道这种状况的,等到要涨潮的时候他自然会往回游的。 他自然是毫不怀疑陆安的聪明。 当初陆安学习游泳的时候,当然不是只有安娜和陆宁知道了。所有该注意的事项无论巨细,刘袁可是向陆宁传授了很多很多,当然包括在海洋中游泳需要注意的事情,潮汐可是影响最大的事项。 “万一他不知道怎么办?” 谢思兰忍不住开口问道。 刘袁脸色淡然地答道:“即使他一时忘记了,也不要紧,我到时候自然会带他上来的。” 这么说,果然还是溺爱过头嘛!这个“熊孩子”! 谢思兰心中无奈地腹诽着。 第一百二十四章 保密的未知去向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呵!真是大言不惭。 站在两人旁边的总教官早已心中不耐烦了,听见刘袁如此夸口,忍不住心中冷笑。 宪兵队出身的他以前在宪兵城也曾经待过两年,自然知道雨海在黄昏时分的潮汐有多么恐怖。 那气势磅礴的浩大声音就好像能摧折沿岸所有的阻拦一般,一次涨落之间便是几百米的进退距离。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不能抵御那恐怖的海浪冲刷力量,在那样的潮汐中任何试图挣扎的动作都是妄想而已, 带他回来?呵呵,是两个人同时葬身大海吧! 甚至这位总教官都毫不掩饰地撇嘴,这样毫无遮拦地空口大话,确实让他无法掩饰心中的厌恶。 宪兵司令部在战后的急速扩张,果然是让宪兵队的素质急剧下降,如今那曾经代表着荣耀的黑衣,也开始变得良莠不齐起来。就这样的人还是本部情报司电子信息作战室的人?真不知道那些参谋怎么会看得上这个不靠谱的人。 不过,想想海中的那个陆安的身份,眼前这个人说不定就是依靠背后的总司令陆勇,仗着裙带关系进入了宪兵司令部。 不过,虽然总教官对于刘袁的话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但旁边一直缩着脑袋的查姆却相信了,他望向刘袁的眼神中的崇拜透露无遗。 雨海的潮汐效应有多恐怖?查姆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对于下海游泳都畏若登天的查姆来说,不仅敢于在潮汐中的下海,还能带着一个人一起回来,这样的勇敢豪迈难道不值得人崇敬吗? 两个人的态度迥异,却都毫不加掩饰,只不过刘袁都是不在意的,将两人的神态瞧在眼里之后,也只是淡然地微笑着,看着正在向岸边游过来的陆安。 此时的陆安也已经看见岸边忽然多了三个人,正望着自己游过去的方向,只不过波涛起伏之间三人的面庞也看不清楚。 陆安心中转过好几个念头。 是有教官发现自己偷偷溜出来所以来抓人吗?可是现在那些教官不都是已经开始对新兵们放羊了吗? 还是说,这座宪兵城有什么特别的禁令,不允许人们下海游泳,自己偷偷下海被宪兵们发现了所以前来制止吗? 然而海浪之中不专心的结果,陆安立即便体会到了,月球的海水依然是如同地球上一样的苦涩咸腥的味道。 “刘叔?” 刚爬上岸的陆安来不及喘息,来不及抹去额头上混着海水的汗水,惊讶地叫出了声。 刘袁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微微摇了摇头,眼神中示意陆安不要多问。 这个时候,谢思兰走上前来,没好气地说道:“你为了游泳,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溜出来了?让我们找了好半天!” 陆安尴尬地傻笑了一声,“呵呵,谢老师,怎么回事儿啊?” “宪兵司令部情报司电子信息作战室,已经对你下达了征召令,你要被分配到那里去了!” “宪兵司令部?” 陆安这才注意到刘袁一身合体的黑色宪兵军服,看上去如此和谐以至于他刚上岸时竟然没有发现。以前的刘叔,都是一身白色军装,没想到黑色的宪兵军服反而更适合他的气质。 不过,怪不得刚才刘叔眼神示意自己,恐怕是不让自己无意中说漏嘴,戳破刘叔的真实身份吧。 可是,即使是宪兵司令部真的征召自己,也不用刘叔特意乔装来接自己吧。这中间还有什么蹊跷吗? “是,刚才我和总教官已经看过征调令了,验证无误。” 陆安扭头看着刘袁,见刘袁又冲着自己点点头,便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说道:“好的,我先去穿衣服。” 查姆之前在岸边守着陆安的衣服,却被谢思兰叫了过来,他赶紧跟着陆安走了过去。 而刘袁则趁着陆安前去换衣服的时候,转身对新兵训练基地的总教官说道:“麻烦你签收电子征调令吧。” 此时心中对于刘袁已经怀有成见的总教官,绷着脸点出了电子征调令,然后签收通过。 从这个时候起,陆安就正式脱离了新兵训练基地的管辖,从一名菜鸟新兵升格为宪兵司令部情报司电子作战室的一名少尉军衔的实习军官。 哼!果然这些军中大佬家的纨绔子弟都是些一步登天的货色! 心中早已不耐烦的总教官完成了签收后,连敷衍的力气都懒得浪费了,冲谢思兰点点头,转身往回走。 “虽然有些多嘴,不过如果有人问起了陆安的去向,麻烦总教官为此事保密。” 刘袁在他背后嘱咐了一句,总教官离去的脚步却没有停顿,一直往军营中走去。 “也麻烦谢老师了。” 谢思兰虽然不知道刘袁为何如此说,但是既然被嘱咐了,也就点头答应下来。 等总教官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岸生丛林之中时,穿好衣服的陆安又与查姆回来了,可惜查姆刚才也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所以他一路上的询问完全白费了。 “刘叔——” “穿好了衣服,就跟我走吧。” 陆安赶紧说道:“刘叔,怎么这么着急?我刚才还有些疑惑呢,怎么我突然就被分配到宪兵司令部去了?” 刘袁微笑着答道:“你去了就知道为什么了。” “那我先回去基地收拾一下东西,我的东西还都放在宿舍里呢,早知道下午就不将那些东西拿出来了呢。” 陆安说着,有些懊丧地咂了咂嘴。 “宿舍里的东西?暂时不用收拾了,你先跟我走吧,后面我会让人帮你把东西带过去的。” “这么急?”陆安皱眉道。 刘袁点了点头。 陆安虽然奇怪,可是想了想,却又无法拒绝。 抛开突然到来的乔装打扮的刘袁,如果现在真的是宪兵司令部前来征召自己,那么哪里还有让自己如此问东问西的余地?虽然是个不合格的新兵,但陆安毕竟也在新兵训练基地中度过了将近半年的时间,还是有一定的纪律性的。 更何况,如今面前的刘叔语气中透露着的坚定,让陆安也无法拒绝。 “好,我知道了。”陆安转过身去,对查姆说道:“查姆,抱歉啊,我可能要提前去往宪兵司令部报道了,不能当面跟陈斐然告别了,你替我跟他说一声吧。” “好。”查姆憨憨地点头应下。 可惜,陆安与他的身高差别太大,陆安无法给他一个临别拥抱,只好紧紧地握了握手。 这半年来,在新兵训练基地里,他结识的朋友就数陈斐然和查姆了。而当初在医务室里同甘共苦的那段日子里,如今想来,忽然都成了美好的回忆。 新兵陆安的新兵训练就在这个下午戛然而止了。 就在握手的时候,陆安的心中忽然有了那么一丝依依不舍的感觉。 不过,他瞬间又觉得自己过于矫情了,自己又不是一去不复返了,虽然要各奔东西,只要愿意总能再见的。压下心中的一丝不舍,陆安赶紧抽出了自己的右手掌。 查姆大约也是激动得不能自已,所以力气就不自觉地大了一些,将陆安的手捏得生疼。 陆安苦笑着举手拍了拍查姆的肩膀,说道:“好了,我们先暂时告别吧。等你到了‘瓦尔哈拉号’上以后,记得联系我啊!” “嗯,好的。”查姆使劲地点头道。 瓦尔哈拉号?旁边的谢思兰听得惊讶,这个查姆被分配到第1舰队的旗舰“瓦尔哈拉号”上了吗? 以前的谢思兰并未特意关注新兵们各自的去向,她只是关注过陆安的去向,但是陆安的去向偏偏迟迟不决,所以见到刘袁她有些吃惊又有些恍然。 果然那位总司令对于陆安还是一如既往,只是这位刘叔如此隐秘地乔装前来就让她有些疑惑了。 不过,陆安是怎么知道查姆的去向的?按理来说,新兵是不该知道这些的,而陆安也不像是有其他渠道可以知道此事的。 谢思兰心中有些困惑。 “刘叔,好了,我们走吧。” “那么,谢老师,再见了。哦,对了,刚才我嘱咐的事情,也要麻烦谢老师跟这位查姆拉什古特达斯朱丹旺和那位陈斐然,拜托了。” 刘袁故意落下了两步,低声向谢思兰嘱咐道。 这是让自己给这个熊孩子擦屁股吗?他倒是爽快地与人告别,而自己却平白无故地做恶人去“敲打”这个熊孩子的朋友们。真是的!刚才就该直接告诉他,让他自己顺便交代一下嘛! 果然溺爱骄纵就会出熊孩子嘛! 然而当着这位令她有些敬畏的刘叔,谢思兰也只敢腹诽,听完刘袁的嘱咐后却赶紧点头应是。 而这个时候,向前走了几步的陆安却又折返回来,他拍着脑袋对查姆说道:“我差点儿忘了,你上次说过的事情,我记下来了。正好这次我过去,方便的话就帮你查查,你到时候可别忘了来找我啊。” 查姆的鼻子瞬间就酸楚起来,他不敢说话,只是使劲地点头,不停地点头。 而陆安说完又扭头对着谢思兰说道:“哈哈,谢老师,刚才差点也忘了,谢老师再见啊。” 谢思兰没好气地说道:“赶紧去吧,别磨磨蹭蹭了。总这么丢三落四的,小心到了宪兵司令部被勒令开除了。” “嘿嘿。再见了,查姆,谢老师。” 三人挥手作别。 等跟着刘袁走到岸生丛林边缘的时候,陆安又回身挥了挥手,然后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丛林之中了。 这小子,哼! 谢思兰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盯着丛林中消失的身影,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叹息一声。 望了望旁边几乎快哭出来的查姆拉什古特……,呃,真是难为刘叔刚才竟然能一口气叫出来他名字了。刘叔以前应该从来没见过他吧,了解得这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陆安的关系才怪呢! 谢思兰挑了挑眉毛,说道:“查姆,跟我一起回去吧,你不会还要游泳吧?” 查姆缩了缩脑袋,赶紧摇头。 第一百二十五章 目标是月球北极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月球雨海的北岸靠近月球北极,由于纬度较高,在很长的时间内都属于荒无人烟的地区。 后来,联合司令部月球分部在雨海的西北角的虹湾建立,但是那个时候月球还是月球人的月球,月球司令部自然也还是月球人的司令部,所以那个时候的月球中心依然在雨海南岸。 在亚平宁山脉的山麓,在喀尔巴阡山脉的山麓,在澄海平原、在暑湾平原、在气海平原,那里分布着月球的七个人类聚集区,有七八亿的人口。 而雨海北岸则是不毛之地,荒芜得如同月阴面一样。 月球司令部之所以选在北岸的虹湾,也是因为这里远离人类聚集区,不会对月球人的正常生活产生很大影响。 但是,如今耸立在月球北岸的宪兵司令部却不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月球司令部还不是地球人说了算,月球也不是地球人的月球。 位于雨海东北角上,柏拉图环形山与阿尔卑斯山谷交汇处的宪兵司令部,建立之初就是为了监视与防备整个月球,正因为如此,才选址在这里,与月球人隔海相望,虎视眈眈盯着雨海南岸的同时,还可以压制近在咫尺的月球司令部。 所以,在上一次战争过后,地球人大获全胜,月球变成了地球人的月球,宪兵司令部成为了月球的“太上皇”,而整个月球的中心也就从雨海南岸转移到了北岸。 而如果说柏拉图环形山脚下的“二号堡垒”宪兵城是月球的心脏,那么柏拉图环形山与阿尔卑斯山谷交汇处的宪兵司令部就是月球的大脑。 从雨海的海浪中爬出来的陆安,跟着刘袁,就朝着阿尔卑斯山谷行去。 望着悬崖峭壁之间的那座铁黑色堡垒,陆安心中有些默然,这里就是自己接下来在月球上要待着的地方了吗? 自己之前偷偷溜进月球新兵训练基地的系统时,之所以一直没有看到自己的分配去向,恐怕就是因为在等着今天这样的状况吧。 上次刘叔出现在自己面前,是因为在几天前的袭击事件中自己差点遭了毒手。所以,如今就连自己的分配去向都要如此低调保密吗?甚至刘叔这一次比上次还要谨慎,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 不过仔细想一想,月球如今的形势真可谓是风雨欲来,即使陆安接触不多,仅有的两次外出却都碰上了爆炸,这怎么都不像是正常的状况。 所以,就连自己也因为老头子的关系,也要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吗? 其实上次的事情,陆安一直心有余悸。 只不过,他没有其他人可以诉说,就只好深深埋藏在心底。以往可以倾诉的妹妹安娜远在地球,又正处于痛苦的治疗之中,这些事情他甚至都不敢让安娜知道。 陆安心中一直怀疑,要么是阴影之心中有人对自己下手,要么是老头子的敌人趁机对自己下手,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可是上一次是因为田中百绘的手疾眼快,自己躲过了那些宪兵的袭击,现在自己反而要跑到全是宪兵的宪兵司令部中,难道是因为所谓的“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吗?还是说,那位施威顿元帅对于特勤队的清洗特别放心,觉得不会再出现上次那样的状况呢? 只是,既然身处月球,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地方可以隐藏自己了吧。以那位娃娃音面瘫脸元帅与老头子的关系,大约也是想将自己放在他的眼皮底下吧。 陆安有些无奈,自从来到月球后,自己就一直身不由己地被推着走,放佛一直身处漩涡之中,却无力挣脱。 十年间从来没有离开安娜而如今却远赴异星,原来自己的妹妹,在她最为痛苦的时候而不能给她以依靠; 心中明明对于茫茫太空怀有着深切的恐惧,恐惧到就像恐惧死亡一样,却依然默默踏上了飞船,以至于当场昏厥过去; 无论心中是如何厌恶军装,渴望远离军队、逃离这种杀戮机器,却不得不心甘情愿地穿上新兵军服,忍受寂寞枯燥难捱的训练; 即使是本来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却因为自己那一点儿也不想有的姓氏和身份,就能在瞬间在生死之中来回一遭。 其实,这种状况,自从陆安答应了给安娜进行治疗的所有交换条件后,就早有心理准备了。 为了妹妹安娜,他甚至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哪里还会在乎这种一时的逆来顺受呢。 可是,这也太多了吧! 然而,陆安心中的埋怨,没人听,没人说。 “刘叔,等一会儿你也要进去宪兵司令部吗?” 等到离宪兵司令部越来越近时,陆安终于忍不住问道。 默默地在前面带路的刘袁停了下来,转过身微笑着问道:“怎么了?” “等一下,如果被人撞破了,终归不好吧。” 陆安说着,指了指刘袁身上的黑色军装。 他心中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次其实就是去躲进宪兵司令部里的。如果刘叔的身份被识破,到时候反而会惹人侧目。 刘袁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之后,哈哈笑道:“如果我真的要带你去宪兵司令部,何必特意乔装打扮,想进去自然进去就是了。” 陆安这才反应过来,惊讶地问道:“我们不去宪兵司令部?那我们去哪里?” “往北走,一直往北走。” 刘袁指了指不远处的阿尔卑斯山谷。 陆安被这个消息搞得有些惊诧,他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才不确定地问道:“是去冷海吗?” 阿尔卑斯山谷是一条东北向的山谷,尽头便是靠近月球北极的冷海大平原,那里的环境近乎月阴面,广袤而荒凉,甚至比之前月球新兵训练基地所在的静海大平原还要荒凉。 毕竟,静海大平原的边缘还有着第一区的部分域市,达芙妮市甚至还算靠近新兵训练基地了。而冷海大平原呢,正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冷清到极点,那里除了月岩荒原恐怕什么都没有了。 “差不多吧,不过要再往北一些。” 呃—— 陆安眨眨眼,试探地问道:“月球北极?” “嗯。” 刘袁说完,转身继续向前,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们会慢慢穿过阿尔卑斯山谷,不着急的,时间有的是。” 陆安则是赶紧拔腿跟上。 月球北极?不是宪兵司令部?难道经过上次的事情,老头子觉得自己的左膀右臂都不靠谱了吗?虽然那个娃娃音面瘫脸元帅的手下确实不怎么靠谱,但是难道他们觉得就连宪兵司令部都已经不够安全了吗? 还是说,这次的事情已经严重需要把自己远远支开,偷偷藏在月球的无人荒原之中,才能确保自己的安全了? 可是,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特意让自己跑到月球上来呢? 越想越是觉得困惑,让陆安的脚步都有些踉跄了。 他本来想直接开口问前面的刘袁,可是看到那缓缓前行的背影,他又摇头放弃了。 如果能够告诉自己的话,刘叔不会特意隐瞒自己的,他现在虽然既然不说,那么还是不要让他为难了。 谁知道那个老头子是不是老了,脑筋不清楚,下了什么胡说八道的命令呢?刘袁对陆勇的忠诚,陆安是深知的。 如此想着,陆安更是紧紧抿着嘴巴。 哼,你越是搞得如此神秘,我偏偏就越是不问。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任由你摆布了,那么无论什么花样我都生生受着了,来吧,我无所谓了。 别说是月球北极,哪怕是火星北极、木卫二南极、或者金星赤道,甚至是小行星带,我难道还能被吓死不成? 呵,老头子,走着瞧呗—— 于是,陆安干脆一声不吭,紧紧跟着刘袁前行。 只是埋头赶路的陆安却没有发现,两人在阿尔卑斯山谷穿行的轨迹却并不是直冲东北,往冷海奔去,而是如同蛇行一般在山谷中的碎石、巨岩、山丘间盘旋蜿蜒。 沉默着又走了半个小时后,当那座黑铁色堡垒被抛在身后以后,刘袁才停下脚步,转过身说道:“好了,安安,走了这么久,歇一会儿吧。” 而正在胡思乱想中的陆安却几乎刹不住脚,差点儿一头撞进刘袁的怀中,然后他才反应过来刘袁说了什么,茫然地点了点头。 当然,那倔强的面容落入刘袁的眼中,让他心中又是叹息。 “刚才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不过那片区域离宪兵司令部太近,我也没有把握不被什么东西偷听了去,所以只好先赶紧离开那片区域。” “啊?偷听?”陆安有些惊讶。 刘袁微微点头道:“宪兵司令部里有些人比较讨厌,他们耳朵太灵,靠得近了就要小心防备。现在就没有问题了,这个距离他们也听不到了。” “刘叔,我不是在怪你。” 陆安被瞧破心思,不免有些尴尬。他确实没有埋怨刘袁的意思,只是对老头子还是依旧不能释怀。 “嗯,总司令这次也是没办法,上次的事情确实太危险了,所以这次只能谨慎一些了。” 陆安听出了言外之意,问道:“月球还要再出什么乱子吗?” 刘袁点点头,说道:“虽然我没有刻意打听,不过你在月球呆了一段时间了,想必也能看得出来。战后以来,月球就一直不平静,这次估计会闹腾得很厉害,你在这里总司令和夫人都是很不放心的。” 其实,这些事情陆勇就连刘袁并没有详细告知,更不用说是陆安的奶奶了,陆勇从不拿这些事情烦扰她,她也是从来都不过问这些的。 刘袁对陆安的性子极熟悉,他故意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减少陆安的抗拒和厌恶罢了,毕竟拉上陆安的奶奶的名义,陆安起码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和总司令闹得更僵。 “所以,要去躲到月球北极?” 第一百二十六章 山谷间的追杀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是啊。” 刘袁干脆指了指山谷中的一块巨石旁边,那里既隐蔽又遮风。 阿尔卑斯山谷直通雨海,海面上的波浪掀起的微风,穿过山谷里时就已经开始呼啸回荡了,虽然只有短短四百年,但是人类造就的海洋早已经让阿尔卑斯山谷不复史前的原始地貌。 许多山峰被打磨得光滑可鉴,而山谷之中也逐渐布满了巨岩碎石。 陆安跟着刘袁在巨石背后的一块碎石上坐下,耳边呼啸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 “你不要责怪总司令,他这次也是不得已。” 陆安点点头。 刘袁苦笑一声,继续说道:“这次月球上的事情太复杂,所以总司令只好如此,不然像上次那样令人心有余悸的事情,很难保证不继续发生。” “所以说,上次的事情果然是冲着老头子去的吗?” “是啊,有些时候,他们为了打击总司令,是不择手段的。” 不择手段……,包括杀掉自己,让老头子心神大乱吗? 可是,从自己记事起,那个老头子可是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心神大乱的时候。即使是自己父亲的葬礼上,他也是一副严肃的面孔,也没有见他有任何悲伤的神情流露。 然而,这样真是更加令人讨厌了,不仅仅是那些老头子的敌人,还包括老头子本人。 你们这些无趣的老头子们,在联合峰上斗来斗去尚且不够,还要遥遥地在月球上斗来斗去,即使是自己想躲得远远的都不行。甚至,自己就连恼羞成怒的资格都没有,就这样被撵来撵去。 或许,老头子之所以让刘叔把自己偷偷接出来,就是不想让自己在月球上给他增添什么额外的麻烦,说到底自己总归就是一个累赘吧。 只要自己在月球上一天,就不能够让他在月球上大展拳脚,亦或是大开杀戒,展示他总司令的威风。 这******关自己什么事儿啊!为什么自己像个兔子一样被从地球赶到月球,然后又像垃圾一样被扫到了月球北极。 不,恐怕这样还不够吧。 陆安想到这里,抬起头问道:“刘叔,我们这次恐怕也不会停在月球北极吧?” 刘袁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道:“是啊,到了这里我也不瞒你了,我们去小行星带,去那里待一段时间。” 陆安眉头皱得更紧了,自己之前竟然能够不幸言中吗?果然要把自己丢去小行星带那种荒凉到寂静的地方吗?呵呵。 “安安,这次总司令也是没有办法,以往的时候总司令总是有余力的,所以也无所谓了。这次的敌人,即使是总司令也不得不全力应付,所以为了不像上次那样,只好出此下策了。” 刘袁总是好意的,他专门在此地停下来,就是想在第一时间向陆安说个明白,然而少年人的心性却总是令人捉摸不透的,有些事情过于刻意了却只是适得其反。 陆安心中的反感却更深了,之前他在跟田中百绘交谈时就说过,自己之所以被人三番五次地盯上,想要置自己于死地是因为家里的老头子的关系。 可是,他那个时候只是怀疑,并不十分肯定。 甚至,他同时怀疑的是“阴影之心”之中有人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尽管当时也依然不确定,却借机在“阴影之心”的大厅中发泄了一通。 如今亲口听刘袁说出来,他不再怀疑“阴影之心”的人,反而更加有些愧疚,自己怎么能怀疑他们呢?自己知道他们的身份,他们却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唯一与自己接触比较多的就是“黑桃六”田中百绘了,而经历了那种情况之后怎么可能怀疑是他呢? 说起来,自己更加对不起的该是那个组织里的六位元老吧,他们明明清白无辜,却受了自己的一通无名之火,还要小心翼翼地给自己陪着笑脸,唯恐惹自己生气。 然而,说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这些事情即使再后悔也依然无法挽回了。 不过,都是因为上次的事情给自己的触动太深了,自己差一点儿就死了。如果不是田中百绘眼疾手快,或许那一枪就会让自己告别这个世界,再不能见到妹妹安娜,再也不能见到的朋友,甚至就连告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那么突然死去了。 “上次的事情,是谁做的?”陆安闷声问道。 “月球司令部的李济民。” 陆安惊讶地抬起头,失声问道:“是他?” “是他。” “他不是——” 陆安本来还想反问,他不是被称为“万事可以元帅”吗?他不是以性情温和著称吗?但是话刚一出口,就自己停了下来。 那些元帅能够身居高位,哪里有一个是那么简单就能一言半语说得清楚的?再想想当时在场的两位元帅同时遇袭,真是好一处苦肉计啊。 刘袁说完,又说道:“当然,不只是他,还有很多其他人。所以,这次总司令才不得不全力出手,不能分心他顾。” 不能分心他顾? 陆安没有再多说什么,事到如今,即使自己反对又有什么用呢? “嗯,我知道了。”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陆安的兴致都不是太高,跟着刘袁默默地穿行在阿尔卑斯山谷之中。 之前,为了妹妹安娜的治疗,他跟陆勇商定的期限是一年,这一年中他必须老老实实服从安排。如今,却只过去了半年,而他竟然又要从月球跑到小行星带,越来越远离地球,远离自己的妹妹安娜,远离自己的朋友们。 偏偏这都是当初他自己亲口答应的,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所以心中积郁的陆安便越发沉默了。 从阿尔卑斯山谷与柏拉图环形山交汇的雨海北岸出发,从宪兵司令部所在的悬崖之下经过后,刘袁带着陆安开始穿越阿尔卑斯山谷。 二百多公里的路程,两人走了六天,每天刘袁带着陆安行走不过二三十公里后,便开始在山谷之中找寻过夜住宿的地方。 行路途中的陆安大多数依然沉默不语,不过刘袁也并没有多做其他劝慰,他也知道过犹不及、适得其反的道理。 只是这几天行路的过程中,陆安的心中却是有些惊奇。 每天刘袁都会在黄昏起风之前,找到合适的宿营地。他甚至都没有过多地找寻,而更像是直奔宿营地,就好像他之前已经知道这里有合适的宿营地。 由于刘袁领路的缘故,这六天的野外跋涉中,陆安甚至根本没有什么不适感。经过之前几个月的训练,每天二三十公里的行程并不会让他多么疲惫,而刘袁也能找到合适的宿营地,甚至在荒山野岭中找到充足的补给,这些都让陆安没有吃到任何的苦头。 六天之后,两人逐渐走到了阿尔卑斯山谷的尽头,靠近了月球北极的冷海。 “安安,我们……” 刘袁说道一半,忽然嗅了嗅鼻子,皱起了眉头。 怎么在这种地方还能闻到这讨厌的气息呢?“假面”那些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附近?而且这种感觉,应该是刚过去不远。 就在刘袁皱眉的同时,三公里之外,有人也同样嗅了嗅鼻子。 这人嗅完之后,对着面前的山洞轻蔑一笑,高声喝道:“跑啊,你怎么不跑啦?继续跑呀,你不是挺能跑的吗?” 而山洞里,一个黑色军装的人皱起了眉头,他转身蹲下,抱住儿子说道:“乔巴,一会儿如果那人冲进来,爸爸是无法脱身了。我会设法拖住他,你继续往北走,穿过冷海,找爸爸跟你说的人,去火星——” 正说着,听到门口不急不慢的脚步声传来,他干脆附耳低声说了起来,语速极快,在山洞中的回音只听到一阵丝丝的声音。 等到山洞外的人走进来后,便瞧见那个宪兵将少年挡在身后,紧紧地盯着自己。 “一时不察,竟然让你跑来这么远出来,哼,这次我回去必然要被队长骂了。该死,你知道吗,你该死……” 虽然走近山洞的人低矮瘦削,身形单薄得好像能被阿尔卑斯山谷口的风吹走一样,但是这个宪兵却紧紧盯着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就是因为他知道这个人的身份,所以才会在瞧见他的第一面就转身逃窜,坚决地让这个人都错愕不已,他才能够从冷海大平原逃进阿尔卑斯山谷。 只是,本以为阿尔卑斯山谷中地形复杂,自己能够带着儿子逃脱出去,可是没想到“假面”的人竟然如此厉害,一路追踪跟到了这里,放佛完全不受周围复杂地形的干扰。 而且这人一直不紧不慢地坠在自己身后,他好像完全不担心自己能够逃脱一样,当然事实情况也说明他如此骄狂自然是有他的依仗,自己如今被堵在了这里,已经完全没有退路了。 “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追我,但是我现在正在执行任务,你难道就不怕将来……” “任务?”这个矮小瘦弱的“假面”轻蔑一笑,说道:“什么任务?宪兵司令部的任务?” “抱歉,恕我无法告知,但是我接到的命令就是要护送这个少年前往火星——” 这个宪兵语气谨慎地说着,紧紧注视着面前的“假面”,生怕他突然暴起。 “哦?这个少年?” 或许是不在乎这个宪兵的花招,这个矮小瘦弱的“假面”似笑非笑地问道:“少年,你的名字叫什么?” “李、李毅……” “李毅?” 这个矮小瘦弱的“假面”仰头想了一会儿,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噢,我想起来了,你是月球李家的那个小子吧!” 这个宪兵虽然面色严肃,心中却忽然一松。只是就在他刚暗自舒了一口气时,他的瞳孔却又瞬间收缩起来。 面前这个矮小瘦弱的“假面”狞笑道:“可惜,老子一个字都不会信。”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戏弄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可惜,老子一个字都不信。” 山洞中,黑色军服的这个宪兵的心顿时沉到了底。 果然是不行吗,想欺骗这些疯子根本是不可能的吗? “月球李家又如何?你以为你还能跑掉吗?你以为我听了你这些屁话,就能够知难而退吗?哈哈哈——” 这个矮小瘦弱的“假面”开始一步步上前,而随着他的脚步,这个宪兵也护着身后的儿子缓缓后退。 他佝偻着身子,一边退一边皱着眉头问道:“月球李家?” “是啊,月球李家,你不知道吗?” 这个假面好整以暇地说着,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山洞里走着。 “不知道。” “不知道?” “是啊,不知道。” 宪兵一边退一边随口应道。 “月球李家前不久得罪了人,得罪了他们得罪不起的人,所以联合峰上的大人物要消灭他们。他们倒是不甘心,好歹反抗了一下,不过没什么用。” 这个向着山洞中步步紧逼的“假面”说着,嗤笑了一声,放佛那个月球李家显得很可笑。 “于是,他们就开始考虑后路了,想将某个叫李毅的人送走,据说那是月球李家的少爷,呵,你不知道吗?” 黑色军装的宪兵推倒山洞深处的山壁前,停了下来,他斜眼用余光看了看身后的少年,口中问道:“照你这么说,我身后这个小子就是月球李家的人了?” “哼,我怎么知道,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这个矮小瘦弱的“假面”见两人已被逼到了退无可退了,就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地望着面前的这个宪兵。 “我确实不知道,司令部下来的命令,我怎么会知道?我只是执行任务而已。而且,照你这么说,既然是月球李家的人,那么想必他们就是前些日子两位元帅遇袭的凶手了,我们宪兵司令部为何反而要护送这个李家的小子?” 被面前的“假面”盯着,这个宪兵却皱着眉头反驳道。 “如果是真的任务,如果是真的命令,如果是真的宪兵,这当然值得怀疑。” 堵在宪兵面前的这个“假面”嘴角轻蔑地一撇,说道:“不过,一个紫色荣光的人护送着月球李家的人,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本来从一百多个人中找出真的李毅还真是困难,不过,你这么拼命地逃,我倒是相信了这个小子真的是月球李家的那条漏网之鱼。哈哈,说了这么久,我得感谢你,抓了你再顺手抓了这个小子,我们队长也该对我无话可说了。” “紫色荣光?你在说什么……” 被堵在山洞尽头岩壁前的宪兵心中又是猛然一沉,嘴上却兀自反驳着。 “紫色荣光第三十二区区长,鹿无为,你还要再说些什么当作遗言吗?没想到你竟然能啰嗦了这么久,真是听得我耳朵都痒痒了。” 这个“假面”说完,还故意掏了掏耳朵,然后吹了吹。 紫色荣光第三十二区的区长,正是山洞中这个黑色军服的宪兵。 “好了,今天无论你再如何花言巧语,我都要把你抓回去,你可是我们队长指名要的人呢。” “呵呵,既然你都已经识破了,那我也不废话了。” 鹿无为呵呵一笑,本来微微戒备着而佝偻着的身姿重新挺拔起来,完全将身后的少年遮挡起来。而他背在身后的手却紧紧握着少年的手,使劲晃了晃,示意少年记住自己之前说的话。 “想要抓我,尽管来试试吧。” “哼,——” 这个假面口中冷哼一声,脚踝一转,身影便动了起来。 鹿无为耳中的冷哼之声还未落下,他的身形便已蹿到了鹿无为面前,虽然鹿无为早有防备,但心中仍然一惊。 好快—— 鹿无为勉强伸手一挡,果然挡住了什么,但下一瞬间他却如遭重击,噌噌地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山洞的岩壁上。当然如果不是为了拨开身后的少年,或许他也不至于这么仓促接下来而让脚下踉跄。 “嘿,有趣。” 这个矮小瘦弱却爆发力惊人的“假面”甩了甩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萎靡地靠在岩壁上的鹿无为。 “怪不得队长让我们亲自出动来抓你,你还有点儿意思嘛,若是下面那些兔崽子们大意了,说不定真的就让你跑了呢。” 鹿无为强压着喉头的腥甜,冷哼一声并不开口搭话,他害怕自己一口气换不过来会就此倒了下去。然而此情此境,不到最后一刻,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倒下去。 “呵呵,你该吐血了才是,我没说错吧。” 这个“假面”转了转手腕,好整以暇地说道:“我们队长说了抓活的,所以算你走运,我也不想再磨磨蹭蹭了,你赶紧跟我走就是了。我不想把你的四肢打断、下巴打碎、脊柱捏开,免得回去了还要再给你接回来,不仅麻烦还要被队长骂——” 鹿无为“呸”地一声,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这个“假面”的脚下。 这个假面却是理都不理他,斜眼瞧了一下被推倒一边的少年。 “喂,还有你,小子,老老实实跟我走,不然我一巴掌扇死你,就当没见过什么李家的兔崽子——” 鹿无为咬了咬牙。 看来果然已经毫无办法了吗?如今只有自己拼命拖住这个人,让乔巴跑出去,然后自己才好跟这个人同归于尽。 此时,一颗磁暴震荡手雷正静静躺在鹿无为的左肋下,只要他左臂夹紧左肋,左手肘就能拧开这颗手雷。 磁暴震荡手雷是太空舰队中用于太空作战的,那些战斗飞行装甲用这些手雷进行近距离交战,其威力甚至能炸开主神级战舰的入口舱门。 如果在这里引爆这颗手雷,这座山洞所在这个山峰恐怕就能直接被夷为平地,或者甚至成为坑洞。 这种威力巨大无比的手雷,即使是在太空舰队之中也是严格管控的武器,只有作战时才会配发到每一个战斗驾驶员。即使是“紫色荣光”的区长,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东西,而潜入宪兵队的鹿无为之所以有,则是纯粹利用职务之便了。 本来,如果这里只有鹿无为一个人的话,在这个矮小瘦弱的“假面”步入山洞的瞬间,他就会引爆身上的这颗磁暴震荡手雷,无非就是两个人同归于尽而已。 身为“紫色荣光”的一员,在加入这个组织之初,他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生死无非置之度外而已。 可是,他现在身边还站着他的儿子鹿乔,自己死就死了,如何能让自己的儿子也因此而赴死呢?更何况还要他亲自动手呢? 之所以跟着疯子一般的“假面”队员纠缠,无非就是想找机会拖住他,然后让自己的儿子逃得远远的,然后自己就可以安心地与这个疯子同归于尽了。 左臂和左肋之间硬邦邦的感觉还在,鹿无为下定了决心,既然自己已经没有逃脱的可能,那么下面无非就是让儿子逃出去罢了。 他如此想着,眼神中闪烁着光芒,望向了自己的儿子,那其中的意味十分明显。而这个冒名“李毅”的少年鹿乔,看着自己父亲眼中的狂热,紧紧咬着嘴唇,微微点头。 “呵呵,看来还不死心嘛!你向他打什么眼神?以为老子瞎吗?最讨厌这些抠抠索索的小动作了。” 这个假面等了十几秒,不见鹿无为鹿无为回答,便不耐烦地开骂了。 “你以为你夹着的那个狗屁东西能把老子怎么样吗?老子就站在这里,让你他妈地炸,你也不能把老子怎么样。” “跟着你转悠了这几个小时,老子已经玩腻了。我再说最后一遍,老老实实跟我走,免得还要麻烦我动手,打断你全身所有的骨头。” 鹿无为听到他的话,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最后的底牌竟然被人一语道破,然而他却将左臂夹得更紧了。 如果这个假面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无所顾忌,以他言语中所透露的那暴躁的性格,怎么会跟自己啰嗦这么久,怎么会这么若即若离地追在自己身后呢?如果不是自己夹着的这个硬邦邦的东西,恐怕早就像刚才这样一拳挥过来将自己击倒在地了吧。 鹿无为如此想着,眼睛也微微眯了一下。 怪不得呢!刚才自己还以为这个“假面”队员也是一个狂妄的疯子,喜欢这种猫捉老鼠的戏弄游戏,所以才不紧不慢地跟着自己,逼迫自己不停地狼狈逃窜。如今看来,他也是心中有所忌惮才会如此吧! 早知道自己就不进这个山洞了,在外面的话,乔巴还是有机会逃出去的。如果不是进了这个山洞,这个“假面”说不定就不会冒险跟进来了,他估计是害怕这个山洞中能够逃到其他地方吧。 鹿无为此时的心中忽然升起了无限的悔意。 竟然是自己的一时糊涂,才将乔巴带进了死地!真是太愚蠢了!这个假面现在瞧出了自己对于乔巴的保护,他怕自己鱼死网破,可是自己也是投鼠忌器呀,混蛋—— 只是,如今无论如何后悔内疚都没有用了,自己还是要想办法让乔巴逃出去才是。 可是该怎么办呢?这样僵持下去,内脏已近受伤的自己绝对会先倒下的。 一定要让乔巴逃出去,一定要让…… “哎,刘叔,他到底夹的是什么呀?”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敢说,你敢管吗?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哎,刘叔,他到底夹的是什么呀?”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磁暴震荡弹吧,太空作战中那些战斗驾驶员近距离作战用的,威力大得能炸开主神级战舰的舱门。估计要是他拧开了手雷,这座山就不复存在了。” “啧啧——” 山洞外忽然传来的声音打破了两方的僵持,“假面”和鹿无为同时往洞外瞧去。 “谁?谁他妈在外面?” 这个“假面”扭头厉声喝道。 话音刚落,脚步身传来,一个中年人带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那个中年人也是身穿黑色的宪兵军服,身后也跟着一个少年,就放佛是山洞中鹿无为的翻版一样。 正是刘袁带着陆安走了进来。 “刘叔,那这个人刚才就是在吹牛皮了?” 陆安打量着山洞中的情形,那个面色苍白的宪兵背靠着岩壁站着,旁边还站着一个低头的少年,在陆安和他们之间立着一个穿着矮小瘦弱的人,正扭头惊疑不定地看着刘袁和陆安。 “咦?是你——” 当陆安和那个“假面”目光交汇时,两个人同时惊讶出声。 倒是刘袁瞧都不瞧那个“假面”一眼,而是抬头打量了一圈山洞的情况后,才说道:“这个人倒也不算吹牛皮,一颗磁暴震荡手雷确实弄不死他,只不过会叫他生不如死罢了。” 刘袁说完,才转头问道:“怎么,你认识他?” 陆安点点头,伸手挠了挠头发,答道:“是啊,是之前新兵训练基地里的教官,不过后来不知为什么被调走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上了。” 原来,这个矮小瘦弱的“假面”赫然是之前那个“衣架子”军官,因为他虐待狂一样的训练举动,让陆安对他毫无好感,专门起了个“衣架子”的绰号来称呼他。 “教官?噢,原来是他呀。” 刘袁微微点头,扭头盯着这个“假面”问道:“小子,你的代号。” 然而,没想到这个“假面”理都不理刘袁,却狞笑着上前,冲着陆安说道:“小子,总算让我又碰上你了。呵呵,之前没空闲去找你,没想到你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真是天堂有路……” 咚—— 一声巨响回荡在山洞之中,然后便是哗啦啦的碎石落下的声音。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刘袁微笑着,将“衣架子”含在嘴里没说完的这句话说完。 当然,或许“衣架子”想将这句话说完,可是被生生砸进岩壁内的他满嘴鲜血,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假面’的队伍中,竟然也开始流传着这些宗教残余的东西了。这句话如果几十年前让我们听见,呵呵,你们‘假面’就等着被清洗吧。” 咳、咳、咳—— 将口中的鲜血吐了出来,可是喉咙中不断上涌的鲜血让“衣架子”咳嗽不止,而且剧烈的咳嗽让他从岩壁内滑落下来,箕张着双腿靠着山壁不停吐着血块。 不过,这个矮小瘦弱的“衣架子”却紧盯着刘袁,他从这个中年人的话语中听出了异样的意味。这个一巴掌就他砸进岩壁内的中年人的身份,在他看来简直是呼之欲出。 宪兵司令部的“三大直属队”——独眼、假面、龙牙,各自都不同的职责。 正如之前在“二号堡垒”空港前的广场上,查姆对着那个金发浪荡宪兵的疑问,军队的执法者是宪兵队,宪兵队的执法者是特勤队,特勤队若是出了问题,就轮到三大直属队出动了。 当然,三大直属队的历史久远,远早于特勤队、宪兵队,甚至也远早于现在统辖三大直属队的宪兵司令部。 以前的三大直属队,曾直属于联合峰,也曾直属于联合政府本部,更早时还曾直属于人类最高会议。从三大直属队的统辖权转移,甚至都能看出人类世界最高权力的变迁轨迹。 当然,这种变迁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三大直属队是人类自身的终极武力,是人类世界对内统治的最后底牌。 所以,对于如今的宪兵司令部来说,如果特勤队出了问题,所要出动的便是三大直属队了,因为这便是人类最后的底牌力量了。 只是,对于历史更加久远的三大直属队来说,却不能到此为止了。 在漫长的从星际历纪元到现在的时间中,三大直属队内部也有着类似的机制,四百年内慢慢演变至今。 比如,“独眼”、“假面”都有内勤和外勤之分。 如果说“独眼”的外勤人员更像是一些异于常人的天才的话,那么那些“独眼”的内勤人员就是统统该关进精神病院的疯子。 如果说“假面”的外勤人员不过是一些精神不正常的疯子,那么那些“假面”的内勤人员就更像是一些非人类的怪物了。 所谓的内勤人员,对于“独眼”、“假面”的队员来说,就是内部清洗外勤人员的意思。 至于“龙牙”,则纯然都是一些怪物了,所以根本没有内勤和外勤之分。 本就已经是怪物了,无法再如何不正常了。而且,无论是“独眼”、“假面”都不过是“龙牙”的猎物而已。 当然,问题来了,如果“龙牙”出了问题,该怎么办? 所以,不同于“独眼”、“假面”的队长职责是管理队员,“龙牙”的队长遴选,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能够以一己之力消灭所有其他的“龙牙”;而且,这个“龙牙”队长还要保证不是一个纯然的疯子、怪物,不是单纯的杀戮机器。 从人类自造的杀戮工具军队中,脱胎出了宪兵队,宪兵队孕育了特勤队;再往上就是一些非人类的存在了,“独眼”、“假面”、“龙牙”,如此层层筛选,到了“龙牙”这里已经称得上是亿中无一。 而“龙牙”队长的标准已经严苛到近乎绝迹了,所以“龙牙”的队长无法常设,甚至每隔五十年能出现一个便已经算是奇迹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龙牙”的队员很难轻易出动,他们就同一头没有缰绳鞍辔的野马,很难让人放心。就连“假面”的内勤队员也是如此,因为能够制约他们的“龙牙”难以动用,所以他们也不是特别让人放心。 这便是战争逻辑演变到终极的可笑之处,那些终极武力最终的结果就是相互监视,然后各自尘封封藏。 这句话如果几十年前让我们听见,呵呵,你们‘假面’就等着被清洗吧! 我们、你们,假面、清洗—— 寥寥数语,让这个被陆安戏称为“衣架子”的“假面”,心中的戒备立即升到了最高点。 龙牙、龙牙!这个人是龙牙!这个身穿黑色宪兵军服的人是龙牙! “衣架子”顾不得掏出随身携带的药剂止血恢复,刚刚喘息过来后,便悄悄转动手腕将最高等级的呼救信号发送了出去。 当然说是呼救信号,其实本来是用于紧急情况处置时的标示信号,用来警告同伴迅速警戒的。然而对于骄傲到狂妄的“假面”队员来说,发出这种信号,除非是在生死攸关的关口,否则如何肯拉下面子去呼叫支援呢?就连“假面”队员他们自己,都戏称这是求救信号。 然而,这个“假面”此时毫不顾忌地发送了呼救信号,而且对象还是他那位脾气暴躁的队长。他宁肯被队长打个半死,也不想面对一个随时有可能失控暴走的“龙牙”队员。 哪怕以后被其他“假面”队员知道了,他们也不敢拿这个来嘲笑自己,不然让他们自己面对一个“龙牙”队员试试。 这些疯子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当然,虽然心中如此紧张,这个矮小瘦弱的“衣架子”还是紧紧盯着面前的刘袁,一副毫不示弱的模样。 “小子,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代号。” “我、我是,咳、咳,狼獾。”陆安的前任教官“衣架子”一边咳,一边回答,他心中挣扎了一下,还是勉力维持着“假面”的尊严,弱弱地反问了一句:“你们‘龙牙’现在被允许出来放风了吗?咳、咳——” “允许又如何?不允许又如何?我敢说,你敢管吗?” 刘袁冷冷一笑。 “衣架子”咳嗽着,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山洞中暂时沉默下来,只有吐血的咳嗽声回荡着。 陆安则是被刘袁的寥寥数语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龙牙”?假面?是三大直属队那个“假面”吗?是三大直属队的那个“龙牙”吗?这个前任教官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为了“假面”? 还有刘叔,难道真的如他所说,他是“龙牙”的队员吗?这、这怎么可能?这还是我认识的刘叔吗?从小到大,他那么温和和蔼,哪里有半点像传说中的冷血杀戮机器呢? 这个“衣架子”不是被砸到脑震荡而说胡话吧?刘叔,刘叔应该只是顺着他的话在吓唬他吧? 陆安深切怀疑着,无话可说。 而此时山洞尽头靠在岩壁前的那个“宪兵”,或者说是“紫色荣光”第三十二区区长鹿无为,则更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假面?龙牙? 自己莫非是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中走了岔路,所以今天才会干了一系列蠢事,不仅将儿子带进了死地,还连续遇见这些冷血的杀戮机器。 咦?不对! 假面!龙牙!假面、龙牙! 第一百二十九章 柳暗花明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假面!龙牙!假面、龙牙! 冒牌宪兵、紫色荣光第三十二区区长鹿无为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他悄悄地向儿子鹿乔身边挪动了两步,靠近了他,同时紧紧盯着自己面前正坐在地上的代号“狼獾”的假面,以及那个不费吹灰之力就扇飞了“狼獾”的不知名“龙牙”队员。 “咳、咳,抱歉。” 代号名为“狼獾”的原“衣架子”教官,听见刘袁微怒的语气,只好立即服软。 刘袁却不再搭理他,只是侧头低声向陆安说道:“与我们不相干,走吧,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呢。” 陆安则是低声回道:“刘叔,我们不管吗?” 其实,陆安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管什么,他与这个黑衣宪兵素不相识,自然不会想管他的事情。而至于那个前教官“衣架子”,虽然心中讨厌,陆安却也没想着故意使坏,要趁机报复什么的。 但是,眼前这种状况,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正常,陆安总是觉得就这样一走了之,好像有那么一些过意不去。 只是之前两方准备同归于尽的搏命架势,让陆安也不会天真幼稚地去想,你们不要打打杀杀了,大家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和和气气解决问题就是了。 他如此问道,只是下意识地来了一句。 刘袁则是摇头说道:“与我们不相干,现在最好不要节外生枝了,各人生死有命,我们还是不要插手这些琐事了。” 陆安挠挠头,看了看箕坐在地上吐血的“衣架子”,又看了看靠在山洞尽头岩壁上吐血的中年宪兵,点点头。 看到刘袁转身,坐在地上的“狼獾”心中一喜,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而鹿无为则是心中一沉,念头急转。 这人看来完全不想多管闲事了! 本来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方,让鹿无为以为他们会大打出手,可是没想到这个狂妄的“假面”却低头服软,然后事态便急转直下,这让鹿无为隐隐的期望瞬间落空。 “可是,自己却不能就此放弃了,无论如何现在都要试一下。乔巴还在自己的身边,自己一定抓住这最后的可能了。成与不成,在此一搏!” 想到这里,鹿无为咬了咬牙。 “刘,咳、咳、咳,刘先生,请留步。” “嗯?” 刘袁停下了脚步,扭头向后,充满疑惑地望着这个突然叫住自己的宪兵。 “刘先生,在下是月球第三支队第一分队第十三大队的李无畏,我现在正在执行任务,能不能……?” “李无畏?” 刘袁忽然明白过来了,恍然道:“你想请我帮忙?” 鹿无为苦笑着点头,他虽然知道自己这样的举止十分冒失,可是即使承担了冒犯这个“龙牙”的危险后果,也不会比眼下的状况再糟糕到哪里去。 刘袁转过身,扯了扯身上的黑色军装,饶有兴致地问道:“你难道以为我穿了这身黑衣,就真的是宪兵了吗?” 鹿无为摇头苦笑,说道:“不,我知道,其实我们都算是冒牌货。” “哦?那你不会告诉我你身后的少年名字叫李毅,就是你正在执行的任务目标?你想拜托我帮你完成任务?” 鹿无为一怔,然后继续摇头苦笑道:“不,他是我儿子,并不是那个月球李家的少爷。不过,我接到的任务,确实是要护送一个名叫李毅的少年前往火星,至于少年是谁则无所谓了。” “所以你就假公济私,想把你儿子送出火星吗?” 刘袁瞥了鹿乔一眼,就见旁边的鹿无为点点头,显然是承认了刘袁的说法。 “原来如此。” 刘袁似笑非笑地继续问道:“你不是叫鹿无为吗?怎么又告诉我,你叫李无畏呢?紫色荣光第三十二区的区长先生。” 陆安站在旁边,听到刘叔如此说,有些惊讶地打量了一下狼狈吐血的鹿无为。 紫色荣光的区长?那岂不是紫色荣光的骨干?怎么现在狼狈成这样了? 而此时箕坐在地上吐血的“狼獾”则是心中一惊,他是怎么知道鹿无为的名字的?原来这个“龙牙”的怪物竟然这么早就站在洞外了吗?自己竟然毫无知觉,简直该死呀! “在下确实姓鹿,不过李无畏的名字也是真的……” 刘袁皱眉道:“你是月球李家的人?” 这是刘袁唯一能想到的可能了。 如今的人类世界中,一个人的名字只能是唯一确定的。 在那个如同黑箱一般,庞大的已经几乎不受人为控制的人口信息封装数据库中,一个人的一生只有一次机会命名;这个名字将会伴随着这个人的出生、成长、成熟、衰老、死亡,一个公民ID对应着唯一的一个名字。 只是,凡事皆有例外。 而对于名字来说,唯一有例外的,便是李家了。 李家所有的人,在那个黑箱子中,都有两个名字,一个华夏语名字,一个西文名字。这不仅仅是有李氏血脉的人才有的例外,但凡跟李氏联姻的人都能有这样的例外权力。 这样的特权,是李氏家族曾经的荣耀,是那个家族曾经凌驾于整个人类社会之上的象征。 只要对于这段历史稍有了解的人,都会知晓这件事情。 所以,刘袁便以为鹿无为是月球李家的人。 只是,鹿无为却摇头道:“不,在下的亡妻姓李,但却是地球人。” 这样的回答让刘袁有些微微诧异,竟然不是即将灰飞烟灭的月球李家,而是早已经灰飞烟灭的地球李家。虽然已经过去了近四百年,虽然曾经煊赫的地球李家如今四散零落,但他们曾经的特权却依然伴随着他们,让想要脱去这份“耻辱”负担的他们依然脱卸不掉。 “地球李家?” “呵呵,哪里还有什么地球李家,只有地球上姓李的余孽罢了。”鹿无为语带惆怅地说着。 “噢,知道了。” 刘袁问完,点点头,转身继续向洞外走去。 鹿无为见他如此冷漠淡然的态度,心中已经凉了半截,但是他还是开口哀求道:“刘先生,求求你,能不能带走我的儿子。” 尽管鹿无为清楚地感受到,儿子的手正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可是,他依然不停地哀求着,咳着血哀求着。 “刘叔……” 最后,刚走了几步的陆安停了下来。 刘袁跟着停了下来,轻声叹息道:“我们现在确实不好暴露行踪的。” 陆安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个少年总是无辜的。” 如果仅仅是一个“紫色荣光”的区长在哀求,那么陆安必定会头也不回地走掉。即使他十分讨厌那个“衣架子”前教官,但是不会因此便趁机羞辱他,对于忠于职守的人,陆安总是留存着几分敬意的。这个前教官在面对刘叔时,便是如此。 然而,一个父亲为了儿子而如此苦苦哀求,确实让陆安于心不忍。 想必,这个鹿无为还是李无畏的,也是希望能够救下自己的儿子吧,至于他本人陆安就无能为力了。阻止一个“假面”队员去追捕一个假冒宪兵的“紫色荣光”区长,这在陆安看来就好比阻止猫捉老鼠一样,是违背天性职责的。 强迫人违背自己的本性,是陆安最讨厌的事情了,尤其是在到了月球以后。 听着陆安如此说,刘袁想了想,无奈地摊手说道:“好吧,这件事情你最该有发言权的,我明白了。” 两人身后的鹿无为,见到他们停下,心中又惊又喜,却又夹杂着焦虑与期待。他轻轻握住儿子的手,一起扯着自己的衣襟。 等到刘袁向陆安摊手,然后又转身走了回来时,鹿无为激动得不能自己,他的手攥得关节都开始发白了。 “小子,你刚才的信息是传递给谁了?” 刘袁来到箕坐着的“狼獾”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 “咳、咳,我们的队长……” “哦,是那个胖子啊!等那个胖子来了,你告诉他,人我带走了,但是这件事情除了这六个人以外,我不想再有第七个人知道了。否则的话,为了保证不出现第八个、第九个,我会亲手让这件事情只有两个人知道。” 刘袁淡淡说完,也不管他的反应,径直又来到鹿无为面前。 “我很讨厌你这种行为。” 打断了鹿无为正要进行的辩解,刘袁继续说道:“这个任务一开始你就该知道,其他人都是诱饵,作为诱饵就该有牺牲的觉悟。你亲手将自己的儿子带入了绝地,现在却又反过来求我。呵!如果这次不是在这里,我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你。” 鹿无为苦笑着点头。 只要自己的儿子这次能够躲过这一劫,哪怕刘袁的话再恶毒上一千倍、一万倍,他都会陪着笑脸听完,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还要鼓掌表示赞同。 刘袁说完,便自顾自地又转身离去。 而鹿无为赶紧推了推儿子,示意他跟上,最后还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别忘了爸爸说的话,好好活下去。” “嗯。” 少年低着头,极力不让眼泪流下来。他唯恐自己的哭泣会带来意外的麻烦,让自己的父亲拼命得来的机会化为乌有。 而紧紧跟着刘袁的鹿乔,在小心翼翼从“狼獾”身边走过时,忽然听到刘袁轻飘飘地丢下了一句话。 “别忘了告诉那只‘变色龙’,记住S67的话。” 第一百三十章 走运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随着三人的离去,山洞中恢复了往昔的平静,只有偶尔的咳嗽声响起。 而鹿无为顺着岩壁缓缓滑落下来,大张着双腿坐在地上,那狼狈的模样与他面前几步之远的“狼獾”一样。 “咳、咳……,你不逃跑吗?” 矮小瘦弱的“狼獾”有些意外,诧异地问道。 鹿无为则是呵呵一笑,答道:“遵守承诺罢了。” “承诺?” “你没看出来吗?他带走了我儿子,前提不就是我要老老实实地跟你们回去吗?我既然犯了错误,本就该如此。之前不过是为了儿子拼死一试,现在的局面本就我该得到的。否则,刚才那人就不必带走我儿子了。” “狼獾”斜了他一眼,却没有听懂他话中的意思,只是撇嘴道:“你倒是不怕死。” “怕死?呵呵,怕死当初何必加入紫色荣光?之前如果不是为了我儿子,我早就和你同归于尽了。” “狼獾”忍了忍才没有开口讽刺,只是皱着眉头而已。 这些老鼠!真的以为他们高尚得很么? 在狼獾看来,这些紫色荣光的成员,大多数都是脑袋不清楚,傻得够可以。拼死拼活就为了一死了之吗?这些人所谓的奋斗目标更是让他嗤之以鼻,他们的那些理想纯属吃饱了撑的,他们的那些行动更是不知死活。 这些没事儿找事儿的老鼠,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所以,尽管现在这个紫色荣光的区长让狼獾不那么讨厌了,可是依然瞧不起他,不屑于再跟他废话了。 他靠着岩壁坐着,静静地放缓呼吸,等待着队长的到来。 就在刘袁和陆安带着鹿乔离去的二十分钟后,这个山洞外忽然想起了飞船引擎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越来越大了。 随着一股风冲进了山洞中,山洞口被大片的阴影遮蔽,飞船停在了山洞上空。 吹进洞中的风还未平息,灰尘飞舞之间,山洞外传了一声沉闷响声。 咚—— 一个身影伴随着纷舞的尘屑走了进来。 “队……” “狼獾”的声音尚未出口,便见来人一脚踹了过来,他强忍着一动不动,而想说的话却被堵在了喉咙里。 “妈的,这点儿小事儿都办不好,要你有什么用?要不是老子脱不开身,何必派你来?早知道现在这样,老子还不如亲自来呢!” 这人正是如今“假面”的队长——前胖子——“变色龙”。 说完,“变色龙”才将脚从“狼獾”的脸旁收了回来,而本来平整的岩壁此时已经深深凹陷下去,簌簌地往下掉着碎石和灰尘。 “狼獾”本来干净的头发顿时就被蒙了一层灰色,他却不敢抖落,只是勉强将刚才的话说完。 “队长,你来了。” “哼,要不是看你现在这副鸟样子,我见面就先打断你一条腿。说吧,怎么回事儿?” “队长,是这么一回事儿。” “狼獾”咳嗽着,将刚才的事情讲述了一番。 “龙牙的队员?他说了什么?” “队长,他说这件事情不想让第七个人知道。如果有的话,他不介意让这件事情变成只有两个人知道。” 此时,往常以脾气暴躁著称的假面队长“变色龙”,却令“狼獾”意外地平静,只是皱着眉头继续问道:“还有呢?他没说他的代号之类的?龙牙的队员出动时,可是很喜欢宣扬自己的代号的。” “说了,说了。”狼獾忙不迭地答道:“S67,他是这样说的。” “S67?”假面队长“变色龙”皱着眉头,怀疑地问道:“现在的龙牙代号都是L开头的,你确定你没有被骗?” 狼獾苦笑一声,说道:“即使他要骗我,我也只能老实被骗。不过,刚才的情形如果他不想说,谁又敢问呢?是他自己主动说的。看他的模样,不像是骗人的。” “变色龙”看了他凄惨的模样,斜了一眼同样箕坐着的鹿无为,皱着眉头开始思索。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瞪大了眼睛,以不确定的语气问道:“刚才你说他的代号是S67?” “是啊,队长,他是这么说的。” “变色龙”低声骂了一句,然后才开口说道:“妈的,算你小子运气好,竟然能等到我赶过来。” 说着,他随手丢下一管针剂,说道:“自己爬起来吧,现在这副死狗模样别再让我看见了。” 狼獾赶紧接住针剂,反手扎进了左臂开始注射,等变色龙转身时他赶紧狠狠地咳了两声,将涌上来的血块吐尽。等一管针剂注射完毕,他就生龙活虎地站起了身,要不是嘴角的血迹,完全没有刚才狼狈萎靡的模样,就好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 “队长,这个S67是谁啊?” 站起来的狼獾凑到变色龙身边,好奇地问道。 “变色龙”没好气地说道:“妈的,之前让你小子出来执行这次任务真是个错误的决定,竟然撞了上他。要不是你小子走了****运,我们大家也要就被你害死了。” “狼獾”微微一怔。 自己的队长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即使面对那些元帅们,嘴里也是骂骂咧咧、不干不净的,而如今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真的是出乎“狼獾”的意料。 而变色龙来到鹿无为面前,指着他扭头问道:“那个紫色荣光的区长就是他吗?” 正发怔的狼獾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对于队长的问话答也不答。 “变色龙”见他这幅模样,不耐烦地喝道:“你发什么愣啊!那个S67是‘龙牙’的队长,妈的,要是惹上那个煞神,我们假面全都冲上去也不顶个屁用,你不怕老子还怕呢!赶紧说,是不是这个人?” “啊?啊!是是是,就是他,队长。” “变色龙”又转身往洞外走去,路过“狼獾”的身边,还狠狠地拍了他一巴掌。 “妈的,还愣着干嘛?带走,带走,还留在这里干嘛?等着那个人回来再给你一巴掌吗?” 狼獾这才醒转过来,他走到鹿无为面前,犹豫了一下,没有揪着鹿无为的领子把他揪起来,而是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扶了起来。 而搀着鹿无为往外走的时候,狼獾还是犹豫着问了一句:“队长,现在的‘龙牙’不是没有队长吗?这个S67……” 走到洞口的“变色龙”回过头,不耐烦地骂道:“现在的‘龙牙’没有队长,不代表他们从来没有队长,也不代表他们以前没有队长。这个S67就是五十年前的龙牙队长,而且现在叫刘袁,是总司令陆勇的卫士长,……,反正不管怎么样都能轻易弄死你,你小子走了****运还在这里唧唧歪歪个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滚回去?” “是、是……” “狼獾”忙不迭地应着,加快了脚步,搀着鹿无为走出了山洞。 三人上了悬停在山洞外的飞船,然后飞船便飞速向南,离开了阿尔卑斯山谷北端的这个山洞。 山谷又恢复了平静。 等三人乘坐的飞船到达阿尔卑斯山谷南端的宪兵司令部时,陆安三人也出了阿尔卑斯山谷的北段,到达了靠近月球北极的冷海大平原。 “刘叔,我们现在是找地方休息,还是一口气穿过去,到达月球北极再休息?” 脚踏在冷海大平原的月岩之上,陆安回望了一眼背后的那条山谷,不知道那个中年宪兵现在怎么样了? 默默跟随着陆安和刘袁身后的鹿乔,一直低着头赶路,放佛不存在一般。而他在出了阿尔卑斯山谷时,只是抬头着往前看了看便又低下头,不曾向后多看一眼。 陆安看了看他低头的模样,瞧了瞧手腕上的智脑,时间已近黄昏。他不知道穿越冷海大平原需要多久时间,所以就开口问刘袁。 而问完的陆安,又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智脑。 这个借来的智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还回去了,本来以为自己总要停留在月球上的,所以便心安理得地借来用用,反正他心中想着的是要还的。 陆安想的归还期限,大约就是自己被分配到某个未知去向时,那个时候想必已是军官的自己就会被配备新的军用智脑,这个借来的智脑自然就可以还回去了。 可惜,如今这个期限好像被推迟了,而且似乎是遥遥无期的样子。 听到陆安如此问,刘袁则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智脑,答道:“这个呀,我们等一下吧,接下去的行程如何,就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的。” “啊?” 陆安疑惑地眨眨眼。 不由我们自己说了算?那要谁说了算?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了呀。 刘袁微微一笑,解释道:“人应该就快来了,我约的时间大概就在时候。接下来的行程,就由他说了算。” 哦?是吗? 陆安微微抬头,向着远方眺望,可惜坦荡的冷海大平原上空空如也,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并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而且,这么冷清荒凉的鬼地方,能够有人专门在这里活动吗? 陆安心中十分怀疑。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太空海盗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冷海大平原,位于月球的北极圈内。 西南方向是月球阿尔卑斯山谷的北段谷口,正南方向是南北纵向的高加索山脉,东南方向是三座环形山——亚里士多德、赫尔克里斯、欧多克苏斯。 在月球北极圈内大片环形山相连的地形中,冷海是少有的地形平摊开阔的月岩大平原。 然而,除了阿尔卑斯山谷这条通道外,冷海大平原四面环山,地形封闭。 之前陆安所在的月球新兵训练基地,地处静海大平原,距离雨海近千公里之远,却依然有人类聚集区。 而冷海大平原尽管离雨海只有两百多公里远,正处于雨海的气候辐射区内,环境也很适宜,但这里依然荒芜人烟。 无它,地形实在是太封闭了,人类在这里建设、定居、维护的成本完全是得不偿失。 所以,站在阿尔卑斯山谷的出口等待着的陆安,心中十分疑惑,在这里等谁呢? 等了五分钟之后,正当陆安准备开口询问时,刘袁忽然出声道:“来了!” 陆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瞪大了眼睛瞧了半天,依然是静悄悄的一片月球荒原。 又过了一分钟,陆安才隐约看见了一丝尘烟卷起。 是自己眼花了吗? 盯着那片烟尘又看了一会儿,陆安才看见一道尘土飞卷着朝着自己这边奔来。 “刘叔,你的视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呀,我现在才看见人过来。” 刘袁微微一笑,拍了拍陆安的肩膀,说道:“视力好,有时候也很苦恼的。” 数分钟后,陆安才看清楚,原来有一辆月球登陆车行驶了过来,在这原始的荒原上,到处都是月球尘埃、砂砾、碎石,所以才卷起那么长的尘土。 大约是看到了刘袁、陆安、鹿乔三人,这辆月球登陆车开始缓缓减速,等停在陆安三人面前时,竟然没有卷起一丝尘土,让屏气以待的陆安顿时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捂鼻掩口的手。 “嘿,老刘,果然是你啊。” 月球登陆车的门打开,跳下来了一个扎着花白发辫、留着花白胡子的人。 “是啊,是我。好久不见呀!” 下来的这个花白胡子,爽朗地大笑着,与刘袁热情拥抱。 然后,刘袁便转身冲陆安说道:“这是贝尔,在太空中可是被人尊称为贝爷的人。” “嗨——,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哪儿还有什么贝尔?!这个称号早就死了。你叫我贝尔就好了。” 陆安则是点头示意道:“贝爷!” 面前这个胡子花白、留着发辫的贝尔,显然十分受用,哈哈大笑道:“老刘,这是你儿子吗?真是聪明伶俐!不过,你现在难道也能生儿子了吗?哈哈哈——” 刘袁则是哭笑不得,一巴掌拍在这个贝尔的脑袋上,笑骂道:“你这破嘴还张嘴就来,胡说什么!这是家里人的子弟,带他出去见见世面。” 清脆的“啪”声过后,陆安心忽然提了起来,他担心地盯着这个胡子都已经花白的贝尔。 这人看上去年纪这么大了,刘叔不会不小心失手打死他了吧? 然而,这个贝尔看上去却完全没有一丝异样,还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烟斗叼在了嘴上,一边点火一边说道:“你这手劲还是他妈这么大,也不怕一巴掌失手打死我了。” 此话让陆安深有同感。 “嘁,要是能被一巴掌打死,你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刘袁笑骂着,扭头向陆安夸耀道:“你别看这老小子现在这副熊模样,以前在太空中可是声名显赫的大人物,多少穷凶极恶的太空海盗到他面前都老实得跟孙子似的。” 刘袁三言两语间,便向陆安说了这个人的身份。 太空海盗?声名显赫? 这么说来,这个贝尔便是太空海盗的大头目之类的人了吗?这样刀口舔血的人,怪不得刘叔那么使劲的一巴掌拍上去他都跟没事儿一样。 陆安微微点头,冲着贝尔礼貌地笑了笑。 “什么狗屁太空海盗,见了缉私队那些混蛋还不都是抱头鼠窜吗?都跟老鼠似的,嘁!” 随着烟斗中的火光明灭,这个胡子花白的贝尔开始吞云吐雾起来,满脸的惬意畅快。 “老刘,要来一口不?” 刘袁接过他的烟斗,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才开口问道:“这东西你现在还能找的来?地球上都已经绝迹了,你还真是路子广。” 贝尔摇头道:“不是地球上那些东躲西藏的混蛋们种出来的,有人在太空船上种的,孝敬我的。不过,我估计呀,他们也没说实话,八成是偷偷在哪个小行星上弄了一块地搞出来的。不过也是,妈的,卖得比黄金还贵的东西,要不是现在老了,我也要蹲到小行星上去种地。” 刘袁缓缓吐出了烟雾,将烟斗递还回去,问道:“那你怎么现在又干回老本行了?我听说上次战争中,你不是参军入伍了吗?” “嗨,战争完了,找不来钱,只能干老本行呗。不过,现在这里离宪兵司令部太近,大家的生意更不好做了,嗨,反正能混一天是一天吧。” “不过,我刚才就一直想问,你原来不瞎啊,以前见你那副模样……” 刘袁说着,摇了摇头又道:“我就说呢,看来我以前的直觉很正确。” 贝尔一边吐着烟雾,一边笑道:“哈哈,你也被骗了吗?谁知道这是什么狗屁规矩!只要继承了贝尔这个称号,就要装扮成独眼龙的模样;要不是我嫌太丑,本来还要在飞船上涂抹骷髅头的模样恁。妈的,混个饭吃就这么多破规矩,简直不知所谓。” 陆安在旁边被熏得嗓子痒痒,可是想了想,还是极力压抑住咳嗽的冲动,只是狠狠地咽了几口唾沫。 等到烟斗抽完,贝尔哈哈一笑,又将烟斗塞回了屁股后面的口袋,大手一挥说道:“走吧,上车,我们也别傻站在这里了。” 临上车时,陆安好奇地瞧了瞧这辆三米多高、十多米长的月球登陆车,摸了摸那布满灰尘的车体表面。 贝尔看到他好奇的举动,问道:“怎么了?” 陆安抬头微微一笑,说道:“从来没见过这种古老的月球登陆车,有些好奇。” 贝尔闻听,顿时哈哈大笑,过来使劲拍了拍陆安的肩膀,夸赞道:“你小子是个识货的,我这辆月球车可是顶得上一艘私人飞船。哈哈哈,能够瞧出这辆车的来历的,你是最年轻的。” 说完,他还扭头冲刘袁说道:“老刘,你们家这小子有前途!” 月球登陆车,是在星河历纪元前后出现的,距今已有四百多年的历史,而有明确记载的最后一批生产出来的月球登陆车也已是在近四百年前了。 这种登陆车,是在月球大气层还没有稳定建立前,人类在太空殖民中最常见的工具。它不仅仅是一辆运输工具,而且能够批量拼装成定居点,算是人类在月球最早的移动聚集区。 不过,随着人类建立星际殖民地的技术成熟,这种缓慢的殖民方式就被淘汰了。而月球登陆车,也随之消失在人类的记忆中,如今更是几乎没有人知道这种月球登陆车的辉煌历史了。 而对于贝尔来说,历史久远反倒是另外一个问题,更主要的是,这种月球登陆车就如同夏胖子在大湖上的那条画舫一样,是很值钱的东西。 那艘赝品的漆墨木画舫且不去说它,这辆货真价实的月球登陆车,确实如同贝尔所说的那样,顶得上一艘百万公里时速的私人飞船的价钱了。 所以,贝尔听见陆安一语道破时,那种如同被搔到痒处的痛快自然可想而知。 陆安反应过来以后,也是有些啧舌。 这是混日子吗?这是混饭吃吗?呸!差点儿被这个看似豪爽的老头子骗了。果然有些人是越活越狡猾,越令人无语。 就连旁边的刘袁也低声笑骂了一句:“这个该死的海盗头子!” 将鹿乔扶上月球登陆车的舱梯后,刘袁笑着向陆安解释道:“你可别小看这个家伙,以前是那群太空祸害中的佼佼者,祸害中的祸害,那些海盗在他面前也是闻风丧胆。而且他还是‘贝尔’这个称号的继承者,当初说不定存了多少私房钱呢!” “喂,坐我的车,还要当着我的面说我的坏话,你这可不厚道啊!老刘。” “开你的车去吧!” 刘袁回了一句后,见陆安也进入了月球登陆车后面拖挂的生活舱后,轻轻跳了上去,关上了舱门。 这辆月球登陆车很快便启动了起来,在原地潇洒地来个漂移之后,沿着来路返回,一路绝尘而去。 而驾驶舱里的贝尔尖啸着,将这辆价值一艘私人飞船的月球登陆车,开得真的像一艘私人飞船似的。至于完全没有后面被甩得七荤八素的陆安和鹿乔,就不在这位“海盗头子”的考虑之中了。 不过,陆安和鹿乔在后面颠簸得如同做过山车一般,头昏脑胀得几乎呕吐,刘袁却安之若素地坐着,甚至有闲情逸致打量车外的景象。 冷海大平原南端,亚里士多德环形山投下了大片的阴影,这大片的阴影中是绵延不绝的低矮山丘。而在这高低起伏的地形中,贝尔驾驶的月球登陆车则是如同蛇行一般,飞速地穿梭在这阴影之中。 刘袁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斜眼瞧了瞧前面驾驶舱中的贝尔。 “呵,还真是小心翼翼呢!果然还是原来那个海盗头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 美丽与恐怖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贝尔驾驶的月球登陆车,在冷海平原上蜿蜒蛇行了近一个小时后,在一个剧烈的刹车后停了下来。 打开车门下车后,刘袁四处打量了一番,笑问道:“这便是你的新据点?” “算是吧。”贝尔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说道:“妈的,真是老了。现在才开了这么一会儿车,就不行了。” 而此时天旋地转到腿软的陆安,正在感叹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听到他如此说,忍不住腹诽。 照你这种驾驶的状态,再年轻的人也会受不了吧! 看看旁边正弯着腰干呕的鹿乔,陆安更加确信了自己的这种判断。 “啊?你们不是一起的?” 陆安正在可怜鹿乔时,耳边忽然传来了贝尔惊讶的声音,他扭头望去,就见刘袁站在贝尔身边点头。 “好吧,我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稍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有艘飞船再过十几分钟就要飞往火星了,如果能赶得上就把这个小子塞上去。我说,你现在怎么忽然这么有善心了?” 贝尔嘟囔了一句,从月球登陆车的后舱里扯下了一辆两轮的陆行车,跨上去后匆匆而去。 等干呕着的鹿乔直起身后,刘袁则是朝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李毅,记住你原本的使命。等你到了火星之后,向我汇报一声,然后我们便各走各路,两不相干了。” 刘袁说得淡漠,鹿乔则依然低头鞠躬,说道:“谢谢。” “不用谢我,不是我要救你,要谢的话,谢谢他吧。” 刘袁指了指陆安。 “谢谢。”鹿乔再次鞠躬。 陆安扶住了他,语带遗憾地说道:“抱歉。” 鹿乔微笑着,摇了摇头。 又过了几分钟,贝尔骑着陆行车卷着滚滚烟尘回来了,他站在车上吼道:“小子,快上来,带你去火星!” 鹿乔看了看刘袁和陆安,又鞠了躬后跑了过去坐上陆行车,一手抱紧贝尔后又扭过头来不断挥手。 刘袁脸色淡漠地看着告别的鹿乔,而陆安则是举手挥着同他告别。 萍水相逢,匆匆别过,大约以后也永远不会再见了吧。 等鹿乔消失在烟尘中后,陆安便放下手,转脸问刘袁道:“刘叔,这个贝尔……?” “他啊,”刘袁看了看他们身边的月球登陆车,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环形山,说道:“我们去那边吧,我带你去看看月球上的美景。” 此时,贝尔的月球登陆车正停在冷海大平原靠近月球北极的对方,而月球的北极圈内是连绵不绝的环形山。在星河历前,这里是陨石撞击的密集之地,这成片的环形山绝大多数都是陨石坑,高低起伏如同丘陵一般。 贝尔的月球登陆车就停在两座环形山之间的低谷之中,两座环形山投下的阴影交错,正好遮蔽住了月球登陆车。 刘袁带着陆安登上了月球登陆车北边那座稍高的环形山,站在山顶的弧圈之上,朝着四周望去,甚至看见远方地平线的弧度。 陆安翘首向着南方眺望,可惜被阿尔卑斯山谷和更高的亚里士多德环形山遮住了视线,看不到那片雨海。 也不知道现在陈斐然和查姆在干什么,他们如今还在“二号堡垒”中吗?还是已经各奔东西,被分配到各自的舰队中去了? 举目四望,周围高低起伏着的都是灰白色月球环形山,只有冷海大平原冷冷地反着光,有些刺眼。 这样的景色,哪里称得上美景? 陆安疑惑地望着刘袁,只见刘袁指了指上方,示意陆安抬头看。 陆安下意识地抬头,正上方只有一片灰暗的天空,甚至因为临近黄昏,还能看见点点星光。 月球的天空不像地球那样,一片清净的蔚蓝之色,而是有些苍白的蓝色天空;而据林咏娉说,火星的天空则是略微带着褐红色的蓝色。当然,这自然也有两个星球大气的臭氧层稀薄的缘故,可是也并不全然因为如此。 当人类在月球、火星上成功维持了大气层后,才发现不同星球的天空颜色竟然各不相同,在淡蓝色的背景上,就好像被染上了各自星球的颜色一般。 这种现象自然被很多学者专家研究过,或许是有着清晰的解释的;可惜当时说起来时,陆安和林咏娉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而那个时候的陆安,从没想过自己还有离开妹妹安娜的一天,所以也不关心那些异星球的天空颜色。 毕竟,对于人类来说,地球那清净蔚蓝的天空颜色,是深埋在所有人身体之中的颜色记忆,比任何其他颜色都美丽。 生于斯长于斯的陆安,对这样的景象早就习以为常了,当时也不曾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对于这个话题也没有很大的兴趣。 如今,抬头仰望着天空的陆安,忽然想起了那些曾经的议论,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 于是,本来显得异样的天空颜色,确实有种特殊的美感呢。 等到陆安下意识地低头时,眼角的余光却分别看见了南边的天空中一颗硕大的蓝色“月亮”,同时北方的天空中还有一颗赤红色的“月亮”。 这是—— 陆安瞪大了眼睛,左右来回转头看着。 地球悬在南方的中天,蓝白相间如同一颗美丽的玻璃珠;而太阳悬在北极的地平线上,透露着生机勃勃的明亮火红色。 有些黯淡下来的月球天空上,这两颗明丽的星球,就好像天地瞪着眼睛一样,注视着大地上的每一个人,诡异、美丽而又令人震撼。 在生出这一年的瞬间,陆安如同受了刺激一样,后背顿时生出了冷汗,可是却又忍不住去盯着这天地的“两颗眼睛”。 这一瞬间,极广阔的天地放佛又威严又亲切,令人感觉自己又渺小又宏大,放佛要与天地融为一体一般。 “怎么样?这样的美景如何?” 刘袁在旁边静静地立着,笑问道。 陆安大口深呼吸着,一边不断左右转动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挪开了目光,答道:“真是美极了,以前我觉得地球上的景色已经足够美丽了,在这世上无可媲美了,而我的朋友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现在觉得,如果她看过这景色,就不会这么说了。” 刘袁哈哈一笑,说道:“这样的景色即使在月球上也不多见,每月只有那么一两天可以看见。而且还要碰上‘月夜’的时间。” 陆安听完,立即又抬头,贪婪地盯着天空。 “所以说啊,地球上的美景固然浑然天成。可是人们如果不走出来的话,也永远见不到这些天地间更加奇异的美景。家中的风景见得久了,总会熟悉,慢慢就熟视无睹了。而见识过这些奇异的美景,反而更加能够珍惜地球上那些司空见惯的美景了。” “是啊。” 陆安附和着,将目光投注于南方中天之上的那颗蓝白相间的玻璃球。如今看看月球上的奇异美景,再想想在地球上时那完全不令人惊讶的蓝天白玉,真是叫人感慨。 “来吧,坐下慢慢看吧。我们今天也走不了,可能要在这里过夜,有的是时间慢慢看。” 刘袁走到几步外一块宽阔平坦的月岩上坐下,拍了拍旁边的地方,示意陆安坐下。 陆安依言过去坐下,觉得仰头又左右转动太累人,干脆躺在宽阔平坦的月岩上,将身体放成大字型,放佛要拥抱头顶瞪着眼睛的天空一样。 在刘叔面前,陆安从不介意像这样展现自己的孩子心性。毕竟以前他的性子更胡闹的时候,陆安现在想起都会暗自害羞尴尬的那些往事,刘袁却都曾亲眼见证过,所以陆安在他面前反而更加随意了。 “刘叔,你说这片天空之外,是不是有很多像贝尔那样的人,狂野地驾驶着飞船,在太空中纵横驰骋,自由自在……” 陆安双手垫在脑后,望着头顶的天空畅想着。 刘袁则是双手抱膝坐着,望着山脚下的月球登陆车,说道:“确实有不少像他这样的人,不过都是些走私贩子,很多都是为了混口饭吃。” “呃——”陆安扭头,问道:“他们不是自称海盗吗?我记得父亲有一些书,就是说他们这些人的。自由驾驶着船只,戴着黑色的眼罩,飘扬着骷髅旗,纵横驰骋******之上……” 陆安说着,忽然声音渐渐低了,思绪飘扬纷飞的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 “哈哈哈,那些人是史前的海盗,而且都是在海洋之中驾驶船只,不是在太空中驾驶飞船的。” 陆安讪讪一笑。 “当然,这些走私贩子干的事情,说起来与那些史前海盗也差不多。只不过太空航行很多时候根本不像海洋上那样,需要足够的勇气与惊涛骇浪搏斗,太空中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寂静,这些人又见不得光,时间久了各个都像是疯子一般。” “一群疯子?那个贝尔看上去很好呀,虽然有些狂放粗野。” 刘袁摇摇头,目光深沉地望着山脚下,说道:“这个贝尔本名是什么,现在几乎没有人知道。刚才你应该也知道了,‘贝尔’只是个称号,但这个称号只有那些经历过太空漂流的人才能获得。而且,他能够让一群疯子俯首帖耳地听命于他,怎么会很好呢?安安,你知道他当初是怎么获得这个称号的呢?” 陆安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好奇地盯着刘袁。 “当初,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乘坐飞船时在小行星带遭遇了事故,独自一人漂流在太空之中,七年之后他却活着从小行星带中走了出来。” 刘袁面色严肃,摇头道:“即使是我,想起来那种情况,也是毛骨悚然。” 七年?太空漂流?独自一人? 陆安瞪大了眼睛。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少年心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太空漂流,黑暗、失重、寂静、无声,这种状态陆安是能够感同身受的。 就像大湖上那个月光皎洁的夜晚,陆安为了让林永平摆脱悲伤,带着他一头扎入了黑黢黢的湖水中。 那种周围一片漆黑、目光所见放佛虚无一般的景象,那种身体失重、轻飘飘如同灵魂出窍的错觉,大概与太空中的感觉差不多吧。 然而,在水中的久了,人的身体会缺氧,让人的心肺都像是炸裂了一样,会迫不及待地浮出水面,那是身体渴望新鲜氧气的结果。 在太空中久了呢?大约,人的灵魂会缺氧吧。人的头脑或许也会像是要炸裂了一样,会迫不及待地想要返回人类世界,那是灵魂渴望鲜活生活的结果。 陆安之所以那天夜里带着林永平去潜水,当然不是知道天上会掉下来个林妹妹,更加不知道后来面前会蹦出来一个月下美人。而因为他曾有过几次极其苦闷的时候,就是靠着这样的方法来排遣的。 那个时候,他一方面明明知道自己肩负着的责任,一方面确实又觉得这世间给予自己的恶意太大,大到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面对未来。 后来,他发现了这种方法。 人在缺氧的那一瞬间,能够全然忘却一切烦恼忧愁,而只想获得新鲜的氧气;那个时候,他的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大概就是,安娜、安娜、浮上去、浮上去。 心中有挂念的人,不是不会去求死,而是面临死亡的瞬间还知道挣扎。 毕竟,只要人还知道渴望新鲜氧气的感觉,就还能够拥有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无论生活本身是多么的苦难重重。 所以,那个月光皎洁的夜里,陆安就扯着林永平去潜水了,只是单纯地想让他不再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却没有想到水里忽然钻出了林咏娉罢了。 然而,潜水不过几十秒、几分钟便会极度渴望空气;人在太空中,又要漂流多久后,灵魂便会缺氧呢? 陆安不知道。 不过以他想来,自己大约会是一天吧,毕竟他情况特殊。那么普通人呢?一个星期、一个月、还是一年?或许一年吧。 毕竟,人只有生活在人群中,灵魂才不会那么孤独;脱离了人群的孤独感觉,就如同在身体的失重一般。而身体的失重,有些时候就像是灵魂出窍一般,时间久了会有害的。 身体如果长时间感觉不到重力,也就好像人永远也感受不到自己的灵魂,最终总会让人发疯的。 在水中的时候,只要浮出水面,就能获得新鲜的氧气;可是在太空中,却没有明确的“水面”。 太空中缺氧、缺水、失重、孤寂、寒冷、黑暗,在太空漂流久了,即使身体不缺氧,灵魂也会缺氧。 其实,人能够在太空中存活,几乎已经算是奇迹了。 这就好像地球能够适宜人类生存一般,在茫茫太空中该是最能令人惊叹的奇迹了,毕竟从人类第一次用望远镜观察太空到现在,已经一千年了,真正天然的宜居星球还是只有地球。 陆安无法想象,一个人憋气潜水在水底生活一天是什么情景,就好像他无法想象,一个人独自在太空漂流七年是什么情景。 七年!自从母亲去世到现在,也不过七年,自己现在回首往昔都有些唏嘘,不知道那一天天是怎么度过的。同样是在小行星带的飞船失事,自己的父亲当初在太空中不过坚持了二十天,可是这个人却能够独自存活七年! “小行星带啊!”陆安忽然出声道:“刘叔,那里是不是十分荒凉啊?” 刘袁微笑着说道:“也要看情况呀,如果是靠近十二宫的地方,其实也是十分繁华热闹的。不过,其他地方确实是真真正正的荒凉。” “哦,是不是藏在那里,被人很不容易找到啊?”陆安好奇道。 “嗯。”刘袁点点头道:“五十多万颗小行星呢,很难一一监测,那里确实是藏身的好地方。” 陆安双手垫在脑后,望着天上的“蓝月亮”和“红月亮”,撇嘴道:“原来如此,所以老头子才将我送到那里去吧。” 刘袁看了看他,摇头道:“不是,这次我要带你去哪里,除了我谁也不知道。即使是总司令也不知道,他让我不必告诉他。” 陆安惊讶地转头,望着刘袁,“不知道?” “嗯。” 陆安怔怔出神了片刻,才皱眉问道:“这次老头子的情况很棘手吗?能够让他这么难办吗?” “虽然我了解得不是很清楚,但是这次站在对面的,首当其冲就是两位元帅,想必总司令也很难办。” 陆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除了那个李济民,竟然还有别人?而且听刘叔你的意思,老头子是想跟这些人摊牌还是怎么样?难道他觉得联合峰上太拥挤了吗?” “除了李济民,还有木卫二的司令史蒂芬·胡克。而且,总司令确实觉得联合司令部中,有十位元帅有点儿太多了。” 听见刘袁肯定的回答,陆安更加惊讶了,瞪大眼睛说道:“老头子发疯了吗?他现在已经是总司令了,难道还能当上总元帅吗?他这么跟别人拼命,为了什么?” 刘袁叹气一声,抬头望着天上,说道:“为了什么?这便是我这次带你去小行星带的原因了,有些事情也到了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了。” 陆安坐起身来,盯着刘袁问道:“难道不是因为那里容易藏身吗?” “当然不是了。” 刘袁继续抬着头,微带着失落地说道:“如果真的是想让你藏身,只需要跟着我就好了,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我目力所及的地方了。总司令只是不想再重蹈覆辙了,所以才会如此吩咐我,他现在真的是……” 刘袁的话忽然戛然而止,他收回了望着天上的目光,低头向陆安微笑着说道:“是我自作主张带你去小行星带的,那里有些事情是你该知道的,等你知道了,就会明白了。” “不能现在就告诉我吗?” 刘袁微笑着摇摇头。 陆安盯着刘袁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颓然地又躺下,不满地说道:“刘叔,你不要这样吊人胃口嘛!” “不是我不想说,是刘叔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唉,我又不想你跟总司令一直这样下去,所以只好出此下策了。” 刘袁略带歉意地苦笑着。 陆安无奈地道:“刘叔,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你也不要这么大费周章吧,我们这是要跑去小行星带呀,不是从地球跑来月球这么简单啊。而且,我现在这样跟老头子不是挺好的吗?虽然我不回家,可是离得远了,总也不至于像以前那样日日厌恨他了。何必呢?” 陆安说完,还摊着手以示无奈。 “我如果真的说了,你会相信的。说不定,你会反过来怪罪刘叔我多事呢!” “怎么可能!”陆安高声道。 刘袁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语带苦涩地说道:“会的。你别看刘叔现在老了,确实有些啰嗦,但是刘叔也曾年少过,知道年轻人是怎么想的。所谓年少轻狂,不过是别人不让我做什么,我偏偏要做什么,我就是要向这个世界证明,你对我无能为力。如果刘叔现在告诉你了,你不会感激刘叔告诉你,反而会怨恨我的。” “呃,有这么严重吗?” 陆安嘟囔着,有些不相信。 刘袁又谈了一口气,无奈地问道:“那你还记得当初你为何离家出走吗?” “当初啊……”陆安回忆了一下,满不在乎地说道:“当初还不是老头子……” 话说了一半,陆安的声音戛然而止。 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时候怎么忽然对老头子那么怨恨,以至于不惜离家出走,以示与他的决裂。 陆安皱着眉头,完全想不起来,那一天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他与老头子吵了起来,不,不是吵起来,是他单方面大发脾气、冲着老头子大吼大叫,然后就那样拉着妹妹安娜冲出了家门。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而且,自己哪天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自己唯一能够记起来的,只有那满腔的怒火了? 是什么呢? 刘袁见陆安沉默了下去,这才叹息道:“所以说啊,只有你自己去发现的你才会相信,这就是少年心性啊。” 陆安无奈地放弃了回忆,转而问道:“非去不可吗?” “总司令年纪越来越大了,你难道真的就像这样一直下去吗?” “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刘袁轻轻拍了拍陆安的肩膀,说道:“只是习惯了而已,你和总司令都是当局者迷,刘叔可是看的很清楚啊。你们两人现在都站在台阶上下不来,刘叔也不好强行拉你们下来。这次刘叔带你去小行星带,就是想让你自己去找那个台阶,总司令毕竟已经老了改起来不容易,少年人可没有这样的心里负担。” 陆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沉默以对,虽然他心中不认为该有什么台阶需要自己下。 至于小行星带的答案,去看看就去看看呗,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此时,月球的黄昏来临了,天色迅速地黯淡下来,本就灰白的月球天空很快就变得黑暗了。 而山脚下的远处,有一点灯光明灭闪烁,正由远方迅速地靠近过来。 “呵,那个人回来了。走吧,安安,我们下去吧。今天晚上我们要在这里过一夜,明天早上才有飞船去往小行星带,好好睡一觉吧。后面可能要在太空中度过一个月的时间呢!” 一个月啊! 陆安感觉自己有种即将死亡的感觉,这或许是自己在月球的最后一夜了,也是自己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最后脚踏实地的机会了。 脚下的月球登陆车里忽然亮起了灯光,就好像夜晚归家的人面前亮起的灯光一样,可是在陆安的眼中却有些遥远的感觉。而此时陆安的头顶上,黑暗的天幕上挂着人类的蓝色家园和人类的太阳母亲。 最后一夜。 第一百三十四章 真正的与世隔绝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嗨,医生好。” 陆安推开门,看到那个女医生又将腿架在桌子上,正在喝着酒,那刺鼻的酒精气味隔着老远都能闻见。 从监测哨那边走了十几公里过来,让陆安有些气喘吁吁,刚从气密门中出来就闻见这气味,还是本能地让陆安有些反感。 从他来到这颗编号265的小行星上,已经一个多月了。 每隔三四天,他就会从自己驻守的监测哨,步行十几公里来到这个小行星的主基地中。而这个多月来的十几次的见面中,陆安都能看到这位女医生躺在椅子上醉醺醺的模样,之所以说是醉醺醺,自然是因为那味道隔着老远就能闻得很清楚。 当然,也正是因为她一直醉醺醺的模样,陆安也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是这个基地的医生,所以每次都是如此打招呼。 不过,陆安不知道她的名字,她也记不住陆安的名字。 见到陆安进来后,这个女医生懒洋洋地抬起头,双眼迷离地打着招呼:“嗨,新人,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早知道会如此的陆安无奈地答道:“李毅。” “哦,李毅啊,你又来了呀。” “是呀,医生你不用管我了。” 话虽如此,陆安也只是客气一下,其实她也不会管陆安的。 问清楚了陆安的姓名,她又躺倒椅子里喝酒去了,或许等一会儿陆安出来时她就又鼾声震天了。 而在一觉睡过去后,等到下一次陆安过来时,她又会记不住陆安的名字,再问再答再忘,如此循环往复的套路陆安都已经轻车熟路了。 刚开始的两次,陆安还以为她只是记性不好,但是后来陆安才知道她或许根本就是随口一问而已,根本就没打算记住自己的姓名。毕竟,即使记性再差的人,每隔三四天便复习一次的人,怎么可能连一个名字都记不住呢? 中间有几次,陆安真的怀疑她是在故意调戏自己,毕竟偌大的基地之中只有她一个人,她肯定是非常无聊的。说不定碰上自己后,就会因为无聊而故意调戏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 “夏一鸣。” “你叫什么名字?” “林永平。” “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 后来,陆安见她那么自然而然地问出来,放佛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理所当然的样子,就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了。反正就当这个女人更年期提前,过早患上了老年痴呆症了吧,陆安曾经这样恶意地想过。 不过,陆安说自己叫“李毅”,却不是像之前故意来“反调戏”。 现在的陆安,名字就叫做“李毅”,无论是谁来到这颗小行星,调阅陆安的相关资料后,都会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李毅少尉,坚守在这种地方,辛苦啦!” 一个月前,刘袁带着陆安来到了这颗小行星上,而那已经是离开月球的一个月之后了,从月球到这里足足在太空中航行了三十二天零十七个小时之久。 当身着上校军服的刘袁,带着陆安进入265号小行星的主基地时,面对着睡眼朦胧的女医生介绍陆安时,就是如此告知的。 “特派遣少尉李毅,前来第9786号基地报到。” 而陆安也是在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医生时,才惊讶地知道,自己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名叫“李毅”的少尉军官。 而这个少尉军官李毅,就是265号小行星上的9786号基地监测哨的最高指挥官。 265号小行星,是一颗直径二十多公里、形状不规则的小行星,这颗小行星上只有两座建筑物,一个是9786号基地最主要的功能建筑——监测哨,还有一个便是9786号基地的主基地。 变身为“李毅”是监测哨的最高长官,而由于这个整天醉醺醺的女医生则是主基地里唯一的人员。虽然陆安不知道她的军衔,不过医生属于军中的后勤人员,按照军令条例,陆安其实也是这个9786号基地的最高长官。 这个女医生真正说起来,还算是陆安的下属呢! 可惜,上司不知道下属的名字,下属也不知道上司的名字。陆安也不指望对着一个醉醺醺的女医生发号施令,而她对于陆安的无视让陆安也完全没有长官的自觉。 毕竟,两人相隔了十几公里,基本上三四天才能见一次面,就算是陆安下达了命令,恐怕也没有什么约束力。 所以,陆安从第四次见面后,就放弃了让这位女医生清醒面对自己的打算,再后来干脆连让她记住自己名字的努力都放弃了。 作为9786号基地监测哨的最高长官,陆安自己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对着外面黑黢黢的太空发呆,发呆与醉醺醺的状态其实说起来也是相差放佛而已。 都是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基地,陆安十分理解她的处境,自然不会无事生非地去约束这个女医生。 9786号基地的监测哨最高指挥官“李毅”少尉,如今在9786号基地的日常工作,就是指挥着监测哨雷达兵李毅,向监测哨记录员李毅汇报,然后经过监测哨情报员李毅分析,再向最高长官李毅少尉汇报,最后将所有数据加密存储下来,之后便是等待着每半年一次的数据上交。 9786号监测哨,只有陆安一个人;9786号主基地,只有这个女医生。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只有主基地这里能够连通星际同步网络,陆安是不会如此不辞辛苦地每隔三四天便跨越大半个星球,跑来主基地来上网的。 9786号监测哨是一个被动监听的雷达站,处于265号小行星的背阴面,一则是为了防止干扰监听信号,二则是连通星际同步网络的成本太高,所以,那里虽然有着强大的通讯设备,却唯独不能上网。 陆安从来没有想到,某一天自己会面临着这种情况,早已经与每个人融为一体的星际同步网络,竟然被从一个人的日常生活中剥离出来。 之前,他在地球上乘坐跨越第一区太平洋的超速真空列车时,便觉得那三四个小时是如此漫长无比,以至于他每次都能睡着。因为在海底真空隧道里,因为年久失修设备老旧,星际量子联合同步通讯网络的信号很差,近乎于无。 而两个多月前在月球上时,他不过是主动舍弃了智脑,断开了同星际同步网络的连接,可却像是失了魂似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感觉很不安。 如今,别说是信号差了,根本就没有信号!而且不是一天,不是两天,是未来可期的两年! 当陆安发现这个状况时,简直都要崩溃了! 刘叔,你回来!我要跟你算账! 你给我改名就算了,反正叫陆安、叫李毅、叫陆毅、叫李安,都不过是个名字而已,改名了反而能跟那个老头子拉开距离。 你把我丢到这个荒凉的小行星上也就罢了,反正好歹不是真的一个人,隔了大半个星球,还有一个醉醺醺的女医生也跟自己一样,守在这个直径二十多公里大小的土疙瘩上。 一个人坚守着一个监测哨,也无所谓了,反正军队中这样倒霉的人想必很多,自己如此反而遂了自己的心意,毕竟没有沾老头子的光,去某个司令部的参谋室里舒舒服服地享福。 可是,天哪!不能上网! 当刘袁离开的第二天,陆安发现这个状况后,第一反应就是想寻找这个小行星上有没有隐藏着的飞船,好让自己能够逃离这里。 然而令陆安绝望的是,这颗星球上,唯一有的人工痕迹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不能上网的监测哨,一个是有个醉醺醺的女医生的主基地,而这两个地方都不像是能够藏住一艘飞船的样子。 陆安又没办法在太空中徒步走回地球,当然如果真的能的话,陆安说不定现在已经上路一个多月了。 在接下来的两天中,陆安真正体会了什么叫做与世隔绝,那种滋味让陆安在第五天睁开眼睛的第一瞬间就穿戴起了太空服,跑来了主基地。 当然,他是徒步跑来的,他当然也只能徒步。 在走到主基地的十几公里路途上,陆安仰望着漆黑的太空,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是个人,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艘飞船。 飞船啊,这样自己就能飞回地球了,回到安娜的身边了,而不是在这个荒凉的小行星带中,守着每日滴滴答答作响的雷达,遥望着十几公里的主基地,想着一个醉醺醺的女医生竟然觉得十分亲切。 天哪!陆安觉得自己活了二十年了,竟然还能如此颠覆自己的价值观,简直是人生的大不幸。 那天当陆安推开主基地的气密门内阀,第二次见到这个星球上的同类时,当时差点就哭出来了。 而那个醉醺醺的女医生抬起迷离的双眼,第一句话却是“你是谁?” 那一瞬间陆安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 是不是自己来得早了?刘叔还没有带着自己来这个9786号主基地报到,所以这个女医生不认识自己很正常。那么自己是不是应该回去等着才是? 在气密门的内阀前站了好半天,陆安才反应了过来。 不对呀,如果刘叔没有带着自己来过这个9786号主基地,那么自己怎么会认识这个醉醺醺的女医生呢? 反应过来后的陆安,唯一的念头便是遗憾,遗憾自己竟然真的来过这里。 不过,那是第一次从监测哨过来主基地这边,如今的陆安却不再会那么精神崩溃以至于那么愚蠢迟钝了。 他现在可是来上网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想我是一艘飞船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是的,陆安是来上网的。 9786号基地的监测哨由于位置偏僻,加上本身功能的限制,所以无法连接星际同步网络,而主基地中却是能够上网的。 虽然这个网,不是如今早已经与人类日常生活密不可分的网络,不是那个全称是星际量子联合同步通讯网络的网络,而是早在星际历早期,人类宇宙大开发时期所建立的星际紧急联络通讯网络。 这个网络唯一的功能便是发出紧急求救信号,所以是一个频段独占的通信网络。 但是这个网络的年纪是如此的大,以至于高龄到现在基本上很少有人知道了,除了极少数会应用到的地方会有人了解这个以外,这个网络基本上就属于不存在的存在了。 至于那些极少数应用到的地方,就是比如军队中,在应急通讯中用来做定位交互时才会用到,属于最后的最后,万不得已才会用到的手段。 所以即使是在军队中,也只有精通这个领域的人才会知道。 好在,陆安在军校中的三年多学习中,并没有辜负学校每年的奖学金,他恰恰就属于那少数知道这些的人。 当然,陆安第一次从监测哨那边过来主基地时,是不知道这一点的。 他也不知道那天他为何狂奔十几公里,跑来了这里,或许只是因为这里有个人。 无论这个人是男是女,是做什么职业的,哪怕只是一个死人,只是一具尸体,或许陆安都会过来,只因为这里有个同类。 而就在那天,陆安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在气密门的内阀前转过身来,顺势坐了下来,就靠着气密门坐下,愣愣地盯着面前那个醉醺醺的女医生。 陆安看着她一个人默默地喝着气味刺鼻的酒,看着她一个人默默地打起了呼噜,而在她震天的鼾声之中,陆安逐渐也睡了过去。 靠着气密门的内阀门,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安才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好像是被那个女医生依旧震耳的呼噜声吵醒的。 陆安也没有关心自己睡了多久。 在这个只有两个人的小行星上,时间唯恐不够少,而不是唯恐不够多,一个时间很充裕的人是不会关心时间过去了多久。 就好像很少有孩童、少年会喜欢回忆往事,因为生命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充裕到无需关心生命的过去、未来,他们只关心当下;只有青年、中年、老年人才会喜欢回忆,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喜欢回忆,而且越来越依靠回忆,人们称之为经验、经历、知识、智慧。 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时间不充裕了,而且越来越不充裕了,所以才会如此关心时间,关心自己的过去是如何度过的,关心自己的未来将会如何度过。 而很多人却因此而忽略了当下是如何度过的,他们为了解决过去的问题而活,为了解决未来的问题而活,当下对他们的唯一作用就是连接过去和未来。 过去的尽头是出生,未来的尽头是死亡,连接出生和死亡的就是人的生命时光。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所以人才会思考活着的意义。 对于那天的陆安来说,能够这样不孤独地靠着门,面对着一个醉醺醺的女医生,如此安心地熟睡,再去关心本已经充足到可怕的时间,简直完全没有必要。 有些人,终其一辈子,也不过是寻找一种不孤独的感觉罢了。 当陆安被鼾声吵醒,从朦胧中清醒过来后,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便起身离开了,将那个依旧在大睡的女医生留在了主基地中。 然而这种情况终究不能持续下去,陆安在第三次从监测哨过来主基地时,已经无法平复内心躁动的孤独感觉了。 人对于习惯的习惯性强大到人类自己都习以为常了,无论是艰难困苦、还是幸福快乐,人都会很快适应起来,然后变得不以为异,再然后艰难困苦或许会变成幸福快乐,而幸福快乐或许会变成艰难困苦,也有可能艰难困苦、幸福快乐都会变得平淡如水,但是最终的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人变得不容易满足现状。 人有些时候很容易满足,但是大部分时候,人都很不容易满足。 第三次过来时的陆安,已经不再觉得这颗二十多公里直径的小行星上,面对着一个整日里醉醺醺的、不省人事的、记忆力差到记不住人名字或是性格恶劣到拿人的姓名取乐的女医生,有什么值得庆幸了。 陆安已经习惯了一颗小行星上有另外一个孤独的人的存在,而且觉得这种情况依然很孤独。而且说实在的,主基地里弥漫的刺鼻气味,以及那位女医生不雅的睡相,都让他心中不再感觉亲切、自然。 那应该是陆安来到这颗编号265的小行星的第十天。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陆安,又开始幻想着,自己要是一艘宇宙飞船该多好,自由驰骋在宇宙太空之中,想回家就回家,想跨越星际就跨越星际,想飞越星系就飞越星系,想冲出宇宙就冲出宇宙。 可惜,陆安只是一个人,只是为了确认一个星球上另外一个同类的存在,就穿着笨重的太空服,然后徒步十几公里,从这颗星球的一面跑到另一面。 在第三次返回的途中,陆安只要想到在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自己就只能这样每隔几天便往返三十多公里,心中就无比沮丧。 他回到了监测哨中,无聊地完成了每天只需要话费一个小时便能完成的工作,然后又对着漆黑的太空发了一个小时的呆,接着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在这种漆黑、荒芜的星球上驻守就是这样,人的生物钟完全紊乱了,想睡就睡、想吃就吃,没有日夜、没有时间,当然如此“自由”的结果就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而且感觉自己就像是困在没有时间边界的牢笼之中一样。 当天“夜里”,陆安又一次从梦中惊醒了。 说是夜里,当然只是地球零区的夜里;对于陆安来说,日与夜的区别只在于灯光的黯淡与否而已。 太阳系中,太阳是一切的主宰,它在地球上规定了人们的作息时间,让人们将这种作息时间在千百万年的生物演化中内化为潜藏在基因中的生物钟,即使是人们远离地球、远离太阳,在茫茫的枯寂太空中,依然要接受着太阳的主宰。 或许,这便是这个星系叫做太阳系的原因吧。 自从很久以前,陆安就很少有过安稳的睡眠了,他从来都是极其敏感的人,尤其是在睡梦中,或许比他平日里睁着眼睛还要敏感。即使如今远离了妹妹安娜,即使如今安娜可能再也不会有在睡梦中悄无声息逝去的危险,陆安这个习惯依旧难以纠正。 然而,自从来到这颗孤独的小行星中以后,陆安几乎每天都要从睡梦中惊醒好几次。当然,这或许也跟他每天要睡过去好几次有关系。 可是,陆安这一次惊醒却并不是因为一贯的敏感,而是因为他在睡梦中好像想起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些被自己下意识忽略却又很重要的东西。 清醒过来的陆安在监测哨的休息室里转悠,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转,而且嘴中还念念有词,他开始疯狂回忆脑海中所有能想起来的词汇,只为了抓住那一闪而过的灵光。 飞船…… 孤独…… 人…… 睡觉…… 满足…… 女医生…… 醉醺醺…… 不对,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太阳…… 生物钟…… 星际…… 星系…… 宇宙…… 对的,对的,接近了,到底是什么呢? 沉浸在疯狂的头脑风暴中,也不知道从梦中惊醒后过了多少时间,当然陆安本就不在意时间的。 时间…… 时间…… 对了,是时间!啊,是了,是了,半年,半年后! 陆安忽然停了下来,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脑袋,自己还是太笨了,太迟钝了,直到现在此反应过来。 这怎么能是一颗只有两个人的星球呢?这是一颗有着被派驻了两个人的9786号基地的星球。每过半年,便会有军中的飞船过来,在运送补给之余,顺便取走这个基地所积累的数据。 然而,不说这么遥远的事情,对于陆安来说,他唯一的关心的事情,就是那艘前来运送补记以及取走数据的飞船,是如何定位这颗星球并且飞临这个基地的呢? 如果没有可靠的定位方法,没有准确的联络手段,那艘飞船是如何准确地捕捉到这颗星球,准时抵达这个基地,而不会让那位整日里醉醺醺的女医生可怜地饿死在这颗星球上,以至于根本不会等到陆安前来跟她见面呢? 而且,刘袁送陆安过来时,不就是这样准确地找到了这颗编号265的小行星,来到了这个9786号基地中的吗? 当时陆安不知道这里是如此的与世隔绝,自然也不以为异,后来知道这里的与世隔绝之后,却陷入孤独的挣扎中,陷入了无力反抗的思维定势中去了。 一旦想到这一点,对于陆安来说,猜测到那艘飞船是如何定位到这颗星球的,就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了。 因为陆安在军校中学的就是这个,太空信息搜集与对抗专业,这可是吃饭的家伙什儿呢! 上网,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困难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回家的路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陆安所想到的网络,就是星际历早期人类所建立的星际“紧急”联络通讯网络,当然那个时候还没有半分紧急的意思,它就是人类通用的星际联络通讯网络。 虽然由于宇宙的广阔,那个时候的网络时延在今天的人类看来简直可怕。 比如,地球到火星的最短网络时延在十分钟左右,地球到木卫二的最短时延在两个小时以上,如果火星和木卫二在公转轨道上分居太阳两侧,那么这两个星球间的时延更是现在的人无法想象的,或许他们打个招呼就需要半天时间。 所以,后来才有了星际量子联合同步通讯网络,人类世界在太阳系内才基本实现了实时联络。而那个最初的通讯网路,则退化成为紧急联络用的网络。 所谓紧急,其实就是备用的意思,没事儿不要轻易动用的意思。 甚至陆安当时在课堂上听说这个的时候,就连第三军校的老师也只是一笔带过,陆安也只是一念而过。 对于战场上的军舰来说,什么情况下才会动用这种紧急联络用的网络?那个时候,这种网络所起到的作用基本上聊胜于无而已。 陆安如今在这颗荒凉的265号小行星上,在9786号基地的监测哨想起了这段记忆后,不由得庆幸自己的睡眠质量太差,在课堂上完全无法进入昏昏沉沉的犯困模式,否则像大多数同学那样浑浑噩噩,怎么能听到老师这样一笔带过的知识呢? 当然,陆安是绝不会在这种时候想起来,自己其实是穷得只能奔着奖学金而去的。 使用了排除法过后,其实陆安心中已经基本肯定,这个二十多公里大小的小行星上,必然是有着网络设备的,而且能够接入星际紧急联络通讯网络,用以向飞抵这颗星球的飞船提供导航定位服务。 这个设备既然不在监测哨中,那么必然就在主基地中。 于是第二天歇息了一整天后,仅仅隔了一天之后,陆安便又穿上了太空服,徒步十几公里往主基地而去。不是他不想第二天就立即过去,而是在这种重力近乎于无的小行星上,穿着太空服徒步行走,对于每个人的体力都是一个严重考验,连续两天都这样对陆安来说真是心有余力而力不足。 那是陆安第四次从监测哨去往主基地。 而令陆安欣喜若狂的是,那里果然是有着他预想中的网络设备的。 那是一个舱式智脑终端,这种舱式智脑终端早在两百年前就被淘汰了,没想到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行星上竟然能见到,陆安当时可是新奇地围着转了好几圈呢。 不过,想想月球新兵训练基地里的公共网络室里,都还有一百年前的头盔式智脑,那么这种更加原始落后的地方有着舱式智脑,就更加不会令人惊奇了。 怪不得以前的太空舰队会被人讥笑为太空历史博物馆呢!甚至就在五十多年前,那时候的人类还处于三百年和平时光的余韵中,那个时候的人们还无法想想太空时代的战争有何存在的必要性。 所以,那个时候的太空舰队简直如同拼凑的杂牌警备队一样,据说就在五十多年前,太空舰队中中还有星际历前的军舰呢! 那种被人叫做“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的奇怪军舰,在当时被从太空舰队中清理出去时,还被当做告别人类童年的仪式一样,当时最有名的文豪还写一篇轰动一时的“别了!童年的礼物,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 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据说是用史前的太空运输工具火箭改装的,拥有着十倍直径的圆柱型舰体,本来是化学燃料推进剂的引擎被改装成为球形的等离子喷流引擎后,就被起了这么个名字。 四百年多前,那位叫做坂田英秋的十一区设计师,报出了这么个名字后,据说还获得很多人的一致赞同,他们的评价非常一致,“像,真是太像了,就该叫这么个名字!” 如今的人们早已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缺陷多多的临时设计会被叫做这么一个名字,如此拗口、冗长且拗口,而且会获得当时那么多人的一致赞同。 所有猜测的说法中,大家比较公认的,是为了纪念那位史上第一位登月的英雄,这也是那位文豪在“别了!童年的礼物,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中提到的说法,他认为这是人类具有开拓心、好奇心、征服雄心的童年时代的象征。 当然,现在全世界的人类都还不知道,那位登月英雄的历史遗迹,已经被某人戳成了一个大窟窿了。 他们更不知道,这种怪异的命名确实是人类童年的礼物,毕竟只有童年才会有如此肆无忌惮而又一本正经的恶作剧。 不过,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在五十年前才退役,只能说明了当时军队这个团体的保守、陈旧、固执。如果不是战争的来临,这个陈腐的团体,说不定还在迈着蹒跚沉重的步伐跟在人类后面前进呢。 所以,陆安丝毫不惊奇,这个9786号基地为何会有这种两百多年前的舱式智脑,他只是对这种上个世纪的上个世纪的东西,感觉新鲜好奇。 等到他要进去的时候,他甚至有些为难,这种舱式智脑怎么看上去有些像父亲躺着的那种水晶冷冻舱呢?这真的就好像是个棺材一样。 陆安是在主基地的仓库中找到这个舱式智脑的,在他徒步十几公里的路上,他就在思索,如果真有这么个玩意儿,它会在哪里? 当他第四次从监测哨来到主基地的气密门前时,他没有直接开门而入,而是绕着主基地又转了一圈,观察了一番之后才进入其中。 之后,他打开门,又一次向那位有些粗鲁的女医生报上自己的姓名以后,多解释了一句“抱歉,我找些东西”,便直接往主基地的里面搜索。 那还是他第一次进入主基地的内部,仔细观察里面的状况。 不过,陆安也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搜寻,因为轻轻推开掩着的仓库大门,那副棺材似的舱式智脑就大大咧咧地躺在仓库的正中央。 当然,陆安当时也没有忘记腹诽前面那个同样大大咧咧的女医生。 按照军中的规定,这样的仓库大门都该是紧闭的,以防发生紧急故障的情况。毕竟一旦主基地大厅处发生空气泄漏,紧闭的大门能够确保其他地方完好无损,反之亦然。 显然,那位醉醺醺的女医生,是一位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勇士,是一位将军令条例看得仅次于她的酒精的称职军官。 所以,现在的陆安每次从舱式智脑中起身,出仓库返回大厅时都不忘记顺便关门。 从第四次过来,到现在第十二次过来,陆安已经轻车熟路了。 而且他现在已经不再用“抱歉,我找些东西”的借口了,他直接光明正大地说道“我来用一些网络”,毕竟按照规定来说,他才是这个9786号基地的最高长官。 这个醉醺醺的女医生,也是一个少尉军官,陆安是监测哨的职能军官,这个女医生算起来只是后勤保障军官,那么按照军队中的条例,陆安心安理得地“自封”为9786号基地的最高长官。 那是大概是第八次还是第九次来着,陆安看到过这个女医生的少尉军服,所以确认了她的军衔。当然,不是她穿在身上的军装,她从来都是一身便服,陆安来了这么多次从没见过她穿军装。 当时,陆安推开轻轻掩着的仓库大门时,映入眼帘的便是揉成了一团的军服。之所以确认是她的军服,是因为在军服上面还散落着明显是女人的贴身衣物,除了外面那个女医生还能是谁的? 而当时面对着这本该香艳的场面,陆安只是皱着眉头将那堆衣服往旁边踢了踢,因为那散发着刺鼻气味、疑似呕吐的痕迹,让他轻易就还原了这场景的本来面目,这分明是呕吐过后用军服胡乱擦拭的景象。 陆安在那一瞥的时候,瞧见了她军服上的军衔。 嘁,也是个少尉! 从那以后,陆安便心安理得地来上网了,每次礼貌地招呼一声已算是耐心了。 今天已经是第十二次了,陆安同依然醉醺醺的女医生打过招呼后,便直径推开半开着的仓库大门,反手关门后,进入了舱式智脑。 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尝试了,如果今天顺利的话,陆安离回家就只剩最后一步了。 从第四次开始,到今天的第十二次,陆安已经耐心进行了八次跳转,以他之前的预估,今天大概只剩下最后一次跳转了,如果顺利的话,他今天就可以顺利跳转到真正的网络之中,回到所有人真正的家、所有人类真正活着的世界——星际量子联合同步通讯网络。 他已经在那个行将作古的傀儡网络里盘桓了二十多天,或许这一次就能找到真正的门,而那扇门推开之后,就是回家的路。 一个多小时以后,陆安带着疲倦而又兴奋的神情,推开了仓库的大门,又反手关上。 这种原始的舱式智脑还真是令人无奈,使用久了竟然还会对人类的身体造成负担,活该被淘汰啊! 大厅之中依然是刺鼻的酒精气味,陆安揉着胳膊走到了大厅之中,却意外地没有听到那位女医生的震天鼾声。 咦?她今天怎么没有打着呼噜睡大觉呢? 陆安好奇地往椅子上看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有片子你要不?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小子,你的智脑上次落在这里了,忘了拿走了吧?” 那个女军医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胳膊,扭头问走进大厅的陆安。 “嗯,放在这边充电。” 陆安的智脑还是从月球新兵训练基地仓库中“借”来的那个,一直来不及归还,而现在也没有了用武之地。 毕竟,没有了网络连接,这个智脑还算称得上智能,却与“第二大脑”的美誉完全没有瓜葛了。如果一个大脑,没有了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等等知觉,那么这个大脑与“缸中大脑”也没有什么区别;智脑没有了网络连接,也是类似的情况。 所以,虽然故意落下了智脑,陆安的生活也没有了任何不便。在这个荒芜的小行星上,与世隔绝让很多人造物品都变成了废品。 陆安之所以将智脑落在这边,也确实是故意的,就如同现在回答这位女军医的原因,这个智脑现在需要充电。 在那个偏僻背阴的监测哨,电力供应也十分紧张,陆安一边要维持军用监测雷达的正常运行,一边还要保证监测哨的维生系统,再加上应急的电力储备,他最后发现给这个借来的军用智脑充电都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 本身在正常的人类世界中,智脑凭借人造光源或者是太阳光源就能自行充电,基本上终其使用寿命,都无需人们去考虑充电的事情。然而这都是在正常情况下,自然也就是说有不正常的情况,比如陆安现在这样的。 监测哨中紧张的照明光源、加上智脑本身的自带电力,在陆安极其保守的使用频率下,勉力坚持了一个月,然后便再也无力坚持了。所以,上次陆安在来到主基地时,就将智脑放在仓库中充电,没想到被这个女军医看到了。 不过,她能够专门等在这边提醒自己,也出乎陆安的意料。他以为这个女军医,在主基地中就是无所事事地每天喝酒、睡觉,睡觉、喝酒呢,没想到竟然还有空巡视仓库,然后还好心地提醒自己。 “噢,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把智脑放在这里,是来拷贝游戏和片子的呢。刚才还正想要提醒你,有些地方害怕你找不到呢。” “啊?”陆安有些莫名其妙,问道:“什么游戏和片子?” 女军医打了个嗝,然后问道:“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该知道什么吗?” “咦?那你怎么每次在里面一躺就是好几个小时,而且每次出来都那么萎靡不振?” 陆安更加摸不着头脑了,答道:“我在上网啊,而且这种舱式智脑使用起来很累人啊,所以才会如此啊。” “上网?” 女军医挑了挑眉毛,本来迷离的双眼顿时瞪大了,她奇怪地问道:“这里竟然还能上网?” 陆安摇摇头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那个日常用的星际量子联合同步通讯网络,而是军中紧急联络通讯用的那个。” 见这个女军医还是一脸迷惑不解,只差问出声,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呢? 陆安继续解释道:“日常用的那个网络功能强大,而这个网络只是应急通讯用的,每次给我运送补记的飞船都是用这个来定位的。” “那能上网吗?”女军医好奇地问道,甚至忍住了打嗝的冲动,不过她差点没忍住直接呕吐出来。 陆安见她一副醉醺醺的酒鬼模样,不由得暗自摇头,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现在暂时不能,不过我正在尝试着打通两个网络,不一定能行,但也有成功的希望就是了。” 女军医第一次当着陆安的面离开了她躺着的那张椅子,来到陆安面前好奇地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小子,你很不错,我、嗝、我很看好你。” 刺鼻的气味迎面扑了过来,让陆安差点被熏得晕了过去,他强忍着心中的不舒服,也不像跟着这个疯女人计较两人等级职位高低的事情,只是点点头后悄悄离她远了一点儿。 而这个女军医大概站了一会儿腿软,踉跄着走回椅子上坐下,然后才呵呵笑道:“我还以为一直躺在里面打游戏,或者看片子呢。你每次都那么萎靡不振,我还以为你是在里面撸多了,想以医生的身份劝劝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没想到你这个少年人,还挺有意思,哈哈,嗝——” 陆安听她说得乱七八糟,无奈地叹息,一边往外走一边答道:“要不是你说,我还从来不知道这些呢。” 游戏?片子?什么片子?这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陆安对于这个主基地的观感,顿时从“无序混乱”变成了“乌烟瘴气”,这种状况更加令他无语。 女军医刚坐下,便开始打着哈欠,说道:“没事儿,你如果感兴趣,下次过来我可以帮你找找。你这个少年到时候可不要害羞嘛,我可是医生,为了你的身心健康负责,还是要帮你解决生理需求的,当然要你自己动手……” 陆安快步往外走着,他实在是无力再吐槽什么了,也不想跟着这个热心的、具有职业道德的军医再说什么了,只好迅速地穿好太空服,从气密门出去回监测哨去了。 而就在他出去之后,这个女军医却迅速从趴着的桌子上直起身,望着气密门满意地点点头,喃喃自语道:“总算碰见一个良善人了,后面看来也无需提心吊胆了。不过,那些重口味的片子,也不知道他下次看的时候会不会被吓到,嘻嘻……” 刚说了两句,她的额头上忽然就开始不停冒汗,顺着颧骨、下巴往下流,女军医又趴到桌子上,将头埋在两臂之间,浑身微微颤抖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头大口喘着气,如同缺氧了一般,此时她如同一滩烂泥瘫软在椅子上。如果让陆安看到了,绝对会皱着眉头心中腹诽这种颓废的模样。 “上网啊!” 仰面躺在椅子上的她,忽然开口叹道。浑身湿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而且就连指头都不愿意动一下的她,艰难地这么开口说了一句。 “好怀念的感觉呀!” 陆安因为对这个女人的观感不佳,所以很少仔细打量这个女人,他唯一对于这个女人仅存的印象就只有两个词——“醉醺醺”、“难闻”,所以向来眼尖的他却没有发现,这个女军医的手腕上却是光秃秃的。 当然,也或许他即使观察到了,也不会在意。 别人不喜欢用智脑关他什么事情?再说了,在这么个荒凉的不毛之地,有智脑恐怕也没有什么用处,只能当游戏机和播放器,时间久了自然就被冷落了。 比如陆安上次过来,很自然地就将智脑放在这边充电了,回到监测哨后,也没有任何不适应、不习惯。 曾经没有智脑时,陆安心中总是隐隐感觉不安,不过那也只是一时的状况,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而当他发现不能连接网络时,还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后来没想到也逐渐习惯了;再后来,他发觉电力供应紧张时,前面的状况就完全不值一提了。 毕竟,没有了电,恐怕监测哨的维生系统会立时失效,那个时候陆安或许就会如同一条死鱼一般,在265号小行星这颗干涸的小水塘里死去。 此时此景,陆安再也想不到比这更恐怖的事情了。 世界失去电力,人类将会怎样?这样的状况,是星际时代的人类无法想象的,因为人类早已变成了半电子生物了,除了人体这具躯壳外,几乎所有的外在存在都离不开电了。 星际时代的人类社会,是一个靠电力驱动的社会,电就如同空气、水、食物一样,须臾离开不得。 所以,陆安在监测哨中如此想着,也不能说错误。毕竟,他还没有面临缺水、缺氧、缺衣少食的状况,自然不会体验到人体本身的需求才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空气、饮水、食物、电力、智脑、网络…… 富足充裕的人们觉得一切都是必须的,一切都是须臾离开不得,然而从地球到月球后,又从月球到小行星带后,陆安已经不会这么想了,他也在逐渐这么适应着。 电力紧张,总好过没有电,不是吗?而且,电力从来都不是伴随人类而生的,只是历史太过久远,千年以降,人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人的欲望渴求是永无止境的,而且一旦上到另外一个台阶过后,再次后退就是永远也不可能的了。 所以,陆安才会想法设法地将自己的生活习惯,拉回到以前的那种熟悉模式之中。 他来回徒步几十公里,给智脑充电;每次躺在舱式智脑中数个小时,忍受着腰酸背痛的后果,想打通两个网络。 这些都是为了,让以前习以为常的东西再回来了。 而他也已经接近成功了。 第十二次从主基地返回监测哨的途中,陆安的心情是轻松而愉悦的,因为他已经打开了最后一扇门的门锁,下一次再踏足这条道路时,只剩下推开那道虚掩着的门了。 虽然不知道那道门后,是否就是那令陆安倍感亲切的“人类世界”,那个全称叫做“星际量子联合同步通讯网络”的网络,但事到如今只能心怀希望继续前行了。 在那个时延久长、网速如同龟速的紧急通讯网络中,陆安一个节点一个节点地搜寻过去,每一个路由节点后面,都可能隐藏着回家的路,虽然大多数最后发现只是死胡同而已。 但经过十二次的尝试,陆安确信,现在他已经找到了整个网络的最终出口。 那个门后到底是什么呢?会不会就是回家的路呢? 第十三次的往返,就能揭晓答案。 陆安站在门前,拭目以待。 第一百三十八章 回家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虽然还是那股刺鼻的气味,依然一副醉醺醺的模样,但是她的眼睛中不再是迷离的神色,再一次见到陆安后,也没有再问那句,“嗨,新人,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在陆安打过招呼后,她豪爽地笑了笑,说道:“嗨,李毅,你又来了呀!” 陆安面上不露声色,心下却是暗啐,这个女人之前果然是在戏耍自己吗?自然,他却忘记了自己之前几次冒用夏一鸣、林永平、不知道等名字的事情了。 推开虚掩着的仓库们,映入眼帘的还是那如同棺材一样的舱式智脑,陆安迫不及待地进入其中躺好。 这个时候,大厅中的女军医自然也感受出来了,陆安礼貌的应答之中透露着的客气与疏远,这让她心中有些不忿。之前她还处于戒备与试探的时候,对于陆安这么“良善”的性情自然十分赞许,如今却又觉得这样的人太过于虚伪或者木讷。 撇了撇嘴,她又躺在椅子上,仰头呼呼大睡起来。 而此时的陆安正躺在舱式智脑中,略微调整了呼吸,便启动了系统。 今天已经是第十三次从监测哨过来主基地了,第九次躺在这副棺材似的舱式智脑了,陆安上次已经确信,自己确实来到了这个网络系统最核心的连接节点,或许越过这个路由节点,便能知晓这个网络外面连接的是那个他所熟知的人类世界,还是空空如也的死胡同。 没有犹豫,陆安进入系统后,直接跳过了那个路由极点,然后他便在系统中输入着命令,命令的目标直指他二十岁的生日礼物,那是父亲和哥哥跨越时空和生死送到他面前的世界。 “阴影之心”的城堡外面,庭院之中,天空中依旧是不停撒下的绯红色花瓣,落在绿草如茵的草坪上便消失不见,笔直的洁白大道直通那两扇巨大的橡木门扉,两侧的白杨依然高大挺拔,在微风的吹拂下飒飒作响。 明亮的光,照射在橡木门扉上,那两位似笑非笑的小丑依然在脱帽致礼,鞠躬欢迎着来客。 站在庭院中央,环视着周围熟悉的风景,陆安心中莫名有些感动,这种熟悉给他了一种家的温暖感觉。虽然他从来对于这个组织都是有些疏离的,对于这个组织从何而来、为何存在、如何发展好不上心,他只关心自己的父亲和哥哥隐藏在这个城堡中的何方。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此时此刻,对于这个组织产生亲近的感觉。 毕竟,对他来说,能够进入阴影之心的城堡中,便意味着他又回到了人类的世界中。当初在他发现无法上网那一瞬间的恐慌感,在第一次躺到这副棺材中登录系统却无法连接时的惊愕,都在这个时候化作了隐隐的畅快感。 他的心中甚至有些欢呼雀跃,毕竟终于回来了。 于是,他迈步向前,往巨大的橡木门扉走去,准备进入组织的大厅中。 然而,周围依旧是漫天洒落的绯红色花瓣,洁白的大道两侧依旧是笔直挺拔的白杨树,陆安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在原地踏步! 他使劲甩了甩手,让自己迈步向前走去,可是周围的白杨树放佛也动了起来,与陆安一同向前,让他看起来好似一动不动。 陆安又使劲甩手抬脚,“咚、咚——”,手脚砸在舱中有些疼痛,可是他已经顾不上了,因为他依然原地不动。 这系统难道出了BUG吗?僵死了吗? 陆安皱眉站在原地,开始扭头四顾,难道自己要重启这个组织的系统吗?不过,该怎么重启呢?好像自己也不知道啊! 陆安干脆上下打量起来,他开始翻检自己的智脑界面,想找找能不能重启这个组织的系统的方法。 几分钟过去了,陆安翻检了半天依旧一头雾水,正当他泄气地准备退出系统时,周围的景色忽然就好像了发生了光速漂移一样,在瞬间拉长又瞬间缩短后,陆安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巨大的橡木门扉前。 等等,这…… 陆安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了,原来竟然是网络时延! 已经习惯了无时延网络的畅快体验,突然出现这种时延情况,让他猝不及防,突然之间也没有想到这茬。 不过,这种类似瞬间移动的感觉,好像挺爽的啊! 陆安干脆转身,沿着笔直的洁白大道使劲往庭院中跑去,跑了大概两分钟后,陆安又蓦地停下,等待着时延后的瞬移。 安静等待了几分钟了,又是一阵光速漂移的景象,陆安眼前忽地一暗,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块墙砖。陆安抬头一看,他已经来到了城堡的围墙脚下,鼻子甚至都已经贴到了墙砖上,那纹理质地都清晰可见。 这道墙真是碍事!要是没有这道墙,说不定自己现在就瞬间移动了好远。 陆安摸了摸鼻子,悻悻地骂了一句后,又转身朝不远处一课白杨树跑去,他想试试自己能不能瞬间穿过一棵白杨树,或是能不能撞倒一棵虚拟的白杨树。 然而,再次出现光速漂移的景象后,陆安忽然感觉到了天旋地转,等他睁开眼,发现头顶上是飒飒作响的白杨树冠,而他正躺倒在一颗白杨树下。 看来,他既没有能力瞬间穿过一棵白杨树,也没有能力撞倒一棵白杨树,而是直接撞树上后干脆利索地摔了个跟头。 如果现在阴影之心中有成员来到庭院之中,就会发现他们的王刚才忽然发疯地朝一棵树撞过去,然后一头撞在树干上后直接向后栽倒,好半天后才从眩晕中醒过来。 那样的话,可能从今天开始,这个隐秘组织中就开始流传关于这位王者的奇怪癖好,这位年轻的王者喜欢做一些几句挑战性的事情,比如在庭院中修炼铁头功,以头撞树。 庆幸的是,这个庭院中的虚拟风景组织成员中早已看腻了,平日里几乎没有人会出现在这里,再加上新任的王出现以后,喜欢独自在这个庭院中发呆,于是整个庭院更是再也其他人出现过了。 又在庭院中尝试了几次之后,陆安这才以往常散步的姿态往橡木门扉处走去。 等差不多估算好时间后,他开始向着四周巡视,脸上带着微笑,好似在向周围致意一般。然而配合着周围凝滞的背景,这一幕看上去非常滑稽搞笑。 等到距离估算得差不多以后,陆安便停了下来,静静等待网络时延过去。 于是,阴影之心的大厅之中,那些在线的成员都目睹了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 那个已经消失了快两个月的王者,忽然从大厅之中外走了进来,他一边走一边朝着四周巡视,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笔直地朝着自己的王座走去。尽管沿途还有几个人正在攀谈,他却不管不顾地撞过去,放佛根本没有看到有人挡在自己前进的方向上。 当然,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等待这位新任的王者撞上自己,等他走近时,组织的成员纷纷点头示意着避开道路,让这位王通过。 而这个时候,这位新任的王依旧带着和善的微笑,向四周巡视示意,就好像眼前只有一团空气一样。 这位王难道是心情不好吗?这么目中无人的横冲直撞,可是第一次见啊!不过,看他脸上的和善笑容,又不像是那种压抑着怒火的伪善笑容。他这是高兴啊,还是不高兴啊? 于是,大厅之中平常最常见的嗡嗡的吵闹背景声,很快便平息下来,大家都悄悄盯着这位王的一举一动,看他今天到底是要大发雷霆,还是心情好到爆棚才会如此怪异。 当然,此时这位王对于周围诡异的气氛视而不见,他依然脸上带着笑,对着空气点头示意,然后一直向前走。眼看着他接近自己的王座后,却依然迈步向前,再有一步就要直接撞到座位上时,有组织成员已经张开口准备出声提醒他小心,却见这位今天举止诡异的王者忽然停在了座位前。 之后的两分钟内,这位王者就好像是被拔去了电源的机器一样,就那样静静地呆着,不声不响,姿势僵硬在王座前。 这种僵硬的姿势持续了数分钟后,大厅中的气氛越发诡异起来,大家不敢开口,纷纷开始各自以目光交流起来,疑惑、不解、惊讶、困惑、担心,不一而足。 压抑的气氛正弥漫间,站在王座前的“王”动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座位,转身坐了下来,冲大家摆摆手,微笑示意后,支着头陷入了沉思中。 又等了一分钟,大厅中的嗡嗡声才又重新响起。 “这是怎么了?” “是呀,吓了我一跳,真是太诡异了。” “嘶——” “嗯,看样子,是在想事情吗?那呆滞的模样好像有些像呢。” “唔,说的有理。” …… 而此时坐在王座的陆安则是庆幸地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自己估算的没有错误,还好没有一头撞上自己的座位,不然岂不是颜面扫地、威风尽失! 刚才他在庭院中撞树之后,又尝试了几次,便是在估算网络时延中他的行走速度和距离,以便他能不漏破绽地来到大厅之中坐下来。 在刘袁送他来小行星带的飞船上,陆安的精神状态不大好,毕竟他虽然不再晕厥,可是还有残留的晕船反应,所以只偶尔来了两次“阴影之心”中。等到了265号小行星上,他便与世隔绝,如今已经快两个月没有来到这个大厅之中了。 虽然眼前的画面是静止的,但能够看到一些熟悉的形象,陆安还是有些高兴的。 不过在时延中,他盯着静止的画面很快便发现了一些异常状况,这些人怎么都以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莫非自己刚才的情况很诡异吗?难道他们看到了自己的瞬移? 陆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被某个混蛋小子坑了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陆安坐在座位上,手撑着脸颊,陷入了沉思,过十几分钟才会眨眨眼睛。 他瞪着空洞无神的大眼睛,直视的目光让人有些不寒而栗,前方没有人敢挡着他的视线,甚至有几个刚上线或者刚从房间中出来的组织成员,都被陆安的目光吓了一跳。 而其实陆安只是因为陷入了时延中,表情和眼神都处于静滞的状态,因为能够长时间不动,反而有些凶恶狠辣的意味,折让组织中的成员都有些惊疑不定。 于是,趁着他没有动作的时候,这些成员纷纷下线。 等到陆安再次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惊讶地发现大厅中好像瞬间消失了很多人,本来热闹喧哗的大厅中,聚集的人也变得稀稀落落的。 这是因为被我吓到了吗? 即使陆安不了解这其中的原因,也能猜测出一二。 这让他有些泄气,本来以为自己能够回到熟悉的人类世界中,然后就能联系上妹妹,联系上几位朋友。 上次在飞往小行星带的飞船上,陆安与妹妹安娜联系过一次,她的治疗已经接近尾声了,虽然消瘦了许多,但是精神却是好多了。 她依依不舍地问着陆安现在在哪里,想让他有空的话就回来看看自己,或者自己跑去月球看他。安娜刚开始还以为陆安依旧在月球上呢,后来从陆安的闪烁其词中瞧出了端倪,见陆安不肯说出来,还十分生气地撅着嘴不说话。 陆安只好哄着她,说等她养得白白胖胖以后,自己就能回去看她了。 如今,有一个多月过去了,想必安娜都已经出院了,陆安十分想知道她现在的模样。是不是气色好多了,是不是已经不再那么消瘦了。 在编号265的荒芜小行星上,孤独的陆安尤其思念自己的妹妹安娜,以及那些许久不见的朋友们。 本来在进入“阴影之心”的城堡后,陆安心中已经欢呼雀跃了,自己终于回归了人类世界,接下去很快便能够再见到熟悉的面孔、听到那些熟悉的声音了。 然而,现实情况却给了陆安当头一棒。 在阴影之心的大厅中见了三次光速漂移般的场景变换后,沮丧的陆安直接下线了,从王座上消失了。 而就在陆安下线的瞬间,“黑桃六”田中百绘刚好从大厅门外进来,见到坐在座位上的陆安正要打招呼,他却直接下线了。 田中百绘微张的樱唇只好再次闭上,摇了摇头后,暗自思忖道:“反正现在只是猜测,也做不得准,下次见他再说吧。” 下线后的陆安从舱式智脑中坐起身来,揉了揉僵硬的肩膀,翻身出来。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紧皱着眉头思索,这样漫长的网络时延还真是令人厌恶,基本上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如果进行实时通讯连接,恐怕只会不断显示画面声音连接超时,然后被直接挂断。 这样的网络,有与没有,简直没有什么区别。 而通过文字消息留言的方式,那么恐怕一个小时也同样聊不上几句,如果一次写很长的话,恐怕传输时间也会很长,网络时延依然是绕不开的障碍。 真是难办! 陆安一脸阴郁地打开仓库门,便听见那个女军医好奇的声音。 “怎么样?怎么样?真的能够上网吗?” 陆安关上门后,才抬头望着她答道:“能上,但跟不能上也基本没有什么区别。” “嗯?” “单程的网络时延就有十几分钟,如果来回传递消息,基本上就要等将近半小时,时间再充裕,也经不起这样浪费。” 陆安说完,还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吗?我能试试吗?” 陆安见她不死心,微微撇嘴,点头道:“嗯,可以呀,我已经打通了那台智脑的网络路由节点,你可以直接登录外部的网络了。不过,我已经提醒过你了,所以碰见时延不要急躁就是了。” 说着,陆安心底里还恶意地揣测着:说不定这个女人会等不到信息回传,直接醉醺醺地睡倒在那具棺材内。 “哦,知道了。对了,你现在要回去监测哨了吗?” “嗯,已经离开三个多小时了,再加上路上的时间,现在立马回去才能够有时间完成每日的日常任务。” 陆安往身上套着太空服,来到了气密门前。他戴上头盔后,正准备开门,忽然想到了之前的疑问,便又摘下头盔,扭头问道:“对了,医生,我还一直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抱歉啊,想问一下……” “我?我,我叫苏如玉,你叫我苏医生就好了。” “好的,苏医生,再见。” 等到气密门的内阀关上后,苏如玉忽然狡黠地笑了一下,从椅子上起身。 虽然知道仓库里面没有其他人,但是推开门后她还是探头左右瞧了瞧,才将拉开仓库门走到了舱式智脑前,打开舱盖轻轻嗅了嗅后才侧身躺了进去。 陆安临走时没想到这个女军医会要用,所以就关闭了系统,身处电力供应紧张的监测哨中,他现在已经养成了随手关闭一切耗电设备以节约电力的良好习惯。 等待系统启动的画面跳出来时,苏如玉却闭着眼,一听到欢迎声音后,她才睁开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点开了网络连接,飞速地输入了一串数字。 十几分钟后,一个熟悉的登陆界面出现在她的眼前,耳边响起了那许久未曾听闻的音乐,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笑脸却因为网络时延而无法眨眼。 苏如玉伸手去摸,却摸到了冰冷的舱盖,可是她还是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然后她的眼角便开始充盈着泪水,在不知不觉中就开始在她的脸颊上肆意流淌。 将自己那熟悉的账号输入了一遍,她却并不点击登入,只是看着那熟悉的名字又开始流泪。 在这个过程中,因为网络时延而断续的界面音乐从她的唇中吐出,被补充得完整而动听。 她凝视着这静滞的画面,即使泪流也不轻易眨眼,就这样一直过了将近一个小时。 直到她的心脏猛然一缩,让她放佛瞬间窒息了一样,苏如玉才从回忆中苏醒过来,她用头撞开了舱盖,从这句棺材似的舱式智脑中挣扎着起身,一个侧身翻了出来,滚落到了地上。 躺在地上的苏如玉大口呼吸了几次,挣扎着站立了起来,刚走了一步却又被疼痛袭击得跌倒在地。她一手扶着舱式智脑,一手撑着地,四肢并用往前走,撞开了半开着的仓库大门回到了大厅中,又如此爬着来到了椅子前。 到了椅子前,苏如玉浑身的力气放佛都被抽去了,她就那样躺在椅子旁边,颤抖着伸出手将椅子上的瓶子摸了下来。 仰面张着嘴,颤抖着的手倾倒着瓶子,将里面酒精气味刺鼻的液体浇了下来,虽然呛到不停咳嗽,她还是贪婪地吞咽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浑身的颤抖才平息下来。 随手将瓶子“哐啷”一声抛在一旁,苏如玉就这样满面晶莹地躺着,苦笑了一声后,无力地骂道:“被这个混蛋小子坑了,混蛋!” 然而,就在苏如玉挣扎着从舱式智脑中滚了出来,又爬到了椅子下喝下气味刺鼻的液体,身体恢复平静的一分多钟内,在月球的柏拉图环形山内,也有人在大骂混蛋。 “混蛋,只差最后两分钟了,就能抓住这次目标的尾巴了。” “班迪斯,你到底行不行啊?怎么这次又是什么都没抓住啊?上次让你去地球,也是这样无功而返,我真的怀疑当初把你从监狱里捞出来的人是不是眼睛瞎啊?” “队长,真的不怪我啊!对面不知道在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网速差的一塌糊涂,竟然能够出现网络时延这种情况,我即使再着急也没用啊!” “没用的东西,尽是借口,我又要去丢人了,混蛋,等我报告完回来就收拾你!” 五分钟后,月球上阿基米德环形山监狱中,有一个胖子接到了报告,此时的他又从一个“前胖子”恢复成了光荣的现胖子。 他抬眼看了看“独眼”传过来的报告,兴奋地站起身来,冲外面喊道:“狼獾,赶紧给我滚进来。” “队长!怎么了?” 胖子将刚接到的报告随手传给窜进来的矮小瘦弱的“狼獾”,狠狠地拍了拍桌子道:“那个女人又出现了,而且这次被‘独眼’带了个正着,虽然那群笨蛋现在还不确定她的确切位置,但是你现在立即通知所有假面归队,在太阳系所有能藏人的地方给我掘地三尺,一定要找到这个女人。” “是!队长!” “等等,回来。我还没说完呢!根据之前那群老鼠们招供的情况,还有这次‘独眼’的分析,这个女人现在不在地球和月球上。你带人给我去查,火星上尤其要重点查,一寸土地上也不能放过;木卫二、小行星带都给我盯紧了,还有,金星上驻扎的十二万人也要一个一个筛检。” “是!” “这次,不要再像上次那样,蠢到被那个女人耍了好几年而不知道!这次老子不要看到一具尸体,我要看到她活着出现在我面前!我要的是她脑子里的东西,你明白吗?” “是!”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他妈快去?!” 胖子大怒,一脚踹了过去,将矮小瘦弱的“狼獾”踹出了门外。 而与此同时,“阴影之心”组织的城堡庭院中,那漫天洒落的绯红色花瓣悄然间多了一瓣。 第一百四十章 春假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星际历417年的二月份,正值地球的春假。 月球上的月桂广场前,名为“蓝月亮”的餐馆中,夏一鸣与钱清清正坐在一起喝着咖啡。 “你的那个同学还没来吗?” 夏一鸣盯着橱窗外人来人往的街上,有些无聊地问道。 “应该快到了,他刚刚给我发的消息,说是已经到月桂广场了,可能他走过来要等一会儿吧。” 钱清清倒是等得耐心,自从上次在第三军校的校门前分别,她也已经近半年没有见过自己这个儿时好友了。 这次夏一鸣来月球看望陆安,她也顺道过来见见陈斐然。 “哦,那再等等吧。你还要续杯吗?”夏一鸣看看自己面前还是满杯的咖啡,问道。 “嗯。你不喝吗?” 夏一鸣摇头道:“我喝咖啡会拉肚子,很少喝这玩意儿的。” “那你刚才还要跟着我喝?”钱清清瞪了他一眼。 “不是啊,这咖啡完全没有那小子说得那么好喝,而且根本就不醇正,我喝了怕拉肚子。”夏一鸣辩解道。 钱清清瞪了他一眼,冷哼道:“上次我们见你爸的时候,你喝咖啡怎么喝得那么起劲?” “嘿嘿,那不是紧张吗?” 钱清清又瞪了他一眼,扭头看向橱窗外,搜寻着陈斐然可能出现的身影。夏一鸣开始是不愿意来见陈斐然的,但是又联系不上陆安,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过来,想顺便问问陆安的下落。 钱清清自然是对于这个儿时的好友颇为亲近的,所以来到月球后就想着来看他。 可惜夏一鸣就不是如此了,就连陆安与陈斐然相处不过两个月都能瞧出来一些他的心思,夏一鸣追求钱清清这么久,要是还看不出来陈斐然的心思,那简直就是又蠢又瞎了。 以前的时候,夏一鸣自然是不好表露什么的,毕竟革命尚未成功,小肚鸡肠可是会十分令人厌恶的。可是,如今他已经成功登顶了,自然就对陈斐然的心思大皱眉头了。 然而,夏一鸣的心思钱清清又如何瞧不出来?他的不情不愿,让她也是心中十分不满,自己难道就如此不值得信任吗?虽然也明白这是他的看重,但是这依然让她有些不舒服。 她也不想直接说破,就只好借机耍一些小脾气。 而夏一鸣则同样是有口难开的,他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将实情告诉钱清清。 如果将他身体的实情说破,或许钱清清就不会让他跟着去火星了,而如果两人真的因为这个原因分开两年,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要知道,自己可是认识钱清清前后也不过三年多,而在夏一鸣的心目中,自己的“敌人”可是环伺在钱清清周围,就比如等一会儿要来的这个小子,还有将来在火星上可能会出现的夏一鸣二号、陈斐然二号…… 夏一鸣从来都是想的很清楚,自己最合适的坦白时机,该是在两年后从火星上回来的时候,那个时候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他都可以补救,而非在这个时候坦白后面临着长久分离的可能。 本就纠结的夏一鸣,想到接下来要来的那个大个子,心中当然就不会如何舒服了。他和钱清清两人之间有些对峙的气氛,就是缘起于此。 钱清清觉得他莫名其妙,而夏一鸣却因为对未来的忧虑担忧,而从陈斐然身上感受到了确实的威胁,所以他的态度就有些尖锐了。 至于两人刚才争吵的事情,其实也是因为如此。 他确实不能喝咖啡,因为这种饮料会让他刚刚注射了药物的身体承受不了,更何况现在的他完全没有味觉,再好的饮料食物都是寡淡如水。 夏一鸣一个星期前,刚刚注射了新一个疗程的药剂,而且还因为要去火星上所以剂量加倍注射,这样他痛苦不堪却无法言说而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的情绪也因为用药的缘故而有些起伏不定,身心皆是如此。 因为怀着不能说的秘密,心中为这个秘密而忧虑担心;而且因为这个不能说的秘密,心中的忧虑担心又无法完全不着形迹地掩饰。 在钱清清看来,这个胖子就是情绪莫名其妙了,她听不到解释,心中确实也是十分窝火。 “好了,是我不对了,你别生气啊!” 夏一鸣见她生气的举动,赶紧伸手仅仅握住她的手,笑着说道:“你不知道,胖子都是这样。一到春天,万物都开始生长发育,胖子身上的脂肪也是如此,所以一到春天胖子们都是忧心忡忡的。” “是吗?哼,你要是再这么胖下去,再敢多胖嗯,五斤,我就直接把你踹了,找一个像我这样苗条的,跟我更般配的男人去。” “啊?五斤,别啊,要不是十斤吧,你知道的,我这身肥肉都是季节性消长,会热胀冷缩的诶!” “我不管,哼!再说了,下个月就要去火星了,你要是再这么胖下去,小心到时候天天被教官整治。” 胖子想起未来的火星生活的难熬,顿时有些愁眉苦脸起来,他朝着钱清清哀叹道:“你别说破啊,老婆!我本来就为此而日夜茶饭不思,你看,我喝这么好喝的咖啡都跟喝水的味道一样,甚至这两天都内分泌失调了,精神都紊乱了,你就别再给我增加压力了。” “呸!谁是你老婆!别以为我跟你见过你爸了,你就已经得逞了,哼,还早着呢!” 胖子顿时一副点头哈腰状,腆着脸说道:“是是是,老婆教训的是!咦,那个是不是,是不是陈斐然来了?” 钱清清转头一看,橱窗外一个大个子正在四处张望,搜寻着什么。她赶紧站起身来,在透明的橱窗前冲着外面挥手。 陈斐然进来这家“蓝月亮”餐馆里,在两人对面坐下。 “好久不见啊,陈斐然。” 夏一鸣微笑着冲对面这个身材魁梧健硕的大个子打着招呼,只是左手握着钱清清的手却更紧了。 陈斐然淡然地看了一眼两人握在一起的双手,微笑着打招呼道:“是啊,好久不见了,上次见还是在校门口的时候呢。” 他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在腿边握得更紧了。 钱清清则是暗暗瞪了夏一鸣一眼,轻轻挣开了手,冲陈斐然笑道:“然然,你现在被分配到哪里了?之前跟你联系时,也忘了细问。” 其实,根本不是忘了,而是当时在她旁边的胖子故意使坏,假装不知道她在说话,直接来了个热情的吻,声音都清晰可闻。那种情况下,即使钱清清再想问的事情都问不下去,因为她忙着去收拾那个死胖子了。 “我啊,我现在在第1舰队的一艘支援舰上做见习士官。” “还是做通用驾驶员吗?” “之前也算是陆安帮忙吧,我现在已经转成了战斗驾驶员。” 钱清清笑着说道:“那也挺好,你总算是完成自己的心愿了。” “对了,陈斐然,你知道现在陆安的去向吗?没想到这次新兵分配的竟然这么早,今年新年的时候,我们聊得比较匆忙,也忘记问了。” 夏一鸣迫不及待地问道。 “嗯,之前月球上出了几次事情,所以我们这批新兵就被提前分配了,可能军队中也是想多些人手吧。” 夏一鸣又想开口,被钱清清直接狠狠地踩了一脚,疼得他险些叫出声来。 而钱清清则是接过话题问道:“我也听说了,去年年底的时候,月球上好像又一级战备了,而且之前两位元帅同时遇袭,你们也是亲眼看见的吧。” 陈斐然微笑着点头道:“呵,是啊,那次陆安也是险死还生,我们后来还被宪兵队审问了好久,后面的一级战备可能也跟这个有关系。” 夏一鸣则是暗自撇嘴,你懂个屁,根本不是这样的,好吧! “那陆安现在去哪里了?之前新年的时候,他还跟我们两个聊过的,结果这次来了之后我们却又完全联系不上他了,留言也没有回应。所以,就想问问你,你们之前应该是同时被分配的吧。” 陈斐然想起了谢思兰那天黄昏时略带警告的叮嘱,可是看着钱清清好奇的目光,却无论如何也不知该如何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钱清清瞧见了他的犹豫,有些诧异地问道:“怎么了?他难道出什么事情了?” “不是。”陈斐然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答道:“虽然我也不好细说,毕竟当初他的去向是特意保密的,不过你们要是想找他的话,可以去宪兵司令部问问。” “宪兵司令部?”夏一鸣和钱清清面面相觑。 “嗯。” 陈斐然忍了忍,终究是没有将“宪兵司令部情报司电子信息作战室”,全部吐露出来。 又闲聊了几句后,陈斐然故意抬起手腕上的智脑,又瞧了瞧外面的光线,说道:“抱歉,清清、夏一鸣,我现在该回去了,这段时间月球上局势不太平,我们这些军官都要随时在岗的,我今天只请了四个小时的假,晚上还要赶回舰队报到。我该回去了。” “这么快?坐下都还没有十分钟呢。” 陈斐然苦笑着摇头道:“没办法,从舰队基地那边赶过来,就要一个多小时,来回时间有些紧张。” “唉——,好吧,等过两年我们都回去地球了,到时候再见吧。”钱清清如是叹息。 “嗯,这段时间月球上局势很紧张,你们路上也要注意安全,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从“蓝月亮”餐馆中出来,陈斐然扭头看了看旁边的那家依然大门紧闭的“紫色月桂”。 好像上次陆安提到过个名字?说是跟紫色荣光有关? 回过头,望着光照充足的月桂广场,他忽然有些茫然。 表姐家里现在估计还是闹得不可开交,自己去了只能添乱。那么,接下来一个星期的假期,要去哪里度过呢? 第一百四十一章 查无此人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夏一鸣,非要如此吗?” 陈斐然不知道的是,他站在餐馆前茫然寂寥的身影落在了钱清清眼中。不管他离去时的话是不是推脱之辞,这都已经不重要了,钱清清只是望了一眼,心中忽然就有些酸楚起来。 她扭头盯着夏胖子,语带惆怅地问道。 夏胖子则是握紧了她的手,坚定地答道:“是的,非如此不可,两个人之间根本没有其他的空隙。” “可是,我们曾经那么熟悉,我们从小长到大……” 夏胖子则是苦笑着说道:“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正因为如此,所以如今才只能要么远离,要么更进一步,否则保持亲密只是一种伤害。” 钱清清沉默不语,再次望向橱窗外,有些失落地说道:“所以我们只能远离吗?” “不是有我陪着你吗?” 可是,就这样无可奈何地渐行渐远,总叫人心中有些莫名的伤感惆怅。 钱清清勉强一笑,说道:“从小到大,好多朋友都没了,也就他能一直保持着来往,小时候那么多朋友现在我连名字都忘记了,记着名字的很多人也都是连面容都记不清了。胖子,他以后恐怕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心里有些难受,你也不要多想就是了。” “我明白,这这不是你的错。一个人身边只够站着四五个人,再多就太拥挤了;这四五个人中能够一直陪伴着的,也只有一个人的位置,再多就太拥挤了。其实没有我,大约此时陪着你的就是他,而此时站在外面的那个说不定就是你另外一个朋友了。有些时候,人的生命中就是这样人来人往的。” 夏一鸣微笑着,拉着钱清清的手,低声安慰道。 “可是,就这样的突然离别总是让我不舒服,有些时候不知不觉间很多人就消失了,再也找不回来了。其实,想想我们这次去火星,等到再回到地球时,那么多同学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想想就有些惆怅。” 夏一鸣闷声一叹,顺着她的话说道:“然而人生就是这样,不管是你离开还是他离开或者我离开,总有一天大家总要离开的。” “算了,不要说了,越说我的心里越难受了。”钱清清低着头,看着两人牵着的手。 “是啊,有些朋友如果找不到了,那就努力去找就是了。就好像我们这次来月球上也是如此,陆安这小子现在不就是突然消失了嘛!他也同样如此,不会真的就见不到了,你不要这么难受了。”夏一鸣小声劝慰着。 “嗯,我们明天一起去宪兵司令部找陆安吧。我听说你爸抢了很多宪兵司令部的生意,我们上门不会被赶出来吧?” 夏胖子噗嗤一笑,摇头道:“他们还不至于那么小肚鸡肠,也丢不起那个人。别说他们都看不上我,不屑于为难我;即使我爸去了,估计他们也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显示他们那种冷酷严肃的气质。” 钱清清则是忽然低声问了一句:“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吧?” “啊?当然了,我会陪着你一辈子的。” “那你刚才犹豫什么?” 手肘被掐的生疼,夏胖子赶紧求饶道:“我投降,我投降,我脑子里脂肪太多,刚才反应速度延迟了,你别掐了,嘶——,真的疼啊!” 钱清清皱了皱鼻子,不满地说道:“哼,我饿了,我要吃饭。” “啊?现在才……,好好好,吃、吃!想吃什么我们就去吃。” …… 第二天一早,夏胖子与钱清清坐着飞船,从嫦娥市直接向北飞越了雨海,来到了雨海北岸的“二号堡垒”宪兵城。 当钱清清站在空港的停靠坪上时,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如果不是夏胖子拉着她,可能她都想站在上面不下来。 “这里、这里……” 从停靠坪往下走的楼梯上,钱清清眼中带着不可思议的申请,反复地问着夏胖子。夏一鸣则是一副无奈又得意的申请,向她吹嘘着这座充满未来感的银白色巨城的来历。 而刚走下楼梯时,正说得起劲的夏胖子却被拦了下来,他不耐烦地扭头看去时,却发现两个黑色军服蓝色袖章的宪兵站在面前。 夏胖子顿时暗自皱眉,怎么会有特勤队出现在这里? 没想到对面的宪兵特勤队也是皱着眉头问道:“你们两个是军校的学生吧?怎么会来到这里了?现在也不是新兵分配的时候吧?” 今日要来宪兵司令部,夏一鸣和钱清清特意穿上了第三军校的军服,所以他们的身份显而易见。 夏一鸣则是耐着性子答道:“我们今日来宪兵司令部拜访,昨天就已经有过登记记录了,如果不信的话,你要查查吗?” 这两个特勤队的队员挑了挑眉毛,答道:“当然,报上你们的军人编号和通行编号。” 夏胖子依言报上编号,他刚才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发现这座宪兵城的空港大厅中,已经多了许多这样黑色军服蓝色袖章的特勤队员,而且来往的人都是面色严肃,气氛有些紧张压抑。 所以,他就压下了心中的不快,这个时候不是惹是生非的时候,更何况其实宪兵司令部非常乐意看到夏老板的儿子的笑话,自己如果发脾气反而更加不妙。 “好了,去吧。这段时间在这里要注意一下言行,免得……”特勤队的队员善意地提醒了一句,虽然没有说完。 夏胖子点点头,拉着钱清清出了空港大厅,来到空港前的广场。 钱清清这才小声问道:“里面好像气氛很紧张的样子。” 夏一鸣点点头,也是小声嘱咐道:“看来昨天陈斐然说得很对,月球上现在局势却是很动荡,这里已经算是宪兵司令部的大本营了,也是如此戒备。” 当然,夏一鸣没有说的是,他的父亲夏老板已经提前告诫过他了,月球上如今的局势晦涩难明,要他小心再小心。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去……”夏一鸣点了点智脑,说道:“去宪兵司令部的对外联络室,在那里登记,让他们帮忙通知陆安。” 在广场西面乘坐公共飞车,向城西行进了七八站后,两人来到了一座银白色的穹顶建筑前。这座气势宏伟的椭圆高楼的设计充满了未来感,跟宪兵城的整体风格和谐统一,但是此时的钱清清无心浏览,看了一眼便跟着夏一鸣进入其中。 与空港前的广场稀稀落落的景象不同,这座穹顶建筑的大厅中,却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景象。 夏一鸣抬头看了一眼电子引导图,便拉着钱清清来到一处窗口前,这里的接待处竟然全是白色军服的女宪兵,而不像其他地方的接待处大多是全息虚拟的女侍应。 当然以夏一鸣看来,这两者公式化的微笑并未没有什么不同,而且那些桃源公司的虚拟形象还要更加漂亮。 “抱歉,你们要登记的人并不存在,请仔细核实。” “嗯?不存在?” “抱歉,查无此人,请核实一下。” 夏一鸣皱了皱眉头,又问道:“确实不存在吗?查询军人编号、公民编号也不存在吗?名字叫陆安的,能够都查一下吗?” “抱歉,确实查无此人。” 公式化的微笑虽然依旧保持着,但是眉眼间已经开始透露着不耐烦了,或许如果夏一鸣再多问两句,这位女宪兵就该呼叫一群黑衣宪兵来收拾这个讨厌的胖子了。 夏一鸣自然瞧了出来,他沉默着退了出来。 而钱清清见他皱着眉头,迎上来问道:“怎么了?” 夏一鸣深吸一口气后,才说道:“查无此人。” “啊?查无此人?怎么可能?陆安明明……,不对呀,然然也不可能骗我的呀。”钱清清也是皱起了眉头。 “嗯,他应该不会说谎,陆安确实被分配到了宪兵司令部。可是这样的话,……”夏一鸣这才有些恍然,他无奈地笑道:“怪不得新年时我就感觉有些奇怪,他怎么会突然想要给我说新年快乐的,他以前可是恨不得一年能有十年长的。” 钱清清使劲晃着这个胖子,问道:“怎么回事儿啊?你别这样说一半呀!” 夏一鸣摊手道:“我们还是回去吧,现在我们就是翻遍月球恐怕也是查无此人。” “怎么会这样?” “唉——,别忘了陆安可不仅仅是安娜的哥哥,是我们的同学,他可还是——”夏一鸣压低了声音提醒道:“他可还是总司令的孙子。” “那我们为什么就找不到他了?” “月球这么乱,总司令肯定要把他的宝贝孙子藏起来了,我们能找到才就奇怪了。”夏一鸣说着,又轻轻一捶手,恍然道:“怪不得夏老板特意提醒我呢,他估计早就预料着了。得,这个……” 夏一鸣后面的嘟囔还未出口,便被钱清清拧了回去。 “不许胡说!” “是、是、是,不胡说,夏老板高瞻远瞩,未卜先知,就是心眼忒坏,……,嘶——” “好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夏一鸣叹气道:“还能怎么办?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呗。” “可是我们要去火星呆那么久啊,本来还以为能趁着放春假见到他呢。”钱清清撅着嘴,十分遗憾。 “所以说啊,有些时候离别就是这样,十分突然。”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头可断发型不可乱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查无此人吗?” 陆勇盯着眼前的查询结果,嘴角带着微笑,满意地点点头。 “小刘,我知道了。你替我守着他,等我这边的消息吧,我会尽快的。” “总司令,这次真的不需要我回去吗?这边暂时……” 陆勇摆摆手,打断了刘袁的话,“不用担心我,他们现在不敢拿我怎么样的。当初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哼,以前我不怕,这次还有什么好怕的?你只要好好替我看着他,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刘袁自然是明白这其中的轻重,他虽然点点头,可是语气中还是略带忧虑地说道:“总司令,这次我怕他们狗急跳墙。上次虽然他们失败,可是总有再来的机会,这次总司令要跟他们摊牌,……” “哼,当初都没有鱼死网破的勇气,这次他们已经连鱼死网破的机会都没有了。”陆勇轻蔑一笑,然后解释道:“更何况,这次虽然是我跟他们摊牌,狗急跳墙的也不一定光是他们。” 刘袁深吸了一口气,思索起来。 陆勇则是轻轻地提点道:“当初我们争的东西,如今好像都理所当然了。呵,我们拼了命抢过来的,据为己有,可是不代表别人就不能抢过来。有些老家伙在上面站得久了,眼里只能看到头顶上的天,却忘了当初自己是怎么站上来的。” 刘袁蓦然睁大了眼睛,眼中透露出恍然的意味。 “怪不得……” 陆勇这才欣慰地说道:“你明白就好,所以我才说我这次有什么好怕的呢?你不要担心我,好好守着他,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我明白了,总司令,我会等着你的消息的。” “嗯。” 挂断了通讯连接,陆勇的神色却迅速阴沉下去。 他转身来到窗前,就好像他以前每天都要做的那样,站在窗前往外眺望,望着悬崖下的大片仰面怔怔出神。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应邦啊,我对不起你……” 又过了一会儿,陆勇继续喃喃着。 “难道这真的已经势无可挡了?应邦,或许,你才是对的,爸爸可能真的错了……” 陆勇微微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可是出神的目光放佛刺穿了苍穹,遥遥盯着苍茫太空,盯着数亿公里之外的小行星带。 曾经的小行星带上,有着他一生最大的悔恨与遗憾;而如今的小行星带上,有着他最不愿重蹈覆辙的关心。 然而,如今陆勇最关心的人,却正在关心他的发型。 来到编号265的小行星上已近两个月,陆安苦恼地发现一个问题,他的头发越长越长了。 不是一般的长,如今已经快要齐肩了,陆安之前一直苦恼于这颗小行星的荒芜清冷,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那唏嘘的胡茬、以及那一头飘逸的长发。 虽然之前回到熟悉的“人类世界”中,因为网络时延而变成了光速漂移般的影像了,让陆安心中十分恼火,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心中对于能够重返人群之中的喜悦。 而回到监测哨的陆安,这才有精力注意一些忽略了好久的问题,比如那唏嘘的胡茬以及飘逸的长发。 之前在从月球来到小行星带的途中,还在飞船上的陆安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来到这个9786号基地时他一时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毕竟那个时候他还是一头短发,脸上鲜嫩干净完全没有胡茬这种东西,那个时候这些问题统统都不是问题。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也要过去了,陆安在面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时才终于发现了这个问题。 镜子中这个满脸胡茬、头发乱糟糟的颓废男人,还是自己吗? 陆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如果不是镜中的那人也瞪大了眼睛,让陆安反应过来那就是自己,说不定他还会一口啐过去。 呸!长这么丑还敢出来吓人? 好在这个监测哨中虽然电力紧张,但是水资源却并不缺乏,监测哨的地下储存了足够的液氢液氧,发电产生的水和热能十分充足。 洗完热水澡,电动刀片一刮,唏嘘的胡茬下又是一张鲜嫩的面孔露了出来。 当陆安照着镜子时,满意地抚着脸颊,这才像话嘛!刚才镜子中的那个颓废男人,绝对是自己的幻觉! 有揉了揉湿漉漉的长发,陆安浑身赤着,来到浴室旁边的美发头罩下坐了下来,随手选了自己常用的设置,就等着告别飘逸的长发。 今天,当然也说不上今天了,这个小行星上根本没有“一天”的这种概念。总之,就在这十几个小时内,陆安穿着太空服从监测哨徒步到了主基地,又在舱式智脑中躺了两个小时,然后又徒步回到监测哨,来回的距离有几十公里。 浑身困乏,又洗了热水澡,浴室中被水汽熏得暖洋洋的,陆安躺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头一歪便睡了过去。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大概是被冷却的水滴滴到了身上,冰冷的感觉刺激了陆安,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呵——” 陆安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在温暖的浴室中倒是睡了个好觉,这还是他自从来到这个荒凉的小行星上的第一次。 不过头上湿漉漉的头发已经有些冷冷的感觉了,陆安打着哈欠揉了揉。 这个机器怎么没有吹干?咦……? 陆安又摸了摸头发,一片水迹,不过这并不是主要的问题,为什么还是一头已经不飘逸的长发? 扭头看了看自己刚才随手选的设置。没错呀! 陆安挑了挑眉毛,重启了机器,选了设置,然后紧盯着看了一分钟。还是没有反应! “倒霉!” 很明显,这个机器坏了。 陆安眯着眼睛回想了一下,好像自己自从来到这个监测哨中,就没有用过这个机器,所以也说不清楚它是很早就坏了,还是自己来了以后才坏的。 陆安摸着自己湿漉漉的长发,无奈地扯了一条干毛巾使劲擦干,等擦完后看着镜中更加乱糟糟的头发,让他有些气苦。 还不如刚才满脸唏嘘的胡茬时,看上去有种成熟男人的颓废气质呢,现在则完全像是个被蹂躏过的俊秀少年。 呸! 陆安这次是真的忍不住对着镜中的自己啐了一口。 他掂着电动刀片,忍不住往头上比划,心中有着干脆剃个光头的冲动。然而,比划了半天他还是颓然放弃了。 比起光秃秃的寸草不生,他还是喜欢乱糟糟的生机勃发。 而且不是他不想弄个说得过去的短发,但是以陆安对自己的诚恳认知。他觉得自己要么动手离个光头,要么干脆就留着这飘逸的长发,否则其他的选择都会是一个错误。 陆安站在镜前,想象着自己一半长发、一半光头、额头前短发、后脑勺光秃秃的形象,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赶紧抛下了电动刀片。 还是等下次去主基地时,问问那位醉醺醺的苏医生,能不能借用她的机器。 不过,这样一直坏着的机器,总是看着不舒服的。 以后每一次陆安进出浴室,每一次看见这台机器,都会想到这是一台坏的机器。一台坏着的机器放在那里,会时刻提醒着陆安。 我是坏的哟!坏的哟!坏的! “算了,要不干脆申请一台新的吧,军队里总不至于喜欢一个军官长发及腰吧?” 穿戴整齐后,走出浴室的陆安神清气爽,尽管略微带着一些遗憾。轻微转头的时候,还带着分量的头发,总是不断提醒着陆安。 我是飘逸的哟!很飘逸哟!飘逸! 于是,陆安强迫着自己去想一些别的事情,而且是一些重要的到不会让自己分神想起飘逸长发的事情。 比如,主基地中那可恶的网络时延。 陆安心里明白,如果自己不能够解决网络时延的问题,那么自己之前十几次的努力都会白费,自己回到“人类世界”更是虚假的幻象而已。 可是他更加深知,这个问题其实解决起来更加困难,关键是他现在身处一颗荒芜冷清的小行星,一切他所知的手段都无法实现。因为他那些解决的手段,都是在他身处正常人类世界时的方法,如果那样的话他也不会面临这样需要解决的问题了。 一句话说来,就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 当然陆安也从没有想过放弃就是了,反正呆在这个小行星上除了无聊发呆就是呼呼大睡,能够找到一些有兴趣的事情来做,已经算是颇为难得了。 即使最终无法解决,也总比刚来时困守孤星,与世隔绝来得好吧! 陆安心中此时也发狠地想着,大不了,我就半个小时等一句话!时延就时延,四百年前的人们忍受得了,老子有什么忍受不了的! 总比现在对着一台坏掉的机器、和一头飘逸的长发好多了! 坏掉的哟!很飘逸哟!…… 陆安使劲瞪了瞪眼睛,拍了拍脑袋,怎么忽然又想起这些了,真是的! 我别是要精神分裂了吧! 来到床边坐下,打着哈欠的陆安,临睡前如此想着。 第一百四十三章 曲折的归家路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什么?你要剪头发?” 苏如玉瞪着双眼,迷离的眼神却望向了陆安的身后。 陆安无奈地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有这种机器?” “呃,没有吗?不好意思啊……” 陆安心中有些失望,难道真的顶着一个光秃秃的脑袋,在监测哨中躲藏一个月后才能再出现这个女人面前吗? “谁说的,这里当然有了,谁说没有的?!” 陆安无语地望着这个明显已经喝醉了的女军医,问道:“有的话,能不能……” “有倒是有,不过……” 苏如玉说着,将自己散乱的头发从衣服里使劲扯了出来,那劲头让陆安瞧着都疼得有些龇牙,而她却面不改色地揪了出来,让陆安心中愈发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个女人真的喝醉了,已经醉到快不省人事了,所以才会如此前言不搭后语。 所以陆安现在觉得她不该叫苏如玉,该叫做苏如醉才是。 大概扯了一分钟后,苏如玉才将叠在衣服里的头发全部扯了出来。 “你看看我的头发,像是用了那机器的样子吗?” 陆安看了看她垂到地上的头发,再想想她站起来的高度。 呃,及腰的长发,这是多久没有理发了?!不,不仅是及腰了,恐怕都能遮过膝盖了吧! 陆安摸了摸自己飘逸的齐肩长发,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所以,那机器……” “很简单啊,坏了呀!”苏如玉将头发甩到椅子的后面,打了个嗝说道。 陆安不禁暗自翻了个白眼。 一句话就能说清的事情,早干嘛去了!小心一会儿起来踩到自己的头发,哼! “那如果申请的话,……” “申请?申请什么?” “换新的呀。” 苏如玉无力地趴在了桌子上,闷声说道:“小子,你知道我们这里多久才会有运送补给的飞船光临吗?” 陆安点点头说道:“知道,半年啊。” “那你之前就没发现这里与世隔绝,根本联络不上外面吗?” “我知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下次你能提出申请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 “呃,最快也是四个月以后吧。” 上次,刘袁带着陆安来到编号265的的小行星上,就是乘坐运送补给的飞船过来的。所以如果陆安想在9786号基地见到第三个人,大概也要在四个月以后了。 “那等到你能见到那台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机器时,最快会是什么时候呢?” 陆安眨眨眼睛,说道:“应该要十个月以后了吧。” 苏如玉抬起头,又靠在了椅子上,嗤笑一声后说道:“那你也太高估那些火星上的官僚了,那些第2舰队的人眼睛只盯着十二宫,小行星带其它的基地没有被裁撤已经是万幸了。申请新的机器?呵,他们如果不扯皮一年,你是见不到那台机器的。” “呃,那就是要两年后才能见到喽!” 苏如玉重重地点头,然后又轻蔑地笑道:“见到的机器还不一定能用,我之前申请了三次,只有一台坚持了半年。呵,真是幸运啊,竟然能用。啧、啧……” 这种美发用的机器本就不是什么耐用品,基本上每隔两年都要更换,甚至很多普通人家都是半年或者一年一换的。只要想想从火星来往小行星带的漫长距离,以及苏如玉说的第2舰队那群官僚惯常的拖沓,陆安就十分理解为什么这些机器这么容易坏了。 经历了漫长的旅途,或许这些机器也身心疲惫,到了9786号基地便以罢工来表示抗议,抗议这种非人道的举动。 陆安耸耸肩,说道:“好歹还能用半年呢,反正即使不能用,也要让那群官僚们不那么轻松惬意,总能恶心恶心他们。” “随便。” 苏如玉又打了一个哈欠,挥挥手说道:“你又要去上网吗?去吧去吧,那网络慢得简直令人崩溃,我真是佩服你能坚持那么久。” “有网络总好过没有网络,而且网络时延虽然无法避免,却总是可以想法缩短到令人能忍受的地步,比如往返一分钟之类的。” 苏如玉听闻此言,忽然又精神起来,她直起身子问道:“噢?你有办法吗?” 陆安摇了摇头道:“暂时还没有,我就是来想办法的。” 进入仓库,躺在舱式智脑中等待系统启动时,陆安才忽然长出一口气。 刚才在苏如玉面前,他是故意没有说实话的,因为如果要向她解释如何消除网络时延,恐怕要多说很久,而陆安并不想再顶着刺鼻的酒味,去解释一个完全不重要的问题。 对陆安来说,他的耐心只会花费在他认为值得花费耐心的人身上,比如他的亲人、比如他的朋友,这其中当然不包括这位醉醺醺且毫无下属自觉的苏如玉。 舱式智脑系统嗡地一声启动,画面变化之中,陆安便将外面的诸事暂且抛诸脑后,无论是飘逸的长发、还是损坏的机器,抑或那令人无语的女军医。 四天之前,陆安总算是打通了星际历前就已存在的紧急通讯网络,与人类如今通用的量子同步网络之间的阻隔,虽然他所见到的是光速漂移般的画面片段。但这比起之前他所以为的与世隔绝的境况,已经不知好上多少了。 在阴影之心中的尴尬遭遇,初时的恼羞成怒如今已经过去了,在这三四天中,陆安都在苦思冥想如何减少网络时延。 首先,在这个荒芜冷寂的小行星上,想要如同星际同步网络那样只有毫秒级的时延当然是不可能的,这是天然存在的障碍。 这个宇宙是物质的世界,人的意志可以改造世界,却无法超越世界。 在此基础之上,如今那种不像话到完全无法忍受的时延,是不是可以缩减到比较像话,缩减到比较可以忍受呢? 两天前的陆安蹲在监测哨的地上,忍受着没有纸笔的情况,仔细分析了自己返回人类世界的过程,发现了两处可以突破的地方。 一个就是自己之前为了探索“回家”的路,几乎是穷搜遍历了紧急通讯网络的所有节点,将能够跳转的路由都翻检了一遍。 而等到发现最后的那扇门时,他身后是跳转了十几个节点的路由路径,这就好像一条笔直的道路因为走路的人闭着眼摸索,所以走出了十几倍直线距离的路程。 陆安当时迫不及待地回到了“人类世界”,自然忽略了这个麻烦的事情,如今这就是陆安可以着手改进的地方。比如找到直接跳转的路由,将中间所走的十几个节点减少为几个,甚至两三个最好。 还有一点便是,这颗编号265的小行星所用的网络,毕竟是四百年前的架构,陆安十分怀疑这四百年中是否经历过真正的升级维护,即使真的有过恐怕也不过是修修补补的程度。毕竟房子已经盖好了,再如何装修也不能改变整体框架的形状。而陆安如今所用的这个网络,还是军队中的网络,以如今军队后勤管理的混乱,陆安更加怀疑这个网络的年龄真的有自己年龄的二十倍。 相反的,如今人类世界通用的量子同步网络,却是完全全新的架构,全新的理论基础,对比星际历前的那个网络,就好像是一栋采用了全新材料、全新修建技术、全新外观形状的建筑。 这两者如今虽然可以沟通,可是却真的只是在很勉强地进行沟通。 地球上生活在不同区的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初次见面,若是没有智脑翻译,也不是完全不能交流,他们可以通过手势、表情、姿势等等手段沟通交流,但是那效率如何能与智脑的实时同步翻译相比较? 陆安想到的第二个突破点,就是修改这个紧急通讯网络的底层架构,给一艘破旧的飞车加上一个战舰的引擎,或许飞车会颠簸到很危险,可是短时间的爆发速度还是能跟上“星际量子同步网络”这艘飞船的速度。 总要先能够以正常的姿态回到阴影之心中,然后再利用这个组织的能力集思广益,说不定能够彻底将“破旧的飞车”改造成“破旧的飞船”。 不然,以陆安那种瞬移的即视感,即使进入“阴影之心”的房间中,恐怕在这具钢铁棺材中躺一天也搜检不出多少有用的信息。 陆安不是没有心存侥幸,他也在想,或许“阴影之心”的程序会有什么隐藏的神奇作用,自己进入房间中就完全不会再出现光速漂移般的画面。 然而,现实无情打破了他的幻想,他偷偷溜进“梅花K”的房间后,面对那漫天星辰只能无奈地叹息。 自从陆安无意间推开了“梅花K”的房间,发现了自己的隐藏权限后,他基本上就将这个空置的房间当做了自己的房间,随意进出着。这个房间中那些如同满天星河的星光,他自然也是很熟悉的。 如今,星点依然眨着眼,可是闪烁着的模样却像是放慢了十倍的慢动作一样。 这里依然存在着时延啊! 陆安心中无奈叹息,默默出了房间,看来自己想要解决网络时延的问题,只能自力更生了,不能祈祷有什么奇迹发生了。 如今只能先动手缩减路由跳转的节点数量,将网络时延先降下来,然后再进一步修改网络的底层架构,给它装上强劲的引擎让它先飞起来,至于会不会这艘老旧的飞车会不会散架则随后另说。 只是,身处“阴影之心”城堡之内的陆安,并不知道,在他进入“梅花K”的房间之后,外面庭院上空飘落的绯红色花瓣中,有一片毫不起眼的花瓣飘落的速度骤然加速。 虽然这片花瓣的速度还是有些缓滞,但是比之从前,与周围那些匀速洒落的花瓣却更加相谐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王的意志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从“梅花K”的房间中失望地出来,陆安也不想再去“阴影之心”的大厅中,毕竟如今这样如同瞬移的画面中,他很难保证自己不吓到别人。 偶尔吓一次人,也只能说这位王是有着喜怒哀乐的,并不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心机深沉之辈,而且还可以让这些组织成员感受到他的存在感。但是如果多来几次,恐怕组织中就会人心浮动了,面对一个脾气暴躁、性情不稳定的上级,没有几个人能够高兴得起来。 陆安不需要这个隐秘组织的成员人人都爱戴拥护自己,可是也不想人人都怕自己,对自己敬而远之,甚至与自己离心离德。 所以在“梅花K”的房间门口,陆安就直接下线了。 而陆安消失在走廊上没多久,“黑桃六”田中百绘便登入系统,她急匆匆地来到大厅中找寻陆安的身影,见到空荡荡的王座后,又转身去了庭院之中,可惜那里也只有满天飘落的绯红色花瓣。 “黑桃六”田中百绘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低头看时发现此时系统中已经没有了陆安的身影,他已经在系统的登录列表中消失了。 “又错过了吗?” 田中百绘有些失望,她几次想找陆安商量的事情,看来又要向后推延了。 “算了,这么久没有动静,现在又开始能登录系统,总归是他还好好的。” 她想找陆安商议的事情,让她没有办法给陆安直接留言。 抛开陆安和田中百绘的特殊关系不提,对于“阴影之心”的组织成员来说,身在这个组织中最大的风险就是身份泄露。如果某张扑克牌在现实世界中的身份被发现,那么很快那张扑克牌的座位上就会换人了。 虽然田中百绘现在十分怀疑自己的身份其实已经泄露了,让她每日里提心吊胆,心底深处一直惶惶不安,但她更加不想因此而沉不住气,让陆安的身份也被暴露。 如果自己发给陆安的留言被人发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样的事情并非不可能,毕竟如今所有的个人智脑都对“阴影之心”不设防。别说是陆安了,即使是陆安的爷爷陆勇,或者是最高执政杰克·布莱施坦恩、最高会议的议长克拉克·那达等这些人类世界的巨头,他们的智脑只要接入网络,对于“阴影之心”的成员来说都是任意进出的下场。 没人能抵挡“阴影之心”的系统渗透,这已经是过去四百年里一再被验证的铁律,是这个组织最核心的自信,也是这个组织能够屹立不倒的最大依仗。 在现实世界所有人眼中的权力巅峰——联合峰上的巨头们——在组织成员眼里竟然毫无隐私的,那些被知情人奉为人类武力极限的“三大队”——“独眼”就好像是个笑话、“假面”就是一群笨蛋、即使是有些令人忌惮的“龙牙”的弱点也一览无余。 这个世界上没有“阴影之心”不能知道的秘密,这个世界上也没有“阴影之心”不知道的秘密,这一点是令所有扑克牌都自豪的底气所在。 那么,如果有一天发现了一台“阴影之心”不能渗透的智脑,那会怎么样? 哈,那还用说!当然是找出谁拥有这台智脑,干掉这个自曝身份的新人。 竟然幻想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不被“阴影之心”渗透的智脑!天真! 这一定是哪个新进入组织的笨蛋,利用组织的权限给自己的智脑设下了屏障,但凡长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愚蠢。 这几百年来,从无例外的情况已经充分说明,唯一能够不被“阴影之心”渗透的智脑,必然就是拥有“阴影之心”权限的智脑。 这如同黑夜中举火的举动,不是自取灭亡又是什么? 四百年来,数次血淋淋的事实已经让“阴影之心”的扑克牌们明白,在网络世界上的予取予求也只能局限在网络世界上,现实世界中所有人在“阴影之心”的渗透面前都是平等的,谁也不要妄想逃脱。 哪怕是你是在组织中坐在王座上的“王”,也要清楚明白并且老老实实接受,在现实世界中,任何一张扑克牌都能进出你的智脑。 所以,这也是陆安当初以RedJoker的身份出现在“阴影之心”时,带给其他人的震撼。能够不需要任何代价,就直接能知道其他扑克牌的身份,这对于以前在网络世界中予求予取的扑克牌们简直就像是索命符一般。 其实陆安当初也是想得太简单了,他因为认出了吴仁理而稍微表现得有些惊讶,却立即被敏感的“红桃八”吴仁理识破了。 算上陆安,已经经历了三任王者的吴仁理,自然是深谙这个组织的所有潜规则的,对于在这个组织的生存法则自然是非常熟练。说实在的,如果不熟练,或许他在大厅中的那张座位也不会近二十年都未曾易主。 陆安在刚刚进入这个组织中时,曾被吴仁理带领着参观过那条记录长廊,就是从巨大的橡木门扉走进来后那条昏暗幽深的长廊,那里记录着每张扑克牌历任权限拥有者的信息。 陆安当时只顾着惊叹于这个组织的历史悠久,却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吴仁理所介绍的,“每张扑克牌大约各自经历了二十到三十任不等”。平均下来,任期超过二十年的扑克牌其实寥寥无几。 这还是没有算上那些扑克牌的空窗期,如果加上那些空置期之后,其实很难有超过十年任期的。陆安没有经历过大厅中五十二张座位全员满座,同时还挤满了候补扑克牌的景象,那个时候竞争的激烈可想而知。 人一多就会产生竞争,又是那么诱惑的巨大权限,推此即彼,组织成员对于保密身份的警惕性就可想而知了。 陆安以为这个组织的大厅中从来都是那种稀稀落落的景象,所以对于组织成员的警惕心并无太深的体会。当然,其实在吴仁理等六人核心看来,战后这些新入组织的成员警惕性都足够差了,有些人的粗疏大意放在战前都无异于找死,只要足够耐心这些人不出两年就会被除名。 六人核心之所以能够成为核心,就是因为他们在组织中的时间足够长,如今组织中所有的新人能够在组织中成长起来,都有赖于他们的提携。 以前这个组织人数上千时,恐怕每个人都恨不得组织中的人越少越好,可惜一场战争过后,这个组织的大厅竟然能够出现偶尔无一人登录的情况,甚至有些扑克牌的座位竟然都开始落灰。虽然只是系统模拟的景象,可是落在六个核心成员的眼里,简直让他们心酸。这个组织中会有互助提携这种破天荒的氛围,也是缘起于此,组织的成员太少了,宝贵珍惜到经不起任何内斗。 陆安出现在这个组织中的时机恰到好处。 七年前的上一任王,已经对这个组织清洗过了一番,那些居心叵测、私心太重的组织成员早已陨落,如今的六人核心小组成员都是头脑清晰之辈,自然明白如今正在恢复元气的组织最需要的就是安静的氛围,轻易不会惹出事端。 否则,以陆安所表现出来的令人恐惧的权限,放在二十年以前,或者说放在那场战争前的任何一段时期、任何一个时间点,这个王都会被前赴后继的窥伺者干掉。 有些时候恐惧太甚,反而会让人铤而走险。 “红桃八”吴仁理能够瞬间察觉“RedJoker”的异样,却在随后的交涉中主动退让妥协了,一方面是因为陆安那恐怖的权限,另一方面则是如今这个组织中的核心成员太少。那些粗疏大意的新人即使知道了,也不一定会跟他们那些前辈一样群起攻之,或许分裂的结果就是组织彻底灭亡。 陆安以RedJoker出现在这个组织后,核心六人曾经也有私下的密谈,他们固然忧心于陆安的权限,但心中未尝没有微妙的感觉。在这个组织恢复元气的关键阶段,系统之所以从上百亿的人口中遴选出这位新任的王,未必没有应对这场危机的原因。之所以开放这样的权限,会不会也跟组织的现状有关? 什么?怎么可能有这样智能的系统?呵呵,只要见识过三大直属队的研究成果,就不会组织成员怀疑这个问题,而且即使没有任何证据,这个组织存在的本身就足以让成员们对这样的可能深信不疑。 至于陆安所以为的低调退让,其实根本无足轻重,上一任的王甚至更加低调,他很少出现在组织大厅中,甚至很多时候来去匆匆,跟组织中的成员很少打照面,但他依然让所有组织成员都忌惮不已。 有些时候,无欲无求才是最让人害怕的,无欲无求代表毫不在意,毫不在意很多时候就会肆无忌惮,肆无忌惮的破坏力才是最惊人的。尤其这个肆无忌惮的人,偏偏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 陆安不知道的是,他无所事事待在庭院中发呆时,才是让核心六人小组最忧心的时候,而黑桃Q小林正心也正是在那段时间内心生叛逆的,当初陆安刚进入组织时热情接待的小林正心未必就全是虚伪的善意。 后来陆安让人追查林永修的死因,总算是让核心六人小组不再那么担心忧虑了。等到陆安在大厅中大发脾气,指着七个人动辄威胁时,大家固然忧心忡忡,但是心底深处反而松了一口气。 一个人如此大发脾气,反而证明他没有“掀桌子”的打算了,而且他不是还刻意将那“黑桃六”也引了进来吗?所以,如今已经不是核心六人了,而是核心七人了,因为那个新的人代表着王的意志,他总算是开始融入这个组织了。 这个王虽然年轻,挥舞着与年纪不相称的大棒,可是总算不是天真幼稚,还懂得威胁人。这样其实就很好了,会威胁就说明有所求,下一步未尝不能谈判妥协。像以前那样隔绝交流的状况,才最让人心惊胆战,因为完全无法预料他的行动。 当然,这些陆安都是不知道,或许他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因为他的本意初衷其实与这些是大相径庭的,他根本就没有这么心机深沉就是了。 比如,他如此轻易地就与田中百绘相认,如此轻易地就透露了自己的身份,还将自己登陆的信息开放给田中百绘。 如果让核心六人小组知道了,绝对会大摇其头而且恨铁不成钢。要知道,这在战前都是能够要命的东西。 如今的年轻人啊!唉—— 第一百四十五章 重口味的片子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陆安从“阴影之心”中失望而归,田中百绘也是从“阴影之心”中失望而归。 自从她加入核心六人小组后,成为这个核心小团体中的第七人,就被其他六人视为陆安在这个组织中的意志。她坐在核心小组中,就代表着陆安坐在那里。 所以,核心小组的六人都会尊重“黑桃六”的存在,不过两个多月其余的组织成员都已经知道,组织中那位声音慵懒、气质成熟诱惑的“黑桃六”,不知为何成为了核心小组的成员,变成了大家眼中的“高层”了。 田中百绘进入组织也有六七年了,她自小在那样的家族中成长,又在外面独自拼搏追求理想并拥有了自己的事业,自然不是天真幼稚蠢笨之人。相反的,她其实很敏锐地就觉察出了自己在核心六人眼中的角色,她被视作了那位“RedJoker”的代表。 他们究竟会怎样猜测这件事情的缘由呢?其他组织成员或许会以为那位新王有特殊偏好,比较喜欢“黑桃六”那种伪装出来的气质。那位王那么清高孤傲,少与人打交道,没想到竟然拥有这样火热的内心呀,果然是少年人啊! 这样的话,田中百绘即使没有亲耳听到,也能猜测的到。 因为职业的缘故,田中百绘在现实中接触得到形形色色的人,她揣测人心的本领其实一点儿都不差,完全不是她所表现出来的那种青春清纯的歌姬形象。否则,在现实中即使有田中家的遥遥震慑,也只能保证她不受某些骚扰,却并不会因为她是田中家的女儿就能达到如今的地位。 话说回来,能够被“阴影之心”的系统选中,又哪里有绝对意义上的蠢货笨蛋呢?真的平凡庸碌之人,如何能从百亿人类中脱颖而出,被接引至这个拥有巨大能量的隐秘组织中呢? 田中百绘在现实中摸爬滚打到举世闻名的地步,就是因为她那聪颖敏慧的待人接物。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即使在组织中大家都经过刻意伪装,但那些异样的眼光田中百绘也还是能够感受得出来。不过她不在乎就是了,在现实中因为她的背景,比这更难听的流言蜚语、比这更难看的异样目光,她都经历过,组织中的探询目光已经算是足够客气与压制了。 而在核心六人小组中,大家都足够谨慎持重,即使是心中有猜测,也不会以异样的目光那样叫人难堪。 比如,田中百绘不久前就曾被笑呵呵地问道过,大家都猜测你是哪位著名歌姬呢。是不是我们的王都为你的魅力倾倒,因此就请了他崇拜的歌姬前来坐镇呢? 这其实并不是真的就猜测到了田中百绘的身份,而是略带着恭维的好奇。 四百年来,组织中的成员也都大致清楚了扑克牌的分布规律,十三个数字分别代表着人类社会的十三个领域,系统从百亿人口中遴选成员明显就是这样按照领域而筛选出来的。 “六”这个数字,其实就代表着人类的娱乐领域,包括着诸多产业与行业。 核心六人小组之所以如此说,纯粹就是开玩笑了。 毕竟,“黑桃六”的形象虽然是个气质成熟诱惑的女人,但可能其实是个粉嫩羞涩的小伙子也说不定,而且也未必真就是唱歌的,也许可能是画画的,也许可能是个乐手,也有可能是个演员。 这样的话又是当着田中百绘的面,以开玩笑的语气说的,田中百绘当然知道这种羡慕只是他们的恭维而已。陆安现在知道大家所有人的身份,他们拿这种本来很严肃的事情来说,除了提醒田中百绘大家站在一条船上,就是用看似羡慕的话来拉近田中百绘与六人的距离。 可是,事情真的如此简单吗?或许说者无意,但是听者却有心。田中百绘乍一听闻,面上微笑淡然,心中却微微愕然。 为何不是画家、不是演员、不是乐手,偏偏说是歌姬?难道真是随口而说所造成的巧合吗?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可是也说明有着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或许有意或许无意就这样说了出来,让其他无人也被影响了。 会与上次在月球上的遭遇有关系吗?田中百绘不敢确定,她就想跟陆安商量这个事情,可是却一直与陆安错过,两个月内一次也没有与陆安说上话。 此时心中有些警惕的她,自然不肯再用有暴露陆安身份风险的留言,只能遗憾地等待下次机会了。新年刚过,田中百绘的工作本就忙碌,很难像暑假时那样天天待在组织的大厅中,陆安这段时间又很少上线,让两人更难以碰见了。 “希望下一次能够不要再错过了。” 从“阴影之心”中出来,陆安依然躺在舱式智脑中,静静想了一会儿,才决定放下心中的侥幸,开始老老实实按照自己之前的设想来尝试了。 首先便是要减少路由跳转的节点数量,其次便是要改写舱式智脑连接这个紧急通讯网络的底层架构。然后那个时候再去“阴影之心”中瞧瞧,毕竟组织中那么多扑克牌,都是可以免费借用的“劳力”,最起码陆安认识的吴仁理就是这方面的高手,即使他本人力有未逮,可是桃源公司中可是有着很多高手的。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既耗时又耗费心力的,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完成的。 陆安现在只是想着将之前跳转的路由节点信息,还有紧急通讯网络所使用的那些老旧庞杂的底层代码,全部复制下来传入自己的智脑中,然后等回去监测哨中就可以慢慢思考解决的办法,还可以排遣孤独寂寞。 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又躺了半个小时后,在各种界面上频繁切换查找后,陆安才找全了自己所需要的信息,连接上了自己手腕上的智脑开始传输。 “咦?这是什么?怎么藏得这么隐秘?” 躺着数据等待传输的时候,陆安着实无聊,随意在不同界面上切换着,随手点击着。不想却发现了一个隐藏很深的文件区,里面不知道存着什么东西。 挑了挑眉毛,犹豫了一下,陆安还是点了进去,反正这么无聊等着也是等着,不如看看这里面到底什么。 七十多个文件,都是全息影像资料。 陆安看了看数据传输的进度,随手点开了一段全息影像,毕竟时间看起来还需要半个多小时呢。 五分钟后,陆安一脚踹开了舱式智脑的舱盖,痛恨五分钟之前的自己为何如此手贱,点开了这段影像。 他扒着舱壁将头悬在外面,心中恶心欲呕,却只能干呕着将嗓子吼得火辣辣的,心中的恶心却半分未减。 “呕——!呕——!呕——!……” 此时陆安根本听不见舱式智脑中不断响起的警告声,他只想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可是胸腹中总是涌荡着恶心到极致的感觉,只想痛痛快快地呕吐出来,这让他憋红了脸,喘息不过来。 “妈的、妈的、妈的、……” 好容易平息了一会儿恶心欲呕的感觉,他的口中却又止不住地大骂。 顺着头向下坠的姿势,陆安从舱式智脑中爬了出来,在地上向前半滚了一下,才靠着舱壁坐了起来。 真是瞎了眼才会去看刚才那段全息影像啊! 他喘息着,胸中又荡起了恶心的感觉,向前爬了一段,远离这个舱式智脑,又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外面那个女人,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那些不会都是真的吧?” 陆安苦笑着,使劲拍了拍胸脯,将刚刚想起那些画面而引起的恶心感觉压了下去。是的,仅仅是想了一下,就让陆安又差点止不住呕吐。 “真他妈手贱,我刚才就不该无聊地去点开那个文件区。” 这个时候,陆安才听到舱式智脑中不断鸣响着的警报,他刚才一脚踹开舱盖,好像是中断了数据传输,可是陆安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去关心什么数据传输呢? 他站了起来,快速地从舱中摘出了自己的智脑,抓在手上,连舱盖都顾不得合上,任凭舱式智脑的警报声响着,匆匆出了仓库。 大厅中那个醉醺醺的女军医果然如同往常一样,躺在椅子上已经睡了过去,震天的鼾声作响着,这让从仓库中出来的陆安莫名有些心安。 直奔着挂在门口的太空服,不过路过那位睡得口水都流得纵横的女军医身边时,陆安不自觉地绕了两步,稍稍离得远一些,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这个可怕的女人! 打开气密门内阀进入气密舱时的一瞬间,陆安的后背甚至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他生怕自己身后响起那位苏医生的声音。 从9786号基地的主基地出来时,陆安甚至觉得身上的太空服从来没有这么轻便过,他觉得自己此时能够穿着太空服奔跑着回到监测哨。要不是理智强压着,或许他真的就奔跑起来了,只是那样会迅速消耗体力,根本就坚持不到回去监测哨中。 枉自己以前还曾以下属的身份对待她!幸亏这个女人是整日里醉醺醺的,并且不爱搭理自己,否则的话,万一自己的不满态度惹怒了她,她会不会像刚才看到的那样就将自己大卸八块? 会的吧?! 陆安十分肯定,刘叔现在远在地球,他恐怕也救不了自己吧! 不行,怎么又想起了那画面了?陆安赶紧停住了脚步。 呕—— 第一百四十六章 舍不得放手的过往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咦?走了吗?什么时候了? 苏如玉从椅子中睁开双眼,侧耳听了一下,心中有些庆幸又有些懊恼。 自己果然又睡了过去,不过却竟然又醒了过来! 这样的反复循环好似轮回一般,让苏如玉无奈又庆幸,无奈自己竟然还活着,庆幸自己竟然还活着。 擦了擦面庞上的口水痕迹,苏如玉低头看了看椅子旁边的酒瓶,皱眉道:“又快没了吗?消耗越来越大了。” 她叹息了一声。 “还是找个时间再去一趟吧。” 从椅子上站起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苏如玉打着哈欠往自己的休息室走去,自己已经熬过去了又一天,先去好好洗个澡然后就可以美美地睡觉去了。 嗯? 走到休息室门口的苏如玉蓦然停了下来,她诧异地扭头往仓库望去。 门,是开着的,敞开着的。 他急匆匆地干什么去了,竟然忘了关门? 虽然苏如玉每次都要特意再自己打开,确实有些麻烦,不过这样认真而严肃的小朋友,让她觉得有趣,自然就忽略了这些许麻烦。 其实,陆安也是一个不习惯关门的人,这也是与妹妹安娜有关。陆安生活中无数个微不起眼的细节习惯,都是这样来的,慢慢说下去都与妹妹安娜有关。冯婷婷去拜访兄妹二人的那次,还是安娜向她解释了半天。 而在这里,陆安就纯粹是心中看不过,故意与这个女军医较劲,或许这十几次他只是下意识地随后关门,但内心深处绝对是不满的,有着对于这个整日里醉醺醺的女下属的看不过眼。 苏如玉在第一次就一眼瞧破了,她从来都不是招人喜欢的人,处处针对的境况也曾遭遇过无数次,这种细节上的较劲她已经驾轻就熟了。 陆安表面上的客气不过就是伪装罢了,他心里当然是不满而又略带厌恶的,不过却一点儿不肯透露出来,只在这种细节上才稍稍疏忽了。 苏如玉觉得十分有趣,这样有耐心的小朋友她可是很久没有见到过了,本就无聊的她也故意陪着陆安在这个细节上较劲。 然而,如今游戏突然就结束了,在这扇敞开着的仓库门处戛然而止。 苏如玉以往都会在陆安走后,于回房时顺手打开仓库门,刚才她向里走过仓库门时,却因为敞开着的门而下意识地直接走了过去,在休息室的门口才反应过来。 于是,苏如玉又走了回来,来到仓库门前。 “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吗?让他就这么急匆匆地走了,甚至都忘记随手关上大门了。” 苏如玉的视线往内一瞧,就落在了舱盖大开着的舱式智脑上。 “唔,连智脑的舱盖都没开,看来是真的很着急喽!难道是拉肚子了?不过,我之前应该告诉过他厕所就在后面吧?” 苏如玉拍了拍脑袋,纳闷道:“难道没告诉过他?咦,好像确实没有唉。” 打着哈欠的苏如玉这时便听到了舱式智脑中已经微弱下去的警报声,她不满地嘟囔着上前,准备关上舱盖,让这烦人的吵闹声音停止。 “真是的,有这么……” 打着哈欠而张开的嘴微微一滞,准备按上舱盖的手也失去了力气,手摁在舱盖上的苏如玉惊愕地看到了舱式智脑中正悬浮着的全息影像。 那应该是八年前的她吧,冷漠、高傲、专注、淡然,正不带一丝感情地注视着手中的素材。 那个时候应该是距离最后的成果只有一步之遥了,自己和导师都已经隐约感觉到了,那个时候只要再向前一步他们就能改变全人类的历史,所以那个时候沉浸在光荣、梦想中不可自拔的自己,原来是这副模样啊! 苏如玉自从开始逃亡后,虽然一直保存着这些影像,却很少再去触碰,所以就连她自己都开始淡忘那个时候自己的形象,如今看来竟然有些陌生的感觉。 “该死的,上次试探过后,竟然忘了收起来了!莫莫,你太大意了!” 苏如玉呆立半晌,忽然狠狠地骂了一句。 其实上次将这些全息影像传输到舱式智脑中试图捉弄陆安时,苏如玉便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妥。 自己手中的这些资料早就该销毁了,拿在手里完全是定时炸弹一般的存在,或许某个时候就会将自己炸得粉身碎骨。当然在苏如玉的心中,她也很有可能活不到那个时候就是了,因此拿着也就没有什么所谓了。 当初在导师的掩护下,从那里匆匆出逃,无法带出来太多东西,而这些东西是唯一能带出来的东西了。 苏如玉收起放在舱盖上的手,哀伤地摸了摸右手手腕。 当初靠着这些从实验室里带出来的东西,自己才能够从那些人的追杀中逃出来,能够安静地在这荒芜之地苟活,每天挣扎在生死线上。 而且这是导师唯一留下的存在证据了。 导师或许现在早就尸骨无存了吧,毕竟触犯了那么多的禁忌,导师自己心中也受不了那种谴责吧!故意留下来掩护自己,就是想要坦然去面对那最后的审判吗? 自己的审判又该什么时候到来呢? 导师说曾经听人讲过这么一个故事。 有一个经常失眠的人住在一栋不隔音的楼层中,他的楼上有一个经常晚归的人,深夜时分才会回到房间中,每天夜里都会嘎吱嘎吱地走回卧室,然后将自己的鞋子脱下上床睡觉。在寂静的夜里,那双鞋子落在地板上会发出“咚”、“咚”的声音,然后一切就归于平静,那个失眠的人才确定自己再也不会被吵醒,然后才能安心睡去。 可是有一天或许那位晚归的人,觉得第一支鞋子落地的声音太吵,就将第二只鞋子轻轻放在了地板上。结果清晨时分,楼下那个失眠的人顶着一双黑眼圈来敲楼上的门,十分疲倦地问道:“第二只鞋子怎么还没有落下?” 导师当时跟自己感叹,那人说过,人的生与死、善与恶、错与对……,等等,就好像那双先后落下的鞋子。有些时候,我们在过去与未来的夹缝中,于当下茫然地前行,将第一只落下,然而谁也不知道第二只鞋子什么时候落下。 那第二只落下的鞋子,就是对人的最后审判,“最后的审判”这个词就是史前信奉宗教的人们所使用的比喻。 死亡,就是那只不知什么时候落下的第二只鞋子,就是人们在面临命运时那所谓的“最后的审判”。 这个故事,是那天最后的结果出来之后,导师下定了决心、做出了那个抉择后,对苏如玉所讲的故事。那个时候,苏如玉是不懂的,或者说似懂非懂的,这个故事中好奇怪啊,甚至是个无聊的故事。 一个神经衰弱以至于失眠的人,不是有着无数方法可以安然入睡吗?不管是运动、饮食、药物、作息等等方法,都可以让他安然入睡,而不必等待什么第二只鞋子落下后,才能够安心入睡。 然而,当时的时间那么紧迫,导师要进行各种布置掩护她出逃,要让她有足够的时间离开月球,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解答苏如玉的疑问。所以,苏如玉只能静静地听着,听着导师如同强塞硬灌一般的嘱咐,然后带着这些唯一能够带走而不影响导师掩护她逃走的资料,就此离开了那个她从毕业起便待在里面的实验室。 后来,经历了逃亡、追捕、生死一线的苏如玉,总会不时想起这个故事,而她也开始慢慢明白导师那种意味深长的叹息,以及那个讲故事给导师听的人的用意。 那个人,其实早就在劝导师住手了,可惜当时的导师恐怕是听不进去的。 然而那个人说的故事,最终还是应验了。 导师为了听到那落下的鞋子声音,主动掩护着她逃走了,导师终于还是成为了那个住在楼下的人,那个神经衰弱以至于彻夜难眠的人。 如今,苏如玉也越来越变得像那个楼下的人了,她也想能够安静入睡,所以时刻祈求着那第二只鞋子赶紧落下,可是却没有勇气去楼上敲门,主动问问那第二只鞋子的下落。如此煎熬着,矛盾着,痛苦着。 所以,对于苏如玉来说,这些全息影像资料所谓暴露身份的风险,其实是微乎其微的,不是说不会暴露她的身份,而是说她已经不十分在乎暴露身份的后果。她蜷缩在这颗编号265的荒凉小行星上,只是想安安静静地等待着鞋子的落下,而并非害怕那只鞋子的落下。 这些全息影像资料,其实已经是她关于过往唯一的留存证据了。这段影像中有十年前的她,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还有偶尔惊鸿一瞥的导师,如今或许只有自己还能记得导师,还留有导师的影像吧。至于其他人,或许,都已经不在了吧,没有人记得导师了。 这样的过往,如何舍得放手呢? 然而自己死了的话,又有谁能记得自己?忘记了自己,那么这段影像中的所有人都再也没有人能记得了,他们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一样。 苏如玉之所以要在明明已经感到不妥的情况下,还是要将这段全息影像资料放出来,放在这台舱式智脑中,或许就是希望有某个人能够无意中发现吧。 尽管,她还带着恶作剧的意味。 这颗小行星上太孤僻荒寂了,轻易连一个人都见不到,苏如玉也好久没有如此频繁地这样接触过一个人了,她想吓吓这个少年,戏谑地怀着看戏的心情。 人无聊久了,就是这么恶毒地想要寻欢作乐。 可是这个少年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如此有趣让苏如玉主动撩拨他的心思渐渐淡了,毕竟这样的恶作剧在她看来确实有些过分了,只是之前寂寞得发疯的心忍不住罢了。 “竟然出了这样的岔子,果然脑袋越来越不灵光了吗?” 苏如玉嘴角苦笑着,手下却猛然一压,将舱式智脑的舱盖“啪”地关上,那吵闹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第一百四十七章 梦想与现实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月球雨海北岸,阿尔卑斯山谷与柏拉图环形山交汇处,屹立于岩壁之上的宪兵司令部中,一身黑色元帅服的阿尔伯特·施威顿背对着幕墙,正面对着一位胖子。 “唔,确实吗?我这段时间对于‘独眼’可是越来越失望了。” 坐在元帅的办公桌上的胖子,掏了掏耳朵,无聊地说道:“你就不该对他们报什么希望,他们总是吹嘘得厉害,实际上屁用也不顶,不然也不至于上次在地球上被那群亡灵耍得团团转了。不过,说实在的,这次的事情他们倒也不至于敢胡说八道。虽然他们屁用也不顶,不过好歹聊胜于无,总比没有的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会有这么巧吗?我们刚刚对紫色荣光动手,这个女人就冒来出来,焉知不是紫色荣光抛出来的烟幕弹,来混淆我们的视线呢?” 施威顿淡淡地答道,对于这个胖子坐在自己的桌子上无动于衷。 “那又如何?这起码说明,即使这件事情是假的,那么紫色荣光也跟这件事情脱不开关系,顺藤摸瓜把知道这件事情的人统统抓起来,一个个都喂些药就什么都知道了。那个能够在这个时候知道用这件事情来混淆视线的人,明显对七年前的事情了解很深,也知道这件事情对我们的重要性,抓出来不就结了?你纠结来纠结去,有个屁用。” 胖子语带不屑,将办公桌上的一个加密器抓在手中,随意地捏成碎屑。 施威顿嘴角一扬,说道:“你倒是简单粗暴,我有失考虑了。” “哈,你不是有失考虑了,你是考虑太多了。”胖子紧接着讽刺道。 “是吗?呵呵。” “你是宪兵司令当得久了,都忘了作为一个假面队长该怎么做事了,‘不死鸟’先生。” “是前队长,还有,‘不死鸟’早就不存在了,我说过我不喜欢听到这个名字。而且,我也不介意让你知道作为一个假面队长,该如何面对他的上司。” 胖子见施威顿的面色阴沉,口气中带着森然的寒意,撇撇嘴不再多话。 阿尔伯特·施威顿紧紧盯着面前的“变色龙”,见他久久没有说话,这才转身面对着幕墙外的雨海,背对着胖子淡淡说道:“好了,我不相信‘独眼’这次的判断。不过,既然这段时间内,这件事情的线索越来越多,那么查一查也无妨。我会派特勤队的人协助你们,将所有星球都翻检一遍,不要相信那种她不在地球、月球的判断,所有可疑地方都要排查一遍。” “特勤队?月球上这段时间这么热闹,你不怕忙不过来?” 施威顿回首望了胖子一眼,然后又扭头对着幕墙说道:“这个不用你担心,我会抽调一千人听你的安排。至于月球上的事情,不过是狗咬狗而已,没有什么值得关心的,这个女人的重要性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你该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程度的。” 胖子听完,从桌子上挪开了屁股,轻轻一跳,站到地上答道:“嘁,知道了,司令大人、元帅大人,……” 等他走到门口,拉开司令室的门后,又扭头说道:“狗咬狗不值得关心?那你当初是怎么爬到这个位子上的?嘁——” 门“啪”地一声被关上。 宪兵司令部的司令室内,能够一览雨海无余的透明幕墙上隐隐映着施威顿的脸,若隐若现中却带着莫名的笑意。 “怎么爬到这个位子的?哼,所以你永远只能是假面的队长,而我却跟着老师走到了你永远都不会理解的路上,呵呵……” 其实,哪里有人能够完全理解另外一个人呢?所谓知音难觅,仅仅是知音尚且如此,更何况知心呢?再说了,人的心自己都尚且难解,更遑论让别人理解呢? 很多时候,人们之所以分道扬镳,就是因为对世界的理解不同,对人的理解不同,对自己的理解不同,对别人的理解不同。 更多时候,分道扬镳尚且算是温和的了,如果是因不同的理解而产生了误解,而发生了争论,最后往往大打出手,不是背道而驰而是正面碰撞,而且各自都打着正义、真理、道德、真相等等旗号。 在“变色龙”看来,当年的老队长参与那种“狗咬狗”的争斗,最后爬到如今这样的位置,如此行径就是对出身的背叛,就是对“假面”的背叛。 可惜,在阿尔伯特·施威顿的俯视下,“假面”、“不死鸟”这些名词都只是过往云烟,人如果只有过去则只是一个死人而已,没有未来的人称不得上是人。 诸如“古娜”、“变色龙”这些人他们固然有着悲伤的过往,可是自己却不愿意走出来,不过只是行尸走肉般的傀儡罢了,他们如何理解得了当年老师给自己指出的道路呢?他们又如何理解得了理想、光荣、梦想这些东西呢? 三大直属队,呵呵,本身就是背叛堕落的余孽罢了,怎么能奢求至斯呢? 看不清楚未来道路的人,就不会明白过去的可贵,就好像面对这片雨海熟视无睹的人,永远不会明白这片海洋的伟大,永远不会明白有梦想的人面对这片海洋时内心的激荡。 总有一天,这面前的汪洋大海是会变成星辰大海的,人怎么能一辈子就蜷缩在这狭窄的太阳系呢? 收回幽远深邃的眺望目光,阿尔伯特·施威顿返回了桌子前坐下。 虽然月球上这场争斗已经毫无悬念,不过他还是需要紧紧注视着。现在的他,还需要默默学习着,总有一天他也要坐到那个位置上,那时的他绝对不能重蹈老师的覆辙。 老师已经用生命给他上了最后一课,在他的心中刻骨铭心,自然不敢或忘。 心中起了此念,刚刚坐下的阿尔伯特·施威顿下意识地抬头向上望了望,牺牲在那里的老师或许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吧。 阿尔伯特·施威顿的老师陆应邦,牺牲在编号273的小行星上,那颗名字中都带着不详的星球。 此时陆安就在小行星带中的编号265的小行星上,与自己父亲牺牲的那颗小行星却相隔亿万里之遥。不过,他虽然距离自己的父亲牺牲的那颗编号273的小行星相去甚远,却有人离得很近,而且还不是一个人。 一个灰头土脸的人满脸期待地问道:“怎么样?这次的配方药剂带来了吗?” 对面那个贼眉鼠眼的人摇头道:“没有,那个女人好几个月没来过了,我现在也断货了,我这次就是过来告诉你,让你先忍忍。” “呸,妈的,这个女人死哪里去了?再等下去,老子那些宝贝都要死绝了。”这个灰头土脸的人,一脸失望地咒骂道。 “算了,要是没有她,我们当初也种不起来这么多宝贝呢!你别不知足了。” “嗨,我这不是着急吗?第一批、第二批的货出去了,这第三批眼瞅着就要收获了,总不能就这样烂到地里吧?” 贼眉鼠眼的人叹息道:“那个女人也是告诉过我们配方,让我们尽管自己去配,可是我们打听了这么久,那些玩意儿很多都是军队的管制物品,轻易连贝爷那里都弄不来。上次把赚来的钱都投了进去,才搞出那么一点儿药剂,赔都快赔死了。” “嘿,这不是我贪心嘛!再说了,要是哪天那个女人一年不来,那我们总不能一年都闲着吧?那样的话,六爷还不吃了我们吗?” 灰头土脸的人讪讪地笑着,辩解了两句。 “得了吧,别再生那些没用的心思了。再等等,算算日子,那个女人也该出来活动了,她必然会去六爷那里,我们守在那里等着她出来就是了。” “唉,现在还有别的办法吗?等呗——。”灰头土脸的人颓丧地应道,说完忽然又来了精神,兴奋地问道:“你这次去见六爷,我们的货反响怎么样?” “嘿,那还用说,你小子虽然笨点儿,不过手艺确实没得说。六爷告诉我,贝爷已经发话了,如果后面的产量能够提得上去,他会亲自给各处打招呼,我们这以后的销路啊,嘿,算是不愁啦!” 贼眉鼠眼的人说得眉飞色舞,灰头土脸的人听得更是眉开眼笑。 不过他听完,还是不放心地问道:“那缉私队那边也没有问题吗?第一次出去时可是差点儿吓死我了,那次要是被那群疯狗逮住,我们不死也要脱层皮啊。” “那次啊,……”贼眉鼠眼的人转而皱眉道:“那次好像不关我们什么事情,那群疯狗突然发疯,据说是因为他们的监狱出了问题,有人越狱从缉私队的基地中跑了出去,所以那次才盘查得那么严。” “越狱?”灰头土脸之人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道:“谁这么牛逼?竟然还能从缉私队的监狱中跑出去?而且他进去后还有能力跑,真是******牛逼到不行了。” “那谁知道呢!不过,既然贝爷都发话了,我们这次就该加把劲,要是这次的产量跟你预计的差不多,贝爷能不满意吗?到时候,六爷自然会打点好缉私队的关系,你还怕个屁呀!” “嘿嘿,那就好,我可不想再在太空中吓得屎尿横流,妈的,丢死人了!” 贼眉鼠眼的人一巴掌拍了过去,骂道:“你个混蛋还好意思说,那次我才倒霉呢!再说了,你丢个屁的人啊!你在我面前丢的人还嫌不够多吗?” “你打我干嘛?你还不如赶紧去找出那个女人,早点把药剂搞回来才是。那些宝贝们可是快等不及了……” 灰头土脸的人闪到一边,不忿地嚷嚷着。 就在他的身后,一座半掩埋于地下的建筑静静地卧着,那完全与周围岩石一模一样的涂装,如果稍微离得远一些,就会完全看不出这座建筑存在的痕迹。 而就在这座建筑中,一大片绿油油的植物正舒展着宽大阔长的叶子。 这种史前曾经兴旺繁盛的、星际历后却已经近乎绝迹的经济植物,正在远离故乡的太空荒漠中静静生长着,等待着成熟。 第一百四十八章 难以为继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从陆安自9786号主基地落荒而逃,狼狈地回到监测哨中,已经过去了十二天了。 带着一身刺鼻的气味回到了监测哨中,陆安简直想要钻在监测哨中永远不要再见人。 太丢人了! 即使是只有自己知道,但是人都是有羞耻心的,陆安现在不敢面对自己,所以就更加不想面对外人,他对于自己能够被吓到这样的程度羞愧得无地自容。 上次从主基地徒步回到监测哨的过程中,因为脑海中的画面实在挥之不去,所以他在刚走出主基地十几分钟后,放肆地呕吐了个痛快。 而且,在回到监测哨的路途中,他呕吐了不止一次。当然,后面的两次,说不好是因为那给他留下深刻阴影的画面,还是因为太空服中的刺鼻气味,抑或者二者兼有之。 回到监测哨中,陆安都来不及脱下太空服,就直奔浴室而去,一边打开喷淋浴头,一边脱下太空服。 在后面进入监测哨的过程中,他几乎是憋着气走路的,等到脱离了太空服那密闭的环境后,才敢大口呼吸。不然,他可不敢保证自己在最后放松的关头,再次吐得天昏地暗。 当然,这也多亏了他以前经常去游泳、去徒手潜水,所以肺活量还算不错,没有自己生生把自己憋晕过去。 而在浴室中,在浑身上下洗涮了一遍又一遍后,陆安才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去了那一身令他羞愤的气味。 至于那身到处都是污渍的太空服,陆安则是直接丢到了监测哨外面,而且还不是丢到废弃的垃圾处理箱中,而是直接掩埋到了一处陨石坑中。 这颗编号265的小行星,因为其漫长的生命中,即使在空旷寂寥的太空中,也经历过无数次异星访客的亲密接触,所以陨石坑也并不少见。因此,陆安就近找了一处陨石坑,将那令他羞愧的证据直接销毁了。 这件事情,只有天知地知自己知道,除此之外不能再让别人知道了,不然陆安的羞愧就不是无地自容了,而是羞愤欲死了。 当然,这样掩耳盗铃的举动也不能让陆安心安。毕竟人最难欺骗的就是自己了,知道这件事情的虽然只有陆安自己,但在这荒芜的小行星上,即使他销毁了证据还是无法改变这件事情被“所有知情人”知道真相的状况,而且无论如何掩饰都不能改变这一点。 所以,陆安随后就躲在监测哨中不肯再出来了。 他这十二天中,天天都要洗澡,去洗涮那早已不存在的气味。 可是头脑中一旦有了一些偏执的念头,比如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不要想粉红色的大象”、“不许瞎想赶紧睡觉”之类的,无论怎么样试图驱逐,结果统统都是没有用的,唯有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才有效。 陆安显然也深谙这种方法,他喜欢潜水也是因为这样能够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生活中又再大的烦恼、困惑、怨恨、悲愤,都能够在渴望新鲜空气的过程中被稀释消解。 正好,现在陆安面对着一件稍微棘手,并且也算十分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优化军用紧急通讯网络的路由跳转节点以及修改底层架构这两件事。 他一直没有放弃能够正常重返“人类世界”的努力,现在虽然回去了“阴影之心”,但是那种瞬移般的观感简直不能称之为“正常重返”,顶多算是异常重返而已。 这十二天来,他几乎是不眠不休地蹲在地上写写画画,解析着那些路由节点的路径,以及整个古老网络的底层机构代码。 之所以如此废寝忘食,并不是陆安真的那么迫切重返人类世界,而是他这些天来只要一闭眼,就能回想起那张面无表情到冷酷的美丽脸庞,以及她手中那些不知该如何称呼的事物。 是的,陆安当时的第一观感就是,这个面色冷漠的女人,脸庞的棱角真是美丽。当时躺在舱式智脑中的他,甚至刚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就是仓库外面大厅中的那个醉醺醺的女军医。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样,当时怔怔发呆的陆安没有真的意识到他所看到的画面,那个面容冷酷而美丽的女人手下的操作到底在干什么。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下意识地看到了太多画面,以至于后面它们就在陆安的脑海中安营扎寨,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这些画面顽固到陆安闭上眼,它们就会蹦出来,然后陆安就会被吓得睁开眼睛,如此反复几次后,陆安怎么能睡得着呢? 不眠不休到大脑已经困顿到无意识的时候,他才能安稳地睡过去。 至于蹲到地上写写画画,倒是陆安喜欢如此,并不是他为了增加自己的劳累,好让自己能够快些睡过去而非要如此。 在这颗偏僻荒凉的小行星上,物资不能说缺乏,毕竟维持生活毫无问题,但是物资确实不丰富,最起码很多在地球上或者月球上时一些习惯就很难维持了。像连接不上星际同步网络的与世隔绝就暂且不说了,陆安惯用的纸张肯定是没有的了。 虽然军队中多得是各种星河历前后的古董,比如维系陆安重返“人类世界”希望的通讯网络,比如“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再比如现实中几乎绝迹的这种舱式智脑,可是这些古董大全中却并不包括“纸张”这种古董中的古董。 在星河历前的那场大联合浪潮中,人类世界的命运发生了许多匪夷所思的重大转折,放佛整个历史都被腰斩,在星河历那个元年前后被一分为二。 许多人类习以为常的东西都渐渐消亡,或者是莫名其妙地戛然而止,而许多新的习俗惯例却如同雨后春笋般地冒了出来,以至于很快大家都习以为常而忘记了那道时间上的鸿沟。 陆安并不了解这段历史,只是对于这种用纸笔的动手习惯他从小就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地就继承了这个习惯。毕竟在他十岁前的记忆中,爷爷、爸爸、哥哥都有着这种习惯,在他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即使后来他了解这并不是多么“寻常”的习惯,却也没有刻意纠正,他反而更喜欢这样做了。 爸爸和哥哥都是这么做的,我就更该这么做了。 至于老头子也是这样的,陆安就下意识地忽略了。 而在这颗编号265的小行星上,“纸张”已经算不上是古董了,而称得上是奢侈品了,就好像夏胖子曾经声称的那艘古董一般。 在现实面前,陆安只好低头,以监测哨的地板为纸,以喷涂颜料为笔,变通地在地上写写画画。好在这种颜料是在太空中用来标示位置的颜料,水溶性很好,涂改方便,陆安这样凑合着也算好用。 不过,如今十二天已经过去了,陆安终于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 一方面陆安的身体终于到了极限,如此不眠不休地蹲在地上,让他心中的孤独寂寞就好像是春雨后疯长的草一般。 再不离开这个监测哨,他感觉自己好像就会在地板上生根发芽,身上已经有种盘根错节、长出了无数触角的感觉,再蹲下去那些触角就会蔓延到地板上,会扎根、会发芽,然后他会长在地板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而且经过十二天的强制性清空,陆安只要不刻意去想,脑海中的那些画面已经不再具有那么强烈的冲击力了。在他如今疲倦的大脑中,很多细节已经模糊了,之前纠结的敏感与触动之处也已经麻木了。 人对于某件事情习惯到麻木的速度还是很令人吃惊的,当然陆安现在是托了这样的福。就好像他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类的适应能力还是挺强的,不然也不会如今遍布太阳系了。 还有便是,陆安的智脑早在十天前就没有电了。 虽然陆安有使用纸和笔的习惯,但是很多计算的过程还是需要智脑来执行,经过十二天的解析与推算,陆安已经有了完整的构思与设想,可是却需要智脑的计算来验证。 没有智脑,他现在只能对着地板干瞪眼。 在对着地板干瞪眼了一下午之后,陆安决定还是要回去9786号主基地一趟。 寂寞得发疯的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在这颗荒芜冷清的小行星上,只有那个主基地中有人,虽然那个女人现在令陆安心生畏惧,但她却确确实实是这颗星球唯一的别人了。而且在这颗小行星上,无聊的漫步这种行为并不是十分安全,太空中虽然空旷却并非空无一物,万一在野外被某颗微粒陨石击中,那可就是哭都来不及了。 在人类的太空生存常识中,如无必要,不要在无任何遮蔽的空旷处久待。 当然,对于陆安来说,之前往返监测哨和主基地之间,就属于必要的范畴了。 除了他那个从月球新兵训练基地“借”来的智脑确实需要充电之外,他关于紧急通讯网络的构思和设想,也需要实际操作来验证。 他不能无限制地等待下去,毕竟正常重返“人类世界”的冲动还在诱惑着他呢。 所以,在十二天之后,陆安穿上了崭新的太空服,满怀悲壮地踏上了再次去往主基地的路途。 正所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虽然陆安并不知道这句悲壮的慷慨燕歌,但他心中的情绪却正应了此景。 “话说,那个女人不会真的对我大卸八块吧?” 当监测哨的气密门在陆安身后关上时,他心中不停地回想着这个念头。 第一百四十九章 忐忑陆安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陆安怀着忐忑的心情上路了。 当然,在徒步行路的过程中,其实是没有那么多空闲,让陆安可以考虑之前脑海中的念头的。 太空中当然是空旷无垠的,而星球与星球之间的距离之遥远,远远超出了人们的常识。如今这个往返地球和月球只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代,科技的进步已经悄悄地拓宽了人们对于距离的认知。即使是星河历四百多年的现今,人类早已习惯太空遨游的当下,也很少有人知道,其实地球和月球之间的空旷宇宙空间,可以塞下太阳下所有的行星。 所以,很多时候哪怕是在天体簇集的小行星带,肉眼所及,也是空荡荡的漆黑太空。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人们真的就可以在这空旷之中任意穿梭了。尤其是在小行星带中,有如此麻痹大意的想法,总有一天会要了你的小命。 没有大气层的小行星,如果穿梭于彗星尾迹之中,或是经过某些被大行星引力潮汐撕碎的星体残骸时,总会发生一些“太空交通事故”。 如果这颗小行星上恰好有人行走,那么来自太空的“亲密接吻”,随时会变成死亡之吻。而且这样的事情还不是小概率事件,每年总有人丧命于这样的事故之中。 所以,陆安徒步行走的过程中就必须要集中全力,一方面随时观察太空服自带的扫描预警信息,另一方面则是根据这颗小行星的地形来选择行走的路线。这并非是想象中那样的易事,一心两用甚至一心三用,其实是非常耗费人的精神和体力。 陆安上次从主基地中落荒而逃,徒步回到监测哨的路上,之所以那么狼狈,也不乏这方面的原因。 从监测哨出来,陆安便深呼吸着,试着清空脑海中的杂念,集中精神行走。 一路上,周围都是一片漆黑的背景,这漆黑昏暗的环境让陆安时常会生出错觉,感觉自己放佛头朝下颠倒着行走在黑色之中,或者是自己被漆黑的水包围着而他行走在水底的淤泥之中。 这颗小行星上不是没有光照,只不过不规则的形状让这些光照聊胜于无,而没有了大气层的散射,那些遥远恒星照射的光芒就那样冷冷地瞪着,完全没有星光摇曳生姿的魅力,更加不会增加半点光亮。 所以,在9786号主基地和监测哨间往返了几次后,陆安便找到了适用的方法,那便是低头行路。在徒步行走的路途中,他从不抬头看那漆黑的太空背景,也不去回瞪那些冷冷的星光,而是沉默地低着头,瞧着苍灰的岩石,感受着地面坚硬的触感。 这坚硬的触感并非是重力的作用,而是沉重的太空服踩在小行星表面的岩石上,相互用力挤压的那种触感,所以并没有那种嘎吱嘎吱的声音。 陆安耳中能够听到的,就是面罩内自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并且渐渐粗重。 这声音,其实就是太空中的寂寞与孤独。 有些时候,寂静并非一声不响,并非完全无声的沉默,而是声音像这样永远单调到乏味。陆安在监测哨中,也时常能够听到那些仪器低沉的嗡嗡声音,也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还能听到浴室中倾泻而下的水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咀嚼声、吞咽声,还有自己偶尔的嘟囔声,除了没有别人的声音。 这就是太空的寂静,你的声音之中只有你的声音,太空没有回应,有的只是无止境的沉默以对。 其实这非常容易理解,一点儿也不矛盾。 就好像人的勇气,有勇气的人不是那种心中从来都不会感到畏惧的人,那些从来不会害怕的人是缺心眼,并不算得上是有勇气的人。 真正勇敢的人,明知道心中的畏惧,明知道自己的双手攥不紧,腿也直打颤,脊背也发软,可是依然挺直腰板甩手迈步。 怀着忐忑心情上路的陆安其实已经算是有勇气的人了,不过此时的他却并不这么想,无法抑制心中忐忑的他觉得自己胆小怯弱,真是丢人极了。 毕竟,自从上次看了苏如玉留在舱式智脑中的那些全息影像资料后,他心中的恶心、讨厌、畏惧就挥之不去。 如今的苏如玉与那段全息影像中的形象反差之大,真叫陆安心中疑惑,而人的困惑一旦在心底生根发芽,对于未来的把握就会不确定,如此一来必然心中忐忑。 那位整日里在9786号主基地中醉醺醺的女军医,真的跟那位冷漠高傲的美丽女子是一个人吗?那气质中的差异真可谓是天壤之别。 那个味道刺鼻、鼾声震天、口水长流的女军医,与全息影像中一字未吐、一语未发的气质,真的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如果让陆安选择的话,他还是愿意面对一位行为粗鲁、不拘小节的女下属,而不愿意去面对一位貌美丽质却满身煞气的女军医。 相较于全息影像中那位美丽女子手中残忍而血腥的行为,陆安反而觉得之前讨厌的那种状态可爱直率得多。 毕竟,一个整天躺在椅子上睡觉的女军医,虽然军纪差了点儿,可是都不算是多么严重。人嘛,谁不还犯点儿错误呢?完美无缺的人,只会存在于想象之中。 全息影像中的那位女子,其行径之残忍,已经让陆安怀疑她的人性了。没有人性的人,具备的只能是兽性了。 陆安在出门之前,担心自己会不会大卸八块,并非是他心情忐忑下的过度臆想,而是因为有真实的前例摆在眼前过,他真的担心自己被大卸八块。 无论陆安如何希望那个女军医其实有一个孪生妹妹,可是他都明白,如今回过头看这两个月两人的交集,那位女军医浑身透露的怪异昭示着她就是全息影像中的那个人。 陆安是被刘袁一手推到了这颗编号265的小行星上,在这个9786号基地上基本处于隐藏身份的境地,所以陆安才会有了“李毅”这个名字。 可是这个女军医呢? 她的身份是军医,然而在这颗荒凉的小行星上,她除了医治自己缺乏酒精的病外,还能给谁治病?一个只有一人的军用基地中,唯一的军种职业居然是军医,这可真是笑话。 陆安之前没有深想过这个问题,如今稍稍一想,便能琢磨出其中的异样。尤其在他看了那段全息影像之后,这个推测便十分好做了。 或许正是因为那些惨无人道的试验,她才会藏身这个偏僻荒凉的基地,而且正是因为她从来不是真正的军人,所以才会整日里醉醺醺地躺在椅子上睡大觉。当然,陆安也觉得,说不定这个女人内心还有点儿良知,因为以前的过往备受良心的谴责所以整日里借酒浇愁,才会是陆安看到的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如此情况下,陆安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证据,说服自己相信那女人是苏如玉的孪生妹妹,而不是苏如玉本人。 苏如玉就是之前的那个虐杀狂魔?! 尽管她现在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陆安只要想到她以前的行径,就有些不寒而栗。虽然陆安不靠谱地猜测,她或许在饱受内心良知的谴责,整日里在煎熬中度过。可是,她也完全可以重操旧业,在把陆安大卸八块之后,再继续饱受内心良知的谴责,依然整日里在煎熬中度过。 悔过、自责、愧疚、懊恼、忏悔、赔偿……,对于死人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 “希望她这次依然还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自己进门后还能闻到那熟悉的刺鼻气味,最好她还是躺在那张椅子上打着呼噜,口水还是流得满脸都是……” 两个多小时后,主基地的建筑出现在陆安的眼帘中,他的心中越发忐忑起来,不断如此地给自己打气。 “或许她并不知道自己知道她的身份,这样她就会继续扮演女军医的角色……” 然而当陆安站在主基地气密舱的外面时,心中忽然生出了转身逃跑的冲动。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上次落荒而逃时,忘记了关上舱式智脑的舱盖,而且也没有关上仓库的大门。如今已经十二天过去了,以陆安以往三四天就能暗中较劲的经验,他不相信那个女人现在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此事。 “我还是逃跑吧!” 陆安这样想着,没有去开气密舱的大门,转身迈步往右走去。 过了一会儿,他又出现在了气密舱的大门前,站了一站,他又转身迈步往左走去。 如此反复,又转了两三圈后,陆安才再次立在气密舱的大门前。 “这个主基地竟然是蝴蝶形的格局,那么等一会儿逃跑的话,应该从两扇蝴蝶翅膀的连接处逃跑最为方便。” 陆安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会儿,对比主基地的布局,开始盘算着逃跑的路线。 “而且,运送补记的飞船停靠坪就在右手边,如果第一计划不能实现,那么仓库中必然有卸货通道,自己还可以从那里逃出来到飞船停靠坪上。” 刚才左右转了几圈后,陆安已经对主基地周围的地形了然于胸。 “唉——,要是现在有一艘飞船飞过来该多好啊,直接就能跳上去回家了,不用待在这个荒凉偏僻的破地方,不用面对这个女疯子。或者,我要是能变成一艘飞船该多好啊……” 伸手输入大门的密码,陆安心中还在揣测。 “这个女人现在在里面干嘛呢?是在喝酒睡觉?还是举着解剖刀等着我呢?” 想到自己被大卸八块的画面,陆安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打定主意。 “一会儿门开了,绝对不能摘下太空服的头盔,进了内阀门后发现情况不对,也好方便立即转身逃跑。” 气密舱大门打开,陆安走入后,又缓缓落下。这个封闭舱体的动作,让陆安心中更加忐忑,快速充气的过程中,陆安果然没有脱下头盔。 在气密舱内阀门打开那短暂而漫长的过程中,陆安紧张地注视着那条逐渐裂开的缝隙。 那个女人在干嘛呢? 第一百五十章 生死时速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空荡荡的大厅,没有人。 紧张地盯着敞开的气密舱内阀门的陆安,觉得自己好像一拳挥在了空气中,有一种虚惊一场的情绪落差。 那个女人呢? 穿着太空服的陆安略一扫视,便确定了大厅中确实没有苏如玉。 无论是醉醺醺的苏如玉,还是挥舞着解剖刀的苏如玉,都没有。 陆安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是心中的疑惑随之升起。 “这个苏如玉去哪里了?” 之前的十三次,陆安每次进门都见到苏如玉在椅子上躺着,或是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在呼呼大睡,或是正在喝得醉醺醺准备呼呼大睡。 这一次他已经充分预估了苏如玉在椅子上的各种反应,却唯独没有料到,她根本就不在这里。 这在往常的情况中,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呀! 出了气密舱,进了大厅,陆安摘下头盔抱在怀里,随即便闻到了那熟悉的刺鼻气味。 还是这熟悉的味道呀!倒是这女人怎么不见了? 穿着太空服的陆安往前走了一步,鼻子嗅了嗅,感觉好像气味淡了许多的话还未说出口,眼前的景象便吓了他一跳。 一个人,披头散发,面朝下,躺在地上,散落的头发几乎覆盖了大半身子。 是她!陆安又吓了一跳。 可是这样一动不动的情景,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身体习惯性地就往前蹿了出去,不过几步就来到了趴在地上的苏如玉身边。 此刻的陆安放佛进入了待命状态,就好像听到了号令正准备奔赴战场的士兵一般,脑子中不再有其他杂念,只有千锤百炼后所形成的条件反射。 那个整日里醉醺醺的女军医是谁?那个全息影像中冷漠美丽的女屠夫是谁?自己会不会被那刺鼻的气味熏死?自己会不会被大卸八块?这些已经统统不是陆安所关心的了。 他半跪在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面前,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并指伸向她的腮下下颌。 糟糕!已经没有了心跳脉搏! 此时面前披散着的黑发,放佛变成了记忆中的金发,就在陆安眼中重合起来。 他将左手腕上的智脑在膝盖上蹭了蹭,又蹭了蹭,然后才反应过来,这里是远离地球亿万公里的小行星带,是在一颗编号265的小行星上,而不是地球十三区的九域沪杭联合市北区,这里甚至都没有星际同步网络,更没有什么急救通讯连接。 不过,就在陆安习惯性地去蹭智脑想要接通急救通讯连接时,右手也习惯性地将躺在地上的苏如玉翻转过来。 然后反应过来的陆安左手撑开她的眼皮挤压瞳孔,右手就推开她的下颚伸进嘴里去掏。 “还好!瞳孔变形还能恢复,喉咙里也没有异物堵塞,口腔中的温度也没有下降得太厉害。还有救,不算麻烦……” 陆安心中咯噔一下松了一口气,脑海中一闪念而过。 以他的经验判断,苏如玉陷入这种休克假死的状态,应该不会超过十分钟。 也就是说,就在他抵达主基地的气密舱大门外时,苏如玉应该还在挣扎着往大厅中爬过来,从她趴在地上的姿势就可以看出来。如果不是他绕着主基地转了两三圈,说不定在他进来时,还能看到清醒状态的苏如玉。 陆安心中忽然有了愧疚之感,本不必如此麻烦的。或许正是自己在外面的拖拖拉拉,才会让她陷入如此境地的。 不过这种感觉如同陆安此时脑海中的其他念头一样,都是一闪而过,人在专注的时候并非心无旁骛,而是再多的杂念都是一闪而过,就好像底部漏了大洞后还要用来装水的木桶一样。 有些人越是紧张的时候,就越会超水平发挥,就是因为能够专注的缘故。而陆安则并非是天生专注的人,他也是在无数次的生死时速中训练出来的。 其实,当然不会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数次“生死时速”,否则陆安的妹妹安娜也不会能够安然等到可以被治愈的今天。那种真正意义上的“生死时速”,从安娜第一次发病算起,到陆安去往月球前的最后一次发病为止,七八年间累计也不过二十次。 这二十次的每一次,都是真正的生死时速。 而对陆安来说,他当然不会真的等到“临战”才去“磨枪”,未经实战的士兵依然可以训练有素,所以陆安确实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时速”。 这一切都缘起安娜第三次发病时,那次真正意义上的生死时速。 从那以后,陆安便开始“训练有素”的生涯,他如今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包括如今面对趴在地上的苏如玉的习惯性行为,都是从那一次开始的。 那时已经是陆安离家出走的第二年了,那一年的安娜已经发病过一次了。眼看着那一年就要过去了,陆安本以为下一次发病可能就等到明年某个时刻了,可惜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做逐渐加速的发病频率。 于是,当安娜第三次发病时,生生就被多耽搁了五六分钟,差点儿真的就醒不过来了,而那次她也足足在急救室里抢救了一个多小时,这便是陆安曾在第三军校附属医疗中心曾对冯婷婷说过的。 那一次,也是安娜至今最危险的一次假死病发作,如果再多耽搁十几秒,不,甚至再多耽搁几秒,她都有可能再也睁不开那双湖蓝色的大眼睛了。 而那次安娜之所以能侥幸存活下来,却是因为安娜第二次发病时,沪江总医院那位善良的医生的传授。 安娜第二次发病,恰恰是陆安离家出走后她的首次发病,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经济上自然十分窘迫了,那位好心的医生不仅及时抢救了安娜,还先行垫付了陆安延迟了好久的缴款。 就是这位善良的医生,在安娜出院前,还特意将陆安叫到了医护室内,给他培训心肺复苏术抢救方法。 “以你妹妹的情况,你学会这个,就能在以后某个时刻救她的命。” 这位经验丰富的医生的告诫,果然很快就应验了。 陆安至今对那位医生心存敬感激和敬意,在那次最危险的抢救过后,陆安特意去感谢那位医生,他却摇着头说道: “不用感谢我,这是很久以前就流传下来的古老方法,真的说起来,还是应该感谢那些先辈们。” “古老的方法?” “是啊,据说星河历前就流传开来了,好像五六百年前就已经存在了。所以啊,我只是教会了你而已,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不用感谢我。” 尽管后来陆安才知道,大约半数以上的人类,其实都知道这种方法。在全世界进入大学前的入学考试中,这都属于非常基础的人类文化常识。 然而,陆安依然很感谢他,没有他的传授,陆安会知道提前知道这种六百年前流传的古老方法呢? 毕竟如果没有这位善良的医生,或许陆安在知道这个常识的时候,会后悔得立即去死。恰恰就是这位医生,让安娜可以安然等到如今被治愈,让陆安可以熟练地解开苏如玉的外衣。 也就是在陆安解开苏如玉的外衣时,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闪过了那位善良的医生。 “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见过这位医生了!” 自从陆安卖了父亲留下的小别墅,从沪杭市的闹市区办到了西边大湖区的第三军校附近,就再也没有去过沪江总医院,也没有机会去拜访这位医生。 所以说,少年人总是健忘的,甚至比老年人还要健忘。新鲜的事物层层叠叠的覆盖,与衰老的遗忘却是不同的。 “或许,以后有机会了,该带着痊愈的安娜再去见见那位医生,当面谢谢他了。” 陆安解开苏如玉累赘的外衣后,完全忽略了那高耸的胸部,按照那位医生当初的教授,使劲按压着苏如玉的心胸部位,然后又打开她的下颌做人工呼吸,如此不断地循环往复。 正如同那位医生说的,这种古老的技术其实十分简单粗暴,就是用力挤压人的心胸,然后间或向胸腔内吹气,不停地做,坚持做,一直做到休克的人恢复或是真的无法恢复为止。这个过程,最起码要持续十五分钟以上,甚至坚持半个小时也不过分。 生死时速,有些时候并非一定是瞬间决出胜负的,也是会有这种漫长的拉锯战,从死神手中拯救生命,就是要这样不择手段、不问原则、不问方法的。 二十分钟后,陆安已经满头大汗,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到脖颈中,浸湿了他身上沉重的太空服。这个时候的陆安完全没有想要脱掉累赘的想法,与死神争分夺秒的赛跑,就如同字面意义上的那样,就连一秒钟多余的浪费都要有。 尽管双手已经酸痛,可是陆安还是用尽最大的力气按压着,间或低头吹气。 此时,陆安不知道的是,这样居高临下的他,像极了他之前见过的居高临下的她。 松开压在苏如玉的胸脯上已经酸得厉害的双手,趁着左手捏住她鼻子的几秒钟,陆安轻轻甩了乏力的右手让其放松。然后,正低头准备往她嘴中吹气的陆安,便瞧见她的嘴微微一张,眼睛猛然睁开。 四目相对,她的眼神依然木然呆滞。 陆安伸出手指在她的下颌试了试,又侧耳俯在她的胸脯上听了听,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心中一松,猛然坠地。 呼——!终于救过来了! 这个时候他的头顶,微弱地传来声音。 “我死了吗?” 第一百五十一章 劫后余生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我死了吗?” 听到苏如玉弱弱地问出了一句后,陆安心中猛然松了一口气,剧烈运动了二十多分钟后疲惫不堪的他顺势向后一坐,穿着太空服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死人可是不会问出这样的话。” 陆安喘息着,如此回答。 “噢,我还活着呀,以为会、会死了呢……” 苏如玉扭头,望着陆安问道:“是你救了我吧?谢谢你,李毅。” “不客气,不用谢我,只是习惯使然。”陆安摆摆手,说道。 浑身大汗的他开始从太空服钻出来,这一身太空服太沉重,让他浑身很不舒服。 “我竟然又没有死掉啊!咳、咳……” 从太空服中钻出来,一脚将湿漉漉的太空服踹开,陆安一边将苏如玉扭过来的头扳正,让她不再咳嗽,一边皱着眉头问道:“你难道还想去死吗?我把你救活了,难道是一件坏事吗?” “呵呵,不是,只是有些感慨罢了。”苏如玉直视着自己上方的陆安,见到他的头发湿漉漉的,眉心却皱成了一团,微笑着否认道。 陆安咂咂嘴道:“哦,否则我还以为我救错了。虽然我对于救人还算有点儿心得,可是怎么把人弄死却完全没有经验啊——” 他话中带刺,苏如玉一直盯着他的眼睛,从中也看出了陆安的情绪。 “你上次看过了那段全息影像了吧。” 陆安瞥了她一眼,点点头。 “怎么样?是不是吓了一跳?你这次隔了好久都不来主基地这边,是不是被吓破胆了?” 陆安见刚刚苏如玉虽然满脸疲倦,但是嘴角含笑,似乎在嘲笑自己,就立即反驳道:“我只是这些天一直忙着分析网络的底层代码,所以没有时间瞎跑而已。” “哦?那证明你是一点儿都不怕我了?那你的胆子还真是不小哇,我真是小瞧你了。” 陆安迟疑了一下,想着该如何辩解。 “哈,你果然还是吓了一跳吧!你刚才眼睛朝下左右乱瞟,分明就是想说谎的前兆,……” 苏如玉心中满意,有些调皮地说道。 她当初那样冒着危险想要“调戏”这个李毅,未尝没有无聊到想要吓人一跳的冲动。总是这样寂寞地守着秘密,心中煎熬久了,就会想要找到发泄的途径。如今这样的结果,比她预想过的最糟糕的情况不知好了多少倍。 陆安无奈地耸了耸鼻子,说道:“正常人都该被吓一跳吧!说实在话,我那个时候确实被恶心到了。” 苏如玉眼中含笑,说道:“我猜也是。要知道你上次走的时候,连智脑的舱盖都没合上,甚至都忘了关仓库的门,这可不符合你之前的习惯……” 陆安尴尬地往左右看看,想起了自己来到主基地的门前时才发现了这一点,由此可见上次走的时候他是多么慌张了。而且,自己暗中与苏如玉较劲这样的孩子气举动,也被她当面戳破,就让他更加尴尬了。 “你现在应该不会还在怕我吧?”面色苍白的苏如玉似笑非笑地望着上面的陆安。 陆安则是低头俯视,答道:“半个小时以前,我还是挺怕的,可是现在你觉得我还有怕的必要吗?” “是啊,确实。那么,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苏如玉微笑着问道。 尽管此时的苏如玉刚刚从休克昏厥中苏醒过来,面色苍白,神情疲倦,不过他还是点点头。险死还生的人,身体上的亏虚只要注意修养都能逐渐恢复过来,可是心底里的创伤却不是休息就能恢复过来的。 现在的苏如玉有着倾诉的欲望,那么陆安便不介意充当倾听的角色。否则,刚刚苏醒过来而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病人,很容易形成心理阴影,这都是陆安在过往的点点滴滴中所积攒的经验。 “久病成良医”,不光是说病人,还有照顾病人的人亦然。 见陆安点头,苏如玉轻微咳了一声,勉强抬起手指,指了指头顶方向,说道:“能帮我拿过来吗?” 陆安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瞧,竟然是那个瓶子。往常陆安从气密舱进来,总是能看见她抱着那个瓶子喝得醉醺醺的。 陆安爬过去,拿起瓶子,打开一闻。 果然,熟悉的刺鼻气味,是酒。 “你不该喝酒的。”陆安拿着瓶子又爬了回来,略带责备地说道:“我刚进门时,看见你就是趴在地上往这边爬的姿势,你是想过来拿酒吧,没想到中途却昏厥休克了。” 晃了晃手中的瓶子,陆安继续说道:“你是医生,应该比我更加清楚,饮酒有着什么害处。更不用说,你绝对是饮酒过量的程度……” 苏如玉略微抬抬手,示意陆安把瓶子给她。而陆安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将瓶子放在了她手上。 “我知道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更何况,这也算不上酒,只是药而已。” 陆安听着苏如玉的辩解,心中叹息。她现在已经这幅模样了,甚至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却还要喝酒,真是叫人不知该如何劝阻。 “我知道你心中或许难受,可是这样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心中固然好受,可是却对身体有害。你这样突然休克昏厥,说不定就是饮酒过量造成了酒精中毒!你是医生,该清楚酒精中毒的危害,这次是我救了你……” 苏如玉见陆安误解,也不辩解,只是抬头想往嘴里灌,可是颤颤巍巍的手怎么也抬不起来。陆安见了,只好将她的头托起来靠在自己腿上,从她手上取过瓶子,打开来慢慢喂她喝。 苏如玉贪婪地喝着,几口之后便开始面色红润,陆安瞧在眼里,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这已经是酒精中毒到成瘾了吧! “唉……,没了。”苏如玉见自己瓶中的酒喝干净了,这才不甘地叹息道。 陆安放下瓶子,不满地说道:“没了才好。” 苏如玉将头拱了拱,找到了舒服的姿势后,才满足地悠然叹息。 过了片刻,她微微仰头,看着眼中倒映着的陆安的脸庞,问道:“你现在,想必对我的身份十分疑惑吧?” 陆安眨眨眼,说道:“嗯,不过你不想说的话,我不问便是了。” “你问了,我也不会说的。”苏如玉学着他的模样眨眨眼,“会给你惹麻烦的,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哦。” “对了,你上次看了那个东西后,是怎么看之前的我?”苏如玉饶有兴致地问着。 “怎么看?”陆安挠挠头道:“漂亮,高傲,有气质……” “真的吗?还有吗?” 陆安迟疑了一下,才答道:“血腥、残忍……” “是吗?” “是啊。” 陆安点头看了看头枕在自己腿上的苏如玉,略带劝慰地说道:“其实刚开始是十分恶心的,后来就觉得残忍,有点儿血腥的意味。” “那你还有心思觉得我漂亮?不过,残忍血腥我也认了,为什么会感觉恶心呢?” 陆安沉默了片刻后,却避而不答,反而说道:“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不同于禽兽,有着自我约束,有情绪有情感。固然,只是人类自然进化的副产品,甚至还未必全然有益,可是这就是我们人啊。我们有同情心,有移情心理,见到一个人竟然被那么残忍地对待,不止会愤怒,不止会恐惧,也会感觉恶心。因为,这不是与我无关之事,这是‘人’如何被对待的问题,只要认同自己是人,就不会无动于衷……” 陆安向下瞧了瞧,继续说道:“而且你心中也是如此想的吧?刚才你竟然遗憾自己没有死,想必心中不安甚至心有愧疚吧?” 苏如玉仰头,与陆安的目光撞个正着。 “没想到,你还能观察入微呢!你心中想必十分疑惑吧?为什么当时的我那么冷静,能够如此坦然地进行那么惨无人道的实验?” “嗯?为什么?” 苏如玉低下头,收回目光,轻轻答道:“为什么呢?你刚才说了,人是百万年进化的产物,那么就该知道人性也是环境的副产品;人是一种社会动物,是有着可怕的服从性的。当初刚开始时,我何尝不是有着抗拒与疑惑呢?可是有人对我说,这是为了全人类的未来,我们的使命与责任,就是替全人类背负着这些罪责,……,后来听得久了,就相信了。” 苏如玉说着,又抬起头倒望着陆安,问道:“其实那个时候,我也曾疑惑,人为什么自诩不凡呢?我们与那些飞禽走兽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们的肉体难道就天生高贵吗?我们对着别的动物尸体评头论足,然后大快朵颐,还十分心满意足地赞美感叹,然后告慰自己,这是食物啊!美食啊!天赐的!大自然的赠予!然后我们自己的尸体却被高高供起来,举行隆重的仪式之后塞进火炉白白烧掉,一旦有人不敬便高呼这是亵渎!这是对亡者的亵渎!这是对先辈的侮辱!这是犯罪、这是邪恶……” 苏如玉大约真的动了感情,说着说着已经开始微微喘息,可是她却不愿意停下来,而是继续盯着陆安问道,放佛能够从陆安这里得到解答。 “那个时候我也十分困惑。但是有人告诉我,这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经过百万年进化而来的人类,被万年前因为意外而产生的副产品拖累,由此所连带出来的一些可笑观念而已。他告诉我,我们所要对抗的是那百万年进化的道路,我们要面对的是亿万年后的道路,这不过短短万年的渺小一瞬简直不值一提……” “李毅,其实直到今天我也依然困惑,那个人说得未尝没有道理,可是我的内心深处却总是无法说服自己,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陆安被苏如玉盯着,听得有些糊涂,可是却又似有所悟,然而这样的问题哪里是他能回答得了的。 他只好叹息一声,真诚地望着苏如玉说道:“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能够自己说得清楚自己,那么便只有当自己不是自己时才能够办到,可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办不到这样。很遗憾啊!不过,或许这便是人吧!我们之所以不同,就是因为我们能够这样问自己……” 陆安说完后,其实脑袋中已经是一锅乱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第一百五十二章 喋喋不休的女人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你这样的回答可真是没有说服力呢。” 苏如玉微微一笑。 陆安则是一摊手,反问道:“是吗?可是这样的问题,人类自己都思索了四五千年,依然就像一锅粥一样。你指望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子能够思考得清楚吗?就好像人生从何来,死往何去?为什么有生必有死?就好像你刚才说的那个问题,我无法体会你内心的矛盾与纠结,让我怎么回答呢?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问题都答案的。” “真是狡猾的小子。” 苏如玉微笑着白了他一眼。 陆安见她倒翻了白眼,继续反问道:“不然呢?这又不是解数学题,也不是编写程序,你有这么多问题不明白,我也有很多问题不明白呀。比如,你是医生,你能告诉我,人为什么要死呢?” “嘁,不死的,还叫人吗?或许该被叫做史前那些人迷信的所谓神吧?” 苏如玉继续翻着白眼,瞪了瞪陆安,倒是忘了刚才心中的忧伤。 陆安则是继续反驳道:“那人为什么就非死不可呢?除了死于非命外,人为什么一定会有终老病死之类的结局?” “呵,小子,你该不会以为学医的就好像是那些科学定理一样,有因必有果,什么问题都能推演、推理、演绎得到结果吧?” “难道不是吗?”陆安微微挑了挑眉毛,将心中的得意暗自压了下去。 “医学哪里是如同物理、化学那样的科学呢?我们研究的不是这个宇宙的终极真相,也不是这个宇宙的终极法则,更没有什么终极目的论,我们研究的只是人本身。你们这些外行以为,人就像是一台智脑一样,能够精确计算、定量分析吗?人是一个复杂的体系,从现代生物学起源算起,一千多年来,你听说过在人身上发现什么公式定理了吗?人身上难道有什么常数参量吗?我们当然关心人为什么死,可是人就是会死啊,你能奈这个事情如何?就好像亿万年之后,我们这个宇宙就会毁灭,你能拿这个宇宙怎么办呢?数学确实能计算出这宇宙中的一切可能,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很多时候,知道并不代表你能改变什么。我就是知道自己会死,我也不想死,可是你能让我长生不老吗?” 可能是喝了酒之后,让苏如玉的精神有些亢奋,她如同连珠炮一般说了这么多,然后还意犹未尽地说道:“所以啊,有些时候最讨厌你们这些工程师出身的人了,脑袋机械得就跟一台机械似的。” 陆安见她如此连贯地说了这么一大通话,精神好像真的恢复了,觉得自己的初衷终于算是达到了,赶紧举手投降道:“我可不算是工程师,我的脑袋可不是一台机械,别误会。” 其实这个时候,他并不是真的有那么多疑问,他只是想让这个躺在自己腿上的女人跟自己说话而已,就是这么简单。 对于陆安来说,“死亡”这个事情在他的生命里如影随形,从他十岁后,对于生命与死亡的思考、拷问、质问、诘问、疑问……,总之各种问从来都没有停下过。 开始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死,后来他眼睁睁看着母亲日渐憔悴,在病榻上一点点地耗空了生命,还经历过哥哥如同一刀两断般的猝死,还有便是妹妹安娜那如影随形般的死亡阴影。 从小到大,他算是一个目睹过各种各样的死亡的人,如果没有自己对于生死的固然认知,他也不可能一步步地走到今天,说不定早就倒在了中途。 所以,陆安之所以挑起这个话题,只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苏如玉在发问时矛盾与纠结的心态,果然陆安的猜想与事实相去不远,只是轻轻一刺,就让面前这个黑发散落如盖的女人长篇大论了一通。 刚刚从这种死亡边缘逃脱出来的人,情绪往往变幻不定。有人会沉默颓然至一语不发,有些人则是狂暴愤怒,有些人则是喋喋不休以寻求倾听者,还有些人则是柔弱地寻求被倾诉。 陆安之前是下过大力气来研究过这些的,从苏如玉刚刚苏醒过来的两句话,他就知道自己该充当这个女人倾泻情绪的对象,成为她的倾听者。 他之前心中的暗自得意,就是因为自己果然成功地把握到了这个女军医的心思,在自己妹妹安娜以外的人身上实践了自己的认知。 而苏如玉果然也并不是真的在追寻什么答案,她甚至都没有仔细地思索着问题,陆安稍微一引导,她自己就就将自己之前的问题推翻了。 是啊,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问题都该有答案的,她自己也这么说了的。 “不是工程师,那你怎么会那么精通这些网络的东西?还不辞辛劳地徒步往返?” 陆安耸耸肩,答道:“人被逼到绝境,总会爆发出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动力的。” “绝境?”苏如玉侧着脸,蹭着陆安的大腿,问道。 陆安点点头道:“总不能两年都不跟外界联系吧?我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呢,连上网络后说不定就能溜回去见见家人……” “嘁,不是说不定,你恐怕早就打好算盘了吧。” 陆安得意地嘴角上扬,却转而说道:“如果两年多都不联系,我妹妹说不定以为我死了,那还不急死了?” 苏如玉轻轻转了转脸,叹气道:“妹妹啊……,你真是幸福。” 陆安挑了挑眉毛,点点头,脸上洋溢着笑容。 而苏如玉又蹭了蹭,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庞,只传出了幽幽的声音:“所以我才挣扎着不愿意去死,就是因为这样。死了,孤独,被排斥、被遗忘……” 陆安的笑容戛然而止,说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又绕回来了? “你知道吗?我经过的。死亡是什么?死亡不是一片漆黑,不是无知无觉,也不是沉静祥和。死亡是别人都知道你死了,唯独你自己不知道,是整个世界遗弃了你,是所有人都知道你最大的秘密,唯独你自己不知道。死亡就是孤独,永恒的孤独……” 苏如玉声音忽弱忽强,幽幽说着,让陆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可是他却没有强行出口打断,等苏如玉好像说完了,他才不满地说道:“你这不有答案吗?刚才还问我?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调戏我呀!” 说完,陆安将手伸到苏如玉的颈后,将她扶了起来,然后才又抄起了她的腿,将她抱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的苏如玉,吓了一跳。 “不跟你玩了呗。”陆安撇撇嘴,说道:“你刚刚被救醒,还喝了那么多酒,还是早点躺床上好好休息吧。” 抱着她走了两步,陆安才发觉,自己手中的这个女人身体竟然轻飘飘的,本来已经做好准备的他差点儿一个趔趄。 “怎么?我很重吗?都让你抱不动了。” 陆安则是无奈地说道:“你可是比我想得轻多了,差点儿用劲过头了。” “是吗?你确定没有说谎?走两步,让我看看。” 陆安一边轻松地抱着她往大厅深处走,一边摇头道:“我妹妹身高比你差一大截,都比你重多了,你这状况完全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啊!我猜啊,肯定是平日里不好好吃饭,你还经常酗酒,怪不得会休克昏厥呢!” 苏如玉躺在陆安的臂弯里,盯着他的面色,见他的颧骨毫无异常,这才相信了他的话。 一个上肢用力的人,如果发力勉强,都会不由自主地咬牙,那个时候颧骨的动静就会清晰可见。苏如玉作为一个“医生”,对此是了然于心的。 既然陆安如此轻松,她就毫不客气地放松躺着,随口反驳道:“我倒是想好好吃饭,可是你这颗小行星上,荒凉成这个破样子,像是有人会做饭的地方吗?” 陆安顿时无语道:“不会做饭?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吗?再说了,请不要用自己,代表这颗星球上的所有人。” “啊?咦——,难道你会吗?” 陆安以轻蔑的口吻,略带自豪地说道:“那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说?” 苏如玉撇撇嘴,知道这个面色自豪、口气轻蔑的小子,等着自己开口求他呢,她暗自冷哼一声,偏偏闭口不言。 陆安走了两步,见她没有回应,偷偷向下斜了一眼,见她紧紧绷着嘴不肯开口,顿时有些无趣,腹诽了一番之后加快了脚步。 “哼!无知的女人,活该没有口福,瘦成这个鬼样子……” 说话间,陆安过了大厅一侧的仓库,往深处的舱室走去。 他刚才在外面转了好几圈,对于主基地内的建筑结构有了清晰的认知,苏如玉肯定不会睡在仓库中,她的起居室必然就在深处的舱室里。 而果然,走到里面后,陆安一眼就瞧见了苏如玉的房间。毕竟,在几间紧闭的房门中,苏如玉的房间门大开着,十分显眼突兀。 侧身抱着苏如玉进门,陆安抬眼一望,空荡荡的房间中,除了那张“床”别无他物。甚至,那张“床”简陋到毫无装饰,勉强称得上是“床”而已。 不过,想到自己臂弯里抱着的这个女人,整日里喝得醉醺醺的,经常就在大厅中的椅子上呼呼大睡,鼾声震天。那么这间房间如此简陋,也就完全不值得奇怪了。 或许,对于苏如玉来说,这个房间完全就不是她休息的地方。 于是,他无奈地略带埋怨说道:“我好像走错了吧!怎么感觉应该让你躺在那张椅子上休息的?” “你是在暗中指什么吧?”苏如玉没好气地答道:“放我在这里休息就好,我可没有那么娇气。” “好吧,如你所愿。” 陆安抱着苏如玉,轻轻将她放下。 他心中不由得再次感叹:这个女人也太轻飘飘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后遗症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好好休息吧。” 虽然陆安知道,这个时候其实该有的不只是好好休息,最起码该补充体液,最好再有一些辅助药物,来治疗因为休克而引起的脏器缺氧损伤等等。 可是,这里不是地球,也不是月球,只是火星之外的小行星带中,一颗编号265的荒凉小行星而已。 陆安只好如此微笑着同苏如玉道别,只能相信一个人自己的恢复能力。 “嗯,今天谢谢你了。” 陆安微笑着摇摇头,在门缝中向苏如玉挥挥手,然后关上了门。 苏如玉在自己的床上躺下,闭着眼。 过了一会儿,心中估计着陆安已经走远了,她又忽然睁开了眼睛。 这间休息室简陋到空荡荡的状况,让刚才进来时的陆安都有些惊讶,惊讶这里丝毫不像是一个女孩子的房间,甚至根本就不像是能够供人休息的地方。 而其实,这里确实不是苏如玉的休息室。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固定的休息室。 往常的她比较喜欢在大厅中待着,因为那里通透宽敞明亮,大部分时候她都会躺在那张舒服的椅子上呼呼大睡,偶尔也会在仓库中的舱式智脑中迷迷糊糊地睡着,或者在这间房间隔壁的浴室里睡觉。 对苏如玉来说,这个9786号基地的主基地就像是她的地盘一样,她喜欢在这里随意游荡、巡视。 可是,苏如玉却很少在这间“休息室”里休息。 这间名为“休息室”的空荡荡的房间中,只有一张不像是床的“床”,当然它也确实不是床。之所以要将这个房间布置成这幅模样,只是因为苏如玉需要有这样一间房间。 苏如玉从来不在这间房间里放其它东西,这里只有一样东西。 而此时睁开眼的苏如玉侧耳倾听了片刻,努力翻了个身,伸手在“床”的边缘摸索了几下,随即轻轻一按,“咔嗒”一声便弹出了一个冒着白汽的抽屉。 接着,苏如玉动用了全身的力气撑起了身子,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指,从这个冒着白汽的抽屉中夹出了仅余的一管药剂。 这管药剂只有半个指节长,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妖异的红色。 抬起药剂对着灯光,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下,苏如玉这才放心地轻舒了一口气。可是当她看到已经变得空荡荡的抽屉,又不禁皱起了眉头。 “最后一剂了吗?” 随手将冒着白汽的抽屉关上,苏如玉这才哈着热气暖了暖手。那抽屉是冷冻药剂的药橱,不过是取药的瞬间就让她的手指冻得僵硬。 将药剂在手中暖了暖后,苏如玉又伸手在“床”的另一面摸索一下,然后从弹开的小门中拽出了一大瓶透明的液体。那瓶子中十几升的分量让苏如玉只能勉力拖出来,好不容易拖出来后,她已经是气喘吁吁。 于是,苏如玉干脆趴在床沿,休息了十几分钟,让略微有些晕眩的头脑清醒一下。 一直等到手中的红色药剂,被她手心的温度暖得开始微微向血色转变时,苏如玉才伸手揭开了瓶盖。 那扑面而来的刺鼻气味,赫然是陆安之前在大厅中所熟悉的气息。 满满一大瓶,都是酒精。 苏如玉这个时候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拧断了那管药剂,然后一滴一滴的,将已经泛着血色的药剂滴入那一大瓶酒精之中。血色的药剂滴入酒精之中,迅速地消融变浅,与无色的酒精融为一体,完全无法区分出来,一大瓶酒精看上去好像毫无变化。 一直滴到最后一滴,苏如玉犹豫了一下,止住了继续倾倒的手势,伸手盖上了瓶子。 然后她又躺回了“床”上,盯着自己手中的药剂半晌,眉头时皱时松,心中显然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最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又是小心翼翼,将那最后一滴倾倒入自己的口中。 陆安都知道的道理,苏如玉作为一个“军医”,如何能不知晓呢? 只是,这颗小行星上毕竟不比在地球、在月球、在火星,陆安无奈的情况,苏如玉又能奈之如何呢? 然而,如果不用药的话,身体中遗留的隐患苏如玉也是知道的。所以经过权衡之后,她才咬牙使用了这种酷烈的手段。 这种手段的后果,苏如玉当然也是知道的,所以她才会犹豫那么久。 药效当然是很好的,立竿见影,而且效果很明显。 苏如玉甚至都来不及抛开药管,就立即感受到了猛烈的药效。那药管在半空中骤然失去了支托,直接轻轻砸在了苏如玉的脖子上,顺着她的脖颈滚落到床上,又一路滚下了床,在空荡荡的简陋休息室中一路滚到门口,撞到了墙壁后才停了下来。 此时躺在“床”上的苏如玉已经死命咬着牙,弓着腰,紧绷着身体,如同一只煮熟的虾子一般,拼命忍受着那一波波袭来的疼痛。而她的皮肤很快也变得通红,就好像真的被煮熟了一样。 咬着牙的苏如玉,面容就好像是野兽一般狰狞,她感觉自己放佛掉到了火炉中,就连呼吸的都是滚烫的热水,而且身体内好像有一把又一把尖刀顺着血管刮过,好像有一根又一根的锥子刺在五脏六腑上,好像有一柄又一柄重锤碾在骨头上。 甚至,苏如玉用力到将牙都咬出了血,要不是她知道不能开口以免咬断舌头,说不定喉咙中早就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嘶吼起来。还有便是她不想让自己叫出声来,然后将外面的陆安招进来了。 她现在的这副模样自然是丑陋至极了。 苏如玉不想让陆安瞧见,他已经瞧见过了自己以前的丑陋模样,不能再瞧见自己如今这样丑陋的姿态,就好像一个用药成瘾的病鬼一般。 有些时候,一个人害怕、畏惧、退缩的理由,在旁人看来是那么奇怪甚至可笑的,可是对于她本人来说,却是他人全然不能裂解的重要至极。 苏如玉如此痛苦到丑陋的模样,就是直接使用这种药剂的后遗症。 所以,刚才苏如玉才会如此犹豫,她只要一想到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就忍不住退缩。 然而,人生在世,做事时做出抉择,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人生的无数关口其实质都不过是在选择而已,选择自己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做出选择时,如果既想要享受好处,又害怕承担由此带来的结果,妄图不付出代价而享受好处,其结果往往是从来无法做出选择,丧失了一个人应该有的行动能力,变成了一个奇怪的“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当然,做出选择也是真难,有些代价尽管理智已经做出了抉择,可是情感上依然受不了。 就好像这次,承受选择所付出的代价尽管理所应当,可是苏如玉依然免不了犹豫,尽管这犹豫也不过是片刻而已。 可是,比起当年的她做的那个狠的,如今这样的犹豫,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幸福的烦恼了。 当年的苏如玉刚刚同导师诀别,心中还存着一股狠戾之气,那时候的她,不仅仅像陆安看到的那样,对别人能够下得去手,对自己同样如此。 那时候,面临着那些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的追缉,苏如玉干脆对自己来了个狠的,就好像金蝉脱壳一样,让那些人以为已经成功得手了,让苏如玉能够大摇大摆地从月球脱身。 如果没有当年那样的决断,她或许如今就不会平静地生活在这颗偏僻的小行星上了。说不定还在那种落荒而逃、惶惶不安的境况中度日,不,更有可能的情况,是被那群人追上、抓回去,用那些令人绝望而恐惧的手段让自己把所有不能说、不该说的统统说出来。 如今能够犹豫纠结这些小事情,能够思考一些荒唐的问题,而且能够与人这样随意交谈,已经足够幸福了。 人生的后遗症,总是要有些阵痛的。 苏如玉也是这样说服自己的,所以她才能够一仰头就直接喝下了那滴药剂,然后默然承受着如同烈火焚烧般的疼痛。 不过渐渐的,围绕着苏如玉浑身上下的火炉慢慢熄灭,滚烫的热水变成了温泉一般;之前那些尖刀变成了羽毛般的柔软轻抚,那些锥子也放佛变成了春风似的轻柔吹息,而那些锤子也似乎变成了某人怀抱般的温暖熨帖。 此时已经精疲力竭的苏如玉,顿时眼前一黑,沉沉地睡了过去,这滴药剂的效果总算是没有白费。 而这个时候,陆安已经回到大厅一侧的仓库中,躺在了舱式智脑中。 就在数个小时前从监测哨中出发时,陆安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面临这种状况,本以为可能会将自己大卸八块的苏如玉,竟然会被莫名其妙地被自己所救。 以她现在的状况,别说大卸八块了,自己即使把她摆出十八般姿势,她都只能听凭摆布。 生活的大起大落,有些时候,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所以,陆安刚来到仓库中面对这台舱式智脑时,想起自己在这台智脑中的见闻,下意识地还有些反胃。可是再想起那可怜兮兮的苏如玉,以及她轻飘飘的身体,心中忽然便有些怜悯。 恶感一去,陆安顿时好像便不再那么恶心了,躺在舱式智脑中也没有了逃跑的冲动了。 “唔,更何况那时候的她,确实美丽啊!那么有气质……” 陆安如是辩解道。 有些时候,人就是这么感性的奇怪生物啊!毫无理由的爱,无缘无故的恨。 第一百五十四章 无人知晓的花瓣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编号265的小行星上,9786号主基地的仓库中,陆安躺在舱式智脑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了。 进度比他之前想象的还要顺利,为了改写这些底层代码,他之前还以为要忍受着那慢如龟速的网络时延,然后动用阴影之心的权限来侵入这个紧急网络之中,获得底层的权限后才能改写那些框架。 然而,或许是时间太过久远的原因,这个军用紧急网络的安全权限竟然十分容易获得,就好像经过时光的洗礼,那些四百年前极其牢固的安全堡垒已经因为技术落后,而变得脆弱如纸一般。 史前的时候,人类曾在大地上建立过无数城池,砖石为墙、河沟为池,以为这是固若金汤的防御。然而,后来等人类掌握了火药的力量,有了枪炮,那些曾经如同天堑一般的城池便立时被摧枯拉朽地摧毁。 可是,这不是败在某种具体的力量上,而仅仅是因为它们已经落后了。时间长河的冲刷,会掏空这世间一切坚固力量的底座,让一切曾经引以为豪的东西变得一钱不值。 如此轻松到不像话的程度,甚至都让陆安心中产生了怀疑,于是他反复确认,知道额头上都开始微微出汗,这才相信,原来不是自己的技术有多么高超,亦或是自己因为无知掉入了某处陷阱,而是这个网络已经确实太过落后了。 “这些军中的后勤建设的人,真该个个被拉出去枪毙。一个军队依仗为最后手段的紧急通讯网络,竟然真的可以四百年了都不升级维护!真不知道上次战争,联合政府本部是如何依靠这么糟糕的后勤系统,打赢那次战争的。怪不得火星人一直不服呢,要是我知道这样的情况,我也不服哇!” 本来以为这次能够修改完底层代码就不错的陆安,发觉提前完成了任务,想了想干脆进入“阴影之心”中,试试按照自己的构思修改后的效果。 他本来是已经下定决心了,直到确定网络时延不再那么严重之后,才会再次进入“阴影之心”的。毕竟,那种光速飘逸般的的场景切换,那种画面静止的断片等待景象,真的让他心中有一股郁闷的怒火。 不过,这次嘛,他还是忍不住进来看看自己的试验成果。 依然是那熟悉的绿草如茵、白杨挺拔的庭院之中,天空之中依然飘落着绯红色花瓣。而这次,陆安抬头望去,那飘落的绯红色花瓣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洒落。虽然依然有着顿卡的现象,但是已经很让陆安满意了。 “看来,我的猜想果然还是有道理的。这四百年前的网络,跟现在常用的星际量子同步网络果然不兼容啊!” 然而,抬头望去的陆安,没有瞧见。 就在他进入阴影之心的一刹那,天空中飘落的九万多花瓣中,有一片本来缓慢到与周围所有花瓣都异样的花瓣,下落的速度却骤然加速,变得与周围的花瓣更加接近了。 这朵花瓣是如此的毫不起眼,又在本就无人关注的庭院中,所以它悄无声息地出现,悄无声息地混同于周围九万多瓣绯红色花瓣中,在无人知晓中诞生、加速、壮大…… 在漫天洒落的绯红色花瓣中,陆安迈出了三步,等待了几分钟后,他感觉眼前一花就出现在了三步开外。就好像是骤然加速又骤然停止,却又完全没有惯性一样。 “总算是比之前的光速漂移般的场景切换好多了。” 接着,陆安便在庭院中不断地走来走去,试验着如今的情况下精确的网络时延。 “四分三十秒左右!唔——” 站在巨大的橡木门匪前,盯着门扉上鞠躬的两位小丑,陆安皱眉思索了半天,才迈步走进了“记录长廊”。 走几步,停下来,转身面对着每一张扑克牌,然后各自端详四五分钟后,再转身继续向下一张扑克牌走去。 如此反复着,走了一个小时后,陆安才进入了大厅之中。 虽然比上次光速漂移般走入大厅中,足足多花费了四十多分钟,但是总算没有上次那么幸运而惊险地堪堪停在王座前。如果那次稍有失误,陆安说不定就一头栽倒在王座上,或是傻愣愣地在王座几步开外站上半天,总之都会闹个大笑话。 而这次陆安则是算准了步数,一气呵成地走到王座前,转身坐下,完全没有停顿。 “呼——” 坐下之后,陆安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之前他也曾数次进入大厅之中,坐在王座上,面对着“阴影之心”众多的扑克牌们。 可是,自陆安从来到小行星带后,他第一次发现那些过去习以为常的事情,在如今这种时候竟然能够让人感觉到如此幸福。 往往拥有后的失去,才能让人懂得珍惜。 “今天的王,心情好像很好啊,不像上次那么严肃,今天竟然带着微笑呢!” “是啊……” “刚才我都想溜了……” 陆安并不知道,自从去年十二月份他的大发雷霆之后,“阴影之心”的扑克牌们便开始逐渐对他产生了敬畏之心。即使当时参加那次“吹风”的,只有六位核心小组成员以及“黑桃六”田中百绘,可是这些事情还是不可避免地流传出来。 毕竟,在这个组织中,往常大家交流最多的,就是情报信息之间的交换。 这样隐秘而刺激的事情,那些无缘得见的扑克牌们如何不好奇呢? 加上,上次陆安那么僵硬冷漠、面无表情的行为举止,让十二月份那次事件之后初见“王”的组织成员,心中更加惊疑不定,虽不至于战战兢兢,但是总免不了有些畏惧。 这一次,陆安似乎挽回了一些“印象”损失。 而陆安坐下不久,观察了一下坐在座位上的人,失望地发现他最希望上线的“红桃八”吴仁理,并没有坐在座位上。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组织的潜规则,或者有什么陆安不知道的原因,他在几次出入“阴影之心”的大厅后便已经发现,只有那六个核心小组成员,在大厅中时是会只坐在座位上的。 他们上线来到“阴影之心”的系统中后,要么在各自的房间中,要么坐在大厅中的座位上,很少有起身闲逛或者与人攀谈的举动。 而那些其他的普通扑克牌们,则很多时候都是在大厅中闲逛,与某人交谈,聚拢几人闲聊,或者是围成一群讨论。 这当然不是因为那六个核心小组成员体格贵重,坐在座位上显示自己与众不同的身份,或者是他们懒得动弹之类。 之所以这样,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还保留着从很久以前便养成的习惯,那就是保密自己身份的习惯。如今这些年轻扑克牌们的举动让他们大摇其头之余,也自然不会上去附和了。 还有一方面便是,他们在这个组织中待得时间已经足够久了,对于那些空间距离等习惯性感觉早已经模糊了,即使相隔几十米远,隔着重重人影或是数张作为,他们也能像面对面一样交流。而不是像这些年轻扑克牌一样,还保留着在外面的习惯,非要看到对方才能说话,非要面对面才能闲聊。 陆安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但这并不妨碍他把握住这个特点来寻找六人核心小组。不过,其实现在已经不是六人了,而是七人核心小组了。 陆安许久没有来过这里,也没有与田中百绘碰过面;他不知道,如今的“黑桃六”也已经迅速地向这六个人看齐,只要出现在大厅中都是端端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当然,田中百绘却是出于纯粹的模仿了,“或许,显得比较沉稳?” 陆安故意皱着眉头,大声向全部成员广播道:“唔?红桃八不在吗?” 说完,他遗憾地扫视了一圈,然后便装着低头沉思,等待着四五分钟后才能传来的回应。 大厅中的扑克牌们,听完陆安的问话,顿时面面相觑。 “这位‘王’,到底要干什么呢?是要找红桃八?还是……” 见坐在王座上的RedJoker遗憾地低头,大厅中终于还是有张扑克牌大着胆子问了一句:“那需要现在呼叫他上线吗?” 可是对面的RedJoker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只是低头沉思,大厅中的气氛迅速变得压抑起来,刚才想要开溜的那人又升起了下线的念头。 好在,当五分钟后大厅中的压抑气氛达到顶点时,坐在王座上的RedJoker面带微笑地抬起头说道:“算了,不用了,小事一桩不用特意麻烦他了。不过,还是谢谢你了。现在的话,有那张花色八在线吗?麻烦上前来,我有事情请教一下……” 小事一桩?难道刚才是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呼叫“红桃八”吗?噢—— 不过,特意找“红桃八”不成,又要找其他花色的“八”,看来是碰到什么电子技术难题了吗? 有张扑克牌甚至心中一闪而过一些恶意腹诽的念头。 “不会是这位王的私人智脑坏了,不会修,所以特意跑上来求助吧?” 确实如此,如果不怕泄露自己的身份的话,在“阴影之心”中确实聚集着各个领域的顶尖精英,某些对外行难如登天的问题,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易如反掌。 而陆安的本意,也确实与这个腹诽相去不远。 好在此时的大厅中,虽然“红桃八”吴仁理不在,但是却有方块八在线,众人目光自然就聚焦于他,而他也是忐忑地上前,站到了王座面前。 后面的交谈,陆安自然就不会大声广播了,众人只瞧见那位王说了不过两句,方块八便矜持地笑了起来。 新年感言及其它许多感言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首先,就像早上的更新中说的那样,在2015年的最后一天中,终于完成了在本月初我所许下的诺言,坚持更新一个月。 想当初,在七月初的时候,我从来不相信自己真的能坚持写一个月不带间断呢。如果那个时候,我知道自己能够办到,或许当初会坚持得更久的一些。 当然,时光无法倒流,过往无法假设。无论如何,能够完成这个目标已经很开心了。 能够坚持一个月,就可以说服自己下一个月也如此坚持,自己明明能做到的,当想放弃时就会明白无法坚持只是借口了。 下一个月如此坚持,再下一个月也会如此,在下一个月也同样如此,……,只不过是12次坚持,一年也就能坚持下来了。 这一个月中,在许多次夜里十点多回到家后,不是没有想过要放弃。 比如,我的书完全没人看啊,收藏那么可怜,点击更是寥寥无几,写个什么劲儿啊? 诸如此类的念头,总会在每天开始坐在电脑前码字时,反复出现。 但想想上个月最后一天时,看着作者后台中的数据,自己明明坚持了一个月,却因为最开始那一天的缺漏,无法达成一个月不断更的目标,心中的遗憾无以言表。 无非是这个月不想留下遗憾,所以就这么坚持下来了。 12月31天,更新了31章,总共100920字,如果不算那虎头蛇尾的七月,大概这是我人生中写得最多的一个月了。 一个月更新十万字,如果以以前我作为读者时的心理,这样的作者写的书绝对会被我从书架上丢出去的。懒啊,一天写个三千字都这么难,还写个屁的书啊! 我曾经对于这样的作者,是嗤之以鼻的。 如今自己跌跌撞撞地才达成这个目标,甚至心中还有些欢呼雀跃的感觉,如果过去的我知道了,大概会鄙视自己的。如此不争气! 所以,才更加明白了以前为什么有些日更万字的书写得明明很一般,我还看得那么起劲,因为勤劳的人注定有收获的。那位作者耕耘的那片地,是一片沃土,即使是种些歪瓜裂枣,也注定会丰收的。而如果耕耘着一片贫瘠的土地,即使是种的是蟠桃,也不会有收获的。 不过,还是有些高兴的,作为一个新手作者。 我知道自己曾经能够日更四章一万三四千字不在话下,可是那个时候我的心中惶惶,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何时。而如今只有一日一更三千字,我却很安心,因为我知道自己可以一直坚持下去,能够坚持到遥远的未来,或许十年二十年后也不在话下。 这是经历过考验后,我能够用现实说服自己而得到的自信心。 月更十万,作为读者,我鄙夷这样的作者;而作为写手,我自己为自己高兴。 不过,这个月加班多到我基本上很少去看书了,有时间也都自己坐在电脑前写故事给别人看。有些时候,自嘲“卖盐的,喝淡汤”,说的可不就是我自己么? 当初自己看书看得入迷,满脑子都是别人的故事,时间久了也觉得自己能写,后来自己写了,那些精彩的故事却离自己越来越远。 自己写不出来,可偏偏又没时间去读别人的精彩故事。 遥想十年前的初衷,如今再回首,真的是满腹感慨却又无言以对,只好一声叹息。 说完了不断更,说完了十万字,刚才盘点时才发现,原来这本书已经写了五十万字了。之前我的第一部小说草稿,就是倒在了四十万字向五十万字发展的过程中,那部小说发表了八万字就只好草草搁下了,因为这本小说才是我一直想要当做处女作发表的,那部小说的坑只好以后再填了。 六年前,还在大学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构思这本小说的故事了。 那个时候野心勃勃的我,为了给自己二十多小说构思开个头,来一个总括性的概述,于是便萌生了一个念头,干脆写一部小说来给所有小说起个头吧。 所以这部小说的前半截名字,其实是十年前就已经起好了,“往世”就是一个系列,这部小说就是我想给自己的小说系列写一部总纲罢了。 当时野心勃勃的我,认为自己能写多少字呢? 唔,三十万应该差不多吧。 后来想想,三十万字的小说现在哪里有人哟!干脆五十万吧。 再后来,我的野心更大了,想把自己构思的另一个系列也囊括进来,干脆吹牛不用打草稿也不用上税,得,一百万字总够了吧。 如今,在看看自己写了五十万字的进度,一百万字根本包不住了,大概两百万字能行吧。 感觉现实给予人的野心,比一个人自己空想的极限还要大许多。就好像陈奕迅那句歌词,“被推着走,跟着生活流”。 所以说,五十万字若是告诉以前的我,只会让自己惊奇到自豪,然而如今则唯有苦笑而已。行百里者半九十,以此推算,五十万字么相对于百万字级别的小说,不过是刚上路而已。而我的“半九十”,大约是该在一年之后的今天,这本书该临近尾声的时候,那个时候或许我才能振臂高呼“终于过了一半啦!” 如今,五十万字的目标完成了,看看故事进度,盘算一下后勉励自己,“汝其勉之!” 当然,不过是两个月的坚持,我的收获还是很丰厚的。 本来以为,照我现在这样的水平,可能要等到差不多七八十万字才会有人关注,收藏、推荐、人气、点击才会不那么可怜,才能脱离个位数。 但是,现实给我的回报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就在这个月底,收藏已过半百,一万字一个收藏,比我当初想的要好得多了。 而且,我已做好了这本书从开始到完本一直都是冷冷清清、完全无人关注的准备,自己准备玩个一两年单机先,没想到从上个月开始就有书友来书评区,一直给予我关注支持,真的是让我惊喜交加。 感谢你,这位名字叫“TQhsg、唯(??。??)”的书友,谢谢。 上面三个感言说完,终于要说到新年感言了。 快要结束时,才开始切题,这都是以前在起点写书评时,当惯了标题党所养下的坏毛病。 新年感言,都是总结过去,展望未来的套路。 那么依据套路,我先来展望展望未来吧,其实明年的希望也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坚持更新,等到明年写感言的时候,标题是完本感言。 作为一个宅男,不谈恋爱,今年刚换完工作也没有什么进取心,就连打游戏追番剧的习惯,自从开始写作后都已经逐渐从生活中淡去了。甚至今年唯一跟游戏搭界的也就是看看TI5了,而今年的夏季番、秋季番以及接下里的冬季番,都已经与我无缘了。整年下来,竟然只偷空补了Overlord,Charlotte和虚伪的假面现在都是丢了半拉茬子在那里,再也捡不起来了。 之所会如此,无他,就是有种时间的紧迫感。 不管是游戏还是动漫,都已经不能像往常那样给我以娱乐了,每当拿起时都会产生罪恶感。 是不是该码字了?既然这么闲,为什么不去码字?就好像诅咒一样。 但最主要的还是,码字带给我的快乐,早已不是游戏和动漫能够比拟得了的。如此说来,其实最大的收获是该在这里才是,能够每天都有一段时间嗨到不能自已,人生如此也算足矣。 展望未来,我能想到的,无非就是写作二字,写得更多,写得更好。若是有时间的话,最好能够安心回头,将前面一些大的纰漏疏忽补上,那就更完美了。 最后便是总结过去。 这一年里,我因为写作而辞职,吊儿郎当地写作,然后因为写作而不得不入职,中间波澜迭生,自己也曾不甘过,愤怒过,悔恨过,如今终于一切平息,今年年初时我苦苦追求的东西已经实现,只是处境却与年初基本并无二致。 人生就好像画了个圆。 但并不圆满,因为不满足;不过,却也没有回到起点。 一年的年初不是起点,一年的年末也不是终点。我们看似一年又一年地重复轮回,度过一个又一个三百六十五天,可是,人生从来都是顺着时光长河奔流而下,无法停息无法回头,前方未知,后方无奈。 总结过去嘛,无非一句话。 一年过去了,一年又来了,不过继续罢了。 谢谢我这一年的挣扎、愚蠢、放弃、努力,也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这一年,真是过往十二五年中,最美好的一年。 希望明年依然如此。 小亮亮于2015年12月31日22:25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余波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手腕上的智脑微不可闻地颤抖了一下。 除了田中百绘自己,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这一点,在三四万人的注视下,田中百绘面不改色,依然神态平稳地唱着歌。然而,本是全神贯注的她,却立马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略微动了一下手腕,一条信息便被悄然映入田中百绘的眼中。 “果然是吗?不过,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田中百绘心中有些失望。 其实,在手腕上的智脑微微颤抖后,她便知道是陆安上线了。能够在这个时候还发出提醒的,只有她设置的最高级别的消息才会如此,不是陆安上线又会有什么呢? 然而,面对着眼前三四万左右的观众,田中百绘急切之间却脱身不得。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呢?唉……” 田中百绘心中叹息,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就此抛下正在进行的演唱,上线去找陆安了。作为全球屈指可数的歌姬,这就是她的职业道德。 “我来到了你的家乡,不知道你知道吗?” 田中百绘此时正身处十三区的沪杭联合市。 新年之后,她特意选择了这个域市来举办自己的首场新年演唱会,只是因为她在线上几次与陆安擦肩而过之后,她心中未免有些急躁。 人处于急躁之中时,就会心中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田中百绘便幻想着:说不定能够在这里遇见神出鬼没的陆安! 反正,选择在哪个城市对她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不如由着自己的喜好。当初她的那位经纪人给出的九种方案中是没有沪杭联合市的,田中百绘便直接开口指定了这里。由于并没有其他歌姬选择这座城市,沪杭联合市作为十三区最大的城市也确实有资格承办演唱会,所以田中百绘的意见最后也没有人反对。 其实,田中百绘是动了手脚的。毕竟,她可不只是一位普通的歌姬,还拥有着另外一个代号为“黑桃六”的身份。 利用“阴影之心”那无可匹敌的权限,她稍稍动了手脚,就能将其他歌姬排除于这座城市之外,等自己开口后便能毫无意外地来到沪杭联合市。 在如今这个时代,举办一场演唱会,早已是那些蜚声星际的歌姬们的特权了。 毕竟在全息投影技术如此发达的时代,聚集起几万人的成本已经是如此奢侈,以至于很少有人能够有这样的号召力来这么做。大家只要有智脑,随时随地都能身临其境地听一位歌手唱歌,何必非要跟几万人拥挤到一起汗流浃背呢?更何况,如果没有足够的地位与影响力,一位普通的歌手很难获得举办演唱会的资格,联合政府首先都不会批准的。 将几万人聚集在一个狭小拥挤的区域,安全都很成问题,如果能够让人们自己使用智脑而不必聚集,那么就最好不要让人们发生聚集。 星河历前,就在大联合浪潮方兴未艾之时,一场死伤超过数万人的踩踏事件,让后来成立的星际联合政府对此是印象深刻,纷纷通过立法限制这样的活动举办。 而能够让各大联合政府高抬贵手的,全世界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田中百绘则恰恰是那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的几人其中一员。 去年年底时,她之所以前往月球,也正是因为如此。 于人方便,于己方便。 享受着特权们的歌姬,是不可能不付出代价的,比如像月球司令部那样的纪念活动,田中百绘便是推拖不得的。 毕竟自从上次战争过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军队可是比联合政府还要势力庞大。联合峰上的其他巨头们即使联合起来,恐怕都压制不住十位元帅的威势,好在那些元帅们并不能齐心协力,这才让联合政府和最高会议的权威依然在联合峰上盘踞着。 这一次,田中百绘随口一提,就能来到一个并不在名单之列的城市举办演唱会,也正是得益于她去年年底在月球的经历。险些丧命的她,得到了被刻意弥补的机会。 正因为如此,正因为如今的每场演唱会都是如此难得而严肃,所以田中百绘便只能被老老实实地约束着。无论心中如何急迫地想要上线,都先要等这场演唱会结束再说。 这可不仅仅是在现场三四万人的众目睽睽之下,而且还有百万人正通过星际量子同步网络,观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呢。 一个半小时后,矜持地谢幕之后,刚回到后台的田中百绘来不及卸妆,直接冲进自己的休息室,点击、上线。 她那急迫的神态,落到了后台人员的眼中后,让大家都以为她有什么急迫的难言之隐呢。 而田中百绘急匆匆地来到了“阴影之心”的大厅中,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后,但是空荡荡的王座还是让他失望不已,再看看陆安的登录消息,他果然早已经下线去了。 “又扑了个空啊!陆安啊陆安,你现在到底身处何方呢?为何行踪如此诡秘呢?” 田中百绘失望地来到座位上正准备坐下,便瞧见旁边不远处,“黑桃Q”正在与“方块八”交谈。 “咦,要不要问问他?看看陆安这段时间到底在搞什么鬼?” 于是,田中百绘又从座位上转身,朝“黑桃Q”走去。可是她刚一迈步,“黑桃Q”便结束了与“方块八”的交谈,从大厅中消失了。 “下线了?” 田中百绘皱着眉头,想了想,又朝着“方块八”走过去。 今天的“方块八”,大概是从进入“阴影之心”组织到现在为止,最受扑克牌们瞩目的一天。先是被“王”召唤,然后便是核心小组的成员,就连其他扑克牌们也很好奇那位“王”的八卦,也是围着“方块八”问来问去。 “方块八!” “黑桃六小姐……,你也是来问‘王’的事情吗?” “嗯?啊,是啊,我也是的。刚才‘黑桃Q’也是在问这个问题吗?” “是啊。”方块八显得很热情,一股脑地说道:“之前我们的‘王’上线有事情想要让红桃八帮忙,后来见红桃八不在才问了我,其实就是一些普通的技术问题罢了。” “噢,原来如此啊。”田中百绘用“黑桃六”惯用的慵懒语气说道:“我明白了,谢谢你啊。对了,刚才黑桃Q怎么突然下线了。” 方块八则也是显得莫名,略带疑惑地答道:“我也不知道啊。我们的王刚刚下线不久,他就上线了,然后就问了我几个问题,便突然告别下线了。” “哈哈,或许他外面有什么急事,所以就突然下线了。”田中百绘随口答着,然后又漫不经心地问道:“他问什么问题,非要这么着急上线,然后又匆匆离去?” 声音慵懒、气质成熟诱惑的“黑桃六”,算是目前所有扑克牌中气质最好的一位,即使明知道这是她的伪装,甚至可能是他的伪装,但是大家也依然十分乐意与“黑桃六”接触。毕竟身为花色六的扑克牌,大家都猜测,这位“黑桃六”很有可能就是外面的某位巨星或者歌姬。 尤其是新年之后,“黑桃六”已经进入核心小组的圈子,逐渐开始有些威望了。 所以,她这么一问,“方块八”也并没有多想,照实说了“黑桃Q”问的几个问题。 “谢谢啦。” 田中百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后,眉头立即皱成了一团。 会这么巧吗?怎么陆安刚下线,他就上线,而且问的问题又那么可疑,怎么想都觉得不太正常啊! 又一联想,田中百绘便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怀疑。 为什么核心六人小组当初开玩笑时,就直言自己是某位歌姬呢?会不会是有人先入为主,所以下意识地就开了这样的玩笑,然后就被六个人当成共识了? 如果自己当初在月球上的揣测没有错误,那么自己的真实身份很有可能已经泄露了,而且可能凶手就是这六个人之中的某一个。如今看来,会不会是这个“黑桃Q”最可疑呢? 可是怎么会这么巧?自己这一次撞上就能断定他的举止很异常吗? 或许,自己该再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吗?这种近乎谋杀指控的怀疑,要不要直接说给陆安听呢? 黑桃Q、黑桃Q……,如果他是凶手,那么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呢?毕竟他又没有陆安那么大的权限,不可能一眼就看穿大家的伪装,然后还能知道大家的真实身份。 “我跟他有过什么交集吗?或者说,这其中有些纰漏我没有察觉,却被他敏锐地抓到了呢?” 田中百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在“阴影之心”的大厅中陷入了苦思冥想。 演唱会的舞台后台,田中百绘也是呆呆傻傻地坐在休息室中,完全不理会自己刚才从舞台上谢幕后的状况。 而此时舞台下的三四万名观众已经开始逐渐退场,人流密密麻麻地涌向出口,尽管队列有序却依然堵得水泄不通。 “结束啦,她不会再出来了吧。” “是啊,安娜,我们也该走了。否则再等一会儿,估计外面的天空都会挤满飞车的。” “嗯。” 安娜有些意兴阑珊,心不在焉地答道。 冯婷婷则是关心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安娜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只是突然想起了哥哥,他这么久都没有联系我了,我也好久都没有当面见过他了。甚至我觉得,刚才那个歌姬都比我好,年底的时候还见过他。” 冯婷婷不敢将真实情况说破。 刚才那位歌姬在月球上与陆安见面,那种事情最好永远没有发生过才好!可是,除非陆安亲口说,没有人敢在安娜面前揭破此事。 冯婷婷不知道陆安是否跟安娜提起过此事,而且是否说了实情,所以她只好含混过去。 “想他了?” “嗯。” “再等等吧,他现在一定也很想你的。” “我知道呀。” 安娜微笑着,没有将后面一句说出来。 所以这样,才更担心了呀! 第一百五十六章 相安无事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从“阴影之心”下线后,陆安推开了舱盖,揉着酸痛的臂膀和脖颈从舱中起身。 “果然专业的事情还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啊!” 自己闷头苦思了十几天的事情,被“方块八”的一句话就解决了。 正所谓,“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陆安之前还颇为得意自己在第三军校学习时的勤奋,毕竟军用应急通讯网络这些东西,已经很少有人能够玩得转了。虽然,那个时候的陆安完全是为了奖学金才如此拼命的,但是更多时候许多人连拼命的门槛都进不去。 陆安认为自己的技术水平即使称不上顶尖,但总该算是精英的水准了吧。可是现实总是将无情的冷水,泼在每一个自得自满的人头上。 在自己的王座上,陆安不过是简单问了一个问题,就被方块八猜出了他所面临的困境,甚至还提供了好几种解决方法。 要知道,陆安自己蹲在地上抓头挠腮十几天,不过是想了两种方法而已。 这是何等的令陆安沮丧! 所以,当陆安忍不住偷偷看了“方块八”的真实身份后,就再次遭受了打击。 这个“方块八”竟然是如此年轻,按照陆安的第一反应,他必然是跟吴仁理一样浸淫日久而经验丰富的大叔级人物。没想到,只是看了那长长的清单顶端几行,陆安都差点儿以手扶额。 这位“方块八”不是大叔级别的人不说,反倒是陆安在他面前可以冒充大叔级别的人物。毕竟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一个十几岁的人,这中间的代沟确实可以差一辈儿了。 陆安是宁可承认这样的。 毕竟相比较起来,让陆安承认他一个二十一岁的小伙子,比不过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年时,还不如让他承认自己老了,比不过年轻人来得容易。 自己在第三军校的三四年真是白白浪费了!学了三四年都还比不过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看他这样的岁数,以及那张长长的清单上的内容,陆安基本可以肯定,这是一个只依靠天赋就能自学成才的天才。 陆安真的完全被打击到了。 在有些人的天赋面前,这世间一切的努力都不过是笑话而已。尤其是他还是个自学成才的,如此一想简直令人绝望。 所以,陆安从舱式智脑中起身后,干脆自嘲地承认自己完全就是个业余的外行,毕竟“方块八”给出的解决方案已经让陆安满意到不能再满意了,除了自嘲他无话可说了。 从仓库中出来后,陆安随手关上了门,往主基地的深处看了看,转身朝着苏如玉的休息走去。 轻轻打开门,陆安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一眼。 此时的苏如玉睡得静悄悄的,完全没有陆安往常所见的那种声势,她蜷缩着睡得满脸恬静,乌黑的长发盘在身上好像盖了绸缎一般。 见她睡得如此放松,没有什么痛苦或是挣扎,陆安这才放心下来。 只是休息室中那刺鼻的气味依然让陆安无奈的摇头,想起在大厅中陆安刚刚将她酒醒后,她还不依不饶地灌着酒,这分明是酒精上瘾的征兆,这样的状况让陆安隐隐担忧她会不会哪天再次这样休克昏厥。 这次是她足够幸运,恰好让陆安赶上了。如果没有赶上呢? 是不是她会就此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几个月后被前来运送补给的飞船发现,然后名字被从军中名单中划去,静悄悄地消失在这茫茫太空之中? 她是医生,比自己更清楚酗酒的危害,却依然死不悔改。这样的心结,陆安不觉得自己几句话就能劝解得开,只好由她去了。 轻轻掩上房门,陆安退出了休息室,回到大厅后从地上拾起一片狼藉的太空服穿戴好,急匆匆地出门而去。 今天已经在主基地中耽误了太多时间,回去后可能会赶不上每日的例行监测任务了。 大厅中就此陷入了寂静之中,除了维生系统低沉的嗡嗡运行声音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七八个小时之后,大厅中才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开门声,随后苏如玉出现在了大厅之中。长发盘在胸前的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到了大厅中已经被收拾干净的地面。 “走了?呵——” 扫视了一圈,没有瞧见陆安的太空服,她这才确定原来他真的走了。 “现在什么时间了?” 伸着懒腰的她慢慢踱到了桌子面前。 “咦?原来睡了这么久啊,呵——,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 苏如玉转身往休息室走去,她现在明显感觉到了身体中的干涸与生机,那药剂的效用自然猛烈,只是却须臾也离开不得,比如现在就需要再继续服用。 而回休息室的苏如玉,路过仓库时随手一拧,随即便不自觉地翘起了嘴角,本来还惺忪的睡眼也带上了笑意。 仓库门又锁上了。 “相安无事吗?有趣的小子。” 此时的陆安已经回到了监测哨,完成了每日例行的检测任务后,疲惫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为了赶时间,在徒步回来的路上加快了速度,这让在主基地就已经十分困倦的他累得几乎昏过去了。 编号265的小行星上,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分开的两人就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沿着各自的惯性在相隔二十多公里的距离上分别生活着。 只是,人的命运从来不是互不相交的平行线,在命运织就的大网上,人类社会中的每一个人都不是相互孤立的。 每一个人的每一个选择,其实都在深刻影响着这个社会,都在细微地改变着未来的可能性。就好沉寂在地壳之下的每一股岩浆,缓缓流淌着,在地表看来好像从来不存在一般,然后直到某一个时机,这些所有的选择喷薄而出,如同地震火山一般撕裂整个未来。 这种联系与影响,并不会因为时空的阻隔而不存在。 就好像距离编号265的小行星亿万公里之外,在陆应邦牺牲的那颗编号273的小行星旁边,有一个灰头土脸的人此时已经满脸悲愤,如丧考妣。 “怎么了?我好不容易从六爷那里回来,你很不高兴吗?” “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你……”灰头土脸之人已经带上了哭腔。 这个贼眉鼠眼的人十分意外,难道眼前这个笨蛋是如此担心自己吗?两人的关系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不离不弃的地步吗? “你哭什么啊?我这不是回来了,你就不用担心了。” “那东西你带回来了吗?” 贼眉鼠眼之人无奈地摇头道:“六爷也没找到那个女人,他让我们再等等,你也不要着急,先暂时撑一段时间吧。” “嗨,呜呜呜……”灰头土脸一听这个,干脆直接蹲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喂,喂,兄弟,怎么啦?你别吓我啊,到底怎么啦?” 见到这个往日里任劳任怨的笨蛋竟然这么一副崩溃状,贼眉鼠眼的家伙不禁有些慌乱,手忙脚乱地问道。 “哥呀,你自己进去看看吧!我们完了啊!全完了——,彻底完了——,呜呜呜……” 贼眉鼠眼一听这个蹲在地上的笨蛋如此说,顿时醒悟过来,他一把推开了这个笨蛋,急匆匆地往地堡中跑去。 此时的他也没有耐性脱了太空服从气密门进去,直接来到半掩埋于地下的地堡前,爬在地上透过观测窗向内望去。 看完里面那些触目惊心的状况,他顿时变得透心凉。 “你——” 恶狠狠地盯着那个被推倒地上的笨蛋,他直接就扑了过去,两人在地上就扭打起来。 “你个混蛋,你是怎么照看这些宝贝的?我让你哭——,哭你妈个头——,哭能把老子的宝贝哭活吗?你他妈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赶紧给老子滚去进去,要是死一片烟叶,老子就从你身上割一块肉,要是今年没有收成,老子一定把你剐成骨架子!” 说是扭打,其实那个灰头土脸之人完全是在毫不反抗地被暴揍一通,他一边受着劈头盖脸的殴打,一边哭道:“救不活了!救不活了!要是你这次把那药剂拿来,还来得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救不活了!” “那你小子就等着给这些宝贝陪葬吧!六爷是会杀了我,不过我在被抛尸太空前一定先把你小子埋在这个狗屁地方,让你一辈子陪着老子的宝贝!妈的,真以为老子离不了你吗?!呸,现在哪里找不来两条腿的人,给老子种地?滚,给我滚进去,好好看着老子的宝贝去!” “现在怎么办啊?!”这个灰头土脸之人,依旧哭丧着脸问道。 贼眉鼠眼的人则是恶狠狠地说道:“怎么办?妈的,老子现在就去找六爷。我就不信这个邪了,哪怕搜遍这整个太空还找不到一个女人?” 说完,他不解气地一脚踹过去。 “还他妈愣着干什么?给我滚进去,等着老子回来,要是我回来后还他妈是这种鸟样,你就等着给老子的宝贝陪葬吧!” 灰头土脸之人听完,赶紧连滚带爬地往地堡中跑去,唯恐跑得慢了再被暴揍一顿。 这座半埋于地下的地堡依然如同两个星期前那样静静卧着,依然是那样隐蔽低调,可是透过地面上的观测窗,就可以瞧见。 两个星期前还舒展着宽大阔长叶子的绿油油植物,此时已经干黄焦枯,甚至有些触目的黑色纵横其间。 在这远离故乡的太空荒漠中静静生长的它们,或许等不到成熟收获的那一天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倒霉蛋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从编号273的小行星旁边的隐秘种植基地出来,乘坐飞船飞行三天才能到达附近的中转站,而为了掩饰那个地堡的存在,满腹怒气的贼眉鼠眼还要特意再多绕一天的路。 所以等到他来到太空中转时,已经是四天之后了。 从这里再出发就方便许多,有着动力强劲的客运太空飞船飞往太阳系的各个地方。 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火星第2舰队的“十二宫计划”造成的,为了方便人员和物资的往来,所以军队就在小行星带内开辟了许多类似的航线,并使用军中最新型的货运飞船委托给客运航行公司使用。 这种情况造成了小行星带略带畸形的繁荣,围绕着十二宫附近形成了如同“小行星”般的聚集效应,就好像人类五大联合政府一样。 其实,小行星带本来就是人类连接地球、月球、火星、木卫二的重要通道,自从上次战争过后,由于太空刺杀计划的成功,小行星带的战略价值就变得更为突出。 泰坦堡垒陷落之后,火星人吸取了教训,依旧锲而不舍地在小行星带建立堡垒。 既然当初那种能够巡游轨道的“人造星球”计划失败,那么如今的“十二宫计划”干脆就换了一种思路,变成了围绕着整个小行星带的黄道面建立十二座固定堡垒,完全封锁了火星与木卫二之间的通道。即使是地球与火星分处太阳两边的时候,火星人依旧能够控制着地球进出外太空的通道。 按理说,地球的联合峰上,联合司令部本部的某些元帅应该对这样的计划极为警惕,可是从战争结束后,“十二宫计划”就开始逐步实施,一直不曾停歇。 普通的火星人自然会认为这是“火星守护神”老杜兰元帅的功劳,而地球人则普遍倾向于阴谋论,这就是那些巨头们看着火星人栽树,等着结出果子后直接摘桃子。 毕竟,小行星带的地理位置如此重要,联合峰上的那些老头子虽然老眼昏花,却并不是瞎子,如何看不出来如鲠在喉、如芒在背的“十二宫”的危害?他们如此平静,必然是早就有了对策,所以才会胸有成竹地冷眼旁观嘛。 略微扯远一些说开来,不同于大部分生活在太阳系内侧的人们所存有的主观印象,小行星带并不是就完全固定在火星与木卫二之间,是泾渭分明的一个轨道地带。 作为一个拥有超过五十万颗星体的天文集群,小行星带中很多星群都越过了火星轨道,甚至越过了地球轨道,成为越地小行星。整个小行星带的辐射面积,其实覆盖了人类目前五大联合政府所处的轨道。 某些天文时刻,从小行星带出发,会比从月球出发还要方便抵近地球,甚至距离太阳系内侧的金星比其他任何星球都近,这些天然的星体就好像太空中的大网一般,连接网罗了人类目前所有的聚集地。 控制了这片星海,就能够扼住五大联合政府的咽喉。 如此致命的地带,地球联合峰上的那群老头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如果他们连这些都不知道,上次战争他们早就该被火星人轰下联合峰了,而不是通过陆应邦执行的“太空刺杀计划”品尝到了甜蜜的胜利滋味。 “十二宫”的建设,是如此的扑朔迷离,让地球和火星上的知情人各执一词,都相信着自己愿意相信的那一种说法。 那个暴打了灰头土脸,然后奔波了四天绕远路来到太空中转站的贼眉鼠眼,此时也已经是灰头土脸了,一副风尘仆仆的疲倦面容。 再加上心中的担忧,他就显得更加憔悴了,这次从种植基地中带着糟糕的消息去见六爷,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作为贝爷手下的七星之一,六爷从来都是以心狠手辣著称的,所以才会被贝爷委以重任,坐镇最为混乱的小行星带。 他十分担心,自己当面向六爷汇报此事时,会被一巴掌拍死。 心怀担忧,有些焦虑的贼眉鼠眼来到太空中转站时,意外地发现这里本来冷冷清清的空港中,竟然聚集了许多人。 怎么回事儿? 他来到空港中仔细一打听,立时傻眼。 因为现在这个中转站所在的小行星,进入了英仙座流星雨的碎片区域,为了安全起见,这里的空港将会暂时关闭一个星期左右。 什么?一个星期?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自己说不定根本就来不及拉着那个笨蛋去给那些宝贝陪葬,就会直接被六爷抛尸太空的。 怎么今年净出些背运倒霉的事儿?难道真的是流年不利?或者自己撞上了江湖传说中最为凶险的“水逆”了?呸呸呸,乌鸦嘴、乌鸦嘴。 然而,这个太空中转站的空港关闭,他又能如何呢?只能一筹莫展罢了。 于是,这个人群攒聚的空港中,便多了一个长得贼眉鼠眼却面色愁苦之人。 等待到焦心的人群中,不时响起嗡嗡嗡的声音,各种或真或假的消息、谣言、谎言在人们之间流传开来。哪怕是一些明显的胡说,大家也乐于分享,毕竟无聊听一些瞎话也能寻个乐子、解个闷,不是吗? 当然,人群多出来的那个贼眉鼠眼之人,却没有凑这个热闹,他静静地蹲在角落里,背靠着墙角焦虑不已。 即使明知道,这里的人群中十之三四都是干着提着脑袋的买卖,如同他自己一样,可是他还是不屑于跟他们混在一起。 都是一群没有脑子,只会靠着运气吃饭的土包子!像哥这种有技术的人,才不屑于跟你们混呢,听听这些人脑子都装得什么狗屁东西,竟然会对这些玩意儿津津乐道。 嘁! 不过,无论他如何不屑于自降身份混在这些人之中,却依然不得不跟他们一样无聊地等在这个空港之中,听着这讨厌的嗡嗡嗡声音。 然而,就在蹲在墙角的他快要无聊地睡过去时,人群中忽然传出了一声巨大的“哗——” 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吵闹? 眼神都已经有些迷离的他,茫然地看着前方散开的人群。 难道开始放行了吗? 贼眉鼠眼的人赶紧站起身,往人群中挤去,在散开的人流中逆流而上,挤过十几层之后,他的面前豁然开朗。 咦?不是开始放行了? 贼眉鼠眼的人挤得满头大汗,这才反应过来。 要是放行了,人们都该往前挤才是,怎么大家都反倒往后退呢? 不过他只是瞄了一眼前面的状况,就知道为什么大家一哄而散了。 一个身穿缉私队军服的人,正被人掐着脖子摁在墙上,看着那悬空而不断挣扎的脚以及憋得通红的脸,他十分怀疑这个缉私队员会在一下秒一蹬腿直接停止了挣扎。 “你还要找死吗?” 虽然只是淡淡的问话,而且问得也不是他,可是这其中蕴含的杀意,让这个贼眉鼠眼的人直接往后退了一步。 即使是六爷,也没有这么浓的煞气吧!天哪,这人是谁? 而被这个人掐住脖子摁在墙上的缉私队员,则赶紧挣扎着极力摇头,以示回答。 “呵,滚——” 这人一甩手,就将这个倒霉的缉私队员甩在了贼眉鼠眼的面前,让他顿时吓了一跳,赶紧又往后跳了一步。 “是,是,我滚,我滚……” “哼,看你的眼神怕是想去找帮手吧?呵,尽管来,我等着。对了,记得把我的脸拍得清晰一些。这样,全息影像传上去之后,你们的司令必然会感谢你的。” 说完,这个人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不再理会那个倒霉缉私队员,任由着他连滚带爬地落荒而逃。 这个时候,空港狭小的大厅中静悄悄的,甚至有些人都开始屏住呼吸,不敢大声出气。 这个看上去十分普通的人,竟然敢在小行星带招惹缉私队!天哪,他活得不耐烦了吗? 即使是在小行星带之外,有的是对缉私队不屑之人,甚至提起他们的名字都认为十分可笑,但是在小行星带内缉私队几乎是一手遮天,从来没有人敢跟他们开半分玩笑。 或许除了建设十二宫的第2舰队,小行星带这片太空的主人,就是这支行事肆无忌惮、作风横行霸道的缉私队了。 所以,这个人的脑子坏掉了吗? 为何敢在小行星带跟缉私队员发生冲突? 甚至他竟然敢掐着那个倒霉蛋的脖子说话,好像完全没有瞧见那身土黄色军服一样。难道他以为最后轻轻放下,再撂下几句狠话就能与缉私队相安无事吗? 那可是一群睚眦必报的混蛋啊!这个鲁莽的人啊,啧啧,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身手了!要知道,缉私队设在灶神星上的大狱中,可是关着数不胜数的好身手呀。 而此时,贼眉鼠眼的这家伙完全明白过来,怪不得刚才人群纷纷散开,是他们都害怕沾染上缉私队的恩怨,到时候被牵连累及,那可就是无妄之灾了。 如果刚刚被甩在在他脚下的那个倒霉缉私队员,在缉私队中稍有权势,说不定整个空港的人都会被牵连。毕竟他们见死不救,而且目睹了那身土黄色军服收到侮辱的全过程,这可是事关缉私队名誉的生死攸关的大事。 别被牵累着灭口了吧? 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心中惴惴地想着,缓缓往后退,退到了人群之中后才停了下来。 这么多人,应该不会吧! 此时他心中稍稍安定,又抬眼望去,却见那个动手打人的家伙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平静地等待着。他好像完全不在乎周围如同真空一般的景象,也不在乎被所有人盯着的场面,就是那么随意地坐着,一点儿也没有“刚才出了大事”的样子。 这个人,不会是个傻子吧?可是,刚才听他那说话的样子,好像不是啊。 贼眉鼠眼心中升起了疑问。 这人到底是谁? 第一百五十八章 说!怎么回事儿?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混在人群之中,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如同周围的人一样,看似低眉顺目地等待着事态的发展,其实都将心中的脖子伸得老长,等着看热闹。 果然,不过十几分钟,那个刚才被掐着脖子摁在墙上的家伙又回来了,他带着一群跟他一样穿着土黄色军服的人,捂着脸指了指大厅中唯一坐着的人,对着领头的人说了一句。 “就是他,就是他……” 这群土黄色军服的缉私队队员,不下二十人,而本就拥挤狭窄的大厅中,在给他们空出了一大圈之后,就更加拥挤了。 混在人群中的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甚至都已经跟别人前胸贴后背了,可是人群中却鸦雀无声,就好像所有人都被捂住了嘴一样。 所有人都围观着,看看大厅中现在还依然神态自若坐着的那个人,该会有如何令人惨不忍睹的下场。 “呵,就是他吗?” 带头的人一挥手,二十多个缉私队队员将那人团团围了起来,他们倒也不废话,因为跟一个注定要被弄死的人有什么好废话的呢。 离得最近的两个队员,则是直接就伸手去揪那人。 这么多人站在这家伙旁边,即使他的身手真像刚刚那个兄弟说的那么厉害,也会被震慑得老老实实跟他们走。 这种场面,这些缉私队员都是见惯了的。 然而一分钟后,贼眉鼠眼混在其中的人群,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嘶——”,然后便又同时戛然而止。只因为在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又害怕惹怒刚才暴然出手的那人,所以都赶紧住嘴。 那人在不到一分钟之内将二十多个缉私队员都撂倒在地,还不满地回头扫一眼,让人群再次向外扩散了一圈。 尽管更挤了,但是放佛却让大家心中感觉稍微安全一些了,毕竟二十多个人和二百多个人还是有区别的。 而此时的众人,已经将注视的焦点都放在那个重新坐下之人身上,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刚才带人过来的那个缉私队员,已经悄悄溜掉了。 又是十几分钟之后,本来鸦雀无声的人群却开始逐渐骚动起来。 这次冲突怎么感觉有些虎头蛇尾呢?怎么只是一次性来了二十多个人之后,就没有了继续的动静了呢?缉私队什么时候这么脓包窝囊了? 他们不是该再叫二十多个人、甚至二百多个人,将这个太空中转站团团围住,然后当众将这个安静坐着的人炮制一番,让所有人都知道触怒缉私队的下场,然后才会罢休吗? 怎么从事发到现在,半个多小时都过去了,这个人还好好地坐在大厅中,要知道这个太空中转站可就是缉私队代为管理的,轻易便能加来数百缉私队员过来啊! 人群中到处都是低沉的议论声音,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大家纷纷开始猜测这个身处重围却依旧悠然自得的家伙的身份。 这群人面面相觑之余,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了同一个疑问。 “这个家伙是谁?” 又过了半个小时,大厅中的众人都已经开始议论纷纷时,那个最初的倒霉蛋又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一个土黄色军服、红色肩章的人。 带着这个面色阴沉、明显是军官的人走到大厅后,那个倒霉蛋才畏畏缩缩地指了指大厅中坐着的人,说道:“队长,就是他……” 这个军官劈头盖脸地将这个倒霉蛋揍了一通后,才厉声喝道:“你这是在找死!说!怎么回事儿?” 欲哭无泪的倒霉蛋只好将之前的冲突仔细说了一番,此时的他好像也察觉了什么,不敢有半分的添油加醋,完全照实说了。 这个缉私队的军官听完之后,再不理这个倒霉蛋,甚至就连依然躺在地上的那二十多个缉私队员都没有多瞧一眼。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那个坐着的人面前,恭敬地说道:“缉私队第十二大队四十七小队队长见过……” 这个唯一在大厅中坐着的人,连眼皮也没有抬,轻飘飘地丢出了一个字,“滚。” “呃,是。” 这个第四十七小队的队长面上连一丝波动没有,依然恭敬地应了一声后,退了下来。他来到那个畏畏缩缩地站在大厅中的倒霉蛋面前,“啪啪”扇了两巴掌后,喝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赶紧把这些混蛋都给我拖出去,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吗?” 于是,接下来的二十多分钟,大厅中再次屏住了呼吸围观着的二百多人,看着那位已经鼻青脸肿的倒霉蛋,“吭哧吭哧”将地上昏迷的二十多个缉私队队员拖出了大厅。 此时的众人即使再迟钝,也明白过来,怪不得那个人能够安之若素地坐在大厅中,原来人家是有恃无恐啊! 没看到就连统领五百多人的小队长都对这人毕恭毕敬,即使被当面侮辱,也不敢有丝毫不满。 大家看着大厅中唯一敢发出声音的倒霉蛋,心中对于已经满头大汗的他充满了同情。 这次缉私队踢到了铁板上,如果最后要发泄怒火,除了将这个倒霉蛋整治一番、再整治一番、整治一番又一番外,恐怕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与此同时,大厅中围观的二百多人中,也有不少人心中对于缉私队如此出丑丢人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思,当然面上不敢有半分流露就是了。 而等到那个倒霉蛋将被他连累的二十多个人拖出大厅后,已经累到头昏脑胀,大张着嘴,舌头吐得老长,呼吸急促得好像随时能窒息一样。 他来到第四十七小队的队长面前,正准备开口说什么时,差点儿眼前一黑背过气去。 “队长……” 可是第四十七小队的队长完全不理他,一把推开他,往大厅的入口处走去。 “队长——” 大厅入口处站着一个土黄色军服、银色肩章之人,紧皱着眉头问道:“说!怎么回事儿?” 第四十七小队的队长引着来人,走到那个倒霉蛋面前,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将事情说了一遍。 “啪、啪——” 又是两个响亮的耳光,这个银色肩章的军官让这个倒霉蛋本已青肿的脸蛋,顿时变得色彩更加鲜艳起来,青中透红、鲜红欲滴。 然后这个军官也同样来到了大厅中那个唯一坐着的人面前,毕恭毕敬地说道:“缉私队第十二大队队长前来见过……” 此时这个人已经开始闭目养神,放佛都不愿再多看这里一眼,他虽然没有直接让这个大队长滚蛋,但同样闭着眼睛说了一句,“嗯。” 第十二大队的队长见他打断,立即闭口不言,恭敬地补充了一句后才退了下来。 “我们的司令已经知道您大驾光临,正在往这边赶,劳烦您多等一会儿。” 此时这个坐着的人才睁开眼,瞥了他一眼后,挥挥手道:“知道了。” 这个银色建章的大队长来到他的下属面前,直接就是一脚踹过去,将那个倒霉蛋踹得四脚朝天倒下后,才不解恨冲红色肩章的四十七小队队长低声骂道:“看看你手下都养了些什么混蛋?想找死也不要拉上大家陪葬!” 此时,再也无人关注这个昏死过去的倒霉蛋,众人都紧紧盯着这两个相继出现的缉私队军官,心中不停地嘀咕着,却都紧紧闭着嘴再也无人敢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此时稍有不慎,下一秒就是灭顶之灾,即使没有吵到那位闭目养神的煞神,惹怒了缉私队也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半个小时后,那个倒霉蛋“嘤咛”一声醒转过来,身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坐起了身,摇摇晃晃地挣扎着站了起来。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大厅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口处涌过来了一群土黄色军服的缉私队。 人群中领头的是一个被簇拥着的金色肩章之人,他见到大厅中鸦雀无声的拥挤人群后,皱了皱眉头,挥手阻止了其他人跟进来的举动,独自一人进入了这个太空中转站拥挤狭小的空港大厅。 来到第十二大队的大队长面前后,他皱着眉头扫视了一下大厅中这三个穿着土黄色军服的下属,然后才漠然说道:“说!怎么回事儿?” 第十二大队的队长顿时额头上便汗如雨下,他赶紧三言两语就将之前的事情交待完毕。 这位金色肩章的来人,缓缓脱下了白色手套,反手便是狠狠地一巴掌,不同于之前那响亮的“啪、啪”的耳光,那个面色鲜红欲滴的倒霉蛋一声不吭便倒了下去。 看着他那青紫的面色,围观的众人心中都是不由地一紧。 “围观着这么多人,觉得这里的戏很好看吗?” 第十二大队的大队长赶紧应道:“是,司令,我这就让他们赶紧滚出去。” 原来,这个金色肩章的来人,正是第十二大队的队长之前说的缉私队司令。而他听见这位下属这么说,又戴上了白色手套后,才厌恶地挥了挥手。 鸦雀无声的围观众人自然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在这个几乎都能听见心跳的地方,也由不得他们听不见。所以,不待这个第十二大队的队长发话,围观的二百多人便自觉地往大厅的出口涌去。 很多人心中更是不断惊呼,天哪!身后那个坐着的人到底是谁?竟然让缉私队的司令都屈尊前来,这戏简直没法再看下去了,不然等一下听到不该听的话,说不定会心惊胆战地吓死在里面。 甚至由于身后那人强有力的威慑,众人虽然拥挤着,却丝毫不敢出现任何混乱,反倒是有秩序地从出口处依次出去,让等在门外那些准备维持秩序的缉私队也有些意外。 不过,跟随那个缉私队司令前来却被留在门外的缉私队队员,还是在大厅外建立了临时的警戒线,甚至从里面出来的围观众人还被搜检了一番。 混在其中的贼眉鼠眼的家伙,因为相貌实在不佳,还被反复多检查了几遍,临了才被一脚踹了出来。 “滚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行个方便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大厅中的围观人群彻底散去,本来拥挤狭小的空港顿时宽敞了许多,空荡荡地或坐或立或躺四人而已。 “出去!” 扛着金色肩章的缉私队司令皱眉一喝,十二大队的队长、四十七小队的队长赶紧灰溜溜地往外走。 “还有他。” 两人回头一看,他们的司令正指着地上那个已经生死不知的倒霉蛋,两人赶紧回身架着他急匆匆地出了空港大厅。 于是,几分钟前还拥挤不堪的大厅中此时只剩下了两个人,缉私队的司令这才转身来到坐着的那人对面,端正地坐了下来。 “如你所愿,我来了。刘大队长——” “是刘袁。” “那么,我该庆幸今天来的不是‘龙牙’的队长,而是那个人畜无害的总司令室卫士长刘袁吗?” 刘袁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当年我饶了你,你心里一直很不满意吗?” “怎么敢?对于刘大队长的不杀之恩,我可是一直铭记在心的。” 然而,坐在刘袁对面的缉私队司令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完全没有话中所带有的感激意味。 “算了,当年放你一马,只是让你给那些人带个消息罢了,你恨我也好,不恨我也好,我是不在乎的。今天过来,就是想让你给我行个方便。” 刘袁淡淡地说道。 当年的他目中无人,在火星上长驱直入,纵横杀戮如入无人之境,当然他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那些火星人心中如同耀眼星辰一般的存在,纷纷星落如雨,陨落的景象就好像下起了流星雨一样。 宪兵总队、缉私队、别动队、苍穹战队、重装飞行装甲战队…… 这其中,缉私队的势力看上去是最不起眼的了。 毕竟从星河历初期开始,缉私队就一直盘踞在小行星带,在火星上的势力其实是伸手伸得太长而已。甚至这其中,大约只有缉私队不算是真正的火星势力。 但事实上,在当时的形势下,经历三百多年已经逐渐恢复了元气的缉私队,已经与火星人达成了联盟的协议,准备在当时已见苗头的战争中夺回曾经失去的一切,所以那个时候在火星的缉私队分部其实集结了缉私队几乎全部的精锐力量。 然而,这十几代人的努力,三百多年的谋划,却在某人的手中毁于一旦。 对于如今的缉私队司令来说,那个时候年少得志的他称得上意气风发,他是整个缉私队火星分部最年轻的少校军官,被整个缉私队的高层寄予厚望。可是,在如今的缉私队司令记忆中,他关于那个时候的印象没有半分志得意满的滋味,反而是黑夜中血与火连天的黑赤两色,充斥着咸腥与苦涩的滋味。 那一夜过后,整个火星分部中,只逃出了他一个人。 甚至,那根本就算不上是逃了出来。只是因为某人需要有一个人活着回去,给小行星带的缉私队高层亲口带话,所以当时最年轻的他才被推了出来,然后被某人随意地挥手放过。 他永远也不肯忘记,他是踩着火星分部所有人的尸骨,才活着回到了小行星带,四十多年前的那个他早已死了,如今的他是背负着当年火星分部所有人的信念而活下来的。 而当年那个挥手放过他的人,现在就坐在如今已是缉私队司令的他面前,还开口说请他行个方便。 “行个方便?呵,这天地之广阔,不是该任由刘大队长来去自由吗?方便就在这里,不是该自取就行了?” 刘袁淡淡地看着他,却并不作声。 缉私队司令见他如此一副淡漠的模样,就好像记忆中血火连天的那一夜里,那种淡漠到目中无人的神情,他心中悲凉欲怒,却只是攥紧了拳头。 过了好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我们如今蜷缩在这里,不敢越雷池一步。当年的协议也没有丝毫违背,你难道要来这里对我们连根拔起吗?” “连根拔起?你们如今还有根吗?呵,而且你们果真如当年的协议所说一般老实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木卫二那位校长想必是不会同意的吧。” 刘袁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又说道:“不过,你放心吧。我这次只是受总司令的命令,来看看那颗小行星,没心情管你们的事情。” 缉私队的司令沉默良久,本欲辩解,却又觉得在眼前这个人解释纯粹就是多余,忍了忍并未真的辩解什么。 “你到底想要什么?” “火星上有些事情,我要过去看看。可惜太不凑巧,赶上了这英仙座流星雨的碎石扫过,正好赶上有些蠢货闹事,就顺便将你叫过来,想让你送我去火星。” “你不怕我让你葬身太空吗?” 刘袁微微一笑,说道:“你的座舰拿来就是了,怕与不怕是我的事情,不劳你这位司令费心便是。” 缉私队司令冷笑着站起身来,说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每年这个时候这片区域都是危险重重的,你若死了别让总司令来找我的麻烦就是了。” 刘袁点头示意道:“自然。” 缉私队司令大步往空港的大厅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忽然停了下来,问道:“你刚才说去火星?难道又要像当年那样杀人无算,血流成河吗?” “呵呵,那个时候年少轻狂,如今却是去救人的。” “救人?年少轻狂?” 缉私队司令冷冷一笑,走出了大厅。 太空中转站的空港大厅之外,此时挤满了人。 那些之前围观的众人已经被驱散至警戒线以外,警戒线以内尽是土黄色军服的缉私队队员,见他们的司令出来后,立即围了上去。 此时混在人群中的那贼眉鼠眼之人,正焦急地等待着空港中的动静。 如果这个太空中转站这次真的封闭一个星期,等六爷见到自己后恐怕会直接撕了自己吧? 于是他将脖子伸得长长的,盯着大厅出口的动静,见那位缉私队司令出来后,心中一动。果然片刻之后,他便被簇拥着离开了这处空港,那刚刚挤满空港的缉私队队员霎时间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是要开放空港吗? 可是,等到围观的众人再次回到大厅中时,发现这里已经是空无一人,就连之前坐着的那个身份神秘之人也已经不见了。 刚才也没见他出来呀?怎么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赶紧往空港外的停靠坪望去,可是那里还是如同之前一样空荡荡的,并没有见飞船起飞的痕迹。 这让他心中的侥幸念头顿时又消失了,不禁有些失望。 如果真的是那人要坐飞船离开,大家能不能跟着上去蹭一趟飞船坐坐呢? 当然,如果刘袁真的还坐在大厅之中,那个时候是否真的还有人敢上去蹭飞船坐,就没有人知道了,毕竟已经过去的事情无法再假设了。 又过了一会儿,人群中流传的消息让大家又骚动起来。 “真的要关闭一个星期?” “那岂不是真的要在这里耽搁一个星期了?” “妈的,早知道我来的时候就绕路到别的地方了,真是倒霉死了……” …… 人群中贼眉鼠眼的家伙也顿时愁眉苦脸起来。 这次去见六爷必然是凶多吉少了! 这可真是应了那么一句话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直到六天之后,这处太空中转站才总算是从英仙座流星雨的碎片区域扫过,解除了通行禁令。此时这个贼眉鼠眼之人已经在焦急的等待中,满嘴起泡、嘴唇皴裂遍布血痂,变得好像他那灰头土脸的“兄弟”一样。 其实,不只是他,在空港大厅中坚守的七十多人,都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 但是令着七十多人傻眼的是,空港虽然解除了禁令,却只来了一艘客运飞船,即使挤满了也只够容纳五十人。 而随之而来的消息是,由于英仙座流星雨的关系,整个小行星带都已经滞留了大批的人员,下一艘飞船再过来就是三天之后了。 贼眉鼠眼之人此时已经一分一秒也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了,可是这七十多个人无不是如此想法。 于是,自然而然的,本来只是五十点一张的飞船票,顿时被众人哄抢至最少四百点一张,甚至还有人直接丢出了一千点求一个舒服的座位。 “这钱,恐怕六爷才不会管的!这次那些宝贝要是死绝了,唉,这钱可都是白白搭进去了,或许连命都得******搭进去!” 然而形势比人强,尽管心疼到肝都颤了,可是这个已经“灰头土脸”的家伙,还是咬牙买了一张五百点的船票。 挤在座位上痛痛快快地睡了五天之后,总算是缓过气来的他终于到了到了小行星带的谷神星。 谷神星是小行星带最大的星体,自从星河历开始便是小行星带最繁华的核心,如今的火星第2舰队建设“十二宫”也是以这里为大本营的,所以这里便是整个小行星带人类最密集的星球了。 贼眉鼠眼之人此行的目的地就是谷神星,作为整个人类世界的地下巨头之一,他口中的六爷就驻扎在这颗星球上。 从谷神星的太空空港中出来,贼眉鼠眼的家伙又变得愁眉苦脸起来。 “等一会儿见了六爷,我他妈该如何开这个口哟?!” 第一百六十章 莫莫与苏如玉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编号265号的小行星上,9786号主基地中,苏如玉悠然自得地躺在椅子,眯着眼睛不时抿上一口。 “今日那小子又该过来了吧?” 自从上次陆安救了苏如玉之后,又过去了十几天,这期间陆安又从监测哨过来了两次。 两人之间依然不过是点头致意而已,但是两人又都分明能感觉得出来,其实这早已不是之前那种客气的点头致意,而是默契地互不打扰的气氛。 陆安之所以如此每次都辛苦跋涉,徒步二十多公里来到主基地,是因为他想让那台老旧的舱式智脑能够上网,回去到真实的“人类世界”中,而不是就困居在这个太空荒漠中。 苏如玉是不关心这些的,之前她虽然没有开口阻止,却是丝毫不曾关心陆安的举动。 在她眼中,陆安只是一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她的心中还带有一丝戒备,她甚至故意捉弄于他,就是想让他一气之下不再来了,或是不要来得那么规律频繁。 对于逃亡到小行星带上,隐居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星体上,有没有网络完全不是一个问题,甚至没有还更好,她自己甚至根本就没有智脑这些东西。 这几年来,她很少躺进那个舱式智脑中,因为舱盖盖上后,那种密封窒息的感觉让她觉得像是躺在水晶冷冻舱里一样。 陆安来到这里后,这种与世隔绝的状态却被渐渐打破,那台老旧的舱式智脑在他的鼓捣下竟然能连接到网络上去了。 在知道这个事情后,苏如玉甚至都按耐不住心中的冲动,竟然想回去那个熟悉的界面,想要登陆进去,去见见那些记忆中的熟悉面孔。 虽然在那个界面前徘徊了半个小时后,她还是生生忍住了心中的冲动,可是却止不住地流泪。与世隔绝久了,她都好久没有那样痛快地哭过了,幸好她还没有忘记如何哭泣。 然而等到她醒悟之后,却又是止不住的后怕,深深地感觉到了恐惧。 苏如玉如何不知道,自己身上所背负的东西是何等重要? 她相信,即使过去了如此之久,即使他们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可是必然还是有人会监视着与那个秘密相关的一切,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同属三大队之一的“独眼”在盯着。 如果自己当时忍不住登陆进去,那么自己还活着的事实就会被立即发现,他们一定会循着气息追踪过来,到时候自己难道还能再重现一次金蝉脱壳吗? 不能了,再也不能了。 自己的身体因为当年的那一次举动,已经败坏到如今的地步,如果再来一次,那么或许就不用再费心什么逃亡的事情了。死人哪里还用关心这些事情呢? 如果当时没有忍住,苏如玉十分肯定这样的事情会发生的,当年是导师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她逃出来的机会,她又用自己的半条命换来了这些年的安稳生活。而这一切,险些在那个时候毁于一旦。 所以,尽管没有溢于言表,但是苏如玉对于忽然闯入自己生活的陆安十分不喜欢,厌恶这个突然打破所有平静的小子。 不过或许是孤单得久了,苏如玉也不想立即便驱逐这个小子,让他呆在监测哨中不敢动弹,在这颗荒凉孤寂的小行星上待得久了,她的心也不像以前那么冰冷坚硬了。 否则,当初等待着陆安的就不只是落荒而逃,一身狼狈地回去监测哨了。 对于苏如玉来说,让一个人在不知不觉中死去的方法有太多了,简单到不值一提。苏如玉曾经仔细想过,在她从月球逃亡以前,她一生中见过的死人比她见过的活人还要多。 那个时候的苏如玉还不叫苏如玉,这个名字还是她从月球逃亡之后,自己随意取的,是她偷来的名字。 那个从她面前一闪而过的女子,相貌平凡无奇,身份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苏如玉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那个时候狼狈逃亡至绝望的她,忽然就羡慕起来,羡慕那个女人能够那么平凡普通,能够那么随心地笑出来。 她真的就直接上前问了她的姓名。 “苏如玉,你呢?” “我?我、我叫莫莫——” “那你……” 然后,就在那个名叫苏如玉的女子惊奇的注视下,她转身就跑了,因为她又闻到了那些人的气味。 再后来,她在丢了半条命之后,拖着残躯来到了小行星带,混入了当时因为建设“十二宫”而大肆扩张的火星第2舰队中,从此就在这颗编号265的小行星上安居下来。 从那个时候起,她的名字就叫做了苏如玉,那个跟她有一面之缘的女子的姓名。 苏如玉本来是没有姓,只有一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称呼——“莫莫”。 甚至她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火星第七区的人,毕竟她虽然一身黄皮肤、黑色头发,却有着淡蓝的瞳色,典型的火星第七区人可不是这个样子。 可是她的导师告诉她,她是在火星第七区被发现的,是宪兵司令部特勤队从第七区的慈济会中带回来的。 至于为何叫做“莫莫”,导师也从未说起过,她也从来没有问起过。问了又有了什么意义呢?如果不是导师当初一时心动,从特勤队手中接过了她,她或许早就变成了怪物,就好像几年之前追缉她的那些人一样。 甚至苏如玉也曾怀疑过,导师是否曾隐瞒过什么,她是不是真的经历过什么,才会让导师那么高看,一直对她特别关心维护。 从她记事起,就一直生活在柏拉图环形山中,那座环形山洒下的大片阴影就是她的童年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景象。 而等到她十岁后,就一直追随在导师身边形影不离,等到十六岁后,她就开始协助导师所参与的那项秘密实验。也正因为如此,她是整个生物仿生实验室中除了导师之外,唯一一个全程知晓实验进度的人。 那些人之所以对她穷追不舍,也正是因为如此。毕竟那项试验的成果是如此地令人震惊,对于那些怪物来说,那就是他们的“正义”,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不过他们却也想不到,导师的成果远超出他们最初的预计,所以自己才能够在他们的追缉下险死还生,还成功地“金蝉脱壳”。 苏如玉也能够告别“莫莫”的身份,摇身一变成为苏如玉,成功地在火星第2舰队的这个编号9786号的主基地里安稳地度过了七年之久。 “没想到这一切的平静都被那个可恶的小子打破了!” 所以,苏如玉对于陆安的到来是非常不欢迎的。 她极尽促狭地捉弄着这个面色稚嫩的小子,希望能够在他知难而退之前找些乐子。 没想到这个“李毅”却是十分的不合作,虽然他明知道自己在捉弄他,却就那么不依不饶地配合着,甚至还想反过来捉弄自己。 夏一鸣、林永平、不知道…… 他难道真的以为自己满身酒气,就是烂醉如泥的状态了吗?难道自己每天醉醺醺地躺在椅子上,真的就是在呼呼大睡吗? 如果不是这个荒凉的地带上,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她如何会用酒精这种容易上瘾还有毒副作用的溶剂呢?只有酒精这种东西,才能够轻易地在谷神星的黑市上,用其他东西交换买到。 也就是在陆安第一次打通了军用紧急通讯网络和星际量子同步网络前,苏如玉已经准备让陆安直接滚蛋了,所以才会将那些全息影像资料放到陆安常来的智脑之上。如果他识相地再也不来打扰自己,那么苏如玉不介意两人相安无事;如果他不识相的话,苏如玉可就不介意施展“莫莫”的那些手段了。 可是,也就在那一次,她偷偷溜回到那个熟悉的界面前,之后又差点儿直接昏厥过去,虽然口中骂着“被这个混蛋小子坑了,混蛋!”,其实心中却不再那么反感了。 起码,他虽然搅乱了自己的平静生活,虽然差点儿让自己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可是能够再次回到那么熟悉的界面前,还是让她有些感激的。 所以在陆安落荒而逃之后,她发现仓库门没有紧闭后,发现“李毅”已经看到了那段全息影像后,心中是有些懊悔自责的。 毕竟那个时候的陆安,在她心中已经从“有趣的小子”变成了“混蛋小子”了。 看似温和,实则是个典型的倔强少年,他的心性完全不似表面上那么冷淡。看他的言行举止,完全是有着良好教养之人,虽然没有骄奢之气,内心却是十分骄傲的。 苏如玉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时,就感觉到了他那俯视的态度,所以才会让她觉得“有趣”。那个时候,苏如玉便觉得陆安的气质,完全就是一个十足的“少年”嘛!看着就好像与家里人闹别扭了,独自一人赌气跑了出来,满肚子不知所谓的骄傲,以及许多莫名其妙的坚持。比如那明显是斗气的关门,完完全全的孩子气举动。 所以,那个时候苏如玉虽然心存戒备,有些厌恶反感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子,却一直能够忍耐下去的缘故。好久未与陌生人接触过的苏如玉,虽然心里紧张,但是没有直接痛下杀手,真的是她已经告别“莫莫”太久了。 “嗯?都这时候了?他还没有过来吗?” 这个内心倔强而孩子气的少年,除了被自己吓唬到的那次,基本上每次往返主基地和监测哨都十分有规律,而且上次他走的时候也说了,会在今天过来的。 “难道忘了?” 苏如玉心中否定了这种可能。这颗星球上哪里有什么事情,让人忙到连坚持的习惯都能够忘了呢? 苏如玉撂下了手中酒瓶,晃晃悠悠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决定出门看看。 第一百六十一章 混蛋小子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苏如玉晃晃悠悠地起身,来到仓库中,从仓库里翻了好久,才找出了一套太空服。来到气密舱内阀门前,苏如玉套上了太空服。 站在气密舱内,等待空气被抽干净的过程中,苏如玉咂了咂嘴,心中莫名有些不满。 “那个混蛋小子!说话不作数,偏偏还要劳动我亲自跑一趟!” 等到气密舱内的氧气被抽干后,气密舱的外阀门打开,苏如玉迈步出了主基地。 “我就往外走五分钟瞧瞧,若是没有看到他,就回来吧。” 主基地外,满眼都是漆黑昏暗的太空景象,由于编号265的小行星星体狭小,远涉亿万公里而能够洒在这颗小行星上的太阳光微乎其微。这里又是阴冷孤寂的太空,并没有大气层的散射,除了直面太阳处的光明,处处都是黯淡无光。 刚刚从主基地出来的苏如玉骤然置身黑暗之中,甚至觉得太空服头盔内的灯光变得刺眼,闭上眼睛后适应了好一会儿。 等睁开眼后,苏如玉特意转到主基地后面,去看被主基地挡住的太阳。 那颗炽热耀眼的恒星,在太空服头盔的镀层掩映下遥远的像一根在远处被点燃的火柴一样,看着明亮刺眼但是却渺小得不像话,完全没有在月球北极处“蓝月亮”与“白月亮”交相辉映的壮观。 当然,苏如玉来到此处看太阳,不是因为她好久没有出过基地所以想见见亲爱的“太阳母亲”,她当宅女太久了已经完全没有想要出来晒晒太阳的冲动了。 更何况对于苏如玉来说,她的成长过程中几乎就没有什么关于太阳、阳光、光明之类的记忆,对于晒太阳并没有什么特殊偏好。 对于她来说,太阳存在的唯一意义,其实就是在柏拉图环形山中洒下大片阴影,让身处其中的苏如玉感受到她人生中唯一欣赏的美景;更何况,这种美景也不是太阳专美的景象,有些时候地球处于满相的位置,洒下的光芒并不亚于太阳,而且“蓝月亮”可是比“白月亮”漂亮多了。 她之所以特意绕道主基地后面,只是想要看看太阳的位置,然后确定一下方向。没有智脑的她,无法借助什么仪器来辨识方向,只好用天文知识来辨别了。 眯着眼睛看了一下太阳的位置,又回头瞧了瞧这颗小行星的天空中最大的那颗“气球”——木星,那颗长着耀眼的红色疤痕的星球,苏如玉默默算了一下星河历的日期,便大致确定了方向。 在一颗不规则的星体上,如果不清楚它在运行轨道上的位置,不能确定它在太空中的姿态,那么依照记忆中的方向随意去走,不一定会迷失方向,却会走许多冤枉路就是了。 “监测哨在这颗小行星上的什么位置来着?” 苏如玉又回到了主基地昏暗的前门处,咂了咂确定了一下方向。 “好像就是那里吧?算了,如果走错了就早点儿回来睡觉吧。” 如此想着,苏如玉打着哈欠就上路了,可是并没有如何徒步在这颗小行星上行走的她,深一脚浅一脚,在凹凸不平的岩面和尘埃中走得跌跌撞撞。 不一会儿,她就开始气喘吁吁了,有一种失重般的晕眩感。 “呼、呼——,现在这副身体啊,真是弱啊!明明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只走了一会儿就好像一个五六十岁的妇女一样,真是……” “我为什么要出来找这个混蛋小子啊?!他爱来不来!” “真是的!再走一会儿,等走够五分钟时,我就回去睡觉了。这趟出来可真是够不划算的了,不管了,回去了一定要好好睡一觉!” “应该够了吧?我该回去了吧?算了,已经出来这么久了,一定要找到这个小子,逮住他狠狠揍他一顿……” 于是,走了半个多小时后的苏如玉,看到远处趴着一个银色物体时,心中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喂!小子,不要装死,起来让我揍你一顿!” 那个趴在尘埃中一动不动的银色人形物体,自然就是陆安了。 毕竟,在这个荒凉偏僻到根本没有人来的小行星上,只有苏如玉和陆安两个人,除非有什么天降之物或者是外星人之类的,那么苏如玉站在这里气喘吁吁,趴在地上的除了陆安还能有谁呢? “不过,真的不会突然冒出一个什么鬼怪吧?或者真的是一个外星人呢?” 苏如玉想起以前她还叫“莫莫”时,在实验室中总是流传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诡异传闻,什么异形生物,什么异星生物,还有一些鬼怪幽灵鬼魂之类的邪异之物。 “应该不会撞邪吧?” 本就气喘吁吁的苏如玉心跳莫名有些加速。 “不过,如果是外星人的话,我是不是就会因此而青史留名呢?唔,大概是不可能的吧,说不定在自己名垂青史之前,那些人就会出现带走自己,然后无耻地将这些功劳据为己有,声称是他们发现了这些吧。他们那么无耻,一定会这么做的。” 苏如玉不无遗憾地想着,最后还是放弃了青史留名的机会。 “算了,还是那个混蛋小子好了,不要是外星人了,那么麻烦!” 她如此想着,紧紧几步上前一看,果然就是“李毅”那个混蛋小子。 看着他一动不动地趴在星体尘埃中,苏如玉不禁皱了皱眉头,弯下腰将他从尘埃中拖了出来。没想到刚一拖出来,刺耳的警报声就从她头盔中传了出来,而且身穿太空服的陆安胸前同时也是红光大作。 苏如玉不用看他胸前的警报信息就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他身上的太空服左手处明显已经碎得不成样子,太空服中的空气正在四溢而出,喷出了一条条的白色雾气。 苏如玉赶紧双手去攥陆安的手腕,想要堵住空气的泄漏,可是却于事无补,那散逸出来的水蒸气依然清晰可见。 苏如玉在自己的太空服上摸了摸,心中一沉。 “糟糕,自己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带任何急救工具出来!怎么办?!” 看着陆安胸前那急剧下降的气压数值,以及他明显开始变化的脸色,苏如玉心中一急,干脆一咬牙,又将陆安埋回了尘埃之中。 侧身趴在陆安身边,一直看到他胸前的气压数值又开始缓缓回升,苏如玉这才稍稍放心下来,可是不可能一直将他埋着的。 太空服中的氧气供应是有限的,总共不过十几小时而已,苏如玉不知道“李毅”是何时从监测哨中出发的,又在这个地方趴了多久,所以她丝毫不敢松懈。 趴在地上将周围的尘埃全部拢过来,然后将陆安结结实实地埋了起来后,苏如玉又起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她,心急如焚。 谁知道会不会就在她回去的途中,陆安的空气耗尽了,然后就在昏迷中长眠于此,就在这个荒凉偏僻的星球上孤独地死去呢? 在太空中,如果没有食物,一个人大概熬不过十天就会死去; 而在太空中没水的话,一个人大概撑不过五天,这还是极其乐观的情况; 可是如果没有空气,人大概撑不过一分钟就会死去。甚至如果此人没有太空服的保护,身体内的气压会在一瞬间就要了这个人的性命,就好像被撑破的气球一样瞬间炸裂,死得凄惨而悲凉。 苏如玉心中还在庆幸,不知道这个“李毅”到底积攒了什么样的人品,在发生空气泄漏时还能够趴在地上等到自己前来。 难道是因为救了自己,所以才有如此好的人品? 从主基地出来到发现陆安花了半个小时,然后又是半个小时后,苏如玉再一次出现了被埋在了土包里的陆安面前。 此时苏如玉已经不是气喘吁吁了,剧烈跳动的心脏让太空服中的警报响个不停,惹得她心烦不已,却无暇去研究如何关闭这讨厌的声音。 小心翼翼地将陆安从鼓成包的尘埃中刨了出来,留着他的左手依然埋着,苏如玉这才掏出了她从仓库中找出来的粘合胶带。 苏如玉麻利地一扯,扯出长长的胶带,一端贴在自己的太空服上,任其飘扬如同勋带一般,然后便将陆安的手从尘埃中拽了出来,扯住飘扬的胶带便往他的手上缠。 缠了两圈之后,虽然看到陆安的胸前的气压数值已经开始缓缓上升,但是苏如玉还不放心。 她扯下了长长的胶带又缠了一圈,之后再缠了两圈,将陆安的手裹得放佛鼓起一个球,看上去就好像带上了手套,这才放心下来。 “呼、呼、呼——” 苏如玉任由陆安趴在地上,自己则是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呼哧呼哧地喘息着。 “真、真是亏了,这次出来、找这个、混蛋小子,可真是差点儿、差点儿累死我了——” 然而苏如玉依然不敢耽搁太久,陆安身穿的太空服在左手腕处的显示屏早已经碎裂,偏偏胸前又没有显示剩余的氧气量,她不知道这个混蛋小子的氧气还能支撑多久,如今还是早早返回主基地为妙,免得再出什么其他差错。 毕竟,这个混蛋小子如何落到这副模样,还不知道呢。万一真的有什么异形生物、异星生物,甚至鬼怪幽灵鬼魂之类的邪异之物,那个时候可是要两个人一起完蛋吧! 苏如玉觉得自己真的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还是赶紧早早回去休息的好,否则可能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所以,心跳稍稍平息后,苏如玉便扶起了陆安准备往回走,却一个趔趄差点儿把陆安又摔了回去。 “混蛋,这个小子怎么这么重?!” 第一百六十二章 侥幸生还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陆安睁开眼,觉得身体沉重,有一种十分疲惫的感觉,让他想再闭上眼睡一觉才好。 可是刚闭上眼,他又倏然睁开了眼。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这刺眼的光芒,分明是在房间中的情景。 陆安分明记得,他在倒下之前,是身处昏暗漆黑的太空中,为何一睁开眼就到了如此光明耀眼的地方? 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这里是哪里? 陆安直直瞪着天花板,反应了一会儿,才在眼角余光中看到了苏如玉。 他转头望去,那个女人正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却并没有提着她的酒瓶在喝酒,反而是侧着头在梳着头发。那长长的头发垂下来,落在她的膝盖上,堆成乌黑柔亮的一团。 她洗澡了? 陆安惊讶地想着。 “不对!我怎么回到了主基地这里?难道是我最后昏迷前,其实在无意识中已经爬到了这里吗?对了……” 陆安赶紧往自己的手腕处瞧去,光秃秃的,之前被撞击得碎裂的太空服已经不见了。 呃—— 陆安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也被剥得光秃秃的,只是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 这是什么情况? “自己难道现在还在梦中吗?这个女人竟然没有喝酒或者睡觉,她周围竟然没有那股挥之不去的刺鼻酒精气味,她竟然在梳头发!这个女人难道也有如此注意仪容的时候吗?” 陆安咬了咬嘴唇。 嘶——,还是有些疼的,看来没有做梦呀! 而听到响动的苏如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头问道:“醒了?” “你救了我?” 苏如玉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废话,不是我,难道还有其他人吗?这个星球上难道有异形生物吗?还是有异星生物?或者有什么鬼怪幽灵鬼魂?” “呃,不是,谢谢你。” “知道了就乖乖躺着,你手腕扭伤了,注意不要……” 嘶—— 苏如玉正说话间,就见正准备掀开毯子的陆安龇牙咧嘴状,嘴中倒吸着凉气,顿时又是翻白眼道: “活该!没听我说完吗?” 陆安忍着手腕处传来的剧痛,无奈地说道:“抱歉。” “好好休息吧,你刚从缺氧状态恢复过来,还是深度睡眠能够比较快恢复。” “你把我脱光的?” “你说呢?”苏如玉瞥了一眼有些尴尬的陆安,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样的我见过许多了,我都不介意,你难道很介意吗?” 陆安干笑了一声,然后便不作声了。 可是刚从昏迷中恢复过来的他,现在满腹疑问,虽然身体十分疲倦,可是却睡不着。 他静静躺着,扭头看着梳头发的苏如玉,发呆。 过了一会儿,扭向另一边梳着头的苏如玉,忽然出声问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儿?” “嗯?” “怎么会倒在外面?太空服那么破烂兮兮的。” “呃,过来的时候撞上了太空碎石,我往路上的陨石坑里躲,没来得及全躲过,被一片陨石擦过,所以就成了那副模样。” “那你后来怎么会倒在厚积的尘埃里?” 苏如玉分明记得她找到陆安的地方是一片堆积着厚厚星体尘埃的荒原,根本没有什么陨石坑,也没有太空碎石撞击的痕迹。 “想着往前走能够离你这边儿近一点儿,万一被你发现了呢?”陆安苦笑着说道。 苏如玉则是翻了翻白眼,说道:“你确定?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出去找你?” 陆安则是继续说道:“还有便是想找到一个地方能够堵住漏气的手套,没想到刚找到那里时,气压就已经撑不住了,呵呵……” “那我要是不去救你呢?” “估计气压能渐渐恢复正常,说不定还有机会醒过来,然后想办法再过来……” “你的太空服能支撑这么久?” “应该能吧!十个小时的氧气量,我从监测哨过来一般都是三个多小时,加上泄露的量,五个小时内总能醒过来的。” 苏如玉顿时有些无语,没好气地说道:“这么说我不用去救你,你也能自己醒过来,然后再回到这里了。” “不是。”陆安用右手撑着自己,坐了起来,看着苏如玉诚恳地说道:“如果没有你救我,我说不定现在还躺在冰冷的太空中,之前袭击我的那些太空碎石说不定随时都可能还有后续的撞击……,总之还是要谢谢你。” “知道了。”苏如玉将膝盖上的头发拢了拢,皱眉说道:“你继续躺着就是了,起来做什么。难道你以为你一个处男的那里很壮观,值得特意向我展示吗?” 陆安闻听苏如玉如此说,眨了眨眼,感觉到了腹部一凉,低头便瞧见了滑下去的毯子,顿时有些尴尬,拉起毯子盖住腹部躺下后,打了个哈哈道:“你又不是没看过,哈哈……” 苏如玉扭头去继续梳头发,不理“耍流氓”的陆安。 陆安躺下后,盯着天花板,继续发呆,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开口了。 其实,知道方才与苏如玉说完,陆安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就在从监测哨过来的路上,差点儿就葬身于这茫茫太空中了。 自己先是从太空碎石的袭击中侥幸逃脱,只是被擦伤而已,如果当时往陨石坑里躲的自己姿势略有差异,或许就不只是太空服的手套被击碎了,而是身体某个部位被洞穿了。 那个时候如果是自己的头露在坑外,那自己是不是现在已经变成一个重度脑震荡患者,躺在那个黑暗阴冷的陨石坑中,在剩余的人生都傻傻地活着,然后默默地死去…… “这么说,自己该庆幸那个时候就地一滚,往陨石坑里滚下去的姿势吗?” 可是,即使拥有那么幸运的姿势,等到陆安从陨石坑里爬出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击碎的手套开始快速漏气,那个时候他的生命已经走在悬崖边缘了。 如果他不能快速止住漏气,让太空服内的气压迅速恢复正常,那么他很快就会因为缺氧而昏迷,而且说不定会从此就醒不过来了。 当时的陆安也立即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之所以顶着缺氧的情况还要往前走,就是如他跟苏如玉所说,一是想离主基地更近一些,而是想找一个尘埃厚积的地方,能够将漏气的手套堵住,让太空服内的气压恢复正常。 那个时候陆安最后的事情,不是自己选择了今天这个倒霉的日子出门过来主基地,而是自己出门的时候怎么会不将一些常备的应急维修工具带上。 当然,这个时候的陆安完全忘记了以往二十多次往返时,在太空中徒步行走累得像条死狗一样的情形。 他那个时候如果带了应急工具中的粘合胶带,那么当时只需要悠闲地缠上两圈胶带就可以了,何必盯着眼前发黑的眩晕感,挣扎着往前走? 如果不是在眼前黑掉之前,他侥幸地看到了那片堆积着厚厚星体尘埃的荒原,说不定他此时同样倒在了漆黑孤寂的太空中。 然而,自己之所以能够在睁开眼后,入目的就是刺眼的灯光,能够确定无疑地活了下来,还是要感谢眼前这个情绪奇怪的女人。 难道她最近来了生理期吗?不然怎么情绪这么烦躁呢? 心怀疑惑的陆安有话直说,直接开口问道:“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陆安确实有些疑惑,因为自己在最后的昏迷前,完全是靠着本能在挪动,那个时候他近似于在这颗星球上随意乱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了。 所以,苏如玉究竟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怎么找到的?我也不知道啊!” 苏如玉想了想,又说道:“我出门以后,不知道你来的方向,就干脆在门前转了一圈,随意指了个方向,就走过去了。没想到刚走出去不久,就找到了一个死沉死沉的活死人……” “呃,就这么找到的?” 苏如玉干脆地白了他一眼,反问道:“怎么?不行吗?我的直觉就是这么好,不行吗?” 陆安微微摇了摇头,苦笑道:“没有,只是觉得自己现在能够活下来,还真是侥幸,真是多亏了你了!” 苏如玉终于将湿漉漉的头发梳好了,她一边将自己那长得不像话的头发散在胸前晾着,一边往椅子上躺去。 “我可是亏死了,你这个小子,该好好锻炼身体减减肥了,你可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将你拖了回来。” “啊?我有那么沉吗?我天天锻炼身体的。” 陆安莫名地用右手掀开了毯子,往下看了看。 “呸,知道你有腹肌,你看什么看?” “我还以为是不是这段时间我没有注意,身上长出了赘肉了呢!” 陆安这才松了一口气,长久以来养成习惯让他对于自己的身材极为在意,没有良好的身体素质,如何能够在那些紧急时刻抱着妹妹狂奔数百米呢? “嘁!有腹肌也不代表你就不胖,而且你不要被那些什么健康指数之类的偏了,这几百年来,这些指数一直都在向人类自己妥协,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哦?” 苏如玉撇撇嘴,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陆安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虽然这个女人今天救了自己,自己应该感激她,可是自己怎么就觉得这个女人很奇怪呀! 第一百六十三章 发呆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苏如玉不跟陆安说话,他只好一个人无聊地躺着,再次盯着天花板发呆。 不过,发呆中的陆安喜欢下意识地翻来覆去,可是这条盖着他的毯子太小,稍一翻身,就会露出手脚来,让他从发呆的状态中被惊醒,所以他也不能自然而然地神游天外。 陆安不知道苏如玉是不是故意如此的,给他了一条如此之小的毯子,只堪堪盖住手脚,稍一动弹就不敷使用了。 如果是其他状况倒也罢了,可是现在的陆安浑身光溜溜的,如果盖着毯子却露出了手脚,这会让他十分难受的。 半遮半露的情形,比起浑身赤裸裸的或者裹得严严实实的,更加让人难为情。 当然,调情的时候却正好相反。 可是陆安没有打算调情,弄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感,他只是想舒舒服服地躺着都不可得,这样拘束的情形只能开口聊天才能化解尴尬。 “你平时都干些什么事情啊?” “嗯?” “你平时都干些什么事情啊?” “嗯。” 陆安无语了,这个女人是故意给自己难堪吗?抑或者她的心中对于自己就是如此见不得,只想着敷衍了事吗? “你平时都干些什么事情啊?” 苏如玉有气无力地答道:“我难道没有姓名吗?” “呃,尊敬的苏大医生、苏如玉小姐、苏少尉,能否垂怜告知,您,平日里都干些什么高贵典雅的事情呢?” 苏如玉听到陆安以阴阳怪气的语气如此夹枪带棒的文化后,挑了挑眉毛,答道:“噢,喝酒、睡觉。” 陆安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咂了咂嘴说道:“跟我猜的没啥区别,我现在甚至都能在嘴里品出那一股酒味。” 苏如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白了他一眼,不说话。 陆安又咂了咂嘴,确认道:“确实是啊,我都被你影响的……,不对,我怎么真的觉得有一股酒味呢?” 他狐疑地看了看苏如玉的表情,问道:“喂,你别真的是趁我睡着了给我灌酒了吧?” 苏如玉撇嘴,“嘁——” 想到之前苏如玉被自己救过来时的情形,陆安不禁怀疑:这个女人不会以为喝酒能促进血液循环,所以人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后,首要任务就是灌酒吧?她不仅灌自己,也灌别人。 “真是一个疯女人!早有一天酒精中毒无药可救……” “喂,你刚才问我,那你平日里在那个监测哨中躲着,都干些什么事情啊?” 陆安扭头看着苏如玉,用右手指了指自己,问道:“我?” “废话,不是你还能有谁?” “我可没有躲着,我以为你说别人呢。” “这个星体上要是还有别人,那可真是出鬼了!”苏如玉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随即啐道:“呸,你才是鬼呢,你个小鬼!” “我可不是小鬼,我是大鬼呀。我平日里在监测哨中,除了勤勤恳恳完成本职任务外,就是经常发呆而已。” 陆安开了一个除了他自己没人能懂的笑话,然后还隐晦地讽刺了苏如玉一下。 “发呆?” “是啊,有些时候什么也不像,就是静静地发呆。” 在这颗孤寂荒凉而又偏僻的太空荒星上,最常要面对的状况便是无聊,完全没人说话,而打发无聊时间最有效的两种方法,一是睡觉,一是发呆。 苏如玉除了睡觉还有酗酒的习惯,陆安则是只剩下发呆了。 “嘁,那好歹是你有些时候还是有事情要想,所以才会有什么都不想的时候。我只不过是从来都没有什么事情好想,便只能睡觉而已,自然而然地睡过去。你个小鬼,说话还有弦外之音,臭毛病!”苏如玉听了出来,自然是反唇相讥。 陆安挠了挠脑袋,说道:“是啊,你说的好想很有道理的样子。” “哦?还真是如此呀,那你平日里都想些什么?在想谁呢?” “想谁?当然是我妹妹了。” 苏如玉好像想起了什么,皱眉头思索了一下,才恍然道:“噢,就是你那个比我矮了一大截,却比我重的多得多的那个妹妹。” “什么叫矮了一大截,重的多得多?你自己那么高却那么瘦……” 对于自己的妹妹安娜,陆安是呵护到溺爱的程度,怎么能允许这个女人说她一丁儿坏话呢?自然是立即反驳。 “你是想你妹妹,所以才天天过来捣鼓仓库里的那台机器吗?” “嗯,是啊,我从新兵训练基地出来一直到过来这里,有很长时间都没有和她联系了。有些想她,就像能够联网回去看看她,也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陆安说着说着,便感叹起来。 苏如玉见他一副唏嘘的模样,忍不住问道:“那她怎么了?” “她前段时间一直在接受治疗,我出来之前说是已经快治好了,这都两个多月没有见她了,估计现在已经治疗痊愈了,可是我还是有些担心,总想亲眼瞧见她康复才好。” 陆安确实是有些担心的,尽管家中的老头子说话从来都是死倔死倔的,可是他却很少对家人说谎话。既然他当初以此为条件要挟自己,那么就必然有把握治疗好安娜的假死病才会如此,否则…… “她生病了?” “嗯。” 毕竟是与苏如玉的研究领域相近的事情,所以她稍微提起了兴趣,多问了两句。 “什么病呀?” “假死病。” “啊——?假死病?”苏如玉以怀疑的目光看着陆安,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是啊,假死病,你不是医生吗?难道不知道吗?” 苏如玉瞪了他一眼,说道:“废话,我当然知道。不过你确定你妹妹得的是假死病?而不是其他什么脑部肿瘤疾病?或者是神经系统疾病?” 陆安也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答道:“我陪着她都七年了,如果连她患了什么病症都不知道,那我这哥哥当得也太不称职了吧!” “假死病现在能治愈了吗?难道我不过是几年没有和人类世界接触,就已经落后到要被淘汰的地步了吗?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假死病能够被有效治愈呢?你确定那个说能够治愈你妹妹的人,不是一个道貌岸然的骗子?不是你病急乱投医,信了什么招摇撞骗之人的胡说八道?” 陆安无奈地躺了回去,将毯子盖好,对着天花板说道:“你说的倒也不算错,假死病确实不能被有效地治愈,但是我妹妹情况特殊,……” 苏如玉轻蔑地嗤笑道:“嘁,每个假死病患者的家属恐怕都这么希望着……” 苏如玉当然有充足的理由这么说,而且并非因为她是一个医生——虽然完全不称职就是了。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的导师也曾在战后的某段时间内,对于假死病特别感兴趣,甚至性质起来了研究过这种病例。 只不过,在搞出了一些稀奇古怪、甚至称得上是有些糟糕的研究成果后,她的导师便很快放弃了,将研究成果随手丢了出去,丢给了一些她的导师看不上眼的人,让他们继续闷头去研究了。 她的导师当时曾经说过,“这种试图对抗人类千百万年的进化成果的行为都是徒劳的,都是基因水平的问题,为了治疗一种小小的疾病而如此大费周章实在不值得。所以干脆让那些没用的家伙去做吧,好歹让他们无聊的人生多些无聊的事情来填充一下,可以装作很充实很有意义的样子。” 其实,后来她的导师又提到一回这个事情,说:“基因的问题没有谁能知道人为干预的结果,只好相信存在必然是合理的,假死病或许治好了,说不定就真的死了。不信的话,你看看假面那群疯子,有一个算是正常人的吗?跟活死人有什么区别?” 苏如玉对于她的导师的话深信不疑,既然如此,那么不是陆安鬼迷心窍,就是那些所谓的医生鬼迷心窍了,或者陆安和那些医生同时鬼迷心窍了。 假死病能够被治愈?嘁!怎么可能?! “你不信就算了,我现在也没法说服你,让你相信我不是你现在在心里骂我的那种情况。”陆安无奈地耸耸肩,结果毯子滑落,露出了光秃秃的双肩,他又赶紧伸出右手盖好毯子,免得凉飕飕的。 “你知道就好。” “反正,我也劝你,你上次酒精中毒发作的情况,跟我妹妹发病时的情形真的是几乎没有区别。,虽然你这次好歹好过一劫,可是酗酒的习惯还是……” “噢。”苏如玉无所谓地应了一声,然后说道:“我说你的急救技术怎么那么熟练呢,原来真的是有着丰富的经验喽!” 可是,在她的心里,却是破口大骂。 “你个混蛋小子,人小鬼大,你懂个屁,就在这里说我。呸呸呸……,你才酗酒,你才是酒鬼,你才酒精中毒咧!早知道刚才就不该喂你喝药,就该让你一直睡过去,睡死你!刚才怎么不一口呛死你呢?!” 之前那么着急,真是亏大发了!真是被这混蛋小子占足了便宜了!呸——! 第一百六十四章 留宿的邀请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算是吧,毕竟有些时候不可能总是能及时赶到医院的,只好学一些实用的技术,免得到时候因为无知而白白空耗了宝贵的急救时间。” 陆安所说的确实如此,他后来之所以将父母留下的别墅卖了,除了经济上的拮据外,还有便是那栋别墅虽然周围环境安静幽雅,可是确实离医院太远了,刚开始的几次陆安总是将时间浪费在路上。 后来,陆安卖了别墅搬到了大湖旁的第三军校附近居住,也同样如此。除了因为经济上的原因,还有便是他可以住在医院对面,一旦妹妹安娜有什么突发情况,可以不用担心在路上浪费很多时间。 “是吗?那看来你的父母考虑得很周到嘛!” 苏如玉故意如此说道,她之前曾猜测过陆安的身份,所以趁机旁敲侧击一番。 “父母?”陆安摇摇头道:“我父母早就不在了,只有我和妹妹两个人。” 苏如玉挑了挑眉毛,说道:“你们两人相依为命?” “算是吧。” “怪不得呢。”苏如玉摇摇头,说道:“怪不得你会相信那些骗子的话,果然是……” 苏如玉心中有些恍然,陆安之所以相信假死病能够治愈,恐怕就是因为这种相依为命的情形吧。关心则乱,何况是他们这种血浓于水的关系,已经不仅仅是关心而已了。 如果自己也有一个妹妹的话,苏如玉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或许自己也会如此想的,不放弃任何可能。哪怕明知道会上当受骗也依然会心甘情愿地上当受骗,毕竟不上当受骗是很容易的,然后那个时候除了不上当受骗外,对于妹妹的病情又有什么作用呢?如果,假如说真的有奇迹的话,万一能够治愈呢? 就好像这个“李毅”刚才说的那样,万一他的妹妹是一个特殊的例外情况呢? 不过,自己之前猜想的情况看来完全是错误的喽! 这个“李毅”身上的稳重气质,看来不是什么家庭教育潜移默化的结果,而只是他一个人在人间摸爬滚打历练出来的结果。 只不过这种自学成才的人往往心高气傲,看来自己的劝说根本不会起本分作用的。 苏如玉不知道该如何说了,她总不能说,“李毅,你看,你从小缺乏家庭教育,所以脑袋比较转不过来,怎么能相信明显是骗子的人的话呢?你虽然在社会上历练了很多,可是社会经验还是太缺乏了!乖,听我的话,赶紧让你妹妹回家躺着好好等死,不要相信什么假死病能够治愈的混账话,你妹妹死定了……” 那样的话,就不仅仅是“李毅”缺乏社会经验了,而是苏如玉也缺乏社会经验了。她虽然从小都是在月球的基地中长大的,可是也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不会瞎说这种实话的。 而陆安见苏如玉还是不肯相信自己,顿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在这个荒凉偏僻没有网络的小行星上,他也联系不上妹妹,更不好将这个女人揪到通讯连接前,让她看看自己的妹妹被治愈的模样。 没有事实来说服这个女人,恐怕他无论说什么,都会被这个女人认为是病急乱投医的心态,完全是关心则乱而上当受骗了。 当然,陆安没有办法知道苏如玉的腹诽,不然如果他知道苏如玉认为他缺乏家庭教育,恐怕会不顾手腕上的伤而直接暴起,照她的头上狠狠地弹上几下。 “算了,我现在无论说什么,你都会认为我脑子昏了才会相信那些骗子的话,等我修好了网络,让你见见我妹妹被治愈后的模样,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苏如玉更加恍然了,说道:“怪不得你总是雷打不动地光顾这里,每次辛辛苦苦地冒着危险在太空中徒步这么远,从监测哨跑到主基地来上网,原来是想见见你妹妹呀!” “嗯,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嘛,我从月球过来的时候,她的治疗就已经接近尾声了,现在应该已经痊愈了。” “唉——,希望你到时候不要承受不住打击才好。”苏如玉叹息一声,摇头说道。 陆安翻翻白眼。 真是一个固执的女人! “对了,那你这段时间进展怎么样了?我记得,上次你走的时候明显心情很不错,是不是已经快成功了?” 陆安抬头往仓库方向看了看,点头道:“是啊,如果不是因为身处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能够买一些基本的元器件和设备,说不定早就改造好了。” “还要买东西?” 感受到了肩膀处的凉意,陆安又拉了拉毯子盖住肩膀,才答道:“如果有那当然是最好了,可是现在没办法,只好凑合着先试试了。” 苏如玉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开口。 现在的她与这个“李毅”的关系虽然突飞猛进,已经从陌生人变成了比较熟捻的人,算是有了初步的认识,但她却不并不敢完全信任这个小子,即使他曾经救了自己。 “那看来你今天是白来了。左手腕扭伤了,如果你不休息一个星期,恐怕很难复原,说不定还会留下后遗症,以后手腕会经常出问题。” 陆安虽然有些遗憾,可是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如果要动手改造那台老旧的舱式智脑,单凭一只手恐怕反而会状况频出。有那些被耽搁的工夫,还不如好好养伤,养好伤之后再一鼓作气修复网络连接的时延问题。 “嗯,是啊,今天只能先暂时算了,等过些天再说了。” 苏如玉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感觉,她便继续在椅子上躺着,等待自己的头发被晾干。 以前在月球上的时候,她可是完全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的,都是在洗澡之后直接就吹干了的。那个时候的莫莫每天总有忙不完的事情要做,哪有时间来等待头发自然晾干呢? 可是在如今这颗编号265号的小行星上,正如苏如玉之前所说,她除了喝酒睡觉几乎无事可做,能够有打发时间的事情那是再好不过了。 比如现在这样的习惯,在洗完澡之后,将头发随意散开,等待其自然晾干。 “那你这些天就在主基地这里养伤吧。虽然监测哨那边,想必应急药物什么的都是有的,但你一个人能够处理手腕上的这种伤势吗?” 陆安皱眉道:“不能吗?能的吧,这种伤势难道处理起来很困难吗?” 苏如玉躺在椅子上,懒洋洋地答道:“不难,但你能保证不乱动受伤的手腕部位吗?没有医生的监督,我可有些怀疑的。” 苏如玉是知道的,像“李毅”这种年纪的少年,很少能有安静稳重的性子之人,基本上都不是能够耐得住寂寞的人。 他一个人在监测哨中如何能够一动不动地养伤呢? 陆安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苏如玉的医生身份,不禁腹诽了一下,这种荒凉的地方弄个医生有什么作用?!纯粹是养了一个整天酗酒后呼呼大睡的懒女人而已。 而他听了苏如玉的建议后,迟疑地说道:“可是,我在监测哨中还有许多任务要完成,如果离开太久,总是不太好的吧。” “我的个天,你不会真的将那些破事儿,当做军队里的什么正经任务了吧?” 苏如玉夸张地以手扶额,如是叫道。 “啊?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吗?” 苏如玉便用手指了指自己,问道:“你看我,我像是一个忙碌的人吗?” 陆安翻翻眼,说道:“不是。” 不是不像,而是完全不是。 “那你知道为什么这座9786号基地中的设施如此简陋,甚至连很多基本的交通、防护、维生设备都没有,甚至都不像是一个能够驻守的基地吗?” 陆安眨了眨眼,顿时有些迟疑地问道:“难道外太空的基地都不是这种样子吗?这种地方这么荒凉偏僻……” 言外之意很明显,这么荒凉偏僻,建设成这种简陋的模样不是应该的吗? 苏如玉顿时又有一种错觉,这个“李毅”难道是哪个腐化堕落的家族,培养出的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吧?如果不是刚才亲耳听他所说的与妹妹相依为命,而且她瞧着这个“李毅”确实不想说谎的样子,苏如玉简直都要直接开口骂他了。 “从星河历开始算,四百多年过去了,如果我们人类还将外太空建设成这种鬼模样,那我们那些先辈们该气得从地下爬出来了。他们当年都能将整个月球建设成宜居星球,将整个火星改造成第二个地球,我们现在难道连一个小行星上的基地,都只能建设成这副鬼模样吗?连个大气层都没有,甚至重力都没改造,出个门就像在水中游泳一样……” 苏如玉想起自己今天出门时的情形,尤其是半个小时往返那么长的距离后如同断气一般的难受感觉,心中顿时非常不忿。 “呃,听起来我好像有些孤陋寡闻了……” 陆安有些尴尬,以往的他虽然也算是博闻强识,可是偏偏对于很多常识反而一无所知。所以,在第三军校的时候有些同学私下里就刻薄地嘲笑过他,一副心思全都钻到钱里去了。 如果没有比较的话,或许这个荒凉偏僻的基地,在陆安眼里确实一副十分正常的模样。 可是,听了苏如玉的抱怨后,仔细想一想,还是能够发现很多疑点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非天然的相提并论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以前的陆安,也曾经因为这颗编号265的小行星的荒凉偏僻而抱怨过,对于9786号基地的简陋却完全没有思及。 毕竟,以前他从来没有来过外太空。 也就是在半年多以前,他甚至都从来没有离开过地球大气层。在从地球前往月球新兵训练基地的途中,他还因为晕船症而昏厥休克,如今想起来真是十分丢人。 所以,陆安虽然知道人类如今的足迹已经遍及太阳系,人工建立的基地更是散布在这片太空的各个角落。可是,这些基地到底该是什么模样,陆安却是全然没有概念的。 毕竟,这些遍及太阳系的人类基地,肯定是不如地球、月球、火星、木卫二、金星五大星球的,但到底不如到何种程度,他也是不知道的。 到底要不要有大气层?有没有改造过重力?维生、防护、交通等设施该有什么样的发展水平? 这些问题甚至陆安从来都没有想过。 对于陆安来说,这些事情根本就不存在于他过往的生命里,即使人类的外太空中殖民事业兴旺发达,每个外太空基地奢华程度、舒适水平就好像在五大星球上一样,那又如何呢?难道妹妹安娜的假死病就会被立时治愈,从此永远不必再忍受病痛折磨了吗? 不会的。 所以,陆安也从不考虑这些问题。 他之所以离开地球大气层,在月球新兵训练基地里每天被训练得像条死狗一样,之所以乖乖跟着刘叔离开月球,来到这片不知所谓的小行星带,来到这颗荒凉偏僻到算上陆安只有两个人的星球,只是因为妹妹安娜的假死病能够被治愈。 他答应了那个老头子,如数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一切行动听指挥”,那么那个老头子就该将安娜的假死病治愈。 除此之外,他为何要关心人类的外太空殖民者事业兴旺发达的程度?他为何要思考这颗小行星上的9786号基地如此简陋的原因? 这一切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安不会愚蠢地浪费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就好像他从来不会花费时间抱怨,为何命运要让自己的妹妹安娜忍受如此这般的病痛折磨,为何自己要如此辛苦地挣扎去等待那令人绝望的时刻的到来,等等。 这些都与现下他的一切状况无关,即使知道了答案又如何? 久而久之,陆安对于此类问题都是下意识的忽略了,这颗小行星荒凉偏僻又如何?这座基地没有网络又如何? 陆安来到这里两个多月,大约唯一的抱怨就是,自己为何不能变成一艘飞船咧? 他现在在这颗小行星上最大的事业,无非就是改造那台老旧的舱式智脑,让它能够正常地连接星际量子同步网络,带着他回到“人类世界”,能够让他见到妹妹安娜痊愈后的模样。 如今,苏如玉的一番抱怨,让他豁然惊醒。 噢,是啊,为什么呢?好像有些地方,确实很不正常呀! “你确实有些孤陋寡闻。”苏如玉摇着头叹息,对面前这个少年如此判断。 “只要想想月球,想想火星,想想木卫二,甚至想想金星,你就该明白我为什么抱怨了。” “月球?火星?木卫二?金星?”陆安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些星球怎么了?难道这些星球也不正常了吗?” 苏如玉幽幽说道:“我们这些生活在星河历时代的人类,早已经忘记了,世界并非天然如此,太阳系并非历来如此。我们早已经熟悉了,地球、月球、火星、木卫二、金星五大星球并列起来,而丝毫不会感觉这有什么不正常的了。” “嗯?”陆安皱着眉头,他似乎能够明白苏如玉在说什么了,可是却一直抓不住那游荡在脑海里的一点灵光。 “要知道,人类又不是从一开始就使用星河历的,星河历可是只有四百年而已。而在四百年以前,那个时候,月球、火星、木卫二、金星哪里能与地球并列?它们与这里又有什么不同呢?” 苏如玉悠然说破,陆安顿时恍然大悟。 是啊,生活在星际时代的人们,早就熟悉了五大星球、五大联合政府、五大联合司令部、五大舰队,地球、月球、火星、木卫二或者说是欧罗巴、金星,这五颗星球放在一起似乎完全没有什么不对,这甚至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是,如果在四百年前,哪里有什么五大星球,人类只有一个星球,那便是地球。 那个时候,便有人说过,人类生于地球、长于地球、地球,这里是我们的子宫、是我们的摇篮、是我们的坟墓,是我们唯一的家园。 赞美地球母亲! 伟大的蓝星万岁! 孤独的家园永世长存! …… 可是,这只是昏了头的人才会有的想法。 但凡进入过太空、见识过太空壮丽景象的人,都知道这片漆黑星空的孤寂辽阔远超人类想象的极限,所谓的星球不过是其中一粒尘埃而已,甚至那颗所有人类赖以维系的恒星——太阳母亲——也不过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光点而已。 当时便有人讽刺过,人类的母亲还真是多啊,等将来人类冲出银河系,或许整个银河系那数亿计的恒星都该成为人类的母亲了,那些话可以直接照抄过来而丝毫不会感到违和。 赞美银河母亲! 伟大的银河万岁! 孤独的银河家园永世长存! 可是,哪里有什么永世长存的东西呢?这个宇宙都有起始——那个大爆炸的源起点,那么必然是会有走向灭亡的一天;太阳诞生于五十亿年前,自然也会在几十亿年后黯淡死去;地球诞生于太阳之后,自然会灭亡在太阳之前。这个宇宙之中,先生后死、后生先死,本是自然的道理。 那么人类呢?诞生于数百万年前的人类,难道真的要随着这位伟大的蓝星母亲灭亡吗?不,甚至以当时地球的资源状况,我们还要遵循后生先死的道理,早早地就在内耗中灭亡干净。 生在摇篮之中,死在摇篮之中,对于一个人来说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而对于全人类来说,这更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啊! “我们要移民到地球以外的星球之上,我们甚至还要冲出太阳系、冲出银河系、冲出这个注定走向灭亡的宇宙。” 就在四百多年前的“大联合浪潮”运动中,这种思想衍生的口号汹涌于整个人类世界,经过了血与火的斗争后,人类终于真正地联合一起,在联合峰上高呼着这些口号,一同迈入了星际时代。 如今,仅仅是四百年过去了,大联合浪潮的汹涌澎湃就已经看不见一丝余波了。 生于星际时代、长于星际时代、死于星际时代的人们,很少会奇怪地球、月球、火星、木卫二、金星并列的状况。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四百年前,多少人为了这个看起来十分虚无缥缈而空洞的目标,绝望地奋斗至死。 月球、火星、木卫二、金星,并不是天然能与地球并列的,他们都是人类先辈们筚路蓝缕,一步步改造到今天这种可以与地球相提并论的地位的。 “确实,这四颗星球都是人类建立的殖民星球,是人类整个星际时代的基石,可是你想说明什么呢?” 苏如玉摇头叹息道:“你还不明白吗?那我问你,是改造一颗直径数千公里的星球容易,还是改造一颗直径几十公里的星球容易?” 陆安这才一下子抓住了刚才游荡在脑海中的那一道灵光,他猛然坐了起来。 “是啊,人类现在都能建造数十公里长的主神级战舰了,每一艘都是媲美五大星球的宜居堡垒,……” 陆安这个时候,脑海中一瞬间所浮现的景象,便是那天从飞船中下来,站在那座银白色的“未来”巨城空港停靠坪上,眼前所见到的震撼心神的壮阔景色。 “甚至别说那些主神级战舰了,在太阳系中飞行数以亿计的飞船,其实都可以说明这个问题。这座基地不过就是一艘飞船大小,难道建成人类宜居的情况很困难吗?” 陆安没有回答苏如玉自问自答般的疑问,他正抱着左手手腕倒吸着冷气。 嘶、嘶—— “我刚才怎么说的?”苏如玉将散在胸前的长发盘在脖子上,来到陆安身边蹲下,拉着他左手的手腕看了看,皱眉道:“好容易消肿了,你这一下子,又开始肿胀了。你确定如果你回到监测哨中,能够好好养伤?” 陆安尴尬地说道:“我也没说一定要回去养伤的……” “而且现在外面也不一定安全。”苏如玉将陆安的左手放了回去,扶着他躺下,替他拉起毯子遮住那些悄悄溜出来放风的部位。 陆安躺着,看着苏如玉从脖子上垂下的发梢,问道:“那这个基地怎么会是这幅模样?难道后勤司令部那群蠹虫又干了这种蠢事不成?” “谁知道呢,或许他们确实贪污成性,所以这个基地才会建成这幅鬼模样。”苏如玉摇摇头,站起身后说道:“不过按照我的理解,这个基地或许根本就没有想过让人呆在这里。” “啊?什么意思?” 苏如玉一边解开头发,一边走回自己的椅子躺下后,才说道:“什么意思?很简单啊,这很有可能本来就是个无人基地,这里的一切都不需要人来干预的……” 苏如玉如此说,自然是十分肯定的,因为当初她混入驻守在此地的火星第2舰队后,是特意申请来到这个无人基地驻守的。 “也就是说,即使这个基地没有我们,也照样会正常运转……”陆安顿时有些目瞪口呆。 “那是当然的。”苏如玉又将解开的头发散在胸前晾着,“你之前不就已经发觉了吗?监测哨中为何电力供应紧张,还不是因为多了你的存在,本来充足的电力……” 苏如玉撇撇嘴,看着有些惊讶的陆安,不再往下说了。 呃,难道我这段时间以来的兢兢业业,竟然完全是个笑话吗?我竟然才是那个监测哨中最多余的存在了? 陆安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混吃等死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苏如玉看了看陆安,见他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微微一笑,劝道:“不用一脸茫然的样子吧……” 陆安扭头回来,盯着天花板,苦笑道:“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对于陆安来说,他当然是不愿意接受这种所谓的“真相”的。 自己在过去的两个多月里,每天认认真真地履行着那些所谓的“职责”,即使是心中急切地希望能够早日与妹妹见面,却也没有为了解决网络时延的问题而疏忽那些任务。为了不耽搁那些所谓的“职责”,他冒着危险频繁在太空中徒步往返监测哨和主基地之间,甚至这次之所以遇险,也可以说是因此而起。 结果,现在苏如玉告诉他,这颗小行星其实本不用有人驻守,他们两个人其实什么事情都不用做,监测哨和主基地依然可以正常运转。而且,甚至因为陆安在监测哨中驻守,还导致监测哨中出现电力供应紧张的局面。 陆安在哭笑不得之余,不禁有些气馁。 自己付出的这些牺牲,原来不过是一厢情愿吗?自己所坚守的职责,难道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吗? 可是,直到此时陆安才忽然想起来了,他哪里是真的来到这颗小行星上驻守来的?如果真的有一个叫做李毅的少尉来到这里的话,可能他确实是这座9786号基地的最高长官,是驻守这颗小行星的军官。 然而,陆安却不是真的“李毅”,他也不是真的被分配到编号265的小行星上的少尉军官。 他之所以来到这颗荒凉偏僻的小行星,只是因为刘叔带着他来到这里,只是因为他需要履行当初在地球上时他面对老头子所许下的承诺。 那个老头子,他想要在月球上开辟自己的战场,他不想被自己牵绊,所以就痛痛快快地把自己清扫出了他的战场。 “自己在他眼里是如此多余吗?” 陆安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恍惚。 刘叔之所以把自己带到这颗小行星上,恐怕正是看中了这处荒凉偏僻的基地了。让自己化名为“李毅”,也同样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罢了。 如此一想,本是无人基地的9786号基地确实是极为适合了。 自己只是来到这里躲藏的而已,哪里是什么驻守这颗小行星的军官呢? 人一旦被赋予了“身份”,就极容易习惯这个身份所带来的“职责”,这种习惯就好像是人性中的惯性一般,很少有人能够逃脱得开。 陆安也同样如此,他在不知不觉间,真的就以为自己是一个被派驻在265号小行星的少尉,是驻守9786号基地的最高长官。 可是,并没有什么“李毅少尉”。 唉—— 就是不知道,本来应该在宪兵司令部的情报司电子信息作战室中的“陆安”,现在是什么样的状况呢? 还有便是,自己是为了履行承诺,躲到了这里,那么不远处的那个女人呢?她是因为背负了什么,才来到这里呢? 想到之前的那段全息影像,还有上次她被自己救醒后的那段思绪迷乱时所说的话,陆安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那我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呢?” 苏如玉淡淡地答道:“我啊,混吃等死呗。” 喝酒、睡觉,喝酒、睡觉……,这样的日子,不是混吃等死又是什么呢? “噢,混吃等死哦。” 看来,她是不肯说的。上次之所以说那么多只是因为苏醒后,柔弱的身体抑制不住心中的柔软,完全是偶然而已。 “你呢?”苏如玉饶有兴致地望着陆安。 “我啊……”陆安直直地盯着天花板,意兴阑珊地答道:“答应了别人,为了履行承诺,所以就来到了这里。” “履行承诺?” “嗯,那人答应了给我妹妹治病……” 苏如玉顿时翻了翻白眼,完全没了兴趣。 她本来以为这个名叫“李毅”的小子,身上有着迥异的气质,似乎有些神秘的样子,没想到底牌揭开,竟然是一个愚不可及的笨蛋罢了。 就因为某个骗子告诉他,能够治愈他妹妹的假死病,他竟然就随便答应了,远涉亿万公里来到这处不毛之地。 该说他是勇敢呢?还是说他是愚蠢呢?虽然,很多时候,这二者真的就是同义词。 “你就那么相信那个骗子?再说了,他给你妹妹治病,为什么偏偏让你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别是为了让你无法监视他,所以才将你打发得远远的,他好随时消失?” 尽管已经觉得这个小子蠢到无可救药了,可是苏如玉还是好心地劝说道。 “呃……”陆安顿时无语了。 这个女人怎么就认定了老头子是个骗子呢?现在的自己,恐怕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她相信自己吧?自己还是不要再白费口舌的好。 “你不知道,我妹妹的病不光是能不能治愈的问题,即使能治愈也需要很多钱,……” “难道那人还能给你一大笔钱吗?” 陆安点点头,说道:“是啊,很多很多钱,……” 妹妹安娜的性命,以及她本该拥有的同龄人一般的美好未来,这样的无价之物,该是全人类所有的钱加起来都换不来的,值得上很多很多很多的钱。 苏如玉皱了皱眉头,问道:“很多钱?奇怪的骗子……” 陆安不再回答了,他的肚子已经逐渐开始抗议了,在监测哨中吃过饭后出发,到现在该是有近十个小时了,现在的他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他现在甚至开始有些犯困了,这已经明显是低血糖的症状了。 “对了,李毅,你这段时间还是好好地呆在主基地中吧。” 躺在椅子上的苏如玉摸了摸胸前散开的头发。 唔,已经干了。 她坐了起来,开始将头发缓缓绾成发髻。 “啊?”陆安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自己就是“李毅”,他随口问道:“怎么了?” “我刚才便一直在纳闷,你怎么就能那么倒霉,好好地走在路上,突然就被什么太空碎石袭击了。” “怎么了?” 陆安的肚子咕咕叫得越来越响了,他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皮,甚至都能感觉到肠胃造反般的剧烈蠕动,于是便心不在焉地搭话。 “如果我记得没错,这段时间我们所在的这颗星球轨道,正好穿过英仙座流星雨尘埃颗粒区域。那些袭击你的太空碎片,其实该是流星体群中的太空尘埃。” “噢——” 陆安随意开口附和一声,没想到他的肚子紧接着也附和一声。 咕—— 声音清晰可闻。 苏如玉绾好了头发,瞧了瞧他,问道:“饿了吧?” 陆安苦笑一声,答道:“是啊,饿得都有些头晕了。” “那你不早说,等着!” 苏如玉站起身,往大厅后面走去。 十分钟,她端着两个餐盘出来,将一个餐盘后放在陆安身旁后,她自己端着另外一个干脆也坐在了陆安身旁的地上。 陆安用右手撑着起身,将毯子胡乱地围在身上,端起了苏如玉给他的餐盘。 呃——,这黑乎乎的一团是什么? 他看了看坐在旁边的苏如玉,她手中端着的餐盘中也是黑乎乎的一团。 “怎么了?”苏如玉见陆安看过来,奇怪地问道,“要我帮你吗?” 说完,她也不待陆安回答,帮助他将毯子往上拉了拉,又将陆安端在手里的餐盘放在他盘起的双腿之上。 “赶紧吃吧。” 然后她自己便端起自己的餐盘,低头吃了起来。 “哦。”陆安见苏如玉吃得津津有味,便压下了心中的疑惑,低头吃了一口。 咳、咳、咳,呸、呸、呸—— 虽然陆安已经是饥肠辘辘,甚至都有些微微晕眩了,可是入口的糟糕味道,还让他忍不住吐了出来。 苏如玉抬起头,疑惑地看着陆安问道:“不要那么着急吧?又没有人跟你抢。噎到了?” 陆安低头看着这黑乎乎的一团,哭笑不得地说道:“你难道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做的东西根本就没有没办法入口吗?” “有吗?”苏如玉低头尝了一口,眉头皱得更紧了。 陆安随手将餐盘放到了地上,无奈地摇头说道:“我本来以为你只是厨艺差点儿,没想到根本就是毫无厨艺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 “唉——!你真的确定你是在这里混吃等死吗?你这根本就是连吃都没混上,只剩下等死了吧!”陆安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后,想要起身。 苏如玉瞪了他一眼,将他摁住,问道:“你起来做什么?” “起来去做饭啊!”陆安被苏如玉按得动弹不得,只好无奈地说道:“你难道从来没有发现过吗?这些应急口粮是需要弄熟了以后再吃的……” “嗯?” 陆安看着有些迷惑不解的苏如玉,摊手说道:“还有,我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 “什么?”苏如玉被他弄得有些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我的衣服呢?麻烦拿来一下呗。”陆安指指自己****着的上半身,说道:“我总不能裹着这条毯子去做饭吧,虽然我不在乎这么坦荡荡的状况。” 苏如玉摇头道:“之前为了给你检查伤势,也没有工夫给你脱衣服,我就直接剪开了。” “呃——” “我的衣服倒是有不少,你要穿吗?” 陆安看了苏如玉一眼,忽然想起了那天在仓库中瞥到的一幕,赶紧摇头道:“算了,你有军服的话,给我一套让我先披上就是了。” 如果是苏如玉身上的衣服的话,还不如那套揉成一团的军服呢。 第一百六十七章 绘声绘色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陆安用单手艰难地套上了裤子,披着军服来到了主基地的厨房。 看到厨房中很多地方那肉眼可见的一层积灰,陆安不由得叹气,他总算是知道了为何那个女人能够若无其事地生吃应急口粮。 因为,一个人但凡懒到这种程度,大约也是不在乎吃到嘴里的东西是什么滋味了吧。以她酗酒的程度,每天醉醺醺的度日,哪里能有什么品尝滋味的耐心呢? 在这个有空气净化循环器的主基地中,还有清扫机器人的帮助,在厨房中依然随处可见积灰,陆安简直无语了。 他本来以为这个女人也只是行为粗鲁,没想到生活起居还如此邋遢。 将烹饪的炉子打开后,陆安实在忍受不了周围的恶劣环境,干脆关了炉子,将军服挂在门口,甩开膀子清扫起来。 半个小时后,满身大汗的陆安才抬起头,再次来到炉子前开始烹饪。即使是味道十分一般的军用应急口粮,只要稍微用心都能烹饪得可口一些,更何况是比起之前的生吃呢? 四十分钟后,陆安****着上身,端着两个餐盘出了厨房。 苏如玉正无聊地躺在刚才陆安躺着的垫子上,有些昏昏欲睡。 她见陆安出来,不禁抱怨道:“所以我就说这些事情麻烦,有这么久的时间就不能做些别的事情吗?” “做饭本来不花费什么时间的,应急口粮本就是弄熟了就能入口的,主要是厨房里太脏了,实在是影响做饭的时间,所以我先打扫了一遍才做饭,这才是花费时间的地方。”陆安摇着头,将手中的餐盘放在了苏如玉面前。 “谁说的!”苏如玉打着哈欠,盘腿坐了起来,瞪着陆安说道:“应急口粮当初的设计目的,就是为了满足人体所必须的营养而已,即使是生吃也是可以的,为什么非要弄熟?别以为你可以骗我!” “那以前的原始人还是茹毛饮血呢,你怎么不说呢?再说了,熟食对人体消化吸收的益处,你是个医生,更改明白的。” 苏如玉撇撇嘴,不再跟他争辩。 陆安往垫子上一站,挤了挤苏如玉,让她腾出来地方后,盘腿坐下。 “厨房里怎么积了那么厚一层灰?你从来都不打扫的吗?” “清扫的机器人坏了,我又从来不进那里的,何必打扫?” 苏如玉答得理直气壮,陆安则是无言以对,他也没有继续争辩的力气,端着自己的餐盘开始狼吞虎咽,他现在确实是已经饿得不行了。 苏如玉见他一副饿死鬼的模样,撇撇嘴,低头看着餐盘中卖相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的食物,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诱惑,尝了一口。 然后,两人都默默低着头,风卷残云般消灭了手中餐盘上的食物。 等陆安吃完,早已经吃完的苏如玉才扭捏地说了一句:“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这并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陆安放下手中的餐盘,略带骄傲地说道:“这军中的应急口粮口味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好歹有些别的食材,你这么说的话我才会感觉骄傲。” 陆安如此说着,心中也不禁有些同情,这个女人以前过得该是何等糟糕的生活!只是简单地把应急口粮弄熟,都能够让她称赞自己一番,那如果她跟自己一起住在监测哨中,每天吃得还不让她幸福得如同上了天堂么? 而苏如玉则是不禁翻了翻白眼,这个小子还真是一点儿都不经夸。 “你以前很会做饭吗?” “那当然,我的厨艺在我的朋友们中那是有口皆碑的,我妹妹可是从小到大都一直赖着我的厨艺呢!” 陆安的朋友们,一个是“二少爷”,另一个是“胖少爷”,还有一个钱大班长,她倒是会吃饭,至于做饭嘛,可就是难于登天喽。 所以,在一群朋友们面前,唯一会做饭的陆安当然是随意施展自己的威风了。 至于陆安的妹妹安娜,呃,只能用一句话形容,“情人眼里出西施”。 “你还真是三句话不离你的妹妹!不过,别只是嘴上说得那么厉害呀!”苏如玉见不得这个小子得意洋洋的样子,尤其是他刚才对着自己“亲手”做出的食物一副嫌弃的模样,让苏如玉耿耿于怀。尽管,那份军用口粮只是她原封不动地亲手端了过来而已。 陆安瞥了一眼,耸耸肩说道:“反正在这个荒凉的鬼地方,我也没法证明,你随便说呗。这么糟糕的食物你都能下咽,我只能说活该你没有口福喽!” “呸,你才活该呢!” 陆安则是故意使坏,见苏如玉不相信,开始讲起了自己以前的经历,尤其是涉及到某些食物,绘声绘色地讲述,那些食物仿佛真的呈现到眼前了,简直是栩栩如生。 讲到后来,不知道苏如玉到底信服了没有,反倒是陆安自己,口水开始哗哗地往下流。说起来,他自己也已经吃了两个多月的军用应急口粮了,现在如此挑逗苏如玉,反倒是把自己腹中的馋虫勾动出来了。 “喂,喂,口水、口水!” 陆安赶紧擦了擦嘴角,嘿嘿傻笑了两声。 苏如玉见陆安讲得动听入神,将信将疑地问道:“你不会是故意骗我吧?” 陆安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叹息道:“骗你很好玩吗?在这种地方,只好讲讲故事来解解我自己的馋罢了。” “你说了这么多,那你吃过的印象最深刻的东西,是什么?”苏如玉虽然面上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其实心中也已经被勾动了神思,对于陆安口中说的向往不已。 她从小就被导师带在身边,很少接触过外界那缤纷多彩的人间世界,每日里打交道的都是一些冷冰冰的东西,大家交流的最多的都是数据、方案、设计、实验、结果等等,谁会在意那些口腹之欲呢? 而且即使有人真的好于此道,却又没有胆量在那个冷冰冰的导师面前大肆宣扬,万一被嫌弃聒噪,说不定会被这个冷冰冰的家伙发配到哪个角落里呢? 苏如玉又何尝不好奇呢? 有些时候,她心中也会涌起一股冲动,去了解那个真实的“人们”生活着的世界,想去知道他们关心什么、喜爱什么、憎恶什么,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羡慕情绪,羡慕他们平静恬淡的生活。 她的名字就是如此来的,那个女人的笑容她至今忘不了。 陆安说得如此卖力,苏如玉如何不知道他促狭的心思呢?可是,依然阻挡不住她好奇的探询,所以半推半就地让陆安继续说下去。 “印象最深刻吗?” 陆安的声音忽然变得幽然起来,放佛随着思绪飞舞起来一般。 “你知道地球第十三区第九域的沪杭联合市吗?” 陆安见苏如玉点头,继续说道:“那里有一个大湖,生产一种白鱼,味道鲜美无比。” “真的吗?” “嗯,真的。不过,你听说过《地球水体全面保护条例》吗?” 苏如玉皱着眉头答道:“好像有些印象,不知道在哪里听说过。” “那你知道水面巡视队吗? “啊,这个啊,听说过呀。” 陆安点点头,说道:“总之,就是跟缉私队一样有名的疯狗一般的存在。大湖里所有的水产都在禁捕之列,而白鱼则是位居其首。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如玉眨眨眼,说道:“因为,它很好吃吗?” 陆安点点头,说道:“我虽然只吃过一次,但确实如此,稀有而又美味。” “一次?” “水面巡视队可是整天就在大湖上空盯着呢。我以前那么穷,呃,又贪吃,又一次就跑去大湖里偷鱼。”陆安犹豫了一下,含混地说了过去。 “偷鱼?”苏如玉忽然变得兴趣盎然起来,她紧接着问道:“后来呢?你不会是被抓了吧?” 陆安看着忽然变得兴奋的她,顿时有些无语,反问道:“难道我倒霉了,就值得你这么幸灾乐祸吗?是,我是被抓了,……” 苏如玉往陆安身边凑了凑,问道:“你不是说那个水面巡视队跟缉私队一样吗?缉私队在这小行星带可是横行霸道啊,那水面巡视队如果跟他们一样,你岂不是倒了大霉了?” 陆安没好气地答道:“是,我是倒了霉,还被那些混蛋扇了一巴掌呢,你心满意足了?不过我讲的重点是在这里吗?你还要不要听我说了?” 苏如玉撇撇嘴,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哥哥把我救了出来,他虽然把我骂了一顿,可是却带我吃了一次白鱼,那滋味……” 陆安舔了舔嘴唇,放佛还在回味那唇齿留香的滋味,良久他才继续说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真的是无法形容……” 苏如玉见他一副神往的模样,眨了眨眼睛,不知道陆安所说的滋味该是鲜美到何种程度,才会让他如此念念不忘。 “喂、喂——” 苏如玉伸手在陆安眼前使劲晃了晃,见他并未回过神来,便气鼓鼓地推了推他。 陆安这才从记忆中回过神来,他不满地问道:“又怎么了?” “你刚才嘴里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一个哥哥?你不是跟你妹妹相依为命吗?你不会是随口瞎编故事来逗我玩儿吧?” 陆安皱着眉头说道:“我是跟妹妹相依为命没错,但是我为什么不能有哥哥?” “那你怎么从来都说起过呢?不会是刚才随口瞎说的吧?” 陆安看着苏如玉怀疑的目光,心中顿时火气,他怎么会拿自己的哥哥开玩笑呢?但却又不好向苏如玉发火,忍了忍才闷声大道:“死了,四年前死的。” “死了?”苏如玉又问道:“那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陆宁。” “咦?你不是姓李吗?” 陆安“噌”地站起身来,将苏如玉腿上的餐盘拾了过来,一语不发地走回了厨房。 嗯?怎么突然就生气了?说变脸就变脸,嘁!果然是小孩子嘛! 苏如玉狐疑地盯着陆安的背影,心中嘀咕道:“难道他真的有一个哥哥?不过两个人不同姓,莫非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他的家庭是不是出了什么无法宣扬的变故才会如此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 血腥之路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消息确定吗?” “发现的那个人倒是言之凿凿,我们已经通知‘独眼’去调取火星第七区空港的监控资料了,不过还没有确定消息传过来。” “你去催一下,让那群笨蛋快一点儿。” “是,队长。” 心情极度不耐烦的“胖子”,瞧着那位矮小瘦弱的手下出门而去的背影,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已经来到火星一个多月了,带着那位黑衣元帅派遣的数百人之多的特勤队,几乎翻遍了火星所有有人存在的地方,可是完全没有那个女人的踪迹。 即使是脾气暴躁如同火药桶一般的他,现在也已经被消磨得几乎完全没有脾气了,即使听到了如此恶劣的消息,他也没有心情去发泄自己的怒火了。 月球上的宪兵司令施威顿,已经在催促他尽快返回柏拉图环形山,现在雨海南岸的局势已经一触即发。在这种时候,施威顿不想自己手边连一个可靠的人都没有。 作为“假面”的前任队长,施威顿当然知道那个女人重要性,可是这个女人如同石沉大海一般的下落,让他不得不暂时将注意力转到月球的紧张局势上。 月球是宪兵司令部的大本营,是这个在军中以黑色军服形象示人的群体的根基。无论表面上看来,他们是如何稳操胜券,施威顿都不敢有任何轻敌大意的情绪,所以他才会急召这个脾气暴躁的“变色龙”回去。 这位“假面”的现任队长自然是心有不甘的,他不想就此罢手,那个该死的女人到底藏在何方?如果有可能,哪怕是掘地三尺,“变色龙”都想把她揪出来。 就在这种紧要关头,偏偏有坏消息传来,真可谓是雪上加霜。 有人在火星第七区的空港,目睹了那个人的出现,这不由得让“变色龙”有些紧张起来。 自从上次在月球上,刚刚出去的那个“狼獾”遭遇了他之后,“变色龙”便详细调查了那个改名叫刘袁的“龙牙”前队长,即使是以这个胖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也被这个人的血腥手段震惊到了。 尤其是他当年在火星上的所作所为,简直是令人触目惊心。 即使是那位黑衣元帅施威顿后来听说了此事后,也特意告诫过胖子“变色龙”,让他小心约束“假面”那些骄狂的队员,不要招惹那个人。 “他当年的威风你已经知道了,他这个人的危险性自然不必多说了。现在更加令人侧目的是,他总是跟在总司令的身边,往常都是形影不离的关系。在如今这个紧要关头,他偏偏离开了地球,行踪变得诡秘起来,如果这真的只是他一个人的意志倒也罢了。万一是那位总司令的意思,以他深不可测的心思,恐怕到时候难堪的只能是你我而已。” “变色龙”依然清晰记得,那个施威顿眯着眼睛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那戒备与忌惮的微妙意味。 在军队中很多底层军官和中层军官看来,总司令陆勇之所以能够代表军队屹立于联合峰之巅,能够力压其余诸元帅坐在总司令宝座上,是因为他有着两位忠诚的左膀右臂——太空信息整备局的局长马丁·恩达元帅、宪兵司令部司令阿尔伯特·施威顿元帅。 在他们看来,联合司令部的十位元帅之中,除了来自火星的佛兰克·杜兰之外,其余九位元帅大都是各据一方,总司令陆勇能够压服军中群雄,不就是因为人多势众么? 只是,他们又如何知道,其实看似忠诚的左膀右臂,未必真的就如外人看来那样关系亲密、毫无嫌隙。 任谁看见了施威顿当初提及总司令陆勇时的神情,都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忠心耿耿地追随总司令陆勇的人。 人心善变,即使是持此心的本人,又何尝能担保所谓的初心不改呢?那些外界看来的牢不可破与天长地久,大约真的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所以,从月球出发来火星之前,“变色龙”这个胖子特意关注了刘袁的踪迹,果然他已经悄悄从总司令陆勇消失了。根君宪兵司令部在联合峰上的人报告,总司令陆勇的卫士长已经数月之久未曾出现在总司令本人身边了。 没想到如今,这个“假面”队长正在火星上进退维谷之时,传来了刘袁现神火星的消息。 “他来这里要做什么?难道又想重演当年的血腥之路?” “血腥之路”,正是对当年之事还记忆犹新的那些人,称呼那个时候刘袁环绕昆仑海、奥林匹亚海一路腥风血雨的事件名字。 那是一条名副其实的血腥之路,真正的由鲜血和尸骨铺就的一条路线。 至于这个脾气暴躁的胖子的担心,其实并非杞人忧天。 当年的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无论那个时候的刘袁身背着何种神秘的任务,但从他身后火星武力纷纷星落如雨的景象,结果无疑是沉重打击了火星人的实力,使他们几十年也没能喘过气来,直到十年前的那场战争爆发也依然如此。 如果没有当时新鲜出炉的“龙牙”队长那次火星之行,或许人类史上第一次星际战争早在三十年前就爆发了。那个时候战备扩张明显落后的地球本部,说不定会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仓促应战,然后让本就倾斜的战争天平更加倾斜,甚至会压垮只能十年前凭借运气取胜的地球本部,让他们根本就连运气都来不及依靠就溃败投降。 如今的景象与那个时候何其相似,新的一代人正在逐渐成长,他们没有上一次战争战败的心理阴影,反而因为年轻气盛觉得屈辱与不服气。而那些老一辈的实权派,也在逐渐走出战败的颓丧与沮气,他们说不定盼望着有生之年能够洗刷以前的屈辱。 月球之上如今愈演愈烈的暴力反抗,已经让月球上人心浮动;火星上已经毫不掩饰地散发着敌意,在那位元帅的带领下肆无忌惮地备战;木卫二也因为与金星的冲突,反复诉求升格为欧罗巴不成,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气。 上一次的战争结束,并未消弭人类世界的纷争,反而将裂痕撕裂得更加明显了。 近几年来,所有星球上的所有的和平努力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 地球上那几位大声疾呼的最高会议代表都已经销声匿迹了,月球上许多呼吁冷静谈判弥合分歧的人纷纷惨死于“紫色荣光”的血色笼罩下,而火星林家的大少爷甚至莫名其妙地命丧太空,至于远在木卫二的那位校长再也无法压制他的学生们对于木卫二升格“欧罗巴”失败的怨气。 经历过上次战争的人们,心中都已经再次被战争的阴影笼罩,下一次战争的爆发已经毫无疑问了,唯一的问题就是它什么时候爆发而已。 既然如此,已经在上一次战争中尝到甜头的联合峰巨头们,会不会故技重施呢?火星人至今未从“血腥之路”的打击中恢复过来,那么如果当年那位给他们带来噩梦的“龙牙”队长,再次登临火星,重演“血腥之路”的事情,会不会直接就让火星人哭着跪地求饶呢?即使不能让这些倔强的火星人求饶,也要让他们再次血流不止,在下次战争中依旧苍弱无力。 会是如此吗? 依照“变色龙”的性子,他当然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什么样的敌人是好的敌人?当然是死去的敌人,而且最好是在他连成为敌人的资格都没有的时候,就让他变成死人。 三大直属队的人,对于这样的道理都是再明白不过了。 “那位“龙牙”前队长,怕是也作如此想法吧?” 所以,这位已经被消磨得没有脾气的胖子,反而没有心情勃然大怒,一脚将那个“狼獾”踹出门去,他反而有些忧心忡忡。 如果真的如他猜想得那般,那么“假面”的撤退就势在必行了,甚至特勤队也要灰溜溜地回去月球了。 毕竟,即使他现在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的那个女人再如何重要,也不值得为她拉上整个“假面”陪葬。 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那个被看到的人,是否真的就是与“狼獾”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龙牙”前队长、如今那个名叫刘袁的男人。 然而,等待最让人焦虑不过,本就脾气暴躁的“变色龙”等了不过几分钟,心中就变得越发焦躁了。 正在此时,他手腕上智脑突然弹出了通讯连接。 “我已经听说了。”金发的元帅依旧一嗓子娃娃音的腔调。 “现在怎么办?我都快将火星翻遍了,那个女人依然不见踪影……” “她都已经跑了将近七年了,我们也并不急于一时,她既然已经露出了行踪,说明她已经按耐不住寂寞,想要走出阴影,正大光明地活在太阳之下了,我们有的是机会再次找到她。” “那现在就要立即撤出火星吗?万一……” 对面的宪兵司令却微微摇头道:“总司令的心思现在越来越难揣测了,我并不清楚他现在让那位‘龙牙’的前队长回去火星有何意图,你们……” “队长、队长,呃,司令……” 满头大汗的“狼獾”推门而入,见到施威顿的全息影像顿时吓了一跳。 “有屁快放,磨蹭什么!”胖子不耐烦地扭头喝道。 “狼獾”瞅了一眼那位宪兵司令,低头说道:“队长,我已经看到‘独眼’发过来的资料了,就是那个人,就是他来了。” “变色龙”不耐烦地挥挥手,打发他滚蛋后,扭头看着施威顿问道:“怎么办?” “你回来吧,我这边现在正需要人手,月球上的局面已经进入倒计时了。‘古娜’也已经完成调查金星的任务,你们两个都回来吧,这样的观摩机会可是不多的!毕竟那位总司令的手段……”施威顿略带惆怅地微微摇头。 胖子最见不得他这种样子,撇撇嘴讽刺道:“反正你总有一天要爬到那个座位上的,现在这么着急干嘛?” 施威顿则是叹息道:“看着似乎我如此年轻,未来不过是顺理成章,但是谁又能担保我们一定能活得比那些老头子们长呢?所以,我才需要你们快一些,快一些地帮我……” “变色龙”也是面色一暗,沉默片刻后答道:“好吧,我立即动身回去,拿这些兔崽子们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在火星上,被……” 施威顿沉吟了一下,说道:“让他们去小行星带吧!虽然那里是那位元帅的地方,还有一群喜怒无常的小朋友,不过我们暂时也没有在月球上大动干戈的打算,既然用不到他们,不如就让他们顺便去那里瞧瞧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 各怀心思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就在“假面”的队长和前队长商议着,要避开某个人的锋芒之时,火星上的各大家族内部已经是拉响了最高级别的无声警报。 就好像辽阔的天际出现了一只雄鹰的影子,地下的兔子们纷纷翘首确认后,立即如同炸了窝一般惊慌失措,耷拉着耳朵成群结队地窜回了巢穴之中。 那些平日里醉生梦死的家族纨绔,纷纷被从各自的逍遥窟里揪了出来,塞回了家族的根据地中;尤其是那些被寄予厚望的家族后辈,更是如同被圈禁一般,缩在家中一步都不敢迈出门,唯恐莫名其妙地就死于非命了,如同当年那条“血腥之路”上那些尸骨累累的闪耀群星一样。 即使是那些平日里便深居简出的隐世家族,也是注视着那位煞星的一举一动,小心翼翼地藏起了身形,不敢有一丝出格的举动,生怕引起某人的注意。 比如位于火星北极附近的伊甸大平原比逊河畔,一座普通的葡萄园内,老克鲁格曼·杰斯洛特正在俯身修剪着枝蔓,静静听着身后之人的汇报。 “确实是他又来了吗?” “是的,father。” “好吧。”老克鲁格曼正欲起身,却一个趔趄。他扶着腰直起了身子,向后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大碍,制止了那人上前的举动。 “向家族中的所有人通知,就说我想他们了,让他们都来葡萄园中见我,我们家族好久都没有举行一个盛大的家族晚宴了。” “是。” 老克鲁格曼放下手中的剪刀,从脚边的方篮中抽出了一条手绢,擦了擦额头微微渗出的汗水,又从篮子中取出了一杯水。 喝了几口水之中,他端着水杯转身问道:“我们那位在地球的年轻女士,情况如何了?” “father,目前她的治疗已经结束了,痊愈的情况很好,甚至比预期的都要好得多。” “呵呵,那就好。”老克鲁格曼端着水杯,微笑着说道:“她现在还是不肯回来吗?” “嗯。” “我有些好奇,那位陆家的少爷跟我们杰斯洛特家可怜的年轻女士经历什么,为什么会让她甘心舍弃家族的召唤呢?我有些不解……” “father,派去的人回来说,……” 那人上前,将过往十年间的事情在十分钟讲述了清楚,老克鲁格曼微笑着默不作声,静静听着,只剩下那人低沉的声音在葡萄园中回荡。 “唉——,原来如此。” 老克鲁格曼将水杯放回了方篮之中,叹息道:“共患难的兄妹、不、情人,最容易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以为经历过患难就能共度余生,可是这世间从来都是起起伏伏,患难之时未必便是波谷,也有可能是波峰。” 他叹息完毕,又拾起剪刀,俯身开始继续之前未完的劳作。 “我知道了,你去通知家族中的所有人吧。至于那位年轻女士,我们顺遂她的心意就是了,毕竟那位总司令不会让他唯一的孙子受一点委屈的,让我们的人保护好她就是了,总司令不在乎她的死活,我们杰斯洛特家却不能坐视我们的血脉如此。” “是,father,如您所愿。” 伊甸大平原的葡萄园中如此,瀛洲山脚下的昆吾园内,也有人做着同样的打算。 “立行啊,把那些不成器的家伙都叫回来吧,我老头子现在有些心惊胆战,说不定也没有几天好活了,让他们都回来守着我,万一我死了,他们也好给我送葬……” “父亲,你何必说的如此……” 林三震一顿自己手中拄着的拐杖,发出了“咄”的一声,打断了儿子的话。 “这又有什么好忌讳的了?难道老头子我是个老不死的怪物吗?还有,那个人来了,把我们林家在火星上的所有人都叫回来,那些不肯回来的,把腿打断了然后再拖回来。” “是,父亲。”林立行犹豫着,不肯转身离去。 “怎么了?等着我给你发跑腿的赏钱吗?” “不是,父亲。”林立行微微缩首,迟疑地问道:“他只有一个人,真的值得我们如此大动干戈吗?即使以前……” 林三震目带悲哀地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看的林立行浑身发毛,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算了,你下去吧。” 林三震无力地挥挥手,闭上眼睛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等林立行转身离去的时候,他瞧着儿子出门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痛彻心扉的悲哀,自己从年轻时起便争强好胜,却从没想到竟然在人生最后一个战场上输得一败涂地。 他自己教育出来的儿子,还有两位兄弟的儿子们,林家林三震的子侄辈们,竟然几乎没有一个值得称道之人。 甚至,在传承家族、教育子弟的人生最后一战中,林正道输得的让他自己都莫名有些悲哀。一生气盛的他,在这个战场上,竟然都比不过他自己的儿子。 他教育出来的儿子,比不上他儿子教育出来的两个孙子。 不过,再想想林永修、林永平兄弟二人,想想兄弟、不、该是兄妹二人才对,他们从小是跟随着母亲,被那位倔强绝望的女子抚养长大的,林正道又不禁心中叹息。 “李枫、李枫,你去问问永平,他什么时候回来?地球上的那个小子,已经跑去月球而且销声匿迹了,他还是赶快回家吧,就说老头子我想他了。” 李枫应声而去,林正道在正堂上陷入了沉思。 那个煞神时隔这么多年,忽然又出现在火星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当年的血腥之路自然不会再重演了,毕竟那个时候的他还是“龙牙”的队长,可以肆无忌惮地杀戮清洗;如今的他却代表着那位总司令,如果那位总司令真的以为依靠杀戮能够制止战争,他也不会这几十年来屹立不倒,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 四五十年前的血腥教训,已经说明了,战争的引擎如果发动,那么无论谁都会陷入战争的逻辑中,只会在战争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永远也走不了回头路的。那个时候,谁也不能停止这架引擎的惯性,让战争的到来夭折。 当年“血腥之路”的事件,都不能阻止火星发动星际战争的决心,那么如今自然更不可能了。 那么,这位“龙牙”的前队长这次来到火星到底是干什么呢?那位总司令难道不满于月球上的战场,想要将更多人包括火星上的人也拖入他的棋局中去吗? 真是让人难以揣测心性啊!联合峰上的巨头们,果然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渐渐的,夕阳西下。 火星上的落日幽暗昏黄更胜于地球上,只因为这里距离太阳更加遥远,流光溢彩的天幕上太阳只有巴掌大小。 火星的新兵训练基地中,数千人的新兵已经结束了今天的训练,空旷的训练场上有些稀疏的人影在晃动。 能够在一天的辛苦训练结束后,依然有体力和心情闲逛的人,都非比寻常,比如某个从地球来到火星的胖子,以及他紧紧牵着手的那位钱大班长。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大庭广众下动手动脚的,你把手给我放开!” “嘿嘿,怕什么,来的第一天大家就已经全都知道了。我们光明正大的,怕什么!” 夏一鸣追着钱清清从地球来到了火星,在新兵训练开始的第一天,就已经名扬整个新兵训练基地了。 毕竟,能够像他那样在抵达基地的第一时间就大摇大摆地闯入女兵宿舍,厚着脸皮纠缠某位女新兵——虽然在他口中是他的“媳妇”,被宪兵当众拖走关禁闭后不到半个小时又被放了出来,然后又在下午的训练中华丽丽地成为了第一个昏厥的人,而且就在训练的哨音响起不到十秒中后。 就算这样的人本来默默无名,也会立即成为大家口中传颂的风云人物。 更何况,夏胖子的名声本就在第三军校广为人知,又有老爹夏老板的因素在背后作祟,在到达火星第一天的晚上,他的名声就传遍了整个火星新兵训练基地。 夏老板的儿子耍流氓,宪兵队都没有办法收拾他,这种劲爆的消息自然是给枯燥繁重的新兵训练生活增添许多亮色。 “喂,夏一鸣,我可听说了啊,你今天下午还是连半个小时都没有坚持过去。现在都快一个月了,你怎么还是这样偷懒啊!” “嘿嘿,这不是没办法嘛,到火星才一个月,我这不是还在适应的过程中,嘿嘿,适应适应慢慢就会好了。” 夏一鸣陪着笑脸,口中如此辩解道。 他自然没有办法告诉钱清清,能够每天坚持训练而不退缩,已经是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了。忍受体内如同刀割一般的痛楚,无论是坚持十几分钟或者是坚持半个小时,都已经是他拼了命的结果。 他也没有办法告诉钱清清,她每次之所以被早早拖下去,而不是像其他昏厥的人一样被晾在训练场上,是因为他要被送去急救。虽然这样的昏厥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只是简单的药物反应而已,可是清醒的那一刻数千把刀如同开膛破腹攒刺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你知不知道,我周围的人私下里都在嘲笑你,他们甚至每天都要拿你打赌,看你能坚持多久,……” “打赌?他们赌钱吗?要不你也偷偷参与进去,你说多久我就坚持多久,保证一秒钟都不差,嘿嘿,绝对能让那些人赔得哭都哭不出来。” “呸,你不嫌丢人吗?我都替你害臊!去去去,你别拉着我的手了,哎呀——” “嘿嘿,失误失误,没想到你一扭头嘴就撞上来了,嘶、别、别,疼、嘶,别掐了……” 夕阳下的火星如此美丽,各色人等各怀心思,对于这样的美景自然都是视而不见的。 每日都能看见的美景,只是普通的日常而已。 第一百七十章 相忘于江湖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火星上有着日出日落,可是在人类世界之外的荒凉偏僻之地,却没有日出日落,自然也没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习惯。 不过,好在人体的生物钟,还在顽固地坚持主宰人们的作息。 陆安气冲冲地回到厨房,将废弃的餐盘丢进垃圾区后,在厨房中呆呆站立许久,茫然四顾。他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出去,该如何到外面的大厅中去面对那位女军医。 无论他如何不想承认,无论他内心如何抗拒,他都明白,在这颗孤独寂静的星体上,他和苏如玉这两个仅有的人,必然会随着时间逐渐靠拢,慢慢熟悉。即使最后不会多么亲密,但也不可能继续像刚开始那样进水不犯河水。 人都是群居动物,都会忍不住向同类靠近,会想和同类聚集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即使不说话,哪怕离得近一些只是看看也是好的。 只是,这个互相吸引、相互靠拢、彼此聚集的过程,并非一步到位的,而是反反复复、进进退退的过程,没有一个稳定均衡的关系会一下子就达到那个均衡点的。 之前,陆安救了苏如玉后,他们的关系好像忽然一下子被拉得很近,放佛成了亲密朋友,可以无话不说、无言不谈。那之后的两次在监测哨和主基地间的往返,两人真的就是言笑晏晏的状态。 可是,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幻想罢了,不过是两个在孤独寂寞中久了的人,彼此间第一次感到吸引力时的新鲜感而已。 两个人哪里是亲密朋友呢?他们甚至连相互熟悉都谈不上。 苏如玉不认识陆安,李毅不认识莫莫。 两个人间的放佛天然默契般的熟捻,不过是肥皂泡般的美丽幻象,在三言两语间就被捅破了。 陆安可以忍受她对于自己智商的怀疑,反正老头子是不是骗子他也不关心,再说那个老头子受到过的偏见、敌视、污蔑、误解,比这个还要严重千倍万倍,这种开玩笑似的语气陆安当然能一笑而过。 陆安也可以忍受她对于妹妹安娜的调侃,毕竟妹妹如今已经痊愈康复,她的已经获得了命运给她的最大惊喜礼物,这种时候其他一切都是轻飘飘的身外之物而已。 可是,陆安却无法忍受,苏如玉对于哥哥的怀疑,甚至是哪怕一丁儿的质疑。 哥哥明明那么精彩地活过,那么聪慧睿智,那么无所不能,陆安不能忍受他的名字沾染任何一丝污迹。 虽然在外人看来,这完全就是陆安的使性子、耍脾气,一点就炸的性格从来都不讨人喜欢。可是,就好像传说中的龙有逆鳞,每个人心中都存在着牢不可破的禁忌,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 这样的禁忌,其实往往仅仅存在于关系亲近的人之间。对于陌生之人,任何流言蜚语的攻击都不过是隔靴搔痒罢了,而如果本该理解明白自己的亲近之人触碰心中的禁忌时,反而会点燃最汹汹的怒火。 为什么就连你都不能理解我呢?为什么就连你也这么说呢? 你该理解我的,你该明白的,你该知道的…… 朋友、亲人、家人,一旦触犯了禁忌,引发的发泄怒火往往会如同山崩地裂一般,让天地变色之余,偏偏叫旁人看得莫名其妙。 可是,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应该、必须、本应、理所应当呢? 更何况,很多时候,那种亲密无间、无话不说的关系,往往都是假象而已。一旦戳破,人们在发泄怒火时,还会带着伤心欲绝的失望感。 我以为我们本应该如何—— 我想着我们会如何—— 没想到原来我们不是如何—— 这种虚假的感觉,有些时候是一厢情愿,有些时候是相互维系的。 在过往十年间,见惯了人情冷暖的陆安其实对这个很是明白的,只是依然看不破罢了,他也被之前两次的假象迷惑了。 如今站在刚刚打扫过,依然有些狼藉的厨房中,陆安才稍稍醒悟。 自己与外面那位女军医,本就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或许在接下来的两年里,会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些许痕迹,然后等到离别之后,这种痕迹就会渐渐淡漠,最后默默地被遗忘,只会在人生某个时候恍然回首时,才会记起有这么一个女人罢了。 甚至,更多时候,挥手作别之后就是相忘,再也不会出现在对方的生命中、记忆中,就连那某次偶然的恍然回首都没有。 这样的事情,陆安经历过不止一次。 比如,站在远离地球亿万公里之遥的这颗漆黑孤寂的星体上,身处这间积灰斑驳的厨房中,陆安忽然思念起了自己的哥哥。 这种思念,就好像雾气一般从心间弥漫开来,弥散到身体中的各个角落,湿润而模糊,却又有种朦胧的期待感。 他想起了自己四五岁时,哥哥和他,在夏日的午后偷偷溜进父亲的书房,将他藏在高高书架顶端的那些书籍取下来,然后趴在窗户前的地板上翻着,尽管那个时候他们一个字都看不懂,却总是乐此不疲。他们甚至还偷偷将某些好看的插图书页撕下来,悄悄自己保存起来,遇到两人争抢的情况,哥哥总是先自己临摹一副,然后将撕下来的那页给他。 那个时候,他们是如何取书的呢?都是哥哥扒着书架的隔层,让自己踩着他的肩膀站得高高的,然后才能将藏在最高层的书籍取下来。 每一次,不论取下来什么书,都是一次成功的伟大胜利。 在陆安十岁以前的生命中,父亲、母亲、哥哥,好像是他生命中唯一熟悉的人了,他们好像就是全世界。可是,十岁那年的巨大鸿沟后面,父亲、母亲、哥哥都依次挥手作别,如今他们都渐渐消失于陆安的生活中了。 他的生命中开始被妹妹安娜填满,他有了新的朋友,他们也放佛是陆安的全部世界,而且还有不同的过客在这个世界中稍作停留。 甚至,陆安都没有觉察到,父亲、母亲、哥哥是何时开始,渐渐在他的记忆中沉淀下去了。 比如刚刚在苏如玉面前讲的,第二次偷鱼被抓,自己被水面巡视队狠狠扇了耳光那次,那个时候赶过来领走自己的哥哥,在走出水面巡视队的分部大楼的路上,就是自己的全世界,他的一举一动、他的蹙眉撇嘴都被陆安瞧在眼中。 站在分部大楼的前面,阳光照在哥哥脸上,就连耳鬓的白色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那个时候陆宁嘴边的胡茬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他严肃的脸上还有着浓重的眼袋。 这一切,都被当时的陆安瞧在眼里。 可是,在他后来每每忆及于此,却从来没有想起过这个画面。直到现在,站在厨房中的陆安脑海中忽然闪现了这个画面,陆安甚至怵然记起了当时鼻青脸肿的自己脸上火辣辣的滋味。 至于陆宁当时说了什么,他却忽然想不起来了。 过往的二十年中,即使是重要如哥哥陆宁这样的人,他也已经遗忘了很多很多的记忆,更何况是其他的过客呢? 比如那位冯婷婷,如果不是在八月份和九月份的两次相遇,或许自己会从此再也想不起这位冯家的二小姐,曾经在童年时的密友。 说起来,不光是久远的记忆,就连陆安三年来的大学同班同学,他现在默然去想,忽然发现竟然有一半人都已经模糊了容貌、忘却了姓名。 再往前呢?在搬到第三军校附近之前,还住在父母的那栋小别墅时,那些每日来往相见的邻居呢?陆安几乎一个也记不起来了。 而陆安再往前想,站在十岁那道鸿沟前,往更久远以前望去,那里影影绰绰地站着许多人,甚至很多都是当时亲密无间的玩伴,如今不仅是面相、姓名,就连存在与否都不敢肯定了。 都不过是过客而已,都是过客啊! 既然如此,自己为何竟然奢求一个与自己萍水相逢的女军医,要理解自己心中的禁忌?自己有什么立场冲着她发脾气呢? 更何况,这位女军医刚刚不避风险,从外面的尘埃灰层中把自己拖了回来,刚刚让自己幸免于难。自己不感激倒也罢了,为何反倒要发泄自己的阴郁怒火到她身上呢? 自己错误理解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以为真的就在上次救了她之后就变成了朋友,真的就可以无话不谈了,其实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或许,自己不过是她生命中的过客而已,她也不过是自己生命中的过客罢了。 强求朋友、亲人、家人理解自己,都已经是足够不理智了,难道自己可以要求外面那位女军医来理解一个两个月前还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吗? 自己和她,只是相互知道姓名而已,甚至连各自的过往都没有起码的认知,而且自己还使用着别人的姓名,就更无法强求苏如玉来理解自己了。 所以,陆安心中更加茫然了,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发起这样的脾气呢? “人心还真是变幻难测啊!就连我自己,都不能理解我自己。” 既然如此,我何苦生气别人都不理解自己呢?等一会儿,该如何出去面对无辜受自己情绪发泄的那位苏如玉哟! 陆安不禁苦笑起来。 算了,陆安四顾厨房,刚才做饭之前只是简单打扫了一下,将浮灰除去而已。厨房中现在依然是一副狼藉的模样,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动手吧。 ****着上身的陆安甩了甩右手,说做就做。 第一百七十一章 梦乡中的美丽世界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等到陆安从厨房中出来时,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后了,苏如玉此时已经躺在垫子上睡着了。 本来在之前陆安端着餐盘从厨房中来时,她就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想必是吃完饭之后就再也撑不住了,见陆安久久不出来,就躺在垫子睡了过去。 陆安披着军服来到垫子旁边,抱膝坐在了地上,看着熟睡中的苏如玉。 自己鼓足了勇气来道歉,没想到遇见了这样的场面。 同样是熟睡中的苏如玉,她却没有了往常常见的鼾声震天,也没有那股刺鼻难闻的酒精气味环绕飘荡。不知道是不是陆安的错觉,他甚至闻到了一股清新味道,不久前刚刚洗过澡的她此时浑身透露着清爽的气息。 而且侧身躺在垫子上枕臂屈膝的她,姿势环抱如同婴儿一般,恬静的脸上有着微微呼吸的翕动,安静美丽。这个时候的陆安才从她的脸上,瞧出了之前在那段全息影像中看到过的气质,漂亮、高傲。 她在吃饭之前已经晾好绾成的发髻,此时在脑后团成松蓬蓬的一团,散乱着垂在垫子上,可是配合着她恬静的睡脸,让陆安忍不住瞧了瞧,再瞧了瞧,又瞧了瞧。 这个躺在他面前熟睡的女子,真的与他印象中那个睡相糟糕、粗鲁散漫的女军医是同一个人吗? 陆安将手肘放在膝盖上,以手撑腮,侧着脸看着苏如玉。 好安静啊!如此静谧而幸福。 这样美丽而安静的过客,或许才是命运给予人们的礼物吧。 这个美丽而神秘的女子,就静静地躺在自己身侧五十公分的垫子上,不知道她的梦中是什么样的色调呢?什么人会静悄悄地潜入她的梦中呢?她梦中的美丽世界又该是什么样子呢? 甚至,看着她嘴角淡出的微笑,陆安心中有些好奇,她在梦中经历着什么样的幸福,才会有如此美好的笑容呢? 那淡红色的嘴唇,透露着些许苍白色,不是湿润的粉红色,但映衬在她的脸上反而有种倔强的意味。这才是安静入睡的她,能够给人以高傲气质的感觉的来源吧。 陆安撑着脸颊的手指,忽然有节奏地弹奏了起来,在颌骨上轻轻敲击着,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好像亲吻过这个苍白的淡红色嘴唇。虽然当时完全是事权从急,也没有什么亲吻的感觉,他只是拼了命地吹气,可是如今想来,有种微妙的莫名复杂感觉。 带着欣赏的目光打量苏如玉的面容许久,面带微笑的陆安忽然叹息了一声。 从苏如玉那倔强的嘴唇挪开目光,再看她安静美丽的睡容,陆安却看到一股熟悉的意味,让他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了怜惜的感觉。陆安对于心中的这股怜惜感觉是如此熟悉,以至于他下意识就无声地叹息。 这个面容恬静的女子,虽然嘴唇带着笑意,可是却像极了那抿着嘴唇熟睡的妹妹安娜。 陆安曾经无数次陪在自己妹妹身边,哄着她安然入睡,然后怜惜地注视着她入睡后的面容。 无论安娜在入睡之前多么疲倦困顿,忍受了多么大的刺骨疼痛,睡去后的她面容却是安静肃然,而且经常抿着嘴唇,显得十分倔强。 不管命运给予了她多少苦难,她在自己的梦中,在自己的美丽世界中都不曾屈服过。或许安娜在清醒时会向自己撒娇,会耍赖地纠缠自己,会可怜地依赖自己,可是在梦中的她想必明白,她从来都只依靠自己,独自一个人倔强着不曾屈服。 也不知道,安娜现在怎么样了。 陆安一旦想起自己的妹妹,思念就不可遏止地泛滥起来,让他刚才淡淡微笑着的心境平添了许多烦躁。困居于这颗荒凉偏僻的小行星,连正常的网络都没有,与“人类世界”被隔绝开来,这种感觉简直同死亡无异。 尤其是自己这次伤了手腕,必然会拖累修复网络的进度,与妹妹重逢的时间又要往后拖延了,这让陆安如何不焦躁呢? 放下托腮的右手,他忍不住将头埋在膝盖上,闭上眼深呼吸,缓解心中的烦躁。 如今既然已经身处如此局面之中,不过就是接受现实罢了。 渐渐的,陆安的心情平静下来。 想到自己一旦返回地球,就能够无忧无虑地与妹妹生活在一起,再也不用担心那近在咫尺的告别分离,如今的一切不过是黎明前的黑暗而已。 忍耐、忍耐,忍忍就好了。 随着急促的呼吸逐渐平息,睡意却悄悄袭来,陆安埋在膝盖上的僵硬脖颈慢慢变得柔软起来,最后终于抵挡不过睡了过去。 苏如玉今天将他从外面拖回了主基地,自然是十分疲倦的,所以她就在陆安的身侧熟睡。可是,陆安顶着缺氧甚至窒息,徒步了那么远才耗尽了体力而昏厥,他的身体其实更加疲惫不堪。之前的苏醒不过是恢复后的身体被大脑唤醒了,之后心绪无法平静而无法再次入睡,如今他方才再次入梦。 人一旦进入梦乡,就是进入了自己的世界中,放佛流浪的人归乡、疲倦的人归家一样,放松、自然、舒适,不光是心境上如此,就连身体的姿势也是如此。 抱头埋膝的姿势哪里是安眠的舒适状态呢? 所以,陆安渐渐松开了蜷缩的膝盖,不知何时就侧身躺在地上,与苏如玉相对而眠。 而且人果然是群居动物,相互之间的吸引、靠拢是天性中的习惯,睡梦中的两人不知不觉就靠拢在了一起,陆安也不知何时就蹭上了柔软舒适的垫子,而苏如玉也悄然让出了位置,两个人融洽地挤在了一张垫子上,面对面地熟睡着,各自在自己的美丽世界中幸福微笑。 直到,一声喷嚏声打破了大厅中的静谧。 苏如玉揉了揉鼻子,谁这么缺德!怎么不停地挠自己的鼻子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咦?眼前这张面孔是谁?自己怎么靠在他的肩膀上?甚至,自己裹着的毯子都被他拽走了不少。还有,那些不停挠自己鼻子的罪魁祸首,分明就是在自己眼前随着她的气息飘荡的发丝。 苏如玉下意识地反手摸了摸自己脑后的发髻。 对呀,我的头发已经绾起来了! 等苏如玉打足了哈欠,自然而然地就反应了过来,眼前的脸除了“李毅”那个混蛋小子还能有谁?这颗星球难道还有第三个人吗? 此时的陆安也从睡意朦胧中清醒过来,他扭头看了看苏如玉,眨了眨眼。 咦?我怎么睡着了?还有,我什么时候躺倒垫子上了? 苏如玉见他一副无辜模样地眨着眼睛,透露着十分困惑的意味,顿时咬牙切齿道:“你个混蛋小子,什么时候睡过来的?!” “呃,我说我清醒之前是坐在那个地方,你信吗?”陆安指了指五十公分开外的地上。 “你、说、呢?还有,还不把你的手给我拿开!混——蛋——” 陆安这才反应过来,手?什么手? 他举起右手,翻了翻,我的手怎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左臂完全僵硬,此时正在逐渐恢复知觉,如同有万千蚂蚁在血管中游走,而且麻木的左腕开始有火烧火燎般的刺痛传来。 “啊——!” 苏如玉被陆安忍不住的痛呼吓了一跳,她这才注意到搂在她腰上的手臂是陆安的左臂,而那摸在她臀部的手…… 果然,左腕处那里明显又开始肿胀起来了! 苏如玉暗啐一声,赶紧起身,不解气地骂道:“都受伤了,还不老实!活该疼死你!” 陆安苦笑着辩解道:“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之前在厨房中收拾完,就是在旁边的地上坐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睡过去了。抱歉啊!” 苏如玉从大厅的桌子上拿来了药剂,低头开始仔细替陆安涂抹起来,而她在睡梦中已经散乱的发髻在这个时候却终于崩解开来,一袭青丝如同瀑布一样忽然垂了下来,如同帘幕般隔在二人之间。 苏如玉一撩头发将长长的发丝甩在了背后,待到处理完陆安的手腕后才抬起头,冲他骂道:“你个混蛋小子,别想蒙混过关,你刚才……” 陆安却叹息道:“苏医生,对不起。” “对不起?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苏如玉皱着眉头。 陆安诚恳地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是说,之前我冲你发脾气,对不起,我当时就该向你道歉的。” “之前?”苏如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思索了一下,才挑了挑眉毛说道:“之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关心的是现在,是刚才你为何抱着我!” 陆安点点头,继续诚恳地说道:“嗯,之前确实是十分对不起。而刚才也确实是误会,我刚才就坐在这里,却睡了过去,至于睡过去后的事情,我真的是不知道。不过,刚才确实也十分抱歉!” 陆安抬起左手,苦笑了一声。 “抱歉刚才那样啊!” 苏如玉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 苏如玉想到她之前持续了一个多月的观察,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气愤,相信了他的解释。 她揉了揉鼻子,转而指着陆安已经齐肩的长发,气愤地说道: “不过,你的头发真是讨厌,好不容易睡个好觉,却被生生痒醒了,扫兴!你先呆着别动。” 陆安看着她转身而去的身影,心中纳闷。 难道这个女人心中气忿不过,想要整治自己一番? 第一百七十二章 持发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苏如玉从桌子前回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剪刀。 她入眼便瞧见陆安一脸惊疑不定的表情,不由得没好气地说道:“怎么?以为我要捅你一刀吗?” 说着,她扬了扬手中的剪刀,撇嘴道:“要是这样的话,我那边还有比这更趁手的东西,你要不要去看看?” 陆安想起了之前在全息影像中看到的场面,想起了她手持解剖刀的神态,赶紧使劲摇头。虽然她的话听着像是开玩笑的语气,不过陆安却顿时有些不寒而栗,后背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苏如玉来到垫子前,四处看了看,将剪刀抛到陆安面前,丢下了一句又转身离去。 “稍等一下,我去找个东西。” 陆安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个女人难道生气了? 不过,苏如玉随后便进了仓库中,好像确实是去找东西了,陆安这才放心下来。 他拾起面前垫子上的剪刀,仔细看了看,这把剪刀亮铮铮的,擦得一尘不染,如果只是看这个,完全无法想象它的主人是一个有些粗鲁邋遢的女人,而且之前厨房中竟然会有那么厚一层积灰景象。 她时常擦拭这把剪刀吗?或者说,真像她方才所说,她的桌子里放着一整套的工具,而且都是保养得如此之好? 陆安的脑海中再次想起了那个面容冷漠的她,手持着解剖刀的模样,后背顿时又是一层冷汗。赶紧抛下剪刀的他,立即将心中刚刚出现的好奇压了下去。 如果真的去那张桌子里看她的那些“趁手”工具,会不会让这个女人恼羞成怒,一个“失手”故意将自己大卸八块? 而就在这个时候,陆安的身后传来了苏如玉的脚步声,他扭头望去,见她从大门敞开的仓库中走了出来,不由得有些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将心中的好奇付诸行动,不然现在就会被这个女人撞个正着。 那样的话,可真的就是尴尬到要死了,保不齐这个女人真的就恼羞成怒了! 而从仓库中出来的苏如玉手中提着两个塑封袋子,来到了垫子面前。 陆安仔细看了看,原来是用来收集垃圾的袋子,这种标准的垃圾袋子上还有着各种分类标示,指导着使用者将垃圾分类。 早在人类进入太空时代的早期,伴随着人类的足迹踏入太空,还有一种东西也随之进入踏空,那便是人类活动产生的垃圾。 甚至有一段时间,地球一度成为整个太阳系中拥有“卫星体”最多的星球,远比太阳系内拥有光环的土星还要多。 要知道土星光环是由无数的陨星粒子和冰晶组成的,其所有质量聚合起来,体积甚至比月球都稍大一些。大概可以想象一下,月球崩解之后会产生多么巨量的碎石,就可以想象出土星光环中有多少碎石冰晶了。 可惜,土星光环是美丽的太空景象,拥有光环的土星是公认的太阳系最美丽的星球,有些天文爱好者还给它起了个昵称——“戴草帽的小姑娘”。 至于地球呢,在那个时候则大概可以被称为整个太阳系最丑陋的星球了。因为一个被巨量垃圾围绕的星球,即使是被“地球母亲”孕育的人类,也不能厚颜无耻地称呼地球为美丽的蓝色星球了。 从当时的外太空全景影像来看,地球的大气层外的空间真的变成了拥挤的垃圾场了。 那个时候的人们虽然无法精确统计,但各种估算的结果中比较公认的是,当时的地球外层轨道上拥有五百万到八百万的太空垃圾颗粒,而即使是最保守的估算数量也超过了达到了百万级,甚至有些悲观的估算已经达到了千万级别。 这个数量级有多么可怕呢?如果那个时候的人类航天器进入太空,其情景就好像开着飞车穿梭在森林中的地面附近,撞树的概率与那个时候航天器撞击太空垃圾的概率放佛。 要知道那个时候,距离人类第一次踏足太空不过刚刚过去了一百多年而已,地球外面就变成了巨大的垃圾场,这种情景真是让所有知情的人都不禁叹息沮丧。 所以,一举超过美丽的土星跃居为太阳系内拥有“卫星体”最多的星球,并不能让地球有任何荣耀可言,反而因为这样的景象变成了太阳系内最丑陋的星球。 而且这也不仅仅是外表丑陋那么简单,在实际中已经严重威胁到了人类的航天安全,持续频繁多发的航天事故,不得不让人们直面地球外太空中这种太空垃圾场的惨象。 之后的五十年内,地球上所有航天国家的首要任务都是清理太空垃圾,而且这种“清洁太空”活动一直持续到大联合浪潮前夕。等到人类大联合浪潮运动成功后,联合统一的太空探索活动更是让人类步入了星际时代。 “清洁太空”的教训与经验都被星河历后的人类所汲取,这其中,太空垃圾收集、回收、处理标准流程便是其中之一。 苏如玉手中的塑封袋子,就是太空垃圾分类收集所用,而这让陆安更加疑惑了。 她忽然拿两个塑封袋子要干嘛?!刚才吃饭的餐盘都已经被自己丢去厨房中了呀,难道这个女人忽然良心发现,觉得是时候对整个9786号主基地来一番大清扫吗? 苏如玉提着袋子来到垫子前,将陆安挤开,坐了下来。然后她拾起剪刀,“滋啦”一声剪开了两个塑封袋子。 “喂、喂!这袋子不是这么用的呀!” 陆安心中如此想着,却忍着没开口,眨眨眼看着这个女人的动作。 只见苏如玉将袋子的三面剪开,然后抛在了垫子的旁边,接着她又抬头瞄了瞄陆安的脖子,瞧得陆安脖子一缩,而她只是低头将另一个袋子剪开了一个大洞。 陆安看得莫名其妙,心中十分困惑。 这个女人要干什么? 心中话音未落,就见苏如玉举着那个剪开了大动的袋子朝着陆安的脸蒙了过来,吓得陆安赶紧往旁边一滚。 “喂,你要干什么?” 陆安紧张地问道,心中思忖,这个女人想要用这个塑封袋蒙住头闷死我吗? “啧,别动!乱动什么!” 苏如玉捏住陆安的下巴,将塑封袋子蒙了过去,让陆安的头从剪开的大洞中钻了出来。 呃——,这是什么情况?! 陆安看着自己新鲜出炉的塑料围脖,有些纳闷,就算是自己暂时没有衣服穿,也不能拿这垃圾袋凑合吧!这玩意儿又不透气,穿上后能够舒服才怪了。 他正准备强烈抗议的时候,就见到苏如玉将另外一个塑封袋铺在了垫子上后,拍了拍垫子说道:“过来,过来坐这上面。” “啊?喂,这个……”陆安将自己身上塑料质地的无袖衬衣抖得簌簌作响,问道:“这个穿上也太不舒服了。” 苏如玉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忍着!我现在哪里去找合用的东西?给你剪头发已经算是我大发善心了。” “呃、剪、剪头发?什么剪头发?” 陆安有些瞠目结舌。 “你头发那么长,真是讨厌死了。过来,快点儿过来坐下!” 苏如玉又拍了拍铺着塑封袋子的垫子,也是簌簌作响。 陆安悻悻地爬到垫子上,盘腿端坐下来。 嘁,吓我一跳!还以为怎么回事儿呢! 等陆安老老实实坐下,苏如玉来到他的背后,撩起了他的齐肩长发,捋成一绺马尾,然后一剪子下去,就让陆安的头发变成了齐耳长短。 然后“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陆安听到了六声清脆的剪刀声音,便听到了苏如玉的声音从脑后飘过来。 “把头转过来。” 陆安依言行事,将脸转向了苏如玉,两人变成了面对面的跪坐。 苏如玉扫了一眼便将头放在了陆安的额头上,撑起了他那长长的刘海,然后又是一剪刀下去,“咔擦——”。 这个时候,面对面坐得如此之近,陆安才有机会仔细观察苏如玉的眼睛。 喔,竟然是淡蓝色的瞳孔!没想到…… “好了,起来吧。” 陆安心中的感叹还没有酝酿完毕,就被苏如玉说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错愕地说道:“啊?好了?” “是啊。” “这、这总共,总共八剪刀下去,就好了?” 陆安皱着眉头暗自盘算了一下,是八声清脆的剪刀声音,而且前后有超过两分钟吗? 苏如玉放下剪刀,拍了拍手说道:“要不是你上次说不想剃光头,我用手术刀还能更快,唔,五刀、不、六刀就能将你的头发剃得干干净净了。” 陆安这个时候完全不敢想象自己是个什么形象,他看着苏如玉淡蓝色的瞳孔中的倒影,顿时有种崩溃的感觉。 天哪!我怎么刚才就相信了这个女人?!想想她之前躺在椅子上睡觉的德性,怎么会是个心灵手巧的女人! 可是,这都已经变成了既成事实,欲哭无泪的陆安也无法将垫子上的头发捡起来,再种回自己的头上。 跪坐着的苏如玉拍完手,身体向后微倾,手撑着垫子正准备起身,却不防背后猛然一扯,让她使劲往后斜着倒了下去。 “呀——!” 惊呼中明显带着疼痛的意味。 正处于精神崩溃状态的陆安见状,连忙往前一揽。 “啊——!” 于是,皱着眉头的苏如玉被龇牙咧嘴的陆安一压,两人一同滚到垫子旁边的地上,抱在一起团成了一团。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头发惹的祸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啊——!混蛋,你要干什么!你、你……” 被陆安的突然袭击搞得有些懵然的苏如玉尖叫一声,开始随手抄起一束东西往陆安脸上挥去。 “啊!疼、疼!” 被扫到右眼的陆安顿时泪流满面,甚至脸上的酸楚让他的鼻子都皱成了一团,接着就是眼泪鼻涕一起在面颊上纷飞了。 然而陆安还没来得及捂住脸,左肋下就又遭受了一记重击,于是悲惨的陆安立时疼得满地打滚。 不过,正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疼得满地打滚的陆安,从苏如玉身上滚下来后,却也免遭后续的沉重打击,总算是逃过了一劫,没有被苏如玉提膝上顶的动作给再次重击到。 否则的话,几个小时前从冷寂黑暗的太空中刚被捡回来的陆安,就要被捡他回来的人给亲手废掉。 那上中下三路的连续打击,说明了出手的人明显是训练有素的,那连贯的动作或许已经成为身体的本能反应了。 披头散发的苏如玉从垫子旁的地上爬了起来,望着满地打滚的陆安,喝骂道:“李毅!你想死吗?你要干什么!” 此时的陆安虽然已经流泪得眼前模糊,可是听见苏如玉的喝问,顿时也是反骂道:“你这个女人!嘶——!你、你发什么疯!啊、嘶、嘶,你要什么!你、你……” 陆安已经疼得说话都断断续续,口中不停地嘶嘶作响,什么滋味都在舌尖转了个遍,甜的、咸的、酸的、苦的、辣的,真像是开了个五味俱全的酱油铺子在嘴里。 苏如玉一手将身上皱成的衣服向下扯了扯,遮住了露出的肚脐,望着躺在地上停止了打滚却依然报手捂脸的陆安,皱眉问道:“你突然向我扑过来干嘛?你想干什么!” 陆安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我、才、要、问、你,你、你……,嘶——” 苏如玉来到陆安身旁,居高临下俯视道:“你没事儿吧?” 陆安则不搭理她,直接爆了粗口后,咬着牙忍耐剧痛。 苏如玉见他如此痛苦的模样,赶紧蹲了下来,查看他的情况。 “你的手又被你弄伤了!你刚才打什么滚啊你?!” 躺在地上的陆安瞪着这个罪魁祸首,怒道:“你以为我想吗?你以为我想吗!” 苏如玉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好像攥着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却见自己握着一绺长长的头发,正是刚才第一剪刀从陆安头上剪下的那一绺马尾。 呃—— 她赶紧将头发抛开,拍了拍手后,拉起陆安的左手,仔细检查了一番。 “唔,还好,之前喷的药剂已经消肿了,这次没有再肿起来,也没有骨折或者关节错位的症状。” 陆安龇着牙问道:“那为什么还这么疼?” “你的手腕之前就已经扭伤了,你说为什么?喂,你刚才为什么突然扑过来?” 陆安伸手摸了摸依然隐隐作痛的左肋,在眼泪鼻涕的脸上抹了一把后,才喝道:“你不要倒打一耙好不好!我就只是想拉你一把,你怎么忽然就发疯拿手挠我?还给我左肋来那么一击,你是想弄死我吧?啊?!嘶——” “拉我?” 苏如玉想起自己刚刚跪坐在垫子上的时候,不相信将发丝缠到了脚上,所以想要起身的时候,被自己的发丝绊得猛然一扯,然后就往后倒了过去。 呃,这么说,他不是忽然扑过来的? “那你如果想要拉我的话,为什么倒过来压在我身上?你……” 陆安没好气地打断道:“苏医生,请你看看,我这个手腕如果吃力的话,会是什么情况?你自己说说看。” 苏如玉望着陆安举着的左手,恍然大悟。 她回想了一下,刚才果然是面前这个躺在地上声泪俱下的家伙,先伸出了左手揽住自己的腰,然后才扑了过来压在自己身上,两人之后才滚成了一团。 明白了是自己误会了的苏如玉,悻悻地说道:“那你也不说一声,害得我吓了一条,所以才那么反应过激。” 说完,苏如玉也不由得庆幸,自己刚才提膝上顶的动作扑了个空,不然两人之间的误会就大了去了,可就不是现在这样三言两语就能够解得开的了。 “姐姐,请你想想。刚才我有开口的机会吗?我刚从垫子上滚下来,摔得七荤八素的,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你就挠了过来,嘶——,亏得姐姐您手下留情,呵!不然我的右眼说不定就直接被您给戳瞎了,你说一个眼泪鼻涕横流的人能有开口的意识吗?” 苏如玉瞄了一眼被自己丢回垫子上的那一绺头发,心中有些发虚。 估计自己刚才也是顺手,没看清从垫子上抓了什么过来,就朝着这小子的脸上挥过去了。呼!还好是他的头发,如果刚才是那把剪刀的话…… 苏如玉又瞄了一眼垫子上静静躺着的剪刀,不由得咳了一声,然后抿紧了嘴唇,在心中告诫自己。 “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垫子上的剪刀,也从来不会什么提膝上顶的动作,唔,一定是这样的,我刚才受到过度的惊吓,已经忘了很多东西,对,就是这样的。嗯!” 低头瞧了瞧脸上已经变成了花脸的“李毅”,苏如玉尴尬地半跪着将他扶了起来,熟练地将他身上的塑料围脖撕开,看着他****的上身混着汗水、头发碎茬、灰尘,变得斑斑点点,与自己之前从外面将他拖回来时的那副狼狈模样如出一辙。 将撕开的塑封袋子揉成一团,抛在了垫子上后,苏如玉扶着陆安立即劝道:“你现在身上这么脏,还是去冲洗一下吧。” 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自己累得如同一条狗一样,把这个小子从外面拖回来,辛辛苦苦地将他救醒后还要做饭给他吃,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嫌难吃!而自己好不容易睡个好觉都要被他吵醒,被吵醒了还要好心地给他剪头发,现在被他占了便宜还要讨好地给他洗澡! 我的天哪,我是上辈子欠了他什么?!他又不是我儿子!我为什么要这么讨好这个混蛋小子? 虽然心中如此痛骂,不过苏如玉还是扶着陆安,来到了浴室中。 而在淋浴头前站定的陆安,看了看自己身上借来的裤子,不由得问道:“呃,你还有多余的军服吗?” 苏如玉奇怪地答道:“没有啊,怎么了?这军服我从来都不穿的,整个基地也只有一套。” 陆安心中无奈,只好说道:“那麻烦你出去吧。” 苏如玉看着略微尴尬的陆安,心中暗笑,故作严肃地说道:“你确定你一只手能够应付得过来?你知道吗,根据长期的数据统计,很多手腕受伤的人,最后有百分之三十五的人都会患上骨折、骨裂、关节挫伤的病……” “啊?为什么?” “因为这些人不能适应单手动作,经常在浴室等实话的地方无法掌握平衡,因为摔倒而导致骨折、骨裂、关节挫伤、软组织扭伤等等外伤。” “呃,这、……” 陆安有些迟疑,这个女人说的,好像有些道理的样子。他刚才之所以扑到苏如玉的身上,不就是因为左手无法发力,所以被这个女人带倒了,然后两个人滚作一团,这才让这个女人误会自己的。 “好了,好了,你要是害羞的话就转过身去。”苏如玉说着,故意补了一句,“虽然我之前又不是没看过。” 陆安尴尬地笑了一声,转身解开了裤子。 “你扶着我啊,对了,抬脚,嗯,再抬脚。” 苏如玉将陆安脱下的裤子踢到一边,望着背对自己身形畏缩的陆安,心中暗笑,然后开口指挥道:“你先蹲下,我把你的头发冲洗一下,刚剪完头发还是冲一下的好。” 陆安乖乖地听话蹲下,抱着膝盖。 然后苏如玉拿着淋浴喷头颐指气使,像以前清洗那些动物素材一样,将陆安洗涮一番。 而陆安乖乖听话却又偶尔顶嘴的情形,却像极了极不情愿被母亲洗澡的小孩子。 十几分钟,苏如玉擦了擦微微出汗的额头,丢了一条毛巾给背对着她的陆安,笑着说道:“好了!” 从浴室中出来,浑身清爽的陆安这才有心情问苏如玉。 “喂,刚才你怎么会突然倒下去?害得我受了这无妄之灾。” 俯身正在卷起铺在垫子上的塑封袋子的苏如玉,闻言甩了甩身后的长发,烦恼地答道:“还不是这头发惹的祸。” “怎么了?” “之前绾的发髻总是散开,刚才就是头发缠在了脚上,我起身的时候被绊到了。” 陆安看了看她那一头齐膝的长发,无语摇头道:“果然是头发惹的祸,那你为什么不剪短一些呢?你刚才剪得那么娴熟!” 苏如玉闻言,想起了那个笑得幸福的女子,微笑着摇头不语。 将卷成一团的塑封袋丢到大厅中的垃圾通道后,苏如玉微微喘息着在垫子上坐下,而陆安也来到她身边,并排坐下。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帮你。” “帮我?帮我什么?” 第一百七十四章 青丝绾成似妹妹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帮我?帮我什么?” 苏如玉扭头,看着一脸微笑的陆安,奇怪地问道。 “那你转过去。” “转过去?”苏如玉紧皱眉头,“你要干什么?” 陆安继续微笑着,说道:“转过去,背对着我,你就知道了。” 苏如玉虽然心中十分奇怪,却依言背转过去,然后又扭头问道:“然后呢?你要干什么?” 陆安在苏如玉的背后跪坐下来,见她的齐膝长发在垫子上蓬成一团,用右手撩了起来,递过苏如玉的肩膀,说道:“你先拿着。” “哦。” 苏如玉这才明白过来,伸出左手接过右肩上的头发,任其散在胸前。 “有梳子吗?” “什么?” “梳子。” “哦,没有。” 陆安耸耸肩说道:“好吧。” 他将五指微微分开,从后颈伸入发丝之中,往上轻轻一撩左右分开。 “松手。” “啊?” “你别拽着头发啊。” 苏如玉扭头道:“我本来就没拽着啊。” “呃,别扭,你一扭我这就全乱了,乖乖坐着别动,啊。”陆安无奈地说道,温言劝道。 苏如玉白了他一眼,将头转了回去。 陆安再次伸手将她的后颈的头发左右分开,然后顺着将散在苏如玉胸前的头发,分了一半飘在背后。 “你将前面那一半头发攥住,别再乱动了。” 陆安一边单手绾着左半边的头发,一边开口吩咐着。 苏如玉闻言,将前面的头发轻轻压在腿上,然后说道:“你竟然会梳头发?” 陆安顿时哭笑不得,“这难道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吗?” “我不会呀,很难的。” 陆安一边单手绾着发髻,一边笑道:“我也不会呀。” “不会?” “是啊,否则我自己何必一直披头发散的,任由头发长那么长?” 苏如玉奇怪道:“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她背后的陆安甩了甩右手,看着无法动弹的左手,不禁有些苦恼,果然一只手就是麻烦呀。 仔细想了想,陆安侧着脸用脸颊和肩膀夹住苏如玉的发尾,微微向后仰着,将头发扯直,这才觉得方便,能够单手绾发髻。长舒一口气之余,心中不禁微微得意,自己还算挺聪明的嘛! 听见苏如玉如此问着,陆安歪着脑袋咧嘴答道:“我不会自己给自己梳头发,但是可以给别人梳啊。” “嗯?” 陆安继续解释道:“以前我妹妹小时候,没人给她梳头发,她自己也不会弄,去上学的时候总是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后来就被同学们嘲笑。那段时间她总是偷偷哭,回家后却从来不告诉我,还是有一次她发病,我去学校给她请病假时,她的老师告诉我的。” “后来呢?” 歪着脑袋的陆安顿了一下,用右手捉住发尾,扭了扭脖子,休息了一下,趁机答道:“后来啊,后来我让她自己学着梳头发,可惜她手又笨,每天早上不是浪费时间太多,就是发型太难看,反而被同学们嘲笑得更厉害。” 苏如玉无聊地用手指缠着胸前的头发,低着头问道:“那你怎么知道的?又是她的老师告诉你的?” 陆安摇了摇头,又将发尾用脸颊和肩膀夹住,开始用单手编发辫,而歪着脑袋的他才开始答道:“没有啊,这次是她告诉我的。” 那次从学校回来后,陆安又怒又悲。 他恼怒于自己妹妹的安娜不肯告诉自己这些事情,在学校里一个人偷偷哭都不向自己说,这样子还算什么相依为命的兄妹呢?可是,他却又同时悲愤于自己妹妹的遭遇,自己将她从那个冷冰冰的家中带了出来,却让她受尽屈辱和嘲笑;她不仅在家中不受欢迎,自己将她带出来本以为会带给她自由,却没想到还是受排挤。 当然,陆安更痛恨自己的不争气,痛恨自己的无力与无奈。 都已经快一年了,他竟然对这些都一无所知,以为每天回家后的对自己笑颜相向的妹妹,真的是远离联合峰的广阔天地中过得自由自在而快乐。 就在安娜第二次发病的病床前,兄妹二人许下了承诺,不要违心地隐瞒,可以沉默但是不要相互欺骗。 所以,后来再次被嘲笑的安娜就向陆安哭诉了此事。 可是,陆安只能无奈地骂了一句“笨蛋”,然后他就跑去网上偷偷钻研,过了几个月后,他就可以每天早上亲手给妹妹编发辫。 没办法,没有父亲、没有母亲,只有哥哥,这些事情自然只能是陆安动手解决了。 苏如玉两根手指交替缠着头发,又问道:“那后来就是你给她梳头发了?” “不是啊。”陆安虽然侧着头,却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开始的时候,是让她将头发剪短,干脆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剪短?” “对啊,就好像我现在的发型这么短。” 苏如玉啐了一声,说道:“你妹妹摊上你这么个哥哥,真是倒霉。那你后来是怎么学会的?” 陆安又用右手捉住发尾,换到另一侧脸颊夹住,然后微笑道:“没过几个月,她就变成了大姑娘了,总不能整天打扮得像个假小子吧?于是,我就学会了。” 女孩子的发育总是早一些的,而且当时两个人都是猝不及防,陆安当时为了安慰哭个不停的妹妹安娜,可是真的是说了许多现在想起都脸红的无知谎话。 不过,从那以后,陆安真的学会了不少东西。没办法,就像之前说过的,没有父亲、没有母亲,只有哥哥。 顶着短发几个月后,安娜变成了大姑娘,而陆安也总算是偷师学成归来,从那以后陆安的手艺就越发娴熟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安娜及时顶着十分糟糕的发型也依然很开心,虽然回家后依然会抱怨那些挑剔的同学。再后来,安娜就变得像她那些挑剔的同学一样了,陆安不得不精进自己的手艺,以满足妹妹越来越进步的品味要求。 毕竟,天然的一头金发,在安娜的同学中绝对是令人瞩目的存在,她的那些同学们指指点点的多了,安娜的品味如何能不飞速进步呢? 不过说起来,这次还真是陆安第一次在妹妹之外的人身上,施展自己的手艺呢。 “嗯,好了,你先攥住这个。” 陆安将绾好的半边发髻递到了苏如玉肩膀上,待她接住后,又将另外一半散发拨到了她背后,如同之前一样,如法炮制。 这次,苏如玉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捉着陆安绾好的发髻低头沉默。 而适应了单手操作的陆安,这次就快了很多,侧着脸都不用休息也不用换到另一侧,很快就绾好了另一个发髻。 “来,给我吧。” 陆安将两个发髻交错盘在一起,然后向上一拢,用两辫发尾绑在一起,固定住了盘好的发髻。 “呼——,大功告成。” 陆安长出一口气,扭了扭脖子,“嘎嘣”作响。 “好了?这么快?” 苏如玉从沉思中反应过来,转身诧异地问道。 陆安耸耸肩说道:“没办法,你这里什么也有没,再说了我的手……” 他举了举自己的左手。 “只好将就一下吧。” 苏如玉侧着头,摸了摸头上的发髻,然后左右晃了晃,说道:“果然挺结实的啊,不过突然顶着这么重的发髻,有些不习惯呢。” “那,要不然,你也把头发剪了,跟我一样,这样就轻松了。” 陆安伸开腿,在苏如玉身旁向后躺下,笑着说:“你要是下不去手,我可以帮你,我绝对下得去手。” “去!” 苏如玉没好气地嗔怪道。 陆安躺在垫子上,看着苏如玉微带嗔怒的侧脸,就在这一瞬间忽然变得有些恍惚,放佛坐在自己身侧的这个女人变成了某个远在地球的女孩儿,她们亦嗔亦喜的笑靥好似重叠在了一起。 说起来,每天早上给妹妹梳好头发后,她也总是带着这幅表情说,“哼,一般般,哥哥你的手艺退步啦!”,或者,“哼,还算可以了,哥哥你不要骄傲,以后还要比这更好呀!” “喂!” “啊?又怎么啦?”陆安懒洋洋地回答,就好像平日里回答妹妹安娜那样。 “你,你来这里两个多月了,想不想出去啊?” 陆安眨眨眼,这才从恍惚中脱开出来,“出去?” “对啊,出去逛逛,你总不会想就这样在这里待两年吗?” 苏如玉扭头俯视着陆安,略带挑衅地说道。 陆安则撑着胳膊坐了起来,疑惑地问道:“逛逛?我倒是想,我还想飞回地球呢,可是这地方我怎么出去,总不能穿着太空服在太空中漂流回地球吧?” “真的?你确定?” 陆安见苏如玉说得神秘,皱了皱眉头,说道:“难道你真有办法出去?” 苏如玉得意地一笑,抿着嘴不回答。 陆安则是立即睁大了眼睛,爆了粗口后,迭声问道:“喂,难道你真的能出去?你不会是逗我玩儿呢吧?” 苏如玉冷哼一声,撇撇嘴说道:“嘁,爱去不去。” 陆安一听这个立即大喜,赶紧伸手拉住苏如玉,低眉顺目地求道:“姐姐呀,带我一起去呗。” 啪—— 苏如玉拍开陆安的手,白了他一眼。 “什么姐姐!急什么,毛手毛脚的!” 此时的陆安已经顾不得辩解,只是嘿嘿地傻笑。 “嘿嘿——”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多余的人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好了,我要去休息了,你今天就先睡在这里吧。” 苏如玉起身,打着哈欠,往自己的休息室里走去,留下身后有些错愕的陆安。 “喂,别走啊,然后呢?” 苏如玉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白了他一眼,说道:“什么然后呢?” “我们怎么出去啊?” “我现在就算告诉你,你能出得去吗?” 苏如玉明显是不想告诉陆安,陆安只好无奈地摇头后不再多问了。 等她走后,陆安躺在了客厅的垫子上,盯着天花板,脑海中不停回荡着苏如玉刚才带给他的惊喜。 “出去逛逛?” 如何出去?出去后又能去哪里?这颗荒芜偏僻到只有两个人的小行星上,难道真的能够有什么方法飞出去吗? 是飞船吗?可是,这颗小行星上除了9786号基地的主基地和自己的监测哨外,其他地方都是一览无余,哪里又能藏得下一艘飞船呢? 可是如果不是飞船,又有其他什么方法能够脱离这颗小行星的引力,让自己飞向太空呢?难道两个人真的要徒步太空吗? 可是,茫茫太空的空寂浩渺,不是身高一两米、徒步时速五到十公里的人类所能挑战的。看似光芒点点、星星无数的太空之空旷,超乎人类想象的极限,不曾亲自在太空中漂流过的人,无法想象在太空如同尘埃一般的星体之间的距离。 要知道,太阳系的行星之间的距离,以秒速三十万公里的宇宙极限速度——光速,都要几分钟才能到达。而目前人类的平均宇宙旅行速度,不过是时速三十万公里,这两者的差距多达3600多倍。 还有便是,在太阳系内光基本上都沿直线前进,引力引起的曲率基本可以忽略不计,而人类的太空旅行由于引力的存在,基本上都要沿引力的抛物线前进,虽然可以节省动力,但距离更是成倍增长,耗费的时间同样是翻倍。 也就是,光速以几分钟走的距离,人类的飞行器就要以数万倍的时间代价走完。 至于,人类徒步行走?哈哈,即使以十公里的时速,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地行走,光是从地球走到月球都要1200天之多,整整三年。 光走一秒多的距离,人类要走三年,这便是浩渺太空对于人类最大的恶意。 太阳系中的所有星体,包括太阳本身,都不过是这片宇宙空间中的一粒微尘,即使是太阳也不过是稍大一些的尘埃而已,而人类则是毫不起眼的尘埃——地球——上的更加渺小的一种负熵存在而已。 而且人如何能不吃不喝呢?在太空中没有借力点,没有动力该如何行走?即使目前最先进的太空漂流防护服,也不过只能坚持二十四小时。 陆安盯着天花板,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苏如玉如何能带领自己离开这颗编号265的小行星。 或许,她真的有一艘飞船? 陆安皱着眉头往基地深处望去,苏如玉的休息室已经房门紧闭,他所能想象的唯一可能便是这个女人在这颗星球的某处藏了一艘飞船。 那么,她会藏在哪里呢? 陆安想起自己曾经在无聊至极时,于监测哨中所狂想的一些年头。 自己曾经还想要变成一艘飞船呢!真是…… 不过,现在也不知道监测哨中怎么样了,自己还有一些东西放在监测哨中呢!不过,本来最为重要的智脑都已经在今天的事故中被毁了,那个监测哨中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说起来,这个当初从月球新兵训练基地中借来的智脑,却葬身在这颗小行星上了,大约永远也还不回去了。 “这种有借无还的行为,可真的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陆安侧了个身,头枕着手臂,喃喃自语道。 不过,等自己手腕的扭伤养好之后,还要再回去监测哨中吗?自从刚才苏如玉戳破了这个9786号基地本是“无人基地”的事实后,陆安对于回去监测哨中就已经兴趣不大了。 那里并不需要自己,自己去了反而会使正常运转的监测哨发生电力紧张的情况。如果自己想要认真完成任务,那么就该老老实实地远离那个监测哨,不要干扰那个监测哨的正常运转;如果自己不想认真完成任务,那么还回去那里干嘛? 可是,如果自己不会去监测哨的话,又能去哪里呢?总不可能一直待在主基地这里吧。 这里是这位女军医的地方,是苏如玉在这颗小行星的“领地”,如果陆安刚来到这里时就赖着不走倒也罢了,可是两人一开始的默契就是,她在主基地、他在监测哨,两人井水不犯河水。 人都是具有“领地”观念的生物,一个能够稳定运作的社会结构,必然都是能够合理划分人类“领地”的结构。“领地”不仅仅是财富、财产,也不仅仅是个人隐私等等观念,它是人类一切社会属性的囊括总称。 一个人自是无所谓“领地”的,可是从两个人开始,就要有这种区别了。 这种区分,已经深深渗入从古至今的所有人类行为中,人们分地域、分种族、分国家、分派别、分星球,这一切区分的起源点,都是从人类脑海中产生某一个观念开始。 那个观念便是,我、你、他…… 有我,就有了我们;有你,有了你们;有他,就有了他们…… 人们如何形容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呢?不分你我。 而这一切的发轫点,都在于那个“我”的观念开始产生的时候。只有一个人,是没有我、你、他的;有了第二个人,就开始有了独立于我之外的“你”;而第三个人,就开始有了他。再多的人,都逃不过,我们、你们、他们。 “我”,是独立的个体,这个观念是一切现代文明的基石。 没有“我”的观念,人类就迈不出野兽的范畴,永远只是满含兽性的动物罢了;有了我、你、他,却没有“我”的领地、没有“你”的领地、没有“他”的领地,那么人类的文明永远都是蒙昧的原始文明。 一个独立的“我”,才能支撑起一个联系紧密的文明社会;“我”越独立,“我们”的联系才越紧密。 这些事情对于经历过大联合浪潮之后的人类来说,是星际时代人类文明社会的共识,经过星河历四百多年的洗礼,是人与人之间不言而喻的默契。尽管,这种默契只是无言的默契,在复杂的人性与复杂的社会网络之中脆弱不堪。 可是,人这种生物本就是在脆弱不堪之中诞生,在脆弱不堪中壮大,在脆弱不堪中鼎盛的。不脆弱的生物,从来不会想要去依赖工具,没有脆弱到一旦依赖工具就再也离不开工具的程度,人类或许就不会借助工具发展到今天了。 对于陆安来说,在一个不需要自己的监测哨和别人的主基地之间做出抉择,那么他宁肯去监测哨中天天蹲地上画圈圈。 “不过,这么一想,自己好像在一瞬间变得多余了呀!” 陆安自己都嫌弃自己如此多余了。 或许,自己本就不该来到这颗小行星的,如此与世隔绝不说,还侵入到别人的生活之中,打破别人的宁静,有些惹人嫌的意味呀。 可是,这也不是陆安想来就来的呀,若以他的意愿来说,他根本就不会选择来到这个离自己的家数亿公里远的小行星,甚至他都不会选择离开地球去往月球,毕竟他根本一点儿都不想离开自己的妹妹安娜。 安娜现在在干什么呢?她现在应该已经痊愈了,想必正在开心地畅想着未来的生活吧,因为这个时候的陆安,就是这么畅想着的。 当一个人剩余的生命时光,从一两年被拉长到二三十年、四五十年,几十倍的扩张,那种巨大的幸福感,没有深刻体会的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陆安从来没有想过安娜二十岁之后的事情,过往的他对自己的生命的一切认知,就好像伴随着妹妹安娜一样,都是在她二十岁之后便戛然而止。 如今这种被生命被拉长的幸福感,就好像心中有一株萌芽已经破土而出,是那种春天来了万物复苏的征兆,是生命的极大喜悦在身体里的苏醒。 “嗯,真的能出去溜达吗?如果能跑到有网络的地方,或许自己根本就不用苦苦等待那台破智脑被修复的时刻吧,完全不用提心吊胆祈求运气垂青了。” 陆安又翻了一个身,盯着天花板。 “希望这个女人不要欺骗自己吧,她也不像是喝醉酒的样子,应该不会胡说八道吧!” 大厅中明亮的灯光晃得有些刺眼,让微微兴奋的陆安更加睡不着了,他干脆起身将灯光全部关掉,让大厅中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漆黑的大厅中,只有仓库大开的门内透露着一些微光,还有基地深处几束微弱的的灯光散射过来,让回到垫子上躺下的陆安有些心安。 或许,陆安以后再也不用担心黑夜中忽然传来的警报,再也不用在黑夜的梦乡中都永远有一个“嘀嗒咔嗒”的声音在警醒着他,再也不用虽然不舒服也要让自己喜欢睡在客厅、睡在沙发上,再也不用敏感到一丝风吹草动都能惊醒他了。 对于陆安来说,本就美丽的黑夜,去掉了那丝黑色恐惧后,温柔包容到令人沉醉,能够让他无限心安、幸福。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外面的世界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这一夜,陆安睡得很安心。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个9786号基地的主基地中过夜,当初刘袁将他送到这颗小行星时,他就直奔监测哨而去,之后十几次往返,也都是一天之内的事情,从没有在主基地中休息过。 “第二天”时,陆安是被苏如玉吵醒的。 当然,与其说是“吵醒”,其实是被那股熟悉的气息所唤醒。 陆安睁开迷糊的双眼,望着漆黑一片的大厅,借着那些微光,看到了那张苏如玉的专属椅子上,有着隐隐绰绰的黑影在晃动。 而伴随着那阵阵飘来的刺鼻气味,陆安立即便明白过来,那个正在晃动的影子正是苏如玉。 他揉了揉眼角,口齿不清地问道:“大清早的,就开始喝了?” “嗤,这里哪有什么大清早的?” 陆安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后,才说道:“对于我来说,睡完觉起来的时候就是清晨。” “啊,那很抱歉呀,按你的说法,对我来说,现在已经是下午了。难道下午不能喝酒吗?” 陆安睡得浑身舒服,懒洋洋地躺在垫子上,不想起身,他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微微有些惊讶。 “你起来这么早?” “是啊,睡不着,就起来了。” “哦。” 陆安当然不知道,苏如玉从来不在休息室中真正睡觉,他也忘记了那曾经惊鸿一瞥的简陋到完全不像话的休息室中的情景,所以就以为苏如玉是真的睡不着了,而对于自己的鸠占鹊巢毫无所觉。 而苏如玉却也不完全是在说假话,她在那间休息室里完全没有睡意,尽管已经很困了,却辗转反侧而无法入眠。 等她悄悄打开休息室的房门时,却发现外面一片漆黑,往常都是从灯火长明不熄的大厅中却变得黑乎乎,完全看不清其中情形了。 所以苏如玉站在门前犹豫了片刻,又退了休息室中,可是她坐在那张床上却不想躺下,踌躇了许久,又跳下床打开房门,顺着微弱的亮光来到了大厅中。 来到9786号基地的几年间,苏如玉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那张舒服的椅子上睡觉,而且从来不关灯的,她讨厌黑暗。 在这颗荒凉偏僻的小行星上,本就没有日夜之分,一旦出了基地,到处都是孤寂阴冷的漆黑太空。 苏如玉十分讨厌黑夜,不知道为何,她一直都不喜欢这种吞噬一切的黑暗。所以她很少走出那道气密舱门,并且一天又一天地待在永远光明的主基地大厅中。 顺着通道来到大厅中,苏如玉压下了心中的恐慌感,忍住了将所有灯光打开的冲动,只因为她看到了地上那团一动不动的黑色阴影。 那传来的平稳呼吸声,让她忽然平静下来,轻手轻脚地来到熟悉的椅子前躺了下来。 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听着耳畔那若隐若现的熟睡气息,苏如玉很快也感到了疲倦的袭来,闭上眼睛不过数分钟也平静地进入了梦乡。 这漫长的一天,总算是在9786号主基地数年难得一见的黑夜中,落下了帷幕。 这一页,苏如玉睡得也很安心。 等她在黑夜中猛然睁开眼后,却发现自己眼前竟然是漆黑一片,心中的恐慌立时开始沸腾,不过恰在此时,她的耳边却传来了断断续续的磨牙声音。 嘎吱、嘎吱、咯咯咔咔…… 听得她浑身都开始起鸡皮疙瘩,心中不禁大骂。 “混蛋、混蛋、是谁?是谁!” 还能有谁呢?当然就是那位躺在地上一夜好梦的陆安了。 苏如玉随即也反应了过来,不禁低声骂了一句,“这个混蛋小子,吓我一跳。” 而此时,苏如玉心中刚才沸腾的恐慌立即就冷却下去了,她开始堵着耳朵同那折磨人灵魂的声音较劲。 “这混蛋、混蛋、混蛋,我现在应该立即冲过去,揪着耳朵把他拎起来。” 苏如玉如此想着,在椅子上不停地翻身,试图摆脱那令人牙齿酸涩的声音,甚至想着如果陆安能够十分敏感,这样“自然”地将他吵醒就好了。 可惜,“这个混蛋怎么睡得像个死猪一样?!真是的……” 咦?怎么忽然安静下去了? 苏如玉放开了堵着耳朵的手指,探头往陆安那边瞧了瞧,那团黑衣好像蠕动了一下,翻了个身。 于是,世界终于清静了。 苏如玉长长出了一口气,感觉眼前的黑夜是如此可爱,竟然再也提不起半分的畏惧了。 她闭上眼睛,正准备再接再厉,继续睡一觉作个如同刚才那样的好梦,没想到这个时候耳畔又开始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梦呓声音。 苏如玉气得猛然从椅子中坐了起来,恨不得上去一把掐死这个自己不久前刚救回来的混蛋小子。 “妈妈……,哥哥……” 几个词语隐约飘入苏如玉的耳朵,让她忽然一愣。 “这个小子怎么不磨牙,改说梦话了?” 总算不是那种令人浑身被酸到、所有骨骼都涩涩得又脆又硬的感觉了,苏如玉又躺会了椅子中,那被吵闹到的怒气也好似小了许多。 不过,苏如玉心中却又有些好奇,“这个小子到底在说什么梦话?” 她虽然对于人类的心理学了解得并不太多,却也知道,梦境中反映了很多人的真实欲望。这些欲望,很多都是平日里被压抑的,在潜意识中无法释放的,或者羞于启齿的,等等。 这个小子平日里看着严肃无趣,故作老成的样子,心里的真实想法又是什么样呢? 虽然在漆黑一片的大厅中,并没有人盯着,可是苏如玉却还是在椅子上翻了个身,背对着陆安,然而竖起耳朵倾听起来。 可是听了一会儿,苏如玉就不禁急得坐起身来,隔得有些距离,这个混蛋小子说话又口齿不清,真是急死她了。 她干脆从椅子上站起来了,赤着脚,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垫子旁边,隔着半米远蹲了下来。 嗯,这次能听清了。 苏如玉满意地点点头,而且这个小子竟然这么能说,从刚才到现在都五分钟了都是滔滔不绝的状态,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更是不会停歇的。 难道之前令人恼火的磨牙是在打草稿吗?还是说是在做热身吗?这小子往常看着不像是个能说会道之人,怎么说起梦话来却这么灵感充沛呢? 苏如玉蹲在陆安旁边,像一只狐狸一样竖着耳朵偷听着他的梦话。 “唔,这小子在做什么梦?怎么像是个大联欢啊!这么多人名……” “嗯?夏胖子?是那个夏一鸣的?之前果然不是随便瞎编的名字么?嗯,看来林永平也是这种情况喽……” “嗯、嗯、嗯……” 苏如玉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会附和着点头,好像是点头称赞一般。 “咦——” 苏如玉忽然鄙夷地发出了声音,话音未落没有将陆安吵醒,却先把她自己吓了一跳,捂着嘴看陆安依然在滔滔不绝,她这才拍了拍扑通乱颤的小心肝放下心来了。 这个小子,这么能说,他的嘴难道不累吗? “不过,没想到哇,没想到!平日里这么一本正经的一个小孩儿,内心竟然这么肮脏,啧啧,竟然还打着这么多人的主意……,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苏如玉蹲得腿麻,干脆就悄悄蹭到陆安的脚边,找了垫子上的空位坐了下来,面色鄙弃地瞧着熟睡中的陆安,“等你一会儿醒来,吓死你!” …… 然而,苏如玉听着听着,却越发沉默下来,借着大厅中弱弱的微光,她望着熟睡中的陆安,眼神忽然变得温柔起来。 他果然是个哥哥的呀!上次原来并不是随口胡说的呀。而且,他的哥哥已经死了吗? 苏如玉无声叹息,伸手想去拍拍陆安以示安慰,却反应过来这个小子还在美梦中呢,于是伸手替他裹了裹掉到垫子外的毯子。 “原来上次他说的最美味的食物,并不是食物本身,而是那段记忆本身的滋味超越了一切真实的美味吧。” 渐渐的,大约陆安真的是说得嘴累了,他咂了咂嘴,蓦然止住了梦话。而还沉浸在情绪中的苏如玉等待了片刻,才愕然地发现,下面呢? 又观察了片刻,苏如玉才十分确定,下面没有了! “混蛋,真是个混蛋小子!” 苏如玉忿忿不平地起身,赤着脚又走回了椅子上,不过再次躺下的她却毫无睡意了。 她盯着天花板怔怔出神,在漆黑一片的大厅中,忽然感觉自己好像重返了那个阔别数年之久的人类社会了。 过去的数年之中,她并非真的就在这个荒凉偏僻的小行星上一直一个人待着,她并非没有见过其他人,可是她知道那些人都离她很遥远,跟她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自从她逃离月球的柏拉图环形山后,她就已经告别了那个人类社会,她将自己放逐于另外一个世界中了。 然而就在今天,就在刚才,她忽然感觉自己好像重返了人类社会。 那个睡在不远处的小子,听着他讲了许多可能他自己永远也不知道、更加不能会对别人说的内心隐秘至极的秘密,让她觉得通过这个小子,自己忽然就与那个隔绝已久的“外面的世界”连通了起来。 他救了自己,自己救了他,无论如何,两个人都不能算是毫无联系的人了。 他在那个“外面的世界”中,有着亲朋好友,有着喜怒哀乐,与那个世界联系紧密。而自己呢?通过他,也被卷进了那个“外面的世界”中了。 …… 或许陆安是因为在睡梦中说得太多,反而变得更加累了,所以他在漆黑的大厅中睡得昏天黑地,对于苏如玉的所作所为毫无所知。 当苏如玉在漆黑中,用颤抖的双手去摸酒瓶子时,不小心撞倒了瓶子,“咣啷”一声清脆异常,却依然没有让陆安清新过来,倒是让吓了一跳的苏如玉安心了许多。 她喘息着,啜饮着,渐渐平复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耳畔忽然传来了一声含混不清的疑问。 “大清早的,就开始喝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蓬莱山下姑射园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火星,昆仑海的蓬莱山下,是火星李家的姑射园。 火星昆仑海和奥林匹亚海,都位于火星的北半球,在火星子午线的一东一西,它们的中间隔着火星的最高峰奥林匹斯山。 而在火星昆仑海的环绕中,有三座并排斜向的高峰,乃是以史前时期传说中的上古山名而命名的,由东北自西南,分别是蓬莱、方丈、瀛洲三座高山。 这三座山周围所环绕的人类聚集区,便是星河历初期人类殖拓火星的时候华夏人所聚集的区域,后来便逐渐演变成了如今火星的第三区、第七区、第九区。 蓬莱山正是火星第三区的图腾一般的存在,而火星李家的大本营便是在山脚下的姑射园,这里曾经住过他们李家的先祖,有着光辉而荣耀的印迹。 只是,如今的李家早已失却了荣耀。 地球李家早已星散零落,木卫二李家从来都未曾声名显赫过,月球的李家目前已经摇摇欲坠,唯一仅存的火星李家虽然还算是有些底蕴,却也已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如今正站在火星李家的姑射园前,转身背对着蓬莱山,眺望着昆仑海的滔滔巨浪。 这个时候正是火星的盛夏,曾经冰封万里的昆仑海,如今却是万里碧波。 而盛夏清晨的昆仑海格外美丽,摩西大峡谷在海面上投下了大片阴影,遮挡住了初升的太阳,让整个海面都陷入灰色的阴影之中。 只有一道光,那道穿越长达几千公里、深达七八公里的峡谷裂隙,提前数分钟照耀过来的清晨阳光,在昆仑海上铺出了一条似锦似霞的金色光路,就好像一道天赐的神桥一般。 “可惜了,如果是在方丈山,应该是被那道光直射照耀,整座山都放佛沐浴在金色之中。这里只能看到海面上的‘天路’了。” 刘袁心中遗憾着,静静看着这难得的美景。 毕竟从峡谷最东端的起始点到最西端临近昆仑海边的裂隙,虽然东西长达近千公里,可是太阳光照射过来的时差也不过十分钟左右。 也就是说,即使天气晴好,每天能够亲眼目睹这样的美景,也只有十分钟的机会窗口而已。 刘袁静静看完,一直等到十分钟后,才转身面对着蓬莱山,面对着这座山脚下的姑射园,面对着火星李家的大本营。 那些早就在远远盯着这位不速之客的姑射园守卫们,见到他转身向姑射园走来,不禁围了上来。 如果不是上头早就有命令下来,这段时间内,对于一切出现在姑射园附近的人,都不能有任何粗暴的行为及言语,他们或许也不会等到这个人自己走过来时,才上前盘问他。 如果是以前的火星李家,哪有人敢这样大摇大摆地接近姑射园呢? 星河历初期,别说是蓬莱山了,即使是整个昆仑海都是火星李家的私产。不,是李家的私产。 虽然那个时候的昆仑海,水体面积还不及如今昆仑海的百分之一,但那个时候方丈山、瀛洲下也并没有其他人类聚集区,奥林匹亚海周围也只有海边北岸的伊甸平原上有两个人类聚集区。 如果是那个时候的人们,别说是站在作为李家的象征的姑射园门前眺望昆仑海,就连接近这座园子都要事先掂量自己的胆子是否足够,或者自己是否能够承担得起惹怒李家的后果。 后来,即使是姑射园变成了火星李家的姑射园,但依然不是寻常人等能够轻易接近的,稍一靠近便会被呵斥、盘问。 然而,作为火星李家的象征,这座园子就跟火星李家的命运休戚相关。自从火星李家失却了祖辈的荣耀,这座园子就不再是凛然不可侵犯的象征了。 火星如今最著名的园子,响彻太阳系的是那座瀛洲山下的昆吾园,那里有着整个太阳系仅存的鱼龙;而这自然是因为,火星李家不再是火星最庞大的家族,不再能够独霸火星所有的资源,不再能够跻身火星巨头家族之列。 五十年前,火星李家一蹶不振;上一次战争中,火星李家名列战后被严厉清算的家族清单;而去年的时候,就连第七区的林家都能将火星李家追得鸡飞狗跳,闹得十分不堪。 如今的火星,之所以还能时常提及火星李家,只是因为这个家族姓李而已。 没有了实力,便没有了底气。 上头一声令下,这些姑射园的守卫们果然就老老实实地遵照执行,那个很早就来到姑射园门前,背转身眺望美景的人,都因此得以此刻还能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而不是早早就被他们驱赶走了。 去年之前,或许刘袁会被早早就客客气气地请走,而不会安安静静地看完日出美景,才好整以暇地来到姑射园的门下;如果是上一次战争前,或许他刚刚来到门前,就会被厉声呵斥驱赶开来;而如果是五十年前呢? 刘袁自然是知道的,如果是五十年前,或许自己此刻已经突入姑射园内,正在面对一群瑟瑟发抖的李家老少大开杀戒呢。刘袁当然是肯定的,毕竟,那就是曾经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火星李家哪会允许陌生人靠近姑射园呢?姑射园就是火星李家的图腾,是他们这个家族的精神支柱,是他们在火星地位的象征,是凛然不可侵犯的。即使是稍稍靠近一些,都不是火星李家所能容忍的。 所以,能够在姑射园门前停留超过十分钟以上的人,要么就是被迎接的贵宾,要么就是像当年的刘袁一样。 也是在那次的一片狼藉过后,姑射园凛然不可侵犯的象征变成了完完全全的笑话,火星李家的精神支柱放佛被瞬间打折了,从那以后火星李家也就开始一蹶不振了。再后来,就更是雪上加霜了,一天不如一天了。 “所以,这是托之前一劳永逸的福了吗?” 刘袁站在姑射园的大门下,看着围上来的几个守卫,瞧着他们畏缩而惊疑不定的神情,微笑着如此想着。 不过,他早已不是几十年前那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了,早已厌倦了血腥与杀戮;而且他也没有背负着什么秘密任务,所以并没有大开杀戒的打算,自然也不会为难这些姑射园的守卫们。 “去,告诉李嘉,就说故人刘袁来访。” 围上来的守卫面面相觑后,分出一人前去通知这个消息,而剩余的人则是客客气气地请刘袁来到贵宾室中等待。 如果是几天前,这些守卫或许会态度客气,但绝不会这么殷勤,得益于上头的吩咐。姑射园的这些守卫们,变得好像酒店的门僮与侍应生一般。 受到热情招待的刘袁却并不领情,只是暗自摇头叹息。 “这火星李家也是眼看着,一代不如一代了。自从当年那一对兄妹之后,李家好久都没有出过什么能够值得称道的人了!真是可惜……” 刘袁自然也知道当年的罪魁祸首是谁,可是他依然止不住地惋惜。 而等到十分钟后,火星李家那位吝啬刻薄的族长,面色苍白地出现在刘袁面前时,更是让他心中断定,这个家族如果没有什么****运的话,或许已经注定败落了,完全没落到销声匿迹也不过就是再过五十年而已。 “不、不知,刘、刘队长,有何……”这位平日里伶牙俐齿的李氏族长,此时却已经结结巴巴地无法说出囫囵话了。 毕竟,在童年时候的心理阴影,如果无法克服的话,往往是会深入灵魂且伴随一生的。这位族长见到他一生的心理阴影,能够站着说出话来,已经算是足够有定力了。 刘袁微笑着安慰说道:“今天过来,只是想请你们帮个忙。” “您说、您说……”李氏族长忙不迭地点头应是。 刘袁伸出手指,指尖上映现了一副全息图像,是一个栗色头发的大眼睛少年。 “他本命叫鹿乔……” “是、是、是,鹿乔。” “不过,他来火星的话,应该是化名为李毅的。”刘袁似笑非笑地说道:“李毅,这个名字你们应该很是熟悉吧。” “这、这个,我们绝对没有……” 此时,这个点头哈腰状的族长,瞬时就满身大汗。 刘袁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辩解后,说道:“我不关心你们对于其他的李毅做了什么,我只关心这个真名叫做鹿乔的小子,他现在是死是活,身处何方。没办法,我当初许下了承诺,既然已经答应了别人,我总不好失信,你说是吧?!那么,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李氏族长擦着汗,连忙点头道:“明白明白,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出这个鹿乔的!也请您知道,我们绝对没有对他做什么。” 刘袁抿嘴一笑,说道:“我当然知道,不然我现在就不会仅仅是坐在这个会客室里了,而该是坐在姑射园那个被你们供起来的椅子上面了。” “您放心,我们一定立即发动一切力量,找出这位少年,一定、一定……” “那好吧,我等着你们的消息。”刘袁起身,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我已经失望地等了一个月,不想再失望了。如果不行的话,我也可以去昆吾园中找找林正道,反正也好久没有见过他了,正好顺便见过故人。” “您放心,您放心,不会、不会……” 刘袁出门逐渐走远,这位族长依然一副点头哈腰状。直到刘袁的完全消失在姑射园的视野内,又等了十分钟后,这位族长才满脸阴沉地直起身来,恶狠狠地瞧着刘袁刚刚坐过的位置,咬牙切齿。 可是,又能如何呢? 长久之后,他一声叹息。 不一会儿,姑射园内忽然变得鸡飞狗跳起来,那个叫做鹿乔的少年的全息图像,在姑射园内变成了人手一份的最高级别紧急任务。 第一百七十八章 畸形发育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转眼又是十几天过去了。 陆安已经在9786号基地的主基地大厅中睡了十二个夜晚了,他左手腕的扭伤随着时间的推移也逐渐痊愈。 时间从来都是最好的药,可以治愈一切伤痛,可以抚平一切伤痕。毕竟随着时间的流逝,伤痛和伤痕都会被遗忘、会被习惯;如果不能被治愈的、不能被抚平的,时间就会在某个时间将一切强行抹平;不存在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伤痛和伤痕了。 陆安也开始习惯,习惯每天早上在熟悉的气息中睁开眼睛,熟悉了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向躺在椅子上的苏如玉打招呼。 “嗨,早上好!” “咦?又开始喝了?” “哦,早啊!” …… 等等,不一而足。 苏如玉也逐渐熟悉了,熟悉了每天在黑暗中入睡,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然后在黑暗中等待某个人睁开眼睛打招呼,然后才能迎来过往数年她所熟悉的灯火通明景象。 而白天的时候,陆安会去仓库中待一会儿,躺在舱式智脑中用单手操作,按照“方块八”之前的方案来修改这台老旧的智脑,给这台网络响应速度如同蜗牛一般的智脑换上全新的“引擎”,来减少那恼人的网络时延。 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罢了。 毕竟,已经是两百年前出品的装备,早就该淘汰的“爷爷的爷爷”级古董,即使换上了全新的底层网络协议代码,可是依然不能让步伐迟缓的智脑奔跑如飞。一个老迈的人,就算是拥有了二十岁时的年轻心脏,却也带不动八十岁的老迈身躯了。 不过,自从上次苏如玉揭破了这座基地的真相时,陆安才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这座基地竟然能够拥有这种“爷爷的爷爷”级古董。 一个无人基地,根本没有这些智脑的用武之地,“不存在某台智脑”与一线之隔的“只有一台老旧而不堪使用的智脑”,其实并没多大差别。 恐怕那些每隔半年运送补给并且取走数据的军舰驾驶员,也并不会在这座“无人基地”中停留,他们的军舰上设施都比这座无人基地齐全,何苦来到这座主基地中使用这台老旧的古董级舱式智脑呢? 单单凭借升级软件,已经无法解决硬件性能落后的问题了。所以,陆安之前设想的改造,总算是宣告失败了,这让他很沮丧。 虽然并非没有这样的心理预期,可是他还指望着能早些见到妹妹安娜的呀! 陆安白天待在仓库中的时候,苏如玉则是继续像往常几年那样,躺在大厅中的椅子上,喝酒、睡觉。但她也总算是没有像往常那样旁若无人,喝得烂醉如泥,然后打着震天响的呼噜,睡得口水横流。 当然,以前的时候,苏如玉身旁确实是并没有什么人,陆安来了之后则就是旁若无人了。 而如果是陆安从仓库中出来后,假如苏如玉还没有大醉而眠的话,两人还能聊聊天、说说话,不过只是随意闲聊罢了。 陆安会给苏如玉做饭。 毕竟他在见识过苏如玉那生吃军用应急口粮的厨艺后,就放弃了依赖主人做饭招待自己这个客人的念头。在这十几天里,他已经将之前那间积满浮灰的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整洁得总算有了厨房的样子。 而每隔两三天,陆安也会单手帮助苏如玉绾发髻,让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将长长的齐膝长发披散在椅子后面,在这十几天里的数次互助中,陆安的手艺也越发熟练起来,他甚至能琢磨着给苏如玉的发髻变换不同的样式了。 苏如玉呢,也总算是履行了自己在这座基地的正式职业——军医——的职责。 她每天都会检查陆安左手腕的恢复状况,偶尔还会替他按摩一下以便加快恢复的速度。只是从陆安龇牙咧嘴的反馈中可以看出,她的职业技能熟练程度还有待磨练提高。 在大约两周之后,陆安终于放弃了在那台古董级的智脑上的努力后,他每天单手洗澡、单手做饭、单手绾发髻、单手敲代码的日子也走到了尽头。 他左手手腕的扭伤,终于痊愈了。 “嗯,应该没问题了,今天再喷嘴后一次药吧!” 苏如玉熟练地摇了摇喷剂的瓶子,嗤嗤喷完,又将陆安左手的手套塞了回去。 由于陆安之前因为下意识地使用双手,导致他的左手手腕接连遭受重击。 苏如玉便想到了废物利用的办法,将陆安之前穿过的那套太空服拆了,就是那套被“英仙座流星雨”太空碎片损毁的太空服,她把右手手套改造成了类似石膏状的保护手套,让陆安整日带着防止误伤。 陆安则是苦恼地举着手套,问道:“那还需要带这个玩意儿吗?” 虽然苏如玉的本意是好的,可是她的手艺实在不敢恭维,那双手套在缠了许多保护层后已经变成了球形。 带着手套的陆安,总觉得自己的左手好像畸形发育似的,肿大成了球形。 每天举着球形左手的陆安,总不会不自觉地想起某个形象。就是在父亲的某本藏书中,史前某个圆头圆脑圆手的蓝色胖子机器人,还带着奇怪的白色肚兜。 如果陆安没有记错的话,那是一本史前十一区的艺术史,当初他跟田中百绘开玩笑的时候,还用了里面的内容——“樱花飘落的速度,该是秒速五厘米”,可惜田中百绘却完全没有领悟这其中的意思,让当时的陆安自讨无趣。 陆安每天看到自己的球形左手,就想着自己如果右手也带上手套,头像再插一根竹蜻蜓,真的就变成了那个蓝色胖子了吧。 所以,他心中十分抗拒带着这个球形保护手套,总想早日脱离某个蓝色胖子的阴影。 苏如玉瞪了他一眼,微怒道:“带着!除非你想后面再像刚开始那样,还没恢复呢,就又被扭伤!我可不想后面再天天给你喷药,难闻死了!” 陆安心中差点儿吐血,难道你每天喝的东西味道就好闻了吗? “可是,带着这个玩意儿,我怎么穿太空服呢?不穿太空服,我怎么回去监测哨啊?” “回去?回去干嘛?” 陆安咂咂嘴说道:“我总不能天天在这里打地铺吧?每天好像总是吵到你的样子……” 确实如此。这几天,每次陆安从仓库中出来关门后,来到大厅的时候,即使苏如玉正在熟睡,也总会醒转过来。 再加上每天在漆黑一片的大厅中睁开眼,都能闻见那股熟悉的气息,陆安也开始醒悟,好像苏如玉并不习惯每天去休息室睡觉,而是更加习惯在大厅中的椅子上睡觉,自己来到这个主基地中确实打扰到了苏如玉。 可是,陆安却也没办法说,“既然你习惯睡在大厅的话,干脆就将你的休息室让给我睡吧?!” 两人的关系虽然越来越熟悉,可是却也没有不客气到这种程度。 “那等你能穿太空服的时候再说吧。”苏如玉皱着眉头,硬生生地答道。 “哦。” “对了,等你手腕上的伤彻底好了,我们便出去一趟吧。” 苏如玉站起身来,轻飘飘地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哦。” 陆安沮丧地注视着“畸形发育”的左手,随口应付道。 嗯?出去?出去哪里? 陆安眨眨眼,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 “出去?”他试探着问道。 “是啊,你之前不是答应过吗?还那么死皮赖脸地求着我。怎么,你又变卦不想去了?” 陆安赶紧摇头道:“没有,没有,我要去啊。” “正好我要出去买些东西,你也准备准备,想想自己要买什么东西。你之前不是说,如果有些元器件,里面那台智脑就能改造成功吗?正好趁这次机会吧。” “嗯,好、好。”陆安忙不迭地答应着,不过随即便奇怪地问道:“我之前还在纳闷,我们该怎么出去呀?我们又没有飞船,我以为你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苏如玉一撇嘴,白了他一眼,啐道:“你才胡说八道呢!再说了,谁说没有飞船的?” “难道真的有吗?” 苏如玉转身,往主基地的深处走去,走到仓库门口时,她转头见陆安还傻愣愣地坐在垫子上,便不耐烦地招手道:“跟过来呀,你不是想知道吗?” 等到陆安小跑着跟上来后,她便带着陆安来到了主基地身处的某间房门前。 “喏,这里面的就是了。” 听见苏如玉如此说,陆安探着头透过观察舷窗往房间里看,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他扭头看了看苏如玉,见她一副笃定的模样,只要眯起眼睛仔细望去,片刻之后才终于看到了里面那件东西的轮廓。 一件长十几米,约三四米粗细的圆柱状物体…… “这是飞船?有这么小的飞船吗?” 陆安嘀咕着,继续仔细观察,随着眼睛逐渐适应了房间里昏暗的光线,他也看清楚了这艘“飞船”的模样。 艰难地扭过头望着苏如玉,陆安指着房间里的东西,语气飘忽不定地说道: “呃,你确定里面这艘——飞、船,能够带我们两个人出去逛逛再回来,而不是一去不复返?” “怎么啦?不行吗?我之前就已经用过好几次了!” 陆安深吸一口气,好容易才平复了心绪,没有破口大骂出来。 如果说这个基地中出现舱式智脑这种“爷爷的爷爷”级古董,陆安还能够理解,毕竟在这种无人基地,有智脑就好像没有一样,是不是古董就更加不重要了。而且,对于军队中后勤供应的混乱、抠门,陆安早有所预料。 可是,面对眼前出现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级别的古董,陆安简直要崩溃了。 天哪!这种东西不应该是出现在博物馆里吗?!还是说,身边的这位女医生,有着如同那位人称“贝爷”的家伙般的癖好,专好收集此类古董级物品,以进行低调的炫耀吗? 可是,看着她不像是有这么“高雅”品味的人啊! 陆安再次僵硬地转动脖颈,扭头望向房间中那艘所谓的“飞船”。 那十几米长、三四米粗细的圆柱状“飞船”,赫然是星河历元年前后便已经出现的“非著名”军舰——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 虽然这种“非著名”军舰五十年前才退役,可是当时已经只剩下不到十艘了,而且主要都是放在军事博物馆中“继续服役”,能够从博物馆中“退役”,其老旧程度可想而知了。 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 这位女军医难道不能矜持一些吗?她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癖好呢? 陆安顿时欲哭无泪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苦尽甘来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这是一个灰色岩层和白色冰层所组成的世界,这颗小行星带中体积最为庞大的星体,正是这次陆安和苏如玉的旅途终点,人类历史上所发现的第一颗小行星——谷神星。 不同于木卫二上纯然的白色冰层世界,这颗星球的颜色显得斑驳杂然,有些压抑晦暗的感觉。 当然,在小行星带中,很多荒凉的星体颜色比谷神星还要狰狞的多得是,人们之所以有这种感觉,主要是因为这颗星球是人类世界中最大的流氓组织——“缉私队”的驻地。 是的,“流氓组织”,这便是人们对缉私队的普遍印象。 不同于在上次战争之前,人们对于太空联合舰队的良好印象,自从人类进入星河历以后,这个好像凭空产生一般的组织就没有过什么好名声。 甚至,往往缉私队这个名字都是带着负面印象,跟其他组织联系在一起的。 如今的网络上一直流传着的“流氓组织”名单中,水面巡视队和缉私队是经常被拉出来当做例子举证的两条疯狗,除了上次战争中的特殊情况以外,那个名单中这一对儿难兄难弟长年高居榜首。上次战争中,它们确实曾短暂地被取代过,不过是被那个时候在人们眼中更凶残的“联合太空舰队”或者“外行星联合保卫舰队”。 而且,这其中不乏战争中政治宣传的因素。 毕竟,战争中的时候,在各个星球的人们看来,最凶恶、最流氓的,无过于对面那些人的武力依凭,就是对面的“联合太空舰队”或者对面的“外行星联合保卫舰队”。 至于,水面巡视队为什么会有那么恶劣的名声,陆安心中从来都是毫无疑问的,毕竟他曾亲身领教过水面巡视队的威风,长年与这些嗅觉敏锐的“狗鼻子”们作斗争,陆安心中对他们能够好印象才怪了。 反而如果水面巡视队没有这么恶劣的名声,陆安却要忿忿不平了。 “可是,水面巡视队整日里在地球上乱窜,像是疯狗一般,惹人厌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罢了。倒是缉私队,如果整天躲在这荒凉的小行星带中,除了那些跟那些走私犯打交道外,为什么会跟平常人发生联系?他们的坏名声又是从哪里来的?” 至于当初那被拿来举证的“丧心病狂”的事情,仔细想想也未必真的那么靠谱。 被缉私队“穷凶极恶”地追了几个月,绕着小行星带跑了十五圈,这样“无辜善良”的走私犯可真是令人同情啊! 可是,且先不说走私这种灰色地带的事情从道义上说是否违法,单单是这件事情中这样铤而走险的走私犯,能够缀着后面“穷凶极恶”的缉私队跑上几个月,怎么着也要是同样“丧心病狂”、“穷凶极恶”的人吧?! “坏名声从哪里来?不跟平常人发生联系?嗤——” 当苏如玉听到陆安如此怀疑时,不由得嗤笑道。 “缉私队便天然是缉私的组织吗?缉私队不跟平常人打交道?缉私队为什么名声不好,呵呵,去缉私队的监狱里瞧瞧就知道了。” 陆安却听出了弦外之音,“缉私队不是缉私队组织?” “当然,宪兵队难道便只是宪兵了吗?那想必月球人民听到你这么说,肯定是会严重反对你的想法的。” 名不符实?可是既然叫着缉私队的名字,又躲在这荒凉的小行星带中,不缉私的话,这个组织存在的意义又何在? 陆安在飞往谷神星的过程中苦思冥想过,后来他就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疑点。 是呀!这个组织好像真的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水面巡视队的建立,是因为星河历元年时那部《地球水体全面保护条例》所致,是有着真真正正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作为背书的。 可是缉私队呢? 从星河历初期,人类世界就一向提倡星际自由贸易,从来没有走私一说,甚至即使人们已经普遍接受了“星际走私”这一活动存在的今天,也从来没有人想过“走私”到底是什么? 既然从来没有明文禁绝过,这种活动又为何要特意成立组织去打击、取缔、禁止呢?而且,还要使用这种来历不明的组建方式? 甚至,陆安更加怀疑,到底是先有了所谓的“星际走私”而成立了缉私队,还是先有了所谓的“缉私队”才出现了星际走私呢? 总之,不管如何来历成谜,缉私队在整个人类世界都没有好名声,却是十分确定的事实。而且,或许也是因为如此,缉私队真的就在声名狼藉的道路上一路狂奔,越走越远。 比如,私设星际监狱,完全无视最高会议的所有法律存在,臭名昭著的缉私队监狱就是铁证。其声名远扬,甚至可以吓唬止不住哭的小孩子。 也正是由于这种声名狼藉的状况,让这支来历成谜的奇怪组织,一直是军队中的怪胎。 没有任何人类世界中的组织或部门愿意管辖这支缉私队,最高会议推给联合政府本部,联合政府本部推给联合司令部,联合司令部又不愿意直辖这支缉私队,就再往下推,依次层层递减。 所以,缉私队就一直蜷缩在小行星带中,倒也因为天不管地不管,无拘无束、自由生长得久了,这支让人畏惧的怪胎曾经兴旺发达过一段时间,甚至发展成为过一支举足轻重的政治势力,参与过人类世界中各个星球的倾轧角逐。 比如,曾经的缉私队火星分部就是这么来的。 而在上次战争中,缉私队则龟缩至销声匿迹,甚至在真正中都被人们遗忘了。 上次战争中,真正在小行星带这个舞台上角逐的,是联合太空舰队和外行星联合保卫舰队。直到战后,当缉私队再次在小行星带耀武扬威时,人们才恍然发现,“咦?这个流氓混蛋怎么还没在上次战争中死绝?” 这种小人得志的可恶嘴脸,让人们对其恶劣到无以复加的评价,好像再次刷新了下限。即使是陆安也在不知不觉的耳濡目染下,对于缉私队的印象变得灰暗阴沉起来。 尤其当陆安在经历了十几天的星际航行,心情压抑到十分晦涩时,看到谷神星这颗灰白色星球时,情绪就更加灰败了。 刘袁带着陆安来到小行星带时,不知道是不是那位贝爷的刻意讨好,虽然说是顺路将他们两人捎到小行星带,但是那艘飞船的模样让陆安怀疑那位贝爷劫持了一艘真正的星际客运飞船。 宽敞而舒适的休息室,充足的热水食物供应,完备的娱乐设施,迅捷的飞行速度,除了网络信号糟糕外,陆安对于那艘名为“独角”的走私货船真的不能再满意得更多了。 因此,刚开始从9786号主基地出发时,陆安根本没有想过天空旅途的艰苦,他只是在心中不停地吐槽这艘“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级别的古董,对于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那奇葩而糟糕的外形十分羞耻,尤其是在自己钻到了这艘飞船的里面时。 可是,随手十几天,陆安便体验了在三米长、两米宽的空间中,度过十几天的感觉是什么滋味。而且这本是一个人的空间,如今却挤了两个人。 如果非让陆安选择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么陆安对于“坐牢”二字必然会举起四肢赞同。 站直身体便能伸手摸到“天花板”,稍一转身便可能以尴尬的姿势面对另外一个人,而且一切生理需求都要毫无隐私地解决。陆安是强忍了又强忍,才像苏如玉那样面不改色地度过了这十几天。 开始的时候,陆安还有心情和力气去跟苏如玉闲聊,去探讨他们即将面临的境地,去好奇谷神星长什么样子,去思索缉私队的名声和来历。 可是几天之后,陆安便对这些东西都失去了兴趣,孤独的他沮丧地只想赶紧脚踏实地,体会重力的感觉。虽然,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在设计之初,是可以通过高速自转的离心力来模拟重力的,可是如今陆安所乘坐的这艘古董,却已经不能稳定地模拟重力,时而太空漂浮时而受力过载。 最后有些天旋地转的陆安,只能在心里暗自哀叹。 “我果然天生就该生活在地球上的,太空与我无缘,我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当谷神星映入陆安眼帘时,他已经无动于衷,完全不好奇,只是对着这灰白两色的星球心中来了一句。 “哦,已经到了吗?还真是丑陋的星球啊!” 然后,他才将休眠仓拍得“嘭嘭作响”,那里面躺着已经睡过去的苏如玉。 “喂、喂,我们到了,赶紧起来吧!喂、喂——” 自从苏如玉睡过去之后,这艘古董级飞船已经在太空自动驾驶了三四天了,一直提心吊胆的陆安在看到谷神星后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苏如玉在休眠之前向他保证过,“我以前来这里的时候,都是这艘飞船自动驾驶飞过来的,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啊!” 可是陆安对于这个“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却根本就放心不下来,万一它就在这一次出问题了呢?自己岂不是要白白在太空中漂流好多冤枉路吗? 苏如玉为什么要撇下陆安一个人,单独躺在休眠仓中休眠呢? 主要是因为这艘飞船本就狭小的空间,只能容纳下一个人的休眠仓,陆安挤不进去。而陆安也更加知道,这位“常年酗酒”的女军医身体状况十分糟糕,在出发后一个星期的时候她就已经明显支撑不住了。 所以,陆安只好孤独地一个人,任由着这艘“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级别的古董,带着自己在太空漂流。 如今,苦难日子终于到头了,陆安放佛看见了希望的曙光,他只想赶紧跳下飞船,尝尝苦尽甘来的滋味。 第一百八十章 锤子和钉子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到、到了吗?” 从休眠仓中起身的苏如玉,浑身打着冷颤,哆哆嗦嗦地问道。 这艘古董级的飞船上,有着的这个休眠仓虽然经历过升级,可惜受制于整艘飞船的动力和能源,其质量和舒适度明显也是古董级的了。 在这个休眠仓中,从休眠状态转到复苏状态,是被直接唤醒的,没有逐渐适应的过程。 不像如今大多数飞船上通用的休眠仓,都是在半个小时的过程中,逐渐从深层休眠中转换到浅层休眠,然后变成睡眠状态,最后再将休眠仓中的人唤醒。这个过程中,休眠仓会通过光线、温度、声音、药剂等等多种外界辅助条件,来实现逐层次唤醒的过程。 可惜,这些条件,这艘古董级飞船的休眠仓都不具备,除了直接将苏如玉唤醒,陆安别无他法。而且,休眠仓中的温度低于人体正常温度许多,苏醒后的苏如玉如果不能立即脱离休眠仓,会有被冻伤的危险。 陆安之所以在看到谷神星后才将苏如玉唤醒,也因为这个原因。 而苏如玉的体温还处于休眠的状态,正在逐渐回升的过程中,从休眠仓出来,来到温度适宜正常人体温的飞船内,不禁哆哆嗦嗦起来。 休眠的人骤然来到温暖的地方,感受到的并非是温暖或是燥热,反而是极冷的感觉,这是人体的内脏温度低于体表温度时的正常感觉。 陆安见到苏如玉浑身打着冷颤,哆哆嗦嗦地问话,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赶紧将飞船内的舱温跳到了接近休眠仓的温度,免得苏如玉受不了。 “原来已经到了啊。” 骤降的舱温让苏如玉不再那么难受,她渐渐复苏过来,看到飞船舷窗外那颗灰白二色的熟悉星球,顿时有些诧异。 “我不是说过,我们两个人交替轮换休眠的吗?这都已经过去了几天了,你怎么不提前叫醒我?” 以前的时候,苏如玉从编号265的小行星飞来谷神星时,都是直接从开始直接休眠到抵达的。所以这次休眠前,她也懒得再去摆弄这个老旧落后的休眠仓,没有将自动唤醒模式的定时切换为其他时间段。 她直接嘱咐陆安:等她休眠四天后就直接唤醒她,这样之后的四天里,陆安就可以进入休眠状态,两个人都可以不用全程忍受这孤寂难熬的太空漂流。 然而,苏如玉如今一睁开眼,却发现这次的太空旅途已经抵达终点,陆安在途中并没有唤醒自己接替他。 这个时候,陆安却哆哆嗦嗦地答道:“你、你身体状况糟糕,我之前又不是、不是没有这样清醒地长途旅、旅行过,所以不如干脆就让你、让你好好、好好休息,……,阿嚏——” 此时骤降的舱温虽然让苏如玉感觉很舒适,可是却让陆安有些受不了,开始浑身打着冷颤。 苏如玉见状,哭笑不得,伸手将温度调高了两度。 然后她才微怒道:“我身体状况糟糕?你才身体状况糟糕!我又不是真的酗酒!难道你不是伤员吗?!” 陆安则是咬着牙摇头道:“我早就痊愈了,这可是你之前临出发的时候说的呀!再说了,我真的没有问题啊。我之前从月球的新兵训练基地飞过来的时候,比这次时间还久,足足走了两个月,你见到我的时候,难道我不是很精神饱满吗?” 苏如玉想了想初见陆安时的情形,顿时无奈地撇撇嘴,不再同他争辩。 可是,苏如玉不知道的是,此时微微颤抖的陆安却正厚着脸皮说谎话呢。 毕竟,一个在大半年前还因为“晕船”而昏厥的人,在一艘豪华程度胜似私人飞船的货船上,在太空中漂流了两个月,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也完全没有什么说服力。 陆安之所以不肯叫醒苏如玉,其实不过是长久以来的习惯作祟。 “如果你手里有一把锤子,所有东西看上去都像是钉子。” 陆安也是这种情况。其实并非是他真的十分能够耐受寂寞,也并非是他的身体状况真的就比苏如玉好许多,而是每当他看到躺在休眠仓中的苏如玉,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妹妹安娜,他如何还能忍心去打扰苏如玉呢? 习惯照顾别人的人,久而久之,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被照顾这件事的存在。 陆安的生活中,唯一的重心就是自己的妹妹安娜,以至于在骤然失去了这个生活的支点后,他甚至开始不自觉地在身边的所有人中,寻找妹妹安娜的替代者。 比如那曾经短暂介入又迅速离去的田中百绘,再比如现在身边唯一的“所有人”苏如玉。 在月球的时候,即使田中百绘不是“阴影之心”的“黑桃六”,即使他们两人素昧平生,或许陆安也会做出后来那样的举动。因为,在陆安的潜意识中,她在那个时候就像是自己的妹妹安娜一样。 只是,因为两人接触的时间太短,而陆安对于田中百绘的隐秘身份心知肚明,他自己觉得两人本就早已认识,所以后来那样的举动也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后来田中百绘在“阴影之心”的大厅中,知道了陆安的身份,自然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而苏如玉则是因为从小到大都疏于人际交往,几乎与导师以外的人没有任何密切交往,或者说,她本就是习惯了被照顾的感觉,她也不会感觉到任何异样。 陆安没有察觉到,苏如玉也没有察觉到,自然两个人都不会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就好像从来没有奇怪的事情存在过。 自然,陆安也就不会回答说,“我把你当做了我的妹妹安娜,就不忍心吵醒你了。” 陆安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更何况,就算了意识到了,他也是不敢当着苏如玉的面说出来的。 于是,只好用谎言搪塞过去了事。 苏如玉则是又伸手将飞船的舱温提高了两度,然后才问道:“月球的新兵训练基地?你不是地球人吗?怎么是从月球飞过来?我还以为你是从地球飞过来的呢。” 陆安深吸了两口气,终于觉得自己开始逐渐适应了这种温度,这才不再打冷颤地答道:“没办法,答应了别人了,只好如此。” “噢——” 苏如玉一副恍然的模样,只是嘟囔了一句,就不再追问,毕竟虽然她已经认定了那个人是个大骗子,但陆安明显已经鬼迷心窍了,再如何也劝不动了。 既然多说无益,何必再多说呢? 于是,她转而感兴趣地问道:“那你在月球的新兵训练基地时,是在月球的哪个区呢?” “哦,在静海大平原,第一区达芙妮市的附近。” “第一区?静海大平原啊……”苏如玉眨了眨眼睛,“那里不是一片月岩荒原吗?” “对啊,联合太空舰队几乎所有的新兵训练基地,都是在一些荒原之上的啊。” “哦。”苏如玉立即变成了兴致缺缺的模样。 陆安则是继续说道:“不过,后来我们撞上了一级战备令,又被赶到了‘二号堡垒’中,我就是从那边过来的。” “二号堡垒?” “对的,就在柏拉图环形山和雨海北岸之间,非常漂亮的一座银白色巨城。” “哦,你说的是司令部本部的那座堡垒呀。”苏如玉忽然又变得兴致勃勃了,她追问道:“那你去过柏拉图环形山吗?里面现在怎么样了?” 陆安摇摇头说道:“没去过,就只是远远地望见过。” 陆安这个时候也明白过来了,原来苏如玉关心的是月球上的那座柏拉图环形山,而她口中说的司令部本部则正是宪兵司令部。 柏拉图环形山是整个宪兵司令部的核心机密所在地,宪兵司令部本部就坐落在柏拉图环形山和阿尔卑斯山谷的交汇点。 如此说来,苏如玉是从那座环形山中出来的?那么,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些画面,就是发生在那座环形山中了? “啧,那你是白去那里一趟了。”苏如玉忽然神采飞扬地说道:“在柏拉图环形山的山巅,能够看到地球和太阳同时升起来的景象,一红一蓝……” 此时,陆安的脑海中忽然跳出了在飞离月球的前一夜,在月球北极附近的山峰上所看到的 “蓝月亮”和“红月亮”。 他脱口而出道:“红月亮、蓝月亮么?” “红月亮?蓝月亮?”苏如玉疑惑地眨眨眼,不过她随即醒悟过来,兴奋地说道:“对!就是这样的。咦?你不是说你没去那里吗?” 陆安则是微笑着答道:“我去过月球北极呀!其实那里看到的景色,应该是不必在柏拉图环形山巅差的吧。” 其实,当时刘袁就告诉过陆安,这种景色在月球上也不是随时都能看得见的,而且越靠近月球北极景色越漂亮。他当时还向西北方向指了指,说是再往西北三百多公里就是月球的北极点,陆安对此记忆犹新,所以才如此肯定。 即使柏拉图环形山巅视野开阔,能够对月球的天空一览无余,可是未必真的能够及得上刘袁带着陆安所登上的那座无名环形山。 可是苏如玉却没有同陆安争辩这个,她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也去过月球北极?” “是啊,我去过呀。” 苏如玉的惊讶语气让陆安有些疑惑,那里又不是什么死亡禁地,去过那里难道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吗? 可惜,陆安却忘记了,当初刘袁带着他沉默地陡峭悬崖上的宪兵司令部脚下时的情形,以及他们在阿尔卑斯山谷中的遭遇,还有在那辆在月球北极狂飙的“贝爷”的月球登陆车。 月球北极,虽然不是禁区,可是却比那些直接标明的禁区,还要更像禁区一些。 第一百八十一章 惹是生非的笨蛋们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你也去过月球北极?” “是啊,我去过呀。” 陆安瞧着苏如玉惊讶地上下打量自己,有些疑惑,追问了一句,“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苏如玉摇摇头,心中有些惊疑不定。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透,如果陆安真的是被某个高超的骗子骗来小行星带的,那么那个骗子的能力未免也太高超了一些。 月球的北极在星河历元年之后,就一直是那颗星球的禁区之一,那里并非如同地球的北极一样,是因为恶劣的自然环境而人迹罕至的。虽然在早期的时候月球北极确实是环境比较恶劣,可是那个时候整个月球有哪里有环境优良的地方呢? 之所以是禁区,是因为柏拉图环形山里的那些存在——三大直属队。 作为人类历史上最巅峰的武力存在,从一开始,三大直属队的驻地就在柏拉图环形山内。只不过,三大直属队一直隐藏于历史的幕后,并没有像联合峰上的那些同时代出现的组织一样,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 后来,三大直属队直属的对象数次发生更迭,在宪兵司令部成立时,正好三大直属队被划在了宪兵司令部名下,而与此同时,宪兵司令部也将自己的大本营——那座上次战争中的“不落堡垒”——宪兵司令部本部,设在了柏拉图环形山与阿尔卑斯山谷交汇的悬崖之上。 如今,宪兵司令部的名声反而盖过了三大直属队,那片人迹罕至的月球北极荒原的“禁区”,好像真的是因为宪兵司令部的出现才有的。 可是事实真相却是,那片人迹罕至的月球北极荒原,从一开始就是月球上少有的真正禁区,只因为它向南就直接面对着三大直属队的巢穴。 要知道,又有哪个正常人敢将自己的家,安放在一群变态、疯子、野兽的眼皮子底下呢?万一他们哪天心情不好,说不定就是自己的灭顶之灾来临之日了。 当然,正常人不敢,却有些不正常的人敢。总归都已经不正常了,谁还怕谁呢?陆安曾经见过的“贝尔”,就是其中佼佼者。 月球的北极在星河历一开始的时候,就是月球最大的黑市所在地。只是后来因为宪兵司令部的“鸠占鹊巢”,才导致那里逐渐没落了。 不正常人不怕不正常人,却怕某些过分正常的正常人。 苏如玉曾在柏拉图环形山中度过了生命中的绝大部分时光,所以对于那里的情形自然是非常熟悉的,甚至可以说那里是整个太阳系中她唯一熟悉的地方。 因此陆安觉得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才是她最觉得“大惊小怪”的地方。 “我们现在……” 苏如玉伸手将温度一下子调到了原来的舱温,让整个飞船内顿时温暖了起来,她指了指前方,一个银色小点正在两人的视野中逐渐放大,那正是谷神星的枢纽空港。 “现在那里降落,然后我再带你去我们该去的地方。” “哦。” 等谷神星上的枢纽空港在二人的视野中,已经可以清晰瞧见轮廓的时候,苏如玉却皱起了眉头。 陆安看了看她,犹豫了一下才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苏如玉摇头道:“好奇怪,以往来这里的时候,虽然没有繁忙到拥挤不堪,可是也不像这次这么冷清,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陆安看着二维波点屏幕上的光点,又透过舷窗扫了两眼,问道:“有吗?我感觉这里已经比月球上普通的空港都要热闹许多呀,难道以往比现在都要繁华吗?” “那当然,要知道,这里以前可是整个小行星带的心脏,是连接火星、地球、木卫二的外太空枢纽。如果不是因为谷神星实在是太小了,说不定会比金星、木卫二更早建立联合政府分部了。” 苏如玉指了指正在自动接收空港导航指令的飞船屏幕,说道:“我刚来这里的时候,那个屏幕上起码要比现在密集五倍。” “五倍?” 陆安惊讶地估算了一下,如果以二维波点屏幕上的密度计算,那这个谷神星的枢纽空港岂不是能够与地球上的九大空港比肩了? 苏如玉又皱了皱眉头,对陆安说道:“所以我有些担心,谁知道下面那群笨蛋们是不是又搞出了什么事端,惹得这里现在又冷清许多。” 笨蛋们,自然说的是缉私队的队员,在柏拉图环形山中的耳濡目染下,苏如玉也像三大直属队的其他人一样,十分瞧不起缉私队这种存在。 毕竟作为从星河历初期便出现的组织,缉私队简直可谓是败家的典范。与其它同时代的组织,或低调壮大、或高调扩张、或耀眼流星,相比较起来,缉私队的历史可谓是一朵奇葩。 刚开始的时候,缉私队控制着当时人类在小行星带所有的据点,甚至刚开始探索的木卫二也因为补给交通的问题,处于缉私队的威势笼罩之下。 可是,缉私队的名声随着时间的推移,却越发败坏起来。 而与此同时,随着人类在小行星带的据点越来越多,甚至都开始建立人造太空堡垒的时候,缉私队控制的据点数量却反而日渐萎缩。 缉私队的历任司令都苦苦筹谋,却总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初随着人类世界的分裂,缉私队终于瞄准了机会,与火星人站在了一起,谋求冲出蜷缩了两百多年的小行星带,回归太阳系的政治势力之中。 甚至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缉私队不惜用小行星带的据点作为交换,将辛苦建设了近四百年的四大类行星基地——谷神星、智神星、婚神星、灶神星,交出了两个——婚神星、灶神星。 后来,某人去了一趟火星,走了一条“血腥之路”出来。缉私队被迫龟缩回了小行星带,可是已经送出去的两个类行星基地,却再也收不回来了。甚至,缉私队还因此引狼入室,让火星人从此在小行星带大肆建设,并裹挟着缉私队站到了人类世界的分裂鸿沟的对岸。 再后来,人类第一次星际战争爆发,火星人控制整个小行星带,“外行星联合保卫舰队”将地球人堵在家门口都不敢出来。 然而,战争的结局却由于一次突袭而发生了剧变。战后作为惩罚,缉私队被剥夺了小行星带所有的据点,唯独留下了缉私队的大本营——司令部所在的谷神星。 如果不是后来火星人卷土重来,出于对缉私队的怜悯,稍稍做了一些补偿,现在的缉私队可能只能在第2舰队的阴影下苟延残喘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缉私队的名声更加不堪了,一个残暴、愚蠢、声名狼藉的组织,除了被拿来当做笑料之外,还能有什么用呢? 小朋友、笨蛋、混蛋、蠢货、废物…… 这些都是缉私队在人们口中的称呼,这已经不仅仅是蔑视了,而是侮辱到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而且在战后,如同踢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的缉私队,最终被宪兵司令部收编,它的本职工作——莫名其妙的所谓“打击走私”,也被宪兵队一手包办。比如,北极荒原上的黑市,也是因此而日渐没落的。 如此一来,缉私队的存在价值都令人怀疑了。 毕竟作为一个星河历初期就存在的组织,说不定曾经也是背负着重大使命的,就好像其他从“大联合浪潮”中遗留下来的诸多组织一样。可是四百年过去了,缉私队的存在好像已经越来越没有必要了,战后的宪兵司令部中一直有一种声音,就是要取消一切人类世界中的“非法组织”,诸如缉私队这样的组织就该尽快登上取缔名单。 甚至有些人,还侮辱性地将缉私队拍在名单榜首,比“紫色荣光”这样的组织都要靠前。 苏如玉也曾经亲身经历过这些,她也不自觉地被这种声音所说服,即使没有特别的厌恶,却也十分瞧不上缉私队这些人。 因此,在看见谷神星枢纽空港的冷清景象后,就立即对缉私队的“惹是生非”抱怨了一通。 而陆安因为心底对于缉私队的同类——“水面巡视队”的偏见,也不禁被苏如玉所感染,担忧起了下面那群笨蛋们是不是又惹是生非了? 不过,苏如玉随后又摇头说道:“好在我们也不用担心他们,他们是死是活又无所谓了,我们要去的地方,也不会受他们影响。” 嗯?谷神星不是缉私队的大本营吗?难道不该是像宪兵司令部的二号堡垒一样,都是缉私队的势力范围吗?或许以缉私队的能力与智商,做不到像宪兵司令部掌控月球那样掌控小行星带,可是如果连自己的老巢、大本营、自己的司令部所在地,都不能全力掌控,这该是要无能到何种地步呀?! 陆安疑惑地眨了眨眼,心中十分惊讶地感叹。 他竟然不知不觉中,就相信了苏如玉的观点,而丝毫没有怀疑。或许,这也是他愿意相信的吧。 “我们要去谷神星的哪里啊?” 从编号265的小行星出发时,陆安只知道这次的目的地是谷神星,缉私队的司令部所在地。他本来以为,两人只是偷偷溜过来,在某处城市里大肆采购一番后,再偷偷溜回去就是了。 可是,从苏如玉如今的话音里,他好像听出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 “去谷神星的北极。” 北、北极?呃,不会又窜出来一个开着登陆车狂飙的某个叫做“贝爷”的家伙吧? 陆安对此可是记忆犹新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无形大网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去谷神星的北极。” 苏如玉话音刚落,两人乘坐的这艘古董级飞船便接到了空港导航的指令,开始向停靠坪上缓缓降落。 而这个时候,陆安才惊讶地发现,这处谷神星的枢纽空港已经停靠得密密麻麻,而且不停地又飞船起飞降落。 甚至,就连飞船的样式都是千奇百怪的,各种颜色狰狞的涂装,各种奇形怪状的外观。 陆安还看到了星河历前的航天飞机模样般的飞船,简直让他大开眼界。相比较之下,陆安和苏如玉所乘坐的,这艘型号叫做“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的飞船,外型十分低调、一点儿也不突出,听起来很酷炫的名字与那些连名字都叫不上的飞船比起来,也没有任何气势可言。 “走了,走了,我们赶紧下去吧,在飞船上呆了这么久,骨头都待得酥掉了。” 苏如玉说着,开始穿上太空服,戴上头盔面罩。 “空港里也要穿太空服?” 都已经到了空港里,即使这颗谷神星开发程度不够,没有适宜人类生存的人造大气层,但空港里都还要太空服,却出乎了陆安的意料。 以人类如今的技术,即使是某些荒凉的小行星中,都可以建设出人类自由活动的空港,有模拟的重力,有适宜的空气。 怎么谷神星这么庞大的一颗星球,却反而要在空港里穿着太空服,戴上头盔面罩呢? “呵,以前是不用的,可惜后来这里年久失修,据说缉私队也懒得维护这座空港,所以大家只好如此将就一番了。” 苏如玉摇摇头,轻蔑地说道。 而听完的陆安也是大摇其头,这缉私队简直是什么玩意儿嘛! 一个对于自己大本营的脸面都无暇顾及的组织,其前途命运可想而知,这缉私队还真的是对得起大家对于它的评价,也不枉它那蜚声星际的口碑了。 等待陆安穿戴好太空服后,便紧随着苏如玉爬出了飞船,这艘飞船真的是古董级别的东西,就连舱门的设计都完全没有什么舒适度,还需要乘客自己费力地从头顶的气密舱爬出去,完全没有什么合理优化的考虑。 苏如玉顺着飞船的舱头滑了下去,然后便回头向陆安通话道:“你小心一……” 话音未落,便见从气密舱爬出来的陆安直接往下跳,可是在落地的时候,却被停靠坪地面上坑坑洼洼的凹凸起伏绊了一下,直接摔了个狗啃泥不说,还差点儿崴了脚。 陆安从地上爬起来后,忍了一下才没有破口大骂。 “你怎么这么着急啊?我话都没说完,你就急着跳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陆安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一边踩着地面,一边骂道。 苏如玉摇头道:“我刚才都已经说了,这里的设施缉私队基本上都不怎么维护的,所以就连停靠坪的地面都是这样凹凸不平的,一不小心就会摔跤,谁知道刚才下来时正想要提醒你,你就迫不及待地跳下来,自己摔了个结结实实……” “他们就不怕出事故吗?万一飞船降落停靠时,支撑架直接戳到某个坑里,万一引擎抖动一下,那不是一飞船的人都不要想活下来了?” “你说这里吗?呵呵,这里哪年不出事故?每年总是要死好些人的,可是缉私队也从来不放在心上的,来这里的谁不知道这些?所以,现在很多飞船都已经转向智神星那边的空港了,虽然火星人比较讨厌,可是第2舰队的空港却修得漂亮又舒适,别说是停靠坪的地面了,那里据说人造大气层的改造都快完成了,甚至大部分区域都不用穿着太空服了。” “那我们……” 苏如玉瞅了瞅陆安,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远。” 陆安顿时不再说话了,在太空中漂流近两周,已经让他如此疲惫劳顿了,如果跑得再远一些,恐怕不仅仅他会支撑不住,两人身后这艘古董级的飞船都有可能罢工。 所以苏如玉的一句“远”,简直有理有据,十分令陆安信服。 见苏如玉蹦蹦跳跳地往停靠坪外走去,陆安也赶紧蹦蹦跳跳地跟上去。谷神星的这处空港大概是人造重力设备出了故障,重力分布十分不均匀,正常的走路姿势完全没有用,只能像这样蹦蹦跳跳地前行了。 一直来到空港的大厅后,重力分布才算是恢复正常,两人总算是停下了可笑得像兔子一样的前进姿势。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交一下停靠费。” 苏如玉取下头盔面罩,将压得变型的发髻解放了出来,这个发髻还是临出发时陆安亲手给她绾的,可是刚才堆在头盔中压得她十分不舒服。 “停靠费?这是什么东西?” 陆安发现,自从靠近这颗谷神星开始,自己就放佛再次变成了好奇宝宝,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变得十分新鲜。他所接触的一切事务,好像都变得“不正常”起来,跟他过往二十年的生活习惯大相径庭。 空港的停靠坪不都是免费使用的吗?什么时候还要交什么停靠费呢?即使是在繁忙如同地球零区、十三区九域的空港,陆安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停靠费”这种东西。 “就是给缉私队上交的保护费,免得等我们回来发现自己的飞船不知去向,等到那个傻眼的时候,可不是欲哭无泪那么简单了。” “哈?!”陆安放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申请,“难道偌大一艘飞船还能被偷走不成?” “偷?”苏如玉瞥了陆安一眼,答道:“不,他们会直接把你的飞船拖走,然后光明正大地据为己有。” 陆安听完,则是瞪大了眼睛,反问道:“他们?难道是缉私队?” “不然呢?花钱的时候一个点的钱都吝啬不已,收钱的时候却毫不手软,不然你以为缉私队的名声是怎么来的呢?” “可是,……” 陆安低头瞅了瞅卸下手套后两人的光秃秃的手腕,又问道:“我们怎么交钱?我的钱都在智脑上……” 他的话刚说到一般,就瞧见苏如玉伸出手,从太空服的领口处伸进去,在胸前掏了掏,摸出了一张塑料质地的卡片,冲他晃了晃。 “难道我们离了智脑就要死了不成?别说智脑只是号称人造器官罢了,即使是真的器官,难道没有了我们就不活了吗?” 苏如玉抿着嘴,略带骄傲的意味说道:“我从来没有过智脑,不也活得好好的吗?真是的,这些事情难道还值得大惊小怪吗?” 苏如玉说完,转身往空港大厅的一侧走去,丢下陆安一个人傻傻地站在原地不动。 从来没有过智脑? 陆安心中不服气地想着,“即使在小行星上用不了智脑,还说得过去,可是从来没有用过智脑?嘁——,谁信呢!” 可是,她说的话却未尝没有道理呀! 在星际时代生存的人们,固然早已经被星际量子同步网络连接成了一个整体,所有正常神身处人类社会中的人,都离不开随身携带的那个网络节点——智脑。 可是真的就变成了人离不开的人造器官吗?也未必。 就好像正常生活的人,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等等,缺一不可。 可是,如果视觉没有了,人便活不下去了吗?未必。如果听觉没有了,人便活不下去了吗?未必。嗅觉呢?更加未必了,很多人天生嗅觉就不灵敏,甚至许多患有鼻炎的人,根本就闻不见什么气味。味觉呢?同样如此,或许人生会少很多乐趣,却离活不下去还差得很远。触觉呢?亦是同样的道理。 陆安回想起自己在月球上时的那次经历,那次生死一线的事件后,他好像平生第一次体会了没有智脑的滋味,那个时候的他感觉自己与外面的正常人类世界之间,被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自己好像被关进了透明的笼子之中。 虽然那个时候的他,在田中百绘面前强作镇定,可是内心依然充满了焦虑,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与所有自己所认知的人都联系不上,自己就好像被遗忘在了月球上的那个角落里一样。 如果不是有确实的生命威胁存在的话,陆安或许会不顾一切地第一时间就要重返“人类世界”。 可是,自从来到小行星上后,陆安才发现,原来人真的可以离开智脑存活。没有星际量子同步网络,人不会真的就活不下去了。虽然,陆安一直努力着重返那个正常的“人类世界”,但他明白,自己只是想去看看妹妹安娜而已。 也就是说,他后来才意识到,他所关心的,从来都不是那个无形的网络,只是身处那个网络其中的某个人而已。之所以那张无形的网能裹挟全人类,让整个世界都围绕着那张无形大网运作,只是因为没有人能够单独将自己所有一切有联系之人单独摘出来,独立于那张网之外。 即使一个人可以,但是他所联系的人,却不能保证如此,以此类推,全人类都只能老老实实地被裹挟进来,而且心甘情愿。 在这张网之外的人,对于这张网里的人来说,是从来不存在的。 陆安在监测哨中的时候,有时候无聊发呆,也曾胡思乱想过这个问题。自己是不是在此时此刻,对于那个“人类世界”来说,就是不存在的呢?那么在人类还没有这张裹挟了整个世界的网之前,整个人类是如何存在的呢?是不是如同一个个孤岛一样,彼此独立,彼此不存在呢?大联合浪潮之后,为何这张网就忽然出现了呢?大联合浪潮之前,人类社会又是如何运转的呢? 可惜,这类问题想得多了,从来都是没有答案的。历史就在那儿,只是后人不知道罢了。 所以,陆安也曾冒出过一些奇思怪想。 比如,那个时候在月球上的“广寒宫”中,究竟自己是被关在无形的牢笼之中,还是自己偶然一时逃出了那个无形的牢笼之中呢?就是自己被关在外面了,还是所有人都被关在里面了呢? 诸如此类…… 陆安正胡思乱想间,就见苏如玉一脸阴沉地从大厅的侧边又走了回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果然奇葩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苏如玉一脸阴沉地从大厅的侧边又走了回来。 “怎么啦?” 陆安关心地问道,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苏如玉先是摇着头不肯说,后来才无奈地骂道:“这群混蛋们,现在就好像吸血一样……” 陆安细问一下才知道,原来这所谓的“停靠费”竟然涨价了,而且看苏如玉如此阴沉的表情,想必涨价的幅度已经出乎了她的意料了。 “这群混蛋越来越贪得无厌了,一年比一年愚蠢。” 苏如玉当然不仅仅是气愤缉私队明目张胆的抢劫行为,而是因为她本就没有带多少钱出来,这次的涨价让她顿时变得窘迫起来。她这次来谷神星,不仅仅是给自己买药,她还要给陆安买智脑以及那些网络元器件。 如今怎么算都不够的钱点,让她心中十分悲愤,愤怒而郁闷。 所以,带着陆安往空港外走的路上,苏如玉抿着嘴一语不发,让陆安有些无奈。 刚才苏如玉从胸前掏出来的那张塑料卡片,陆安也是仔细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才想起来那是何物。 其实陆安以前也曾见过此物,而且就是在地球上的时候,只不过那个时候他用的比这个可是稍微高级一些。 不过,再想想那颗小行星上的情形,陆安又有些释然,这样不才是正常情况吗? 在地球上的时候,陆安好歹还能坐客运飞车来往,还有那些“冰火两重天”、“从来没有信号”等等老旧设施,无论如何落后到需要淘汰的地步,都是科技文明的成果,而在小行星上的时候,他是如何来往的呢?徒步。 在地球上的时候,陆安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人离开了智脑以及网络该如何存活;而在小行星上,有了智脑却没有网络,可是他照样活得好好的。 所以,当苏如玉刚开始掏出那张塑料质地的卡片时,陆安还十分纳闷,那是什么玩意儿?虽然他知道那必然是钱点,可是怎么会有钱点长那种模样呢? 可是,在他遍搜记忆也搜寻无果的情况下,稍一联想后立即明白过来。 这不正跟他当初在大湖边的时候,那些透明芯片中的不记名钱点一模一样嘛! 只不过,在大湖边上大老黑给他的钱点,是存储在透明芯片中的不记名钱点,可以直接充值到智脑上的个人账户中。 苏如玉那张卡片中的钱点肯定不能直接充值到智脑中,可是苏如玉本身也没有智脑,所以这当然不是问题,说不定那张塑料卡片中存储着一些信息,可以读写存储,而那些信息多半就是一些不记名钱点了。 再想想苏如玉在飞船降落之前所说的目的地,陆安心中越发肯定起来,那张塑料卡片的功能就是近似于自己当初经常接触的透明芯片。 苏如玉之前说过,她和陆安两个人这次来谷神星的目的地,是谷神星的北极,而当时陆安联想到月球北极的状况,就不由得怀疑那里恐怕就是一些类似“黑市”的地点。 如今前后对照一下,陆安更加有理由相信自己的猜测了。 如果不是来谷神星的北极——那可能存在的“黑市”,苏如玉或许也不会拿出来疑似不记名钱点的塑料卡片;能够专门拿出来不记名钱点准备用于交易,即使不是所谓的“黑市”,也是近似于黑市的存在了。 就好像陆安当初在地球上时,通过大老黑所接触到的那处黑市一样,这二者的依存度非常之高。 所谓“黑市”,或许如同字面意思一样,是见不得光的黑暗市场,可是这种见不得光倒不一定是字面上的意思,那种不能被人看见的意思。 黑市、地下市场、非法市场等等许多看似相近的名词,往往被人们相提并论,在许多人的口中,这些存在或者组织都是一丘之貉,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然而在黑市中混迹得久了,陆安却能够体会出其中的细微差异。 黑市中不一定全是非法交易,非法交易也不一定就全在非法市场中进行。甚至,所谓的非法市场中,进行的交易可能全部是正当的交易。 地下市场也是同样情况,很多黑市都是光明正大地存在于人们的视线之中,而地下市场却大多像是黑市那种字面上的意思一样,都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即使是黑市本身,各处各地,随着人与物的不同关系,也都不尽相同。 比如,陆安所熟悉的沪杭联合市的黑市,与他曾经误打误撞接触过的圣佛朗西斯科市黑市,就有很大区别。 再比如,陆安也相信,自己曾经接触过的那接近作古的月球黑市,与现在将要去的谷神星黑市就必然会有很大区别。 那么什么是黑市呢? 其实,就好像是宇宙深空的那些黑洞一样,明知道它的存在,却看不见。黑市的黑,更加像是黑盒、黑箱一样,尽管人人都知道它的存在,却没有人能够一睹全貌。甚至,就连身处其中的人,恐怕也对这种存在的全部概貌是无知的。 就拿陆安来说,他曾经混迹于沪杭联合市的黑市之中,完全是其中的一份子,可是如果让他对那个黑市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却只能无言以对。 所谓市场,不过都是人们进行交易的场所,或者说场所都无所谓,只是人与人的关系总和罢了。 对于陆安来说,沪杭联合市的黑市不过是意味着,有一个叫做大老黑的人愿意出钱将他非法偷来的鱼买走而已。尽管,陆安也知道,大老黑背后必然还有着别人将这条鱼买走,但是陆安无需知道那是谁,他也不关心那人是谁,他只关心自己的一条鱼能够换多少钱。 从陆安的角度来说,黑市就是大老黑,大老黑就是黑市。 或许,对大老黑来说,黑市不过是陆安的鱼以及他的老板而已,如此层层递推,最后吃掉那条大湖白鱼的人,其实根本与陆安毫无关系,他们中间隔着的是一个叫做黑市的组织。那人知道黑市的存在,不知道陆安是谁;陆安知道黑市的存在,不知道那人是谁。 黑市的黑,或许仅仅就是黑在这种人的关系上。没有人能够知道所有跟自己有联系的人,而是知道离自己最近的人罢了。 所有信息的传递,都只有一个寄托物而已,那就是那些不记名的钱点。 在这个所谓的“黑市”中传递的货物,其实本质上与那些“白市”并无不同。只是“白市”上的钱点都是有迹可循的,甚至能追查到何时何地何人,能够精确到钱点的小数点后两位、能够准确到分秒微妙的时间点;黑市上呢?嘿嘿,谁也不搞不清楚这些。 除了交易链条的两端外,经手货物的人不知道自己的货物来自何方、去往何方,自己花出去的钱点是从何而来、又去往何处。 这其中流淌着的不记名钱点,就好像是流淌在人体中的血液一样。没有人能够说清楚自己的每一个红细胞来自何处的骨髓,可是却并不妨碍人们自由的呼吸、运动。 所以,陆安才越来越确信自己的猜测,那个谷神星的北极,就是这颗星球的黑市所在地,苏如玉手中的塑料卡片就是不记名钱点的存储介质。 不、或许,北极也许并不是广义上的黑市,也有可能只是苏如玉的黑市而已。她去往谷神星的北极,是为了寻找她自己那个“黑市中的大老黑”罢了。 这谷神星上的黑市,究竟是如同月球上的那样隐蔽神秘呢?还是像地球上沪杭联合市的黑市一样,热闹、拥挤、复杂? 地球上沪杭联合市的黑市,其实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倒是更像一个真正的市场,只是黑市上的人混迹其中罢了。比如黑市上某些交易信息,就是混杂在许多正常的交易信息中,让那些眼花缭乱的人分辨不清,这样就安全地“隐于市”了。 像是曾经最让陆安感兴趣的那些悬赏,就是同一堆租房信息混在一起的,当初陆安想要卖掉父母遗留下来的别墅时惊鸿一瞥,仔细观察了好久才破解了那些谜题信息,他也是由此认识了大老黑。在他的帮助下,陆安卖掉了那套别墅,搬到大湖旁边的第三军校附近,也因此而进入了那个“黑洞”之中,成为了其中一份子。 不过,有些奇怪呀! 陆安摇摇头,总是感觉有些奇怪,自己好像下意识忽略了一些什么东西的样子。 走出谷神星的枢纽空港,陆安回头望了望大厅,“到底是什么呢?”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苏如玉回头嗔怪地问道。 “呃,没事儿,没事儿。” 陆安尴尬地笑了笑,低头继续往前走,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对了!就是这样的。 苏如玉既然没有智脑,那她必然是用那张塑料卡片付的钱,所以回来后才会抱怨停靠费涨价,一副面色阴沉的模样。 如此说来,那些不记名钱点是在这个空港里,正大光明地被使用着的。 而且,既然收钱的是缉私队,那么说明苏如玉付出去的不记名钱点,就是给了这些“贪得无厌的笨蛋们”的。 陆安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刚刚的异样感从何而来了。 原来,这缉私队竟然真的一点儿都不缉私队啊!他们不仅不管走私,甚至反而正大光明地收起了这种近似私造假币的黑钱。 陆安扭头回望了一下空港大厅,不由得翻了翻白眼。 这缉私队,果然奇葩! 第一百八十四章 高看一眼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从空港中出来,两人坐上了免费的真空超速列车,往谷神星的北极驶去。 登上列车后,苏如玉的心情才稍稍好转,她带着少有的赞赏对陆安说道:“这大概是缉私队在这颗星球上唯一不收费的地方了。” 可是,话里话外,对于缉私队拼命伸手抢钱的作风,还是充满着讽刺的意味。 说起来,超速真空列车在地球上都还要每次收取五点的车票费,充作这种老旧到濒临淘汰的公共交通设施的维护费用。而到了谷神星上,这颗被死命伸手要钱的缉私队盘踞的星球上,竟然还有免费服务的超速真空列车,这可真是让陆安心中十分惊奇。 之前,在走出枢纽空港时那个对于缉私队的评价,顿时被他收了回来,稍稍让他对于这个组织高看了一眼。 或许,任何一个能够从星河历初期存在至今的组织,都有着自己的生存之道吧。正所谓,存在就是合理,不是吗? 随着超速真空列车在谷神星上的飞驰,苏如玉打着哈欠便睡了过去。她之前从休眠仓中醒转过来到坐上超速真空列车,也不过是刚刚过去了一个小时都不到的时间,所以还是处于困倦的状态;她又不像陆安那样对于车窗外的风景很感兴趣,也不像其他乘客那样可以智脑打发无聊的时间,因此除了睡觉也没有其他事情好做。 陆安则是非常感兴趣地盯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只是列车上千公里的时速,让他盯着近处风景时不一会儿就眼睛酸涩,只好眺望着极远处地平线处的风景。 超速真空列车,当初在刚开始设计的时候,其实是为了满足外太空殖民的交通需求,所以特意设计成为了真空状态下飞驰运行的列车。 等到设计完成并在地球第一区的太平洋洋底试验成功后,人们雄心勃勃地想在月球、火星上完成真空列车网的建设。 可惜,兴高采烈的人们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固然当列车克服了空气摩擦的阻力后,飞驰运行的速度惊人,甚至能够地球第一区的太平洋洋底进行的试验,跑出了五千公里的时速,从沪杭联合市到达圣佛朗西斯科市全程不过一个多小时而已。当时便有人喊出了“一小时星球”的口号,意思是说等到全球的大洋洋底遍布超速真空列车网后,就能一个小时到达地球任意地方。 而那个时候,星河历的第一个世纪还没有过去,一直到星河历的前三个世纪过去后,人类才真正实现了“一小时地球”的概念,而这个是由于人类的太空飞船技术进步才完成的,而并非是由超速真空列车网的建成实现的。 在人类世界中,超速真空列车已经成为了早就该被淘汰的古董了。 星河历第一个世纪的人们,等到将超速真空列车真正放到自然界的真空后,才发现了一个“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困境。 在地球上,人们为了获得真空环境,绞尽了脑汁,辛辛苦苦地将太平洋底的列车隧道抽成了真空,然后为了五千公里的时速欢呼雀跃,因为宇宙中的真空无处不在,最难的关口都迈过去了,接下来就是埋头建设如同蜘蛛网般的列车网络就行了。 然而,等到了真空无处不在的宇宙中,人们却傻眼了。 真空无处不在的地方,重力怎么办? 人类为了获得赖以生存的空气,必须需要重力来束缚住逃逸的大气层,然而大气层被束缚住后,将真空的环境置于何地?难道必须像鼹鼠一样,在地下挖出一条条的隧道吗?在地球上挖隧道是为了试验,不能节省隧道成本的话何必要特意建设什么真空列车呢? 两害相权取其轻,最后在第一个世纪还没结束的时候,人类世界纷纷放弃了超速真空列车的建设计划,只余下太平洋底的超速真空列车还在一年又一年的老去。 可是,陆安没想到,今天来到谷神星上后,竟然看到了超速真空列车真正的用武之地。 这颗星球因为不是人类的殖民星球,完全是缉私队盘踞的大本营,而这些倒霉孩子们根本没有心思将这颗星球建设成宜居星球,这颗星球没有完整的大气层圈,所以许多地方还保留着几乎真空的原始环境。 望着远方的地平线上,陆安才逐渐明白过来,为何超速真空列车能够在这里重获新生。 远方那一个个穹顶建筑,分明就是这颗星球上的人类定居点,那里面想必有着完全封闭独立的大气圈、人造重力等环境,缉私队守着那一个有一个的穹顶建筑就够了,何必费力地将大气层圈扩展到整颗谷神星呢?何必花费大力气建设遍布全球的人造重力系统呢? 盘踞在小行星带不思进取的缉私队,或许从来没有想过让那些穹顶建筑的穹顶,扩展成为谷神星的天空。所以,放在大片的原始环境也不下力气改造,也由此让超速真空列车获得了一线生机。 那一个个独立封闭的穹顶建筑,或许正需要超速真空列车这样的网络连接,将这些孤岛一个个串联起来。 大约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缉私队的高层才没有蠢到家,而是完全免费地提供了这种交通服务。甚至,陆安也看得出来,缉私队也用心维护了这种交通工具。 比如,干净整洁的车厢环境就比地球上那些老旧肮脏的车厢好多了,陆安坐着的座位靠背还有种柔软舒适的感觉,不像地球上的车厢座位就硬邦邦地让睡觉的人十分不舒服,每次陆安从车厢中醒来后都有些腰酸背痛。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趟列车上还有网络信号,是人类世界通用的星际量子同步网络。单凭这一点,陆安就不得不对缉私队高看一眼了。 否则的话,即使手腕上绑着再多的智脑,也只能像地球上的时候一样,那第一区太平洋洋底隧道中的列车就是一趟催眠之旅。 甚至如果非要吹毛求疵的话,也就是谷神星的列车运行速度与地球上无法相比罢了。 可是,地球上的时速虽然能够动辄两三千公里,却并非是值得称道的事情,只是因为所处的地利使然而已。 超速真空列车本身或许开到五千公里的时速都没有问题,毕竟在地球上这个速度实属平常,可惜在谷神星上却不能如此。 因为在谷神星上,时速五千公里的列车或许就不该叫做列车,而要改叫飞行列车了。五千公里的时速,已经足以摆脱谷神星的原始重力束缚,达到第一宇宙速度从而飞向太空了。谷神星这颗星球,原始重力的逃逸速度只有可怜的零点五公里的秒速,换算成时速也不过是一千八百公里而已,与地球上十一公里的秒速比起来,真是闻者心酸、听者流泪。 当然,陆安此时的心情倒真是有些心酸,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如今虽然这趟列车上有着如此令人惊喜的服务,可是他也只好在垂涎之余兀自摇头罢了。看了看自己那光秃秃的手腕,陆安深刻地认识到了,什么叫做悲剧。 所谓悲剧,不是一直承受苦难而无法自拔,而是承受苦难过后终于迎来了幸福,可是那人已经分不清什么是苦难什么是幸福了。 没有网络的时候,空有智脑;没有智脑的时候,网络却有了。 于是,陆安只能羡慕地瞪着右前方那位乘客的智脑,甚至瞪得那人都有些浑身发毛,再反复确认自己没有问题后,才反瞪了一眼身后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这陆安颇为尴尬。讨了个无趣的他,只好学着苏如玉的模样,靠在座位上歪头睡了过去。 …… “醒醒!醒醒!喂,到站了,醒醒!” 陆安睁开了右眼,从睁开的缝隙中望去。 到站了?自己好像是在超速真空列车上——,嗯,这么快就到了吗?自己这次好像没有睡多久的感觉,怎么就到了?现在几点了,圣佛朗西斯科市的公共飞车也不知道开始运营了吗? 咦,好像有些不对呀,我怎么会突然来到第四区?我不是应该在家中陪着妹妹吗?她刚刚痊愈,我怎么会四处乱跑呢? 嘶——,肩膀好重,有些酸疼…… 陆安闭上了右眼,眯着左眼往左肩上看去,一团头发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这个女人…… 潮水般的记忆倒涌回来,顿时让陆安清醒过来了。 自己原来不是在地球上啊!还是在小行星带中,在谷神星上的超速真空列车上,而不是地球上太平洋洋底的超速真空列车上。自己也不是在去往第四区圣佛朗西斯科市的途中,而是去往谷神星北极的途中。 刚才那么逼真,原来只是一个梦啊! 陆安心中默默叹息了一声,轻轻推了推肩膀上的一团头发,说道:“喂,醒醒,我们到了。” 苏如玉从一团乱发中抬起头来,她之前就摇摇欲坠的发髻如今已经全部散掉了,堆在靠在一起的两个人肩膀上。 “哦,到了啊,到了、到了,就走吧。” 苏如玉伸手擦了擦脸上的口水,一脸茫然地答道,然后她就茫然地起身,却又猛然坐了回去,抱着头浑身颤抖。 “又扯到了?” 陆安无奈地安慰道:“刚才上车之前我就说帮你重新绾一下,你偏不让,你看看……,好、好、好,你不用瞪我了,我不说了、不说了,总行了吧?” 陆安一边伸手帮她绾着头发,一边承受着这个女人泪眼朦胧的精神攻击,心中颇为无奈。 等到两个人真正下车时,已经是十分钟后了,甚至刚才来提醒他们的列车人员,都已经颇为不耐烦了,嘟嘟囔囔的态度离破口大骂已经不远了。 近乎被赶下车的陆安,搀着脚麻的苏如玉下车后,像在空港时候一样,回望这趟自己乘坐的列车,心中狠狠地啐骂了一句。 心中之前那高看一眼的评价,又被他在心中收了回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没有黑市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谷神星的黑市长什么样子,在一路前来的途中,陆安一直有些好奇。 是如同月球北极那种荒原之上,依靠人与人的面对面交流而建立的市场;还是如同地球上沪杭联合市的黑市一样,是隐藏于正常的人类市场中呢? 当陆安跟着苏如玉,站在两人的目的地前时,他终于确定了。 看着谷神星北极荒原上的这个穹顶建筑,陆安暗自点头,看来这个“歇洛克市场”就是隐藏黑市的地方了。 如此说来,谷神星北极荒原上的黑市反倒不像是月球荒原上的黑市一样,是那种零散隐蔽的组织结构,而是如同地球上沪杭联合市那样的存在方式了。 毕竟在月球北极那种人烟稀少、人迹罕至的地方,或许像“贝爷”那样的存在方式才是正常的情况;而且,陆安也曾怀疑过,在月球的那些域市中,说不定也隐藏着很多黑市,就在那些繁华的市场掩盖之下。 即使月球被宪兵司令部一手掌握,整颗星球都笼罩在军人的威压之下,但只要想想至今依然在月球上顽强生存的“紫色荣光”,就该知道宪兵队的黑衣煞神们也不是万能的。 可惜,陆安在月球上待得时间太短,他也没有机会深入月球的人类聚集地,去那些域市中见识这些事情,所以也就只能如此怀疑着而不能肯定。 谷神星呢?反而由于这颗星球的天然限制,人们都聚集在一个个独立封闭的穹顶建筑中,黑市的存在形式天然只能隐藏着那些市场之中,而不能像月球北极荒原上的黑市一样。因为,月球的北极虽然荒芜偏僻,可是却能够满族人的基本生存需求,空气、重力样样齐备。 谷神星上却并非如此,那些穹顶建筑之外想必根本不是人迹罕至了,而是人类踏足的禁区,除非穿上太空服才能在外面漫步。然而,顾客可以如此,那些黑市的经营者们成本就未免太大了。长时间穿着太空服在外面晃悠,不仅仅有被抓捕的风险,还确确实实存在着生命危险。 所以,陆安一看到穹顶建筑前那全息投影的招牌——“歇洛克市场”,就明白过来了,眼前的穹顶建筑就是这附近的集市了。 看来,苏如玉的目的地就是这里,也不知道她要找的人在这里面经营什么呢? 陆安甚至不无遗憾地想着,“可惜这里距离地球太遥远,否则的话,如果自己在大湖里抓一条白鱼,说不定就能在这里卖上几万点的钱呢。” 几万点的钱,放在以前,足够陆安兄妹两人生活许久了。 从“歇洛克市场”的入口进入,首先映入陆安眼帘的,就是这座市场中熙熙攘攘的人群。那嘈杂纷乱的声音入耳,让在寂静的小行星上度过了近三个月的陆安,忽然有些不适应了。 这样热闹的景象,给他一种回到地球上的错觉,如果他的头顶上不是那灰白色的穹顶而是一片湛蓝天空的话,他绝对会以为自己回到了沪杭联合市北区最大的江桥市场了。 “这里便隐藏着谷神星上的黑市吗?” 陆安感兴趣地四处瞧着,可是他很快就发现,原来自己之前的所有猜测都是错的。 “这里哪有什么隐藏着的黑市呀!” 比如,就在陆安的右手边,有一个全息投影的招牌,上面用各大通用语言书写着交易信息,是一家经营水产品的店铺。 而在陆安的左手边,也有一个全息投影的招牌,上面同样用各大通用语言书写着交易信息,而这是一家经营农副产品的店铺。 再往前不远,就在这两家店铺的近邻,则是一家没有全息投影招牌的店铺,而之所以没有招牌,是因为店铺经营的产品一目了然,完全无需招牌。 陆安只看了入眼这三家店铺,便已经被完全地被震惊到了,他立即将自己之前的猜测抛到太空中去了。 “我果然还是太年轻,见识太浅薄了吗?之前的猜测幸亏没有问出来,否则还不让旁边这个女人笑掉大牙吗?” 陆安苦笑着,如此作想。 这哪里是什么隐藏着黑市的市场呀!这分明就是一个完完全全、毫无遮掩的黑市! 如此明目张胆地在入口处就将这处市场的性质暴露无遗,陆安要是再反应不过来,那可就真的是太年轻太天真了。 右边那家店铺,在招牌上直接就标明了经营的水产品价格。这本来没有什么问题,可是看了上面那密密麻麻的水产品种类,只要稍有常识的人都会明白这家店铺的性质。 那低调而张扬的清单上,写满了目前人类世界所有被严格保护的水生生物,简直就是一张保护生物名单目录。 如果有一个******人格的人,想要在生活中追求刺激,想要跟“愚蠢的人类”对着干,那么对照着这家店铺的清单去做就行了。 陆安在第一眼扫过去的时候,就清楚地瞧见了,地球十三区大湖白鱼正位于名单第二列第八行,而其后标注的价格果然如同陆安之前的畅想一样——三万五千点。 而在这张价格由低到高依次排列的清单上,三万五千点只能够排在第二列,这让“懂行”的陆安十分好奇,那第十列的名单到底有些什么呢? 所以,扫视完三家店铺后,陆安紧接着就往右侧看去。 “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食色,性也。这些人难道为了吃,就这么肯下血本吗?七千七百万?啧啧啧!” 七千七百万的那个,正是陆安唯一认识的,或者说亲眼见过模样的。 昆吾园鱼龙,排在第十列倒数第九位,后面的标价是七千七百万。 这种人工创造的鱼,陆安曾亲眼见过,那还是以前夏胖子吵嚷要开开眼界时,林永平给他们看的。当然,只是鱼龙的全息投影而已,但是这已经颇为难得了,要知道平日里即使是林家的人都难得一见鱼龙的面目,在外界的人看来这根本就是一种存在于想象中的神秘生物。 “早知道这样的话,当初她邀请我去火星的时候,我就该去的。如果能从昆吾园里摸一条这玩意儿出来的话,啧啧,我就能躺在沙发上天天睡大觉了。而且,她不是说过嘛,昆吾园里至少有近百条的鱼龙。这么一想的话,这些大家族的积蕴还真是有些可怕呀!” 不过,鱼龙虽然在华夏人看来有些特殊意味,但起码陆安还是知道它的来历的,有着林咏娉在身旁,这些外人看来神秘的东西也并不算太神秘。 可是,那些排在鱼龙后面的名单,就让陆安有些困惑了,尤其是那第十列最后一位的名字就让陆安皱起了眉头。 “美人鱼?难道这世上还真的存在这种神话生物?而且,不标明价格是什么意思?” 混迹过黑市的陆安是知道的,不标明价格,往往不意味这些东西是无价之宝。因为在黑市上从来没有天价这一说,你情我愿的交易,哪里有什么不可说的价格呢? 毕竟,就连那些巨头们的姓名都能被堂而皇之地标上价格,从几十亿到上百亿不等,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权势更令人趋之若鹜呢?权势都是有价格的,更遑论其他呢。 不标明价格,只能说明这些东西有市无价。这家店能够搞来这条“美人鱼”,但是价格就不好说了,需要你情我愿的当面谈拢了。 “能够在这处出人意料的黑市上充当门面的店铺,好像果然有点儿意思呀!” 陆安对右手边的店铺如此评价道。 他以前也算是这一行中的人了,还算是懂行,所以对这家店铺就多看了两眼。而对于左手边的店铺陆安虽然并不太懂,那些招牌上的名字他也很多都没有听说过,可是只要对比着右手边的水产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最起码,那些标明价格的数字,陆安还是看得懂的。 至于两家店铺近邻的那家没有招牌的店铺,陆安还很年轻太过纯洁,对于那些搔首弄姿的电子虚拟商品并不敢多瞧。 “喂,看够了吗?” 苏如玉的声音将陆安的心思拉了回来。 “呃,呵呵,这里还真是热闹啊,没想到……” 陆安呵呵一笑,他刚才确实有些惊讶过分了。 “你没有大呼小叫,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苏如玉瞥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失望,然后才说道:“我们先去登记,走吧。” “嗯?登记?” 陆安还是第一次听说,来往黑市还要登记的。黑市这种存在,不都该是低调隐蔽吗?为何还要有登记这种事情存在?难道说,这里的黑市还要登记缴税吗?呵呵! “这种地方能够光明正大地存在,哼,可不是毫无代价的。” 苏如玉的话音刚落,陆安就瞧见那家搔首弄姿的店铺旁边转出了两个人。那刺眼的土黄色军装让人一眼就能明白,这不正是谷神星上的那群笨蛋们吗? 两个神情悠闲的缉私队员,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一座正大光明存在的黑市之中,这种微妙的情形让陆安好似明白了什么。 而随后两人懒散的喊声,让陆安彻底明白了过来。 “喂,那边的两个,过来登记!快点儿!” 呵!原来是向缉私队登记吗? 此时的陆安如果再不明白,那么他才真的就沦落成了这颗“笨蛋”遍地走的星球上的一员了。 号称为打击星际走私而存在的缉私队,竟然在自己的大本营中,经营着一处以走私销赃为根基的黑市,这可真是让陆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其他的东西,陆安不太清楚,不敢胡说。可是单单是他右手边那家店铺中,那个他最熟悉的名字,如果说不是走私来的赃物,那陆安就该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处梦中还没有醒来了。 太湖白鱼别说是出现在小行星带了,它就是出现在地球上除了太湖水面下以外的任何地方,都已经明确无误地变成了“走私的赃物”。 哈!怪不得门口这两家店铺如此嚣张呢!如此明目张胆,只因为背后有人撑腰嘛。 不过,只要想想从来不缉私的缉私队的存在,这一切都又顺理成章了。 “歇洛克市场”,哪里是什么黑市?谷神星的北极,从来不存在黑市的。 月末感言:新一年,老一岁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今天凌晨,去公司值夜班,加班到早上六点钟回家。 不过,加了两个月的班,项目在今天结束,春节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我也终于算是熬到头了。 这一个月,几乎很少有八点钟以前下班的情况,晚上十点多回到家已经成为了常态,即使是周末也依然如此。从元旦三天假期过后,我就已经不知道周末长啥样了。 工作的繁重不必多说,如今混迹在大城市的人,谁还没有一些辛酸泪呢,我已经算是足够幸运了。起码,工作之余还能够追逐自己的爱好。 而且不论工作怎么样,无论时间是如何紧促,万幸的是,我坚持写作,这个月没有断更。 其实,这个月的10、13、14、15、16,就是月中那几天,差点儿就坚持不下去了,稍稍留心的书友看看那几天的更新时间,就可以知道了。 新人毕竟没有什么经验,我几乎都是当天晚上写作上传,第二天上传的。如果哪一天加班到深夜,十一二点回去,更新就只好期待第二天不要加班太晚了。 那几天,几乎每天都是拖着疲惫的身躯和发昏的脑袋,在公交车上抽空睡个二三十分钟,回到家强忍着睡意抢在十二点之前完成当天的更新的。 所以,到了月末的时候,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情去求推荐票了。能够如此坚持写作,已经令我很满足了,我也知道自己的更新质量参差不齐,着实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去求票。 如今,一切都过去了。 而在新的一年的第一个月即将结束时,回头总结,才发现,啊,原来也就是这样而已。 咬咬牙,没有坚持不下来的事情。 想想之前的时候,每天闲散地下班,然后觉得每天更新一章的任务简直是难如登天的日子,真是可笑而可悲。当写作本身已经成为一种奢侈的时候,以往的那些矫情都成了笑话。 而且,就在键盘上敲击出上面这些话的时候,心中还在嘲笑自己,矫情什么?一天一更而已。 内心中那些壮阔激烈的故事,我连十分之一的精彩都写不出来,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 算上作为读者的身份,混迹网文圈也有些年头了,那些我了解一些的大神们,许多都步入中年,养家、工作的压力比我这个单身宅男繁重许多,可是每天两更、三更、四更而且故事精彩的,数不胜数。 有付出才有回报,得失之间,才是生活。 如此想着,心安许多。 之前清闲的时候,总是时常狂想,自己要是能够全职写作、自由自在地创作就好了。那些过往的日子里,甚至狂想到了发昏,头脑中对此念念不忘,像是着了魔一样。 如今却觉得,能够坚持写下去就好了。 生活中有一件能够让自己喜欢到淡然的事情,已经算是足够幸运了。写作的快乐,是这两年来,生活给我的最大馈赠。过往的我,游戏、网文、动漫等等宅男的喜好样样不落,然而快乐总是短暂的,心中就好像时常有一个洞,空落落的,永远填不满。 然而,如今却被填满了。 “此心安处,即是吾乡。”别人视之如同死地的瘴疠之地,一个身份卑贱的妾侍,却能说出如此掷地有声的铿锵之音,同此心者或许才能明白。 当然,并非没有遗憾。 写到这里,停下来,翻了翻自己已经快两百章的故事,又忽然有些失落。 六十万字的篇幅,我所想讲的故事依然云里雾里,想想一年前雄心壮志的自己,这理想和现实的落差真是让人惆怅。 不过也好,只是一个光秃秃的新人,没有任何负担的新手,无非继续写,继续改,写完改,改完再改。想想不久前自己的上架美梦,忽然觉得真是羞愧。如此稀烂的故事,好意思上架骗钱吗? 好好写,好好改吧。自勉。 当然,作为一个手忙脚乱的新人,我知道前面的一百八十多章必然是漏洞百出的,如果大家看到这里还耐心的话,不妨在书评区多多指教,前后矛盾、逻辑混乱、错别字等等错误,都请帮忙指正。谢谢。 春节快要来了,我的生日也快要来了,又要老一岁喽。 第一百八十六章 前倨后恭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喂,那边的两个,过来登记!快点儿!” 从街角转出来的两个缉私队员吼完,又转身往回走,好似在前面带路。 陆安看了看苏如玉,见她急步跟了过去,也赶紧跟上苏如玉的步伐,随着那两位缉私队员转过街角。 一个全息投影的招牌赫然竖立在街角后面的一片空地上,“登记处”,名字简单粗暴直接。 那两个缉私队员来到全息投影的下面,拉出了一台带有古老的带有显示屏幕的机器。 “姓名。” “苏如玉。” “编号。” “113011426030325023685。” …… 咦?这个女人原来已经三十五岁了吗?看着她平日里邋邋遢遢的,但是那么面嫩,却没想到原来已经不是姐姐了,而真的是大姐了。 陆安惊奇地注视着苏如玉,心中有些被震惊到了。 “喂,小子,你、说你呢!喂!” 陆安被苏如玉扯了扯,这才反应了过来,便看见坐在显示屏前的那个缉私队已经满脸不耐烦,离发怒不远的样子。 “哦,是、是。” “姓名。” “李毅。” “编号。” 编号?李毅的编号是多少来着? 陆安转了一下眼睛,回忆了一下,才以不确定的语气说道:“1040026130504010001。” 之前刘叔告诉自己的编号,应该是这个没错吧? 陆安心中十分不确定,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 或许是陆安吞吞吐吐的语气,让面前这个缉私队员更加不耐烦了,他在键盘上敲击的噼里啪啦,一副发怒的神态。 “李毅?” 等到敲击键盘结束,那个缉私队望着屏幕,脸上明显带着错愕的表情。他抬起头看了看陆安,又低头看了看屏幕,以不确定的语气问道。 “是,是我。” 陆安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难道是自己的编号记错了,让这个缉私队员发现了破绽?那等一下,自己该怎么解释? 等到面前的缉私队员猛然从显示屏幕前站起来,陆安更是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自己要夺路狂奔吗?可是,刘叔在来的路上不是说得清清楚楚吗?只要自己一口咬定,那么无论是谁来了,都不会发现自己的假身份的。但眼前这人是怎么回事儿?难道刘叔失算了? 没想到,这名缉私队员猛然站起来后,本来抬起手准备给陆安敬礼来着,但是好像发现不太适合,就放下了举起的右手,但却冲着陆安和善地笑了笑。 然后他才缓缓坐下,抬头冲陆安笑道:“你是第一次来这边吧?我看‘歇洛克市场’的通行证登记名单里,好像没有你。” “是。” 进出黑市还要查验身份、登记名单、发放通行证,这缉私队看来也不是毫无政治治理能力嘛。起码在管理眼皮子地下的黑市上,还是做得有模有样啊。 “伊森先生,还麻烦登记一下。” 面前这人说着,还从机器下面掏出了一张纸和一支笔。 这顿时让陆安又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纸?笔?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复古起来? 陆安一直以为,使用纸笔的习惯是自己家中传承的异于常人的习惯,却没想到在这荒凉偏僻的小行星带中见到了纸笔。 如果说缉私队是因为地处偏僻,所以无法使用星际量子同步网络来实时登记,但是却也不至于这么复古地使用纸笔吧?要知道,造纸这种技术,现在反而是一种成本极高的事情,尤其是在小行星带这种荒凉的地方。缉私队放在好好的智脑不去使用,反而使用纸笔,果然是笨蛋的本性使然吗? 那人见陆安迟疑着没有接过纸笔,却也不生气,反而微笑着等待陆安反应过来。倒是旁边的苏如玉皱着眉头扫了呆滞的陆安一眼,替他结果纸笔,然后轻轻踹了他一脚。 “你说,我填。” 反应过来的陆安倒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来了,他凑近苏如玉,看了看那张纸上的内容,完全是复古的表格式样。 一行行地看完,陆安这才开口回答。他说一句,苏如玉写一句。 五分钟后,苏如玉填完了表格,将纸笔交还那个一直站着的缉私队员,问道:“登记费还是去里面交吗?” 苏如玉指了指那位缉私队员的身后。 “哦,登记费就免了,你们可以随便进去逛了。对了,伊森先生,这是你的号码,这样的话下次过来就方便多了。如果你忘了的话,可以随时来这边问我们。” 免费? 从刚才开始就满腹狐疑的苏如玉又瞥了陆安一眼,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扫了一眼那位缉私队员递过来的通行证号码,然后带着陆安离开了登记处。 直到两人转出街角,这位一直站着,微笑着目送两人离去的缉私队员,才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那张登基表格。然后,他打开了自己的智脑,开始接通一个通讯连接。 而苏如玉带着陆安刚转出了街角,在身后的缉私队员看不见的地方,便停下了脚步。 她一副狐疑的眼光打量着陆安,问道:“李毅?伊森?” 李毅,伊森·李,都是这次来到陆安来到小行星带时,所使用的假身份。这都是刘袁当初交给陆安的资料,包括那一串公民编号。 只是,陆安本以为除了这个几乎也用不到的名字之外,自己在小行星带期间,根本就不可能用到这些资料。毕竟,名字很多时候是让其他人使用的,一个只有两个人的小行星基地中,你和我就足以区分,名字的用武之地确实太少了,更遑论什么公民编号呢? 没想到,刚一离开9786号基地,从编号265的小行星来到谷神星,这一长串数字就派上了用场。名字、编号、身份……,当你、我、他不足以区分每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名词冒出来,来区分每一个人。 陆安心中十分庆幸,好在天生对于数字敏感的他,当初扫了一眼那串公民编号,脑子里还有点儿印象。如果在货船上的时候,用智脑接收了那些资料便置之脑后的话,如今的陆安怕是要傻眼了。那葬身265号小行星上的智脑,已经带走了所有能证明“李毅”身份的东西。 如果不是自己还能记得“李毅”的公民编号,那么即使事前刘叔安排得再妥当,恐怕自己现在也有口说不清楚吧。说不定还会被那个之前已经毫不掩饰愤怒的缉私队员,当场扣押下来,丢进那个在小行星带令人闻风丧胆的缉私队监狱。 如今嘛…… 陆安咂了咂嘴,看看那人恭敬和善的态度,看来果然像刘叔所说,他是早早就安排好了的。就是不知道,自己在那些资料上被安排了什么样的身份,让那个缉私队前倨后恭,那么突兀地转变自己的态度。 难道是火星李家的某位大少爷? 虽然据陆安所知,火星李家如今在火星上早就一蹶不振了,算不得上什么令人畏惧的庞然大物了。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林咏娉提起火星李家时一副不屑的语气,但起码还保留着一丝平等看待的态度。 也就是说,对于缉私队来说,火星李家也依然是火星上举足轻重的家族势力。 而在如今已经接近“易主”的小行星带中,火星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太上皇”,就好像地球人控制的宪兵司令部之于月球一样,正在小行星带中建设“十二宫”的第2舰队,绝对不是缉私队能够所能招惹的存在。 刚才那位缉私队员那么不耐烦的怒气能够瞬间收敛,说不定这个陆安假冒身份的“李毅”,还是某位在小行星带的第2舰队中有实权的李家人的子弟。 嗯,一定是这样的!即使不全对,但也可能就接近事实了。 陆安心中十分肯定地想着。 只是,有些时候,人们往往只能接受所谓“合理”的解释,却不明白生活本身从来没有什么合理不合理可言。对于现实来说,存在就是合理的,即使许多存在却又是看起来那么不合理、那么荒谬、那么可笑。比如小行星带里的这支缉私队就是这样,但是人们却都默认接受这样的事实,无论这群笨蛋是怎么样的令人厌恶。 生活从来不在乎合理与否,生活中只有存在与否。 所以,陆安脑补出了一套完整的解释,逻辑自洽,看起来十分合情合理,即使是他真的说了出去,想必所有涉及的人也都会同意他的解释的。 可惜,事实却并非如此。 “李毅?李大少爷,喂、喂。” “嗯,啊?” 苏如玉看着一脸茫然的陆安,不禁有些微嗔,她白了陆安一眼,语带讽刺地说道:“还真是大少爷啊。” 陆安赶紧摆手道:“别开玩笑了,我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呢。那人是不是认错人了?还是他脑子真的坏掉了?” “就算是脑子坏掉的缉私队员,也不会不要钱的!你没看见他刚才连登记费都不收了,你——” 苏如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之前肯定没有说实话。” 陆安听着她的话,不禁讪讪一笑。 他确实没有说实话,甚至就连他这个人本身,现在也不是“实话”。一个冒名顶替的人,在外人看来,浑身上下哪里还有一句实话呢? 只不过,苏如玉心中也明白,对面这个面色尴尬的小子确实有可能隐藏了许多,但是自己不也是如此吗? 两个人本就是萍水相逢,在那颗荒凉偏僻的小行星上,因为意外和事故偶然熟络起来。如今,也不过是结伴同行的同路人而已。 见陆安满脸尴尬地笑着,却并不大打算多说什么,苏如玉也就不再追问了。 她瞥了陆安一眼后,又说道: “走吧,先去给你买个智脑,你之前不是念叨了好几次吗?没有智脑,就活不下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传闻的真相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走吧,先去给你买个智脑,你之前不是念叨了好几次吗?没有智脑,就活不下去!” 苏如玉往“歇洛克市场”的里面走去,陆安讪讪地追了上去。 “这附近有取钱的地方吗?” “嗯?” “取钱。” 苏如玉停下了脚步,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一条街口,说道:“那个地方拐进去,可以兑换不记名钱点。不过你现在又没有智脑,怎么转账兑换钱点?” “所以才要去弄点儿钱出来,先买个智脑呀。” 其实,陆安当然知道苏如玉所说的意思,只不过他也不好意思对苏如玉说,其实他在手头还存有一笔不记名钱点,都在某个地下流通账户上。 往常,他只是用这个账户跟大老黑结算鱼钱,每次大老黑将不记名的钱点用定额的透明芯片给陆安,而陆安先将钱转在那个地下流通账户上,然后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将钱正常转到自己的个人账户上了。 陆安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比如为何那个地下流通账户就能够不受监控,而每过一段时间就能将那些不记名钱点洗白,正常进入个人账户使用。但既然当初黑市上都是这个流程,他也就老老实实照办照做就是了。 而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次八月底的时候那条在安娜眼皮下抓到的白鱼——就是那条最后疑似进了林大少肚子的,当时跟大老黑结算了两千点的鱼钱,还放在那个账户里没有转出来。 跟智脑上正常使用的绑定个人信息的账户不同,地下账户往往都不是个人绑定的,很多时候无需通过个人信息的验证,只要有相应的口令授权就能流通流转。虽然这极大增加了里面那些钱的存放风险,但却加快了交易流通的速度,而且本来黑市上就没有毫无风险的事情,所以这种地下账户普及率极高。 在陆安想来,只要能够确认口令授权,想必也能够在谷神星的这处黑市里将钱取出来的。或许将不记名钱点转入个人账户,化作记名钱点是颇费周折的,但如果只是不记名钱点间的周转流通,陆安不认为这有什么困难的。 两千点的钱,足够买一个配置很不错的智脑了。 即使黑市上很多东西都来源不明,而且往往价格都不便宜,但如果是智脑这种极为常见又随处可得的东西,黑市上的卖家如果想要正常销赃,价格反而要比外面正常的价格更便宜。 苏如玉见陆安哑口无言,以为他明白了自己话中的意思,便转身继续向前走。 “我先帮你买一个,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说吧。你妹妹以后那里恐怕还亟需用钱,你先欠着我就是了。” 苏如玉心中依然还记着陆安那个他念念不忘的妹妹,也知道他妹妹的病症。她从来就没有相信过陆安所说的,他妹妹被治愈的说法。无论陆安口中那个“骗子”如何可靠,绝不会骗他,但是苏如玉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 假死病能够被治愈?别开玩笑了!如果假死病能够治愈的话,当年导师早就研究出来了,何必到最后无趣地将这项工作丢给其他人了呢?导师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放弃的人。 虽然这期间也有了很多有趣的研究成果,可是对于假死病的治愈却都毫无帮助。而如今也不过过去七八年而已,难道假死病的治疗水平就能够突飞猛进了? 每一个假死病患者或者其亲友,都希望有奇迹的发生,可是奇迹如果真的随随便便就发生了,那还算是奇迹吗?最起码,苏如玉知道,那些所谓的奇迹般被治愈的假死病,较真起来都不算是什么严格意义上的假死病,而且大多也都不是彻底治愈。 所以,对于陆安所说的妹妹如今已经痊愈的事情,苏如玉只当做他是痴人说梦罢了。 那个骗子能够将一个看着挺聪明的小子,忽悠成这种执迷不悟的状态,想必将来还能够将这个小子骗得倾家荡产。现在的话,还是不要让他乱花钱了,能省一点钱是一点钱。 陆安无语地摇摇头,他不知道该如何向苏如玉解释,干脆便住嘴不再辩解。欠着就欠着吧,以后等他在小行星带的“服役”结束,两人分别的时候再还给苏如玉不迟。那个时候,说不定他就能恢复陆安的身份,能够不再像如今这样,因为隐瞒身份而生出如此多的误会。 见苏如玉已经向前走了老远,陆安赶紧迈步追了上去。 而此时,就在两人身后的街角转弯里,那个之前前倨后恭、对待陆安先是不耐烦到几乎发怒、后来又忽然和善微笑的缉私队员,已经挂断了通讯连接。 这个时候,那个刚才一直默默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的缉私队员,则是犹豫地问道:“老伙计,怎么回事儿?你刚才……” “刚才那么突兀是吗?” “是啊,要不是你后来说话有条有理,我都以为你犯了什么病呢!” “去——,你才脑子有毛病呢。”这个明显经验老道的缉私队员笑骂了一句后,才正色解释道:“那个人刚才报上的公民编号,你听到了吗?” “嗯,1040026130504010001。”那个缉私队虽然刚才只是听了一遍,但是现在却准确无误地说了出来。 经验老道的缉私队员明显资历也比旁边站着的队员高一些,他神态自若地坐了下来,抽出刚才苏如玉帮助陆安填写的那张表格,看了一下才挑了挑眉毛,赞许道:“不错,你这记性还真是好啊。” 将那张表格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这个坐着的缉私队员扭头问道:“那你知道10400这个前缀意味着什么吗?” 站着的缉私队员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确定自己对于这串数字毫无印象后,才摇头道:“不知道。” 这位坐着的缉私队员则也是摇头,叹息道:“你呀!我告诉你吧,这串数字,意味着刚才那个小子,就是李家的人。” “李家?火星李家吗?”站着皱眉思索的缉私队员恍然大悟,“是那位常驻谷神星的第2舰队联络官家里的人吗?” “不一定。”坐着的缉私队员以不确定的口吻说道:“所有李家的人,无论是哪个星球的,他们的公民编号都是这串数字。只不过,这个时间段内,确实是那位联络官家里的子弟最有可能出现在我们这里。再说了,就算不是火星李家的人,我们也都怠慢不得。” “可是我听说,地球上不是早就没有李家了吗?那串数字,分明是地球本部上的公民编号吧?” “谁知道呢?不是之前还有流言说,其实联合峰上那个软蛋元帅就是地球李家的后裔,只不过他不敢承认罢了。”坐着的缉私队员忽然摆摆手,又说道:“就算我们现在无所谓,也不用理会条例里的那些迂腐陈规,但一个月前,司令部可是刚刚下过一级禁令的。我们现在小心一些总是好的,反正就算弄错了,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左右不过几百点钱罢了。难道我们整天蹲在这里,连这点儿权力都没有吗?” 好在之前陆安没有询问登记费的价格,苏如玉也只顾着惊讶他们对待陆安的态度,忘记了登记费这一茬,不然两个人说不定心底里同时都要骂着这些伸手死要钱的笨蛋们了。 “嗯,那你刚才……?” “总要跟队长说一下的,这样的话,后面再有什么事情,那些头头们也好帮我们顶着。反正司令部下的命令,我们现在也老老实实地小心对待所有可疑的人,上头那些人要是嫌烦,让他们自己去跟司令部说去,一级禁令又不是我们这些家伙能够反对的,除了老老实实照办以外我们还能怎么办?” 坐着的缉私队员摇头晃脑地说着,语气中虽然带着不耐烦,但是神态却有些狡黠,透露出来的神色分明是个油滑的老手模样了。 这个时候站着的那个缉私队员却忽然来了兴趣,他压低了声音问道:“那这么说,是不是之前的传闻是真的?之前那个倒霉蛋,真的就是惹了不该惹的人,最后被司令一巴掌扇死在中转站里了?” “瞎说,要是司令想弄死那个笨蛋,还用得着自己动手?我听来的消息是,那个家伙本来就被打了个半死,后来惹得小队长、大队长也是拳脚相向,等司令去的时候已经不行了,后来没有人救他,这样才死的。” 这个资历看上去稍微老一些缉私队员果然是有些门道的,他所说的确实已经离实情相差不远了。 “那司令确实是亲自去了中转站了?” “那还用说?!据说,司令连他自己的座舰都送给那人用了。” 这个坐着的缉私队员说着,忽然又叹了一口气,然后又说道:“我们缉私队也真是够丢人的,被人逼上门来,司令还要去给人赔笑脸,那个笨蛋也真是……” 他摇了摇头,心中忽然升起了兔死狐悲的情绪。 “唉……,也不知道那人是谁,让司令也那么狼狈,真是可恶。” 坐着的缉私队员眯着眼睛,幽然说道:“呵,那还用说!不是联合峰上的某个巨头的人,就是月球上那群黑狗们派来的,说不定还是个上将、大将呢!不然,我们缉私队现在再不济,可是在小行星带里,司令也不用那么委曲求全。” “是因为上次那个事情吗?” “呵,谁知道呢。” 坐着的这个缉私队员忽然变得兴致缺缺,懒洋洋地不想再说什么了。 然而,有些时候,事情的真相往往真的就是简单粗暴,直觉猜测比合理分析判断都来得准确。这个缉私队的小人物,一眼便看透了本质,一语就道破了事实的真相。 第一百八十八章 存在的必然合理性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从“歇洛克市场”入口处的街角向内走,店铺越来越密集起来,而像入口处那样扎眼的全息招牌却越来越少了。 或许,入口处的那些店铺都是很有些势力的,所以才能那么肆无忌惮吧。 越往里走,那些店铺就好像越低调,而很多别说连招牌都没有,甚至连店铺本身都不存在;只有许多看上去昏昏欲睡的人无聊地聚在一起,或站、或蹲、或坐,在某些区域观察着来往的行人。 不过,陆安却是熟悉的,他知道这些看似闲聊无事的人,其实都是一些交易网络的“蛇头”。那些交易网络往往极为庞大而隐秘,如果没有这些人带领,即使你将整颗星球都翻过来,也找不到这些地下交易网络的存在痕迹。 这样的阵仗才让陆安觉得,自己真的是来到了某一处黑市里;门口的那几处店铺,真的嚣张得让他有些不适应。 不过,在这处光明正大存在的黑市——所谓的“歇洛克市场”中,这些地下交易网络的“蛇头”依然如此小心谨慎,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他们身后的那些交易网络,恐怕不仅仅是不合法违禁那么简单了,而是已经十分犯忌讳了,犯所有人的忌讳。所以,就连他们自己都习惯性地谨慎低调,即使有着缉私队的庇护也依然如此。 这些人做的都是一些掉脑袋的买卖了,这是当初陆安刚刚进入黑市时,好奇地询问那个大老黑时,得到的回答。 掉脑袋?怕死的话,何必来这黑市上混饭吃呢? 当时的陆安十分不明白,这黑市本身都是违法的了,许多交易明显都是掉脑袋的买卖,可是那些人却都是一脸安详地毫不避讳。 比如那些高达数十亿钱点的人头悬赏,比如那些被抓住以后明显要绞刑几十次的武器贩卖,还有一些在外人看来都是十恶不赦的贸易。 这些交易信息在沪杭联合市的黑市上,陆安都是屡见不鲜,可是那些人都正大光明、毫不掩饰,不像那些“蛇头”一样低调谨慎。 所以,陆安十分困惑,还有什么需要更加谨慎的?不都是死吗? 但是,后来陆安才反应过来,这世界上比死还可怕的事情多了去了。 那些人为了混口饭吃,或许不介意去死,只要他们能够获得足够多的利益。简单来说,只要有足够多的钱点,人命本身都是可以标上价格的。 可是,这世间却有很多东西却是无法标价的,而且对一个人来说,死有些时候往往并不是最可怕的,甚至死是最不可怕的。 比如以陆安为例,他并不介意违法、违禁这些事情,为了养活妹妹,他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是否触犯法律。 甚至,即使他被水面巡视队当面撞破,他虽然绝望,那痛苦却并非不可承受;被那些水面巡视队的队员扇了巴掌,虽然有些屈辱,也没有让陆安觉得不可接受。 然而,假设因为这些事情而牵涉到自己的妹妹安娜呢?如果,那些家伙敢碰安娜的一根汗毛,陆安就非跟他们拼命不可了。 随着陆安在黑市上越混越熟,他也渐渐明白了这个道理。 所以,即使他从不去打听那些人是做什么的,也总是离那些人远远的,可是他也理解那些人低调谨慎的原因。 当然,在黑市上混迹得多了,其实许多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那些人百无聊赖的状态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路上的行人都离他们远远的,甚至不乏特意远远绕开的,他们自己也不会主动去揽客,而只会守株待兔。对他们来说,可能一年之中大部分的时间也都是在等待之中度过,耐心对他们来说不是美德,而只是职业素养罢了。 陆安明白这个道理,苏如玉也是如此。 她瞧见陆安往那些人的方向扫了两眼时,还低声嘱咐道:“离那些人远一些的,不想死的话,连看都不要看。” “嗯,抱歉。” 陆安微微一笑,没有辩解。 穿过“歇洛克市场”令人眼花缭乱的中心地带,往深处又走了三十多分钟,那些聚集的百无聊赖的人群渐渐消失不见,而街旁的店铺也开始多了起来,甚至全息招牌也开始随处可见了,好像变得与入口处的那些店铺一样了。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街上的行人与店铺里的顾客了。 在这处穹顶建筑的入口和中心地带,虽然行人算不上熙熙攘攘,可是走在街上,十米之内都还是能有行人经过的,可是越往深处走,街上的行人就越发稀少起来。 五十米之内见不到行人,百米之内见不到行人,…… 等到苏如玉带着陆安走到深处的某处店铺前停下时,陆安目力所及的街上,除了他们两个人已经看不到任何行人了。 这么冷清啊! 陆安环视四周,“也就是说,这里的店铺要么就是那种极其冷僻的店铺,要么就是那种极见不得光的店铺,可是又无法像之前那些人低调谨慎的,所以才会藏在这处市场的深处吧。” 有哪些见不得光,可是又无法像之前那些人低调谨慎的呢? 很简单,苏如玉和陆安站着的街对面,就在他们背后的那家就是。 或许,在黑市之上地下军火贸易是很“常见”的交易种类,肯定也有相应的交易网络,陆安相信刚才苏如玉不让他看的那些人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做“军火贸易”的蛇头。 但那种大宗贸易的主顾,或许数年都碰不上一个,总有些人来到黑市之中,并不是想去买一艘太空战舰,而只是想买一把威力强的能量枪,或者买一门激光炮罢了。 那些蛇头是不屑于做这些生意的,但总是能赚钱的生意,还是会有人来做的,就好像陆安和苏如玉身后的那家店铺一样,就是做违禁武器零售的店铺。 他们之所以来到这顾客行人数量寥落的市场深处,或许是因为不敢惹那些蛇头,故意避开他们的视线,免得发生误会,让他们以为是在故意抢生意。 但在陆安想来,恐怕他们也是不敢惹众怒的,没有人想整天坐在一堆火药桶之上,万一要是发生什么事故,岂不是大家都要被炸上天吗?毕竟这家店铺为了赚钱,已经有些丧心病狂了,当街就摆着一米多高的火药装填的炮弹做招牌。 要知道,如果是激光能量武器反倒好了,化学炸药的话,那真的是让人想想都要发疯了。在这处氧气充足的穹顶建筑中,如果爆炸开来,大约“歇洛克市场”中死掉一般人是不成问题的。 这家丧心病狂的武器店旁边,那处招牌上写着各种化学毒药的店铺,想必也是类似情况的。陆安怀疑,它之所以被赶到这里,说不定里面会出售什么稀奇古怪的毒药呢。甚至,还有可能有些某些生物病毒之类的,这些玩意儿真要是泄露了,那玩笑可真的就比大家统统被炸上天还要大了。 以前,陆安在沪杭联合市的黑市上,是没有见过这些“有趣的玩意儿”的,只是曾经听人说起过这些分布规律的经验之谈。 毕竟,沪杭联合市的所谓“黑市”是隐藏于正常的市场中,没有像“歇洛克市场”这样的光明正大。但是,那些隐藏在深处的店铺,也是类似的情况,只不过没有“歇洛克市场”深处这么店铺那么惊心动魄而已。 不过想想也是正常,一个人口过亿的域市,真要是有这样的店铺,怕是那些宪兵队早就冲上门了。 当然,“歇洛克市场”深处的这些门可罗雀的店铺,还有一种情况,那便是因为实在是卖得东西太冷僻了,完全没有办法在那些繁华地段生存,只要被挤到这些人迹罕至的地段了。 苏如玉和陆安眼前的这间店铺就是如此,这家贩卖智脑的店铺想必就是因为生意实在是糟糕,所以才被挤到这处角落了。 毕竟,智脑实在是太常见了,功能又大同小异,在各大星球上都是随处可见的货物,而且由于星际量子同步网络的存在,各大联合政府都鼓励每一个人都连接入网络生存,智脑的普通型号往往都十分便宜。 就好像以前的陆安,虽然与妹妹的生活费十分紧张,可是却也没有发生连智脑都买不起的事情。而且,即使真的出现那种情况,如果向居住地的联合政府支部申请,也能享受补贴去购买淘汰型号的智脑。 如此情况下,在黑市上贩卖智脑简直就像是笑话一样,当初陆安看到之后也是一愣,放佛看到了笑话一般。 只不过,凡是存在的必然是合理的,有着其本身的深刻必然性的。后来陆安才知道,或许贩卖智脑本身必然是不赚钱的,但这门生意的存在翼翼本就不是为了赚钱的。 智脑哪里都能买得到,可是哪里都能得到的智脑,却并非真的是如它的价格那样便宜的。这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比如,联合监察协会的法例条令合规程序,这是每一台智脑都必须安装的程序,但并不是每一个使用智脑的人都希望自己的智脑被安装的。 再说了,如果仅仅是这些明面上的监察倒也罢了,谁也不知道,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机构会不会在每一台智脑上,安装一些不为人知的后门程序。 这种事情,稍微推演一下,就可想而知了。 那么,与之相应的,既然有不想自己的智脑被莫名其妙监控的需求,那么就会有人提供相应的服务,即使不赚钱。 因为,有了这些基础的条件,黑市的存在才会有保障。 如果说,便宜的智脑是星际时代的现代人类社会网络的基础,那么这些便宜的黑市出品的智脑就是地下交易网络能够长久生存的基石。 甚至,陆安即使不去看门口全息招牌上的价格,也敢拍胸脯担保,这里的智脑价格比正常渠道贩卖的智脑都要便宜许多。 而事实也果然如此。 第一百八十九章 纯粹的光头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在这家店铺里待了不到十分钟,苏如玉和陆安又走了出来,而陆安之前还光秃秃的手腕上,已经多了一台有些沉重的智脑。 手腕上快一个月没有戴什么东西了,这种沉甸甸的感觉,让陆安有些陌生。他不时就要转一转手腕上智脑,调整一下位置。 “我去买些东西,稍微过一会儿就回来。” 站在贩卖智脑的店铺门口,望着对面那两枚一米多高的炮弹,苏如玉沉声对陆安说道。 “啊?哦。” 陆安转了转手腕,没有多问什么。 苏如玉之前既然表现得对这个名为“歇洛克市场”的地方如此熟捻,那么想必以前来过不止一次两次。而她从编号265的小行星出发,在太空中漂泊十几天,也要来到这处奇怪的市场中买的东西,恐怕也不是什么普通东西。 陆安之前还在奇怪,她为什么要带自己来到这里,总不会真的是为自己买一个智脑吧。如今,听到苏如玉这么说,他也明白过来,想必她是要去办自己的事情了。 “刚才这家店铺里没有买到的那些元器件,你可以去隔壁一条街瞧瞧,喏,就是那里,过去那个街口向左转,往里走就是了。” 苏如玉指了指右侧的一个借口,如是说道。 “你要买的东西,我也不懂,你就自己过去问问吧。” 陆安微微一笑,答道:“好,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 就在这家店铺门口,两人暂时分别,陆安停留在原地,苏如玉则向左,往另外一个街口走去。 陆安瞧了瞧对面那家店铺门口,那两枚竖着的一米多高的炮弹,有些好奇。不过,看了看苏如玉消失在街角处的背影,他还是往右走去,毕竟他这次跟过来就是为了买些元器件,尝试修复9786号基地的网络时延问题的。 这条本来就行人罕至的街道上,在两个人走开后,顿时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清与宁静。 歇洛克市场中,数条街区相隔的某处。 “是吗?确定就是她?” 一个剃着光头的人,蹲在椅子上,语气平静地问道。 这个人的面容,看上去就好茫茫人海中随处可见的某一个普通人一样,身上也没有什么凌厉的气质,无论将他放在任何地方,都看上去没有任何特别,第一眼就被会人忽略掉。 如果不是他那稍微有些令人侧目的发型,以及那稍嫌粗鲁的举动,或许根本就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特点了。 只是他对面的人,那个从273号小行星上归来的贼眉鼠眼之人,却绝不敢对这个人有任何忽视。 “是,六爷,就是她。我十分确定。” 原来,这个光头就是之前让此人十分惊惧的“六爷”,在小行星带的地下世界中已心狠手辣著称的巨头,是整个人类世界地下世界的领袖“贝爷”手下代号“开阳”的七星之一。 此时他蹲在椅子上,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甚至所有第一次看见他的人,都会下意识地放松警惕,只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太普通了,普通到让人不自觉地忽视他。 然而,只要对他的作为稍有耳闻,但凡了解一点点他的所作所为,就没有人能够再忽略眼前的这个光头,甚至都不敢直视这个普通的光头。 而作为经常接触这个光头的人,没有人不感觉恐惧的。 这种恐惧,并非是因为这个光头喜怒无常,或者这个光头异常残暴。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这个光头仅仅会令人害怕,会令人畏惧,却不会令人产生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一个单纯残暴的人,根本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领袖,也不会被那位人类世界的地下王者委以重任,来到这混乱无序的小行星带坐镇。 相反的,这个光头为人十分和善,对待周边的人、手下的人也是十分令人称道的。 当初,站在这个光头面前的人,从编号273的小行星上回到谷神星,之所以那么惊惧,对于自己面临的下场有些惴惴不安,并非他真的会面临十分恐怖的局面,那样的话他何必还要乖乖回来呢?他本身也并非什么良善之人,难道不会远走高飞吗?人类虽然蜗居于太阳系之内,可是五大联合政府内有上百亿的人类居住,当然能藏下一个隐姓埋名之人。 他之所以乖乖回来,来见这个光头,当然是因为他有把握好好活着离开谷神星,因为这个光头的行为往往十分符合常理,并不是十分难猜。 可是,经常面对这个光头的人,即使明知道他要做什么,或者他在想什么,却依然止不住地恐惧。 只因为,这个光头那完全毫无原则、毫无底线、毫无顾忌的行事风格,那潜藏在他心中的纯粹的恶。他或许对人十分和善,但这和善从来都是他的手段,而并非他的习惯,他那冷酷的心中计算着得失成败,然后才会和善地待人,如是而已。 从他过往的一言一行中,周围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一点,而他放佛也毫不掩饰这一点,这便是任何接触过他的人心中恐惧的来源。 那种潜藏着的纯粹的恶,就好像永恒的死亡那样令人无可奈何而又恐惧。 “唔,我知道了。这个女人呀……” 光头伸手挠了挠光秃秃的脑门,好像有些苦恼。 “我们要把她截下来,让她交出配方吗?” 贼眉鼠眼的人如此说着,出着主意,看上去一肚子坏水的模样。 “呵呵,这怎么能行?手中握着筹码的人,怎么能这么粗暴地交易呢?我们也要去找一些筹码握在手中,这样双方对等了,游戏才好继续下去。” “是。” 光头又挠了挠头,继续苦恼地说道:“可惜,我们现在完全是有求于她,她对我们则未必了。” “是。” “咦,要不这样吧,我们给她找些麻烦,然后再出面给她一些帮助,这样的话她会不会对我们感激涕零,然后双手将配方奉上呢?” 光头说着,却又自己摇了摇头否认道:“借刀杀人有些幼稚啊。算了,这游戏一点儿也不好玩,我另想其他办法吧。” 这个时候,站在他面前的这个贼眉鼠眼的人心中才暗自舒了一口气,他虽然之前看似积极地附和着这个光头,可是却是一直在提心吊胆。 “好了,既然这个女人已经找到了,你的使命就完成了。” 光头抬眼看着眼前这个人,他心中着实讨厌这些笨蛋,眼中的凶狠若有若无地露了出来。 此时这个贼眉鼠眼的人,忽然心中一惊。 他不是要杀我吧?我的使命完成了?难道他要干掉已经没用的我吗? “哈哈哈哈——”光头忽然大笑起来,指着他的小腿说道:“你不是以为我要杀你吧?腿都颤成那个样子了?哈哈哈——” “虽然你这次办的事情确实挺让我恼火的,我恨不得把你充气成一个气球,然后丢到太空中,让你炸个粉碎。不过嘛……” 光头从椅子上跳下来,来到已经止不住颤抖的贼眉鼠眼面前,拍了拍的肩膀说道:“如果办错了事就要死,那么我手下的人早就死光光了,当初我自己说不定就先要被充气后丢进太空了。你这次能乖乖回来,就已经让我很满意了,你小子才没有被这么对待。” 光头围着他转了两圈,见他平静下来后,说道:“之前就是你找到了这个女人,买来了那些配方药剂,我们才有了这么一门好生意的希望,这次你又帮助我认出了这个女人,总算是功过相抵吧。” “是,谢六爷。” “别着急谢我。”这个“六爷”微笑着吩咐道:“你还有一件事情要去做,做完了的话,这次的事情才算是能够一笔勾销了。” “六爷吩咐就是了。” 贼眉鼠眼之人弓着腰恭敬地答着,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次的事情呢,不能没有人负责。不然的话,贝爷就要揍我的屁股了,他前两天还在问我,怎么新的烟叶还不给他老人家送过去,他的烟瘾可是又犯了。你说我该怎么回答呢?” 光头一副无奈的表情,自问自答说道:“我只好如实说了。” “所以呢,”他不停地围着满头大汗的贼眉鼠眼转悠,然后慢悠悠地说道:“总共有四个人,贝爷、我、你、还有一个叫什么来着?” 光头皱了皱眉头,然后挥手道:“算了,不管他叫什么,总之四个人,你说说看,我们四个谁为这次的事情负责比较好?” “不是你,就是他,对吧?我本来还以为,你会直接跑到哪个地方隐姓埋名从此再也找不到人了呢。这样的话,我就省事多了,直接跟贝爷说,反正不关我的事情就是了。” “可惜呀,可惜呀,啧啧。所以,现在这个麻烦任务就落到你头上了。” 光头竖起了一根指头,然后微笑着说道:“一个人,就只需一个人,你和他,你自己选吧。你可以自己逃,然后我麻烦一些,把那个人干掉,然后也不会再去找你了。或者,你亲自去,然后你再去哪里我就不管了,回来或者不回来,都随你。” “你说说看,怎么样?” “是,六爷,我明白了,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就好。好了,你去吧。” 光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他走了之后,又蹲回了椅子之上,摩挲着光秃秃的头顶,放佛在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 第一百九十章 上下其手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转过街角,苏如玉回头看了看,确认自己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了陆安眼中后,便停下了脚步。 她烦恼地伸出手,想去挠头,可是当手触摸到了头顶那精致绾成的发髻,又不由得停住了手,改为以手扶额。 “唉,钱不够啊!” 苏如玉站在空荡荡的街上,有些茫然。 上一次她处于如此窘迫的境地,还是刚从月球的柏拉图环形山中逃出来的时候。那个时候,导师只是匆忙掩护她逃了出来,随身几乎什么都没有带,更不用说钱了。 而且,后来那如同疯狗一样追踪寻觅而来的直属队,更是让她根本不可能有用钱的可能。 但凡她动用哪怕一点的钱,“独眼”那些家伙都能立即察觉,随后“假面”那些家伙就扑上来了。如果不是刚开始的时候,宪兵司令部并没有动用“龙牙”,苏如玉说不定就会死在逃出月球的过程中。 等苏如玉逃到地球上后,才有人指点了她这些事情,她才恍然大悟。之后才有机会从容应对,能够金蝉脱壳,逃到小行星带隐姓埋名起来。 在小行星带,苏如玉改换了如今的名字,混入了火星第2舰队,来到编号265的小行星上,成为了一名驻守在9786号无人基地的军医。 基本上,七年以来,她都是深居简出的生活状态。 一方面,她也不敢在人类世界中活动频繁,害怕留下的踪迹被那群疯狗再索迹寻踪追过来,只能在荒凉偏僻的小行星上浑浑噩噩地度日,自我主动地陷入与世隔绝的境地。 另一方面,她从小到大,很少与外面的人类世界打交道,许多真正的生存技能都是在那次逃亡过程中,在一次次千钧一发的生死之际领悟出来的。琐碎、凌乱,并不足以真的让她长久地立足、生存。 如果能够安安稳稳地待下去,时间久了,或许她自然也会变成真正的普通人。可惜,对她来说,既不可能真正的安安稳稳,而且她也没有什么时间,只好离群索居。 以往的时候,苏如玉来到谷神星,都是尽量去留迅捷,很少与其他人打交道。七年来,她在歇洛克市场中所真正接触的人,不超过五个人,其他人都不过是擦肩而过的过客罢了。 苏如玉手中的钱,每次都是精确计算出来的。用从基地带出来的一些军用物资,换一些她急需的基本原料,然后带回去她自己动手加工。 就好像陆安之前一直反感的那样,从成立之初,联合太空舰队的后勤管理就一直比较混乱,完全没有军队应有的高效、清晰、迅捷。 尤其是火星第2舰队驻扎在小行星带中的后勤管理,简直是混乱到一塌糊涂。 毕竟,火星第2舰队身为前战败方的余孽改编而来,本就属于联合司令部本部严密盯防的对象,后勤管理被多方插手,令出多头的效果可想而知。 而且,位于火星和木星轨道间的小行星带广袤荒凉,分布在其间的基地星罗棋布般,联合太空舰队本就不顺畅的后勤管理体制,面对这种状况,能够维持所有基地人员不饿死已经算是足够尽力了。 可是,对苏如玉来说,联合太空舰队的后勤管理混乱,这却是天大的好事。 对于远在火星的第2舰队后勤司令分部中的那些官僚们来说,如果下面的小行星基地中申请一些必需的常用品,比如之前长发飘飘的陆安所需要的美发头罩,他们往往会拖拖拉拉、以次充好,毕竟这期间可以上下其手,确实是油水丰厚的灰色地带。 可是,如果那些基地申请一些军中管理严格的管制物品,比如某些特殊药剂,比如某些特种弹药,再比如某些保密装备,这些往常拖拖拉拉的官僚们反而称得上高效率了,往往有申请都会正常批准的。 因为这些黑色地带,是他们无从下手的。只要有心人想查,总能轻易地查出所有痕迹,这些人虽然贪婪却并不愚蠢,知道哪里能伸手、哪里不能伸手,所以这些东西只要申请时看上去像模像样,他们反倒是认认真真地对待。 而且由于小行星带特殊的地理位置,在火星第2舰队内部有一种共识,不会刻意为难他们,反倒会稍稍纵容一下他们。 毕竟整天面对着黑漆漆的太空,长年累月地见不到任何人,这种情况下只要是不太过分的要求,都会被满足。 比如那些军中被严格管制的镇定药剂、兴奋剂之类的,本是用于战场急救的,平日里根本就不能下发的,只要小行星带的某个基地打报告,那么下一次送往该基地的补给中就会出现这些东西。反正现在又没有什么战场,药剂都是有保质期的,何必让那些辛辛苦苦驻守在基地中的“战友”们为难呢? 苏如玉正是知道这些,所以才能如此上下其手。 每隔半年才运送一次补给的军舰,每次来到9786号无人基地,都能够带来一些本不应该出现的物资,而这些军中的管制物品,正是苏如玉每次来谷神星时能够维持收支平衡的关键。 即使是在军中都受到管制的物品,在黑市上受欢迎的程度可想而知,所以苏如玉每次甚至都还能稍有盈余。 当初那个把苏如玉改头换面,将她送入火星第2舰队成为冒牌军医的人,虽然并不是做这门生意的人,可是在苏如玉有了这样的门路后,也搞起了这份有声有色的副业。 而有些时候,那人还给苏如玉介绍一些外快,比如搞些“简单”的配方,弄些“简单”的药剂之类的。 只是,这一次,苏如玉却忽然变得囊中羞涩了,只因为意料之外的情况打破了她精确的收支平衡计算。 上一次运送补给的军舰,带来了出乎苏如玉意料的新兵“李毅”,却没有带来苏如玉意料之中的“货物”。 不知道是因为发生了什么,苏如玉上次申请的东西随同补给运过来的只有十之三四,大部分东西根本就没有运过来,甚至就连申请被驳回的反馈也没有。 苏如玉知道,如果自己抗议一下,下次那些东西说不定就被补回来了。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她又正好碰上了药剂断档的时间段,如果再不补充那些药剂,以她越来越虚弱的身体,说不定后面会频繁出现上次陆安救她时的状况。 可是,陆安不可能整天待在她身边,后面的三四个月只要有一次差错,她就会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苏如玉固然是不怕死的,她丝毫不畏惧死亡的降临。 可是七年以前,她从月球上拼命逃出来的时候,活着就不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了。死去固然简单,可是背负着死去的人的期望继续活下去却不容易。 过往的七年前中,苏如玉竭尽所能地活下去,从月球的基地中拼命逃出来,在地球上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险死还生,狼狈地来到小行星上隐姓埋名,每天在9786号基地的大厅中忍受折磨。 这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 苏如玉不怕死,却不想简简单单地轻易死去。 “啧,真是麻烦啊!” 苏如玉靠在街道旁的墙上,仰望着歇洛克市场那灰白色的穹顶,心情十分烦躁。 该去哪里弄些钱出来呢? 首先,借钱是不行的了。 苏如玉虽然跟那个人关系还算不错,可是在小行星带中欠人钱却比欠人命都要可怕,宁可窘迫万分,也不能借钱一分。 在谷神星上哪怕是缉私队的司令如果欠人钱了,也依然会逼得狼狈不堪的。而火星第2舰队也曾有过驻扎此地的舰长欠钱太多又故意不还的事情,结果那个混账的舰长莫名死在舰长室里,此事让整个火星都哗然了,可到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没有了任何下文。 更何况,苏如玉认识的那人也曾告诫过她,“如果不是面对着比死还可怕的情况,就不要动借钱的念头了,虽然你开口的话我会借给你的,但是后面的事情却不是我说了算的。这是规矩,是小行星带的规矩,破坏规矩的人会被抛尸太空的,到时候我是身不由己的。” 所以,苏如玉首先便放弃了借钱的念头。 没有了那些“货物”,她手头所差的钱不是几十点、几百点或者几千点那么简单的,而是十几万的缺口,这样的缺口即使借钱恐怕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借来的。 这正是因为这样,之前陆安提议自己去取些钱的时候,却被苏如玉喝止了。 他本就是无父无母,想必与妹妹相依为命也是十分窘迫的,他自己也是这样说的。而且苏如玉十分怀疑,那个骗子说不定现在已经悄悄将陆安的钱席卷一空了。 “嗯,对了,刚才都忘记提醒他了,之前他没法查看自己的个人账户,一会儿还是让他看看的好。” 陆安所说的话当然不假,他确实因为和妹妹相依为命而十分窘迫,每一点钱都恨不能当做十点来用,为了省下一点钱花尽了心思。 可是,这都是建立在妹妹安娜那庞大的“未来支出”上的,治病、上学、生活等等都需要钱的,尤其是那庞大的每次数以十万计的治疗费用,压在陆安心头,让他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陆安并非没有钱,父母留下的别墅换来的钱,还静静躺在他和妹妹安娜的个人账户里,虽然与妹妹安娜所需的治疗费用相形见拙,可确实是一笔实实在在的“巨款”,尤其是在妹妹如今已经痊愈的情况下。 陆安说去取钱,是真心实意的想法,此时的他也确实有了稍稍挥霍一下的资本了。 “唉——,算了!去问问他吧,看能不能找些来钱的门路吧。” 苏如玉从靠着的墙壁上起身,有些惆怅地叹息道。 如果真的有的话,有能够来钱十几万的门路的话。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没说不借呀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苏如玉从靠着的墙壁上起身,继续向前走。 走到一个街口,向左转,绕过了两处街巷后,又来到一个街口,向右转,又走了百米左右,苏如玉停在了一处店铺前。 这家店铺夹在旁边两家门面开阔的店铺之间,大约只有两米宽,没有窗户,没有招牌,灰白色的木门在街道两旁的墙壁掩映下,也是毫不起眼。 如果是匆匆走过的行人,绝对不会发现这里竟然隐藏着一家店铺。 这简直是不正常的低调了。 要知道,在“歇洛克市场”的环境下,到处都是毫不顾忌地高调张扬揽客的店铺,是否嚣张是否高调是否需要掩饰一下这样的问题,在这里根本就不是问题。 甚至那些招揽顾客的地头蛇,虽然只是无聊地等待,可是他们都是聚集在这处市场最繁华的核心地带,如果稍有留心完全不难发现他们。 可是,苏如玉停下来的这间店铺,却是如此低调,简直会被人下意识地忽略了。这里本就是“歇洛克市场”的深处,行人顾客寥落,这间店铺隐藏在这里,是因为完全没有生存下去的忧虑了吗? 苏如玉曾经也很好奇,问过这间店铺的主人,“隐藏在这里到底是为什么呢?” 那个人曾经这么回答过,“隐藏?不,只是因为懒得去弄罢了。而且,这里又便宜又省钱,又有什么不好呢?” 等再后来,那人又提起过这个话题,他是这样说的。 “这处市场,看似光明正大,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能够光明正大存在的东西。现在这样的状态,只不过是假象罢了。要是万一哪一天缉私队玩完了,你说那些人是先去把门口那些人绞死呢?还是先迫不及待地跑十公里进来把我们这些人先绞死呢?说不定,门口那些人被绞死的时候,我们就能够在后面的墙上凿个洞,然后逃跑了。那些门口的家伙平日里把我们的钱都抢跑了,这样的话,也算公平,嗯,十分公平!” 凿洞的话,不是虚言,其实这处“歇洛克市场”中,无数店铺中都有这种准备。靠近墙壁的随时准备在墙上凿个洞,或者干脆就将墙炸塌掉就好了,稍离得远一些的就变身真正的“老鼠”,像地老鼠一样挖了无数地洞。这处市场的底下,隐藏着如同迷宫一般的地下通道体系。曾经就有过因为抢夺地下通道的走向而大打出手的事情,这其实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了。 刚开始的时候,苏如玉也曾为这些人的危机意识而动容,但是人一旦无聊的话,就会不停琢磨一些无聊的事情。而这世上的事情,无论什么都经不起琢磨。 后来再见这间店铺的主人,苏如玉劈头就问,“如果有人一炮轰掉这处市场呢?” “什么?” “比如一艘主神级战舰,一炮就能干掉这个直径十几公里的穹顶了吧?” “呃,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大家统统等死呗。到了那种境地,再好的办法也没用了。主神级战舰?别说这小小的谷神星了,就是月球和火星也经不起一炮轰击的吧。那个时候,我们就不是因为这个黑市而受罪责了吧?” “哦,也是啊。” 等到能够一炮干掉这个市场的程度,那种时候怕是已经爆发战争了,战争中的对与错,从来不是看人是否遵纪守法了,从来不区分好人坏人的。在战争中,只有敌人和自己人之分,敌人统统都得死,就只有这样一条道德、一条法律、一条原则底线而已。 苏如玉又被说服了。 可是,这跟那人跑到“歇洛克市场”深处,将自己的店铺隐藏在这里,又有什么关系呢?苏如玉后来回到了小行星上时,才反应过来。 “哎呀,为什么呢?其实这也是说不清楚的呀。好、好、好,如果非让我说的话,我做的生意就不需要像旁边的那些家伙们,那么高调张扬,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摆出来塞到客人的眼里。我要是把自己的东西都亮到外面,我还考什么吃饭呢?” “不怕没有客人?嘿,我这里的客人会自己上门的,不能自己找上门的客人,也不是我的客人。” 好吧,虽然这人明显在敷衍应付苏如玉的追问,但苏如玉后来也放弃了,毕竟那人每次都能找出一大堆理由,苏如玉也总是傻傻地相信了,她每次再看到他促狭的表情心中都有些讨厌,渐渐就无趣了。 而且,许多东西存在的原因就是这样,存在就是合理的,合理的解释必然是合理的。 苏如玉在这间店铺前站住脚步,上前敲门,两声沉闷的“咄咄”声音。 “进。” 苏如玉推门而入,黑咕隆咚的房间内,顿时被外面的光明照亮了。 “谁呀,关门,关门。” 苏如玉闪身进入,随手一推,木门“咚”地一声又关上了,顿时屋内又陷入了黑暗。外面的声音也被隔在了身后,屋内寂静得只剩下哈欠声。 苏如玉随手在墙上一摸,灯光洒下,她眼前的黑暗又被驱散开去。 “谁呀?呵——,姐姐呀,你怎么这个时间来呀,不能等我睡完午觉再来吗?” 苏如玉没好气地说道:“那个时候你又该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了吧?” “嗯,是啊。” 一个少年从一堆凌乱的书籍中,打着哈欠起身,刚站起来,“哗啦”一声撞倒了一片书籍,有些已经散架的书页甚至飞扬了起来。 苏如玉看着那隐隐被带起来的灰尘,不禁捂着鼻子说道:“你这又是半年没打扫了吧?” “呵呵,忘了,忘了,抱歉、抱歉。”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是吗?” 这个少年来到苏如玉面前,忍着哈欠问道:“怎么了?又要出货了?” 他的哈欠忍到一半,就已经忍得眼泪都流下来了,一副狼狈的模样对着苏如玉,如果被旁人看见了,还以为这个女人如何欺负这个少年了。 苏如玉没有理他,踮着脚在凌乱的书籍中走着,找了半天才从一堆散乱的书页中找到了一把椅子,拽出来坐下后,她才对着哈欠不停的少年说道:“这次出了差错,货没送过来,估计要等到下次了。” “哦,那好吧,那下次吧,再见,姐姐走好。” 少年走回原来的位置,将自己摔了回去。 “别装了,起来!我这说正事儿呢!” 苏如玉皱着眉头,轻轻喝道。 “唉——,好吧,姐姐你说吧。” 少年揉着头发,无奈地起身,盘腿坐着。 “有来钱的门路吗?” “有。你还缺多少钱?” “这次我的药已经全断货了,全部凑齐的话,估计需要十二万左右吧。” 少年听完之后,明显呆了呆,他无奈地挠着头发说道:“姐姐呀,要是一万二的话,我还可以帮你想想办法,可是十二万的来钱门路的话,不是没有,但是却不一定能够立马就能来钱。而且就算你能等,这些东西也不是你该接触的……” 苏如玉毫不意外,只是叹了一口气。 果然如此吗? “你现在过来,不是想借钱吧?” 少年坐直了身体,严肃地说道:“姐姐呀,真的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苏如玉点点头,又摇摇头。 “啊?”少年又挠了挠头,被苏如玉的动作弄得有些迷糊了。 “算了,不是来借钱的,只是不想那么麻烦罢了。我只是过来想说,帮我备齐药吧,全部的,我明天过来取。” “好。不打扰你了,你继续睡吧。” 苏如玉见少年答应,点点头起身离开。等她来到门口伸手准备拉开木门时,身后传来了少年的声音,“姐姐,如果你实在凑不出来的话,到时候来找我吧。” “你不是说不要开口找你借钱吗?” 苏如玉转身问道。 少年害羞地抓了抓头发,说道:“那不是以前嘛!那个时候你那么丑……” “呸!滚。” 苏如玉没好气地骂道。 “哎!别走,我说真的。再说了,我现在手头就你这一个大主顾,既能稳定地卖货,又能稳定地买货,我现在倒是真能借你钱……” “算了,我只是不想动那些应急的储备罢了,这次确实有些让你为难了。” “哎,我……” 少年的话被苏如玉沉闷的关门声打断,他无奈地低头道:“我没说不借的呀!” 只是隔音的木门已经将内外全部隔开,他的话袅袅在漆黑的屋内回荡。苏如玉出门的时候顺手也将刚才打开的灯光关上了。 又回到了大街上的苏如玉,抬头望了望灰白色的穹顶,心情更加烦恼了。 之前还侥幸地想着能不能想些其他办法呢,可是现在看来只好打碎一切幻想,不得不动用那些应急储备了。 然而,就像是身后屋内那位少年说的,动用那些应急储备的后果却是没有比死还糟糕,但也仅仅是不那么糟糕而已。 “怕什么呢?!早晚而已,过了这么久,我难道还怕这些吗?” 望着那灰白色穹顶,苏如玉下定了决心。 第一百九十二章 欣喜若狂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当苏如玉走出那间隐藏着的店铺后望着那灰白色穹顶下定了决心时,陆安也从那间门口摆着两枚一米多高炮弹当招牌的店铺中走了出来,心满意足。 他望着头顶那灰白色的穹顶,觉得这浅灰的色调莫名有些可爱,就好像黎明时分天际的鱼肚白一样。 他看了看街口处苏如玉离开的地方,依然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人。 “她去干嘛了?” 陆安心中不免好奇,但是探查的心思却没有太重,即使是最亲密的人之间都会有些不能探查的秘密,更何况是萍水相逢的“朋友”呢。 只好继续等待了。 只不过,傻乎乎地站在这空无一人的街上,好像有些不自在呀! 陆安在两枚炮弹前四下望了望,却毫无头绪,只好转身往店铺内走了两步,开口问道:“这附近有能休息的地方吗?” 那面容憨厚的老板想了想,指着与苏如玉离去相反的方向,说道:“那边有一个。” “谢谢。” 往着那个憨厚的老板指的方向走过去,陆安方才瞧见一个橱窗临街的店铺。 “这——,好像是酒吧?” 陆安看着那昏暗不清的店铺内,隐隐约约的模样像是有酒架一样。 抬头看了看那灰白色的穹顶,陆安有些无奈,这些人造光源虽然柔和舒服,可是在某些情况下却令人有些讨厌。如果实在地球上,即使是再阴沉的天气,这透明橱窗的店铺绝不会像如今这样,在外面看起来一副黑黢黢的幽深模样。 这家店铺在对面的阴影遮挡下,又完全不开灯,在外面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陆安只好走了两步,凑近橱窗向内望去,“啊,果然是家酒吧呀,那个老板说的没有错啊。” 推门而入,清脆的铃声让陆安吓了一跳。好古老的方式! 进到店中,借着外面那微弱的散射光,陆安才看清了这家酒吧的布置,除了这过于昏暗的环境外,完全就是普通的酒吧模样。 而吧台的后面有人趴着,大约是听到了入门的铃声,刚好抬起头来。 过了片刻,已经适应了店内昏暗光线的陆安,这个时候才看见了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老板,一脸睡眼惺忪的表情,见到陆安进来还有些许惊讶。 他迟疑了一下,才从趴着的吧台上起身,微笑着向陆安点头示意。 “呃,来一杯酒吧,我去那边坐一会儿。谢谢!” 那个老板微笑着点头示意。 陆安来到橱窗前坐下,望着自己刚才来的街口,依然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我来得好像不是时候啊,这里这么昏暗,老板都在睡觉……” 转头望了望,陆安才在橱窗的角落里,发现了大大的一行营业时间。 “果然是么!晚上六点开始营业。” 陆安看着手腕上的智脑,现在的时间正值下午三点。 这个时候,刚才还趴在柜台上打瞌睡的络腮胡子老板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将酒杯放在陆安面前,微笑着伸手示意陆安请用。 “抱歉啊,老板。” 陆安指了指橱窗上的营业时间,说道:“刚才进来之前没有看见,打扰到你了。” 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老板微笑着摇头摆手,示意陆安不用在意,再次示意陆安请用后就又转身离开,趴在柜台上继续未完成的午睡。 “这个老板还真是脾气好呢。” 陆安看着趴在柜台上睡着的老板,心中不禁暗自感叹了一句。 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适应了酒吧内昏暗的光线,接着外面散射进来的微弱光线,将眼前的酒杯看得清清楚楚。 一杯绿色的酒液,入口微苦,有一股清凉的味道。嗯,薄荷酒呀! 陆安微微点头。 如果是在地球上时,酒吧里恐怕根本不会让陆安这种少年进去的,他也根本没有机会尝到酒的滋味。而在黑市中,那些贩卖的酒精要么是劣质低廉,要么是高到陆安连问都不会问的。陆安本身也是反感饮酒的,因为这会让他反应迟钝,对于随时需要保持警惕的他,这是完全无法忍受的。 只不过陆安也并非是滴酒不沾之人。所谓的未成年不许饮酒,其实更近于当初的“地球水体全面保护条例”,从来都不是单纯的道德责任之类的,背后有着深刻的利益纷争。 他也曾在某些不良朋友的教唆下,尝过各种各样的酒浆,那时确实只是尝第一口而已。因为有了陆安垫背,那个不良朋友就不会被某些责任心极强的女人喋喋不休了。 所以,陆安对于一些常见酒类倒也不算一无所知了,比如面前这种绿色的薄荷酒。 而如今当某些事情在生命中成为过往后,陆安发现内心中某些坚守的原则似乎也随风而去了,比如这种坚持不饮酒的原则。 是不是我被某个女人带坏了?在她的熏陶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酒精的存在了呢?不过,她要是知道我这么想,会不会用她那长得过分的头发勒死我呢? 陆安心中如此胡思乱想着。 其实他确实有过这样的担心,虽然近乎于玩笑了。 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呢? 陆安又看了看那空荡荡的街口,依然没有一个人,他似乎还要等待许久的样子。 “要不要现在就跟妹妹联系呢?可是要怎么跟她说我现在哪里呢?” 看着周围这昏暗的酒吧环境,陆安有些犹豫,还是不要告诉妹妹安娜自己在小行星带的某处黑市里吧。自己如果告诉她了,她会不会怀疑自己现在已经在谷神星上开始卖大湖白鱼了?当初自己在飞船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而且,妹妹真的痊愈了吗? “算了,还是等到过两天把基地里的网络搞好了,再跟妹妹联系吧。好久没有去组织里转转了,我还是回去瞧瞧吧。” 陆安犹豫了一下,还是进了“阴影之心”。 …… 月球的柏拉图环形山旁,悬崖上的宪兵司令部本部堡垒中,宪兵司令部的司令室。 “你们两个来到我这里,一语不发是想干什么?” 施威顿瞥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一男一女,严肃地说道:“如果你们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可以去环形山的基地里随便打一架,我没有时间奉陪你们在这里斗气。” “是,司令。” 施威顿的话音落下之后过了好一会儿,站在他面前的女人才开口答道。 这个时候她旁白的胖子也才不情愿地开口道:“是,司令。” “好了,我等一会儿还要赶回联合峰战备值班,你们两个……” 咚、咚、咚—— 施威顿刚刚开始说的话被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断,这让他顿时皱起眉头。 “进——” 门外走进一个参谋。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司令,这件事情……”走进来的参谋虽然瞧见施威顿一脸的不悦,却依然沉稳地说道:“这件事情您真的该第一时间知道。” 这个参谋正是上次被某个胖子扒了衣服的参谋,他走到胖子身边还隐晦地瞥了胖子一眼,隐约含着怒火。 “什么事情?” 施威顿话音中透露着疑惑,他之前已经吩咐过了,要同属下的两位队长开会,没有紧急的事情不要打扰他。 对于如今的宪兵司令部司令来说,哪怕是人类的第二次星际战争爆发也已经算不得紧急的事情了,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什么事情算得上紧急的事情了。 他的吩咐,潜台词基本就是,不要来打扰我。 可是这个参谋现在却依然敲门而入,打断了他刚开始准备吩咐的打算,这自然让他有些不满。往常这个参谋之所以能够得到他的看重,就是因为是个稳重又伶俐的人,这次确实让他有些意外了。 那位参谋上前,在施威顿的办公桌上点了点,说道:“这是刚刚传来的消息,您看一下。” 施威顿低头,瞳孔不自觉地有些放大,他一字一顿地问道:“确定吗?” 说完,不等身侧的参谋答话,他就又挥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那位参谋路过胖子的身边时,又隐晦地瞪了他一眼,可惜胖子完全没理会他,只是盯着眼前正在极力忍耐的施威顿,有些惊讶。 等到这位曾经被扒了衣服的参谋关上门时,施威顿已经一巴掌拍在了办公桌上,就在办公桌四分五裂地垮塌瞬间,他已经站了起来,一步便走到了两位队长面前。 “古娜、变色龙!” 这威严的厉声喝斥,让两人不自觉地答道:“是。” “传我的命令!我,施威顿,要你们去谷神星,把那个女人给我带回来!” “那个女人?”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便各自反应了过来,“那个女人?!她出现在谷神星了吗?” “是!‘独眼’已经抓住她的踪迹了!她就在那里,她在那里动了她以前的个人账户,‘独眼’已经截获了她现在的模样!” 施威顿站在“独眼”的队长古娜、“假面”的队长变色龙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或许也只有这两位队长才知道,自从那次叛逃事件之后他心中所背负的愧疚。 那是老师曾经开启的项目!老师没能等到看到成果的一天,可是就在他手上变成了现实,可是就在他成功的前一天,那个女人毁了他们的梦想!她竟然带着所有人类的希望逃跑了,即使后来“龙牙”带回来了她的尸体,也丝毫不能减少他心中那噬心蚀骨的悔恨。 毕竟,他要的不是那个女人的性命,如果她能够回来,能将那个“希望”带回来,将那项研究成果完完整整地带回来,那么他不介意饶她一命,甚至还能让她继续她的导师未竟的事业。 那个女人死了,可是她带走的东西却也就此毁了,从此再没有人能够知道:人类曾经有过把握自己命运的机会,可是却被两个女人毁了! 然而,那个时候的施威顿却无法对“龙牙”说什么,暴怒状态下的他虽然能够将那个“龙牙”队员留下来泄愤,可是却依然不能挽回任何损失。 从此之后,施威顿将所有的悔恨、自责深深埋在心底,默默承受着他生命中的又一次遗憾。他的生命中有着数次这样的遗憾,他都只能默默承受着。 然而,如今骤然得到这样的消息,他曾经的错误竟然还有弥补的机会,他还能够从那个女人的手上拿回那道“希望之光”,这让他如何不欣喜若狂呢?! 在那些参谋室的下属面前,他还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可是在古娜和胖子面前,他却真的不想再压抑了。 因为,这两个队长知道这件事情的意义,只要是三大直属队的人,都会明白这件事情的意义的!旁人即使再激动,都没有感同身受的可能的。 只要看看“独眼”队长古娜、“假面”队长变色龙,看看他们远超施威顿的惊喜模样,就知道为何施威顿也无法抑制内心的狂喜了。 “宪兵队、特勤队、独眼、假面、龙牙,对了还有第1舰队的近战队,统统要派出去的。如果不是我实在脱不开身,我都恨不得亲自去了。” 两位队长不由得点头。 “这次,小心,一定要把那个女人带走的东西带回来,一定要带回来!明白吗?!”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万无一失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阴影之心”的城堡大厅之中,陆安看着周围流畅的画面,看着大厅中三三两两立着的扑克牌们,不禁面带微笑。 自己总算是回到正常的人类世界中了。 “咦,今天看来他心情不错呀!” “是呀!” …… 陆安并不知道,大厅中那嗡嗡的背景声音中,大部分都是在议论他。当然即使知道了,或许他也并不在意,从他突兀地出现在这个组织中,拥有了那十分怪异的RedJoker的身份后,这种打量的目光与议论的声音或许一直都没有听过。 他基本上从未在这个组织中发出自己的声音,即使有也只是针对那核心的六人小组,所以目前的“话语权”都还在这些普通的扑克牌们手里。 正好今天的大厅内,有三位核心小组的成员都坐在座位上,陆安虽然有些惊讶不过倒是也有些高兴。 “大家安静一下,有事情请大家帮忙。” 切换成广播模式的陆安,将声音传达到了大厅中的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帮忙? 正在大厅中相互交流的扑克牌们面面相觑。 自从上次调查那位火星林家的少爷的死因外,这位新任的王已经多久没有这样公开发声了?近来,他好像越来越频繁地这样说了,上次只是求助了“方块八”,这次就要让大家都要“帮忙”了?或许,下次就是有事情了吧。 看来,再也不能称他为新任的王了。 大厅中,有些心思敏感的人,已经发觉了这位RedJoker的转变,而这种转变就连陆安自己都没有发觉。 不过,无论是否发觉这种转变,大厅中嗡嗡的背景声音也立即消失了,大家都望着王座上的RedJoker,听着他下面的话。 “关于小行星带有些事情需要调查,希望大家帮忙,大概有下面这些。” 虽然陆安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应该是可以随意出入任意一张扑克牌的房间,可是他还是故意隐藏了自己的这个权限。 自从上次他冒失地泄露了自己能够识破所有人身份的权限后,他就明白了,这个RedJoker的身份好像有着远超乎其他人想象的权限,而这些很有可能便是自己在这个隐秘组织立身的根本。 虽然陆安一直没有利用这个组织去达成什么目的的心思,他现在依然还抱着追随父亲和哥哥的足迹而来的念头,但在找到父亲和哥哥之前,他也是需要在这个组织立身生存的。 所以,陆安就刻意隐瞒了自己之前误打误撞发现的新权限,装作自己只能求助的样子。而且,陆安也更加清楚,即使自己有随意进出其他人房间的权限,也不能肆意滥用,万一其他人有反制的手段呢?比如他们万一有权限,可以拒绝自己的进出呢? 总之,不被发现是最好的。 因此,陆安在这种需要大规模调查各领域信息的事情上,只能像这样求助其他人。上次林永修遇害的事情,那还是他刚进入“阴影之心”完全不熟悉这个组织的缘故。 其实,陆安现在依然处于菜鸟的阶段,虽然他是个看似强大的王,但这只是表面上的。他并没有深入了解过这个组织,并不曾知道这个组织的“王”之所以被称为“王”的缘故。所以,他现在还是以求助的心态而非是命令的心态在这个组织中存在,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没有察觉横亘在他和那些普通扑克牌之间的巨大心理落差。 一个一举一动都被瞩目的人,却没有一举一动都被瞩目的自觉,简单被诠释为复杂,复杂被诠释为更加复杂,身份上的差异带来的巨大隔阂,是陆安都没有察觉出来的。好在,他正在不自觉中慢慢适应着,坐在王座上久了,任何人都能变成王的。 当陆安慢慢说完自己需要的信息清单后,大厅中的扑克牌们一哄而散,各自走向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按照陆安的要求行动起来。 这种时候,即使真的没有什么需要自己行动的,也不能停留在大厅中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假装积极也比没有行动强得多呀!没看到,就是核心小组的三位成员,在跟那位王点头示意后,也纷纷起身往自己的房间中走去了吗?! 或许大家各怀心思,但是这个时候却不能公然表现出来。 比如正在向大厅外的房间中走去的黑桃Q,尽管面上还残留着打招呼时的淡淡微笑,可是内心却已经冷笑不止了。 “呵呵,果然是已经被秘密送到小行星带了吗?陆大公子,你的耐性可真是太差了呀!要知道,耐性差的人,呵呵,都是死得挺早的。” 迫不及待先跳出来的人,总是会被最猛烈的反扑临头打击的。 不过,大厅中的人都往外走,却也有新上线的人,正一头雾水地往里走。 终于等到陆安上线的田中百绘,特意登录到了绿草如茵、樱花飘落的庭院中,却没有找到陆安的身影,正在担心他是否已经下线去了,自己这次匆匆上线又与这个家伙擦家而过,却又发现陆安依然好好待在上线列表中呢。 所以,田中百绘这才穿过幽深的记录长廊,往大厅中走去。刚走到大厅门口,就见里面涌出了二十多个人,这些扑克牌们好像被驱散的人群般,纷纷往外走。 等大厅中的扑克牌们散尽,田中百绘走进大厅一瞧,这才放下心来,陆安正好好地坐在他的王座上呢。 “哟,大歌姬,好久不见呀!” “是啊,好久不见了。”田中百绘安下心来,这才笑着与陆安打招呼道:“我真是找你找得好辛苦呀!” “啊?是吗?怎么了?” 陆安一头雾水地微笑着,可是随着田中百绘的话传到他的耳中,他渐渐收敛起了微笑,面色逐渐阴沉,就连眉毛都慢慢拧成了一块。 等到田中百绘说完,他才苦笑着说道:“呵呵,如果这是真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猜出来我身处何方了。” “啊?怎么会?” “呵呵,就在你刚才进来之前,我刚刚说了一些事情,让大家帮忙查查。如果是有心人的话,不难通过我刚才问的事情,猜算出来我现在身处小行星带的谷神星……” 不过,好在陆安既不是真的就待在谷神星上,而且在小行星带的那个人也不叫陆安。 如果自己现在立即离开谷神星,那么即使这个黑桃Q猜到了这些,光是那些天文数字般的基地也够他排查好久了,而且他还要准确地知道自己现在正冒用着“李毅”的身份。否则,他恐怕还要再多做许多无用功了。 当然,这些话陆安也并没有说出来,他只是对着有些焦急的“黑桃六”田中百绘,安慰道:“不过,你放心吧,他即使真的来找,也轻易找不到我的。而且,我们现在反倒可以盯着他,如果月球上的事情真的是他做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轻易地揪出他了。” “他、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 坐在王座上的陆安冲田中百绘摆摆手,说道:“追问为什么,已经毫无意义了。如果是他做的话,那么无论他说什么我们都不要相信;如果不是他,那就更不需要问为什么来。至于他到底是谁,还需要你帮我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是他了。” 田中百绘挑了挑眉毛,叹息说道:“你倒是慎重。” “没办法,你们其实都算是挺无辜的,莫名就失去了最大的底牌,我还是想有些底线的。” “嘻嘻,你现在也没底牌了。” 陆安耸耸肩,无奈地说道:“呃,对你的话,那算是意外吧。” “好吧。不过,我之前自己回想了一下,如果仅从登录记录来看的话,他确实很有嫌疑,那种登录频率吻合的程度十分异常。” 陆安倒是慎重地说道:“嗯,那就重点盯着他吧。还有,上次你去月球,后勤司令部那边很有嫌疑。我们两个人,上次的事件中唯一有交点的,除了我们的组织外,就是跟后勤司令部有关了,后面可以从后勤司令部查起。” “嗯。你真的确定你那里没有问题吗?” 陆安摇摇头说道:“你现在也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其实也该明白我上次也不只是故意单纯地吓唬人了,放心吧,暂时没有问题的。我可比他有耐心的多了,看似我在明他在暗,可是现在却恰恰是反过来的,反正他总逃不出这四十多张扑克牌,而我却在几百万人之中。” “好吧,你刚才要查什么来着?” 田中百绘看到大厅中又有两张刚刚上线的扑克牌,他们瞧见大厅中空荡荡的模样,正一脸惊疑的表情。 田中百绘等陆安回答完,便走向那两张刚上线的扑克牌,说明了情况,拉着他们一起离开了大厅。 啧,我每次来好像都十分不受欢迎的样子,总是以大厅中空荡荡的样子来收尾呀! 陆安坐在王座上,如此自嘲道。 不过,这样倒也给了他进入房间的便利,省得像之前那样偷偷摸摸的了。 来到大厅门口两侧的走廊里,果然也是空荡荡地没有一个人,大约所有人都已经进入各自的房间了,陆安便放心地走到走廊的右侧尽头,来到了梅花K的房间门前。 他本来就打算来到梅花K的房间中来查一些资料,比如他一直很迷惑的苏如玉的身份,还有他也想在下次运往9786号基地的补给清单中偷偷加些料。 而现在,听完田中百绘的猜测过后,他也打算小心谨慎为妙,提前给自己找好足够的退路为好。 比如这次跟着苏如玉往返谷神星,如果能够不为人知地溜出去,再摸去所有可能留下的痕迹,那么即使是“阴影之心”真的有有心人盯上了自己,也会在小行星带的茫茫太空之中傻眼的。 如此一来,就像陆安之前跟田中百绘说的那样,顶着假冒身份的他,现在的处境已经是万无一失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他是假冒的,抓起来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这是哪里送来的报告?” 谷神星赤道附近,缉私队司令部中,正在埋首处理事务的缉私队司令,忽然抬起头向门外问道。 “是,司令。” 门外走进来了一位土黄色军服的缉私队参谋,他看了看办公桌上的纸质文件,低头在自己的智脑上查了查,才确认道:“司令,是在北极驻守‘歇洛克市场’的队员发现的,第三大队队长上报的。” 听到“歇洛克市场”的名字,缉私队的司令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轻轻扣了扣办公桌上的纸张,说道:“让那些发现并且上报的人,把这个冒充李家的小子抓起来!” “司令……?” 这位参谋有些奇怪,这份报告之所以能出现在缉私队司令的面前,就是因为他们已经事先调查过这个年轻人的信息,在缉私队所掌握的人口库中,这个人基本已经确定无疑是李家的人。 即使如今火星李家已经逐渐没落了,可是这些火星大家族的底蕴依然不是缉私队敢直视的,面对这些火星上庞然大物,这些缉私队的高层都是小心谨慎应付的。如今,他们的司令为何如此一口断定此人是假冒的呢? 缉私队的司令知道自己属下的疑虑,他拿起办公桌上的纸质文件,冲这位参谋说道:“你们为何要认真对待这个小子呢?” “自然跟火星李家有关。” “哼,火星李家!”缉私队的司令随手一抛,任由几张纸散落在办公桌上,他冷笑着说道:“现在的火星李家,将所有子弟召回姑射园都忙不迭了。这个时候,还如何有胆量让子弟在外面游荡?” “嗯?” “照我说的办,如果你们心中还有疑问的话,自己去查一查目前火星上的动向。还有,让那个市场上的那些混蛋用些心!” “呃,是,司令。” 这个参谋知道,他们的司令一直对谷神星北极的“歇洛克市场”的存在很不满意,只是因为这处所谓的“黑市”牵涉的利益太多,让他们的司令只好捏着鼻子接受了这处存在。 毕竟,缉私队现在的财政状况已经濒临崩溃了,宪兵司令部早就不再给缉私队拨款了。而且早于宪兵司令部接手缉私队之前,就已经是这样了。没有来自联合峰的拨款,缉私队只好自辟财源了,不然饿肚子的缉私队会立时崩溃的。 缉私队在小行星带素来有死命伸手要钱的恶名,这并非缉私队真的就不顾及自己的名声,只是因为实在是迫不得已了,明知道是竭泽而渔的方法,他们也只好先顾着眼前填报肚子了。如今谷神星已经因为空港停靠费的连年涨价,而使谷神星的人流量逐年暴跌,真的已经是到了再涨价收入反而会下降的界限了。 所以,即使身为缉私队说一不二的元首,权威无人敢挑战的最高司令,也只能强忍着不适,对于这种明显的“毒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如果他一意孤行,倒是能逞一时之快,可是那些饿着肚子的下属,即使再忠诚也会向饥饿的肚腹投降的。即使他们本人能够忍受饥饿,可却无法要求自己的家人跟着自己饿肚子。历时四百年存在的缉私队,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种世代传承的职业了,甚至很多缉私队员私下里都在那处市场中讨口饭吃。 缉私队的司令知道了,也只能无奈叹息着,任由他们自去罢了。 那位参谋拿着手中的纸质文件,走出了缉私队的司令室,没有来到自己值守的座位上,而是径直回到了参谋室中,这里聚集着缉私队所有核心的智囊成员。 “诸位,司令说了,这个小子身份有问题,是假冒的。你们帮忙查查,虽然我还是有些怀疑,可是司令说得十分肯定,你们也来瞧瞧吧。” 这位参谋扬了扬手中的文件,高声向同僚们说道。 “哦,是吗?给我看看!” “什么事情?” “来来来,让我先看看!” 等到文件在参谋室的二十多人中传阅了一遍后,众人都沉默下来,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了疑问。 司令是不是太武断了?难道数据库中的信息还会骗人吗? “司令怎么说的?” “对呀!是不是我们再合计合计?” “嗯,嗯,慎重一些得好。” 如今在缉私队参谋室的这些参谋,大都经历过上一次战争,人类历史上至今依然庞大无匹的外行星联合保卫舰队,那无与伦比的威势让他们记忆犹新,火星人在他们心中投下的阴影就像是盘踞不散的幽灵一样。 虽然外行星联合保卫舰队在地球人锋锐无比的突袭下烟消云散,可是小行星带的人们依然视地球人的胜利为侥幸,他们从来只相信眼见为实的真相,如今火星第2舰队正在建设完成宏伟庞大的“十二宫”计划,这堪比当初“泰坦”堡垒的雄伟工程,让小行星带的人们对于火星人的威势更加畏惧乃至于达到膜拜的程度。 火星上的那些古老家族,在小行星带的人们心目中,都是堪比地球人类本部联合峰的庞然大物,即使他们不愿意屈服于外星人的权势,可是却不能不小心谨慎地对待。 面对火星的大家族,虽然他们信任的司令已经下了断言,却依然不能让他们释去心中的疑惧,纷纷出言质疑。 “司令说了,火星李家现在召回自己家的子弟尚且来不及,怎么会放任自己的子弟像这个小子这样在外面游荡呢!到底火星上发生了什么,司令能够如此肯定地断定呢?” 这个参谋站在参谋室的中央,弹着手中的纸张,反问道。 “喂,David,你去查查火星最近的情报,是不是我们遗漏了什么信息?” “等等!” 参谋室中有人高声响应道。 过了片刻,一声轻轻的“咦”在参谋室中响起,其中透露着清晰明确的疑惑意味。 “怎么了?” “我这边收到的消息,确实有些可疑呀。好像,自从上个月月底,火星上所有有名有姓的家族子弟全都没有了消息……,太可疑了!太可疑了!” “可疑?你之前干什么吃的!赶紧说说,怎么回事儿?” 站在参谋室中央的这个参谋皱着眉头,将手中的纸张卷成了一卷。虽然从军衔和资历上来说,这群参谋们都相差无几,然而这个刚刚从司令出来的参谋,他的祖辈却曾经连续三任被推选为缉私队司令,所以无形中他就成为了这群参谋的领军人物了。 此时他出言斥责后,那个名为David的参谋满脸通红地说道:“我、我……” “好了,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会统统没有了消息?” 参谋室的“领军人物”放缓了语气,又一次问道。 “最迟是上个月月底的25号,火星上所有大家族的子弟好像都被藏起来似的,即使是那些平日里最能惹是生非的几个纨绔,竟然也从此销声匿迹了,如果不是刚才司令提起了这个事情,我确实没有往这方面联想……” “好了,反思自责后面再说,你确定是所有的家族都是这样吗?” “是,我刚才看了一眼,所有的二级以上家族都是这样。” “25号?上个月月底?” “是。” 将卷成一卷的纸张在手心中拍了拍,这位站在参谋室中央的参谋扫视了一圈后,问道:“大家有什么印象吗?上个月的月底,火星上有发生什么重大的变故吗?” “没有。” “不记得有了。” “我也没有印象……” “应该是没有的吧!” 众人纷纷摇头。 倒是有一个参谋皱着眉头回忆了良久,在众人纷纷否认之后,才出声说道:“上个月月底,我倒是跟着司令突然出去了一趟,是有一个重度机密级的人出现在了一个中转站空港,跟我们的十二大队四十七小队有一个人发生了冲突……” 这件事情参谋室的众人倒是都知道的,因为那个跟人发生冲突的队员事后被查出了正在实施勒索,因为这个事情搞得整个缉私队在那天都是鸡飞狗跳的,简直称得上是死有余辜的典范了。 “然后呢?” “你们不记得了吗?司令的座舰最后被那个人借走了,而且目的地正好是火星……” 这个参谋刚一说完,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七嘴八舌地问道: “那人是谁?” “对啊,难道那个人就能够让火星所有的人……” “赶紧查查那个人是谁?” “查,赶紧查!” …… 然而,结果却让所有人傻眼。 “怎么会?” “我们为什么没有权限?” “怎么查不出来任何信息?” 站在参谋室中央的那个参谋将手中的纸卷拍得啪啪响,咳嗽了一声后,说道:“好了!好了!肃静!没查出来,最起码说明那个人确实很可疑,而且司令的判断刚才也已经从侧面印证了,火星上那些大家族的子弟确实都藏匿起来了。你们传达命令,让北极的第三大队把人抓起来就是了。” “好,知道了。” 这些参谋其实根本不关心这个叫做李毅的小子,一个少年完全不值得他们关注,只是因为他的背后可能站着火星那些庞然大物,才让他们小心谨慎对待。如今既然已经确认这个小子是假冒的,那么他后续的命运会如何,就完全不值得这些参谋们关心了。 将手中的纸卷揉了一团,随意往身边的一个纸篓里一抛,这个参谋就准备往回走。 “老大,等一下。” “嗯?怎么了?” “你看,这个……” 果然是参谋室中的领军人物,就连这些参谋都称呼他为“老大”,他也毫不客气地接过同僚递上的纸张,低头看了起来。 “唔,是木卫二上那个老头子吗?” “是,老大,怎么办啊?” “怎么办?”这位参谋室中的“老大”忍不住龇牙道:“难办!交给司令定夺吧,这件事情——妈的——当初那群笨蛋动起手脚来真是够蠢了,我们真是被他们坑惨了!好了,我知道了,给我吧,我会交给司令的。” 他将纸质文件往手中一卷,又低声地骂了两句,嘟囔地抱怨了某些笨蛋后,走出了参谋室,向缉私队的司令汇报去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哥哥与妹妹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端着淡绿色的酒液,偶尔呷一口品尝着微苦而清凉的滋味,陆安悠闲地坐在这家连名字都没有的酒吧之中,望着那个来时的街口,等待着苏如玉的归来。 口中的微苦,此时在他的心中,却化作了微甜的滋味,一丝丝、一缕缕,萦绕在陆安的肺腑之间。 在“阴影之心”中,他一边跳转于那些闪烁的星辰之间,一边心中对于妹妹安娜如今的状况念念不忘。 其实,陆安之前并非没有机会直接与妹妹安娜面对面,之前在9786号基地的舱式智脑中,虽然网络时延让人难以忍受,基本上很难进行正常的交流。 可是如果真的要同妹妹面对面的话,陆安相信哪怕是为了听对方的一句话,兄妹二人都可以相互等待一整天的,不是为了交流,只是为感受对方还存在于自己的身边。 陆安是相信着的,可是他却不愿意如此仓促、如此草率地面对自己的妹妹安娜,他总是希望能够完好无缺地面对着妹妹,以完美的过往姿态出现在妹妹。 不让妹妹等待,她那短促的生命时光经不起任何等待,只是陆安过往一直秉持着的信条。大约自从暑假开始,他才渐渐开始有了回旋的余地,能够稍稍远离妹妹了。 然而,在小行星带的陆安,一直抗拒着以狼狈的姿态面对着妹妹。 如果妹妹已经痊愈了,她以全新的姿态面对着自己这个哥哥,而自己怎么能够在当时那种状况下面对崭新的妹妹呢?那么可笑,那么狼狈,那么令人担心,完全不是一种能够庆贺妹妹新生的状态。 如果自己驻守在一颗荒凉偏僻到网络都没有的小行星上,这样的事情让妹妹知道了的话,陆安十分确定的是妹妹必然会担心自己的。他不想让妹妹担心自己。 他想以足够完美的状态来对妹妹说出一句恭喜的话,将他们两人过往生活中所有的担忧、恐惧、悲伤,统统都宣告结束,而不是像以往担心的那样,兄妹二人的生活在目光所及的某年某月某日的某次发病中戛然而止。 所以,陆安在确认网络状况足够完美到直面妹妹前,他强忍住了联系妹妹的冲动,静静等待着。 如今,在能够正常通过星际量子同步网络回归“人类世界”后,陆安却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心中原来隐藏着从未被自己察觉到的恐慌。 人在遇到重大转折或是关键抉择的时候,总是难免瞻前顾后的,除了某些心志坚定的超人之外,在面对未来的迷茫未知时,越是事关紧要就越是如此。那些所谓的超然物外、冷静客观、理智分析等等,在“关心则乱”面前,其实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已。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陆安是不得不相信的,因为除了相信,已经没有别的出路了。 然而坚信不疑的事情,一旦有怀疑开始滋生,就会持续不断地地动山摇。 万一呢?万一老头子欺骗了自己呢?万一他忍不住心中的厌恶,故意欺骗自己,好让自己远离安娜,让妹妹一个人孤独地在地球上死去呢? 万一即使老头子没有欺骗自己,而治疗在最后关头却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呢?万一虽然治疗达成了预期效果,安娜却依然未曾彻底治愈,那在过往如同命运的诅咒般的假死病只是潜藏了下来,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刻又如同未结束的噩梦一般猛然迸发了呢? 万一妹妹的假死病被治愈了,却又出现了其他情况的症状呢? 万一…… 人的恐慌是无止境的,一旦恐慌蔓延变成了发自内心的恐惧,那么这种情绪就会像变异的肿瘤细胞一样,无限扩散。 虽然陆安在苏如玉面前谈及自己的妹妹时,一口咬定自己的妹妹能够痊愈,可是他心中坚不可摧的“确信”堡垒上却有裂纹不断延伸着。 当“网络不可用”这样的护城河干涸之后,疑虑如同敌人一般潮水涌到摇摇欲坠的堡垒下面,稍微一用力就让坚固的城堡轰然倒塌。 陆安在这家酒吧的橱窗前坐下时,还没有发觉,可是当他坐下后点开了智脑,犹豫于去见妹妹安娜还是进入“阴影之心”的组织大厅时,才惊愕地发现,原来自己在苏如玉面前只是一直嘴硬罢了。 他心中也是不确信的,万一妹妹真的没有痊愈的话,自己该怎么面对妹妹安娜,自己该怎么安慰她?妹妹安娜在得知自己能够被治愈时,那惊喜过度的错愕幸福表情,明显是获得了人生的希望之光。 希望之后的绝望,比绝望本身更让人绝望,那是永无止境般的黑暗。 所以,陆安找出了借口说服了自己,见自己的妹妹怎么能在昏暗的酒吧之中呢?还是再等等吧,等到自己处于足够合适见自己的妹妹的状态时,再去见自己的妹妹吧。 只是,陆安在梅花K的房间中,心不在焉地跳转于一颗又一颗闪烁的星辰节点时,不知为何便潜入了宪兵司令部之中,也不知为何就开始翻检宪兵司令部下属的“仿生实验室”的资料,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就找到了“仿生实验室”跟踪调查部门出具的那份报告,那份由宪兵司令部本部转呈联合司令部总司令陆勇的报告。 那份报告,是一份关于假死病治疗实验的跟踪分析报告,那份报告最后陈述的案例是一位名叫安娜·杰斯洛特的女孩儿,而那个女孩儿最后的诊断治疗结论是,“确认治愈,该治疗实验达到预期效果。” 陆安当时仔细阅读完这份报告,只是木然地跳转出去,又在其他节点中不断地搜检着缉私队的资料。 然而,无论他跳转了多少节点,无论他翻检了多少机密、绝密的资料,他都有些茫然,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吧?是什么呢? 应该不是对于“黑桃Q”的调查这样的无聊事情吧?到底是什么呢? 直到陆安从“阴影之心”中归来,将目光转回了昏暗的酒吧中,他才从痴痴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 哦——,妹妹安娜痊愈了!痊愈了!她真的已经痊愈了! 人在遭遇了重大变故,大喜大悲之下,情绪其实是没有十分大的波动的,整个人完全是处于木然的状态的,就好像被压缩或者拉伸超过了极限的弹簧一样,完全失去了弹簧应有的弹性。人也是如此,大喜大悲之时,往往已经没有了情绪。 而渐渐恢复清明的陆安此时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那个在他心中一直肯定无比,却又忍不住令他动魂摇魄的消息。 妹妹安娜终于痊愈了,她如今正如同她的那些普通同学们一样,享受着一个少女的花季时光。 释去了心中不敢相信的喜悦冲击之后,陆安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一切负担。 他终于确信,自己的命运已经走到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上去了,自己的妹妹安娜的命运也终于走到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上去了,自己和妹妹安娜两人共同的命运也同样走到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上去了。 尽管心中还在担忧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但陆安已经无法抑制自己心中的喜悦了,他任由快乐在身体中袅袅晕染开来,一丝丝、一缕缕。 但其实,正所谓:乐极生悲。 陆安为了调查缉私队的相关情报,偷偷潜入了“梅花K”的房间中,可是却因为这如同天降幸运般的消息而变得木木呆呆,最后在不知所以然的情况下就从房间中出来,然后在“阴影之心”大厅两旁的走廊中原地下线,然后那浑浑噩噩的意识才逐渐恢复过来,接着他便忍不住开始品尝幸福喜悦的滋味。 在“梅花K”中的房间所发生的事情,他一概是忽略掉了。 出了梅花K房间门的陆安,甚至都没有小心谨慎地查看走廊上的情形,直接就大大咧咧地原地下线去了,眼中就好像完全没有其他人一样。 因此“阴影之心”城堡中走廊上的某人,被从梅花K房间出来的陆安的身影震惊得目瞪口呆,以至于呆呆地盯着陆安直到他下线,也同样没有被陆安察觉。 此时的陆安,坐在昏暗的无名酒吧中,端着酒杯咂着淡绿色的酒浆,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脸上那无可抑制的笑意。 如果不是算算时间,这时候的地球十三区正该是午夜时分,陆安完全无法忍住立即联系妹妹安娜的冲动。 “她刚刚痊愈不久,身体必然还是很虚弱的,一定还需要多多休息,自己还是不要打扰她为妙。” 陆安只是端着酒杯,目光悠远而深长地注视着那个来时的街口,脑海中勾勒着无数令他激动不已、神往已久的画面,那种关于未来、关于幸福的感觉画面。 甚至,在街口上突然出现了一队的土黄色军服的人,涌入紧挨着街口的贩卖智脑的店铺又涌出,再涌入到对面贩卖武器弹药的店铺,尔后又裹挟着老板出现在空荡荡的街上,再后来又朝着这间无名酒吧涌过来,这样的景象在陆安眼中都是不存在的。 他只是悠然地晃着酒杯中的淡绿色酒液,一边不由自主地翘着嘴角,一边下意识地想着: “这间酒吧的营业时间到了吧,这么快就到晚上了!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 与此同时,地球十三区第九域大湖之畔,某个少女的梦呓中,正痴痴叫着: “哥哥、哥哥……”。 第一百九十六章 咦?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就在陆安注视着街口的时候,那条空荡荡没有一个人的街道上,忽然涌出来了一队穿土黄色军服的缉私队队员。 人的注意力总是被异常的东西吸引的,这种所谓的“聚焦效应”是人类千百万年来进化遗传得来的本能,大自然在生存竞争中将那些对于异常不敏感的个体统统无情淘汰,只有那些异常机警的个体才能得以存活、得以繁衍后代。 在人类长达百万年的漫长游荡迁徙捕猎时代,这种机警不仅仅有助于躲避天敌,还有助于捕捉猎物。如此千百万年之后,这种机警的特质真的就变得好像人类的本能一样。 古语有云,“久居鲍肆,不闻其臭”,这是人对于环境的适应性 毕竟如果人的大脑处理信息的能力有限,不能一直处于某种同样的模式而不改变,所以对于某些习惯性、大量接受的信息会处于“后台运行”状态,所以很多时候人会习惯自己所处的环境。 可是,一旦稍有异常变动,人就会迅速地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这是人的大脑在“后台运行”状态时,发现了惯有模式无法处理的信息,便产生了“有异变”的感觉。 这种无意识的“聚焦”,让陆安的眼球茫然地跟着那一队缉私队队员转动。 那一群斑斑点点的土黄色色块,像是浑浊的泥水一样首先涌入了街口的一家店。 嗯,那好像是自己刚才买智脑的地方。 如果没有苏如玉带自己来谷神星,或许自己这光秃秃的手腕还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再戴上智脑呢! 而且,还是这种开放了许多违禁权限与功能的智脑,就好像从联合监察协会所创建的“虚拟监视牢狱”中越狱出来的智脑一样,这让陆安有一种莫名的刺激感。 如果不是苏如玉帮自己买了智脑,或许自己即使明明有了网络,却依然只能干瞪眼吧。而如果没有智脑,自己便不能正常地进入“阴影之心”的大厅中,也无法在“梅花K”的房间中随意跳转翻检资料,更没有办法在无意间发现妹妹安娜真的已经痊愈了这个事实。 那么自己现在会干什么呢?是不是还能像现在这样悠然自得地品尝着酒液呢?或许依然会吧,但是这微苦的酒浆就只会有苦涩的味道吧,那萦绕心间的甘甜滋味恐怕就会消失不见了吧。 如此说来,还是要感谢苏如玉了! 自己刚才说是要自己付钱,她还那么不乐意,唔,真是豪爽的女人了,倒是跟她之前在主基地的大厅中的做派一样,完全是一副狂放豪爽恣意的性子,这样的人能够忍耐得住困守孤星的寂寞倒还真是奇怪呀! 那群土黄色的斑斑点点,如同浑浊的排泄物一样,又从那间店铺喷了出来…… 咦——,好恶心。 哎,他们又跑到街口对面那家武器弹药店里面了,这是要挨个搜检这条街上的店铺吗?他们这是例行搜刮吗? 不过,话说那家武器弹药的店铺里,那家老板那么和善的性子,看着完全不像一个军火武器弹药贩子,没想到他的货物清单上竟然应有尽有。 有些丧心病狂的武器跟他那憨厚的面容完全不相匹配,但是没想到在他温和的叙述下,这些武器好像变得十分温驯可爱,就好像自助售货市场里的蔬菜肉蛋一样,一点儿都不值得惊讶一般。 比如那竖在门口当做招牌吉祥物的两枚一米多高的炮弹,竟然能够塞进去核反应芯堆,仅仅一枚的威力就足以夷平这座“歇洛克市场”,当然这样威力巨大的“炮弹”需要客人提前预定,要单独定制加工了。 陆安进去闲逛的时候,还看到了一件令他十分眼熟的事物,那还是大约四五个月前他还身处月球的时候。 就在月球北极,就在阿尔卑斯山谷的那个山洞中,就在那个与前教官、“假面”队员狼獾对峙的人,那个身为父亲的紫色荣光三十二区区长鹿无为的手上。 那个令瘦竹竿般的“衣架子”教官十分忌惮的武器,据刘叔说能够轻易夷平一座高山的磁暴震荡手雷。 当那个面容憨厚的老板,如同杂耍般地将那个拳头般大小的东西在手上抛来抛去的时候,陆安甚至有夺门而逃的冲动。 好在那个老板随后才解释说,就好像门口那空壳炮弹筒一样,这些随意堆放在角落里的铁疙瘩,并没有安装激发引信,所以只是单纯地铁疙瘩而已,这才让陆安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至于引信嘛,那个老板和善地说,缉私队不让他售卖,害怕万一那个疯子心生不满,出了店铺门就直接插上引信引爆手雷。于是,只能客人自己想办法动手去寻找安装,那些在老板脚下的激发引信,既然是不被允许售卖的,自然也不会自己长脚跑到手雷上。 那些缉私队员还真是足够胆大呀,他们等一会儿会不会还要再跑进去隔壁那家店铺里呢? 陆安随意将酒液端起,望向昏暗的酒吧柜台,那个络腮胡子老板埋头趴在吧台上睡得安安静静。 这个时间,妹妹安娜应该也能安安静静地睡着了吧,过往时候的她很多时候恐怕也是睡不安稳的,毕竟除了假死病发病后的那段时间外,每次夜间睡觉对他们兄妹二人都像是生离死别一般,随时提心吊胆,随时准备面对突如其来的休克。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啊!真是…… 陆安随意向酒吧的橱窗外撩了一眼,那群如同浑浊溺水一般的土黄色斑斑点点又从那家武器弹药店里涌了出来。 他们会去隔壁那家店铺吗?之前那位面容和善的老板,曾向陆安推荐过他隔壁的这家店铺。如果陆安的动作不想引人注意,那么有些东西无色无味无残留,只需几微克就足以让陆安完成任何心愿,杀伤力从一人到数十人到几十万人再到数亿人,各自根据珍贵程度而价格各不相同。 “万一泄露呢?” “啊?泄露?!唔,大概谷神星会变成无人星球是肯定的,至于其他星球嘛,就要看有没有传播途径了,如果有的话,有多少算多少吧。” “呃……” 陆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位面容和善的老板这么好的性格,看来是因为堪破红尘、看透生死了吧,自己天天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旁边的邻居是一个足尖踩在头发丝上、一旦跌落就会化身地狱的恶魔使者,没有足够平静的心境,大约不足一个月就会因为压力过大而精神崩溃吧! 唔,看来那群屎一样的斑斑点点也不敢进那家店铺呀! 这样的潜意识念头,在陆安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现在只是低头瞧着智脑,翻检着投射在瞳孔里的缉私队资料。他刚才在“梅花K”的房间里时将许多非机密的资料一股脑地塞进了自己的智脑中,此时一边晃着酒杯一边随意浏览着,口中咂着酒浆之余还啧啧称奇。 这世界上真是无奇不有,素有笨蛋之称的缉私队果然是奇葩众多,丝毫不负他们的盛名。 唔,好像窗外也有一群笨蛋呢,他们也想进来喝酒吗? 陆安瞧了瞧正趴在吧台上睡觉的络腮胡子老板,心中可怜,“还要招待这么一大群笨蛋”。 唔,缉私队……,这些资料上他们的司令评价还可以呀,都能与他的上司——那个扑克脸娃娃音相媲美了,怎么缉私队现在混得这么惨,跟宪兵队完全没有相提并论的可能性呢? 唔,奇怪! 陆安脑海中浮现出了奇怪这个词,他忽然浑身一激灵。 “好像确实很奇怪呀!我是不是遗漏了什么呢?” 陆安茫然地举目四望,不远处那个趴在柜台上络腮胡子老板好像没什么异常呀,外面呢?那群土黄色斑斑点点好像也没有异常呀,这“歇洛克市场”总归是缉私队光明正大维持秩序的“黑市”呀。 有什么不对吗?陆安的眼角余光,看到了这无名酒吧的营业时间。 他无奈摇头,这些缉私队员还真是怪异呢,他们刚才还在那么像模像样地巡视这条街,现在就要跑到一间还没有开始营业的酒吧中,稍作休憩混一杯酒喝吗? 嘁——,真是…… 然而正摇头间,陆安蓦然停住,瞬时醒转过来。 不对、不对、不对,很不对劲! 他们刚才巡视的路线,明明就是自己刚才走过的路线,现在又直奔这间酒吧,这…… 还有,刚才那间武器弹药店铺的和善老板明明在街道上出现过,好像还冲这间酒吧指了指…… 那么,如果他们不是来这间酒吧中找络腮胡子老板的话,在仅有两个人的昏暗酒吧中,不是只剩下来找自己吗? 是来找自己的吗?还只是自己疑神疑鬼了呢? 陆安皱起了眉头,那群土黄色的斑斑点点已经越来越近了,他们的身影渐渐放大,变成了一条条土黄色的火柴。 陆安转了转手腕上的智脑,将扫描端口对准了那群土黄色的火柴棍,一边使用着这智脑上附带的违禁扫描功能,一边在心底里暗自思忖。 这群人真的会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吗? 可是自己刚刚来到谷神星来一天都不到,除了入口处登记时已经刚才那两家店铺、这间酒吧之外,连说的话都不超过二十句,怎么会有这么一大队缉私队队员直奔自己而来呢? 自己还没有来得及惹麻烦吧? 如果真的是奔自己而来的话,会是为什么呢?是因为自己假冒李毅的身份暴露了吗?可是这样的话,不应该是火星第2舰队来人吗?他们随时可以在别的地方动手呀,比如9786号主基地里面,何必在缉私队的地盘上请缉私队帮忙动手呢? 为什么呢? 如果,如果他们真的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么该如何脱身呢?万一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将自己抛尸太空,那可真是……,安娜可还在地球上等着我回去呢。 不行,我得赶紧想个办法,这酒吧哪里能脱身呢?可是,就算跑出去了,这里靠近整座穹顶建筑的边缘墙壁,自己又不知道出去的路,会不会被堵个正着呢? 陆安紧皱着眉头,脑中急转,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硬邦邦之物。 这玩意儿…… 第一百九十七章 束手就擒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这玩意儿……,威力好像有些太大了。 陆安又瞧了瞧正趴在柜台上熟睡的络腮胡子老板,心中暗自思忖。 这个无名酒吧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紧急逃生的通道呢?或者有什么后门能够让自己脱身呢? 可是,陆安心里更加清楚,自己即使从这家无名酒吧逃脱出去,恐怕也逃脱不远。 自己没有办法逃出这座穹顶建筑之外,没有徒步行走的太空服保护,逃出这座穹顶之外就无异于自杀。而只要身处“歇洛克市场”中,自己绝对无法逃脱缉私队的地毯式搜捕。 无论人们如何嘲笑缉私队是个笨蛋,无论在联合峰和宪兵司令部如何蔑视这个群体,但是只要想想他们盘踞在小行星带四百年之久,只要想想他们依然能够令很多人闻之色变,那么最少在谷神星缉私队如果真的想做什么,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如果他们真的想在“歇洛克市场”中找一个人,不会特别困难。 而且,自己也不是单独一个人进入这座“歇洛克市场”的。无论是在空港的进出资料,还是乘坐超速真空列车的痕迹,以及刚才进入歇洛克市场的登记,都能够轻易查出来与他一起的苏如玉。 如果自己现在逃跑了,那些人恐怕会很快找上苏如玉的。 苏如玉的话—— 陆安瞧了瞧他们两人分别的那个街口,苏如玉的身影依然未曾出现。 “自己现在好像不是特别适合逃跑哇!” 而且,那些人直奔这间无名酒吧,也并不一定真的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万一这是自己在疑神疑鬼呢?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赶紧查清这群人的身份。 那群土黄色的火柴棍已经越来越迫近了。 从街口到这间无名酒吧,这几百米的距离,走过来也不过是四五分钟的事情。 陆安的眼珠下意识地不停转动,左右急速地转动了几次后,他在自己手腕上的智脑点通了一个通讯连接。 而此时地球第十一区第一域新江户市中,一处会议室内,十数人正在进行着讨论。 “田中小姐,上个月的演唱会很成功,在网络上的总购买量已接近千万,可喜可贺。” “是啊!可喜可贺!” …… 其他几个人纷纷开口祝贺,田中百绘矜持地浅笑着,对会议室内的人点头示意。 “那么,田中小姐,今年的下半年我们……” 此人正说话间,忽然便瞧见他对面正微笑着的田中百绘变了脸色,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说错了什么话,赶紧住嘴。 “抱歉,我需要中断一下,……” 田中百绘站起身,对众人微微点头示意,绷紧了脸快步走出了会议室,留下了一群面面相觑的人。 田中百绘作为十一区有名的歌姬,加上她本身的家族背景,在自己所属的娱乐公司内部还是享受着许多特权的。 比如在刚刚那间会议室里,即使是公司的高层却依然对她客客气气的,即使她这样近乎粗暴打断的无礼行为也也没有人敢发怒。毕竟,自从她成为歌姬之后,虽然田中家族从没有伸出过任何援手,但只是田中的姓氏就足以让很多人对她客客气气了。 所以,拥有特权的她在公司里有着专属自己的区域就不足为奇了,这片区域内休息室、会议室、办公室、化妆间、衣帽间等等应有尽有。 从会议室出来,田中百绘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她自己的休息室内,这让走廊上与她迎面打招呼的人都十分惊愕。 这位著名歌姬田中小姐,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怎么如此不顾仪态地奔跑? 田中百绘却已经完全不顾及那些人错愕的表情了,她进了休息室内,刚关上门便立即弹出了通讯连接。 “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陆安等待了几十秒,正准备挂断连接之时,没想到额头微微见汗、正倚在门上微微喘息的田中百绘就出现在了眼中。 “抱歉,刚才正在开会,我刚刚出来,不好意思。” 田中百绘倒是跟陆安抢着道歉。 “呃,那现在方便讲话吗?” “尽管吩咐吧,你特意联络我,应该是有事情吧?” “我现在面对着一个有些棘手的情况,需要查一些东西,但是我这边时间紧迫也没法直接进入房间,在大厅中不一定来得及。所以需要你进入组织大厅,进入你的房间帮我查一查,拜托了!” 陆安双手合十,面带微笑央求着。 田中百绘毫不迟疑地答道:“好,你稍等,我立即进入组织的房间,你要查什么?” “我已经将几个人的全息影像用智脑扫描下来,你进入房间后再跳转到我的智脑中,直接查一下这几个缉私队员的身份。” “你跟缉私队又惹上什么关系了吗?” 陆安苦笑道:“所以我也很无奈,不知道为什么呀,我根本就没有招惹过他们。不过,我现在也不是十分确定那些人就是从我来的,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提前做一些应对的好。” 田中百绘此时已经进入了“阴影之心”的组织大厅,她一进入组织的系统就直奔自己的房间,在“梅花六”的房间中那灿若星河的网络节点中,她很快就找到了位于小行星带谷神星北极“歇洛克市场”身处的陆安。 “好了,你现在能听到我说话了吧?” “唔,听到了。我将那几个人的全息影像调出来,你看一下吧。” “好。”田中百绘一边在不同网络节点中跳转着,一边问道:“那些人离你很近了吗?” 陆安抬头向橱窗外望去,那群土黄色色块已经能清晰看见身体的轮廓了,于是便答道:“大约还有二百米吧。” 过了不到一分钟,田中百绘的声音便在陆安的耳边响起。 “好了,查到了,已经找到了这几个人登记在个人账户中的一些信息了。” 陆安这才心中一松,他现在起码有应对着这些缉私队员的可能了,不至于束手待毙。 现在自己就该确定这些人,是否确实是冲自己而来的。 “那田中小姐,你能够帮我查一下吗?这几个人的智脑中之前是否曾接收到什么命令,或者他们之前几个小时的行踪之类的。” 从陆安手腕上智脑中传出的定向声波,夹杂着田中百绘的回答:“好,我看看。啊,有了。唔……” 田中百绘顿了一顿之后,继续说道:“他们所有人的智脑中,都有一份逮捕令,说是要逮捕一个名为伊森·李、华夏名又为李毅的人。咦,好像不是冲着你来的啊!” 陆安则是苦笑一声,无奈地答道:“呃,抱歉,如果说的是要逮捕伊森·李或者说李毅的话,那么他们确确实实地是冲着我来的。” 陆安这个时候莫名想起了月球北极阿尔卑斯山谷的山洞里,那个被鹿无为护在身后的少年,那个也是自称为李毅的少年,他最后被刘叔拜托那个“贝尔”送往了火星。 李毅、李毅……,即使这个名字在华夏人中太过普通,发生重名也丝毫不值得奇怪,但陆安现在如何不知道自己好像因为冒名顶替的事情,如同山洞中那个少年一样被卷入了麻烦之中。 那个少年是鹿无为的儿子,好像叫、叫鹿什么来着…… 陆安摇摇头,不去纠结这个事情,但他即使是再愚笨,此时也该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因为这个冒名顶替而来的身份而惹上了祸端。 想必刘叔当初是借了某些事端的便利,给自己假造了这个身份的吧,没想到如今却要同样承担那个被冒名顶替之人的祸事了。 啧,这算是公平交易的原则吗? “呀!这是你现在使用的身份吗?那你要赶紧逃跑呀,你赶紧跑吧!我看一下……” 陆安的耳畔响起了田中百绘的惊呼声,她明显是在紧急查找着一些东西,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找到、找到了一张,我看看,这个是……,嗯,不是!呀!是这个,就是这个!对了,你赶紧从这间酒吧的吧台处走,这间酒吧的吧台下面有一条秘密通道,好像可以逃出这个街区……,唔,还有,这个街区有一个地方,可以直接通往这座穹顶建筑之外,你可以……” 陆安听着田中百绘连珠般的建议,不禁摇头苦笑道:“我现在没办法逃跑。” 田中百绘惊讶地问道:“啊?为什么?我帮你的话,你应该很容易就能躲过缉私队的搜捕……” 陆安则是瞥了一眼正趴在柜台上熟睡的络腮胡子老板,没想到这个老板也是不简单哪!果然,任何能在黑市上生存的人,都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的。 “我现在还不能逃跑,我还有同伴刚才分开了,现在只能等着她回来。我们两个一起来的,她还不知道这些事情,如果我跑了,缉私队很轻易就能抓到她,到时候她……” 陆安说着,又摇摇头后,又说道:“我不能连累她。” “那现在该怎么办?你总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吧?” “束手就擒?嘿嘿,怎么会呢!我现在就是有一个稍稍冒险的办法,只是需要你的协助罢了。” “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陆安又瞧了瞧趴在柜台上的络腮胡子老板,将声音压得极低,向田中百绘诉说了一遍自己的计划。 “这……,这能行吗?也太冒险了吧?” 陆安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现在只能先这样试试了,反正最后不行就承认我是冒名顶替,让他们查我的真实身份就是了。” 说着,他向橱窗外瞟了一眼。 那群土黄色军服的缉私队员,已经离这间无名酒吧只有百米远了。 今晚无更新,抱歉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第一百九十八章 你们脑袋进水了吗?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缉私队第三大队第六小队第三分队的队员,来到“歇洛克市场”深处北三区的“午夜不眠”酒吧前,看到橱窗前正端着一杯淡绿色酒浆的少年,心中一振。 是的,陆安所在的酒吧其实是有名字的,并非陆安所想的所谓“无名酒吧”。只是因为酒吧未到营业时间,老板就没有打开全息投影的招牌而已。 这间名为“午夜不眠”的酒吧,其实算是“歇洛克市场”北区小有名气的酒吧,因为这间酒吧世代在此经营,如今这个络腮胡子老板已经是第九代老板了。这间酒吧是许多店铺老板喜欢的聚会场所,而且算是这座黑市中少有的正常营生。 第三大队第六小队正是驻守在“歇洛克市场”的缉私队,他们今天奉命在辖区内搜捕一名刚刚进入市场的名为伊森·李的少年,结果第三分队的队员们捷足先登,竟然率先发现了这个被缉私队司令部通缉的人。 在橱窗前看着依然毫无察觉的少年,第三分队的队员们用眼神相互交流了一下,便纷纷涌入了酒吧之中。 这间酒吧的门口铃声,立时“叮铃”响个不停。 “老板,哑巴,……” 作为管理北区的第三分队的队员,他们对于这间酒吧自然不陌生,进入酒吧后,带头的那位队员就高声喊道。 趴在酒吧柜台上正在休息的络腮胡子老板抬起头,瞧见涌入酒吧的缉私队员,挠了挠头,微笑着迎了上来。 “哑巴,照旧!我们在这儿歇一会儿。” 哑巴? 陆安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刚才进来时这位络腮胡子的老板一直微笑不语呢,陆安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贸然闯入的关系呢,如今才知道原来是另有缘故呀。 不过,如果不是刚才田中百绘确确实实在他们这些缉私队队员的智脑中,找到了对于“自己”的缉捕令,说不定陆安真的就被他们这番表演所迷惑,会放松警惕,然后就会在猝不及防中被他们一举拿下。 “说不定,现在他们眼角余光中正懵懂无知的自己,正被冷笑着嘲弄吧?!他们说不定还在幻想自己等一下被抓住时的错愕表情吧?” 陆安望着窗外,看似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中正在如此想着。 “不过,他们这份表演功底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不是说他们是笨蛋吗?这完全不像嘛。起码还知道迷惑敌人,然后来个偷袭什么的……” 而此时,老板在吧台准备酒水的时候,这些缉私队则是悄悄各自散开,看似随意地坐下,实则在暗中把陆安团团围住,堵住了他一切可能逃窜的途径。 “唔,就连打破橱窗逃跑好像也不行呀!” 陆安看着酒吧门外站着的两位土黄色军装,正对着街口处指指点点地好像在谈论着什么,应该是他们进来时就预料到了破窗而出的可能,所以才留人堵在了门口。 “可惜呀,可惜,……” 陆安端着酒杯,假装无意地撩了一眼,啧啧遗憾道。 “何必呢?这么多人,直接冲上来将我摁倒不就行了吗?真是有些多此一举,唔,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嗯,是叫画蛇添足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可惜,在心中对于这些缉私队员嗤之以鼻的陆安,并不知道他所亲近的刘叔在月余之前的所作所为,他也不知道那个骄横狂妄的倒霉蛋的悲惨下场,所以根本无法体会这些缉私队员心中的谨慎。 即使是司令部参谋室奉缉私队司令下的命令,可是万一这个小子是真的伊森·李,不是那个假冒的伊森·李,自己这群人岂不是又要被拉出去当替罪羊了? 在这些普通缉私队员的心目中,他们并不了解缉私队高层记忆中那令人胆寒的“血腥之路”,自然也就不清楚缉私队司令的委曲求全。在他们看来,那个倒霉蛋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只是无辜地被抛出去当替罪羊罢了。 反正,如今缉私队混得悲惨,但凡有些势力的人,都能在小行星带给缉私队脸色看,这些缉私队员早就有些气短了。 而缉私队司令部也无法向他们解释这位伊森·李的身份,所以只好笼统地将这个人招摇撞骗,需要立即被缉捕。 接到命令的这些缉私队员则是解读出了背后的含义,肯定是某些人冒充火星李家的人招摇撞骗被识破了,火星李家找上了司令部,司令部为了给火星人一个交代,所以才要如此大张旗鼓地捉拿这个冒充的人。 至于为什么是火星李家的人?这还用问嘛,能够让司令部都如此屁颠屁颠地逢迎的,除了火星人还能有谁呢?再结合这个人的名字——伊森·李,不是火星李家还能是什么? 这些底层的缉私队员们,从来不缺少这些智慧与敏感性。 所以,他们故意小心翼翼地先将陆安包围起来,如果万一搞错了,还可以有转寰余地。反正就说,是被派过来保护李家少爷的,这样不就行了吗? 陆安是不理解这些缉私队员们心中的算盘的,他一边听着耳边传来的田中百绘的声音,一边等待着这些缉私队员发难,然后自己好随机应变。 只不过,希望这个时间段内,苏如玉千万不要回来啊,不要撞到这个枪口上。 酒吧里涌入了这十几个缉私队员,原本昏暗沉寂的气氛就被打破了,正在倒酒的吧台处传来了杯盏碰撞的声音,而且这些缉私队员也装模作样地闲聊起来。 陆安听着他们那前言不搭后语的聊天,如同俯瞰着一场可笑的喜剧似的。 那位络腮胡子老板很快就端出了十几杯淡绿色的酒浆,看来陆安现在手中端着的应该是这间酒吧的招牌了。等络腮胡子老板上完酒,酒吧中的气氛也不适合他继续趴在柜台上睡觉了,他就干脆开始收拾起吧台来。 倒是陆安心中十分纳闷,这群人不会真的是没有发现自己,而真的是来酒吧中歇息停留的吧?不应该啊。 “喂,那边的少年,你还未成年吧?” 正在陆安心中疑惑之时,不远处的一位缉私队队员扬声问道,语带戏虐,好像是随口问道的样子。 陆安这才心中一定,斜了他一眼,淡蔑地说道:“司令部每天养着你们这群蠢货,就是让你们跑到酒吧不务正业,盘问未成年人饮酒这等屁事儿的吗?” “你说什么!” 那个缉私队队员一推酒杯,腾地一声站了起来,而跟着他站起来的还有三四名缉私队队员,气氛好像一下子尖锐起来。 倒是刚才带头进入酒吧的那个缉私队队员暗自皱了一下眉头,他是第三分队中的一名军士长,是这十几人中军衔最高的队员,算是他们的领头之人。他听到这个伊森·李如此说着,好像完全没有慌张的样子,心中不由得疑惑。 是这个伊森·李真的心理素质很好,所以敢于在他们面前继续招摇撞骗呢?还是说,他们真的不幸碰上了真的那位伊森·李,所以对于他们这些缉私队队员不屑一顾呢? 不过,既然自己的队友们已经开始试探这个少年了,那么不妨再观察一下吧。 “我说什么?呵呵,难道你们不仅眼瞎,还耳聋吗?” 陆安连瞧也不瞧那个喝问的缉私队队员,随意端着酒杯,望向橱窗之外。他的耳边回响着田中百绘的声音,这让他有些心安。 之前并没有底气的心忽然安静下来,总之他并非一个人在战斗,有了田中百绘的协助,动用了“阴影之心”的庞大能量,如果连这几个小小的缉私队队员都搞不定,那么他也是太辜负“阴影之心”这个生存了四百多年的隐秘组织的名声了! 在气势上先声夺人的手段,陆安从来没有用过,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见识过。虽然他十几岁就带着妹妹离家出走,远离了联合峰,但是他少年时代还是有些交好的朋友的。 作为联合司令部三大将之一的孙子,陆安那些孩童玩伴也都是一些将领的子弟儿孙,其中不乏如今联合峰上出名的纨绔子弟。陆安虽然与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却并非毫无交集,自然也曾见识过他们的纨绔模样,如今学起来即使做不到神似也可以形似七七八八。 倒是,侵入到陆安智脑中的田中百绘轻笑道:“看不出来嘛,你如今的神态倒是像极了我认识的某些混蛋了。” 而听完陆安那饱含蔑视与讽刺的话,那个站起来的缉私队员忍不住来到了陆安身边,他后面跟着的三四人也将陆安围了起来。 陆安则是好整以暇地放下酒杯,轻轻地叩了叩桌子,咧嘴笑道:“怎么?你们这些人如今身份反倒尊贵起来,连骂都骂不得吗?呵呵,真是我今年遇见的最好笑的新鲜事儿了。” 陆安毫无顾忌的话语却底气十足,清脆的叩击桌面的声音,如同种种敲击在心头的钟声,让这几个围过来试探他的缉私队面面相觑。 这跟他们平日里遇见的情况都不一样呀!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倒是那个站在陆安身边的缉私队员怒极而笑,一巴掌拍在陆安面前的桌子上,厉声喝道:“你给我站起来!亮出你的身份ID,我们现在正在缉拿嫌犯,你就是伊森·李吗?!给我起来!” 陆安以奇怪的眼神看了看这个冲自己拍桌子的缉私队员,他环视了一圈正盯着自己的缉私队众人,然后便以更加奇怪的眼神盯着刚才那个带头走进来的缉私队第三分队军士长。 田中百绘刚才已经说了,这个人就是这群缉私队员里军衔最高的人,而且结合刚才的情况,他应该就是这十几个人缉私队员的带头人。 果然,陆安这种“你们脑袋都进水了吗?”的惊讶眼神,让这个缉私队第三大队第六小队第三分队的军士长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他们这次撞上了倒霉的差事了吗?是参谋室那群混蛋又假借司令的名义胡搞瞎搞了吗?妈的…… 抱歉,今天又没有更新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太可怕了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陆安那“你们脑袋都进水了吗?”的惊讶眼神,让这个缉私队第三大队第六小队第三分队的军士长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他们这次撞上了倒霉的差事了吗?是参谋室那群混蛋又假借司令的名义胡搞瞎搞了吗? 妈的…… 这种事情其实对于这些基层的缉私队员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了,在那些广为流传的传言中这种事情已经不止发生过一次了。有一些不太严重的,被司令知道了,会有一些倒霉的参谋被当做罪魁祸首推出来平息众怒了;而那些特别严重的,则好像从来都是被掩盖下来了,司令都是不知道的。 所以,这次这位军士长看到了陆安的反应,也开始怀疑是不是有这种可能了。 不过,更大的可能是这个招摇撞骗的家伙演技高超,所以能够蒙骗很多人;之所以能惹得司令部亲自下令缉拿,也可能是因为这样的缘故。 所以虽然眼前这个少年如此镇静,甚至一眼便瞧出了这个军士长的带头身份,但是军士长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怀疑,决定再观察一下。 至于陆安,他瞧见这个军士长不为所动,对于自己明显带有暗示意味的眼神视而不见,心中也是有些无奈。 自己的暗示好像并未奏效啊! 于是,陆安并不理会那个站起身来冲自己拍桌子的宪兵队队员,而是扭头望着橱窗外那两个守门的缉私队员,轻轻叹息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这个时候,那个冲陆安拍桌子的缉私队员则是又上前一步,向陆安靠了过来,身影压向了陆安,试图向他施加压力。 见到他如此的动作,此时陆安的心里却真的放下心来,甚至忍不住对缉私队的作风嘲笑起来。 “如此窝囊胆怯的作风,怪不得普遍被人认为是笨蛋的组织!如此说来,那些残暴疯狂的传闻,不过是色内厉荏的表现罢了。这样一来,但凡明眼人,都不会瞧得上这个组织的,终究是成不了大气候的。” 哪怕是在自己组织的老巢,都丝毫没有底线,光明正大地庇护一座“黑市”的出现,而在自己庇佑的黑市中,却又如此小心翼翼。哪怕是司令室下达的命令,都能被下面的队员们阴奉阳违,这样的组织不日渐没落可真是没有天理了! 陆安不过是一句话,就能让这个带队的军士长明显产生了疑虑,真是让陆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而这个之前暴怒的缉私队员,面对陆安明显带着蔑视挑衅的动作,却只敢以势压人不敢有半分真正的行动,完全没有一丝担当的勇气。 呵呵,比起宪兵队那些人们心目中真正凶神恶煞的“黑皮狗”,可真的是差得远了。 陆安心中如此想着,便立即打定了主意。 本来还想着是否让田中百绘配合着伪造一个适当的身份,或者编造适当的理由,来躲避过这次通缉呢。如今看来,好像不用那么复杂与麻烦了呢! 那个拍桌子的缉私队员见陆安毫不理会,忍不住又要抬步上前时,陆安才开口冷笑一声,而他竟然又将自己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 “呵呵,你们既然知道我是伊森·李,既然知道我是你们缉拿的人,为何不上前直接把我抓起来,何必在这里畏畏缩缩,像个出洞老鼠似的?” 将手中的酒杯再次重重顿在桌子上后,陆安轻蔑地说道:“说吧,是谁叫你们来抓我的?莫非又是司令部参谋室那群混蛋公报私仇吗?” 听到陆安如此直接说了出来,这群缉私队员顿时面面相觑。 这个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还是说我们缉私队真的已经是宪兵司令部的走狗了?不管他们怎么说,你们就怎么乖乖听命了吗?” 公报私仇?我们?缉私队? 旁边一直静观其变的军士长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个少年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说得他也是缉私队的一员呢? 陆安见这些缉私队员鸦雀无声,心中微微一笑,继续绷着脸冷声道:“算了,我也不难为你们这些笨蛋了,我自己瞧瞧吧。” 说着陆安装着在智脑上点了点,放佛在查找着什么,其实他是在向正旁观着事态发展的田中百绘发消息,等他发完消息后,这才抬起头怒道:“果然又是这群混蛋。” 说着他打开全息投影,将那道通缉令投射出来。 见到陆安如此轻易地就调出了通缉“伊森·李”的通缉令,这些缉私队员立时哗然,这是怎么回事儿?如果这个人真的是被通缉的伊森·李,那么未免也太神通广大了吧!不过瞬息之间就能进入缉私队司令部,调阅出了这道通缉令。 这个时候,那个带队的军士长终于坐不住了,他来到陆安身边,示意刚才围过来的那几个缉私队员退下,他来到陆安对面坐下,谨慎地打量着陆安。 “不知道你是……” 陆安平静地盯着这个军士长,盯了一会儿后,才开口道:“我们少年团的事情,你们确定要知道吗?” 少年团…… 对面坐着的军士长一听到这个词,顿时就吓了一跳,他甚至第一时间就真的跳了起来,坐都不敢坐了,而是站起来后退开了两步。 惊疑不定地盯着这个镇静地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军士长心中的思绪纷乱不已。 少年团,自然是缉私队中的一个组织,基本上类似于宪兵队中的特勤队。缉私队虽然名声败坏,势力也是日渐衰落,但是作为一个存在了四百年的组织,也还是有些所谓的精锐力量的,少年团就是其中之一。 少年团,顾名思义,就是由一群少年组成的团体,这个团体是缉私队选拔那些年纪轻轻就被大家看好的队员,然后集中进行培养的后备力量,是很早很早以前就伴随着缉私队存在的团体。 只不过,在几十年前的“血腥之路”后,被全部派往火星的缉私队少年团全军覆没,只逃出了一个人回到了火星,而这个人就是如今缉私队的司令。虽然如今大部分缉私队队员并不知道少年团的过往历史,但是他们都知道那位高高在上的司令就是出身少年团,而且一直对少年团偏爱有加,甚至达到了偏袒的地步。 而且,少年团作为缉私队重点培养的后备力量团体,有着很多缉私队高层们的子弟参与其中,加上少年团本身就拥有的一些便利特权,少年团的这些团员们基本上个个都是能量惊人。 “怎么?不相信?” 陆安见这位惊疑不定的军士长,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微微一笑,开始在手腕上的智脑中点击开来,因为这个时候陆安的耳旁已经传来了田中百绘的声音。 “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全部搞定了。” 装模作样地在智脑上点了一会儿,陆安才抬起头瞧了瞧眼前的军士长,然后懒洋洋地说道:“第三大队第六小队第三分队军士长,汤尼尔·安德森,生于……” 随着陆安缓缓读出的信息,这位军士长的面部表情开始丰富起来,先是疑惑,然后惊讶,随即有些羞怒,再然后就变得惶恐起来。 因为这些信息的丰富程度,令他自己都有些意外,很多信息他自己都早已遗忘,却被眼前这个少年一一读了出来。 等到面前这个军士长满脸惊惶,额头上开始大汗淋漓时,陆安才蓦然住嘴,似笑非笑地问道:“还要继续读下去吗?” 这位军士长连忙摇头。 开玩笑,再继续读下去,他恐怕以后都没脸出去见人了,会完全地成为第三分队中的笑话,哪里还有什么威望再继续服众呢? 然后陆安转头望着那个刚才冲着自己拍桌子的缉私队员,轻蔑一笑后伸出手指冲他点了点后,陆安开始在智脑上点击,等到田中百绘的话音传来,他便又是懒洋洋地念道:“第三大队第六小队第三分队……” 或许是因为刚才这个队员的恶劣态度,陆安特意捡了许多私密的信息大声读了出来,一直读到这个人羞愧到几乎晕过去时,陆安才嗤嗤一笑,住嘴不读了。 再然后,他又随手指了一人,等到田中百绘的一声“好了”传来后,又继续读了起来。 读完又随手指了一人…… 再然后又是随手指了一人…… 又是一人…… 等到陆安将这间酒吧中所有身穿土黄色军装的人指了一个遍后,几乎所有缉私队员都站了起来,他们已经没有勇气再在这个少年面前坐着了,而且所有人都是汗流浃背。 毕竟,没有一个人能够想得到,自己所有的信息能够这样轻易地被人掀出来。如果是往常的情况下,说不定这群缉私队员早就面露凶相地围了上来,要亲手翦除这样的“意外之喜”了。 可是,在陆安刚刚吐出的那个词面前,他们所有人心中都只是升起了无限的畏惧,而并不敢有什么不轨的心思。 而当陆安指着橱窗外的两人,悠悠地读出了那些人的信息后,他们已经不知觉地靠拢在一起,站在陆安面前,一副卑躬屈膝的神态。 虽然陆安只是看似简单地将这些人的个人信息读了出来,但是这些缉私队员却心里十分明白,他们这些人的信息并非什么机密,只要稍有些权限的人,花些时间都能查得出来。 但是,眼前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从他们这一队人进到酒吧,到现在不过过去了十几分钟,这个被通缉的名为伊森·李的少年肯定不会提前就知道他们。而现在他却能随口道出所有人的姓名,甚至很多私密信息都能随口说出来,这完全不是正常的能够查阅他们个人信息的权限。 除非是像那些传说中被重点培养的少年团团员,拥有着许多普通人难以企及的权限,能够自由调阅缉私队的大量信息,才能够如此轻易地就获取他们每一个人的信息。 如果是缉私队以外的人拥有这样的权限,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或许这些缉私队员还会升起别的异样心思,可是面对着缉私队中的“特勤队”——少年团,他们却半分反抗的心思也不敢动。 惹了不该惹的人的下场,前不久就有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他们眼前。以缉私队司令那偏袒少年团的态度,他们如何还敢升起对付眼前这个少年的心思呢? 所以,他们只能心中怀着畏惧的心里,站在陆安面前低头俯首。 太可怕了! 第二百章 虚言恫吓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太可怕了! 当陆安瞧着站在自己面前,一副俯首帖耳形状的缉私队队员,心中不由得感叹道。 即使是那两个守在门口瞧见酒吧内异状的缉私队队员,在推门入内后,看到自己的同僚们一个个大汗淋漓的狼狈情形,也不敢多言,悄悄地学着这些同僚的模样,带着心中的疑惑,对着陆安俯首帖耳。 这让陆安不由得感叹:太可怕了,人的从众心理真的是太可怕了! 而且,人面对未知的第一反应,往往都是心生恐惧,而一旦没有理智的思考与认知,恐惧往往会在人心里酝酿,最后放大成为无可抑制地敬畏与屈服。 据说远古时候,宗教的产生就是如此。 人类面对着未知神秘的世界,不知道为何有生死,不知道为何有天地,不知道为何有风雪雨露,不知道为何有电闪雷鸣,不知道为何有洪水干旱,不知道为何有斗转星移,……,基本上初生的人类开始学会思考的那一刻,就有着对于所处的世界的太多太多的未知与不解。 未知、不解,心中不知作何解释,于是便产生了恐惧,畏惧天地、畏惧山川江海、畏惧水火雷电、畏惧生老病死、畏惧万物生灵,……,深深的畏惧带来了深深的敬畏与屈服,人类的心中便造出了神灵与鬼怪。 牺牲、祭祀、神话、传说,于是便有了宗教。 以不存在来解释未知,以虚无来对应神秘,宗教包含着人类一切的畏惧与困惑,发展到后来,人类文明本身就已经变成了与宗教信仰等等纠缠不清的怪异混合体了。 据陆安所知,当初在大联合浪潮中,甚至有人认为,包含着人类一切未知神秘的畏惧的宗教,在星际时代的前夜已经变成了人类所敬畏屈服的对象本身了,变成了套在人类所有脑袋上的无形枷锁。这样的认知,成为了后来星河历元年前后,人类大规模集中消灭宗教存在的思想根源。 然而,陆安此时才深深感叹,只要人存在一天,宗教所代表的东西就很难彻底消失。人心中的未知与恐惧,就是敬畏屈服的根源,人类不屈从于宗教,总会找一些其他东西来敬畏屈服的。 信仰、寄托、崇拜……,等等,皆是如此。 这群缉私队员明明个个都比自己身强力壮,明明随便一个人都能将自己扭倒在地,能够将自己缉拿归去。可是,仅仅因为自己刚才的一番装模作样的表演,仅仅因为自己刚才的暗示,他们心中的未知与恐惧,就让他们对自己俯首帖耳,在自己面前汗流浃背。 呵呵,为什么呢?因为少年团代表着的权力,代表着的权势,能够掌握他们生死的能力。这种力量,能够让他们无法预测未来,无法预知他们将要面对什么,能够让他们无法预料几乎任何事情,所以他们就只好敬畏屈服。 其实,真的无法预料吗?陆安会让他们死吗?不过就是一死而已。会让他们生不如死吗?不过就是生不如死而已。会让他们痛不欲生吗?也不过就是痛不欲生而已。 生或者死,都不可怕,只是生死之间却有着大恐惧。这未知、这难测、这无法捉摸、无法预料、无法预测,真是让人先是茫然,继而恐惧。统而言之,尽皆无知罢了。 就如同那至高无上的命运一般,那些即使在神话传说中诸神也无法挣脱的命运,那比神圣还要庞然大物的天道、大道,其实都不过是生死之间的不可知而已。 很多时候,人不是不可接受生或死,能够坦然面对的不在少数,人往往不接受的是不可知,那茫茫然一片的混沌未知。 叫这些缉私队员在自己面前俯首帖耳的力量,这种叫做权力的东西,其实就是来源于此。 就好像陆安在“阴影之心”中的王位,为什么那些明显比陆安要强大许多的核心小组成员,个个对于陆安都是客客气气的,甚至陆安一声令下就能乖乖听命呢?当然是因为他们心中的恐惧了。 据陆安所知,那些历任的王——BlackJoker的权限,其实说起来并不算是十分具有约束力。他们既然不能像陆安所拥有的RedJoker那样,可以随意进出任意的扑克牌房间,也不能随意查看每一位扑克牌的真实身份,他们唯一的权限只是关闭房间的房门或者城堡的大门,大家统统不能进出而已,就连BlackJoker自己也不能进出。 然而,如果大家即是如此也不听从命令的话,那么BlackJoker又能怎么办呢?大约是没有办法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组织放佛不存在了一般。 可是,为什么“阴影之心”中却弥漫着对于王座上的那位Joker的敬畏呢? 因为,就算不是全部人,但是大部分扑克牌都在畏惧着那进出“阴影之心”权限的失去,失去了“阴影之心”在网络世界中那庞大的能量,他们或许还会在现实世界中失去更多,说不定会在未来失去更多更多。 恐惧产生敬畏,敬畏产生屈服,而屈服就是力量的源泉。 “喂,喂,你怎么了?喂……” 正当陆安习惯性地走神的时候,他的耳边传来了田中百绘急促的呼唤,让他从神游天外中恢复过来。 在智脑上发了抱歉的信息给田中百绘后,他才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咳、咳!” 而这个时候,站在陆安面前的这群缉私队员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着陆安,等待着陆安开口说话。 “呵呵,今天本来有别的事情,没想到却撞上了你们。” 陆安说着,口气中故意带上了些许不耐烦,然后顿了顿又说道:“不过,这件事情说起来也与你们无关,我刚才已经问过了,是司令部参谋室那边,哼哼,……” 原来是那群混蛋! 这一队缉私队队员心中不约而同地骂道。 “所以,我也不为难你们,你们就直接上报,就告诉那群混蛋,说是已经找了月球李家的那个李毅,唔,也就是他们说的伊森·李,只不过……” 陆安抬起头,望着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这群缉私队员,微笑着说道:“你们只用这么告诉他们:只不过我说了,你们没有抓住我,让我跑掉了……,就说是我这么说的,这样也不用为那你们了。” 陆安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反正你们也不敢抓我,不如老老实实回去,告诉那群想抓我的人,我就是这样当着你们的面走掉了,而且是我让你们这么告诉那群人的。 果然,陆安说完这句话,这群已经大汗淋漓的缉私队员又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好几个人甚至长长地出了口气,沉重的喘息声都清晰可闻。 而这个时候,田中百绘倒是悄悄在陆安耳边说道:“哈,你也真够狡猾的,就这样把他们诈回去,也不怕他们就这样回去后发现自己上当受骗,再回来找你拼命,嘻嘻!” 陆安抿着嘴一脸严肃,手指却在智脑上给田中百绘发送消息。 “也要他们先能够找到我再说。” 那个伊森·李,如果沿着这个姓名查下去,大约只会查到月球李家的那个李毅,说不定还会查到许多李毅,但是这又与陆安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他现在顶着李毅的名字在265号小行星上服役,但是他们得先从月球查起,查到这个伊森·李曾经从月球出发,来到小行星带服役的痕迹。 只是,以月球当初那乱成一锅粥的状况,陆安相信,现在的月球只会更加混乱,并不会真的就太平下去。 以月球那么多势力混杂的情况,如果缉私队陷了进去,到时候脱身都难了,还有没有闲心再去追查什么伊森·李可就更加难说了。 而且,陆安也知道,如果缉私队真的在月球上开始追查自己这个冒名顶替的李毅,那么那个老头子不会真的一无察觉的。到时候…… 到时候说不定又能见到刘叔了! 等这群缉私队员都心神安定下来后,陆安故意端起酒杯,出神地望着橱窗外,嘴中却轻声骂道:“妈的,摊上这倒霉任务,真是晦气!” 他故意嘟囔着,声音微弱却又清晰得恰到好处,让离得最近的那个军士长能够听得到。 果然,他眼角的余光就瞧见那个军士长,眼神中透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想必他现在已经替陆安脑补好了整个事件的过程了。 眼前这位缉私队少年团的团员,肩负着一项秘密任务,所以假冒了月球李家伊森·李的身份,结果可能因为某些不能见光的原因,比如参谋室和少年团历来的嫌隙与争斗啊之类的,所以被参谋室故意借此机会整治一番。 真是的,怎么好好的被卷入这样倒霉的事情中啊!等一会儿回去该怎么向队长交代啊?! 军士长心中暗骂一声,望向陆安的眼神却更加讨好了。既然如今不敢把这位少年团的大爷怎么样,那么他也只能指望参谋室不会把怒火倾泻到他们这群人身上了,当然前提是先把眼前这位爷赶紧请走。 至于后续报告,呵呵,等一会儿出了这间酒吧之后,唔,我们就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伊森·李了。反正这座市场的地下,那么多暗道地道通道,谁知道这个通缉犯跑哪里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不时盯着橱窗外的街口的陆安,瞧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酒杯微微一顿。 “好了,到此为止了,难道需要我送送你们吗?” “呃,不敢,不敢,再见,再见……” 这群人唯唯诺诺地后退,向着陆安一副点头哈腰状,然后霎时间就在这间无名酒吧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第二百零一章 功成身退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苏如玉怀着心事,回到了她与陆安分别的街口,只是令她有些烦躁的是,陆安却不见了踪影。 不久之前,她刚刚动用了那之前不敢触碰的东西,心中实在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会被发现吗?不会被发现吧?可是,以那些人的能力怎么会发现不了的呢?除非那“独眼”变成了瞎眼。 当苏如玉从那个少年的店铺中出来后,她真的已经是毫无办法了。 如果没有了那些药物的支撑,她大约再过几个月,就会油尽灯枯了,这副身体早就已经只是在勉力维持着罢了。可是,勉力维持却总也是有继续活下去的希望的,如果没有了外力的支撑,却只能是绝望地等死罢了。 可是如果只是绝望等死的话,苏如玉当初又何必在地球上经历百般煎熬与折磨,然后挣扎着逃了出来,逃到了小行星带,在那枯寂的无人基地中静默地等待着,永无出头之日地等待着呢? 苏如玉当然不会以为,自己能够像那个令她羡慕的“苏如玉”一样,幸福而普通地正大光明生活着。 只是,当一个人的生命不再只是属于他自己的时候,活下去就不再仅仅是生物挣扎求存的本能了,而是一个人的承担与道义了。 尽管苏如玉并不畏惧死亡,对于当初在生死之间游走过无数次的她,死亡并非不可接受,但当死亡不是唯一选择的时候,那么它往往也就是最后的选择。 活下去、活下去,…… 苏如玉就是这样等待着,无望而不绝望地等待着,她很满足这样在那个孤寂的基地的平静生活,自然也不想轻易打破。 只是,虽然如今十分不情愿,苏如玉心中也明白,平静的生活其实已经被打破了,大约就是从刚刚开始起,从她动用了那个账户开始起。 尽管心存侥幸,但是苏如玉更加明白,或许就在自己动用那个账户的瞬间,自己还活着的消息就会被那群“独眼”们瞧见。 也或许,他们早就发现了,只是还没有找到自己罢了,毕竟那具金蝉脱壳的躯体,其实并非毫无破绽,总会有被发现的时候。 只要想想导师的牺牲,就该明白那些人不会放弃的,他们一定会紧盯着一切挽回那些研究成果的可能,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说不定,他们现在就在赶来小行星带的路上呢!” 其实,这也不难猜测。 陆安那天将9786号主基地仓库中的那台舱式智脑接通网络后,苏如玉就连接到了那曾经熟悉的界面,尽管她忍了许久,忍下了登陆进去的冲动。 可是,导师的实验室早就在那次爆炸中毁掉了,那个网站也早就该不复存在了。苏如玉知道的,那个界面背后必然有着“独眼”的眼睛在时时刻刻盯着。 就好像苏如玉的个人账户,那是她在跟随着导师之后,历年所积攒下来的个人积蓄,只是在月球柏拉图环形山中很少有动用的机会。自从苏如玉逃出月球后,她从来都没有再回去瞧过,刚刚却轻易就进入了那个账户,然后还动用了其中那非常可观的积蓄。 “独眼”在当时的追查中必然是能冻结这个账户的,可是如今却被完好地保存着,原因也很简单,他们保留着任何一丝发现自己踪迹的可能性。 尽管常人都会明白这些,换个脑子清醒的人在任何情况下,都绝对不会再去触碰一切跟过往相关的东西,因为这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然而绝望的人总是会铤而走险的,冒险一搏的人也总是会脑子不清醒的,毫无办法的苏如玉便是如此。 “或许,等他们赶到谷神星的时候,我早已经回去基地中了,等他们找到基地中的时候,我说不定就死在某次休克中了……” 当苏如玉将账户中的钱席卷一空后,也曾如此自嘲地想着。 取完钱之后,苏如玉又转回了她与陆安分别的地方,那位老板准备她所需的东西还要等待一段时间,她就想着带着“李毅”去吃些东西,等到晚上的时候正好就可以再去找那位日夜颠倒的店铺老板。 可是,等到苏如玉回到那个街口的时候,陆安却不见了踪影了,本来就心思颇重的苏如玉,就更加心烦意乱了。 “他跑哪里去了?是在附近的店铺中闲逛了吗?” 苏如玉皱着眉头,举目四望,而就在这个时候,街角的尽头涌出了一群土黄色军服的军人,赫然是之前在酒吧中那队缉私队员。 在这条空荡荡的街上,这群缉私队员就显得十分显眼了。 苏如玉远远望见之后,也是心生疑惑,她向路边退了退,站在那两枚一米多高的炮弹旁,稍稍遮掩了一下身形。 “这些人……?” 好在苏如玉的疑惑并未持续太久,那群缉私队员的身形好像有些慌慌张张,他们一副惶急的表情,急匆匆地从街角的尽头走到苏如玉所站立的街口,然后又迅速消失在这条街道上,比之之前巡查街道时迅捷了许多。 “这群人怎么了?就好像像是被人驱赶着一样,狼狈得跟一群丧家犬似的?” 苏如玉从那两枚一米多高的炮弹旁又走回街口,疑惑地望了望这队缉私队员消失的身影。 “不过,李毅到底跑哪里去了?真是的……” 就在苏如玉正准备挨家店铺去搜寻陆安的时候,她忽然又瞧见有一个身影从刚才那群缉私队员出现的街角尽头,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那道身影,正是陆安。 苏如玉好像觉察出了什么,却又未及多想,瞧见陆安之后,便迎了上去。 “呵,不好意思哈,刚才在街上站得无聊,去了街角那边的酒吧里坐了一会儿……” 陆安站在迎过来的苏如玉面前时,微笑着解释了一句。 苏如玉这个时候却忽然心里平静下来,她探头往陆安身后瞧了瞧,问道:“酒吧?哦,是那间‘午夜不眠’吗?” 陆安听到苏如玉如此说,挑了挑眉毛答道:“啊?是叫午夜不眠吗?这个,还真是没有注意呀。” “嗯,老板是个大络腮胡子,而且不说话是吧?” 陆安这才点点头答道:“是啊,就是那间酒吧,唔,里面的薄荷酒不错。” 苏如玉咂了咂嘴,说道:“好像现在还没到营业时间吧?” 陆安点点头道:“嗯,不过老板好像也已经开始招待客人了。” 苏如玉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刚刚匆匆路过的那一队缉私队员,想起了他们刚才仓惶地从街角尽头出现的身影。难道他们也是从“午夜不眠”中出来的吗? “招待客人?那刚才那一群缉私队员……” 苏如玉向后指了指那近乎狼狈逃窜的缉私队员消失的地方,问道:“也是从‘午夜不眠’中出来的吗?” “呃……” 陆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点头道:“是。” 苏如玉见他一副怪异的神情,赶忙问道:“怎么了?他们对你怎么了?” 虽然缉私队在外面经常被人嘲笑,大家私底下都是瞧不起这群土黄色军服的家伙们,可是在谷神星的老巢中,无论缉私队行事如何荒谬荒唐,但却不是常人所能轻易反抗的。 难道他们刚才在酒吧中为难这个小子了? 苏如玉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毅,有些奇怪。 这个小子也不像是惹是生非的人啊?他应该不会蠢到故意去招惹那些缉私队员吧?难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小子还未成年吧?难道是因为未成年人饮酒的缘故吗? 这种啼笑皆非的猜测,即使是面对着向来以荒唐著称的缉私队,也显得有些荒谬了。 倒是陆安,神情却更加尴尬了,他微微一咳,眼神越过苏如玉,望着那群缉私队员消失的地方,语带尴尬地说道:“倒也不是,只不过……” 我现在也算是功成身退了吧?成功地将这群缉私队员骗走,然后也该,唔,那句古诗怎么说来着,事了拂身去? 苏如玉见陆安忽然住嘴,便立即问道:“只不过怎么了?” “只不过,他们等一下知道了实情,大约就会为难我了吧!” 这是必然的,陆安倒是十分确信这一点。 等这群人回去上报缉私队司令部的参谋室时,很快就能戳破陆安刚才的谎言。 毕竟作为缉私队中少年团的宿敌,那些参谋室中的参谋肯定对于少年团的成员了如指掌。陆安能够利用“阴影之心”和田中百绘的帮助,欺骗刚才那些不了解少年团秘密的缉私队员,却无法蒙骗那些对此十分熟悉的缉私队参谋们。 少年团的那些秘密,在那些参谋面前肯定不能称之为秘密。事实上,很多时候,面对敌人的秘密往往反而是敌人探查的重点,从来就不存在敌人完全不知道的秘密。 陆安只不过是利用了这种信息不对称,成功地诈骗了这群缉私队员的敬畏。 所以,陆安有理由相信,等到这群被自己蒙骗的缉私队员回过神来,他们绝对会暴跳如雷的。到那个时候,肯定就不是为难那么简单了,恐怕是恨不得将陆安大卸八块,以解心头之恨了。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是必然的。可惜,从来都只是学生的陆安,虽然足够聪颖智慧,却很少真正了解一个长久存在的组织,很少亲身体会那个体制中存在的可怕习气。任何一个长久存在的组织,其权力必然会官僚化,然后沾染上官僚习气。 陆安虽然目睹过许多惨烈的政治斗争与倾轧,对于这一点却很少有深切体会。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在那群缉私队员走出酒吧在这条街上行走的路上,那个军士长很快就与众人达成了共识。 我们从来没有见到过什么伊森·李!至于情报,什么狗屁情报?!那人如此狡猾,他早就跑了,我们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见过他! …… “实情?怎么回事儿?” 陆安见苏如玉如此继续追问,赶紧摆摆手道:“等一会儿我再详细跟你说,只不过,现在的话,你有没有地方先让我藏身一会儿?而且,我们现在站在街上,说这些……” “好吧……”苏如玉皱眉想了想,点头道:“跟我来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那个地方,想必足够安全,足够这个小子藏身了。 第二百零二章 小巴尔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好吧……”苏如玉皱眉想了想,点头道:“跟我来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然后,苏如玉带着陆安从街口向前,左转、右转,走了一会儿,又回到了那道灰白色的木门前。 陆安看见这道灰白色的木门夹在两家门面开阔的店铺之间,眨了眨眼后,心中也是奇怪,如此毫不起眼的店铺,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竟然如此低调。难道是什么一点儿都不受人待见的生意,所以才完全不敢又丝毫声张吗? 如果让陆安自己来找,即使他在街上闲逛,大约也不会注意这间灰白色的木门。 不过,这倒也正合陆安的心意,他真是要在这种不起眼的地方才好藏身的。 苏如玉上前敲门后,带着陆安推门而入。 “咦?你竟然起来了?” 那个之前在漆黑一片的房间中睡觉的少年,正拿着一本书坐在倒塌的书堆中,房间中一片光明。 而这家店铺的这位老板,抬起头瞧见苏如玉,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正要开口询问,就瞧见苏如玉身后跟着进来的陆安。 这个小子是谁? 这位少年老板微微皱了皱眉,脸上的不愉快一闪而过,随即笑着答道:“这不是已经快傍晚了嘛,所以就到了起床的时候呀。” 这个时候,陆安看见这一片狼藉的店铺,心中却有些惊讶。 这间店铺难道是贩卖古董书籍的吗?怎么这么多书!甚至,比当初父亲的藏书还要多。 这间比当初父亲的书房大了两三倍的店铺内,密密麻麻地散落着一摞又一摞的纸质书籍,其间隐约有着只能够容纳一只腿走动的通道。 陆安放眼望去,虽然还称不上书的海洋,但他估摸着比父亲的藏书量还要多上两三倍。 如果不是跟随着苏如玉进来,如果不是这里是陌生人的店铺,陆安就会忍不住拾起脚边的书,翻开来阅读。 只不过,这里怎么这么狼藉呀?好像刚刚发生了地震一般,这些书堆如同坍塌的废墟一样。如果这个年轻的老板是做古董书籍生意的,最起码该有书架将这些书分门别类罗列起来吧。 陆安略带好奇地望着这个年轻的老板,他正随手将手中的书一抛,站起身。 “你之前说的事情,我……” 苏如玉摇头打断道:“没事儿了,我已经搞定了,就等着你将我要的东西备好就行了。” “哦,这样啊……” 少年老板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心中有些遗憾。不过苏如玉既然说她已经搞定了,他却也不好多问,在这座不正常的“歇洛克市场”中,有些时候过分热心往往会招来祸患的。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苏如玉这个时候往旁边闪了闪,将陆安让了出来,然后指了指他说道:“有点儿事情,想请你帮忙。” “嗯!”少年点点头,然后打量着陆安问道:“怎么了?需要我做什么。” 少年打量着陆安的时候,陆安也以探询的目光审视着这个少年,一头乱糟糟的栗色短发,白皙透着棕红的皮肤,看模样好像是地球上第四区以南的人种。 不过,如今人类遍布太阳系,虽然各大星球的聚居区还是多以星河历前的种族聚居为主,但是混血人种已经几乎遍地都是,而且这也是各大联合政府所普遍推行的政策。 当初的大联合浪潮中,人们消灭了国家的界限,自然也想再接再厉消灭种族的界限,只不过名义上的文化消灭起来容易,那种深植于人们本性中的文化却几乎很难消灭,所以现在种族的界限还是顽强地以聚居区的形式残存着。 只不过,随着人类在各大星球上的殖民,地球上还存在着几乎按照国境线划分的区域,月球和火星上便只剩下了种族聚居区,而木卫二和金星之上却只有人类聚居区。 大约,等人类将来冲出太阳系,或者身处星际时代久了,久到了遗忘地球上曾经的历史与文化,久到了以为人类天生就是遍布太空的物种时,那些国家啊、民族啊、种族啊等等曾经以为根深蒂固的东西就会如同上古那些消失的记忆一样,荡然无存。 虽然如今已是星河历四百多年了,但是对一个人来说,四百年是煌煌漫长的几个世代,可是对人类历史来说,四百年还是太短太短。 所以,陆安瞧见这个少年老板时,第一反应还是猜测着他的来历。 这大约是地球五区、六区、七区出身的人吧! 当然,陆安随即便发现,这个少年老板打量自己的目光中,隐隐约约透露着戒备,好像有些不欢迎自己的到来。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就这样贸然上门,虽然有着苏如玉的带领,却依然是不速之客啊!” 于是,陆安便略带歉意地冲着这位少年微笑着。 只是这反而让这个少年老板心中升起了丝丝的厌恶,觉得这个跟在苏如玉身后进来的小子尤其可恶。 不过,他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扭头望向了苏如玉,等着她的回答。 苏如玉斜了陆安一眼,刚才在来的路上,她还没有来得及问陆安具体情况,所以只好含混地回答了一句:“我们现在有些麻烦,所以想要暂时在你这里待一段时间。等你把我的东西准备好后,我们就要立即回去了。” 这个少年老板瞥了陆安一眼,心中的戒备与警惕更加浓烈了,他转头望着陆安问道:“那这位是……?” “李毅。”苏如玉指了指陆安答道,然后又指着少年老板说道:“巴尔维诺·阿古德洛,你叫他小巴尔就好了。” 替两人介绍完后,苏如玉才又拍着陆安的肩膀说道:“这个是我那里来的新人,真的说起来的话,其实算是我的长官呢!” 陆安被苏如玉一拍,猝不及防之下脚步一动,结果他脚边的书顿时就坍塌了两摞,发出了“哗啦”一声的声响。 “抱歉,抱歉,不好意思!” 陆安一边道歉着,一边赶紧弯腰将倒下的书堆扶了起来。 “嗯,是拉丁字母文字的书籍,……” 陆安在整理的时候,看到了那摊开的泛黄书页上写着的密密麻麻的文字,却大都是一些拉丁字母文字。他虽然对于人类世界中华夏语之外的通用语言并非一无所知,但是由于有智脑实时同步翻译的功能,所以阅读起来还是有些困难的。 “唔,就是不知道是那种语言了。” 就在陆安弯腰的时候,苏如玉也弯下腰帮忙收拾她脚边散落过来的书籍,这让那个少年老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没事儿、没事儿,不用收拾了,也正好省下我到时候翻找的麻烦,就那样放着吧。” 倒是陆安见苏如玉帮忙收拾,也低声说了一声谢谢。 其实,他心中是有些无语的,刚才苏如玉的话音未落,他心中正在吐槽呢,所以被她的伸手一拍吓了一跳。 吐槽什么呢?当然是那句“真的说起来的话,其实算是我的长官呢!” 原来你也知道我是她的长官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我…… 当然,苏如玉虽然如此说着,却也明显没有当真。毕竟她接下来就随手拍了拍陆安的肩膀,随意的模样完全没有对待长官的严肃态度,反倒是像是亲切鼓励属下的长官。 对于这样的事情,陆安也只能无奈地自我安慰,人生的悲喜就是这样大起大落! “走吧,我带你们到后面待着吧,这里这么乱,你们还是去后面比较安全一点儿。” 这个少年老板从书堆中跋涉过来,来到两人面前,又从书堆中开辟出了一条道路,带着两人向后走去。 “对了,我多嘴问一句,你们说的麻烦能说得清楚一些吗?” 少年老板来到这满屋的书堆的最深处,在墙上摸索着时,随意地问了一句。 “啊?”苏如玉转头望向陆安。 陆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然后答道:“刚才在那间酒吧里,跟缉私队的人起了一些误会,我就刷了一些花招把他们骗了过去,虽然并不打紧,不过还是先多一会儿免得后面再生事端。” “哦,缉私队啊,我知道了。”这个少年老板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闪出了面前打开的门,示意苏如玉和陆安进去,然后又对苏如玉说道:“你们进去稍等一会儿,你要的东西估计晚上能差不多凑齐吧,反正最迟深夜也能弄好,不会拖到明天的。” 苏如玉带着陆安往门内走,听到他如此说便点头答道:“那就好,这次也谢谢你了。” “都是生意,没什么谢不谢的,再说了,真要说起来,还是我谢谢你呢。没有了你这个大主顾,我说不定早就在这里混不下去了。嗯,你先安心等着,我去帮你催催。” 这个少年老板冲苏如玉微笑着说道,然后便关上门。 他又在墙上摸索了一下,将裂开的墙恢复原状,完全看不出来刚才开门的痕迹后,又轻轻敲了敲,这才放心地转身。 只是,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没有刚才那副慵懒随意的姿态了,满脸严肃,眉头紧皱。 “9786号无人基地怎么会突然又被派人过去了?而且我竟然完全没有收到这样的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对于这个突然被苏如玉带过来的小子十分不喜欢,本能地有些反感,如今稍一思索更是觉得疑点重重。 “这个叫李毅的家伙到底是谁?刚才跟缉私队发生了什么误会,还能够把这座时常中的那些混蛋骗过去?” 如此想着,他来到自己之前躺着休息那堆凌乱的书籍中,扒了一会儿后,捞出了自己的智脑,回头看了看身后已经毫无异样的墙壁,他伸手在智脑上点了点。 过了一会儿,一个全息投影弹了出来,通话连接接通了。 “嗯,团长,是我。是,……,是有点儿事,……,嗯,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一个叫做李毅的新兵,……,嗯,在火星第2舰队9786号基地服役的,……对,应该是今年的新兵……” 第二百零三章 一墙之隔的调查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就在那位少年老板小巴尔通话连接之时,一墙之隔,陆安也正在好奇地探询着这位少年老板的身份。 “他是做古董生意的吗?” “什么?古董生意?” “是啊,不是做古董生意的?外面那么多书籍,我还以为他是专门卖古董书籍的呢。” 陆安挠挠头,看来自己的猜测有些太过荒唐了,苏如玉都被自己搞得一头雾水的模样。 苏如玉听到他如此荒唐的猜测,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摇头道:“他其实就是做中介的。” “中介?” “嗯,其实就是他搜集信息,然后给有意向的两方撮合交易的。只不过,在这座‘歇洛克市场’中很多交易中的买卖双方都不会直接交易的,都是通过这样的渠道来促成交易的。所以真要说起来的话,其实他更像是一个情报贩子吧。” 陆安点点头,虽然对于外面那间看上去像是店铺,又像是那位少年的工作室兼会客室兼起居室里面,为何会堆积着那么多杂乱的书堆依然迷惑不解,不过倒是明白了苏如玉为何会带着他来到这里。 在许多黑市中,其实都有着不少像外面那个少年一样的中介,做着情报贩子的工作。 那些在歇洛克市场的核心地带中,或站、或蹲、或坐的交易网络蛇头,其实性质也差不多。只不过那些蛇头基本上都是专职于一个交易网络的,是有着庞大体系支撑站在他们身后的,一般都是那些成规模的黑市地下交易。 而像这个少年老板巴尔这样的,则基本上就是在许多零碎交易中来者不拒,然而挑准机会来赚钱的。 就好像食草动物与杂食性动物的区别。 而对于这些情报贩子来说,保守客户秘密是他们最基本的职业操守,一旦有了泄露消息之类手脚不干净的举动并且被人发现,那么基本上就被会砸了饭碗挤出黑市。 黑市虽然看似是所谓暗无天日的地下市场,但其实在这种地方反而是规矩繁琐远甚于那些光明正大的地方,这些规矩都是在层层激烈的生存搏杀中所遗留下的生存法则,其实比那些动辄恐吓威胁的刑罚还要更能震慑人。因为所谓生存法则,就是一旦违背就是被淘汰的下场,基本上很难还有其他收益,但所谓的刑罚则不然。 陆安并非是对此一无所知的新人,他也曾常年混迹于黑市中,所以这才明白过来,为何苏如玉会带他来这里藏身。因为她确信,这个少年老板不会轻易出卖二人的行踪。 “所以,你这次来就是来找他买些东西的?” “是啊。以前我是认识他的父亲,这间店铺本来是他父亲的。后来他父亲去世了,他就继承了这家店铺,我就每次来找他了。倒是你,刚才到底怎么了?我之前看到的那群缉私队员,就是你刚才说的事情吧。” 陆安苦笑着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找上我,只不过好像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只是急中生智蒙混过关了,暂时把他们骗过去了。如果等到他们醒悟过来,再过来找我的话,就有些麻烦了,所以我就想先藏起来,然后等你这边事情完了,我们就悄悄离开吧。” 其实,苏如玉心底里一直潜藏着一道阴云,就是那不知道何时会到来的“假面”部队。所以陆安如此说倒正符合她的打算,于是她便点点头道:“好,等晚上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之后,我们便尽早离开吧。” “好。” 陆安点点头,手指却悄悄地在手腕上的智脑中敲着,他暗中向田中百绘问道:“帮我查查我们最早什么时候能够离开,外面那位小巴尔准备的东西到底怎么样了?” “好,你等一等。” 然而,不过片刻之后,田中百绘的声音就又在陆安耳边响起,她的声音中带着十分古怪的意味。 “呃,陆安,我觉得你今天的运气真是不错啊。” “啊,怎么了?难道现在就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等一会儿就能走了吗?”陆安十分不确定地输入着,田中百绘的口气中完全没有半分替他高兴的意思。 田中百绘强忍着哭笑不得的冲动,在陆安耳边答道:“不是,你刚才不是当着那群缉私队员冒充缉私队少年团的成员吗?” “是啊。” “可是,现在外面就站着一位真正的少年团团员……” 陆安被田中百绘的话吓了一跳,他真的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吗?在自己刚刚冒充过缉私队少年团团员之后,就将一位真正的少年团团员丢到自己身边,而且还让两人打了照面。如果不是陆安有田中百绘的协助,恐怕这样的巧合谁也不会知道。 这、这算什么?难道是什么夜路走的多了撞到鬼了吗?人果然是不能随口说谎吗?还是说这就是什么命运的恶趣味吗? …… 陆安真的是无言以对了。 不过,田中百绘随后在他耳边所说的话,却让他心中猛然一惊。 “这也不算什么,关键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正在联系他们的团长,正在调查刚刚与他见过面的李毅……” 调查李毅?为什么?自己刚才不过是仅仅与他打了一个照面而已,甚至说的话连十句都没有超过,为什么他一转身就开始调查自己? 陆安心中十分疑惑,自己刚才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令人值得怀疑的举动啊? 即使是自己刚才说与缉私队有了误会,然而一个少年团的团员转身就调查自己的身份,而不是与自己趁机与自己多多接触以了解更多的信息,这看上去也好像不是那种忠于职守该有的样子呀! “我刚才有什么地方引起他的注意了吗?还是说我现在用的这个身份真的有什么隐秘,值得所有的缉私队的人都对我这么警惕?” 陆安的手指快速地弹动着,对田中百绘问道。 “大约是没有的,而且我刚才翻看了一下,外面那个少年团团员也没有收到缉私队司令部下发的通缉令。所以,他事先应该是不知道你的身份……” 那是为什么啊?难道外面那个叫小巴尔的少年老板,只是因为看自己不顺眼就想要调查自己的身份?我也不是这么招人仇恨、惹人厌烦的人吧。 陆安心中如此想着,反而更加警惕起来。 自己今天忽然就被那个缉私队司令部参谋室的人下达了通缉令,好不容易蒙混过去将那队缉私队队员骗走了,然后被苏如玉带到了一个看上去十分安全的地方,结果一头撞进了一个他刚才假冒的少年团团员——一个真正的少年团团员的店铺中,然后两人不过说了三言两语之间,他转身就要调查自己。 “难道在自己待在265号的基地中的两个多月内,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影响重大的事情,所以让我好像变成了众矢之的,但凡出现在这些人的面前,就要被他们莫名其妙地通缉、调查吗?” 陆安如此怀疑着,一边让田中百绘帮忙调查一下伊森·李或者李毅的消息,一边往苏如玉那边坐了坐,然后讨好地问道:“苏医生,我们等一会儿怎么出去啊?” 苏如玉斜倚在椅子上,懒洋洋地答道:“一会儿小巴尔会带我们去取货,到时候我们跟着他走就是了。” 陆安暗自皱眉,然后又笑着问道:“小巴尔,对了,你刚才说他继承他父亲的店铺,他父亲就是老巴尔吗?” “是啊,那还用问嘛。” “哦,他这么年轻就子承父业了哈,我倒是挺意外的,哈哈,我之前还以为他跟我一样还是学生呢,……” “他好像很早之前就上过大学了,只不过因为他父亲的关系,他就特意提前毕业了,回到了这里继承了这间店铺。” 提前毕业? 陆安挑了挑眉毛,倒是真的有些意外了。 能够提前毕业而不是退学、肄业之类的,都说明了外面那位子承父业的少年老板,是一个聪颖过人的人。 不过想想刚才田中百绘所说,那么倒也不是令人惊讶了。 所谓缉私队的少年团,乃是这个传承四百多年的组织的后备力量,是这个组织传承延续的核心保证,聚集着许多聪颖明睿、前途被看好的少年,这个小巴尔身处其中,所以他能够提前毕业倒也不是那么令人意外了。 “噢,提前毕业,那可真是了不起啊!” 陆安这句赞叹倒是由衷而发的。 “陆安,查到了,……” “嗯。”陆安点点头,示意田中百绘继续说。 田中百绘在陆安耳边,轻声说道:“我刚才查到了一条消息,上个月月底,火星上突然有人在调查伊森·李,而且好像声势浩大,几乎把火星所有的家族势力都卷入进去了……” “是谁?”陆安悄无声息地在智脑上问田中百绘。 “暂时没有查出那个人的身份,只有一段他的影像,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而且几乎所有火星家族提到他的时候都没有提及他的名字,都是说那个人、四十多年前那个人、那个恶魔、那个队长……” “那个人?四十年前?队长?”陆安被田中百绘的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到头脑,在智脑上连续反问道。 “嗯,我也很奇怪,这个人的信息几乎很少,我刚才大概查了一下,真的是很奇怪,这么难查的人还真是头一次见呢。你瞧,就是这个人……” 田中百绘控制着陆安的智脑,将她刚才截取到的唯一一段影像投射到陆安的瞳孔中。 陆安看着眼前浮现的全息影像,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 这…… 第二百零四章 不值得信任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陆安看着眼前浮现的全息影像,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 这……,这不是刘叔吗? 他怎么去了火星,还去调查自己呢?不,应该说是去调查伊森·李、或者说是李毅了。 伊森·李、李毅,这个身份本就是刘叔将自己带出月球,将自己带到小行星带的时候,他亲手交给自己的伪装身份。 而且,刘叔还告诉自己,这其实是老头子为了不被自己干扰,才将自己强行带离月球,月球上有着老头子的战场。 然而,刘叔现在怎么又跑去火星调查伊森·李了呢?难道说那位真正的月球李家的伊森·李、李毅现在正在火星上? 陆安心中顿时浮起了许多疑惑,对于刘叔出现在火星上十分不解。然而更让他不解的,却是那些火星人对于刘叔的反应。 那个人、四十多年前那个人、那个恶魔、那个队长,…… 这些称呼,明显都是在说刘叔,四十多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刘叔到底在火星上做了什么,能够让那些火星的豪门家族如此称呼刘叔,甚至都不敢直呼刘叔的名字。 “若是以后有空闲的时候,好像可以去查查四十多年前的事情,说起来我这么多年了,竟然对刘叔的过往也是一无所知啊,只知道刘叔以前好像厉害,而且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追随着老头子……” 陆安如此暗自嘱咐着自己。 人最震惊的时刻往往都是在最平淡无奇的地方,发现了自己最意想不到的的事情,一个人的窥伺心理最旺盛的地方也都在这里。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知道老头子现在月球上的战场到底怎么样了,自己被他生生从月球上赶了出来,万里迢迢的来到了这小行星带,…… “不过现在好像牵涉到刘叔了,这样的话,难道自己现在的状况是自作自受吗?算是我冒名顶替这位李毅少爷所应付出的报酬吗?” 陆安顿时有些挠头了。 而与此同时,在火星上掀起了轩然大波的刘袁,远远望着远处那个少年,一直微皱的眉头已经松开了。 此时的刘袁身处火星的第七区,瀛洲山脚下的平原地带,隔山毗邻着昆仑海,这里是火星上的两大农作物主产区之一,与火星北极的伊甸大平原并称。 刘袁眼前正是平原上连绵的农田,而不远处的农田中那个少年正坐在一台缓缓行驶的自动播种机上,聚精会神地盯着智脑上。 虽然隔了几百米,但是刘袁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映射出的全息影像,正是月球上的时政新闻,密密麻麻的投影中,恐怖组织、紫色荣光、月球李家、月球第三区嫦娥市……,等等字眼随处可见。 这个坐在播种机上的少年,正是四个多月前在月球阿尔卑斯山谷中,刘袁和陆安所遇见的那个少年,那个被父亲紧紧护着,名字叫做鹿乔的少年。 刘袁之所以出现在火星上,正是为了这个少年而来的。 当初他淡然地在“狼獾”面前带走了这个少年,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明白无误地做出了承诺,他会将这个少年完好地送到火星,让他有机会好好活下去。 然而,自从他将陆安送到了那颗名字叫做“安娜”的小行星上,又去了273号小行星“阿特洛波斯”上祭拜了陆应邦,却一直未曾收到鹿乔安全抵达火星的消息。 虽然他在月球拜托了那位“贝尔”,让他将鹿乔送到火星,可是刘袁却并不信任这个在人类地下世界中声名显赫的人。 对于这个能够在飞船失事后于小行星带中独自存活七年的人,虽然有过不少交往,刘袁一直都认为他是不值得信任的,这是一个已经灭绝了一切人性的家伙。 毕竟那艘在小行星带中失事的飞船上总共有247名乘客,而那艘飞船却只是因为遭遇陨石撞击失去了动力与通讯装置,却没有损坏飞船的维生系统,那些飞船乘客其实都是好好地活着的,只是被困在太空的孤岛——失事飞船里罢了。 就好像是、唔,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刘袁曾经听过总司令提过一句的。 对了,是鲁宾逊漂流记吧,那个人叫鲁滨逊,那些乘客就好像是星际时代的鲁滨逊一样。 当时那艘名为玛格丽特的飞船,是一艘标准的太空客运飞船,其维生系统严格按照人类联合会议的法案规定而修建,足够支撑飞船中全部472名乘客在太空中漂流两年。 所以六十年前,在飞船失事后的一年多内,整个人类世界都在搜寻着这艘失事飞船,当时还没有改建为联合太空舰队的联合太空卫队,甚至全部都被派到了小行星带,当时的缉私队也被紧急征召参与了这次搜救。也就是在那次搜救“玛格丽特号”飞船的事件中,缉私队获得了迈出小行星带的机会,与火星人勾结到了一起。 只是在一年多的拉网式搜索后,人们却一无所获,终于等到两年后,飞船上的维生系统已经过了其设计期限,即使找到那些幸存的生还乘客,他们也基本上没有存活的可能了。所以,人们停止了无果的搜索,解散了联合搜救指挥部。 然而七年后,木卫二上的监测点却意外地发现了一颗正在远离太阳系轨道的彗星,这颗彗星像是从小行星带中分离出来的一颗星体,因为木星的引力扰动而被弹射处小行星带,一头扎向了太阳系外的柯伊伯带。 当然,这样的天文现象对于小行星带来说并不罕见,许多小行星带内缘和外缘的星体都有这种被引力扰动弹射出去的现象,有些被弹射向太阳,切入系内星球——火星、地球、金星、水星等的轨道中,很多近地小行星都是这么来的,还有一些则是被弹射出太阳,一去不返地往冥王星之外的柯伊伯带飞去。 可是,这颗彗星上当时却被发现了有人类活动的痕迹,这自然引起了木卫二上的人们的好奇,结果凑近一看后,却让整个人类世界都大吃一惊。 那颗彗星上有着的,正是因为那艘早已经被人类遗忘的失事飞船——“玛格丽特号”。 然而,更让人吃惊的是,这艘飞船上竟然还有一个人活着,而且还是健康地活着,那个人就是刘袁和陆安所认识的这位“贝尔”,当然他被尊称为“贝爷”也是这之后的事情了。 七年了,原本预计着只能存活两年的失事飞船上,竟然有人能够独自存活七年,这不能不让人十分好奇。 只是,这个世上的生存法则有些时候十分残酷而无情,那真实情况是令所有见证者都不寒而栗的。 因为包括飞船驾驶员与乘务人员在内,总计达261名的乘客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这位在飞船上度过了七个生日的24岁少年。 刘袁对此是一清二楚的,他虽然并不反对任何一个人的生存策略,但是对于已经完全抛弃了一切束缚、灭绝了一切人性的存在,他都是心存警惕的。 作为“龙牙”的前队长,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 拥有着超越常人的能力对于如今的世代来说并不困难,可是更具破坏力的却往往是如同这位“贝尔”这样的,这样赤裸裸地为了生存而不惜一切代价的野兽。 所以,后来这位“贝尔”能够被人尊称为“贝爷”,能够继承这个地下世界中最令人畏惧的称号,也就丝毫不值得奇怪了。 对于这样的人,刘袁是完全不会信任的,因为他们没有任何底线,他们所有的承诺都不值得相信。 所以在许久未曾接到鹿乔的信息后,刘袁便只身来到火星上,来亲眼确认自己完成了对那位“紫色荣光”第三十二区区长鹿无为——或者说李无畏——的承诺。 至于这位少年为什么没有遵守承诺,在到达火星之后向自己发送确认安全的消息,刘袁倒也明白。 在这个少年的眼中,自己也并不是值得信任的人。 他遵守了对于他父亲的承诺,要好好活下去,所以在火星上安定下来后就立即隐姓埋名,断绝了几乎一切可能暴露身份的举动。 “别忘了爸爸说的话,好好活下去。” “嗯。” 有些时候,承诺并非是什么辞藻华丽的誓言,也并非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而大多都是如此这般平淡无奇的一句话、一个词、甚至一个眼神而已。 刘袁当时对于鹿无为的承诺,也不过是一个“好”字罢了。 当然,这个鹿无为为了自己的儿子也确实是拼尽了全力,他能够让自己的儿子在到达火星后就立即隐姓埋名下来,甚至刘袁在逼迫着这些火星家族动用自己的能量帮助自己搜寻后,也是花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这个名为鹿乔的少年。 正是应了那句话,“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就好像那位自己追随了四十多年的司令,当初也是因为身为人父的缘故,而与自己对峙了那么久,然后才让自己倾心追随的。如今他的一切举动,也依然还是当初那一片身为人父的初心罢了,只是已经物是人非而已。 “如此的话,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了,我也总算是完成了自己的承诺了。” 刘袁望着那个坐在自动播种机上聚精会神的少年,微微点头。 而他手腕上投射的全息影像,依然是密密麻麻的消息,有关恐怖组织、紫色荣光、月球李家、月球第三区嫦娥市…… “嗯,也不知道司令在月球上的布置现在进行得如何了,那位元帅到底有没有如同预料中的那样入局其中呢?” 刘袁如是叹息着。 抱歉,无话可说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第二百零五章 入局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嗯,也不知道司令在月球上的布置现在进行得如何了,那位元帅到底有没有如同预料中的那样入局其中呢?” 刘袁如是叹息完毕,转身离开。 这个少年只不过是他此行的一个插曲而已,他来到火星本就是背负着使命的,从273号小行星上拜祭完陆应邦之后,他就特意在火星上现身。 一则是为了将众人的视线从小行星带转移开来,那里毕竟有着陆安,如果他长时间不出现在陆勇身边,而又在小行星带被发现的话,那么总司令那些敌人稍加思索就能明白过来,到时候借用月球李家的李毅身份暗度陈仓的计划就变成了笑话。 二则是为了让火星上那些贼心不死的家族能够收敛一些,月球上的局已经布好了,总不能让一些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搅了局。 反正,月球李家是宪兵司令部出面清洗的,任谁人都知道,宪兵司令部的司令阿尔伯特·施威顿元帅是总司令陆勇的左膀右臂,那么总司令对于月球李家的余孽斩尽杀绝也就是理所应当的,刘袁来到火星上大肆搜索一位冒名顶替李毅的小子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这些事情,陆勇当然没有特意吩咐过刘袁,他只是交待刘袁将陆安远远送走,确保这位陆家的独苗安全即可。 只是,刘袁追随陆勇这么长时间,一路伴随着陆安的这位爷爷,从两人初逢时默默无闻的中学教师一直到如今联合峰上的军队魁首,他其实都是一直站在这位如今的总司令背后的。 刘袁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了,不是那个当初在火星上目空一切、恣意杀戮的血腥之路上的少年了。 如今已经年届六十的他,虽然身手矫健略减当年,可是论起恐怖程度却远非那个粗暴鲁莽的毛头小子可比了;最可怕的野兽不是张牙舞爪地追逐、杀戮猎物的血腥野兽,而是蛰伏起来隐藏在草丛中随时待发的机谋野兽。 因此,即使是陆勇并未交待这些,但为了确保陆安的安全,同时还能顺手为总司令减轻些压力,刘袁何乐而不为呢? 如今火星上大部分的家族势力已经吓破了胆,统统都小心翼翼地蛰伏起来,一副低眉顺眼的无害模样,对于月球的干扰想必暂时也会减少许多。 如此一来,刘袁就不算是白来火星一趟了,不枉费他在小行星带、在火星如此张扬地一番表演了。 “就是不知道,月球上那个曾经打过交道的小子,会不会如司令所希望的那样……” 虽然同为元帅,但实际上除了极少数的情况,这些元帅日常的往来基本上很少,毕竟每位元帅都是各自负责着一个司令部或者一支舰队的繁杂事务,战备值班时也都是来去匆匆,正式公务中的接触实在谈不上频繁。 所以刘袁虽然有些时候在私底下被称为陆勇的影子,甚至还被某些无知小人怀疑为私生子之流,但他本人确实并不是经常与那些军中巨头打交道。 他对施威顿印象最深的一次接触,恰恰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个时候,陆应邦醉酒驾驶飞车,一头撞在了第三军校校门口的树上,陆勇当时忙得脱不开身,只好拜托刘袁去看望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可惜,施威顿大概是隐约察觉了刘袁的真实身份,对刘袁十分戒备,并不让他靠近自己不省人事的老师。 那个时候还非常稚嫩的施威顿自然是挡不住刘袁的,不过两个回合就被刘袁踹了回去,将那颗懒腰折断的大树直接连根拔起。 当时,刘袁对于施威顿还是非常欣赏的,因为他虽然最后还是动用了武力,却是在试探、恐吓、说服等等手段无果的情况下,才抢先动手的。 一分钟之内能够如此迅速而“婉转”地转变态度,这让当时的刘袁十分意外。 毕竟,他是清楚知道三大直属队这些“内勤”队员脾性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已经还算是客气的了,许多人压抑不住暴戾的凶性本能,经常莫名其妙地就暴起出手,无故伤人的事情数不胜数。 在刘袁看来,这些人看似凶恶无比,却都是一些做困兽之斗的绝望之徒,严格说来不过是一部偶尔失控的人形机器罢了。 而当时他眼前那个明显是“假面”出身的金发青年,那稚嫩的脸上却带着笨拙地微笑,试图用那独特的娃娃音同自己侃侃而谈,用着人类而非野兽的思维来同自己交流。 于是,当时的刘袁这才脚下留情,没有直接将他直接揣进第三军校的大门内。否则的话,这位当时的假面队员“不死鸟”会直接被抛飞上百米远,以刘袁那样的爆发冲击力,就算是仿生实验室的技术再如何通天彻地,“不死鸟”也要死翘翘了,他大概也不会再有后面的一切人生机缘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当时刘袁看到了陆应邦只是醉得人事不省,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吐得满身狼藉,靠在皱成一团的飞船上呼吸平稳,刘袁这才能有心情手下留情,不,是脚下留情。 这便是刘袁与施威顿最亲密的第一次接触了,也算是他们之间唯一一次面对面的交流了。 再后来,施威顿也确实没有辜负自己老师的眼光,他在“猪笼草计划”中配合着陆家父子,完成了那个至今让人惊艳的布局,随着陆应邦一起声名鹊起。 在那场战争中,那批跟随着陆应邦崛起的少壮派军官团体,如今以施威顿最为光彩夺目,他作为那群人中唯一的陆应邦的学生,反过来更加抬高了陆应邦的名声。 无数人都在私下里说过,如果没有十年前那场令人可惜的意外,或许联合峰上如今该是有两位陆元帅才是——一位老陆元帅、一位小陆元帅,一位老陆司令、一位小陆司令。 不过,这些后来的风风雨雨,刘袁都只是陆勇背后的旁观者,他与施威顿着实没有更多的交往了,两人唯一还算有交集的大约是在陆应邦的葬礼上那个时候了。 而且,他也深深知道,总司令在联合峰上唯一的左膀右臂,大约只有那位太空信息整备局的局长老马丁元帅了,外人眼中的另一位左膀右臂——那位娃娃音金发元帅,则不过是主动靠拢过来的盟友罢了。 不,或许,连盟友也算不上,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的陌路人而已。 所以,这次总司令陆勇在月球上的战场,不只是为了敌人而设的,也是为了那些旁人眼中的“朋友”而设。 不然的话,陆安以情报参谋的身份待在宪兵司令部情报司电子信息作战室中,有着施威顿的翼护,在月球上哪里能有什么危险呢?他又何必万里迢迢地将陆安带到荒凉偏僻的小行星带,让陆安假冒别人的身份在那颗与世隔绝的小行星上藏身呢? “只是因为总司令迫不得已啊!” 地球上的陆安哪里也不会去,只会待在安娜小姐身边,…… 火星上的话,则是从来不能小瞧那些在此盘踞两百多年的那些家族的能量,以刘袁那冠绝人类历史的武力,也只能让他们恐惧而非举手投降,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火星上就完全就是个笑话。 而木卫二上人口本来就不算稠密,那位木卫二的校长抬抬眼皮就能看到陆安。 至于月球,呵呵,有着宪兵司令部和三大直属队盘踞的地方,人人都像是脱光了衣服一样,还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 只要陆应邦牺牲的那些疑点不完全解开,总司令陆勇元帅和宪兵司令施威顿元帅的心结就不可能解开,他们就不可能相互信任,他们就会永远戒备着一切可能的“敌人”。 或许在总司令的内心深处,月球是比火星还要危机四伏的危险地带。 所以说到最后,陆安其实能去的地方真的是屈指可数了,除了小行星带就是金星了,然而刘袁却更愿意带着陆安来到小行星带。 这里有着“安娜”,还有着那颗“阿特洛波斯”,大约陆安总会有一天明白过来吧。 “是时候离开火星,继续去小行星带待着了……,不过找个什么理由呢?” 刘袁思索着,踏着农田垄亩上的泥土,离开了瀛洲山下的这片平原。 “希望总司令能够尽快在那片战场上凯旋而归吧。” 而在总司令陆勇的“战场”上,他的“左膀右臂”也正在回答自己的左膀右臂的问题。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老老实实地跟着走?” 施威顿瞥了这个皱着眉头的胖子,淡淡说道:“我们跟着走有什么损失吗?” 这个胖子撇撇嘴答道:“没什么不好,而且这次还能将‘紫色荣光’那群老鼠连根拔起,只不过,……” “不过什么?我特意让你跟着我看了这么久,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施威顿口中如此说着,心中却在叹息。 不为人师,不知当年老师的良苦用心,如今对着这个性格暴躁的胖子,他暗中的努力培养好像都只是白白浪费口水一般。 不过,这个胖子不满地摩挲着刮得光秃秃的头顶,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知道,总司令一声令下我们听令就是了,反正不听也得听,但是那个横插一脚的老头子算是怎么回事儿?” 施威顿虽然口中叹息一声,但心里却略微振奋了一点儿,他摇着头说道:“所以,我才让你跟着我仔细瞧着,等你自己看明白了,我才能真的……” “可是,只让‘狼獾’带队去小行星带真的行吗?那个小子又不顶用……” 施威顿又瞥了他一眼,说道:“没让你带队去,你很不满意吗?” “当年被那个女人跑了,我……” 施威顿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当年就连‘龙牙’的人也都被骗了,而且是我下的令,不关你的事情,她手上的东西固然重要,可是等你有一天坐到了我的位置上时,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让你待在这里,而不是带队跑去小行星带……” 胖子摩挲着头皮,嘟囔了一句,没有继续出声反驳。 而施威顿则是微微抬头,望向月球东南方向的天空,那里正悬挂着一颗蓝白色相间的轮廓。 “呵呵,总司令,我们都已经如你所愿了,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第二百零六章 你在哪儿呢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呵呵,总司令,我们都已经如你所愿了,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施威顿如是想着,向上看着。 就如同陆勇曾经轻蔑地批评过的那样,许多人永远在向上爬,眼睛永远在向上看,而那些站在山峰之巅的人则更是目高于顶,眼里只有头顶的天空,他们甚至想突破天际。 可惜,很多时候决定一座山峰高度的,往往不是站在山顶的人,而是那些正在攀爬的人。山固然不会因人而变,却会因为人的攀爬而显示出它的高度。山丘石岗和峻岭高峰的区别,就在于其高度,在于人们心目中的高度。 所以,当许多人都在关心着联合峰上的这位陆总司令在接下来会做什么的时候,陆勇的眼睛却早已越过了那些眼高于顶的同僚,他一直在向下看,下面有着的是所谓的人心。人类社会的存在,就是因为在那虚无缥缈的人心中,希望有一个这种想象共同体的存在而已。 因此,在这次月球的变乱中,陆勇几乎什么也不做,事态却一直都如他所愿,只因为他看透了那些人心。如果明白了大势所趋,即使是再笨的人,也能跟随着潮流在其中如愿以偿,就好像水之就下一样。 对陆勇来说,月球上的事情不过是顺理成章,顶多在需要的时候,他轻轻推一把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当所有人都盯着他的时候,他却不动如山毫无作为。只是在了解他的过往的那些人眼中,这样的陆勇反而是最可怕的,那雷霆之怒永远悬在空中引而不发,隐隐约约中震慑着所有人。 或许,在陆勇看来,月球的事情已经不值得他关心了,不相关的人都已经被清理出场了,该入局的人都已经入局了,剩下的事情不过是顺理成章而已。 现在他唯一还关心的,大概就是那个不知所踪的孙子了。 这些天,他的妻子冯以素已经多次质问他了,到底把陆家如今唯一的独苗陆安藏到哪里去了,为何竟然将近半年都毫无音讯。可惜,陆勇也不知道罢了,面对妻子的质问,只能无以言对。 他让刘袁把陆安秘密带出月球,就是不想在月球的战场上出现意外情况令他分心,一则会波及陆安的安全,二则会令他数年的忍耐与布置毁于一旦。 陆安现在到底在哪儿呢? 当然不会在月球,陆勇不信任施威顿,刘袁是知道的;当然也不会在火星,刘袁如今正在火星上掀起波澜,他是故意如此的;木卫二又太远了,人烟又太稀少,很难在那位老朋友眼皮下藏住人,刘袁不会那么莽撞的。 那么,就是在小行星带了吗? 也好、也好…… 陆勇虽然如此猜测着,可是却并不知道陆安到底身处小行星带何方,他也不会将这样的猜测宣诸于口。 有些教训,一生之中,有过一次就足够了。 所以,尽管妻子一再质问,甚至都开始故意发脾气闹别扭,陆勇也只是沉默以对;尽管那位远在家乡、刚刚病愈的女孩儿一再哀求,陆勇也只是沉默以对着。 而那位远在十三区第九域沪杭联合市的女孩儿,在反复哀求无果之下,只能独自在心中默默追问着: “哥哥你在哪里呢?” 自从三个月以前那次通讯连接过后,陆安就放佛消失在茫茫太空之中一样,杳无音讯。 安娜在病愈之后,就想跟哥哥陆安见面,当着哥哥的面跟他说,自己已经痊愈了,两个人从此再也不用担心,不用担心两个人的未来一片漆黑,不用担心两个人甚至根本没有什么未来。 如今自然一切都好了,两个人之前的一切担心都不复存在了,两个人可以快快乐乐地一直生活在一起,不用决然无望地等待着某一天那猝然到来的告别。 这是曾经两人在梦中都不曾想过的美好,如今却真的活生生地实现了,生活的美好无过于此,希望的美好无过于此。 当那个面色严肃的“医生”告诉安娜,她已经完全治愈了,从此可以告别假死病患者这个身份后,安娜第一次当着陌生人的面失声痛哭。 “要是,那个时候,哥哥在自己的身边该多好啊!” 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哭泣的安娜,事后曾经略带羞愤地想过。 可惜,自己的这次治疗机会是哥哥用离开自己、远赴月球的代价换回来的,从离家出走后便再也未曾分开过的两人,为了如今这样的未来依依不舍地告别了。 陆安还在月球上的时候,虽然不能每天相见,但是安娜还是能见到哥哥的笑脸,听到哥哥的声音。只是,那个时候已经开始治疗的安娜却压下了与陆安频繁联系的冲动,在治疗过程中的她精神恹恹不振,她不想让自己的哥哥隔那么远还为自己担心。 后来,就在安娜的治疗接近尾声,陆安又被分派到联合太空舰队中。那段时间她整日整日地昏迷,那些猛烈的药物让她不堪重负,几乎很难有神志清醒的时刻。 那两次少有的跟哥哥陆安联系的时候,因为他在前往驻地的飞船上的关系,她又不能清醒太久,所以也总是说不上两句就不得不中断。 可是,如今想来,那样已经很好了,最起码还能看到哥哥的面容,听到哥哥的声音。而在治疗接近尾声时的那次通讯连接之后,安娜就再也没有亲耳听到过陆安的声音了。 如今她的耳边整日里充斥着的,都是那些从火星第一区来的人喋喋不休的劝说,那如同苍蝇一般的各种软硬兼施的说辞,令安娜心烦意乱,更不用说还有一些不速之让安娜心中泛起丝丝讨厌。 如果说那些火星人虽然讨厌,但却不会让安娜放在心上;可是那些不速之客,却在安娜心头萦绕不去,令她心中泛起久久挥之不去的微微厌恶。 这些不速之客,其实都是一些之前相熟的人,比如说以前还比较有好感的从火星来沪杭联合市上学的冯婷婷,再比如说忽然变得十分殷勤的那个林永平。 “说起来,都是令人讨厌的火星人呢……” 自从安娜的假死病被治愈后,她的心中渐渐地就有了些莫名的烦躁,进而变成了对身边这些人的厌恶。 “他们都是想让我离开哥哥……” 安娜一切坚强、一切忍耐的背后,都是为了不离开哥哥陆安,如今这些人的举动,当然就让安娜十分反感。 可是,那个所谓的“黑色睡莲”杰斯洛特家族,安娜反感的还只是他们那功利到恶心的企图,但是这些企图都在安娜眼中都与她自己并无太大的干系。反正,她只会坚定地待在哥哥身边,从那个时候离家出走开始起就是如此,从来未曾改变,未来也不会改变。 所以,对于杰斯洛特家族所谓的劝说,她心中略微泛起波澜后就无视了,无法忍受的只是耳边的噪音。 至于冯婷婷,安娜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过去面对着陆安的这个青梅竹马,她是十分亲近的,两人的关系称得上融洽。 然而,如今一切都变了。 因为在此之前,安娜知道哥哥陆安的未来中是没有她的,没有安娜·杰斯洛特的容身之地的,那个时候她也不希望哥哥的未来空荡荡一片。 然而现在,她与陆安两个人之间的未来不但不是空荡荡的,反而已经显得有些拥挤了,已经容不下两个人之外的人了。 所以,面对着陆安的青梅竹马——这位火星来的冯婷婷大小姐,安娜的内心就有些止不住的烦躁了,再也不复之前那种亲近的感觉了。 不过,如果说冯婷婷还只是让安娜有些烦躁的话,那位突然出现在安娜身边的林永平,就让安娜彻底地感觉到厌恶了。 他以往虽然与哥哥关系很好,是哥哥在学校中少有的朋友,毕竟能够让陆安介绍给安娜认识的,都是他心目中真正的朋友,可是却很少介入陆安和安娜两个人之间。 可是,自从陆安离去之后,这位火星来的林家大少就莫名地变得热心起来,在她的治疗期间,甚至经常殷勤地探望她。 无事献殷勤,因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林家原来的继承人林永修——林永平的哥哥死后,这位林家少爷变成了林家的继承人了吧。 安娜从小对于火星上错综复杂的家族势力了熟于心,她是知道的,杰斯洛特家中除了自己,恐怕已经没有什么适龄的女孩儿了。 大概也是听说了什么消息,知道自己可能会回归火星,重新回到杰斯洛特家族吧。那么,这位忽然变得热心的林永平在打什么注意,自然就十分明显了。 安娜对于那个“黑色睡莲”家族的如意算盘自然是嗤之以鼻,对于这位林永平的意图更是感觉恶心了。 “呵呵,这些火星人真是……” 由于火星上派人来见安娜的时间,与林大少忽然殷勤起来的时间是如此之吻合,自然由不得安娜不如此作想。 生活中的一切忽然变得不一样起来,当重获新生的喜悦过后,安娜渐渐变得越发烦恼起来,过去赖以依靠的哥哥偏偏又不在身边了,她的心底彷徨不已。 “哥哥你在哪里呀?” 第二百零七章 不如归去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陆安被人念叨的时候,自然是没有什么感应的,那种经不起念叨、一被人念叨就背后一凉的事情,大约是有的,却也只可能是巧合罢了。 “你在哪儿呢?” 陆安当然是在小行星带里的,如今正身处小行星带缉私队司令部大本营,那颗最大的小行星——谷神星上。 他跟着苏如玉来到谷神星北极的“歇洛克市场”中,却莫名其妙地因为如今的身份——李毅或者说伊森·李,而被缉私队司令部所通缉。 在戏耍了一通那群缉私队员之后,他也只好又跟着苏如玉来到了这位名叫小巴尔的少年老板的店铺中,躲避这突如其来的遭遇。 然而,生活总是喜欢给人以惊喜或者惊吓,结果陆安又迎头撞上了一位少年团的团员,而且就是那位一墙之隔的小巴尔。 于是,在这位缉私队少年团团员小巴尔准备调查陆安的时候,陆安已经先将这位少年老板调查得清清楚楚。当然,是在“黑桃六”田中百绘的帮助下。 四周的纷扰如此纷至沓来,这让陆安感到压力颇大。 现在,陆安就坐在这间店铺的内室中,与苏如玉同处一室,然后,安静地睡着了。 数分钟之前。 待在陆安的智脑里的田中百绘,微带歉意地在他耳边说道:“十分抱歉,我外面的敲门声一直不断,可能是我的助理有紧急的事情找我,我可能要暂时下线了,……” “不,我该要谢谢你的,这次多亏你了。现在已经没有事情了,我就不打扰你了,你赶紧去忙吧,这次多谢了!” “嗯,都是我应该做的。那么,再见了……” 田中百绘下线去了,坐在这间四面密闭、一点儿也不透风的内室中,陆安的感觉十分压抑,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囚徒一样。 而且,这间类似密室的房间的主人,还是一个正在调查自己的少年团团员。 他不会是想先把自己幽闭起来,然后再慢慢调查自己吧?! 看着身旁不远处闭眼假寐的苏如玉似乎毫无知觉,陆安的压力更加大了,于是他也闭上了眼睛思索眼前的局面。只是苦思片刻毫无对策,索性陆安就干脆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陆安靠在墙壁上迷迷糊糊之间的时候,隐约听见了有人在叫自己;他飘乎乎的脑袋中还没有理清思路时,又放佛感觉到了有人走到了自己身旁;片刻之后,窒息的感觉传来,他猛然张着嘴睁开眼。 “喂,你还真的能睡得着啊?” 陆安眼前苏如玉的脸庞靠得特别近,充斥了他整个视野,这样他不禁往后靠了靠,可惜身后就是坚硬的墙壁,他避无可避。 俯身捏着陆安鼻子的苏如玉,则是继续不满地问道:“真的睡得挺香呀?” 陆安摇摇头,辩解道:“之前来这里之前,我不是在那间酒吧里喝酒了嘛,结果……” “啊?哈!你不会真的以前从来没有喝过酒吧?你真的就这么老实?” “呃,不是,以前喝得少而已……” 从前几乎滴酒不沾的陆安面不改色,如此答道。 苏如玉却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个好办,等我们回去后,我可以教你,慢慢学一学,自然就会了……” 一个整日里醉醺醺的以酒为伴的人,当然是有资格这么说的,而且苏如玉还是医生,她是十分清楚的,一个人酒量当然是可以锻炼的,如果不惜代价的话。有些酒精成瘾的人,身体往往都有耐受性,甚至那些严重的家伙对于一些麻醉药品都有不同程度的抗药性,这样的人喝酒自然是不在话下的,简直就好像喝水一样。 陆安却不纠缠这个话题,挑了挑眉毛问道:“回去?我们……” 我们能悄悄溜走吗? 陆安忍了忍,没有直接问出口,准备等一会儿先试探一下苏如玉的口风再说。万一这个事情对她来说有些困难,陆安就只好另想办法了。 苏如玉则是退了两步,将自己的椅子拉倒陆安身旁坐下,扭头问他道:“对了,刚才的事情我还一直没有仔细问呢,你之前是不想当着小巴尔的面细说吧?” 陆安点点头。 “那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之前在街上,看到那群缉私队员分明是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样了,简直好像见鬼了一样。”苏如玉饶有兴致望着陆安,问道:“我记得,你在进门的时候,说的可是你与那些缉私队员发生了冲突,你是耍花招才把他们骗过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呃……”陆安挠了挠头,深吸了一口气后才说道:“你真的想知道?” “废话!”苏如玉白了他一眼。 陆安只好苦笑着说道:“其实,这件事情算是我的无妄之灾了!都是这个倒霉名字闹的!” “名字?” “是啊,我不是叫伊森·李、李毅吗?”陆安指了指自己,尴尬地说道:“其实……” “其实、你不叫这么个名字是吧?” “呃,你知道?” “哼,夏一鸣、林永平、不知道……” 苏如玉斜视着陆安,口中念出了几个名字后又说道:“你的名字可真多呀!原来李毅竟然也不是你的真名,喂,你的真名到底是什么?别又拿一个假名糊弄我呀,李毅!” “嗯,陆安,大陆的陆,安宁的安。” “真的?” 唔!管他真的假的,反正我们两个人这下总算是扯平了,他的真名如果是陆安的话,嘿……,不过,陆安嘛,哼,听上去真的还不如李毅呢! “嗯!” 陆安重重地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我也是没办法,当初我答应了别人,所以才顶着这个假冒的名字来到了小行星带,没想到这次却因为这个名字被缉私队通缉……” “答应了别人?”苏如玉听完,狐疑地打量着陆安,问道:“不会是那个说要给你妹妹治病的骗子吧?” 唔,骗子?不管怎么说,如果说给妹妹治病的话,那么确实就是老头子了,而且刘叔正是奉了他的命令将自己踢出月球,以免在他的战场上碍眼。 苏如玉见陆安犹疑着点点头,顿时皱眉道:“你到底是怎么认识这个骗子的?怎么还牵涉到这么多事情呀?他不会是想要借刀杀人吧?让你假冒别人的身份,然后被干掉……,这个人既然被缉私队通缉,他还要把你送到小行星带,呵,这不是明显就要坑你吗?” “我也是来了谷神星这里后,才知道这个李毅会被缉私队通缉,而且就在今天,也就是不久之前刚刚知道的。” 陆安也是十分无奈,他之前让田中百绘匆匆查了,依旧是茫然无头绪,只能对苏如玉如是摊手道。 “伊森·李、李毅……”苏如玉皱眉低头片刻后,才问道:“这、这不会是李家的人吧?月球李家?火星李家?你之前新兵的时候是在月球吧,果然就是月球李家吗?” 苏如玉从小就待在月球上,即使她平日里大多数时候对外面的世界漠不关心,可是有些事情从实验室里那些导师的学生们口中却还是偶尔能够知晓一些的,比如月球上的一些势力之类的,宪兵司令部作为月球上最庞大的势力,这些东西在私底下的闲谈中并不鲜见。 所以,苏如玉只好无奈地摇头道:“你到底碰上了什么样的骗子啊!什么事情都敢做,竟然能够卷进这样的事情!” 陆安耸耸肩,没有回答。 “对了,那你刚才是怎么脱身的?如果真的是被缉私队通缉,以那些人简单粗暴的作风,恐怕会直接把你揪住逮捕吧?” “咳、咳,我、我冒充了缉私队少年团的身份……” 陆安见苏如玉瞪大了眼睛,赶紧解释道:“这是当初那个人告诉我的,他说这个人有缉私队少年团的身份,在小行星带根本不会有什么麻烦!” “阴影之心”的事情当然没办法解释清楚,反倒不如就这样说来得好,一个人能够随意知晓别人的身份,就好像全知全能一样,这听上去更像是一个笑话。比如陆安现在告诉苏如玉,外面那位少年老板小巴尔才是真正的少年团团员,她会相信吗?恐怕不止不相信,反而会直接就哈哈大笑了吧! “他说,你就信了?”苏如玉以手扶额,无奈地说道:“我也真是……,好在那群笨蛋也真是笨得可以了,简直笨到家了,才没有让你这个笨蛋被当场抓现形,果然是笨人有笨福吗?” 然后,苏如玉挥了挥手继续说道:“那我们回去的时候就要小心一些了,万一那些笨蛋反应过来,你到时候就麻烦了!” 陆安点点头,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至于苏如玉,她之前在这间密室中之所以一直假寐,其实也是心烦意乱。 自己动用了那个账户,会不会让那群半瞎子发现自己呢?如果他们现在已经赶过来的话,自己就不能正大光明地从谷神星走出去了,必然要掩藏好自己的一切行踪,然后才能偷偷溜回9786号基地。 “现在,这个李毅、不、陆安,啧!真是麻烦的名字!这个混蛋小子既然也这样了,那么看来我也不用纠结了!” 如此一来,苏如玉真的就不用纠结了,她不得不去找那个光头了。 “好吧,既然如此,再稍等一会儿估计小巴尔就能把货备好了,你跟着我走就是了。” “啊?这么快?不是说晚上才能好吗?” “啊?快?混蛋,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 陆安眨了眨眼睛道:“难道我睡了这么久?” 苏如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我要是不叫你,你说不定能睡一天是吧?!不然你以为我很无聊,跟你搞恶作剧?!” “呃,没有、没有。” 陆安赶忙摇头否认,将头晃得如同拨浪鼓一样。 抱歉,晚上这章没出来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二月月末感言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这个月的更新,我是无言以对的。抱歉的话,大概是这个月中频率最高的更新了。 之前在一月底的感言中,我以为自己终于从繁重的工作中解放了,结果因为春节临近,我的心思浮躁,结果以前规律的更新反而变得混乱起来。 直到春节期间,终于还是断更了,当天我的懊丧、后悔、愧疚无以言表。尽管心中不断说服自己,可是终究违背了自己的承诺,终究还是食言了。 等到回到上海,本以为春节后的工作会稍微能让我喘口气恢复更新,结果事实证明,丢了连续写作状态的我,已经根本无可救药了,因为两次加班,所以就再次连续断更了。 而且,我将生活中那些写作以外的心思带到写作中了,在连续更新之后,我心中一些玩乐的念头又开始不安分地出现了。就好像过往生活中沉淀的渣滓一样,被自己心中的波澜搅动,又浮了上来。 周六值了夜班,结果途中反而挤时间更新了一章,本以为昨天晚上能够写出来,结果我晚上醒来后,纠结于玩不玩游戏的问题,虽然最后压下了心思,可是写作却完全没有了状态,于是再次习惯性断更了。 索性今天就请了假,在家休息一天,结果反而一个字也不想写,下午躺在床上就想抱着电脑打游戏,结果或许该是我遭受报应,下床上厕所时,一脚踢翻了小桌子,电脑彻底罢工。我并不后悔电脑坏了,正好也断了我玩游戏的心思,倒也不影响我用自己的mac码字,我甚至感到庆幸。 不过,总归有些窝火,心中愤恨于自己的放纵任性,出门散步,内心中充满了失望沮丧的心思。 晚上回来,以为总算是平静下来,可以开始专心码字,可是家里的路由器又出了问题,时断时续,让我心思不宁,于是又下床去修路由器。可惜,路由器没调好一看时间却已经十一点半了,冻得双脚冰凉,心中也冷得彻底。 我倒还真是不争气得如此彻底啊! 想想这个月,二十九天时间,我只更新了二十二章,断更了总计一个星期,四分之一的时间都不知道在干什么。或许我该有许多理由可以说,加班的时候确实也很累,但想想一月份的时候的苦苦坚持,一切的理由也就只不过是借口了。 其实,就像我刚才说的,是我将写作以外的心思带到了写作之中,让这片我心中的疆土变成了一片废墟,我如今的失望与沮丧想想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自己能够坚持不断更两个月,然后立即就被现实浇了一头冷水,以前心中那些小小的得意现在想来简直可笑。每一天的更新,都像是新生,是一场重新开始的征程,我确实小瞧了写作,如今就被自己的写作嘲弄了。 我对于自己二月份的更新,已经不想再多解释什么了,只好默默记下这次的教训,然后时时警醒自己吧。 而今天我想说的更多的是这个故事本身,宇宙之心这本书接下来的发展。 其实,写到这个时候,已经超过二百章了,将近七十万字了,这本书前面三分之一的部分也基本完成了,想想自己写到目前为止的成果,有些汗颜。我知道自己想写什么,也更加知道自己写出了什么,这其中的差距其实我都不敢仔细去想,因为怕自己倍受打击自暴自弃。 如果真的有书友在关注这本书,看到这里其实也能够明白接下来的走向,我在今年元旦的时候已经编织好了这部分的细节,只不过那个时候十分犹豫自己是否该如此写,尽管这是这个故事的必须,是我在开始真正写之前就已经确定下来的关键节点,但亲手将自己笔下的人物置于死地,我还是有些犹豫的。 我目前所编织的一切细节,尽管我知道有些还十分突兀粗糙,可却都有着一个最终目的,那就是一步步编织一张大网,让我笔下的第一个女主角死无葬身之地,我目前拖着现在的情节不肯前进,就是不想太快到达那里,那个场景的细节我已经确定到每一分每一秒了,却总是不敢下笔。 不光是出于读者角度的考虑,也是出于我这个写作者的角度,这个场景是本书最关键的承接,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将它完整地写出来,能够让我这个故事真的拥有一个坚实停止的腰,能够让我去前面六七十万字的铺垫不至于白白浪费,让我后面将近百万字的场景不至于莫名其妙。 作为一个作者,我现在虽然默默无闻,几乎无人关注,但却也少了几分压力,反正没有读者看我的书,我也可以这样任性恣意地写一些,更多地去考虑情节本身。但作为一个新手的作者,我在这本书的“三座大山”中第一座面前,逡巡不前,我怕自己爬到一半摔死了。 不过,现在倒是真的想开了,自己现在从里到外,从更新到情节,从开始到现在,已经真的没有什么再值得执持了。不如就这样写下去,写到什么程度我都认了,这总归是我自己心中的故事,我该是为这个故事的一切负责,如果真的是一个失败的故事,那么我接受就好了。 最起码到现在的冷冷清清,我不也是只能认了吗?所以,也无所谓了。 好吧,已经写到这里了,如果读到这里的人,也该明白了,我接下里的情节是什么,我会精心地编织好接下来的情节节奏,让苏如玉一步步地走入那无可避免的死亡,虽然这对陆安来说是必须的,因为这个故事既不能“王子与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们两人也不是王子与公主,我也真的不能接受“相忘于江湖”这样的情况,陆安未来的情节中没有这位女主角的容身之地,所以我就只好残忍地让她去死了。 当然,在我心中,其实她是没有死的。 我不知道在以前的感言中是否提到过,我也懒得去翻了,干脆就这样再说一遍吧。作为我从初中起所构思的所有灵感素材的总括,这本书其实是最晚想出来的一个故事,一直到两三年前我才开始准备写这部小说,宇宙之心便是我为了自己所构思的“往世”系列所做的总纲,是其后所有小说的大纲,是一部作为小说系列大纲的小说。 也就是说,在往世系列中,其实必然是要有着一个总线的,这个总线我会全部塞进这部小说中。 所以,回望过去,其实她根本没有死,与其说是死其实倒不如说是新生吧,当然,是在别的小说中。 至于,这一切的缘故,我会在自己构思的系列中最后一部小说中一一说清楚的。这部小说,其实本就是一个到处挖坑的梗概,然后在其他小说中填坑的故事,如果我将来能够坚持到最后一部小说完成的话,大家其实就能明白,这些坑其实都是为了那些故事而挖的。 然而,那已经是很遥远的未来了,目前的我,只是想写完这部小说,先写完这个情节,然后完本这部小说,然后能够安安静静坐下来,回过头来将这部小说好好打扮一番,让这部处女作真的能够出门见人。 在更新烂的一塌糊涂的二月结束之后,我希望自己的三月会是春天来临的三月,会播种下无数希望的三月。 第二百零八章 不速之客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将前来拜访的两人送走,光头转身就吩咐道:“去,帮我联系一下米洛队长。” 手下的人应声退去,光头低头瞧着智脑上记录的文字,心中嗤笑一声。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这段文字分明是一剂药物的配方,而且正是他之前挖空心思所想要得到的东西。 之前,他之所以饶过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就是为了让他辨认刚刚走出去的那个女人,那个曾经将配方上的溶液卖给他的女人。 在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帮他辨认出这个女人后,这位人称“六爷”的光头本来还在烦恼,该怎么才能让这个女人乖乖把配方交出来。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主动找上门来,而且她竟然指名道姓地要见自己。 “她好像认识我?还是听说过我?算了,无所谓了……” 光头摩挲了一下头顶,说道:“反正都不重要了。” 而走出门外,陆安则是问道:“我们之前的那艘飞船不要了吗?” 苏如玉伸着懒腰说道:“那还用说?!你难道很怀念那艘飞船吗?” 怀念?谁会去怀念那艘什么“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的奇怪飞船?除了那些闲得无聊的会无病呻吟外,只要体验过那艘飞船糟糕的环境,就没有人会怀念这种早就该被淘汰的飞船了。 所以,陆安赶紧摇头否认。 “那不就好了,反正我们还能顺便换了一艘新的飞船,比之前那艘好多了。” “哦,你之前给那个光头的东西是什么啊?” “那个啊,一个营养液的配方而已,就是不知道他们要用来干什么了,不过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陆安皱眉继续问道:“那个光头看上去……,唔,不像是什么好人的样子,他到底……” “他啊……”苏如玉又伸了一个懒腰,这才继续向前走,她回头招手示意陆安跟上来的同时,也开口回答道:“不像好人?哈,那你可真是小瞧刚才那个人了。” “嗯?”陆安眨了眨眼睛。 “那个人,可根本不是不像好人,而是根本就不是好人,甚至他能不算得上人都两说呢!” “哦。” 苏如玉走在前面,完全没有看见陆安一副困惑的表情,不过她倒是继续说道:“那个光头,是这整个小行星带地下世界的头头,哎,反正这么说吧,如果说整个小行星带中所有的恶事加起来,缉私队顶多做了百分之四十,那个光头一个人就能占百分之六十。” “哈?还能这么算吗?” “为什么不能?反正,这整个小行星带那些坏人,不是缉私队员就是那个光头的人,你说能不能这么算呢?” 跟在苏如玉身后的陆安听完她这么说,挠了挠头答道:“呃,这么说的话,倒确实能够这么算……”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现在去把之前小巴尔给的东西带上,然后再去看看这个光头给我们的飞船……” “好啊!” 陆安也是精神一振,终于可以离开这颗谷神星了,在这颗莫名其妙的星球上的这段莫名其妙的经历终于可以结束了。 两人说笑着,渐行渐远,渐远渐无, 而他们,终于要踏上那条早在相逢之时,便早已注定的命运之路了。 当然命运并不总是宿命,并非都是什么定数,总有一些不速之客会打破平衡,忽然闯入命运的战场上,掀起一些微不可见的波澜,然后在别的地方化作滔天巨浪。 小行星带中的智神星上,就来了这么一位不速之客。 火星第2舰队驻守小行星带的独立特派分舰队的中将指挥官哈克贝恩·奥利弗,此时就站在智神星的赤道空港之中,迎接着这位不速之客。 火星第2舰队,其前身就是上次战争中的外行星联合保卫舰队,在战争结束后被联合司令部肢解改变为如今的第2舰队。 虽然自从战争结束那一刻起,联合司令本部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一直在默默地清洗着这支舰队,可是第2舰队如今依然是一支游离于联合峰视线之外的舰队,不同于第1舰队、第3舰队这两支联合司令部的“走狗”。 月球、木卫二虽然也是上次战争中的外行星保卫联盟的一员,可是在战争结束后却被剥夺了所有的武备,新建立的第1、第3舰队跟战争中的外行星联合保卫舰队已经没有半丝的传承关系了。 而在弗兰克·杜兰元帅的统领下,第2舰队虽然收到了方方面面的挤压,可是背靠着火星的庞大底蕴,如今第2舰队也在逐渐走出战争的创伤,慢慢开始恢复当初外行星联合保卫舰队的威势。 最大的证据,就是如今第2舰队已经堂而皇之地接管了小行星带,将缉私队挤到了一边,开始大张旗鼓地建设“十二宫”。 所有第2舰队的人都相信,“十二宫”建成的那一天,就是火星人再次通过战争夺回被地球人卑鄙偷袭所夺走的荣誉。不但第2舰队的人这么相信着,许多火星人也这么相信着。 哈克贝恩·奥利弗中将,作为第2舰队公认的中坚力量,被任命为驻守小行星带的独立特派分舰队的指挥官,其光明的前景是可以预见的。 所有人都知道,等到“十二宫”建成之后,他就会直接荣升大将,会是未来那场战争中最有可能的前线司令官人选之一,或许等到战争结束,他的元帅军衔也就顺理成章了。 然而,这位火星人在小行星带最高权力的代表,这位中将指挥官如今却放下了手头繁重的工作,带着他的舰队指挥室和参谋室的一大群人,来到了智神星的赤道空港中,耐心等候着。 智神星就是如今第2舰队独立特派分舰队在小行星带的驻地,如果不是为了拉拢住缉私队这群笨蛋,不让对方彻底投靠联合峰,或许第2舰队会更中意谷神星作为独立特派分舰队的驻地。 不过,敷衍地维护了缉私队面子之后,第2舰队在其它方面可就一点儿也客气了,除了那些小行星带中他们暂时看不上的地方外,现在小行星带几乎已经全部都贴上火星人的标签了。 当年那次被吹嘘的神乎其神的“太空刺杀计划”,是不是有这群笨蛋的参与还真是难说呢!不然,以“泰坦堡垒”的牢不可破,怎么会被陆应邦那支毫不起眼的舰队攻破呢?呵,能够给他们这群笨蛋面子,没有直接抢下谷神星,就已经对得起他们了。 智神星的赤道空港,如今繁忙程度早已超越了缉私队属下的谷神星,哈克贝恩·奥利弗站在停靠坪上不过十几分钟,便有上百艘飞船起降。 不过,这些繁忙的情景并不能让哈克贝恩·奥利弗有半分反应,他本来就只是按照元帅的吩咐迎接那位不速之客的,并不是来视察这里的建设成果多么令火星人自豪的。 是的,如果不是那位元帅的命令,哈克贝恩·奥利弗绝对不会悠闲到这种地步,可以将一个多小时的宝贵时间浪费在这些琐事上的。 那位火星人的守护神老杜兰元帅,让他前来迎接这位不速之客的理由也是一目了然,只不过让这位中将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种时候他怎么会来到这里? 半个小时后,一艘外表普通到甚至有些破旧的普通星际客运飞船,开始出现在智神星的天际,缓缓减速,向着赤道空港降落。 哈克贝恩·奥利弗听着身边情报参谋的汇报,看着他指着的这艘飞船,皱着眉头问道:“确认是这艘飞船?” 将一颗星球的最高权力紧紧攥在手中将近五十年的人,怎么会乘坐这样一艘破破烂烂的飞船出行? “是,已经跟调度中心那边反复确认过了,根据元帅说的飞船编号,就是这艘飞船无疑。” “好,知道了。” 虽然心中依然怀疑,不过哈克贝恩·奥利弗挥了挥手,没有再追问什么。 二十分钟后,这艘外表“破破烂烂”的飞船降落在停靠坪上,飞船舱门打开,一群乱哄哄的乘客涌了出来。 正准备上前迎接的哈克贝恩·奥利弗中将,不由得顿住了脚步,瞪着眼睛盯着这群莫名其妙的乘客。 “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不过,数十个身着军装的人簇拥着,好像在包围这艘飞船的模样,让涌出来的乘客都吓了一跳,甚至刚刚下飞船的闹哄哄的嘈杂声音都为之一滞。不过,见这群军人没有什么举动后,这些下了飞船的乘客赶紧闭着嘴绕着他们离开了飞船停靠坪了。 十分钟后,飞船上涌出的人渐渐稀疏,可是哈克贝恩·奥利弗准备迎接的人还没有出现,他不禁回头目视自己的情报参谋,正要开口询问时,就看见这位情报参谋冲自己连连示意,还轻轻伸手指了指。 哈克贝恩急急转头往飞船出口处望去,一个头戴软盔帽、拄着短杖的老人出现在了飞船舱口,他缓缓走到停靠坪上,见到外面围了一群军人,领头之人正在朝自己走过来,便站定脚步,拄着短杖微笑着等待。 “校长,卑职第2舰队独立特派舰队哈克贝恩·奥利弗,……” 老人微笑着摆手示意,然后同敬完礼的哈克贝恩·奥利弗握手道:“本来就是一个人出来,没想到有些老朋友竟然放心不下,还非要让人过来迎接,麻烦奥利弗中将了,呵呵……” “元帅之前已经吩咐过了,让我听从您的吩咐……” “呵呵,这次过来本来就是为了一些私事,所以我才一个人过来,就是不想劳师动众,唉,……” 这位老人说着将头戴的软盔帽脱下,抬头眺望天际,看着天空上那颗银灰色的铁球,呵呵笑道:“没想到已经建设得这么快了,这颗应该是白羊宫了吧,你们这么忙还要过来迎接我个老头子,真是麻烦你们了……” 智神星的东方天际,一颗银灰色的铁球熠熠生辉,离完美的球形只剩下了一丝弧度而已。 等到那如同微笑一样的弧度小时之后,这颗冰冷的战争机器就会露出它狰狞的面容吧。 “真是不祥的模样啊!” 第二百零九章 漫长的一年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校长,您这边请……” 哈克贝恩·奥利弗中将伸手示意道。 老人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中那颗“白羊宫”,微微低头带上了自己的软盔帽,他拄着短杖一边走一边向身侧的奥利佛中将笑道:“我这次来,本来就是私事,没想到老杜兰倒是热心……” “校长,您客气了,元帅已经说了,好久都没有了见您,心中也十分想念您……” “哦?是吗?呵呵,老杜兰跟我一样也老了吗?现在也是心中放不下了吗?当年他可是那么干脆利落的人呢!” 这位老人虽然拄着短杖,步伐却十分稳健,大步走着,让跟在身侧的奥利佛中将都十分惊异。 不是一直有传言说,这位木卫二的校长身体一直不好,所以才深居简出,几乎不理会木卫二以外的人类世界事务吗? 要知道,木卫二的校长不仅仅是木卫二联合政府的最高首脑,而且也是人类最高会议的三位副议长之一,在联合峰上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只不过这位来自木卫二的副议长,却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踏出过木卫二了,自然也不曾踏上地球零区的联合峰,所以几乎很少有人能够记起人类最高会议的三位副议长中,最后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是谁。 就连这几年中,对于木卫二至关重要的一些事情,他都从未在联合峰上露过脸。 比如木卫二升格为欧罗巴的事情,如果一位副议长出现在最高会议的投票现场,那么这件事情真的未必那么轻易就被随口否决了,而且每次都是以那些令木卫二人不堪忍受的无稽理由。 所以,在许多联合峰上活跃的人的印象中,最高会议只有两位副议长,那位第三副议长大约从来都不存在吧。 可是,如果提起这位老人的另一个称呼,那么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毕竟木卫二的校长大名即使在普通人中也是如雷贯耳的。 校长这个称呼,如果单独说起来,自然只是一个职位,基本上所有学校中都有校长这一职位。然而如果用来指代某一位人物,将人类世界中所有的校长都集合起来,依次算下来,其他人都或许要再加上别的指代才能辨明身份。 比如某某学校的校长,比如某某姓氏的校长。 唯独这位如今走在哈克贝恩·奥利佛中将前面的老头,能够不加任何修饰的称呼校长,甚至时间久了,许多人都不记得这位校长的名字,只记得“校长”了。 就连联合峰上的许多老头子们,称呼这位老头都是“那个校长”、“木卫二上的那个校长”、“那个老校长”之类的。 走在这位校长身侧的哈克贝恩·奥利弗中将,如此谦恭客气的缘由也就可想而知了。 作为火星人上一次战争的盟友,无论在战争结束的时候,火星人的感觉有多么屈辱,对于月球、木卫二的轻易屈服有多么的痛恨,战败的结局都已经注定,而过往一切的恩怨都随着那场战争落下帷幕而被埋葬于历史的尘埃中。 聪明人都该是功利的,都该是看着当下的,也该是看到未来的,而绝不能仅仅盯着过去不放。沉湎于过去的爱与恨,只不过是懦夫的行为罢了,连现实都不敢面对,如何称得上勇敢呢?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真的猛士敢于如何如何…… 如今火星人重返小行星带,固然是弗兰克·杜兰元帅长袖善舞的结果,是他在联合峰上为火星人争取来的生存空间,可如果火星人想要在小行星带站稳脚跟,并且跟进一步,恢复上次战争中那样的战略优势,那么就不能自满于如今的局面。 目前的火星人势单力薄,亟需月球、木卫二的支持,而他们能再次投入外行星保卫联盟的怀抱,那么下次战争爆发之后,地球人在上次战争中获得的一切就都只是暂时的,只不过是二十年休战期中的一时胜利而已。 只要火星、月球、木卫二站在一起,那么一切就都会回到原点,与上一次战争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 弗兰克·杜兰元帅甚至都不用明说,哈克贝恩·奥利弗中将就能明白过来,只要眼光能够瞧见未来那场可以预期的战争的明白人,就会知道火星人此时该如何做。 如果能拉拢住木卫二,火星人自然不介意付出代价,哈克贝恩·奥利弗中将甚至都不介意再卑躬屈膝一些,在这位能够一言决定木卫二未来的老人面前,他的态度再如何谄媚奉承都不为过。 更何况,地球人一直戒备着太阳系中任何其他势力,三次将木卫二升格为欧罗巴的议案否决,简直是愚不可及的行为。 如今,木卫二上的人应该是已经彻底对地球人失望了吧?当初那个陆应邦在兵临木卫二时为了让他们放弃抵抗所许下的承诺,如今已经彻底被小人得志的地球人踩在了脚下,他们丝毫不在意自己当初的诺言。 “如此甚好啊!这样的话,木卫二该何去何从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这位校长……” 奥利弗中将望着眼角余光中的软盔帽,心中微微有些得意。 “还不是找上门来,想要跟元帅对话吗吗?” “哦,对了,……” 哈克贝恩·奥利佛中将猛然听到前面这位老人的话,顿时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这个时候,这位木卫二来的校长恰好也拄杖而立,微侧身对着奥利弗中将说道:“我这次来呢,有些私事想要去见见那位缉私队的司令,我等一会就不多打扰奥利弗中将了,麻烦你帮我找一艘去往谷神星的飞船吧!” 什么?去谷神星找缉私队? 哈克贝恩·奥利弗中将微微一愣。 见奥利弗中将微微发怔,这位老校长压了压自己的软盔帽,将自己的眼睛遮住后,解释了一句道:“老杜兰的心思呢,我明白,今天也却是麻烦你了。不过人老了,有些事情等得及,有些事情可就等不及了,正所谓有仇报仇、有怨抱怨,老杜兰那么溺爱孙子的人,想必能明白我的话。” “是,校长。” 本来元帅就有过吩咐,让自己尽量顺着这位老人的要求,尽量不要违逆他的意思,如今他都这样说了,剩下的事情就需要远在联合峰上的元帅运筹帷幄了。 又抬头望了望头上的“白羊宫”后,老人将软盔帽压得更低了,他低声呢喃了一句,可惜声音太低,即使近在身侧的奥利弗中将也没有听清楚。 然后老人挥了挥手,说道:“麻烦尽快去帮老头子我找一艘飞船吧,别的人都早已经跟缉私队算清楚了,我再等下去啊……,唉,实在是等不及喽……” 十几分钟之后,一艘飞船从智神星的赤道空港起飞,直奔谷神星而去。 那位不速之客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这样风风火火的模样,让本就皱着眉头的哈克贝恩·奥利弗中将将眉头皱得更紧了。 “缉私队?呵呵,算了,管他们做什么,死绝了才好呢!” 有人来,自然就有人走,来来走走,熙熙攘攘。 这个时候的谷神星上,陆安与苏如玉就准备着,等待着离开谷神星。 虽然来到这颗小行星上只有一天多的时间,陆安却觉得自己好像度过了一段十分漫长的时间,就好像有一年那么长。 不过,陆安自忖,这大概不是因为在谷神星的这一天中,自己的经历真的有多么丰富多彩,而是因为在荒凉偏僻的265号小行星上待得久了,总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只是因为在那颗小行星上无聊的时间太多,人生只是一片空白,所以并没有多么深刻的印象。 如今来到谷神星上,真的有了一天的经历,恍惚之下,就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度过了一年。最起码,自己今天一天之内所见到过的人,比过往三四个月所见过的人加起来都多。 而现在,在谷神星上的这漫长的“一年”终于要结束了。 “对了,苏医生,你这些东西沉甸甸的,到底是什么啊?” 从那个光头那里出来,苏如玉便带着陆安去取了东西,如今这些沉甸甸的东西正被陆安拎在手中,开始还不以为意的陆安如今却在不停地换手。 “你想知道吗?”苏如玉斜了陆安一眼,然后懒洋洋地说道:“自己打开尝尝就知道了。” “尝尝?” 陆安暗自撇嘴,不再多问什么。 之前在告别“歇洛克市场”中那位少年团的少年老板时,他还在担心,这位少年团的成员会不会突然暴起,把自己扣下来呢?不过在打量了一下那位少年老板弱不禁风的体型,陆安觉得即使妹妹安娜来了,都能轻易从他手中逃脱,这才放下心来。 好在,那位少年老板可能是还没有查到陆安的消息,虽然还是对于陆安有着明显的戒备与排斥,但在苏如玉的催促下,依旧老老实实按照苏如玉的吩咐提前备齐了药物,然后又同两人告别,将他们送出了“歇洛克市场”,并未发生任何意外。 陆安当然不知道,那位小巴尔对于苏如玉的身份一清二楚,对于苏如玉的“新长官”将要去往何方自然同样一清二楚,所以他并不急于一时,即使真的查出来什么,他自然也会有许多办法不用当着苏如玉的面,悄悄将陆安抓走。 “咦,飞船来了!” 百无聊赖的苏如玉指了指远处,惊喜地说道。 陆安抬眼眺望后,心中也是长出一口气。 “呼!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第二百一十章 年轻气盛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火星第一区,伊甸大平原,葡萄园。 此时正是火星北半球的初春季节,葡萄园内经冬的葡萄虬藤上,四处招展的是幼嫩的触须,随着微风荡漾,如同舒展的发丝一般。 就在葡萄园内的一片空地上,四周的葡萄架绕成了一处庭院。 庭院之中,一张小圆木桌,两把藤椅,两位正值盛年之人当庭对坐。 “这是去年经霜的冰葡萄酿制的,如今刚好能喝了,你来得还真是时候。” 圆木桌上蹲着一樽只有二三十公分高的低矮橡木桶,桶身上微微带着露珠,在朝阳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克鲁格曼·杰斯洛特坐在藤椅上,前倾着身子,熟练地拧开木塞,在龙头孔装上龙头,然后血色的酒浆就汩汩地流到了水晶杯中。 克鲁格曼将水晶杯放到了刘袁面前,杯中新鲜欲滴的葡萄酒,在朝阳的照耀下流光溢彩。 刘袁端起酒杯随意喝了一口,才开口道:“你知道的,这些东西我是喝不惯的,大约只有这样的颜色我才喜欢。” 克鲁格曼·杰斯洛特此时已经端起了自己的酒杯,他轻轻嗅了一口,遗憾地摇了摇头道:“还是有些早了!不过,招待朋友的话,却刚刚好。” “朋友?哦?” 克鲁格曼放下酒杯,然后肯定地点头道:“难道不是吗?” “呵呵。”刘袁失笑道,转头看向葡萄园中的风景,初春的朝阳初升,这里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幼嫩的气息。 “你这里倒确实是个好地方。” 克鲁格曼顺着刘袁的目光望去,目光中流露着慈祥,口中附和道:“是啊,所以我这些年才喜欢待在这里,才能好好活到了现在。” 刘袁微笑着点点头。 “说真的,如果不是你当年打断了我的肋骨,以那个时候我那么叛逆的性格发展下去,说不定上次战争就像林正煜那样赤膊上阵了,……” 克鲁格曼·杰斯洛特说着,扬起了自己的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肋骨,呵呵一笑。 “如今想想,那个时候年轻气盛,却是有些过分了。”刘袁忽然感慨地说道。 “是啊——!” 随即,克鲁格曼·杰斯洛特随即又说道:“不过,有些时候回忆起来,年轻气盛却也并非一无是处,不是吗?” 自从四十多年的那次“血腥之路”事件后,克鲁格曼·杰斯洛特便一直隐居在伊甸大平原的葡萄园内,像历代杰斯洛特家族的家主一样,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单耕耘生活。 如此恬淡平静的生活,时间久了,自然能够令人修身养性;而一切雄心壮志时间久了都会被消磨平了,一旦雄心壮志淡了就能看破了;看破了就能放得下,放得下就不会贪得无厌了,贪婪很多时候与利令智昏几乎就是同义词了。 所以,克鲁格曼·杰斯洛特未尝没有感慨过,如果自己当年没有遭遇那样的磨难,或许自己的人生会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自己如今会身处何方呢?会是什么样的人,怀着何种心思面对这个世界呢? 只不过,历史不能假设,人生也不能假设,这一切追问都不过是永远没有答案的自我呐喊而已。 即便如此,如今风轻云淡的克鲁格曼却也未必真的就心甘情愿,没有半丝遗憾。 曾经年轻气盛的他,也是有过叱咤风云的宏图大志的,而且身为杰斯洛特家族的继承人,那个时候的他也曾有过疑惑,一个低调到放佛不存在的家族,即使掌握再多的权力和资源,又能如何呢?就如同那个林正煜嘲笑的那样,不过是锦衣夜行罢了。 虽然如今的林正煜早已随风飘散,随着那场战争的结束而作古,甚至很多火星人都不愿意提起这个名字,视其为上次战争失败的罪魁祸首之一。 可是,遥想当年,他却是整个火星上独领风骚的人物。 身为人类有史以来规模最庞大的太空舰队的指挥官,发起了人类历史上规模空前的第一次太空舰队大决战——“拉格朗日点决战”,这注定是载入史册的重大事件,仅此一点,林正煜就远远胜过了无数同辈人物。 那个时候的林正煜身先士卒,率领着浩浩荡荡的外行星联合保卫舰队杀向地球时,想必是踌躇满志的吧! 那个时候的他必然是意气风发的,当整个人类世界都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当整个人类历史的天平都掌握在他手里,他的每一个念头、每一次判断、每一道命令,都决定着太阳系内所有人类的未来。 然而七天之后,人类历史的天平从他手中滑落,一个当时还籍籍无名的人接过了命运赐予的权杖,将整个人类世界的未来之弦掌握在手中,开始了尽情的弹奏。 后来,那个人成为了联合太空舰队的司令,再后来他的儿子结束了战争,他也一举登上了总司令的宝座,成为了司令中的司令、元帅中的元帅。 那个男人在七天之中,将人类命运的权杖从林正煜手中夺了过去,至今依然紧紧攥着整个人类世界的命运权杖。 而那个当年令克鲁格曼·杰斯洛特只能够仰视的林正煜,想必在“拉格朗日大决战”后依然是意气风发的,可是却不曾料到命运已经弃他而去,更不曾料到几年之后他黯然自戕的结局。 命运就是这样无情地嘲弄了所有人。 年轻气盛啊,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当年独领风骚的人物不计其数,一场战争过后都凋零殆尽。剩下的呢,却几乎没有当初那些风骚人物了。 四十年前,有谁知道陆勇是谁呢?有谁知道弗兰克·杜兰是谁呢?就好像如今,又有谁知道克鲁格曼·杰斯洛特是谁呢? 可是,如果命运真的将选择摆在自己面前,自己会是要一辈子默默无闻的安安稳稳,还是要那样独领风骚一时而不得善终呢?如果有,哪怕七天也好呀! 可是,命运从来不会给人真正的选择,人们往往选择的都是在迫于无奈、更加迫于无奈、更加更加迫于无奈之间,选择了迫于无奈而已。 当年浑身骨头几乎被全部打断的克鲁格曼·杰斯洛特,哪里有过真正的选择机会呢?活下来尚且不易,何谈什么雄心壮志呢? 等到真正能够挺起腰来时,已经错过了叱咤风云的机缘,只好在伊甸大平原的葡萄园内坐观成败,默默盯着那些独领风骚的人们搅动着整个人类世界风云变幻,然后来去匆匆变幻莫测,最终物是人非。 感激自然是谈不上的,恨也是恨不起来的。 面前这张容颜几乎未曾改变过,与当年那噩梦中几乎还是一模一样,他的身上也不负当年那淹没一切的煞气,好像真的改去了凌人的盛气。 可是,却比当年更令人畏惧了。 当年血海中走出来的他只是一个人,****固然令人畏惧,却不会让人畏服;如今他后面却站着另外一个男人,那个至今还让许多人不敢直视的男人,所以无论如何,火星人所有人都要对这个当年的****客客气气,克鲁格曼·杰斯洛特也只好平静地在自己的天地中,招待他喝自己亲手酿造的冰葡萄酒。 站在一起的这两个男人,越发淡漠,也越发令人胆寒。 所以,本就恨意淡然的克鲁格曼·杰斯洛特,便也能够坦然地面对着当年的噩梦,若无其事地称呼他为“朋友”。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刘袁把玩着手中的水晶杯,轻轻晃着酒红色的液体,说道:“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吗?” 克鲁格曼呵呵笑出声,点头道:“是啊,大概是人上年纪了,忍不住就会回忆往事了。” “嗯。” 刘袁将杯中的酒浆一饮而尽后,轻轻放好水晶杯,“这次顺道过来,只是因为司令有些话想说,所以希望我来见见你。毕竟做出承诺了,还是信守诺言比较好,你说呢?” “当然,言必信、行必果、己诺必果,这些上古人说的话,我深以为然。” “那就好。” 刘袁站起身来,微微点头致意道:“谢谢你的招待,虽然时间短了些,略微有点儿苦涩,却也正合我的胃口。” 当年那个目空一切、横行无忌的****,如今却已经懂得酒的味道如何了,不像当年那样只喜欢同样颜色的液体了。 “唔,对了,我刚刚收到了一条消息,虽然不知道你是否感兴趣,不过……” “嗯?” 刘袁停下了脚步。 “你来火星追查月球李家的那位可怜孩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行星带好像也有他的消息传来,缉私队那边好像还在缉捕……” 刘袁的左手食指微微一颤,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好意。至于你关心的安娜小姐的事情,你放心,司令是不会阻拦的,反而乐见其成,只不过……” “嗯,我会尽量劝她的,不会强求的。” “那就好。” 刘袁说完,这才转身离开,步伐不急不缓,就如同来时一样,只是在葡萄园的土壤中留下的那一串浅浅的脚印,似乎比来时稍稍深了一些。 克鲁格曼轻轻瞥了一眼离去的刘袁,转头望向绿色海洋尽头升起的朝阳。 火红的太阳、嫩黄的新芽、深紫的虬藤,清凉的微风中透着微甜的气息。 强求?必然是要强求的!不然年轻气盛的少年们如何会产生逆反心理呢? 总司令乐见其成,我也是乐见其成啊! 如果总司令陆勇的孙子和杰斯洛特家的女儿…… 呵呵,怎么会不强求呢? “可惜了,时间太短了……” 收回目光的克鲁格曼,望着蹲在小圆木桌上的橡木樽,有些遗憾地叹息。 第二百一十一章 自由的飞翔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月球,阿尔卑斯山谷与柏拉图环形山交汇的悬崖之上,宪兵司令部。 就在背靠着山崖的黝黑色司令部大楼顶端,与环形山山脊平齐的地方,正临风立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我已经通知狼獾他们,让他们按照命令立即出发,往谷神星去了。”褐色头发的女人一边压着头发,一边说道。 “嗯,知道了。狼獾他在火星上带的人少,这次又走得急,随后我会再派人跟上去的,你那边也要派人随队,毕竟在月球上监控,离小行星带还是太远了……” “好,不过,这次能行吗?能抓到那个女人吗?” “不知道,这次虽然很像是那个女人,但是隔了这么久,司令和我心中也都不敢肯定,无非是尽力而为吧!” 雨海吹过来的风肆意地呼啸着,女人的褐色长发杂乱地飞舞着,她也不再用手压着,而是转头望向身旁的胖子,问道:“这次为什么不让我跟着去?我想……” “你想亲手抓住那个女人吗?” “当然,你知道的,她害死了简妮嬷嬷,我恨不得将她一寸一寸地浸到处理液中,让她一点点地看着自己……” 这个时候身旁的胖子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打断道:“古娜,这次还不一定真的就是那个女人,你不要心急!再说了,月球上现在离不开人,你也知道,司令这边需要我们……” “那为什么你还让狼獾带那么人过去?” “司令不是说了嘛,这种时候我们才该是让下面的人倾巢而出,不然两方都不会安心的。这种局势下,月球有我们没我们都一样,该是我们的不用抢,不该是我们的抢不过来……,嘿,看着吧!” 胖子说着,还挠了挠头,他显然还是有些疑惑的,对于司令跟他说的这些话。 古娜显然也知道这位胖子的底细,瞪了他一眼,不再多问什么了。 “狼獾他们什么时候能到小行星带?” “他们坐的是短隼号,估算下来的话,大约一个多星期就能到谷神星了。” “哦,那么下一批什么时候出发?我会让班迪斯他们去准备的。” “班迪斯?上次跟着你去地球的那个小屁孩儿?”胖子咧嘴,不屑地反问道。 “呸,我的人不用你多管!” 古娜用手捋着随风飞舞的发丝,嗔怪道。 “上次要不是他们不顶用,说不定我们就能揪出来那群亡灵新任的王了,废物还允许我多说两句啦?嘁!” “哼!我怎么听说这次带队狼獾两三个月前好像就在北边的家门口,被人揍得像条狗似的,夹着尾巴逃回来了?” 古娜斜着眼,故意好奇地问道。 胖子耸了耸鼻子,说道:“那是特殊情况,别说是他了,要是我碰上了,也得像条虫一样捡条命回来。” “哦?” “嗨,你不知道,总之,别说你我了,就连司令、嘿嘿、都曾经被那人揍过一顿……” “哼,那你以为那群亡灵的王就是那么好抓的?四百多年来,我们倒是一直盯着,其它扑克牌弄死了不少,历任的小丑可曾有抓住过半丝踪迹吗?” “呃,好吧,我只是随口一问。” 胖子说完,又赶紧问道:“上次你去地球,见过你弟弟了吗?” “弟弟?”古娜忽然一怔,然后低着头喃喃道:“都是已经死了的人,哪里还有什么弟弟?他现在好好的,我这样……” 古娜低着头,双手摊开,注视了一会儿才叹息道:“我现在这样,没法去见他的……” 然后,不等胖子继续开口劝说,她就扭头质问道:“你每次都喜欢站在这里吹风吗?头发弄得乱死了,真是讨厌至极!” 胖子呵呵一笑,然后说道:“那还用问,当然是喜欢啦!你不知道,从这里狂奔下去,能体验到飞翔的感觉,比队里那些鸟人飞起来轻松多了……” “你不相信?真的,我每次还都怀疑,你说司令天天站在窗前,是不是总在思考要不要从这里的悬崖狂奔下去?” 胖子说完,哈哈一笑,纵身一跃。 “混蛋,等等我!” 古娜见他跳了下去,将眼前烦人的发丝撩开,向下看了一眼,啐骂了一句,也是纵身一跃。 宪兵司令部的司令室幕墙上,两道黑影先后一闪而过,而背对着幕墙的施威顿似有所感,扭头向身后望去,只有空荡荡的幕墙一片。 …… 小行星带,谷神星外,一艘飞船正在缓缓加速升空。 陆安望着飞船后面渐渐后退缩小的谷神星,心中忽然欢快起来,竟然有一种即将回家的感觉。 在刚开始从265号小行星的无人基地出发的时候,他心中是充满期盼的,毕竟与世隔绝两三个月,这让他对繁华的城市、拥挤的人群、热闹的气氛有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渴望。 少年心,总是渴慕繁华、贪恋热闹的。 可是,在“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的奇怪军舰上,进行了长达十几天的太空漂流后,他却是精疲力竭了。 当征程漫漫,前路无尽,即使到达了终点后,也不会有任何胜利的喜悦的,陆安便是如此情况。 所以,当他抵达谷神星时,内心已经有些麻木了,并无任何重回人世间的喜悦,那初出发时的期盼早已经被枯寂的太空旅程消磨殆尽。 不过重新见到拥挤的人群,能够感受到实实在在的人世间的气息,陆安也总算是不后悔自己这次跟着苏如玉出来了。在朝着月球北极的超速真空列车上,陆安甚至第一次对这种过往十分厌烦的交通工具有了好感。 只是,现实随即无情地打破了陆安的满足。 在谷神星北极的“黑市”——歇洛克市场中,陆安接连遭遇莫名其妙的事情,被莫名通缉,被莫名调查。 在荒凉偏僻的265号小行星上待得久了,本就有些陌生的人世间,好像忽然充满了危险的意味。 这里毕竟不是陆安熟悉的地球,没有着他的妹妹以及朋友,也不是他来时的月球,有着一些还算谈得来的新朋友,这里全然陌生,不必那颗265号小行星好太多。 最起码,在9786号主基地中,苏如玉不会想着通缉陆安,也不会想着调查陆安。 于是,陆安扭过头来,问道:“我们这次怎么回去?” 苏如玉在这艘飞船的驾驶台前,倾着身子敲了一会儿,才起身答道:“我刚才看了一下,我们沿着主航道先走三天,然后再转向火星,绕着火星弹回来,就能再飞回基地了。虽然中间多走了四天,不过这条路会清静一些,想必能躲过许多麻烦。” 其实,这也是苏如玉所熟悉的航路,她每次都是带着许多东西回去,为了避免麻烦,总是特意绕行一些远路。这次“李毅”既然也想少些麻烦,正好就走老路返回基地就行了。 “嗯,那就好。” “这次前三天的话,我们就先轮流守着,等到改变航向的时候,你就先去休眠,然后等过了火星返航时,我再叫醒你。” “呃,好吧。” 陆安也并未再争辩什么,苏如玉这样分派,他也不好多做置喙。毕竟,改变航道的事情他也不熟悉,虽然他的智脑中还存着许多别的线路,五花八门,但苏如玉毕竟算是地头蛇了,他还是听从吩咐来得好。 而且,这次从那个光头处换来的飞船,虽然并不是什么非常流行的通用飞船,但比起之前那艘四百年前的古董——“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却是好上太多了。 宽敞的驾驶舱,独立的生活舱,还有紧急的救生舱,就连休眠仓也比那艘古董货高级许多。 说话间,飞船已经飞离了谷神星,只将一个亮点远远抛在了身后,然后飞船便停止了加速,在太空中调整了姿态后进入了主航道,以平稳的巡航速度飞行着。 将驾驶模式设定好之后,苏如玉解开了安全带,从驾驶台前离开,飘到了陆安身边。接着飞船猛地一顿,苏如玉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一下,轻轻跌坐在陆安身旁。 原来是飞船调整好了飞行姿态,模拟重力系统已经启动。 “你这次东西都已经买齐了,回去基地中,网络就能修好了吗?” “嗯,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到时候这个东西就不会成为摆设了。”陆安扬起手腕亮了亮,然后说道:“还要多谢你的礼物了!不过,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自己买一个吗?” 苏如玉摇摇头道:“很久不用了,已经习惯没有这个玩意儿了,再说了,我要这个东西能干什么?” 陆安想想9786号主基地以前与世隔绝的情况,点点头以示理解。 “嗯,这次回去……” 陆安正想说什么的时候,飞船的驾驶台处忽然传来了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了他的话,也让并肩而坐的两人猛然吓了一跳,同时盯了过去。 苏如玉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驾驶台前,陆安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怎么回事儿?” 陆安站在苏如玉的身后,看着十指在驾驶台上飞速敲击的苏如玉,探头问道。 “是缉私队!” “缉私队?” “嗯,他们让我们的飞船立即减速,接受缉私队的登舰检查,否则将会立即给予打击……” 其实,陆安已经看到了,缉私队发过来的警告,语气比苏如玉口中强硬许多,甚至有些杀气腾腾的意味。 减速?检查? 站在苏如玉的身后,陆安眉头紧锁。 缉私队这是要干什么?! 第二百一十二章 我有个朋友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登舰检查?缉私队这是要干什么?” 陆安眉头紧锁,苏如玉也同样是表情严肃。 难道是因为自己手里的货,所以才被缉私队盯上了吗? 苏如玉如是想。 难道是因为自己假冒少年团团员的事情暴露了,所以才被缉私队盯上了吗? 陆安如是想。 不应该吧,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前几次为何那么平静呢?自己之前几次还是带着那些违禁的东西来的呢,闹得动静可比这次大多了,却也没有见过缉私队有过这样的反应呀?这次我仅仅是停留了一天而已。难道是小巴尔那边出了什么差错吗? 苏如玉的表情更加严肃了。 不应该吧?果真如此的话,那应该是直接冲上来强迫飞船停下来,然后连人带船都扣押下来才对吧?在地球上的时候,长年跟水面巡视队捉迷藏的陆安,对于这些人的心理其实十分了解,如果他们真的掌握了确实的证据的话,才不会这么客气呢!毕竟,暴力机关的作风想来都以暴戾著称,如果失却了暴戾还有什么面目自称暴力机关呢? 陆安的眉头也皱得更加紧了。 “抱歉——” “抱歉——” 苏如玉和陆安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同时被打断,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失笑,尽管如今局面有些紧迫,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尴尬反而冲淡了紧张的气氛。 “怎么回事儿呢?难道是我从小巴尔那里拿的货被发现了?嘶,不应该呀!” 陆安则同样说出了自己的担忧道:“难道是我之前在那间酒吧中冒充少年团团员的事情,被那群缉私队员发现了,他们恼羞成怒地追上来了?” 苏如玉摇头道:“不像,如果是恼羞成怒,恐怕直接就冲上来了,而且说不定会直接从后面开炮干掉我们呢!这些缉私队的笨蛋,在小行星带横行无忌得久了,行事作风可是不会这么客气的,不像是恼羞成怒的样子……” 陆安点点头。 “再说了,如果真的是你之前的事情被发现了,现在恐怕冲上来的就不是这一艘飞船了,少年团那些人说不定会倾巢而出,这种假冒身份的事情可是很惹他们忌讳的,毕竟任何一个组织都很难容忍这种事情,尤其你还是当着缉私队的面……” “可是我们、能乖乖停下来接受检查吗?” 当然不能了,开玩笑!苏如玉这次从小巴尔那里带出来的东西,虽然私下里悄无声息的话所有人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真的被抓个正着的话,缉私队就能正大光明地整治她了,火星第2舰队说不定也不会承认她的身份的。 而且即使火星第2舰队真的脑袋抽风了,将苏如玉从缉私队手中救下来,这件事情就必然闹大,到那个时候,月球上那些家伙们肯定会循着味道追过来的! 怎么能将自己的命运寄托于别人的一念之差上呢? 自己手里的东西一旦被发现,他们两个人势必不能脱身,到那个时候,恐怕旁边这位李毅的身份也隐藏不住的,万一被抖落出来,以他之前被通缉的事情,再加上冒充少年团团员的事情,……,呵呵,这其中的麻烦何止是麻烦呀! 做贼者心虚,心虚到极致者,甚至会在潜意识中更改自己的整个人生观。即使在旁人看来,那些混蛋的逻辑是如此可笑、如此荒谬,完全不能自圆其说,根本就是用来逃脱罪责的谎言罢了。但那些无法说服自己的人,就会如此。 这样也是人类心理学研究史上所发现的奇怪现象,许多穷凶极恶之人,往往其目的、其动机、其逻辑显得那么“高尚纯洁”,有些时候他们甚至认为自己在做着世界上最正确的事情。 这并非不可以理解,与之类似的情况,还有那些遭受过虐待以至于精神分裂的人,那些受过严重精神创伤以至于心理生理障碍的人。 心虚,其实很多时候是这些做贼者的自我保护。 其实,此时苏如玉和陆安虽然不明就里,但他们心中不由自主地有些心虚起来。 这也是人之常理,那些最糟糕的情况是绝对无法接受的,揣测最坏的可能以早作打算,做出过激反应以先下手为强,并非不能理解。 早作打算?提早防范? 这样的想法,同时出现在两人的脑海中,可惜如今他们两人并非乘坐着军舰,而只是一艘普通的星际飞船,面对后面缉私队的军舰,他们二人真可谓是待宰的羔羊而已。 即使他们现在不想坐以待毙,或者束手就擒,又能怎么呢? 缉私队那些队员即使再笨蛋,冰冷的军舰上的炮口却不是笨蛋,只要一个攻击指令,一发激光电离炮弹,就能让苏如玉和陆安两个人变成太空中的碎渣。 “呼,还好、还好,现在在主航路上还能连接网络!” “连接网络?” 苏如玉一扭头,便看见陆安盯着自己的手腕,一脸庆幸的表情。 “是啊,这样的话,就能找些援助了!” “援助?”这个时候的苏如玉,却莫名地想起了那个一直若隐若现的骗子。 “嗯,我去、去找一个朋友,他是非常厉害的骇客,能搞到很多消息,而且如果非要搞大的话,就连入侵军舰也不再话下。” 陆安说完,见苏如玉一副怀疑的表情,又赶忙解释道:“真的!他甚至曾经溜到过主神级战舰上去……” 这个时候,飞船上的警报声又响了起来,苏如玉低头望向驾驶台,口中却问道:“主神级战舰?你确定不是他在吹牛?你怎么净是认识一些骗子?” 苏如玉此时心乱如麻,对于陆安有些不满,只是随口应付着。 “呃……” “你难道不知道吗?主神级战舰的主炮威力,全力一击能够将我们后面那颗星球都毁掉的,这样的情况难道军队中那些人不知道?如果随便什么人都能溜进去……” 陆安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急切间撒谎的破绽,赶紧补充道:“主神级战舰的指令系统和通讯系统确实很难入侵,不过却也不是所有系统都是如此……,唔,他还告诉过我,他还溜进过战备司令部,见过下一代“帕查卡马克”主神级战舰的样子!” 呼!果然撒谎是最愚蠢的办法,一个谎言说出口,往往还需要无数个谎言来衬托,而且还需要是能够完整构建一个世界的谎言! 陆安哪里认识什么厉害的骇客朋友?不过,有了阴影之心的权限,厉害的骇客也就不在话下了。当初在大湖遭遇的那个什么“独眼”的队员班迪斯,呵呵,据陆安后来所知,应该就是代表着人类技术最厉害的那一拨人了。可惜,在阴影之心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就好像小孩子一样被戏耍了一通。 这么想来的话,厉害的骇客朋友也不算说谎了,就当“我有个朋友,名字就叫做阴影之心!” “帕查卡马克?”苏如玉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十分惊讶,正准备敲击的手指都停滞下来,随后她犹自反问道:“你确定?” “是啊!” “那还不赶紧联系他?快点儿吧,也别磨蹭了!”苏如玉喝道。 “好……”陆安忙不迭地点头,然后退回到之前自己的座位上后,又说道:“不过,可能需要你争取十到十五分钟!” “好吧,我尽力,你也快、快、快!”现在的苏如玉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反正再坏的结果都有可能发生了,那么再不可能的办法都在这种情况下变成了有用的办法了。 死马当做活马医,也总归不过一死而已。 “嘿!头儿,前面那个、喏,说是现在正准备关闭飞船引擎,不过他们刚刚启动了模拟重力系统,需要先关掉系统再关闭引擎,所以速度会比较慢,估计要等个十几分钟。” “嗯,知道啦,给我盯紧他们的动作,如果有加速逃跑的倾向,嘿,就不用客气了!” 此时,缀在陆安和苏如玉身后的那艘缉私队军舰上,收到了这样的讯息。 “头儿,要我说,何必这么麻烦,直接靠上去,把人抓起来就得了!他们要是敢不听话,我们咣当撞上去,直接碾碎他们得了,何必现在跟他们这边扯淡……” “呸!你懂个屁。”这人说着,眼睛一瞪,骂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什么时候啊?!要是能这么干,我他妈不会直接下命令,用得着你来多嘴吗?你以为我愿意这么磨磨蹭蹭吗?” “嘿嘿,头儿,我知道,我也就是嘴贱,就是说说而已,嘿嘿!” “唉——!真是******窝囊,第七大队的那群混蛋,脑袋也真是他妈进水了,去年跑到地球上去搞事,结果他们自己死了个干净不说,还连累我们现在这么憋屈!” 大约是见到前面的那艘飞船真的开始缓缓减速,并没有逃跑的冲动,军舰上的缉私队队员开始闲聊起来。 “头儿,第七大队真的全队……” “哼,知道还问?去去去,别再提那群混蛋了!再说了,前段时间第十二大队那个倒霉蛋的事情,你难道没有听说?难道也想以他为榜样吗?” “嘿嘿,头儿,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嘿嘿!” “而且,这次队长让我们出来,哼,本来就是收了钱替人办事的。队长已经暗示过了,让我们意思意思得了,前面那艘飞船上可能有第2舰队的人,一不小心,又是一堆的麻烦。” “明白,明白!头儿,第十二大队的那个倒霉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我之前就光是听说有这么个事儿……” “嘁,那个倒霉蛋?哈,你不知道,我有个朋友,是司令部……” 第二百一十三章 在线等,急!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地球十一区,第一域新江户市都西八区,一处公寓内。 由于今天的计划对策会议被田中百绘强自中断,甚至还因为她在休息内待得时间太久,让她的助理以为发生了什么状况,差点儿就直接撞门闯进去了。 随后,这件事情甚至惊动了整个公司的高层,都赶过来探查田中百绘的情况。 如果只是田中百绘的日常事务,自然不会让这些公司高层如此关注,虽然田中百绘是闻名世界的歌姬,算是如今整个公司的支柱之一,但从一开始的时候她就是独自打拼起家,一步步在公司中获得如今的地位,并非依靠裙带关系之类的手段上位的,平日里更是很少需要这些公司高层亲自下场撑腰、背后站台等等这些手段的支持。 然而,田中百绘出身的田中家族,固然不会在乎田中百绘的事业如何成功或者如何不成功,却绝对会在意田中百绘的人身安全。 如果田中百绘在公司的时候,因为意外事故而受到什么伤害,那么这些公司高层到时候就该想着如何自裁才能获得原谅,才能向她背后那一直隐藏着的田中家族好好交代一番了。 所以,听到田中百绘忽然中断会议,在自己的休息室中躲了很久,有可能出事情的时候,公司的高层齐齐出动全都涌了上来。 好在最后发现并没有什么严重的问题,只是她自己突然有些劳累,感觉眩晕不适才休息了许久,结果睡得太深,一直没有听到外面助理的几次敲门声音。 那些公司高层才纷纷散去,离去之前还温言劝慰田中百绘保重身体,好好休息。至于那些工作计划,自然是全数被取消了,田中百绘的助理还当场就联系了合作密切的医院,预约了身体检查的事项。 田中百绘自然是哭笑不得的,她不得不这么撒谎,将待在“阴影之心”中的在线时间遮掩过去。或许,以后她同样还有需要这样的理由的时候。 至于那些公司高层离去时眼中透露的怀疑,以及看似关怀地吩咐田中百绘去做身体检查的目的,田中百绘只能装作不知道了。 她当然知道那些老混蛋在怀疑什么,毕竟娱乐圈里这些事情简直太常见了,就好像家常便饭一样的存在,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反倒是像田中百绘这样因为家族原因身自好的,反而变成了异类,成为这个圈子中的怪胎。 当然,不乏有些人私下里认为田中百绘心机很深,表面上装得清高孤傲,其实不过是隐藏得太深罢了。 “哈,这一下就露出马脚了吧?!” 那些公司高层自然也不相信田中百绘能够出淤泥而不染,大家都是淤泥,你怎么就能不是呢?那些搞权术的,这些老头子们也见的多了,嘿,还真就没见过干净的! 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自从人类有历史记载以来,迷幻、麻醉、兴奋等等药物的存在就如影随形了。 毕竟,人苦闷得久了,就想获得解脱,可惜现实世界中并不总是能有解脱的机会,死亡又太过令人恐惧,修身升仙成神等等也是虚无飘渺遥不可及,那么利用药物就成了最佳的选择了。 开始的时候,人们就地取材,各自有各自的办法,后来人类在大航海时期意外发现了当地的烟草等等植物,于是全人类开始有了通用的办法。再后来人类的化学技术不断进步,各种迷幻药剂开始被人工合成,这些东西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尽管这些东西从未正大光明地站出来过,可是却如同幽灵一般阴魂不散,如附骨之疽一般难以根除,只要人的欲求存在一日,这些阴影中的东西就会存在一日。 田中百绘洁身自好,平日里很少闹出什么绯闻,而且由于有田中家族的暗中震慑,她也很少去接触一些发泄渠道,那么她平日里是如何排遣自己的压力的呢? 所以,人们难免生出各种揣测,而且恰恰由于田中百绘小时候的经历,这种猜测看上去又好像十分确凿,只不过田中百绘一直“掩藏很深”,所以从未被真正发现过任何证据罢了。 这种事情解释也好,不解释也好,其实都没有办法消除误会,这个名利场里就是这样的,田中百绘很早就明白了。 所以,既然这群老混蛋误会了,田中百绘也乐见其成。由于她特殊的身份,很多时候她偏偏无法将自己累了、自己想休息这样的想法说出口,否则只会被认为怀着其它的目的,又要生出许多波澜。 正好可以休息一下吧!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田中百绘有一种预感,陆安那边好像忽然进入了一段不平静期,近期会有许多事端,自己如果能够经常在线,想必会给予他许多帮助。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是必然的吧,组织也确实到了这种时候了……” 每一个组织的新任领导,在度过了一段过渡期后,总会有一段大动干戈的阶段,这就是新旧交接的必然,是新陈代谢的自然规律。 “阴影之心”虽然不是一个庞大的组织,但是“王”的特殊身份,决定了这个组织也必然要经历这样的动荡过程。 田中百绘以前在这个组织中,虽然混得也挺滋润的,但其实她对于这个组织还是懵懵懂懂的,不过抱着利用权限的心思,免除一些麻烦、获得一些便利等等。 那个前任的王在任期间,这个组织好像处于一个奇怪的状态,田中百绘一直处于旁观的状态。 如今这位王却跟田中百绘有了解不开的联系,二人似乎突然间就关系密切起来,由于一系列莫名的误会,田中百绘在组织内的地位扶摇直上,这让她也有些新鲜的感觉。 对于参与这个组织的事情,隐隐开始变得热心起来。 “这是我该做的吧……” 总之,下午的纷纷扰扰过去之后,田中百绘总算是从公司中脱身,回到了公寓之中,她本是打算好好休息一番的。 只不过,这次大约是稍微做得有些出格了,下午公司中的喧嚣被传回了家里。 田中百绘刚刚回到公寓不久,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再确认了田中百绘确实没有问题后,她的父亲才放下心来。 挂断视频通讯连接的田中百绘,没有了刚刚回到家中时的如释重负了,重新变得惆怅起来。 “呵,就连父母也不相信我吗?他们也在怀疑,我中午的时候在休息室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这让田中百绘心中忽然有些悲凉,暮春时节却变得好似深冬季节一样,让她不由得怀念起阳光充足的夏日,那回廊上的蝉鸣在心底不住地回荡着。 “如果累了,就不要再在外面了,回家吧,家里……” 回家?会更累的,所以宁可在外面游荡,就这样倔强地坚持着…… 靠在偌大的窗台上呆坐好久,田中百绘才从惆怅中走了出来,怀念夏日阳光的她来到浴室中,将自己浸泡在滚烫的热水中,淹没过顶,独自吹气泡,就好像她曾经在夏日中无数次嬉戏玩耍的那样。 一直在热水中浸泡到微微晕眩,田中百绘才从浴室中出来,她平日甚至都很少喝酒的,这种熨帖舒服的微醺状态就是她最喜欢的。 在床上将自己裹得一层又一层,微暖而安全,她就闭上眼睛,准备入睡了。 正所谓一梦解千愁,尤其是田中百绘的梦中经常回到那些阳光充足的夏日,在那晒得热乎乎的木质走廊中,能听见那些无声的蝉鸣,看见那些随风散发的各种颜色的香气…… 就是不知道他之前在谷神星上怎么样了,现在是不是已经甩开那些人了,唔,他是谁来着? 田中百绘陷入香甜的梦乡之前,脑海中忽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然而不知又过了多久,她的脑海中忽然有疑惑一闪。 咦?怎么这次的蝉鸣有声音了?不应该是沉默着的吗?怎么嗡嗡地震动着翅膀呢? 然后,田中百绘便猛然惊醒,是自己的智脑在响! 不同于现在很多人就连睡觉也不卸下腕上的智脑,在跑完热水澡后,田中百绘习惯于卸下一切外物,然后将自己柔软地裹紧,如同一个化蝶的茧一般。 艰难地将手抽出来,摸到了自己放在床头的智脑,从右眼眼睛睁开的缝隙中看去,智脑上只弹出了几个字。 抱歉,上线,急。 田中百绘瞬间睁开了双眼,是他! 不过想想也是,除了自己的助理之外,也只有他了。能够在夜间让自己的智脑一直持续不断地嗡嗡作响,不将自己震响不罢休,田中百绘也只设置了两个人的权限如此。 自己的助理即使平日可能会遇上一些紧急的事情在夜间叫醒自己家,但今天却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她,公司的纷纷扰扰她的助理是知道的。 所以,也只有他了。 “自己好像睡觉之前还在念叨他呢,真是经不起念叨啊!” 她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然后便立即有一股忧虑翻涌着上到心头。 到底怎么回事儿?他大概是知道现在自己正在深夜里休息中,所以才开口就道歉,但后面却急促地请求自己上线,还特意加了急字。 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难道是今天的那些事情又出了什么差错吗?那些缉私队的人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吗?他是不是现在正身处危险之中? 焦虑的田中百绘扭动了两下,让裹得紧紧的包裹散开,随手摸过一件睡袍披上,将智脑戴上手腕。 “上线!”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三种不能惹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一个小时后,阴影之心城堡大厅外走廊右侧的“黑桃六”房间房门打开,“黑桃六”田中百绘下线,消失在走廊之上。 然而,地球十一区第一域新江户市都西八区的公寓内,在黑暗中半靠着的田中百绘在智脑上点了点打开房间的灯光,然后顺手一捋将智脑卸下来抛在床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总算惊险过关,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躺在床上扭头盯着窗外的夜幕,田中百绘有种淡淡的喜悦萦绕心头。 歇息了片刻,她才从床上起身,裹紧了睡袍,赤着脚,来到了厨房之中。 伸手将冰箱打开,手指轻轻滑过一排饮料,最终停留在了一瓶存放了许久的清酒上,犹豫了一下,她将这瓶清酒抽了出来。 这还是六年前,她刚刚进入公司,与自己的助理搭档成立时,那位助理送的庆贺礼物。这瓶秘藏酒上,如今还留着田中百绘自己与她的助理合签的名字呢。 只是平日里田中百绘很少饮酒,而且这瓶酒又是如此具有纪念意义,田中百绘很少会有喝掉它的念头。 只是,今夜,大约到了喝掉它的时候了吧! 将平日里完全是装饰摆设的酒杯取了一个下来,田中百绘提着酒瓶来到了窗台处,靠着窗台自斟自饮起来。 孤独的夜色,有些时候会让人寂寞,有些时候却会让人觉得静谧。夜色从未变过,人心却总是善变的。 两三个小时前的夜色微酸而寒凛,如今的夜色却是微甜而温暖。 饮了三四杯后,田中百绘又取来了床头的智脑,给自己的助理发了一条讯息留言。 “我明天要去旅游,自己一个人去月球旅行,抱歉,勿念。” 然后她“嚯”了一声,将智脑抛回了床头,只不过大约是酒量太差,喝了酒的她手抖了一下,将智脑直接丢到了床下。 她却咯咯一笑,不去理会,只是扭头望着窗外的夜色继续饮酒罢了。 …… 小行星带中,谷神星的外太空。 缉私队第五大队第四小队的队员们驾驶着飞船,正在返回谷神星,将远方正在加速离开的那艘巡逻舰抛在了身后。 “头儿,我们真的就这样回去吗?” “废话!不然你想做什么?” “队长不是说……” “队长、队长!呵呵,队长还请你和你老婆去他家做客呢,你怎么不去?” “呃……” “而且你刚才没有长耳朵吗?那个少年,嘿,可是少年团的人!别说是我们的分队队长了,就是我们第四小队队长来了,现在也无可奈何。就算是真的把那个女人藏了下来,我们又能怎么样?难道还敢冲上去抢人不成?” 这位一直追问的缉私队队员,顿时有些挠头道:“少年团?可是,头儿,他真的是少年团的人吗?少年团的人之前为什么那么客气?” “嘿,你之前不是也说了嘛,如果他稍有异动就想要把人家直接一炮干掉……” 见自己的头儿白了自己一眼,这位缉私队队员赶紧点头道:“原来他怕咱们呀!” “哈,现在私下里的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的兄弟,也没有别的人,我也就直说了啊!嘿,人家才不会怕我们呢,我们也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估计就是害怕我们头脑一热办了蠢事而已,所以之前才没有轻举妄动!这种事情之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有一次据说,嘿嘿,第三大队的队长出门的时候,都差点儿被下面的人堵住了……” 见自己手下有几个年轻人脸上明显露出了情绪,这一队缉私队队员中的军士长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别以为我在吹嘘什么,我们缉私队以前在小行星带可是横着呢,只不过后来死的人多了,大家才收敛了许多,……,而且这些年我们是越发不行了,就更加要装孙子了,装孙子明白吧?这但凡有些名号的人,过来想踩我们两脚,我们都得受着。不然,你们以为为什么人家要我们的巡逻舰,我们就要乖乖双手奉上?!” “那我们这次回去怎么跟队长说呀?交换飞船的事情,还有队长交代的任务,这好像……” “怎么说?照实说呗,反正我们碰上了少年团的人,唔,******,干脆就说那个女人其实是他的姘头,反正队长也不会找他核实,我们就这么说了也没人知道!” 之前那位发问的缉私队队员显然十分具有上进心,依然不停地反问道:“那队长会相信吗?” “相信?队长相不相信不重要,反正给一个过得去的交代理由就好了,队长也不会真的去找少年团的人提起这件事,不然该怎么问?你们那边是不是有队员藏了女人,还走私违禁药物?哈,如果队长敢这么问,那乐子可就大了,队长虽然……,咳、咳,不过他才不会这么蠢呢!” “不明白?” 周围竖起耳朵听着的人都微微摇了摇头。 “嘿,在我们缉私队中,如果得罪了外面的人,大不了就是一死。以前的时候我们缉私队也很少需要给别人交代,这些年才混得越来越惨了!不过,死了也不会有太多麻烦,司令部还会给一些优待,比如我之前说过的十三大队的那个混蛋,即使都连累了司令,他的家人还是得了不少抚恤金的。如果惹了我们缉私队内部自己的人,嘿,那才真叫是生不如死呢!各种下黑手、各种克扣手段、各种没有下限,你们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周围那些竖起耳朵的人又都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其实,这是人类社会中的自然规律,内斗往往甚于外斗,而其惨烈程度往往都难以相提并论。 除了少数情况,外斗往往不过是止于野蛮,就好像大自然的生存斗争一样;而内斗却是不止于野蛮,内斗中的人类会将超脱于兽性的人性践踏于地,不止没有人性,就连兽性都没有了。嗯,怎么说呢,甚至可以说变得有些机械性了,好像成为某种机械组织的一部分了,盲目、陶醉、麻痹、浑然无知无觉。 但凡对于人类社会性的本质有些了解的人,都会明白这位军士长所说的道理。 然后,这位军士长又嘿嘿冷笑一声,压低声音故作神秘说道:“那么,在我们缉私队内,你们知道哪三种人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吗?” “不知道,头儿,是什么人啊?” “嘿,少年团的团员自然是不用说了,你们谁又能知道那些牛气哄哄的少年,会不会有一天真的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呢?别的不说,我们第五大队的大队长不就是嘛,惹了少年团的人就是给自己的未来埋祸根呢!” “还有呢?头儿!” “还有嘛,自然便是司令部参谋室的那群参谋大爷们了,这些家伙们大权在握,炙手可热,他们可是没有耐性等到未来,有仇都是立即报的。” “至于最后的,就是灶神星上的那群看守大狱的瘟神了。” 大约是灶神星上的瘟神威名过大,令外人都心有余悸,这位军士长也不愿意多谈,只是含混地说了一句,“想想死了个干净的第七大队吧,完全就是替他们挡枪了,做了倒霉的替死鬼。” “走啦,回去啦!反正我们回去就这么跟队长说,让他去头疼吧,少年团的事情可不是我们能掺和得了的……” 两艘飞船背道而驰,一个返回了谷神星,一个却加速离开了谷神星了。 就在加速离开谷神星时,看着身后那艘逐渐消失的飞船,陆安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呼——!终于又骗过去了!” 咦,为什么要说又呢? 这个时候躲在驾驶舱外的苏如玉推开舱门,漂浮着进来了。 “抱歉——” “抱歉——” 两人见面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却相互撞了车。 苏如玉说的抱歉,自然是因为她知道,刚刚被陆安使劲浑身解数骗走的那些缉私队,是被自己招过来的。他们刚才在跟陆安的交涉中,已经指名道姓说过了,就是来搜捕自己的,而且还手握着自己的影像,只不过借口是要检查自己可能携带的违禁药物。 如果都了到这个时候,苏如玉还不明白这事情的前因后果,那她可就真的活该被那个光头出卖了。 陆安说的抱歉,是因为他知道,他们之所以会被那个光头出卖,说起来还是因为他们两人傻乎乎地自己找上门去了。再追根溯源的话,还是因为陆安下午在那间酒吧时所撒的谎,让两人无法正常出入谷神星,只能借助一些不正常的渠道,而这就让他们不得不去找那个光头。 至于那个光头为什么要出卖他们,陆安却是不关心的,思索别人如何行事的理由,不过是将自己置于同等卑劣的境地罢了。 若是以后还能遇上,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可惜现在两个人近乎落荒而逃,根本没有可能转身回去谷神星,去将那个光头揪出来报仇泄恨。即使苏如玉之前没有提醒,有了田中百绘的帮助,陆安自然也知道现在的自己面对那个光头是多么的无力。 撞了车的陆安挠了挠头,尴尬地冲苏如玉笑了笑,然后解开了驾驶座的安全带,轻轻一推驾驶台,向苏如玉飘过去。 “还是你来开启模拟重力系统吧,我对缉私队的飞船不熟悉,……” 第二百一十五章 启程返回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还是你来开启模拟重力系统吧,我对缉私队的飞船不熟悉,……” 陆安说完,尴尬地让开了座位。 “你不是军校毕业的学生吗?” 苏如玉在驾驶舱里飘着,与陆安擦肩而过,坐到了驾驶座上,她绑好完全带后扭头吩咐道:“坐好了,小心一些,别撞伤了。” 然后就好像有一种力量突然出现在虚空中一压,然后陆安在座位上松开了安全带,好像可以正常行走了。 苏如玉也解开了安全带,然后走到了陆安身边又问了一句道:“军校里面这些通用驾驶怎么没人教吗?” 陆安摇头道:“除非去旁听,否则这些课可是没人感兴趣的。” 因为通用驾驶课的理论比那些维修专业的还枯燥无味,而那些实践课又不允许外专业的学生参加,所以自然也就没有人去旁听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通用驾驶专业的学生在军校毕业时,总是最受各支舰队欢迎的,虽然这些学生注定在军队内会撞上天花板,而且是一堵坚不可破的天花板。 “好吧!对了,刚才你的那位朋友怎么骗过那些缉私队员的?他们就这样老老实实地跟我们交换飞船了,真是让我有些不敢相信呢!” 陆安愣了一下,点点头道:“嗯,她是直接黑进了这艘飞船的中枢控制系统,表面看上去好像是缉私队少年团的权限,是、呃、叫做三级征召令吧?嗯,好像就叫这个名字吧。不过,她这样只能控制一段时间,如果时间久了就会露馅儿,所以也只好急中生智,干脆就征用了他们这艘巡逻舰。” 陆安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座位说道:“反正,总是比我们之前那艘好多了,不是吗?而且,谁知道那个光头有没有在那艘飞船上做什么手脚。” 苏如玉也是点头道:“不错,这样正好也避免那个光头还动了其他手脚,在那艘飞船上还存在其他恶心人的手段。” “我到现在还是有些疑惑的,我们也不过与那个光头只见了一面,他怎么就这么……” 陆安有些摸不到头脑,虽然他不想猜测这个光头的动机,但对于这个人却有些好奇,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那样的人,谁知道他脑袋里是怎么样想的呢!不过,如果让我猜的话,我估计就是卖给他的那个配方出了问题,我本来以为不过是不值一提的东西。现在仔细想想,他这样的人竟然能够特意记住,还知道是我卖出去的,这看上去总是有很大问题的。” 苏如玉皱了皱眉头,也略带疑惑,不过她也并不纠缠这一点,只是摇头道:“算了,现在还是先回去要紧吧。” “嗯,那我们还是按照之前的路线走吗?” “是啊,虽然我现在倒是想直接回去,不过这样的话一路上都是缉私队的活动区域,到处都有他们维护的太空中转站,我们这一路上说不定又会出什么事端呢!所以,只好绕道火星然后再折返回基地,这样的话那些缉私队找起来就困难得不是一点半点了。” 陆安揉了揉鼻子,同意道:“好呀,反正我们先尽快脱离主航道吧,而且我那位朋友在这艘飞船中留下了一些航路图,你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翻阅参考。” 其实,这些是陆安刚才在登上这艘飞船后,将自己智脑中的资料顺手传过去的,他正好借着田中百绘的名义给了出去,免得让苏如玉产生怀疑或者干脆就不信任这些导航图。 “你这位朋友倒是够贴心呀,男的女的呀?” “呃,女的。” “女的?哟……”苏如玉促狭地笑了一声,然后不再让陆安更尴尬,转而问道:“对了,你之前不是一直关心你妹妹的病情吗?你拿到智脑之后,跟她联系过了吗?” “还没来得及联系她呢。” “怎么……” 陆安叹息道:“不瞒你说,刚开始我确实也有些担心的,虽然我确实信任那个给她治病的人,不过心底里总是惴惴的。” “那她到底好了没有?”苏如玉也皱起眉头来,问道:“你总说那个人值得信任,你确定吗?” 陆安当然是确定的,老头子也不值得为了这种事情骗他,一个总司令闲得无聊骗自己的孙子玩吗?他不过是不想让自己添乱,才将施舍了一些代价,然后就将自己轰了出来而已。 “我妹妹现在已经好了,之前,嗯,我的朋友已经去探望过她了。只不过她现在刚刚痊愈,我也不好夜里去骚扰她,结果我们在这边时间太短,现在又不得不跑路,只好等回去基地了,有条件的情况下再说吧。” 苏如玉微微撇嘴,然后才说道:“有条件,你是说这次回去就能把基地中的网络修好吗?” “嗯,应该没问题了。”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苏如玉站起身来,伸了个一懒腰后,吩咐道:“你先去休息吧,在休眠仓里好好休息,等我们出了主航道后我再叫醒你,然后你一直守到我们到达火星附近,后面的话我会盯着一直到飞回基地为止。” 这是事先已经说好的分配方案。 毕竟之前的十几天中陆安一直坚持着,在太空漂流中其实已经精疲力竭了,而这次本以为可以在谷神星上好好休整一下,结果现在又不得不匆匆忙忙地启程返回9786号基地,所以这次回程之中就让他稍微喘息一下,多多休息一点儿。 苏如玉坚持如此,陆安也不好再与她争执什么。 “好,那我去休息了,有情况及时叫我就好了。” “呸,乌鸦嘴,去吧去吧!” 这艘被“征召”来的缉私队巡逻舰,便沿着主航道直奔火星而去。 而此时的火星上,刘袁已经在一个多小时内绕过了大半个奥林匹亚海,来到了火星第七区的昆仑海旁。 火星最大的陆空交通枢纽——赤道空港就坐落在奥林匹亚海与昆仑海之间,刘袁要在这里乘坐飞船离开火星,那艘缉私队司令的座舰还静静停在这座空港的停靠坪上,处于被“借出”的状态。 登上飞船,刘袁却并未立即启动飞船引擎,急切地飞离火星直奔小行星带而去。 他打开了飞船的通讯连接,直接一个手指点了上去,然后驾驶室的指挥屏幕上,便出现了一位老人。 “司令,抱歉,我的计划好像出了问题。” “你现在在火星?”对面的陆勇皱起了眉头,问道:“难道是安安在火星上被人发现了?” 刘袁果然出人意料地将陆安带去了火星吗?这样的话,确实是挺胆大的,但反过来想想,即使是陆勇也不认为火星是一个好地方,那么刘袁这么做未必就不合适,以他的实力亲自跟着陆安,即使是身处火星也依然能闲庭信步。 不过,刘袁刚刚的一句话,分明是出了事情,这让陆勇立即皱起了眉头。 为了这次让火星人独立于月球之外,不再插手月球上的事情,他已经向那个老杜兰做出了让步,如今难道又不得不让老杜兰得寸进尺吗? “司令,安安并没有在火星,他现在在小行星带……” “小行星带怎么了?”陆勇听到刘袁如此说,心中并未松了一口气,他反而意识到了事情的棘手。 陆安既然不在火星,那么想必就在小行星带,然而刘袁现在却身处火星。刘袁既然说可能出了问题,那么现在身处小行星带的陆安,身边就是完全没有任何保障了…… 陆勇并不再多做深想,只是追问了一句而已。 “刚才我从克鲁格曼先生那里出来,他告诉我说,小行星带缉私队那边好像发现了李毅的踪迹,他误会我是在火星上追查那个真正的李毅的下落,所以就特意把消息告诉我了。如果真的只是为了赶我走,他们也不敢编织这样的假消息的。” “嗯,你在火星上的事情我已经听老马丁说过了,你之前的计划呢?不要急,跟我说说吧。” …… 等到刘袁静静说完,陆勇这才点点头道:“你做的没错,想必是安安那边出了纰漏吧,你尽快赶回小行星带就是了。现在这种情况,既然没有更多的消息反而是好的,我也会让老马丁注意一下小行星带的动向,你不用担心太多了。” 挂断通讯连接,陆勇却没有继续埋头案首,他从座位上起身,来到了窗前。 窗外还是那片熟悉的悬崖下的大海,波涛翻滚,浪花淘淘,月光照在海面上,就好像墨玉上生出了银色的眼睛一般。 此时的陆勇心中也是波涛汹涌,他不断地权衡思量,最后抬着头盯着天际那片皎洁的银白星球,若有所思。 “要不要放你入局呢?” “应邦啊,我该不该信任你的这个学生呢?这难道是你的意思吗?” 如今月球上的那个人已经入局了,就好像是飞入了蛛网的飞蛾一般,本以为自己是扑火而去的,却不想烛火下的黑暗中竟然隐藏着一张蛛网。 或许,那个人本就是抱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心思吧,他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会做下当年那样的事情。 那炽烈燃烧的“财”与“食”,吸引着扑火的飞蛾,其实却根本连扑火的机会都不会给的,杀机早就埋伏好了,只等着那致命一击罢了。 然而,这场复仇之战的战场,难道要迎来新的不速之客吗? 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什么在天之灵吗?或者,在那不可捉摸的命运之中,真的有什么注定的宿命吗? 第二百一十六章 光怪陆离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每年四月份,地球的北半球正处于春季,正是万物萌发、生机蓬勃的季节。 这个时候,天气一天天的暖和起来,虽然偶尔有日子会冷风冷雨交杂,但就好像是冬季迟迟不肯离去而残留的挣扎一般,终究是抵不过和煦春日的温抚。 虽然湖水还是清冷,波光滟滟之下,经冬一季所蕴藏的刺骨寒冷并未完全褪去,只好站在岸边观赏水光嶙峋之景。 不过,湖边的景色却颇为热闹。 去年冬季落得光秃秃的落叶松、栾树、落羽杉、银杏、楝树、合欢、柏杨、梧桐、玉兰、垂柳等等,此时已经开始萌发嫩芽,尤其是水旁婀娜多姿的柳条,会在一夜之间便缀满鹅黄色的新叶,幼嫩而饱满多汁,盈发着娇顽的活泼生意。 至于那些经冬不落的香樟、冬青、棕榈、黄杨等等,在小心蜷缩了一个季节后,也脱去了萎靡了,开始变得英气勃发起来。 至于早已开遍凋谢的梅花、桃花、梨花,则是早就满枝新绿了,远远地将那些正热闹的家伙们甩在了身后。 当然不只是这些只好扎根一个地方的苦命家伙,天空中、陆地中、湖水中,也多了许多活跃跳动的身影,如果只是活泼尚不足以表达喜悦之情的话,还有些小家伙则是迫不及待地从早到晚聒噪个不停,唧唧喳喳,却又十分悦耳。 这种时候,最适合带着妹妹去湖边嬉戏的吧! 于是,陆安身边便传来了妹妹的嬉笑声:“哥哥,要下去游吗?” “呃,不,太冷了……”陆安情不自禁地裹紧了衣服,摇头道:“再说了,这种时候的鱼又瘦又没有油水,口感差极了,下水去抓不划算,不去不去!” 陆安觉得自己的头已经摇得好像拨浪鼓一般,可是妹妹却拉着自己的胳膊晃得更狠,好像非要自己下水去抓鱼一样。 好吧,好吧,别要了,再摇我的头都要断了!我下去、我下去,总行了吧! 于是陆安便赤条条地跳了下去,入水却意外地非常暖和,就好像泡进了温泉一般。 陆安抬头看,明晃晃的月亮当空悬着,刺眼得好像太阳一样。 唔,原来是太阳晒得太暖和了,这种天气好像也不意外,因为今年又是暖冬了,所以气温比往年高多了吗?不过,这样的暖冬好像已经说了几百年了吧?!嘁、真是的…… 陆安扭头,向岸上的妹妹招手,示意她一起下来游泳,这么暖和不下水倒是可惜了。 然而,岸上空荡荡的,并没有妹妹的身影。 安娜!安娜!安娜!…… 陆安开口疾声大呼,急得满头大汗,可是嘴中却并无半点声音发出,他心里顿时慌得缩成一团,忍不住挺起身子往岸上的草丛中看去。 难道安娜又突然犯病,倒在了地上,被岸上齐腰深的草丛淹没了吗?安娜!安娜!…… 陆安忽然从水中站了起来,站在了水面上,那草丛忽然又变得光秃秃的,并没有瞧见妹妹的身影。 然而,陆安的耳边这个时候又传了吃吃的笑声。 “哥哥,怎么啦?难道放弃了?我早就说过了,你游得那么难看,追不上我的!” 陆安哗啦一声又落回了温暖的水中,可是水中却忽然变成了冷得刺骨,让他忍不住开始打着哆嗦,于是不由自主地往不远处踩水的妹妹靠近。 “嘿!别跑!看我追上你啦!” 靠到近前,陆安猛然一扑,一把抱住,“哈,抓住了!” “陆安,你怎么啦?” 陆安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低头一看,手中正抱着一团柔软,在月光的照耀下莹润如玉。 “咦,林咏娉,是你?我妹妹呢?” “哼,不是你带我来的吗?!妹妹、妹妹,你眼里就只有你妹妹!” 陆安嘿嘿一笑,手中却仿佛抱得更紧了。 “对了,你不是要看吗?抱什么?小心我等一会儿后悔。” 林咏娉忽然一甩头,放佛破茧而出的美丽蝴蝶一般,从皮囊中又钻出了一个人,却是林永平。 他用着淡然而矜持的语调说道:“陆安,你好,我叫林永平,初次见面……” 陆安忽然觉得两人握着的手变得冰冷,不复之前的温软热暖。 “你是谁?” 惊得猛然松开手,陆安往后一样,觉得自己往湖水深处坠去,然后自己口中还忙不迭地如此问道。 “我是谁?我是谁?安安,你不记得我了吗?” 转眼又望过去,陆安忽然发现头顶上方,水面光影斑驳的地方出现了一道门,那道门的里面有一个身影正侧坐着扭头望着,眼神中透露着绝望与哀伤。 “你不记得我了吗?不要跑,安安……” 陆安伸了伸手,却不由自主地往水中坠去,离水面那道门内的冯婷婷越来越远,两人互相伸着手,却放佛隔着千山万水、万千时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不怪我、不怪我!” 陆安含着泪大喊道。 可是温热的眼泪尚未落下,陆安的后脑放佛撞到了柔软,然后他好像被人捞出了水中,漆黑的湖水深处瞬间变得刺眼,天空中耀眼的月亮变成了天花板中的一盏明灯。 “哦,你醒了呀!刚才怎么混乱喊着,那么多女孩子的名字,嘻嘻,花心的小子!” “我怎么啦?” “你刚才在基地外面游泳,好像在大湖里溺水了,我刚刚把你捞了出来,做了人工呼吸把你弄醒了!” 陆安摸了摸嘴唇,好像确实残留一股酒精味。 “唔,怪不得呢,我还以为自己做梦了,原来是差点儿淹死啊!多谢你救了我!” 苏如玉则是揉着陆安的脑袋,将他留得齐腰那么长的头发编成了盘头发髻,然后捏着他的脸蛋笑嘻嘻道:“哈,不要谢我,来,我们一起喝酒庆祝一下吧!” 说着,苏如玉摸出了一桶淡绿色的薄荷酒,单手举着咕咕咚咚地喝完,然后低头将嘴凑了上来,说道:“来,不要动,我喂你喝……” 陆安则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他侧身往旁边一翻,从苏如玉的大腿上翻滚下来,口中则是讨饶道:“姐姐呀,我酒量不行啊,不要灌我!你不要动,让我自己来,好不好!” 然后,陆安向下一跌,骑在了一个枣核那么大小的流星上,在太空中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彩虹,身后喷出的那些气体、冰晶、尘埃,在头顶那颗明晃晃的月亮照耀下,流光溢彩,如同彗星一般扫过天际,一派光怪陆离的景色。 骑在彗星的陆安奔着天空中的月球而去,天空下面是无数的人仰着头,口中啧啧称奇,同时无数人伸着手,捧着鲜花往陆安的头顶撒去。 这个时候,陆安的身后却传来了呼啸的声音。 一艘“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军舰,正以突破光速的速度跨越时空追了过来,上面竟然站着无数的熟悉面孔。 妹妹骑在最前面,手里挥舞着一条口吐白沫的太湖白鱼,正嘻嘻笑着道:“哥哥别跑,现在轮到我来追你了,嘻嘻,我现在已经痊愈了,哥哥你可跑不啦!” 而妹妹的身后,有两个面目一模一样的双胞胎正在正吵着,林咏娉正在极力向着陆安伸手,而她的身后却是林永平,他正极力拉着自己的妹妹林咏娉,还劝道:“妹妹,你不要过去,小心被他看光啦!” 林永平和林咏娉的身旁,却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正眼中含泪地望着自己,眼中含泪的冯婷婷手中还牵着一个小女孩儿,小女孩儿却蹲在一片海滩沙地上堆着沙堡,这幼年冯婷婷却笑得眼都眯了起来,如同月牙一般,同样望着陆安。 这些人的身后,却站着身影高大了许多倍的苏如玉,她歪戴着牛仔帽、斜着海盗模样的眼罩,单手叉着腰,另外一手却举着如同大旗的手术刀,口中兴冲冲地喊叫着:“冲啊,跟着灌死这小子!” 陆安不知为何吓得忽然一个跟头跌了下去,从枣核大小的流星上摔向了仰头的人群之中。 呀!我不会砸死人吧? 陆安吓得手脚乱舞,可是飘到一般,却发现自己好像变得浑身绯红,好像花瓣一般身轻体盈。 咦?我砸不死人了,呼、呼,好险、好险! 就这样飘飘荡荡,不知飘了多久,陆安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绯红色的花瓣海洋一样,在黑暗中跟着一群花瓣涌向了一座洁白如玉、散发着皎洁银光的城堡。 如同一片羽毛一样轻轻着陆,陆安扭头一看,身后是笔直的洁白长道,两旁挺立着高大的白杨树,庭院中绿草如茵,天空中洒落着十万八千一十六瓣绯红。 唔,这十万八千一十六瓣花朵,飘落的速度是秒速五厘米吧? 面前正是巨大的橡木门扉,依然是两个小丑站立在门扉之上,都是微微鞠躬欢迎来者的模样,左侧的小丑面带微笑正准备带上面具,右侧的小丑面色愁苦正准备卸下面具。 这个时候,橡木门扉缓缓向内自动打开,一个人亭亭而立,站在长长的走廊之中,伸着手邀请陆安往内走。 陆安挠挠头,微笑道:“麻烦你了,田中,让你特意出来迎接我……” 然而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呢? 陆安看向了已经打开的橡木门扉,顿时瞪大了眼睛。 那是谁?! 左侧那面带微笑正准备带上面具的小丑,不是父亲是谁?他想说什么!听不清、听不清、听不清,啊—— 陆安无声呐喊着,猛然扑了过去,想将父亲从那门扉做成的水晶冷冻舱中拖出来。 “安安,怎么了?哥哥在这里呀!” 陆安登时扭头,右侧那扇门扉上,哥哥微笑着正在卸下面具,他的声音却清晰可闻。 “我在这里呀,你过来一些,别吵到父亲了。” 站在橡木门扉做成的黑白遗像上的哥哥陆宁,冲陆安招手道。 可是任凭陆安将两扇橡木门扉都挠得穿透,父亲依然微笑着一语不发,哥哥却不停地冲自己招手。 陆安悲愤欲绝,心中好像被剜空了,想喊却完全喊不出声来。 “哈!抓住你了!” 身后一团温软忽然抱了过来,在陆安耳边湿润润地舔着,然后语气妖娆地细语着。 陆安看过去,那声音十分熟悉却又模糊到无法辨认,而那张脸却氤氲不清,是妹妹吗?是林咏娉吗?是冯婷婷吗?是苏如玉吗?是田中百绘吗? 是谁?!…… 第二百一十七章 机智的交换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醒醒,醒醒……” 陆安扭头往身后的深黑一片看去,结果手中一轻,那抱着的温热软柔忽然滑落,刺骨的寒冷立即包围了陆安。 自己又回到了大湖的水中了吗?春季的湖水怎么这么冷?自己以前记忆中的感觉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而且,为什么自己游不起来呢?这湖水就好像被冻住了一样,让自己游起来好累好冷…… “李毅,醒醒,李毅……” 是谁?是妹妹吗?是安娜站在岸边叫自己吗?可是,她为什么叫着别人的名字? 是谁?不对、我不是去了小行星带吗? 嗯,还在那个荒凉的基地中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女人,……,咦,不对,我好像也不在那个基地中,我、我到底在哪里? 我不是叫陆安吗?可是为什么要叫我李毅? 是谁、是谁? 啊,对了,我是在谷神星的,我要回去、回去那个基地,我正在回去的路上。 可是,父亲呢?哥哥呢?不对!妹妹呢?林…… 呼吸越来越急促的陆安好像被突然攥住了心脏一般,他猛然从休眠仓中坐了起来,大口喘着气,呼出着一团团白雾,眉毛、头发上都好像染上了白霜一般。 是了,有人在叫我!我现在就是李毅! 陆安思绪混乱不堪,茫然地扭头,看着近在眼前的面容,眼神涣散无光。 这个女人好面熟,咦?她不就是那个脸上斜戴着眼罩、头戴着牛仔帽的女船长吗?自己刚才好像还抱着她…… 这个时候,面前这个女人一把将一丝不挂的陆安从休眠仓中拖了出来,用一张大毯子将他裹了起来,然后又撬开这个茫然呆滞的少年的嘴,将辛辣的液体灌了下去。 咳、咳、咳…… 她果然要给自己灌酒呀,可是为什么不是用嘴呢?! 陆安盯着这个女人正紧咬着的下唇,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她不是苏如玉吗?” 从休眠仓中被拖出来后,过了两分钟后,陆安才渐渐复苏过来,只不过体温远低于飞船温度,这让他哆嗦得就好像抽风了一般。 这个时候,陆安才体会到之前苏如玉在那艘“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上的时候,从那台简陋的休眠仓苏醒后的难受感觉。 他一边哆嗦着,一边问道:“怎么了?我怎么啦?怎、怎么……” 苏如玉则是隔着毯子,不断揉捏着陆安的胳膊和小腿,等陆安的脸逐渐开始变得粉红,她才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陆安的背说道:“站起来,慢慢活动一下,不要让肌肉缺少血液导致缺氧。” 此时思维还是断断续续的陆安,依言起身,被苏如玉扶着在飞船中四处转悠着,如是五六分钟后,陆安才浑身发热,体温渐渐恢复了正常。 “你刚才给我喝了什么?” 这个时候的陆安才感觉从喉咙到胃部,放佛有一条火线一般,正在脏腑之间猛烈燃烧着,让自己浑身血液都放佛沸腾了。 “临时调配的药剂,抱歉,强行从休眠仓中把你叫醒,不得不这样……” 陆安咂了咂嘴,果然口中有一种甜腻的恶心感,其中只有淡淡的酒精味。 原来不是给自己灌酒啊! 这个时候陆安才从梦境中回到了现实中,他脑海中还残留着刚才梦中的旖旎美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温暖让自己恋恋不舍。 “呃,不过她怎么会跑到自己的梦中……,还跟妹妹、林……,呃,算了,真是羞死了,算了算了,我肯定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又走了两分钟,陆安终于感觉到,自己放佛从虚无缥缈的神游太虚中脱离出来,重新回到了人间,有了血肉丰满鲜活的触感。 “你刚才说了什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苏如玉扶着陆安出了休眠仓所在的飞船船舱,来到了驾驶舱中,然后她才叹息道:“我遇到了难题,所以只好把你强行从休眠中唤醒,希望能赶紧商量对策,你刚睡下去一天就这样把你叫醒,真是抱歉!” 本来休眠仓中设定的唤醒时间是在三天以后,那样的话被正常唤醒的陆安就会像酣睡了一场而已,不会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可惜,正常唤醒的过程最起码要耗时四五个小时,小半天都过去了,苏如玉是等待不及的,否则她也不会强行这样直接唤醒休眠中的陆安。 作为一个医生,而且两天前亲身体验过这种滋味的苏如玉,确实是不得不如此。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陆安奇怪地在驾驶舱中打量了一番,驾驶台上没有任何警报信息传来,飞船不像是出了事故的样子,而且他们所走的航道是谷神星进出的主航道,真的有什么陨石、流星、星际碎片等等,也早就被清理了。 “你来看看,这条讯息……” 苏如玉在驾驶台上一点,一条全息投影的信息映射在了指挥屏幕上。 陆安快速扫视着读完,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儿?缉私队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 原来,这艘巡逻舰的讯息系统中突然收到了一条一级指挥命令,让苏如玉心神不宁,她放佛隐隐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如此迫不及待地唤醒了陆安。 “缉私队的司令部怎么会突然下令封锁整个谷神星的出入?而且严禁一切四月三日以后离开谷神星的飞船继续航行,还严令主航道沿线所有的缉私队立即出动,监视所有此日以后的飞船立即返回谷神星。” 陆安此时心中十分困惑,他扭头问苏如玉道:“我们是几号离开谷神星的?” “四月四日,就是昨天……” “昨天?” 陆安此时也吓了一跳,他立即明白了苏如玉为何将自己强行从休眠中唤醒了。 四月四日离开谷神星,也就是说四月三日的时候,正是陆安和苏如玉在谷神星北极的“歇洛克市场”的那一天,那可真是漫长的一天。 缉私队为何要特意提及前天四月三号呢?当然肯定是因为确定那一天的时候,他们的目标还在谷神星上,也就是说,那一天在谷神星上的所有人都是缉私队眼中的“嫌疑目标”。 但凡稍微敏感一些的人,处于此时陆安和苏如玉的境地,都没有办法不多想。 在陆安看来,这明显就是自己冒充少年团的事情被戳穿了,然后缉私队的司令部恼羞成怒了,所以才这样兴师动众地要将自己赶回去。 可是,至于吗?陆安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只是冒充少年团的团员,将两队笨蛋耍了一通而已,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咦、不对,难道不是因为冒充少年团的团员身份吗?” 陆安若有所思地凝神细看那道命令,这好像是为了封锁谷神星的布置吧。 “唔,难道是为了这个伊森·李、李毅吗?难道这个月球李家的少爷还藏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吗?可是自己当初也曾顺手塞过月球李家的资料给过老头子,里面好像没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吧?” 陆安仔细去想,可惜却茫无头绪,只感觉越发混乱起来。 于是,他只好苦笑着向苏如玉抱怨道:“不至于吧,难道我假冒少年团的事情就这么招惹缉私队的忌讳吗?至于像疯狗一样这样追缉我吗?” 苏如玉咬了咬嘴唇,嚅嗫着开口道:“对不起……” “呵,怎么能怪你,是缉私队这帮人发神经的!”陆安摇摇头,又点了点那道命令,说道:“可是我总感觉有些奇怪……” 可是他话刚准备出口,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又苦笑道:“不过,也真是老天有眼,让这些笨蛋百密一疏,我们之前强征了这艘巡逻舰,却正好提前知道了缉私队司令部的这些命令。” “可是、可是,也不一定是冲我们来的。” 苏如玉如此说着,可是却明显气弱许多。 陆安摇头叹息道:“我们也算是做贼心虚啦!这种事情即使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也可能会波及到我们,万一我们被撵了回去,再被揭穿之前的事情,那可就是自投罗网了。所以,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为妙。” “好吧!”苏如玉又咬着自己的下唇道。 “真是应该感谢我之前那位朋友,要不是她帮我们把这艘飞船换过来,我们现在还懵懵懂懂地往外飞,到时候肯定是要被监视着,不得不返回谷神星了,一点儿缓冲的余地都没有了。”陆安说着,庆幸地啧啧道:“啧!如果不是这艘缉私队的巡逻艇,我们哪里会有现在这样考虑对策机会,以我们之前那艘不知道有没有被动手脚的飞船,哈!” 苏如玉也是心有余悸,庆幸地答道:“是啊!” “我们现在离缉私队划的最外面的那条封锁线,还有一天的路程吧?”陆安见苏如玉微微点头,继续问道:“这百万公里的距离内,我们有没有可能转道,折往别的方向?” 苏如玉微微摇头,轻轻叹道:“最少谷神星五百万公里以内的范围,都处于缉私队的监视之下,很难避过他们的巡视,而且我们如果突然离开主航道,折返其他方向反而更加显眼,容易招致其他缉私队的盘问,有可能适得其反!” “也就是说,我们最好也要等到一天以后,才能转向到缉私队的视线以外?” “嗯。” “好吧!唉——” 陆安不由得摇头叹息道:“一事不烦二主,算了,我还是去找我那位朋友帮帮忙吧!” 抱歉,又要请假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第二百一十八章 掉头回去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第二百一十八章掉头回去 “一事不烦二主,算了,我还是去找我那位朋友帮帮忙吧!” 陆安不由得摇头叹息道。 然而,他其实并打算再去打扰田中百绘了,他口中的“朋友”到不如说是阴影之心吧。 之前他一再打扰田中百绘也是没有办法的,因为那个时候自己必须出面应付那些缉私队员,不能专心在阴影之心的房间中搜寻资料,如果没有人帮助,他应付那些缉私队员必然会是很吃力的。 如果没有当时田中百绘的帮助,他必然会狼狈不堪,那种情况下,稍有破绽根本是不能在那些缉私队员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正是由于陆安一副胸有成竹的沉稳模样,才侧面印证了陆安的身份,一个少年团团员不如此,怎么能让那些缉私队员信服呢?甚至陆安隐隐约约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更加加深了这种印象。 陆安身为“阴影之心”的王,又有田中百绘的鼎力相助,他已经不自觉地被这个网络上的幽灵组织影响了。网络世界中的无所不能,让他自然而然地居高临下,甚至口气中都由此带上了颐指气使的气质。 然而也正是这样,他恰到好处地扮演了一个少年团团员的角色,因为那些目光高高向上的少年们,正是如此的气质。 然而,那也仅仅是紧急情况下,不得已之时,陆安才两次都拽着田中百绘给自己撑腰。 这一次却不一样,因为之前的灵机一动,陆安与苏如玉征用了这艘缉私队的巡逻舰,更是由此提前得知了缉私队的秘密指令,可以提早一天就面对那本应在未来令他们猝不及防的封锁。 这样的话,陆安尽可以自己去“阴影之心”中,随意打开一扇门,就可以了。陆安之前也曾好奇过,自己既然能随意打开房门,进入别的扑克牌的房间,那么如果两个人先后进入同一间房,是会相互碰面呢,还是会各自无涉呢? 如果这整个阴影之心的城堡,都只是代码编织的界面而已,只是为了取悦耳目的功能,那么很有可能两个人只会各自无涉,毕竟在只不过是共同调用着某一段代码,然后在智脑上生成了那灿若星辰的房间内景象。就好像是在同一个网站上,点播着同一部视频的人一样,看似同时进入了那段视频之中,其实相互之间根本毫无影响。 而如果相互碰面的话,那就代表着这个“阴影之心”的城堡,根本就不只是为了取悦这些组织成员的耳目而产生的花哨界面,而是一个完整的平台,一个隐藏在网络世界中的真正城堡。这就好像一个游戏平台一样,让大家能够真正面对面交流的地方。 至于陆安,他当然希望能够在推开别人的房间时,能够将那扇门的房间主人吓一大跳,能够真正看见某张扑克牌。 因为,那样的话,就证明阴影之心那被高墙围起来的高耸城堡,并不只是虚幻的瞳孔投影而已,而是有着实实在在的存在;那样的话,城堡中每一个陆安进不去的地方都是未解之谜,每一个未解之谜背后,都可能隐藏着父亲、哥哥曾经存在的痕迹。 尽管陆安同样想守住自己这样的秘密权限,能够不被人所知,而不是像那次的天真无知,一下子暴露自己能够看破组织成员中真实身份的权限。由于那次的无知鲁莽,陆安至今都还游荡于这个组织之外,迟迟不能展开行动,去探索这座城堡的秘密。 但是为了保有寻找父兄的希望,陆安当然还是不在乎自己这样的秘密权限被发现的风险。那样一来的话,如果他将来频繁出入别人的房间,那么与别人撞个正着完全是可以预料的必然。不是有那么一句古语嘛,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陆安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在乎湿鞋不湿鞋的。 不过,这次既然事涉缉私队,当然还是进入梅花K的房间最便利,K字头的扑克牌对应的领域就是军队,跳转最方便的节点都是军中的网络。 现在的陆安也不方便去故意进入别人的房间,他现在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固然爽快,却免不了又是一场风波,在离开谷神星的一路上绝对是不适合做这些事情的。 毕竟离开了主航道,不仅仅是离开了缉私队的势力范围,而且是走出了人类世界的势力范围,除了飞船的定位讯号外,根本没有其他的网络讯号,就好像265号小行星一样与世隔绝。 其实,如今离开了星际量子联合同步通讯网络,就是离开了人类世界,那些沿着定位方向飞行的“无网络”飞船跟沿着轨道运转的小行星没有任何区别。 “稍等一下,应该会很快就好的。” 在驾驶舱的座位上坐着,陆安时不时地点点头,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苏如玉盯着他,心中思绪翻腾着,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消息。 希望不会是自己心底的那种最糟糕的猜测吧? 苏如玉是知道的,一个人如果对于自己的行为后果没有认真的思量,那么这样的人也很难主动“把握”自己的命运。如果苏如玉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后果,那么当初她很有可能早就死在地球上了,也不会活到今天了。 当初自己怎么会突然就昏了头呢? 苏如玉如是叹息。 或许是自己真的忍不住去试探命运给自己的底牌,想看看自己的底限到底在哪里吗?算是吧!心存侥幸的自己,难道真的是活得足够长了,已经活得不耐烦了吗? 然而,就这样活下去,一天天地捱着,一直到无尽的遥远尽头吗?又有什么意义呢?活着就好像没有活过一样,自己当初逃出月球又是为了什么呢? 当初,自己的导师又是为了什么,让自己逃出来呢?这个世界,真的与自己无关,真的不是我该存在的世界吗? 苏如玉盯着陆安看了一会儿,见他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便踱步到驾驶舱后侧的观测舷窗,怔怔地盯着外面漆黑一片的荒芜虚空。 人往往在等待的时候最无聊,无聊至极又无事可做,于是便忍不住胡思乱想。若人只是一根随风飘荡的芦苇倒也罢了,可偏偏是一根会思想的芦苇,于是总有些胡思乱想的芦苇喜欢逆风飞翔,喜欢顶风作案。 所以,很多时候,无聊至极的人总会生出一些穷凶极恶的事端,因为无聊至极的人浑身空荡荡的,只好被自己的思绪填满,一旦稍有不慎,便会有一些凶恶的念头填满人的空虚。无聊至极的人最可怕,因为究其一生,谁人还没有一些邪恶至极的念头呢?一旦与无聊相遇,便是干柴烈火。 对于无聊的人来说,疯狂极端、幼稚可笑、不可理喻等等,或许才是自然之理吧。 如果这个无聊的人,偏偏又在等待极为重要的事情,那么行为失常、举止失措就是可以理解的了。那么曾临阵脱逃的皇帝、将军、士兵,那么多在舞台后紧张到语无伦次、浑身打颤的登台者,那么多在生死抉择前丑态百出、癫狂错乱的人,或许不是恐惧吧。 等待如此折磨人,那么结果无法预料、不可承受,也总要做出一些改变的,只要不继续等待。 苏如玉会是如此想着的吗?大约,只有她自己心底深处,那直达灵魂的地方,才有答案吧。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安静的驾驶舱中,忽然想起了陆安的声音。 盯着舷窗外的苏如玉循声望去,见陆安点头后站起身,便开口问道:“怎么样?” 陆安来到她身前,神色无奈地说道:“好像与我们没有什么关系,而且也不是缉私队司令部下的命令,是月球上的宪兵司令部……” 苏如玉心底一揪,感觉命运好像在自己眼前哗哗碎了一地。 陆安没有瞧见苏如玉那瞬间剧变的脸色,自顾自地叹息道:“我的朋友,刚才寻根溯源,一直追查到宪兵司令部中,好像这道命令是直接越过宪兵司令部一切通道,直接从司令室下达的,说不定就还是那位宪兵队的元帅下的命令……” 陆安是亲自追索出来了那道命令,就在两天前,从宪兵司令部的司令室中直接下达的,而且不仅仅下达给了缉私队。 “对了,苏医生,不知道你听说过宪兵司令部的什么直属队没有啊?” 陆安皱着眉头,好像有些疑惑,他故意挠了挠头后,才继续说道:“好像是那个名叫假面的什么直属队,要来小行星带,所以才提前通知缉私队搞这么大的动静,要封锁整个谷神星的进出……” 苏如玉则是苦涩地笑道:“假面?好奇怪的名字,他们怎么了?” “嗯,刚才时间比较紧,我的朋友也没有来得及查出来更多信息,所以应该跟我们在谷神星上的事情没有什么关系,就是不知道那群黑衣的家伙们到底想干什么了……” 苏如玉苦笑着,不知道是该出言赞同陆安的判断,还是该反对陆安的判断。 或许跟去年那次的缉私队逃狱事件有关? 这件事情陆安隐隐有些印象,毕竟被某个女孩儿当面哭诉过,他也曾稍稍留意过;能够值得宪兵司令部如此兴师动众的事情,陆安想来想去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那我们怎么办?要掉头回去吗?” 为什么四月三号以后离开谷神星的飞船统统要被勒令返回谷神星呢?其实已经很清楚了,“独眼”那群人必然是已经确定自己四月三日就在谷神星上,只要等待“假面”赶来,彻底搜索整个谷神星,就能轻而易举地把自己揪出来。 很有可能,“假面”已经在飞速赶来谷神星的路上了,甚至她和陆安两人很有可能迎头撞上“假面”。 苏如玉宁可返回谷神星,如果这样的结局无法避免,最起码,她不会牵累到身边这个少年吧。 “回去的话,缉私队也不一定就会揪住你不放,我也……” 第二百一十九章 怎么骗都是骗,不如继续骗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回去的话,缉私队也不一定就会揪住你不放,我也……” 苏如玉的话尚未说完,陆安就摇头打断道: “不,不能回去。” “嗯?” 陆安如此坚定的态度,让苏如玉有些诧异,这个少年之前都很少有语气如此肯定的时候,偏偏在这种紧要关头,怎么如此任性呢? 难道非要自己说出来,那些人其实是冲自己来的,是因为之前他曾经看到过的那些全息视频信息吗?难道非要让自己告诉他,自己其实之前是个毫无人性的女人,那些全息视频中的人全都是曾经活生生的人吗? 这种令自己痛苦的过往,难道非要让自己亲口说出来,在自己临死前再去回忆一番吗?自己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去忘记了! 苏如玉心中微怒,这个少年,在这种时候怎么能耍小孩子脾气呢? 即使冒充缉私队的少年团又能怎么样呢?落到缉私队手中,无论如何也比落到那些“假面”队员手中好多了,哪怕是进了缉私队的灶神星大狱,也好过被那些毫无人性的“假面”队员带回到柏拉图环形山基地中。 而且,万一到了最后关头,他…… 他还能主动将自己交出去,说不定还能就此脱身,不会被自己卷入到漩涡中。 然而,陆安断然拒绝的口气,却不禁让苏如玉有些恚怒。 “回去,或许不会被缉私队发现,但也有被缉私队发现的可能;不回去,却绝对不会被缉私队发现。这种时候,这种事情,不是很好选择吗?” 苏如玉微皱眉头,反问道:“可是,如果被缉私队拦下,监视着返回谷神星,结果不是一样吗?而且到时候我们反倒没有办法藏身了,想要去找寻其他办法都没有机会了。” “嗯——”陆安沉吟着,说道:“这么大一片空间,数百万公里的范围内,缉私队总不可能真的就毫无漏洞了……” 苏如玉则是将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不相信,宪兵司令部那群人会将希望完全寄托在缉私队身上。这群土黄色军装的家伙,跟那群黑衣宪兵队可完全是同床异梦的,虽然说起来宪兵司令部是缉私队的上司。 说不定就是现在,就在她与陆安说话的同时,大批“独眼”、“假面”的队员正在向小行星带集结,甚至尾随而至还有“龙牙”的队员。 “独眼”现在说不定已经睁开了他们的另外一只眼睛,正严密注视着小行星带这片区域,紧盯着过往的每一艘飞船、每一个人。 如果到时候被“独眼”发现,这个少年竟然与自己同船逃窜,那么这个少年无论如何都洗不掉身上同谋的嫌疑了,等待着他的必然是“假面”甚至“龙牙”那毫无人性的手段。 万一他们想要从这个少年身上拷问出更多的情报,那么这位“李毅”便会立时知道人间地狱长什么模样了! 你不是还有妹妹吗?你的妹妹不是在等着你回去吗?你…… 苏如玉的心中微怒,这些念头险些就要冲出她的口,去质问这个眼前的少年。 “而且,或许你说的不错,折返回去之后,我们真的能够运气好到极致,能够完全躲开缉私队的视线,最后还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谷神星,回去我们的基地中……” 陆安叹息了一声,又是摇头道:“可惜我却从来不相信运气这回事情,抱歉。” 此时的苏如玉虽然心中已经在怒吼了,只要你回去,掉头回去,就已经是你在这世间中最幸运的事情了!不过,她还是皱着眉头问道:“嗯?” 陆安冲她微微一笑,解释道:“运气当然是个好东西,它会带给人最好的东西,所以人们喜欢它,可是于此同时,它也可能会带给人们最糟糕的结局。对于我来说,最好的东西我并不在乎,可是我却讨厌那最糟糕的结局。如果我自己努力去挣扎一下的话,确实,我承认,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最好的东西,但对我来说,有一件事是却是确定无疑的,那就是我能避免最糟糕的结局……” 这便是过往十年的生活中,陆安最珍贵的人生信条,他宁可自己活得很累,宁可自己活得很无趣,却也依然坚持着。 或许,让人生随波逐流任意飘荡,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收获,会有着与现在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可是那样的话,他却有可能失去自己的妹妹安娜。 这对于陆安来说,完全是不可以接受的,这便是他口中最糟糕的情况。而且,在去年八月份之前,命运早就将最好的东西吝啬地收走了,不可能给他们兄妹二人了。 可是讽刺的是,在陆安扭头不屑一顾的时候,命运偏偏将最好的东西又摆在了他的面前。这该说是所谓的命运对于陆安的努力坚持的奖赏呢?还是这无稽的命运跟人开的最大的玩笑呢? 不过,无论如何,对于陆安来说,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理念,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改变了,所以面对着现在这种情况,他依然如此坚持着。 只不过,陆安如此说了一通,在苏如玉看来却全是废话,一个未见过世面的少年,哪里知道这世间的丑恶?哪里明白人性、不、毫无人性的可怕? 这样的话,全然是天真无邪的人才能说得出来的。 最好?最糟糕? 呵呵,这世上从来没有这么对立鲜明的东西,就好像善与恶、对与错、美与丑等等等等,任谁人能一言而断呢?更遑论,从古至今,这些问题就从来没有过定论,过去的人们争论不休,现在的人们争论不休,未来的人们依然会争论不休。或许,只有人类灭绝了,这些问题才会有定论,因为那个时候,这些问题统统都没有了意义,因为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而且,哪里有什么挣扎一下就能够摆脱的好事情呢?如果这世事如此便宜,那么当初的自己何苦沦落到如今这种境地呢? 苏如玉终于忍无可忍了,她抿着嘴,任由胸中的怒气升腾,等待着愤怒到达顶点的时刻。就在这愤怒已经是喷薄欲出的时候,苏如玉也下定了决心,反正这个少年也不会驾驶飞船,自己干脆撇下他,直接掉头飞回谷神星算了。 如果说怒火中烧能够让人头脑发热,做出一些混蛋的事情,那么怒火达到了顶点,反倒是会让一切都冻结,就好像走到了温度的尽头,一下子跌到了绝对零度似的。 心中冷冰冰的苏如玉,正准备开口向陆安下最后通牒之时,却忽然听到了陆安狡黠的声音说道: “而且我们也还没有到不得不掉头回去的时候,不是吗?我们既然能够冒充少年团一次,能够冒充少年团两次,也同样能冒充少年团团员三次、四次,骗一个人是骗、骗两人也是骗,骗一队人是骗、骗两队人也是骗,那么何妨将全队人都骗了呢?” “什么意思?” “或许,我们可以干脆迎上去,直接冒充缉私队队员、或者说、少年团的团员,反正我们如果回谷神星的话,最好的办法也无过于此。谷神星上那么多人,万一被拆穿,连夺路而逃的机会都没有,而如果是在太空之中,必然是人员稀疏,……” 苏如玉却眯起了眼睛,她却是在思索着,等一下该如何强行掉头,这个少年说的这些话,只让她更加下定了决心。 这个令人生厌的混蛋小子,就该好好活下去,不该被自己拖进地狱的。 见苏如玉眯着眼睛不说话,陆安心中不由得更加着急了。 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儿?她为何听到自己从宪兵司令部里顺手摸出来的东西后,反而变得十分狂躁起来,刚才她周身那种危险的气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自己好像也没有说错什么话吧? 难道是她正处于什么生理周期吗?还是说这段时间喝酒太少了,酒精上瘾的症状发作,令她变得无法理喻了? …… 其实这也不怪陆安,人与人相处得久了,就会离得太近,太近的话就会下意识地忽略一些事情,对于某些异常也会变得习以为常。 就好比对于陆安来说,他就完全没有想起来,这个女人当初将他吓得呕吐得一塌糊涂的事情,他也忘记了这个女人当初被他救醒后说的那些话。 在他的印象中,这只是一个有些邋遢的、又喜欢酗酒的女军医而已。 于是,他便没有意识到,这个女人可能是宪兵司令部倾巢而出的原因。 一个人的存在如果让周围的人习以为常了,那么那些周边的人,就很难发现一些在旁观者看来简直是一目了然的事情,比如女扮男装,比如多重身份等等。 就比如陆安,曾经身边那么多同学,有谁会去联想,他是联合峰上那位高高在上的陆总司令的孙子呢? 见苏如玉毫无反应,似乎下定决心非要返回谷神星,陆安不由得有些焦躁。 这个女人发什么神经?难道谷神星上她是知道那个小巴尔的身份的,或者说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了不得的关系,让她如此有信心能够安然无恙吗? 算了,不管了,一会儿如果这个女人发疯,那么干脆就动用“阴影之心”的权限,直接接管这整艘飞船的指挥…… 陆安咬咬牙,做着最后的努力。 “苏医生,再说了,我的朋友还能帮助我们,你之前不是亲眼所见吗?缉私队刚刚下达命令,宪兵队的人离这里还远,我们有的是……” “你说什么?!” 第二百二十章 超群卓绝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你说什么?!” 苏如玉忽然高声道。 陆安被吓了一跳,随口反问道:“什么什么?” “你刚才说的。” “啊,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 陆安话一出口,便见到苏如玉的脸色一变,他赶紧继续说道:“前面是吧?缉私队刚刚下达命令,宪兵队的人离这里还远,我们有的是……” 苏如玉这次舒展了眉头,沉吟着问道:“你刚才说过,你那位朋友看到了宪兵司令部下的命令,所以缉私队才要封锁小行星带,是吗?” “是啊。” 陆安眨眨眼,难道这个女人发现了自己在说谎? 可是,宪兵司令部的命令他是亲眼所见啊,而且不是他之前说的猜测,确确实实就是那位娃娃音面瘫脸亲自下达的命令。自己的朋友,说的就是陆安自己,人最好的朋友可不就是他自己嘛,自己也没有真的说错什么吧? “她还说是那支叫做假面的直属队要来谷神星,是吗?” “对啊。” 陆安又是眨眨眼,这也没错啊,都是自己亲眼所见呀。 苏如玉继续问道:“她是怎么知道那支直属队要来谷神星的?” “怎么知道的?”陆安顿时有些迟疑,说道:“我也不知道的,她就是那么知道的呀,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有什么问题?这当然大有问题呀! 或许陆安是因为当初就曾直面过“独眼”那群人,甚至与“独眼”的队长面对面过,加上后来被“阴影之心”中的扑克牌们所影响,并不觉得“独眼”有什么了不起的。毕竟,那所谓的“独眼”队长,当着陆安的面都没有认出来,陆安就是他们所要搜寻的人。 那个时候的陆安甚至根本对“阴影之心”一无所知,他们尚且如此。 等到陆安登上了王的宝座,听到了那些扑克牌们对于“独眼”的评价,他心底里就更没有如何看得起所谓的三大直属队之一的“独眼”了。 “他们闭上一只眼,是因为倘若他们睁开双眼,就会变成瞎的二次方。” “他们闭上眼确实能看清整个世界,因为闭上的那只眼睛,好歹能看清闭上眼的世界长什么样。” “什么独眼,就是瞎眼。” “他们确实是独眼,就是闭上了视力正常的那个眼睛。” …… 当初,那些扑克牌们就是如此戏谑地调侃着“独眼”。 再后来,陆安自己开始尝试着运用“阴影之心”的权限,在网络世界里来去自如,人类世界的整个网络空间几乎都能予取予求,而且他自己也曾亲身进入过三大直属队的“专属”网络中,也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所以,那所谓三大直属队之一的“独眼”,基本上就被他无视了。 可是,苏如玉却不是如此,她曾亲身与三大直属队为伴,知道那些疯子的可怕,尤其是那些内勤人员。 他们看似与“假面”、“龙牙”那些怪物不同,只是一些普通正常人而已,可那也只是“曾经”的普通正常人,能够被“假面”看重并且延揽进入直属队,就说明他们已经脱离了正常人的范畴,已经被视作怪物的范畴了。 如果说,“假面”、“龙牙”是在直面他们时能够令所有敌人胆寒,而他们依靠的是冠绝人类世界、能够消灭肉体存在的武力,那么“独眼”依靠的便是另一种力量,是那种无孔不入、窥伺每一个人所有隐私的力量,是那种能够毁灭人一切独特性、摧毁人内心堡垒的力量。 当一个人所有过往的一切,都能够被探查的一清二楚,甚至他自己都不清楚的一些阴私都被光明正大地瞧着,这或许比“龙牙”、“假面”更令普通人恐惧。 毕竟,“龙牙”、“假面”太过卓绝,普通人大约难得一见,而且也不值得他们出手,“独眼”却真真切切地盯着每一个人,就好像所有人都活在“独眼”的镜头下,都在卖力地为其表演一出名为人生的独幕剧。 而且,从月球中逃出来的苏如玉,如果真的说最为恐惧的,恰恰不是那些直接搜寻她的“假面”队员以及后来的“龙牙”队员,而是那无时不刻地在她背后盯着的“独眼”。 那道不存在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苏如玉的逃窜身影,让她时时刻刻都活在被发现的恐惧中,因为,他们真的能够随时随地发现苏如玉。 所以当陆安提及他的朋友,曾经亲眼见过宪兵司令部下达给假面的命令,这简直让苏如玉骇然。 三大直属队,并不是三支直属队,而是一支直属队,只不过有三大类“人”,这是作为整体一个组织的称呼。 或许,在三大直属队内部,“假面”、“龙牙”不过视“独眼”为可以随意使唤的小弟,但在外人看来,或许是“独眼”在指挥“假面”、“龙牙”这样的打手,这种事情,谁又能真正说得清楚呢? 而最值得人玩味的,却是如今的宪兵司令部的元帅偏偏是一个“假面”队员出身之人,既不是外人看来最威风的“独眼”,也不是三大直属队内最具威慑力的“龙牙”。当然,如今知道这一点的人少之又少而已。 或许,在三大直属队内部,“假面”、“龙牙”不过视“独眼”为可以随意使唤的小弟,但在外人看来,或许是“独眼”在指挥“假面”、“龙牙”这样的打手,这种事情,谁又能真正说得清楚呢? 而最值得人玩味的,却是如今的宪兵司令部的元帅偏偏是一个“假面”队员出身之人,既不是外人看来最威风的“独眼”,也不是三大直属队内最具威慑力的“龙牙”。当然,如今知道这一点的人少之又少而已。 于是,刚开始陆安提及这一点,提及他的朋友截获了宪兵司令部下达给“假面”的命令的时候,苏如玉是没有反应过来的,她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与“独眼”的关系,因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陆安就更没有详细提及这些,“独眼”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可是,当陆安说出那句“宪兵队的人离这里还远”的时候,苏如玉才忽然意识到这其中的问题。 从什么时候起,三大直属队的专属网络,成为了别人能随意进出的后花园了?甚至能够被人肆意窥探其中的情报命令,行径如此肆无忌惮,口气却如此轻描淡写,似乎不值一提。 这才是真正地大有问题呀! “你那位朋友怎么说的?那些赶来小行星带的直属队。” 苏如玉深吸了一口气,如是问道。 那些赶来小行星带的直属队,以苏如玉的经验,如果没猜错的话,就是那些“假面”队员了。只不过这个小子大约也知道得不多,所以没有必要纠缠于这些细节。 “她?”陆安有些挠头,不明白苏如玉为何这么问,只好答道:“她也没说什么呀,不过,你要是想知道的更多,我可以让她查得再详细一些。” “可以吗?” “嗨,这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反正也不麻烦。” 陆安大气地一挥手,便点开了智脑,反正他进入“阴影之心”早已驾轻就熟,这段时间反复进出“梅花K”的房间,陆安也是熟门熟路了。 他在那些节点中跳来跳去,又在宪兵司令部中仔细调阅了那个娃娃音面瘫脸下达给“假面”的命令,不过这次倒确实有了不少新发现。 咦?怎么又是这个衣架子?倒还真是冤家路窄哇! 不过,外面有人在等待着,陆安倒也不好再去探求更多,只是捡些重要看看,记下来后便退出了“阴影之心”。 前后不过二十多分钟,陆安便放下了手腕。 这就好了? 苏如玉挑了挑眉毛,开口问道:“怎么样了?是不是……” 陆安则点点头道:“嗯,已经查清楚了。” 苏如玉瞪大了眼睛,急促地问道:“查清楚了?” “是啊,这次来的好像是宪兵司令部三大直属队中的‘假面’,来的是一个代号‘狼獾’的家伙,带着一群宪兵特勤队,不过是从火星出发的;就是不知道这次他们想做什么,兴师动众的,后面还要从月球上派一队叫做瞎、咳、独眼的家伙,而且还准备动用什么‘龙牙’,一、二、三……,看来是什么三个直属队都要出动了!” 狼獾?是他? 苏如玉微微一怔,不过令她更加震惊的是,陆安的这位朋友好像真的在网络上如入无人之境,竟然真的能够随意进出三大直属队的专属网络。 如果真的骗人的话,怎么能这么准确地说出“假面”中某位队员的代号?而且假面、独眼、龙牙如此准确的出动顺序,还知道狼獾是从火星出发的,这根本不像是随口说出来骗人的样子。 “你这位朋友,还真是……,真是技术超群卓绝啊!” 陆安哪里有什么技术呢!田中百绘的技术当然也未曾超群卓绝,说起来,都要归功于“阴影之心”那霸道的权限了。 苏如玉的称赞,陆安倒是虚心接受了,作为这个组织的“王”,他却也能作为代表接受外人这样的称赞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不用回去了吧?反正时间还很充裕呢!” 苏如玉长长叹息,无奈地点头。 “嗯!好吧。” 迟到的二百章感言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二百章了。 之前一直纠结于自己更新的断续,所以未曾发觉,也是刚才更新完了二百二十章,在客厅中晃悠,一边权作休息间隙的锻炼,一边构思下面的情节。 翻起自己的手机,看到了作家助手,点了进来,却发现了自己在一百章的时候写的感言。 那个时候,对于QQ阅读和创世后台的更新机制不太了解,这章发在了作品相关里。 QQ阅读上是看不到的。 二百章了,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些什么,干脆将这段以前自我鼓励的话贴上来吧。 权作自勉。 当时的名字叫做,写给自己听的感言,如今依然。 如下: 第一百章了,忽然有些感慨。 今天这章的标题,其中的意味有些特殊,说的是主角,也说的是我自己。 今年春节过后,厌倦了四年以来的麻木工作,辞职归家,打着回家写小说的幌子。当时并未有什么长远计划,只是觉得休息一段时间,正好完成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从三月份到六月份,晃晃悠悠,出去旅游、回家陪父母、搬家换租房子,时间一晃而过,中间开玩笑似地写着另外一部小说。 六月底,终于觉得该回去工作了,自己好像没啥事情好做了。然而就在七月一日入职前的一夜,忽然莫名地心慌,我的小说呢?想想自己在过去四年里的梦想,很不甘心。睁着眼睛一夜过后,推掉了那份很不错的机会。 仓促上阵,就是这本书了。六月三十号夜里,上传了第一章。到七月十五号,完成了六十章二十万字的更新。可是,毕竟是新人,当自己一头撞进来后,才发现原来我自己完全没有准备好。 失败的降临如期而至。 七月底正好家里出了一些事情,奔波两地,精疲力尽,只好放弃了小说的持续更新。我本以为自己会从此熄了全职写作的梦,然而八月份九月份的应聘面试与入职,远离了小说,我才发现,有些梦想一旦有了开端,就再也停不下来了。自从心里尝试到了全职写作的滋味,就再也没有停止过关于全职写作的梦想。 七月份的那十五天,每天坐在电脑面前十个小时,打出一万四五千字,休息之余便一点点构思故事,这样一点点编织梦想的感觉,那种浑身洋溢的快乐,永生难忘。 十月份的痛苦纠结,大概是因为久不工作很不适应,但更多的因素却是那种梦想一点点远离的失落与苦闷,全职写作跟我好像咫尺天涯。 然而写作的快乐会让人上瘾,停不下来的。终究还是回来了。甚至从这个月初,我慢慢也能做到一天更新一章了。 只是想想三个月前,每天四章一万多字的速度,恍若梦中一样。 大约苦闷久了,也渐渐明白,我一个新人,文字艰涩、情节支离破碎、也没有特别出彩的构思,真的想一鸣惊人,不异于痴人说梦。既然是梦想,想要让它变成现实,就该是在现实中做梦想中的事情,无非就是写作而已。 全职写作或许离我还很遥远,但是写作就在此时此刻。 一个人的坚持确实很孤独,这番看似说于别人听的话,其实不过是对自己说的。毕竟,这本书除了我自己每天坚持投票以外,那可怜的收藏证明了我大概只有自己这一个读者而已。说这些,就是对自己鼓鼓劲,加加油,告诉自己我曾经的坚持没有白费,从无到有,从一到一百,将来会有两百、三百、四百、五百、六百章,六百章、两百万字,这本书应该就能完本了吧。 然而,宇宙之心完结了,往世之中还有很多故事要将,两年、五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不知道这一辈子能不能讲完我少年时那曾经日思夜寐都不肯放下的那些故事。 他也长大了,我却还没长大,但是我却在努力长大。等我长大了,那个时候也应该老了吧。 第二百二十一章 分道扬镳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第二百二十一章分道扬镳 远离谷神星五百六十万公里之遥,是缉私队第五边境检查大队的巡区。 第五边境检查大队的巡区,紧邻着火星第2舰队在小行星带的驻扎区,是缉私队紧守门户的关键区域,所以这片区域驻守的缉私队,已经算是缉私队最后的菁华力量了。 尽管,火星人已经在小行星带里予取予求了,将这片太阳系内最重要的战略交通要环视作禁脔,但表面上毕恭毕敬的缉私队还是有着自己最后的底线。 他们如今依然保有着谷神星这个大本营,依然顽强地盘踞在小行星带,昭示着自己才是这片星空地带最原本的主人。 所以,对于谷神星最后的门户,缉私队还是努力地牢牢守卫着。 八支边境检查大队,便是缉私队如今唯一拿得出手的力量了,就好比一只刺猬那满身坚硬的毛刺一样。虽然当刺猬动用这样的武器时,其实已经算作是放弃抵抗了,只剩下恶心敌人的功能了,但能恶心一时也是一时。 更何况,缉私队也知道,地球上的那些老家伙们固然是用心险恶,但火星来的这些人,也未必就是纯良之辈。 无奈,缉私队的势力在半个多世纪内,如同跳崖一般大为缩水,如今能够摆得上台面的东西少得可怜。 这八支能够让火星人正眼瞧得上的边境检查大队就是如此,如今紧紧挨着谷神星,守卫着这座摇摇欲坠的堡垒,死命抵着门,不让外面的不速之客进来。 这些边境检查大队,长年驻守在这荒芜的太空航道之中,虽然缉私队的高层已经在极力优待着这些精锐力量,但还是免不了忍受这孤寂太空的磨砺。 不过,这大约也是缉私队的高层知道,谷神星和其他地方的缉私队已经笨蛋遍地,要么就是空有邪恶凶狠,为了避免这最后的宝贵家底被传染,还是让他们离得稍微远一些为好。 五百六十万公里,离开谷神星的主航道尽头,也算是进入谷神星主航道的起点,这大概是最合适的距离了。 就这里,如今聚集着四十多艘军舰,静静停止在这片宇宙空间之中,为首的正是第五边境检查大队的大队长座舰。 就这样静静等待了足足有两个多小时,在遥远的星空尽头才忽然出现了一个光点,慢悠悠地向这条主航道飘了过来。 然后,放佛一声令下,四十多艘军舰同时启动了飞船引擎,轰然出动,向着那个光点迎了上去。 这个时候,那慢悠悠飘过来的光点上,也发现了这忽然蹿出来的舰群。 “校长,好像有缉私队的舰艇迎上来了。” 这艘军舰的舰长此时却向一位头戴软盔帽的老人请示着。 “唔,嗯。” 老人睁开双眼,放佛刚刚从朦胧的睡意中清醒过来,口齿含混地应了两声。 “那我们?” 老人摆摆手,说道:“无妨,等等他们,看他们说什么,先停下来吧。好歹到了人家家门口,不好破门而入的。” 虽然这位来自火星第2舰队驻守小行星带的独立特派分舰队的舰长,对于破门而入的事情毫不以为然,但既然现在这位实际的“上司”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照办就是了。 于是,光点只好慢慢减速,在离着有大约五六千公里的距离时,完全停了下来,放佛无辜地等待着对面那群凶猛的恶汉冲上来,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静静地等待了十分钟左右,对面那四十多艘军舰冲到了距离光点几百公里之内,在已经几乎要亲密接触的距离上,方才停了下来。 “宪兵司令部下属缉私队本部,第五边境检查大队,奉命前来迎接校长!” 这条充满了桀骜不驯意味的讯息,便是这位校长得到的“热烈欢迎”。 “校长,他们这也太不尊重您了……” 这位火星第2舰队来的舰长,在转述完缉私队的“问候”后,忿忿不平地抱怨道。 “呵呵,无妨、无妨!” 老人笑呵呵地摆摆手道:“老头子我远在荒郊僻壤,偶尔来一趟,能够有人接送,有人欢迎,已经很心满意足了。这小行星带,终究还是你们的天下,肯给老头子我面子,我这已经算是颇感欣慰了。” 说完,软盔帽下的老人微微抬眼,瞥了这位火星第2舰队来的舰长。 果然,这位舰长的脸色立时阴沉下来,虽也不过转瞬即逝,之后又是一副恭敬的表情面对着老人,但却被这位目光敏锐的老人一眼瞧见。 他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那位舰长的心思再清楚不过。 这些底层的军人,从来都是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意图,这位舰长能够如此迅速地掩饰自己的情绪,也怪不得他会被派来送木卫二来的这位老校长前往谷神星。 呵呵,你们的天下?! 你们是谁?谁又和谁是你们? 在这小行星带里,看似火星第2舰队与缉私队和平共处,甚至火星第2舰队还对缉私队呼呼来喝去,这都是那位孤身立于地球人环伺的联合峰上的——“火星守护神”、“火星司令部司令”、“火星第2舰队正位元帅”——弗兰克·杜兰的功劳。 但缉私队却是宪兵司令部的属下,受月球第1舰队的正位元帅阿尔伯特·施威顿管辖,处于联合司令部总司令陆勇的权威笼罩下。 弗兰克·杜兰、陆勇,众所周知,就好像阴阳磁极的对立一样,他们的关系无论如何也谈不上什么“我们”、“你们”。 如此,缉私队跟火星人共处于小行星带,哪里称得上你们呢? 在二者心中,大约也只有,我们、他们吧。 所以,老人一眼就看透了,这些火星人和缉私队之间的龃龉,这位舰长如此玩笑般的挑拨离间,只好让老人一哂而已。 他的心中也同样了然,对面那些自称是“缉私队第五边境检查大队”的人,之所以如此大的阵势前来迎接自己,恐怕更多还是为了防备火星人吧? 四十多艘军舰,气势汹汹地起来,就是想给面前这位舰长一个下马威,让这些一直以来对谷神星垂涎三尺的火星底层军人,收敛起自己的气焰。 “该是说这些人一代不如一代了吗?” 老人心中叹息。 “当初那支令人闻风丧胆的近卫队,那个人身边最震慑人心的力量,如今已经沦落至斯了吗?这等色厉内荏的模样,是该说好笑呢,还是该说叫人心酸呢?未来、未来,我们的木卫二、我们的欧罗巴,会如何呢?” 老人的唏嘘,最后化作了心中翻滚的思绪。 “校长,对面的缉私队大队长想与您通话,您看……?” 这个时候,这艘火星军舰的舰长又前来禀报。 “嗯,我去打个招呼吧。” 来到这艘军舰的指挥室内,巨大的显示屏上,一个全息投影的土黄色军装之人正肃色以待,正是对面那个第五边境检查大队的大队长。 “校长,卑职奉命前来迎接您,随后将会在前方为您带路,您是否需要登舰休息一会儿?” “呵呵,也不用耽搁了,太麻烦不好、不好。” 老人轻笑一声,摆摆手,然后说道:“我们现在就立即出发吧。” “是。” 这个时候,老人身旁的火星舰长嘴角也是微微一扬,对于这个什么狗屁大队长的小心思不屑一顾。 登舰休息?不就是想让这个木卫二的老校长去缉私队的军舰上,然后好方便开口让自己滚蛋吗? 哈!真是一群聪明的傻瓜! 临走之前,奥利弗将军已经让人传过命令了,这次带着这个老头子,就是跟着他来找缉私队的麻烦的。万一这些混蛋心黑手辣,到时候大家已经等待了许久的机会不就来了? 只不过,这个老头子倒也是够狡猾的了!估计也是害怕这些混蛋背地里,不知轻重地下黑手吧! 当然,这位火星第2舰队跟过来的舰长,也只是稍稍流露了一下心中的轻蔑,便又如之前那般恭敬和善了。 外面的太空中,四十多艘的军舰围了上来,将这艘火星军舰团团围在中央,然后调转方向,“护送”着军舰上远道而来的客人往谷神星驶去。 而就在四十多艘军舰调转方向之时,处于舰群边缘的一艘巡逻艇,悄悄地偏离了航向,跟随着舰群飞行了一会儿后,便逐渐远离开去,与飞往谷神星的舰群分道扬镳了。 正在注视着缉私队一举一动的火星舰长,连忙向老人汇报了这个情况。 “哦?一艘巡逻艇?呵呵,总是人家自己的家里,行动也由得人家自去,我们看见或是看不见都没有什么区别。” 而心中一直戒备警惕的缉私队第五边境检查大队的大队长,此时也注意到了舰群中的那个偏离航道的“异类”,自然也是立时下令过问。 “大队长,已经查问清楚了,这艘巡逻艇本就是谷神星来的,是第五大队的巡逻艇,因为之前司令部的命令,被派来协助监视边境地区。我们之前出来时正好撞上了,就把他们也带过来了,现在他们见我们这边事情结束了,就往自己的监视区域去了。” “第五大队?他们怎么被派来了?” 缉私队的部队番号,是根据驻守区域与方向统一分配的,第五边境检查大队的辖区向内就是第五大队的辖区。 只不过,这些边境检查大队向来看不起那些只会敲诈勒索的普通缉私队,所以这位大队长的口气中明显十分不满。 “大队长,DX-32的区域之前我们一直无暇顾及,这次司令部就把他们派来了,免得到时候真的有人从那片区域逃了出去……” “好了,既然没有问题,那我知道了。还有,立即跟司令汇报,就说我们已经遇上了木卫二来的那个老头子了!” “是!” 于是,这艘谷神星来的第五大队巡逻艇,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向了远离谷神星的DX-32区域。 第二百二十二章 说出你的条件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走了吗?” “嗯,走了,这个距离上,他们也基本上不会关注我们的,就算真的追大约来不及了。而且,你看刚才那阵势,明显我们根本就不会被放在眼里。” 苏如玉虽然也明白,两个人已经脱离了危险,但还是向陆安反复确认后,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如此危险刺激的事情,甚至不比当初她从月球逃离时逊色多少,从基地实验室逃到月球北极、再有月球北极出发逃亡地球的过程,那一路上简直是命悬一线,随时随地都会被抓捕回去,只不过那个时候苏如玉也是殊死一搏,早有了最终的觉悟。 这次苏如玉分明是没有什么信心的,如果不是陆安的极力怂恿,加上他展现的强有力的证据,苏如玉又不好真的与这个小子撕破脸皮,现在两个人说不定早就返回谷神星了,这个时候甚至有可能已经在缉私队的大狱里睡觉了。 刚开始陆安向她诉说自己这个计划的时候,苏如玉当然是断然拒绝的。 开玩笑,本来就是因为冒充缉私队而不得不仓皇逃窜,为此还惹了一堆麻烦,现在如果还要继续冒充缉私队,偏偏又跑到另外一群缉私队之中,这不是找死又是什么呢? 这种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事情,苏如玉从来都是不相信的,不然她当初干脆躲在月球多好,何必亡命于地球,数次险死还生呢?又何必后来还远赴到这荒凉的小行星带中,躲在那个与世隔绝的无人基地中呢? 生死攸关的大事,寄托于“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种一厢情愿的呓语,简直是痴人说梦。 只不过,陆安的那位“朋友”展现的能力太过惊人,在三大直属队的网络中都能肆意进出,这种亲眼所见的事情让苏如玉十分震惊,把她心中的坚持都震开了一丝缝隙。 再加上陆安前面两次冒充少年团团员的成功经验,让苏如玉内心的堡垒也开始动摇,簌簌地往下掉着碎渣。苏如玉本来就并非胆小怯懦之人,只不过长时间的蜷缩荒漠之中,让她十分讨厌绝望而无奈的挣扎。 其实最终,陆安说服苏如玉的,还是他无意中所说的一句话。 “宪兵队的人离谷神星还有七八天的路程,缉私队的封锁肯定也要持续这么久,我们总不能就这样素手就擒吧?我可不希望将来,我妹妹想要见我,还要跑到缉私队的大狱中才能见到我……” 这令苏如玉瞬间想起了临别的时候,导师跟她说过的话。 “我这辈子到此为止了,不过你还年轻。我不希望你将来的某一天,说出到此为止之时,回首往事,一辈子只能记得起的风景,是这座圆形牢笼在这个大坑里的投下的阴影,人怎么能一辈子活在阴影里呢?最起码要看看自己生存过的世界,再死也不迟……” “不要放弃,我也不希望将来,你来见我的时候,还要我反过来给你讲这个世界的模样,将来你来见我,要跟我讲讲我没见过的世界……” 于是,犹豫不决的苏如玉终于还是被坚定的陆安拉着,来了一次所谓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种把戏。 当苏如玉驾驶着这艘巡逻艇,故意朝着缉私队第五边境检查大队集结的地方冲过去,心中是紧紧揪着的。 当假装偶遇成功,却被缉私队第五边境检查大队征用时,苏如玉差点儿就以为自己被识破了。 这与陆安当初预想的,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陆安本以为,这些缉私队中的精锐力量——边境检查大队会眼高于顶,完全看不起内部驻扎的缉私队,因此会将他们远远赶开,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免得打扰到那位被迎接的大人物——木卫二来的校长。 可是没想到,这支正在集结的缉私队第五边境检查大队竟然荤素不忌,稍作盘问核实身份之后,便直接一挥手,将他们拉到了浩浩荡荡的舰群中。 等发现自己原来只是被拉来充门面时,苏如玉才稍稍安心一些,可是她依然十分紧张,现在被征用了,接下来该如何脱身?难道真的跟随这支舰群返回谷神星?那样的话,还不如当初自己直接返回谷神星呢,何苦如此提心吊胆地折腾一番呢? 之前,第五边境检查大队静静等待着的两个小时内,苏如玉简直备受煎熬。 如果不是看见陆安正在紧张地联络他那位朋友,苏如玉都忍不住揪住这个混蛋的脖子,使劲地晃死他了。 等到第五边境检查大队掉头返航,四十多艘军舰团团护卫着那艘火星第2舰队的军舰,返回谷神星时,苏如玉心中甚至升起了丝丝绝望,都有了放弃的打算。 反正最后都要返回谷神星,这样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好,不是吗? 等陆安让她调整航向,驶往他们之前谎称的DX-32区域时,苏如玉是下意识地就听从了他的意见,等到反应过来后,他们的巡逻艇已经与舰群分道扬镳了。 这个时候不敢轻举妄动的苏如玉,只好强忍着心中的不适,静静等待命运的审判。 只不过,好像命运真的不屑于光顾这太空中的小小一隅,根本没工夫做什么审判,所以这个过程中什么都没有发生,苏如玉和陆安真的就当着四十多艘军舰的面,光明正大地扬长而去。 静默许久,一切都好像自然而然,就那么随着时间的流淌,发生了。 尽管过程与开始预料的并不尽相同,可是预料的结局却似乎十分顺利地就实现了,两个人真的就大摇大摆地再一次从一大群缉私队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第一次不过是十几个缉私队员,第二次是一船的缉私队员,最后还搭上了一艘巡逻艇,第三次却是四十多艘军舰,…… 下次难道要整个缉私队都倾巢而出,然而我们当着他们的面得意洋洋地走掉吗?呃,还是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苏如玉想到这里,瞪了陆安一眼,问道:“你去继续休息吧!我们现在转向火星,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我们绕了这么一段路,应该会再比刚开始预计的晚两天的……” “算了,我还是就这样吧,万一有什么事,我就不用再被拉出来解冻一番了。” 陆安赶紧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无辜地说道。 从休眠仓被直接揪出来,然后慢慢等待体温恢复,这滋味陆安无论如何都不想再体验一番了。 “嘁,随你便了。” …… “我刚刚已经收到消息,那边确实已经迎接到了那位校长。所以,我要谢谢你的情报。” 谷神星赤道附近,缉私队司令部中,四周空无一人,而缉私队的司令对着办公桌,面无表情地说着,空荡荡的办公桌上漆黑一片,更没有任何全息讯息。 “那么,现在可以说出你的条件了吧?!” 漆黑一片的办公桌上忽然出现了翠绿色的痕迹,就好像最古老的显示界面一般,黑屏绿字,在办公幕桌上跳跃着。 “嗯,一艘飞往DX-32的巡逻艇?” “DX-32?” 缉私队司令稍作思索,皱起了眉头说道:“那是谷神星外缘的一个区域吧?巡逻艇?什么巡逻艇?” “呵呵!刚才司令您无缘得见迎接那位校长的情形!呵呵,有人冒充少年团的团员,骗来了一艘缉私队的巡逻艇,然后又冒充缉私队第五大队的人混在了迎接校长的舰群中。就在刚才,当着那位给你汇报的下属的面,大摇大摆地往DX-32区域驶去,当然他们肯定会中途转向的。” 司令室中静默无声,但是跳跃的绿色字体分外刺眼,那无声哂笑的字眼,放佛在无情嘲弄着缉私队队员的笨拙。 “冒充少年团?骗走巡逻艇?还大摇大摆地当着第五边境检查大队的面离去?” 缉私队司令虽然咬着牙,室内依然静默无声,可是他额头的青筋却若隐若现。使劲深吸了一口气后,他才开口问道:“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呢?” “刚才?刚才,你不会信任我的。” “好了,如今我信了,你到底想干什么?说吧!” “很简单,我已经探查过了,DX-32附近正好有一艘缉私队的军舰,希望您能下令其驶往DX-32区域,然后后面的事情就不用您操心了。” “就这么简单?” “简单?不、不、不……” 办公桌面上接连跳跃出三个“不”字,缉私队的司令放佛看到了对面这个“亡灵”大摇其头的景象。 “这件事情十分不简单,最起码在这片荒凉地带中,想要找寻一个人,没有缉私队的帮助可是不行的。” “这个人是谁?” “哈,能够当着那么多您的属下的面,随意戏弄他们,三番两次而不被拆穿,如此神乎其神的本领,您想必也能猜得出来吧?” “呵!你这是自相残杀。” “不、不、不,这是生存法则,我们这个组织的生存法则,见光者死,所以我们才叫‘阴影之心’,虽然你们都称呼我们为亡灵。” “知道了,你的条件会得到满足的,你说的后续情报,希望你能遵守承诺。” “自然,我热切期盼与您的长期合作。” 随后,漆黑一片的办公桌上绿色字迹消失,再也没有任何信息浮现。 过了好一会儿,缉私队的司令才攥紧了拳头,使劲砸在了办公桌上。 “废物!都是一群饭桶!……”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冷漠地打开了办公幕桌,接通了参谋室。 “传我的命令,命令目前离DX-32的军舰火速赶往DX-32区域。还有,让第三、第五大队的大队长过来见过!立即!马上!现在!” 这充满了极力压抑的愤怒的命令,隔着屏幕也让参谋室中的诸人噤若寒蝉。 于是,整个缉私队司令部轰然而动。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月亮上的兔子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月球第三区,嫦娥市,四月五日。 普通的一天清晨,市郊的月桂空港在黎明时分短暂打盹片刻后,天刚刚亮的时候,便又开始繁忙起来。 作为整个月球名义上的行政首府,嫦娥市的月桂空港自然是昼夜都繁忙无比,即使是黎明时分打盹的时候,空港的流量也依然是庞大得惊人。这里哪怕是最闲暇的一分钟内,其人流量、飞船流量,甚至也能抵得上整个太阳系绝大多数空港一天、一月、乃至一年的流量。 整个太阳系内的空港中,能够与月球嫦娥市的月桂空港比肩的,真的也是寥寥无几。 因此,清晨时分,田中百绘独自一人从月桂空港中出来时,在拥挤的人流中毫不起眼,没有人注目到这位名声显赫的歌姬。 此时的田中百绘,收拢起了蓬松的披肩长发,简单地扎成马尾辫,带着宽沿帽,背着双肩包,一副轻松自然的妆扮。即使是熟识田中百绘的人,见到这份清新爽利的打扮,也要辨认片刻后,才能认出她来。 随着人流涌出了月桂空港后,田中百绘犹豫了片刻,看着汹涌的人潮,放弃了尝试公共飞车的打算,瞄了一眼月桂空港旁边那整齐排列的私人飞船,她甩着手步行,沿着空港外那空荡荡的桂花树道往市区走去。 本来就是打算独自一人出来旅行,她自然不想再被一群人围观,就好像往常那样,一直生活在别人的目光中。 上次来到月球,虽然只有一天,可是却完全不同于过往许多次的经历。 当时她自然是万分紧张的,心中一直怀着异样的担忧,不知道自己为何经历那样的遭遇,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身份暴露了。 然而,老天放佛给她开了一个大玩笑,她确实真的暴露了身份,只不过与她那个时候担心的完全不一样。 “满天神佛啊,你们真是无趣,逗弄我这个小女子,很有意思吗?” 当那一天在组织的大厅中,被那位“王”叫住时,田中百绘着实吓了一跳,再然后就更是吓得不轻,只不过是惊喜交加,而且好像喜悦的部分更多一点。 那一天,田中百绘回去了家乡,去了近畿新府的一处乡下。那里是爷爷的家,后来爷爷死了,就埋在庭院对面的那座山丘上。 那里是某一年的夏天,在一天午睡醒来后,爷爷突然望着那座山丘,说他死后是要埋在那里的。因为,就在他刚才的梦里,他站在山丘上,看到自己家的百绘子穿着素衣,正带着百绘子自己的女儿,坐在走廊上吃西瓜。 “吃西瓜啊!爷爷,我们一会儿吃西瓜,好不好?”那个时候的田中百绘如是答道。 “好好,等田中百绘将来长大了,结婚了,有了女儿,一定要带她来,带给爷爷看,嗯、嗯,坐到这里一起吃西瓜,好不好?” “好啊,爷爷,我们快吃西瓜吧!” …… 后来,爷爷不在了,田中百绘的父亲想将爷爷的骨灰迁回家族墓地,然后她忽然就记起来爷爷的这一番话。父亲听到后沉默了良久,才终于同意,将爷爷安葬在了那座山丘之上,后来还不知从什么地方迁来了一座神社,就在山丘背面,与爷爷背靠背。 “大约是害怕睡在地下的爷爷太寂寞了,所以就找来一位神明大人陪他聊聊天?” 葬礼上的田中百绘如是作想。 而这也是田中百绘记忆中,父亲对爷爷的唯一一次妥协,过往的时候两人见面,不是沉默无言就是吵架争执,无休止的父子战争。 所以,山丘上的那座神社,是田中百绘心目中的“家中的神明大人”,她闲暇时总是喜欢跑去里面,一待就是许久。 不过,因为爷爷也住在里面,所以她平日里很少有些什么不敬的言语。 而那次与陆安在组织的大厅中相遇后,她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在爷爷面前大大责怪了一通那些不负责任胡闹的神佛。 大约也正是因为这样,田中百绘再去回忆那次在月球上的遭遇,感觉忽然就变得不一样了。这种感觉,就好像生命中忽然跳出了一些新鲜至极的东西,让人的生命不再只是日复一日的静静流淌,而是变得忽然有了浪花声,咸腥刺鼻却又湿润爽利。 至于那几次擦肩而过的死神,大约是神明大人的恶作剧? 惊喜、惊喜,如果只有喜,没有惊,哪里还叫做什么惊喜呀?! 而且也就是那次躲在“广寒宫”酒店中,后来又装着胆子去吃“霸王餐”的经历,让田中百绘忽然有了褪去所有虚名光环,以最本真的身份体验生活的机会。 她当时未及细想,可是后来忆及,总是忍不住心中丝丝的渴望,那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自从童年结束之后,就没有了。 即使是七年前,田中百绘得到了“阴影之心”的“黑桃六”身份,能够自由驰骋于人类的另一个世界之中,也只是短暂地快乐一段时间,然后就又陷入了无聊、无聊、还是无聊、全都是无聊的心境。 可是上一次在月球的经历,让她即使时隔半年,每每想起,每每都能感受到那丝丝的甜味。就好像夏天时,从乡间的路旁顺手揪出来的狗尾巴草,在人的脸上挠啊挠的那种感觉,只是换到了人的心底深处。 所以,田中百绘今天独身一人来到了月球,独自一人步行于桂花树道上,向着嫦娥市市区进发,如果不是面羞害怕被人看到,她此刻说不定就已经开始像一只快乐的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前行了。 走了半个小时,口中干渴的田中百绘找了一处小店,喝了一杯金桂花露酿,然后在路旁特意等了一辆既不拥挤也不空荡荡的公共飞车,坐了上去。 如此随意游荡着,曲曲折折地向着嫦娥市区前进,换了四五次线路后,过了两个小时后,她终于站在了嫦娥市的月桂广场上。 站在月桂广场上,摇摇望着那被陆安戏称为“爆炸头”的月桂树,田中百绘忍不住嘴角上扬。 “哈,只能说四百年的人们,想象力倒是足够了,就是词汇太贫乏了。月桂空港、月桂树道、月桂广场、月桂爆炸头、月桂镜湖、……,哈哈!” “你知道吗?据说,在嫦娥市中光是以月桂命名的地方就足足有上万个之多,啧啧——,真是个月桂窝,一堆月桂!” “喏,那边还有一个‘紫色月桂’,要是旁边再开几家餐馆,分别叫做赤色月桂、橙色月桂、黄色月桂、绿色月桂、青色月桂、蓝色月桂,哈,再来一家彩虹月桂,真的就齐全了!” 思忆及此,田中百绘扭头,手搭凉棚遮住朝阳,往远处的步行街上看去,那家“紫色月桂”就在那里呢! “一会儿去看看吧。” 登上广场中心的“月桂树”,远眺天际隐约可见的那片雨海,低头俯瞰脚下不远处的月桂镜湖,又跑到月桂树的树冠顶端吹吹风,田中百绘惬意极了。 然后,下了月桂树,想起了自己刚刚的念头,便朝着广场另一边的步行街走去。 “咦?还是关着门呀!” 路过紫色月桂的时候,田中百绘隔着橱窗好奇地向内看了一眼,发现里面一副破败的景象,凌乱不堪。 上次来的时候,这家“紫色月桂”还只是关着门,还被当时路过的陆安抱怨过,抱怨这家餐馆真是活该,没想到如今竟然沦落到这副模样。 这家餐馆难道也被这次月球的风波波及了? 如果只是普通人,或许印象中深刻的只是去年年底的那次宪兵队战备演习,让整个月球的气氛都变得肃杀,每天天空中随处可见宪兵队的调动,甚至就连施威顿月球司令部指挥的第1舰队也靠近了月球的轨道,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然而,那次战备演习过后,月球的局势立即就平静下去,一直到如今,甚至平静安宁更甚于战前的月球。 但是,田中百绘作为“阴影之心”的成员,自然不会如此被蒙蔽。 自从宪兵队那次战备演习过后,月球的紧张局势愈演愈烈,月球李家首当其冲,整个家族被连根拔起,盘踞月球近三百年,在苟延残喘了半个世纪后,终于步上了地球李家的后尘,一朝灰飞烟灭了。 而自从月球李家倾覆之后,月球的政局就开始剧烈动荡,每天被秘密逮捕、被秘密审讯、被秘密处决、被秘密消失的人员不计其数,其死亡的频率密度甚至不亚于一场战争。 只不过这种消息,在“阴影之心”的组织内部只是随意聊天的某个话题而已,大家都只是围观看好戏的姿态。外面那个世界的风风雨雨,吹不进“阴影之心”这座虚拟世界的城堡中,自然也淋不到组织中的扑克牌们。 毕竟,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阴影之心”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心”怀天下的组织了。 所以,田中百绘看到这家“紫色月桂”的破败景象,自然以为是无形中被月球那汹涌的暗流击碎冲溃的。上次一别之时,她与助理匆匆离去,没有看到那队宪兵队冲进去的情景,不然的话,自然就会明白这家餐馆破败的真实原因了,不明白的话一查也就明白了。 不过田中百绘也只是路过时的一望,她扫了一眼,心中浮现了一个念头后,便继续向前,走到了“紫色月桂”旁边的餐馆中。 “玛丽莫莉,就是这家了,上次的咖啡……” 田中百绘抬头看了看门口的招牌,微笑着低下头,迈步而入。 第二百二十四章 打扰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欢迎进入蓝洞专业潜水世界。” 幽室之中,回荡着系统登录的声音,甜美而毫无烟火之音。 “请出示您的潜水学员号。” “497285537。” “您已预约伯利兹教练,正在为您联络伯利兹教练,请稍候。” “伯利兹教练未处于在线状态,是否选择为您联络其他已预约教练。” “是。” “请核对您已预约的其他教练。” “胡瓦克。” “请核对您的预约口令。” “风中长笛。” “正在为您联络胡瓦克教练,请稍候。” “已为您联络胡瓦克教练,将为您执行潜水教学模式,为保障您的权益,系统即将进入加密通讯状态……” 系统的声音沉寂下去,幽室之中暂时进入了静默之中。 过了许久,才有声音再次响起。 “嗯,是我。” “是,好久不见。” “对,不是例行汇报,好,我等着。” “嗨,丹尼尔。” “我?没有,暂时还没有出现溺水的情况,只不过……” “对的,我好像进入了深蓝状态,面临着48号状况。” “现在?不,不是现在。” “嗯,我知道,没事儿的,应该不是被发现了。” “不,现在还不能紧急上浮,我现在紧急脱离的话,……” 好似发生了争执,幽室之中,沉默以对。 “好,明白,我会尽快进行紧急脱离的,呵,你也知道的,我的潜水期快结束了……” “放心,我会拿到潜水执照的。” “行啊,那我们说好了,只不过我倒是希望到时候不要再见到你了,我也已经潜水这么些年了,等考试结束后,我就准备转行了。” “呵呵,没想到,你也有这么说的一天。这些东西只是说说而已,哪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该来的、不该来的,谁信这个?” “嗯,再见。” 挂断了通讯,一声长长的叹息幽然响起,不绝如缕。 身形颓然的他又坐了片刻,才使劲揉了揉脸,将脸上的疲惫与阴沉驱散,换上了惯常的市侩式微笑,偶尔斜着嘴角,夹杂着狡猾的表情,显出贼眉鼠眼的模样。 刚才那种深沉的阴郁气质立时消失不见,一个气质卑微平凡甚至有些猥琐的人,出现在了幽室之外。 所以,自古至今,有一句话——人不可貌相,还有一句话——人心隔肚皮。 正是如此。 当然,光明正义在人心中投下希望,希望接受了正义光明的洗礼,却也在身后投下了大片阴影。 可人心若是透明的,却也只好让光明投射而过,什么也留不下,就好像透明的人心从来不存在一般。 正如正午的阳光,穿过橱窗玻璃,洒下大片灿烂的光明,只将温暖留给了橱窗玻璃后面。 不过,坐在橱窗后面的人却能享受着慷慨恩赐了,比如田中百绘这样。 坐在曾经的座位上,靠着橱窗,享受着阳光,如同上次一样,灿烂光明。 “嗯,就是这样了。” 田中百绘点点头,没有低头去看菜单,就向侍应生报完了自己的点单。 如今,像这样传统的真人服务的餐馆,也是越来越少了。 大约只有在这样人流熙熙攘攘的著名景点,才能够有这样固守传统的资本,而且还是这样鳞次栉比地存在。 “所以,才会更加吸引人吧?” 田中百绘望着外面那刺破天穹般的爆炸头,微微感叹了一句。 只是,或许总有一天也会消亡的,如果注定消亡是趋势,无论如何感慨,无论如何不舍,无论如何挽留,那么迎来渐渐式微而后无声销匿的结局就仿佛宿命一般。 谁知道,有一天这世界中会不会满是人工智能,而人类早就化作历史的尘埃呢? 虽然心中从未深思过这个问题,但只要想一想,四百年的人们就能建立起“阴影之心”的组织,能够拥有这样无往而不利的技术,那么,那传说中必然取代人类的“物种”是不是早就潜伏在人类世界中,等待着取而代之的机会呢? 田中百绘总是有些不寒而栗的,她甚至曾经想过,“阴影之心”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呢? 不过,平静下来的时候,她就哂笑自己,真是太爱胡思乱想了呀! 毕竟,四百年前,就有人预言人类将会被人工智能灭亡,然后人工智能就会征服全宇宙;可惜四百年过去了,好像最能灭亡人类的,还是人类自己,而别说全宇宙了,就连太阳系都依然是半开垦的处女地。 “不过,说起来,组织中那位‘王’呀……” 自己要不要联系他呢? 告诉他,自己现在就坐在这里,就坐在上次两个人面对面坐的地方。 只不过上次的自己,有些提心吊胆,无暇认真品味美食,而且也真的不敢多吃。 她的饭量本来就小,小时候也经常被爷爷称呼为猫咪的饭量,当时毕竟有了吃霸王餐的觉悟,是准备随时跑路的。 万一吃得太多跑不动怎么办?万一半路胃疼得厉害岂不是坏事?万一她因为跑不动被揪住,那么第二天的新闻头条…… 这次,自然就不一样了。 “嘻嘻,要不要真的尝试一下呢?” 田中百绘看了看自己的脚,好像很适合跑步呢。 不过,要打扰他吗? 他现在的话,应该是在太空航行吧。 直接联络他的话,会不会打扰到他?万一,他已经休眠了,这样吵到他的话是不是不太好呢。 而且,说不定联系上的人,会变成那个跟他一起的“奇怪的女人”,唔,那个女军医。 “奇怪的女人,哈——” 望着窗外和煦的日光,田中百绘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了奇怪的微笑,想起了陆安曾偷偷向她描述过的这个“奇怪的女人”。 “唉!真的,酗酒、邋遢……” “刚遇见的时候,隔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酒精味,那个时候的我还以为,她毕竟是医生嘛,虽然酒精的杀菌作用聊胜于无,……,后来才发现完全只是因为她是个酒鬼啊。” “真的,经常酗酒,甚至有些时候喝得不省人事。” “嗯,有一次,差点儿、唔、都喝得不省人事了,俯面爬着呕吐,差点儿把自己噎死!如果不是我,她真的就休克过去死掉了。” “真的,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医生,唉——” 这样背后说人坏话,确实不太好的样子。 不过,陆安虽然抱怨了几句,他的话中却透露着熟捻的意味,没有朝夕相处过的人,怎么能如此准确地形容一个人呢! 而且,所谓的“奇怪”,就是不能理解啊!可是,为什么不能理解呢?因为,想要去了解啊。 人如果心中毫无好奇,只会反应麻木,会无动于衷,会漠不关心,而不会有丝毫兴趣,更不会有什么情绪,自然也不会感到奇怪。 好奇,往往都是内心深处的关心,恰当的好奇与窥视,并非粗鲁无礼的干涉,往往都带有亲近的意味。 他或许就是这样吧。 田中百绘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先给他发个信息,先问问是否会打扰到他,……,嘶!可是,这样还是可能会打扰他呀。 真是苦恼啊! 而且,此时此刻,组织里那个家伙说不定就在盯着自己,如果自己这样直接联系他,是不是就直接暴露了他的身份了呢? 外面刺眼的阳光,让眯着眼睛的田中百绘有些不舒服,侧过头看了看自己放在身旁的背包,背包里装着她的日记本。 日记本,纸质的,从小时候记事起,这已经是大约第三十本了。 以前,是好奇,爷爷为什么喜欢将东西记在纸上,直接使用智脑记下来不是更方便吗?为什么要用这种原始的方式呢? “如果一个人要保守心里的秘密,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永远不要将秘密说出来。如果实在忍不住想说,那么不如写下来,写到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永远不要告诉别人。” “为什么不用智脑呢?加密就好了呀。” “哈哈。” 当时的爷爷抚摸着田中百绘的脑袋,呵呵笑道:“加密?那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如果真的想保守秘密,那么最好将秘密永远隔离于他人之外。网络啊,永远都是一个没有秘密的地方……” 所以,从来没有人知道田中百绘有写日记的习惯,而且是如此复古原始的方法。 而且也多亏了这种异于常人的习惯,田中百绘这次才确定无疑地揪住了这个家伙的尾巴。 真是狡猾的家伙! 田中百绘皱着鼻子,暗暗骂了一声。 然而,如果真的就是这个家伙的话,或许自己和陆安的身份早就已经暴露了。上次遇袭的事情,真的就像陆安一开始猜测的那样了。 而陆安也真的就误打误撞,无意中一语道破了那个家伙的伪装。 如果没有他上次在组织中那凌厉的警告,那个家伙躲在暗中,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对自己下手呢。 那个家伙如果真的已经对陆安的身份清清楚楚的话,想必也知道站在陆安身后的那位总司令了吧。自己好像在小时候就听爷爷提起过,这个现在威严到令人畏惧的老人,那个时候好像就已经很有名望了。 那个可恶的家伙,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揪住了他的尾巴呢?哼—— 这样想来的话,好像直接联系陆安,也没有什么太过严重的后果了。 即使那个家伙真的盯着自己和陆安,自己也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反正早就暴露了;而如果那个家伙没有那么狡猾,自己更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联系他了。 就这样犹豫纠结了许久,田中百绘揉了揉眉心,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嗯,抱歉,是我,现在会不会打扰到你了?” 抱歉,请假,今天这章明天补上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一时多嘴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嗯,抱歉,是我,现在会不会打扰到你了?” 田中百绘将这条讯息发过去之后,便扭头望着阳光充足的窗外,等待着陆安的回复。 然而,五分钟过去后,依然毫无动静。 田中百绘有些失望,心下确然,果然他已经休眠了吗? 之前心中还在忧虑自己是否会打扰到他,可是现在却有些遗憾了,遗憾不能打扰到他。 正当她举手示意侍应生上前,准备吩咐上菜的时候,她手腕上的智脑却微微一震,低头一看,赶紧又面带歉意地摇头示意。 “没有啊,正无聊着呢。” “啊,我还以为你已经休眠了呢,害怕刚才会打扰到你呢。” “怎么会呢?我现在正一个人值守着飞船呢,正好闲得发慌呢。” “一个人?” “是啊,我们之前……” 陆安将一天前他和苏如玉两个人的经历娓娓道来,然后才说道:“所以,她现在去休息了,我就只好看着飞船了。当然,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值守的啦,只不过这一路上状况频出,我们都已经快有心理阴影了,所以都是放心不下,一路上还是有个人清醒着,能够应对突发状况。” 田中百绘想了想,自从陆安四天前在谷神星上联络自己,一直到现在,好像他那边一直都状况不断,连续撞上一些意外情况,确实会让人心中不得不提防了。 “你现在是在哪里?好像网络状况不是特别好的样子……” 田中百绘与陆安交谈了两句后,才发现这种情况。 “啊,刚才不是说了嘛,为了躲避缉私队那边的行动,所以就装作往DX-32地区去,不过再航行几个钟头,就该调整航向了。现在已经到了谷神星主航道的边缘地带了,再过一会儿可能就要驶出主航道了,你联络得也正是时候,否则再晚一些的话,就联系不上我了。” 这么说的话,自己刚才下定决心的勇气,还真是时候吗? 田中百绘点点头,说道:“我有些事情,需要跟你说,要私密一些的。” 过了三分钟后,陆安的回复传来。 “好吧,那上线吧,我们草坪上见?” “好。” 田中百绘关掉了智脑上的讯息连接,回头向侍应生招招手,一会儿在组织中的时候,她不想被打扰。 等田中百绘吩咐完,就稍微向内坐了坐,闪过了透着橱窗洒进来的大片阳光,轻轻在智脑上点了点,不动声色地上了线。 “阴影之心”,正如其名,是一个隐藏在阴影之中的组织,而且是在人类网络世界的阴影之中存在,就放佛外面那些对其了解的人的称呼——阴影亡灵——一样,即使阴影之心的成员们,在登录的时候也不自觉地隐藏着自己,下意识地将自己藏在阴影之中。 阴影之心,毋宁说是心之阴影了。 当然,正如田中百绘此时靠着的橱窗一样,阴影总是毗邻着光明,与其相伴相生,“阴影之心”的城堡庭院中,也是光明皎洁的景象。 高到纵切天地的围墙之内,虽然并无日月照耀,却总是一派光明景象,永远白昼的天空中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漫散着绯红色的花瓣,庭院中则是绿草如茵,白杨成道。 当田中百绘从城堡内出来时,陆安已经站在草坪中,斜倚在一棵白杨树上。 见到田中百绘从橡木门扉中显出身影时,他微笑着向她招手。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陆安蓦然愣住了,不知为何,他突然感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既视感。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遗漏了一样的感觉! 陆安心中不自觉升起了讨厌的情绪,他盯着田中百绘疾步走出来的方向,眉头紧锁。 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到田中百绘走到近前,陆安也没有察觉,只是皱着眉头紧盯着那个方向。 “抱歉,刚才……” 田中百绘见陆安面色不渝,还以为他等得焦急,赶紧道歉。 陆安这才猛然惊醒,赶紧摆手道:“抱歉,我刚才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没有注意到你过来。” “啊?” 陆安从斜靠着的白杨树起身,指着城堡的橡木门扉,问道:“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就是明明没有经历的场景,却总是有一种下意识的想法,这个场景自己以前肯定经历过,虽然理智的记忆明明告诉过,这是不可能的……” “啊,你是说既视感吗?” “对的,就是这样,刚才我忽然就有了这种感觉,而且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好像蓦然失忆了,真是糟糕至极的感觉。” 陆安摇着头叹息,田中百绘则是回头望着橡木门扉,问道:“刚才?既视感?是因为什么呢?” “不知道,只是灵光一闪,算了,或许真的只是一种幻觉记忆罢了!” “嗯。”田中百绘见陆安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便转而解释道:“我刚刚在月球上的餐馆中,为了避免被打扰,吩咐他们将菜全都上齐了,这才上线了,让你等待了这么久,真是十分抱歉啊!” “哈哈,我反正在飞船上也是无聊至极,几分钟也不算什么事儿。再说,如果是在外面联络,光是一来一回的时间,都比这个长多了。” 这一点,也是让陆安有些奇怪的地方。 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因为陆安身处谷神星边缘地带的缘故,以星际量子同步网络的功能,也还是有些些许时延的。 可是,一旦登录“阴影之心”,他和田中百绘交谈时,就好像真的面对面一样,那种在外面相隔亿万公里的距离放佛一瞬间就消失了。 不过,田中百绘作为“阴影之心”中的老成员,倒是已经习惯了,微微一笑。 “所以,我们的权限才能这么强大吧,不是吗?” “嗯,算是吧。对了,你刚才说,有事情要对我讲,还要这么保密,是什么呀?” 陆安说着,伸手一引,和田中百绘在绿草如茵的草坪上一起散步。 “是上次我和你说过的事情,我上次的怀疑……” “上次?” 田中百绘抬头看了看漫天飘落的绯红色花瓣,点头道:“是啊,有关‘黑桃Q’的。” 陆安一听她如此说,顿了顿脚步,正色问道:“有什么线索吗?” “嗯,我回去翻了翻自己的日记,倒是有了一个发现,说起来还与你有关呢。” 陆安干脆停住了脚步,好奇地问道:“与我有关?” “是啊,你还记得吗?”田中百绘指了指天上飘落的绯红色花瓣,问道:“你刚刚进入组织的时候,喜欢在这里躺着,我有一次还同你聊过两句。” “呃……” 田中百绘见陆安面色尴尬,微笑着说道:“其实,如果不是我有记日记的习惯,这次特意去翻了翻,大约也是想不起来的。” “记日记?虽然是个好习惯,可是却不怎么安全吧,组织中万一有人正好撞上了,看到你的日记,猜出你的身份怎么办?” “所以呀,我是记在纸上的,避开了一切接触网络的可能。” 陆安挑了挑眉毛,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如同自己一样,有着如此复古的习惯——使用纸笔来书写和记忆。 “那这么说的话,你有了什么发现?” “嗯。你那个时候说过,你已经分析出来了,我们阴影之心的创立者肯定以前是十一区的人,因为这满庭院的绯红色花瓣……” 这个时候陆安才恍然大悟,点头道:“啊!我想起来了,是说秒速五厘米的事情吧!” “嗯,虽然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不过,我当时的日记中写了这么一句话,‘说与人听,不得其解,真是讨厌的感觉呀!’……” 田中百绘的日记中,其实后面还有一句,“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呢!”,却不好意思当着陆安的面说出来了。 “说与人听?是黑桃Q?!” 田中百绘点头道:“是,我仔细回忆之后,应该就是他了。那段时间,那六个人都十分关心你的举动,但与我接触最频繁的,就只有黑桃Q了。至于其余的扑克牌则是不敢多问,但另外五个人好像也没有与我亲密到如此程度了,所以……” “你们本就是一族之人,如果他又刻意套近乎,这也不难理解了。不过,只有这样的话,怎么会如此肯定就是他了?” 田中百绘有些意外,问道:“一族?难道他也是十一区之人?” “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 “如此一来的话,我心中的猜测恐怕就更加确然了。樱花、秒速五厘米、宇宙人……,这些信息拼凑起来,反推一下的话,很容易便知道我的身份了。” “呃?” 陆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些信息又能说明什么呢。 田中百绘微微一笑,在草坪上坐了下来,她伸手拍了拍身边的草坪,然后解释道:“你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吗?我们知道了你的权限,能够调阅我们所有人的真实身份信息,这让我们几个知情的人都有些惊愕,所以你当时也是刻意避开我们的,对吗?” 陆安盘腿在草坪上坐下,点头道:“是啊。” “我这段时间,特意去找了方块五,翻阅了许多星河历前的资料,才终于查出了有用的信息。一部星河历前的……,嗯,动画片,对,好像还是十一区那个时候著名的作品。樱花、秒速五厘米,为什么非要对我说呢?” 陆安这才开始醒悟,于是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原来,这一切的发端,是因为自己无意中说漏了嘴吗? 第二百二十六章 是他是他就是他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呃,抱歉……” 田中百绘听见陆安道歉,惊异地扭头道:“怎么能怪你呢?是怪我太不小心了,竟然随口就将这些说了出去,其实当时就应该有警惕的。” 陆安摇头道:“其实我就不该说的,最起码也要解释清楚的,当初是承诺过我会保密的,没想到反而……,总之,是因为我而起的。” 田中百绘伸手去接那天空中那洒落的绯红色花瓣,却一片也接不住,只是从她手中穿了过去,依旧不紧不慢地飘落。 “毕竟已经过去了,不是吗?倒是这一次,我通过方块五,第一次知道了樱花的这些特殊含义,没想到啊——,这么绚烂美丽!” “呵呵,我当时也是以为你会知道的,毕竟这个组织这么厉害的权限,我以为这些知识该是很容易知道的。” “毕竟已经很久远了,不是专门去查的话,很少有人会在意这些的。”田中百绘扭头问道:“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一开始就知道的。” “我?我啊,读书读来的,我父亲曾经有很多很多的书,好像应有尽有,无所不包,只不过,那个时候不懂得珍惜,以为只是些无趣的历史而已。” “陆应邦将军啊……” “倒是你,我以为你们十一区的人,应该是很喜欢樱花的才对,如果真的喜欢,稍有留心,那么这些应该是不难知道的才对。” 田中百绘微微笑道:“是啊,别的人都很喜欢樱花,只不过我却不是罢了。” “哦?” “比较起来的话,我更喜欢荷花一些。”田中百绘轻轻吸了一口气,放佛在嗅着记忆中的香气一样。 “荷花?” “是啊,夏天的荷花。不过,我这次看了这么多资料,也算是知道了樱花的美丽啊,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呀,怪不得你当初说了那么多,还说我无趣呢!” 田中百绘说着,咯咯笑了起来。 陆安挠挠头道:“当时只是无聊罢了,以为你是知道的。” “现在确实是知道了,现在想起来,你当时是在同我开玩笑的吧?!” “呃——,你这种反应,我只能说,我当时的冷笑话讲得很成功。” 陆安两手一摊,无奈地说道。 田中百绘咯咯地笑着,笑得前合后仰,然后才打趣道:“是啊,确实很冷僻呀!” “那个时候的我,太高估这个组织了,所以才出现了这样的乌龙,还连累了你,想想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见陆安叹息,田中百绘拍了拍陆安的肩膀,说道:“这怎么能怪你呢,如果我没有说出去,就不会有些事情了,要怪也只能怪那位居心叵测的黑桃Q了。” “对了,你刚才还没有继续说呢,虽然你当时同他说了这些,怎么确定后来这些事情就是黑桃Q呢?” 对于田中百绘所说,陆安当时是不怀疑的。但是他当初是作出承诺的,不到万不得已,不想直接就撕破他与那六位核心成员的微弱平衡。所以,他还是谨慎地追问了一句。 田中百绘点点头,继续说道:“其实翻完日记,我也不能肯定就一定是这位黑桃Q,万一我记忆中记错了呢?毕竟我是因为怀疑了他才去追查线索的,有些先入为主了,我也不想误导你的。” “嗯。” “我们在月球上的相遇,你想必还记得吧?” “哈哈,这个怎么会忘呢?我们当时准备吃霸王餐,你倒是一副紧张的模样,好像真的准备随时逃跑的样子,……” “啊?难道不是吗?” 陆安抿着嘴,极力忍着笑,答道:“当然不是,其实当时我已经通知了家里的人,那位后来出现的刘叔,早就发现我们了,哈哈哈……” 田中百绘顿时失笑,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拍陆安的肩膀以示不满,想了想好像有些太过亲昵了,轻轻缩了回来,若无其事地说道:“我现在就坐在这家餐馆中呢!” “啊?是吗?” “嗯,是呀,我这段时间正好休息,就来月球旅行,正好想起来了这里,就过来坐坐。” “好吧。那你刚才说的,我们在月球上相遇的时候,怎么了?” “你难道不好奇吗?我怎么会突然跑到月球上,然后我们两个还正好撞了个正着,然后还恰好同时遇袭,如果不是你拉了我一把……” “然后你也拉了我一把,”陆安皱着眉头,脸色阴沉下来,说道:“果然我当时直觉中的推测应验了吗?果然有组织中的成员参与进来了,而且就是这个黑桃Q?” “嗯,我当时就好奇,为什么后勤司令部就突然找上了我,特意让我去月球演唱呢?要知道,地球上可是有好几位歌姬的,在月球上、尤其是在军队中,都比我更受欢迎,而且都跟后勤司令部有着更好的合作关系……” 陆安盯着田中百绘,问道:“你查出什么了吗?” “你上次提醒过后,我也特意去查了当时后勤司令部的一些调令,果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就在去年十月到十二月之间,十一区的许多歌姬都被后勤司令部邀请,甚至有些公司从上到下几乎所有人都被后勤司令部征调,只不过因为是分散开来的,所以几乎没有人察觉,大家只是以为后勤司令部哪位高官有了特殊癖好……” “十一区?后勤司令部?这些调令怎么来的?” “从司令室中发出的指示,直接下达给十一区的执政官的。” 陆安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叹气道:“你想的应该是没错了,当时你在黑桃Q面前露了口风,所以他为了查清楚你的身份,甚至不惜跟外面的人合作,借着后勤司令部的手开始排查整个十一区的相关人员,他一定是分批在排查的,你当时接到后勤司令部的邀请后,……” “嗯,我拜托了方块K去查了后勤司令部的信息。” “他就是在等待着这个机会出现的吧,然后再从这一批人中略作排查,结合黑桃六的上线规律,很容易就能知道你在外面的真实身份了。” “对的,而且再加上我之前发现的几次情况,他很有可能也是借着同样的机会,探查到了你的身份。” 陆安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想起了自己之前的几次行动,这么说来,有心人只要想查,略作推测就能揪住自己吗? “不过,你当初那番警告倒是起了很大的作用,他好像后来就断了同后勤司令部的暗中合作……” 陆安摇头道:“如果这样的话,已经不仅仅是他的问题了,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他,他却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这已经不算是最危险的状况了。而且他仅仅是同后勤司令部合作,就能够给我们造成那么大的麻烦,让我们两个在月球上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不是最危险的?” 田中百绘瞪大了眼睛,问道:“他这种情况还不算是危险的话,那么……” “什么才算是最危险的吗?”陆安苦笑道:“你知道红桃K的真实身份吗?你知道黑桃A的真实身份吗?他们甚至都不用动用阴影之心的权限,也能够在坑我一把后,还安然无恙,有些人即使是我们家的老头子,也不能随便应付的。” “呀——!” 田中百绘当然知道陆安指的是什么,总司令陆勇这可是联合峰上响当当的三巨头之一,而且随着上次战争的胜利,依托着联合司令部本部的膨胀,已经在三巨头之中脱颖而出。 不能随便应付? 这么说,红桃K、黑桃A在外面的身份,即使是总司令陆勇也会感到棘手吗? “黑桃Q不过是第四区的副执政官,而红桃K、黑桃A都是联合峰上的大人物,甚至方块九也是不遑多让的。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即使知道了这些人的真实身份,也不得不暂时低头,与他们维持着脆弱的平衡吗?就是因为,如果真的逼得他们联合起来,那么即使我真的曝光了他们的身份,他们也有办法先弄死我而自己却安然无恙。” “第四区的副执政官?” 田中百绘的脑袋中放佛有什么轰然炸开,她震惊得连陆安后面说的话都木然地没有反应了。 “怎么了?喂、喂、喂……”陆安连连在田中百绘眼前摆手 田中百绘挤出了笑容,问道:“你刚才是说,黑桃Q就是第四区的副执政官,小林正心?” “是啊,就是他。你知道他?” “呃,略有耳闻,毕竟他……” “嗯,毕竟也算是十一区出身的人是吧。”陆安说着,又是摇了摇头道:“所以你刚才一说樱花的事情,我就猜测很可能就是他了。毕竟这些信息,即使是我们组织中,也不是那么容易获得的。” “是啊,是啊。”田中百绘勉强笑着,点头答道。 “所以啊,其实是我当初误会你了,我以为你也该知道的,没想到这些星河历之前的历史,竟然真的如此隐秘!” “嗯,确实,很是奇怪啊!”田中百绘低着头,口中喃喃道。 陆安却没有察觉,反而继续地说道:“所以,我后来才明白过来,即使以‘阴影之心’的强大,也并非无所不能的。比如星河历前的相关历史信息,就少的可怜,即使有心去查,也很少能查出什么来,你说是吧?” “对啊,确实如此。” “呵呵,我曾经对伟大先知的名字很好奇,在房、在组织中查了查,竟然一无所获。还有,便是人类的人口资料库……,呃,你怎么啦?” 陆安这才发现旁边的田中百绘低着头,好像情绪十分失落。 “我,我没有……” 田中百绘抬起头,冲着陆安勉强一笑。 然而就在她的嘴角还没有来得及上翘完毕,陆安关切的面容就在她眼前一闪,瞬间消失了。 下、下线了?怎么回事儿? 田中百绘忽然变得茫然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突袭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前一秒,陆安还关切地问着田中百绘,下一秒,陆安的身影就消失在田中百绘的眼前,好像之前的陆安只是一道幻影一般,是田中百绘眼底的残存幻觉罢了。 强制掉线? 刚才还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田中百绘,猛然从草坪中站起身来,心底忽然升起了不祥的预感。她之前也曾有过这种感觉,陆安这一路上似乎总是麻烦缠身,一直都是状况不断。 莫非他那边又出了什么事情? 田中百绘一咬牙,转身往城堡的巨大橡木门扉处跑去,一路疾奔穿过了记录长廊,来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前,直接撞了进去。 关上房门,在门后飞速地输了一段字后,她转身面向那灿若星河的节点,一步迈向了那最闪亮的节点,然后迅速地跳转着,房间中的星辰忽闪忽闪地闪烁起来。 很快,田中百绘就找到陆安,或者准确地说,是陆安的智脑。 “陆安,是我,你怎么了?” 从智脑中反馈的信息中,田中百绘发觉,陆安好像在一路狂奔,整个人都是气喘吁吁的。 “帮我、帮我接管,飞船、网络,快!” 陆安急促地说道。 从他的智脑上反馈回来的声音分贝数看,简直是震耳欲聋,正在奔跑的他似乎正在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田中百绘见此情形,也不再多问什么,她转身就跳转到相邻的节点上,这个节点正是陆安和苏如玉之前在她的帮助下,从缉私队第五大队的手中骗过来的那艘巡逻艇的通讯网络。 而这个时候,声嘶力竭吼过的陆安,已经从驾驶舱冲进了休眠仓所在的飞船船舱。 一脚踹开飞船的舱门,幸亏此时的飞船已进入巡航模式,舱门开闭自由,否则陆安这一脚下去,小腿即使不骨折也要来个骨裂。 踹开舱门后,陆安已经飞奔而入,路过时还不忘顺手抄起舱门旁的瓶子。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就好像陆安在过去十年中演练过无数次的那样。 打开休眠仓,将苏如玉从休眠仓中扶了起来,不待她睁开眼,就用瓶口撬开了她的嘴,灌了下去。 “咳、咳、咳……” 还未睁开眼的苏如玉,顿时被呛得咳嗽不止,剧烈的运动倒是让她立即从休眠的状态中醒转过来。 然而,还不等她有所反应,陆安一把将她从休眠仓中抱了出来,也不放下地,而是转身又往驾驶舱跑去。 不过,大约是见她浑身****开始发抖,陆安又在奔跑的时候顺脚勾了一条毯子,也并未停下来,只是顺趟着一踢,毯子抖落着飘了起来到陆安的膝盖前。本来勾着苏如玉腿弯的手,往下一捞,向上一撘,还不待苏如玉的身体跌落,手就又抱了上去。 等陆安又回到驾驶舱的时候,前后不过两分钟,而他已经抱着裹了毯子的苏如玉,站在了急促告警的驾驶屏幕前。 苏如玉虽然还懵懂不堪,却依然哆嗦着问道:“怎、怎、怎么了?” 陆安替她裹紧了毯子,语气严肃地说道:“听我指挥,现在不要多问,听明白了吗,听我指挥,你来驾驶,听我指挥,听明白了吗?” 陆安迭声地说道,见苏如玉也是不停地点头,虽然哆嗦着,脸色苍白,但是应该已经醒转,而且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田中小姐、田中小姐,在吗?” 陆安此时一抖手腕,又吼道。 “在的,你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快,将飞船的网络入口关闭,拦截网络攻击。” “是。” “苏医生,左转45度,下潜45度,飞行半分钟后直接关闭引擎,然后反向启动引擎,上浮45度,右转45度。” 此时的苏如玉刚从休眠的状态清醒过来,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驾驶舱中刺耳的警报声总是让她能够明白事态的紧急,所以浑身打着颤,手指却依然飞舞着,按照陆安的命令指挥着飞船在太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微笑弧线”。 一分钟后,飞船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安君,你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后面有一艘军舰,刚才瞄准我们进行了试射,……” 陆安这个时候才满身出汗,刚才剧烈运动的后果,他弯腰扶着膝盖,大口喘息着。 “如果再耽搁一两分钟,我们就在劫难逃了,后面、那艘军舰、调整好角度的话,正式射击的话,我们不可能,我们就死定了……” 陆安这个时候直起腰,来到苏如玉面前,满含歉意地说道:“抱歉,刚才那么粗暴地把你拖出来,情况紧急,我害怕我会失手……” 苏如玉此时正剧烈发抖中,她裹着毯子,哆哆嗦嗦地往驾驶舱外走去,“等、等、一会儿再、再说。” 陆安虽然奇怪,但还是跟了上去,然后还趁机低头向田中百绘说道:“抱歉,这次又要麻烦你了,这几天真是十分对不起你了……” “不、不算什么了,倒是外面的那艘军舰,为什么要突然袭击你?” 陆安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还要拜托你去那艘军舰上瞧瞧,到底是哪个混蛋在朝我们下黑手?而且,我们现在只是暂时摆脱了那艘军舰的锁定,微笑弧线的机动,只能保有五分钟左右的空隙,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暂时接管那艘军舰的指挥系统,将所有的武器系统都直接锁死。” “好,我去看看。” 这个时候,裹着毯子的苏如玉已经从休眠仓所在的船舱返回,手中提着那个瓶子。 大约是已经灌了几口,苏如玉此时斜披着毯子,大片春光外泄,却不再浑身发抖,面色反而渐渐红润起来。 “刚才怎么回事儿啊?” 苏如玉回到驾驶舱中,一屁股坐在了驾驶位上,转了过来没好气地问道。 “呵呵,我们,刚才差点儿就碎成一地,葬身在茫茫太空中了。” “嗯?说人话!” 陆安撇了撇嘴,又说道:“后面有艘军舰,刚才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忽然向我们开炮……” “军舰?想干掉我们?” “是啊,缉私队的,不知道是不是我们之前的****运用光了,所以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差点儿死了。完全没有预先警告,直接就试射一次,要不是我还算机警,现在我们估计已经只能在脑海中起草人生遗言了。” “试射?刚才的警报就是因为试射吗?” 陆安摇头道:“不是,刚才的警报是因为我们被对方的雷达锁定了,所以我才有机会把你揪起来,要不然我就直接驾驶飞船作躲避机动了,只不过我实在是没有把握,所以才冒险把你拉起来。” “你确定不是故意报复吗?”苏如玉将瓶子随手抛开,重新裹紧了毯子,不过为了方便双手活动,所以就泄露了大片春光。 陆安尴尬地笑了笑,指了指,却被苏如玉瞪了一眼,“刚才还没看够吗?” “呃,刚才事态紧急,呵呵,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你确定现在这么悠闲地陪我聊天没有问题吗?我们接下来不是要赶紧逃跑吗?” “应该没有问题吧,我已经让我的朋友直接接管后面那艘军舰的指挥权限了,即使他们动用紧急指挥系统,也可以直接锁死军舰的武器系统,想来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你的朋友倒是随叫随到,那女孩儿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吧?花心的小混蛋!” “啊?你是在说我吗?” 陆安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苏如玉斜眼望着他,眼中的意味透露无疑。 “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陆安咂了咂嘴道:“我花心?我要是花心,这世界上还有纯洁的嘛?” “纯洁?处男只是听上去很纯洁,思想说不定肮脏得比厕所都要肮脏数百倍,我可是见识得多了。”苏如玉口气轻佻,不屑地讽刺道。 “我、我……” 苏如玉继续斜着眼,问道:“不会被我说中了吧?小处男先生……” 陆安扭过头去,不想再理会这个女人。 “喂,虽然戳中了你的痛处,但也不要这么小气呀,我现在要做什么吗?难道就这样等着你朋友搞定后面那艘军舰?” 陆安转过头,没好气地说道:“我们刚刚做了紧急机动,现在还处于安全区,如果胡乱调整,等一下万一后面那艘军舰再次试射,我们自己却非要撞上去,那可就真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嗯?安全区?” 陆安抽了抽鼻子,说道:“反正复杂地说起来,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我在学校里可是学了四年呢!简单说的话,就是单艘军舰的射界是有盲区的,如果是单舰追逐作战的话,左下四十五度、前偏四十五度的偏角区内,是大多数军舰的射界死角,一般做机动的话,都是围绕着这个区域的。” “这就是刚才你跟你那个女朋友说的,什么微笑弧度?” “呸!”陆安啐了一口,才又说道:“你听到了?” 苏如玉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道:“我又不聋。” 陆安翻了翻白眼,然后不情不愿地解释道:“其实就是刚才我指挥你做的那个紧急机动,学名就叫微笑弧度,是舰队指挥官的入门级机动指挥命令。” “万一刚才那艘军舰没有射界盲区,我们岂不是……” 陆安撇了撇嘴,对于这种外行言论放佛不屑一顾,然后才反驳道:“没有射界盲区的,都是那些主力战舰好不好,甚至大多数都是主神级战舰,如果是这样的战舰,你以为会孤零零地追击我们吗?一般都是带着成群的护卫舰队好不好!那样的话,还试射个什么劲儿,直接火力覆盖就好了,我们除了等死……” 陆安正极力普及着“常识”时,忽然整艘巡逻舰都震颤了一下,就好像被猛烈推了一把,正站在苏如玉不远处的他一个趔趄,沿着飞船倾斜的方向飞了出去。 正坐在驾驶座的苏如玉被飞船的剧烈颤动震得一愣,见旁边的黑影飞了过来,下意识地张开双臂一抱,让“投怀送抱”的陆安跌飞进她的怀抱中。 第二百二十八章 激烈争夺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呃——,好柔软! “舒服吗?” “唔——” 正埋头于伟大胸怀的陆安,赶紧从苏如玉身上爬起来。 他刚才被飞船剧烈的抖动直接跌飞,一头撞进了苏如玉的怀抱,将她也带得滚到了飞船的地板上,滚了两圈才撞到了驾驶台上,止住了滚动。 只不过,停下来之后,两个人的姿势就变得极其尴尬而暧昧,苏如玉一闪念间还问出了让陆安无语的话。 后脑勺撞得有些青肿的陆安,龇牙咧嘴地站直,一边伸手拉胸前春光乍泄的苏如玉,一边辩解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刚才只好撞到了而已。” 苏如玉使劲掐着陆安的手掌,然后顺势站了起来,还未开口,便被打断了,然后她的眉头就紧紧皱成一团。 刺耳的警报声再次响起,让整个驾驶舱都变得嘈杂起来。 “麻烦了!这艘巡逻艇的船体受损了!” 苏如玉顾不得拉起毯子,直接俯身在驾驶台上,手指飞速地舞动起来,不停地在屏幕上切换着,各个系统的信息汇总显示了出来。 “左后方好像被击中了,有三个结构舱体已经解体了,……” “三个?!”陆安顿时也皱起了眉头。 一般来说,结构舱体就好像久远以前的水面舰艇的水密舱一样,虽然太空舰船没有沿袭叫做气密舱之类的,但其功能却十分类似,就是保证船体即使受损,只要不是核心部位,还能够拥有太空生存能力,可以挣扎着抵达目标或者是能够支撑着等待救援。 然而像这艘巡逻艇这样的小型军舰,结构舱体最多也不会超过十个,这还要是像联合太空舰队主力舰群中的军舰才能够达到这个数目,以缉私队的实力,这种结构舱体的数目必然会缩水,说不定这艘巡逻艇的结构舱体只有四五个。 “嗯,要是再有两个,这艘巡逻艇就该整艘船都解体了!” 苏如玉冷静地答着。 陆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面色也变得十分阴沉。 两个,三个,总共五个吗?果然是碰上了最糟糕的情况吗?这艘船现在的状况,已经再也不能承受任何攻击了。 而且从屏幕上看,巡逻艇的受损部位为左后方,明显不是被正面击中的,而仅仅是擦伤了。也幸亏是如此,否则若是直接被击中的话,刚才这艘船就该当场解体了,陆安哪里还有机会感受什么柔软呢?! “怎么办?!”苏如玉俯身趴在驾驶台上,鼻尖已经沁出了汗珠,却依然冷静地问道:“我们怎么机动?” 陆安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不停闪烁告警的屏幕,咬牙道:“右下方三十度,后潜六十度,反向微笑弧度机动,我们迎上去,冲着那艘军舰迎上去!” 苏如玉咬着舌尖,挤出了一个“好”字。 然后,就在这片空旷寂寥的太空中,两艘军舰如两叶扁舟,放佛刚刚被萧瑟秋风吹落,正轻飘飘地飘落着,而前面的那片落叶好像忽然被强风吹拂一般,逆着飘落方向划出了一道美丽弧线,冲着后面那片落叶滑了过去。 然后被锁定的报警声逐渐褪去,而巡逻艇船体受损的告警依然闪烁着。 “呼,将那三个受损的结构舱体封闭脱离吧。” 所谓封闭脱离,并非真的就是将其抛弃,而是将舱体连接部位的一切通道关闭,将其与飞船船体隔离开来。虽然断然抛弃这些受损的结构舱体可以让飞船“减重”,能够节省动力,但是却会改变飞船的动力结构,让飞船的操纵变得不稳定起来。在这种追逐战中,如果发生出乎意料的机动动作变形,那可真是更加要命的情况了。 “怎么回事儿?你的朋友……” 陆安紧锁着眉头,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其实,苏如玉也十分好奇,以陆安的朋友随意进出三大直属队网络的能力,怎么会让后面那艘军舰出现这种“意料之外”的情况呢? 以“阴影之心”无往而不利的权限,怎么会发生那艘军舰脱离掌控的情况呢? 陆安正在纳闷间,他的智脑疯狂地震颤起来,抬起手腕一看,就瞧见田中百绘发过来的讯息。 “逃!!!” 或许是她那边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让田中百绘甚至连说明情况的余力都没有,直接如此醒目而刺眼地写下了这个字,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陆安并未避讳苏如玉,刚才下意识地将讯息全息投影了出来,苏如玉看到这个字之后,与陆安面面相觑。 “你的朋友,好像遇上了麻烦……” 陆安此时心中的震惊比苏如玉还甚,他不明白,难道后面那艘军舰中有什么特殊,以至于“阴影之心”的权限都不能攻破? 不对!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与能力,所以才会如此示警,而且情况一定十分迫急,让她都腾不出一丝解释的时间。 是的,此时在月球上的田中百绘靠着橱窗,已经全然沉浸在“阴影之心”中,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充足的缘故,她的额头鼻尖甚至已经布满了汗珠。 “可恶,一定要夺回来,一定……” 驾驶室中百思不得其解的陆安,不由自主地踱步了两圈。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既然不了解田中百绘那里出了什么情况,那么直接上去问清楚或者看清楚就是了! 思虑及此,陆安抬起头,以严肃地口吻说道:“苏医生,我现在要上去看看,这样一头雾水总不是办法,这里就拜托你了,你每隔四分钟做一次变线机动,虽然这样对飞船引擎损害很大,或许撑不了多久,可总要先顾及燃眉之急……” 现在田中百绘那里反倒是这次能否脱困的关键了,以两人乘坐的缉私队巡逻艇的机动性能,如果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后面那艘军舰,那么如此追逐个两三天,这艘巡逻艇绝对会直接崩溃的,这无异于慢性自杀。 “你不要担心这里就是了,快去快回!” 苏如玉挥了挥手,示意陆安不要再废话了。 “好。” 陆安往后一退,用安全带将自己绑在座位上,进入了“阴影之心”。 尽管时间急迫,但是陆安还是特意出现在城堡外的庭院内,然后穿过长长的记录长廊,才来到大厅两侧的房间走廊中。 梅花K?黑桃六?赌了! 陆安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一咬牙,伸手去推田中百绘的房间。 如果自己的猜测没错的话,房间中应该就有田中百绘的身影,那样的话,自己在这个组织中最大的期盼也就不会成空了。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这熟悉的音效让陆安心中一缩。 抬眼望去,入眼的满天星辰正如梅花K房间中的情形,而此时有一片区域的星辰正在疯狂闪烁着,就好像发生了警报一样,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陆安,定立在那片区域面前。 呼——!希望成真吗? 陆安心中一松,随即却又揪了起来。 田中百绘既然还身处黑桃六的房间中,证明她还在动用“阴影之心”的权限,怎么会出现刚才那一道触目惊心的讯息——“逃!!!”——呢? 完全沉浸于眼前的田中百绘,根本没有发现推门而入的陆安,长久以来的习惯,都让这个组织中的所有扑克牌们认为,自己的房间中是这个世界上,包括组织内和组织外,最安全的地方。 每张扑克牌的房间,就是他们独一无二、无可侵犯的私人领地,就好像他们自己的王国一样。 直到陆安站在田中百绘身旁,轻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田中百绘才诧异地扭头。 “那个侍应生怎么了?不是已经交代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打扰自己吗?” 可是,扭过头的田中百绘看见紧锁眉头站在自己面前的“RedJoker”,眼睛不由得瞪得大大的,甚至她面前那些疯狂闪烁的“星辰”都在一瞬间黯淡下去,好像卡顿停滞了一般。 反应过来的田中百绘来不及开口,赶紧扭头再次让那些“星辰”节点疯狂闪烁起来。 而就在陆安身处的驾驶室中,那被锁定的警报兀自响起,却又戛然而止,苏如玉看到巡逻艇的外线监控的画面中,与巡逻艇擦肩而过的攻击,那停止了一瞬的心跳也猛然恢复了。 “抱歉,怎么了?” 田中百绘听见陆安的问话,虽然头也不回,但依然十分惊讶地问道:“那天,我看到的,果然不是看错了?” “嗯?” 虽然有些不明白,陆安却不敢大声打扰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我上次,看到,你,梅花K的房间。” 田中百绘说得断断续续,但陆安却明白过来,苦笑道:“是,抱歉,隐瞒这些。” “不,你应该如此。怪不得,你能进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人,在跟我,争夺……” “争夺跟在我们后面那艘军舰的权限?” “是。” 陆安沉默下来,能够与田中百绘这位“梅花六”争夺一艘军舰的网络权限,不但不落下风还能够逼迫田中百绘至如此狼狈的境地,最大的可能就是另外一位“扑克牌”了。 “是他?黑桃Q?” “不、不知道。” 虽然“阴影之心”中每张扑克牌都有各自专精的领域,但其实每个房间的权限都大同小异,只有极细微的差异,虽然嫌疑最大的是黑桃Q,但也不排除是其他扑克牌的可能性。 是谁! 陆安心中忽然迸发出蓬勃的怒火,如此歹毒地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光是凭借之前那一次试射,就已经是不死不休的意图了,击中巡逻艇的那次甚至让陆安距离死亡近得无以复加。 究竟是谁!是阴影之心哪张扑克牌?!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你们惹怒我了,都奏开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究竟是谁? 将自己绑在驾驶舱座位上的陆安深吸了一口气,如今他的眼前尽是“阴影之心”房间中闪烁星辰节点,身边正是额头见汗、正在不停争夺军舰控制权的田中百绘。 “阴影之心”的组织权限,对于每一位的扑克牌几乎是公平的,只要有网络通道,只要身处房间之中,都能自由进出,甚至还能自由篡取网络权限。 即使田中百绘无暇细说,陆安此时也已经明白过来。 田中百绘之所以如此专注,正是因为“阴影之心”这种对每位成员都公平的权限。 对面那位“看不见的敌人”也在不停刷新军舰的网络权限,只要有片刻的间隙他就能获得军舰的武器系统控制权。以那艘军舰刚才擦击巡逻艇的情况,只要稍作调整就能一击粉碎残破的巡逻艇,陆安和苏如玉也会当场殒命太空。 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停刷新覆盖权限,让对面那个敌人也陷于这种争夺之中,无暇去控制武器系统进行攻击。 田中百绘在发现这位敌人的一瞬间,就选择了最正确的策略,接下来她所要做的,无非就是漫长而消磨精力的拉锯争夺而已。 就好像两个势均力敌的小偷,面对一间打开大门就可以为所欲为的房间,为了不让对方将里面洗劫一空,两个人的唯一选择都是在对方开门的瞬间,一脚踹在门上将其关上。于是,这扇房门就不停地开启、关闭、开启、关闭……,而房间里面依然空无一人。 刚才田中百绘被陆安吓了一跳,就让对面那位隐形的敌人伸了半只脚进去。 然而,陆安却深知,这场拉锯争夺的游戏总有尽头,总会有打破平衡的转折点。 此时的自己赌上的是他和苏如玉两个人的性命,可是对面那人却进退随意,完全无须有任何后顾之忧。 陆安狠狠地骂了一句,冲田中百绘低声说了一句。 “抱歉,你先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然后,他出了“黑桃六”的房间,转身向梅花K的房间跑去。 可是,两分钟后,他又阴沉着脸从梅花K的房间中退了出来。 在这种势均力敌的博弈中,即使他和田中百绘两个人一起对抗对面那个混蛋也毫无增益,毕竟阴影之心的权限并不区分是某位扑克牌的,所以他参与进去之后,反而更加剧了争夺权限的激烈。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某一确定时刻,陆安并不能确定,现在掌握飞船权限的是田中百绘抑或是那个混蛋,最保险的手段无非是将飞船的网络权限置于自己手中,而对田中百绘来说也同样如此。他们两个人所要做的,不过是将权限争夺的刷新频率加快了而已。 两个人合作的情况与一个人孤军奋战的情况,并无任何区别。 所以,陆安干脆地退了出来,有田中百绘陷入这场拉锯争夺就足够了,他再参与进去纯粹是浪费宝贵的时间。 站在梅花K的房间外,陆安看了看正对面的黑桃K,然后眯眼瞪着黑桃K旁边的黑桃Q房间。 呵! 抬脚、起步、推门,陆安抬眼望去,果然有一道身影,立在不停闪烁的星辰节点之前。 轻轻走到那人身边,陆安冷笑一声,说道:“果然是你么?小林正心先生。” 如同刚才田中百绘一般专注的黑桃Q,闻言惊讶地扭头,见到熟悉的“RedJoker”,略一挑眉,然后又扭头专注于闪烁的星辰中。 不过,他却显得轻松许多,忙碌的间隙还游刃有余地说道:“我们的王,还真是格外的出人意料啊!果然RedJoker的权限,比我最狂放的猜想还要让人惊讶啊。好久不见,陆安先生。” 黑桃Q,小林正心,此时已经毫不掩饰,惋惜地叹息道。 “一开始就是你?” “呵,算是吧。另外几个人都比我能忍得多,可能我是个急性子吧,忍不住先跳出来了。” 小林正心说得风轻云淡,但是手下的动作却毫不迟疑,星辰节点的闪烁猛然加速,显然是更加努力,正全力以赴地想要置陆安于死地。 “为什么?” “哈哈,为什么?陆安先生啊,哈哈哈,你还真是个少年哟!” 小林正心哈哈大笑,放佛听到了十分好笑的笑话。或许,如果不是因为他需要专注于眼前的争夺,他甚至会仰天长笑。 陆安皱着眉头,看着小林正心,虽然他现在的情势危机万分,但是依然止不住心中的好奇。或许,人们会有无缘无故地爱恨,但是这种生死相关的事情,总该是有个像模像样的理由吧! 陆安心中对此十分好奇,自己已经刻意在妥协退让了,为何还要如此不惜一切地置自己于死地呢? 哈哈笑了一会儿,小林正心才叹息一声,开口道:“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就多费一点儿口舌吧,呵呵,单纯善良天真又无忧无虑,所以少年时代才让人怀念啊!” “我父亲?你认识我父亲?!”陆安瞪大了眼睛。 “呵呵,总该让你死得明白一些吧,算是对得起你父亲当年的看重了。”小林正心瞥了陆安一眼,然后说道:“为什么?这种傻问题,以后还是少问为好。” “哪有什么为什么?你能够随意进出我的房间,你说这是为什么?你能够随口道破我们的身份,而如果不是我用尽心思,我们却对你一无所知,你说这又是为什么?所以,没有什么为什么,只是因为我能这么做,而且我也愿意这么做,不是吗?” “你讨厌我?!” “不,我不讨厌你,我怎么会讨厌呢?我只是讨厌自己的无能为力罢了。匍匐在王的脚下太久了,别人或许已经习惯了,我却厌烦了,这个组织没有了王,不是很好吗?风平浪静,大家和睦共处。” “可是有了王呢?死人啊,一天到晚都在死人,据说五十年前如此,我亲历的二十年前如此,同样的五年前也是如此,如今啊,依然还是要死人啊!所以,陆安先生,你说我该怎么办?一劳永逸的办法,难道不是让王死掉就好了?你说,这是不是个好办法呢?” 陆安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现在的他想收回刚才的想法,这个小林正心并非进退随意,更加不是完全无须有任何后顾之忧,他已经对等地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陆安此时的心中已经明白,对方无论如何也要置自己于死地,而他刚才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已经说明了一切。 “如果我不死的话,弄死这个混蛋之前,他要是说出了我的身份,倒是很有趣的情形喽,呵呵!不知道一直对像自己这样的亡灵虎视眈眈的老头子,会怎么对待自己呢?会让传说中‘阴影亡灵’的处刑队来处理自己吗?不过,自己要是把后面的事情再捅出去……” 心中冷笑着的陆安,忽然发现了十分有趣的现象,心中莫名想仰天大笑。 这荒谬无常的世界,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呀! 回到田中百绘的房间中,陆安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对她说道:“已经确定了,就是他,刚才在黑桃Q的房间中遇见他了,他已经是直言不讳了……” “怎么办?” 此时月球第三区嫦娥市中,在月桂广场旁步行街上的“玛丽莫莉”餐馆里,靠在橱窗旁的田中百绘已经满头大汗,汗水甚至打湿了头发,让她的马尾辫软软地趴在肩膀上。 陆安摇摇头,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兴奋地问道:“如果现在远离主航道,直接隔绝网络,想必就能解决目前的僵局了。” 而田中百绘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艰难地说道:“最短,两小时,撑不住——” 即使现在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主航道之外,也需要两个小时才能完全脱离星际量子联合同步通讯网络的覆盖范围,而且这中间要经过网络信号断续的区域,如果在这间隙,田中百绘失去了网络信号,让小林正心控制了这艘尾随着陆安乘坐的巡逻艇后面、紧咬着不放的军舰的网络权限,那么只需要一炮,小林正心就能结束这场拉锯战,获得最后的胜利。 对陆安和苏如玉以及田中百绘来说,如今这样的僵持局面,反而是对他们最有利的。 毕竟,在其他任何情况下,这艘正在被激烈争夺的缉私队军舰,都能够轻易碾压已经破破烂烂的巡逻艇,甚至都不用开炮,加速追上后直接撞过去就好了。 “如果,BlackJoker,就好了……” “嗯?” 陆安听到田中百绘断断续续的感叹,疑惑不解。 “关闭,所有权限,所有人,强制,下线。” “BlackJoker的权限?” “是。” 关闭整个阴影之心的所有权限?这是——,强制关机重启吗? 怪不得呢,怪不得以前那些BlackJoker,不能够识破组织成员的身份,也不能够进入任何房间,反而能够号令整个“阴影之心”的成员,令每一位扑克牌都俯首帖耳。 原来,是拥有掀桌子的权力啊! 如果惹得BlackJoker他们不高兴,那么干脆大家都不要玩了,统统强制下线,什么时候再开启权限都由其说了算。 对于“阴影之心”的扑克牌们来说,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游戏,只要有任何一位扑克牌先撑不住了,都会让BlackJoker获得这场僵持战的胜利。对于BlackJoker来说,这是一场他们首先立于不败之地的僵持。 一对五十四,看似数量极不均衡,但有些时候,数量多了反而是很糟糕的事情。 BlackJoker拥有权力看似单薄,但震慑力却似乎比陆安这位权限更加令人震骇的RedJoker高上一筹,毕竟过往的历史中,恐怕没有哪一任“王”像陆安这样面对如此糟糕的挑衅吧? 这就是过犹不及吗? 陆安苦笑着,如此自嘲。 别的王是拎着手枪,警告这些手持木棒的家伙,“你们惹怒我了,都走开!” 于是,大家都不得不散去了。 可是,自己呢? 第二百三十章 Game Over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别的王是拎着手枪,警告这些手持木棒的家伙,“你们惹怒我了,都走开!” 于是,大家都不得不散去了。 可是,自己呢? 陆安自己却像是抱着一颗核弹,警告周围这些手持木棒的家伙,“你们惹怒我了,我弄死你们!” 看似后果更严重的威胁,反而有显得些色厉内荏。 更何况,对小林正心来说,现在情况更像是他拎着手枪,而陆安却只抱着一面盾牌。 关闭阴影之心啊!咦,不对呀—— 陆安忽然扭过头,问田中百绘道:“我记得我以前刚才进入组织的时候,好像这里也是处于关闭状态的吧,这个城堡那时候就像是从无到有,被一瞬间建立起来的。” “王,都如此,接任,仪式,……” 田中百绘断断续续答道,让陆安刚刚升起的希望火苗顿时被浇灭了。 都是如此?唉—— 如果自己能够像BlackJoker那样,拥有随时掀桌子的权力就好了! 以前的陆安或许也曾为自己特殊的权限而暗自欣喜过,此时的他却分外羡慕那个不算特殊的权限——关闭整个阴影之心的权力,陆安如今的权限虽然听上去十分霸道,可惜他自己却无法娴熟地运用,反而不如BlackJoker那样只拥有孤零零的权限了。 要是,要是当初迎接自己那个小丑还在就好了,说不定他还能掏出几顶魔术礼帽,或者揪出几只门牙特别大的兔子,抑或者一挥魔术棒就将整个阴影之心关闭了。 不、不对,如果自己记得没错的话,当初那个小丑是带上了面具,然后掏出了一个包裹,自己点开包裹后,才进入了阴影之心的城堡。 要是那个小丑现在跳出来,挥挥魔术棒,再将整个阴影之心,收回他的包裹里就好了。 不过,现在想想,既然田中百绘如此说了,或许当初那段全息影像,只是这个虚拟组织的程序给予每位新任Joker的“新人指南”罢了。 当初,自己就该问清楚的,真是悔不当初啊! 如果当初不是自己无意中靠在了梅花K的房间门口,大约也不会发现自己拥有随意进出扑克牌房间的权限;如果自己当初不是懵懂无知,随口问了一句,“刚才那位女士是……”,或许也根本不会发现这随意探查组织成员真实身份的权限。 唔,好像——,好像、好像也说不定呀,万一自己拥有这种随时掀桌子的权限呢? 然而,陆安瞧着身边已经开始摇摇晃晃的田中百绘,她的状态明显已经支撑不了太久了。 怎么办?怎么样才能够胜利地从这场僵持的拉锯战中脱身而出? 此时的陆安却束手无策。 如果冲入黑桃Q的房间中,能够对他造成干扰,那么陆安不介意冲进去肆意破坏,可是,这里只是人类的网络世界,是虚拟空间,人们或许会在这个世界中交流虚拟的信息,却无法脱离现实世界而产生干涉。 陆安也只是“阴影之心”的王,只是一群自娱自乐的家伙奉上的恭维而已,无论这个组织表面看上去多么强大,无论这个组织的权限看似多么无往不利,本质上都是陆安曾经见到过的一个称谓——阴影亡灵。 他们这群隐藏在网络上的扑克牌,真的就好像已经死去的人,尽管也是从现实世界中超脱而出的存在,却只能永远生活在阴影之中,本质上与亡灵无异。 这是对现实无力者的真实称谓,而并非如同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是心怀畏惧的污蔑之称。 甚至,陆安此时也有些痛恨这个组织的这种存在方式,即使是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即使是都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却用着如此可笑的方式。 他和小林正心之间的斗争,就好像在用着儿戏一般的游戏对决。 对决的双方在干什么? 双方在刷新一艘军舰的网络权限,忙得不亦乐乎,却各自都奈何不得对方,只好如此孩子气地争来夺去。 偏偏这艘军舰还决定着两个人的生与死,甚至四个人的生与死,也或许不止,如果此事余波未消,也许会在遥远的将来牵涉很多人的生与死。 这是生与死的战斗,然而却在用赌气的方式在决定胜负。 就好像人类第一次星际战争,是如何决胜负的呢?竟然是用抛硬币的方式! 如果人类历史记载了如下场景: 星河历402年,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星际舰队决战爆发,双方统帅率领数千艘军舰,来到了地月拉格朗日点,经过双方舰队指挥官斗智斗勇的抛硬币猜正反,双方不分胜负,各自率领舰队退去,这场惨烈的舰队决战最终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平局收场。 这听起来如此荒谬的场景,现在就好像发生在陆安眼前一样。 如果两人能够面对面的话,陆安觉得自己不会如此无能为力。 如果自己现在有能力影响到外面的世界,那么直接让人冲过去一脚踹飞小林正心,他哪里还有心思争夺什么军舰的权限呢? 就在此时此刻,陆安无比痛恨着,恨着这个组织的荒谬存在方式,同时也有些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个朋友摇摇欲坠的身形,自己却只能袖手旁观。 陆安忍不住爆了粗口后,骂道:“这样的破游戏,什么时候才能他妈结束!” 如果不是因为还肩负苏如玉的性命,如果不是还有朋友在身边为自己的生死,如果不是还想着能够回去见妹妹而非一语不发就消失在茫茫太空之中,陆安现在就想躺在地上,沉默不语,就是不反抗了。 这狗屁一般的命运,要死要活,请随意去******随意! 可惜,人们往往以为自由意志是存在的,却生也不由己,死也不由己。 “游戏结束?请确认是否结束该游戏!” 正当陆安咬牙低着头,心中愤恨不已之时,耳边却传来了遗憾的声音。 “嗯?” 陆安抬起头,望向了田中百绘,此时的她还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并没有丝毫地松懈。 不是田中百绘? 陆安茫然四顾,刚才难道是自己幻听了? “请确认是否结束该游戏。” 陆安的耳边响起了重复的问话,他这才确定,自己并没有幻听。 “是谁?!” 陆安目光四巡,厉声喝道。 这种时候,怎么会出现这种意外情况?!难道真是之前几天已经用光了所有运气,所以走霉运就也要到极点吗? “请确认是否结束该游戏。” 问话再次重复。 陆安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结束游戏?莫非—— 他问道:“如何结束该游戏?” “在确认之后十秒倒计时,关闭该系统,结束该游戏。” 关闭系统! 陆安听到这句话,顿时瞪大了眼睛。 自己难道是在梦中吗?!怎么会如此被运气垂青?!怎么会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呢?! 此时的陆安已经完全将之前的咒骂抛在了脑后,完全忘了就在几秒钟以前对自己走霉运的悲愤,转而疯狂赞美起自己的运气来。 “请确认是否结束该游戏。” 这个时候,陆安定了定神,并不立即回答该问题,而是扭头向田中百绘轻声说道:“田中小姐,我好想确实有关闭系统的权限,你听我说,我现在需要你的协助配合,一会儿我会关闭系统……” 陆安知道田中百绘此时已经是在勉力支撑,不可太过分神,于是三言两语快速说完。 然后,他便见田中百绘如约点了点头。 “此时不好多说,这次多亏你了的帮助我才能幸免于难,等我回到地球后,请允许我到时候当面致谢。” 十…… 九…… 八…… 七…… 六…… 五…… 四…… 三…… 二…… 一…… “游戏结束。” 陆安还没来得及扭头看,身边的田中百绘瞬间就退向远方,就好像传说中的光速漂移一样,眼前的一切景象都被拉伸扭曲,然后就放佛瞬间被收进了包裹了。 等陆安眨眼的瞬间,那张熟悉的小丑就戴着面具出现了,他弯腰致意,取下了面具,微笑着说:“希望您的此次游戏愉快,再见。” 脱下帽子,刚才一切景象被收进去的包裹“嘭”地一声,跳进了小丑的帽子中,然后这个似笑非笑的小丑一挥手中的魔术棒,带起了帽子,又是鞠躬示意,接着陆安眼前的便是一黑,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也放佛就在同一瞬间,将自己绑在驾驶舱座位上的陆安,眼前黑与白交替,现实与虚幻逆转,吞噬一切的黑暗眨眼间被刺眼的光明代替。 闭眼不及的陆安赶紧抬手去遮眼睛,却被安全带挡住了手臂,顿时泪流当场。 使劲眨了眨眼睛,陆安将眼眶中的泪水挤走,这才确认自己从虚拟世界中的“阴影之心”城堡里归来,回到了正漂泊在小行星带谷神星主航道边缘DX-32区域附近。 在“阴影之心”中放佛经历了一场战争的陆安,此时已经浑身虚脱。 他这才发现尽管自己刚才在田中百绘的房间中咒骂,诅咒方才那场可笑得如同儿戏般的争斗,可是那毕竟是赌上了自己生死性命的一场拉锯战,怎么能不咬牙坚持呢?! 我可是还要回去看着妹妹过完她幸福的下半生呢!我可是还有一群朋友等着我回去,与他们任意聊天闲逛、随性嬉笑怒骂呢!我可是还肩负着另外一个人的生与死,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不是孤独地面对胜负呢! 怎么能轻易地放弃,轻易地去死呢!刚才的想法可真是太不争气了!陆安啊陆安,你可真是丢人丢到家啦! 摇头苦笑着,陆安心中无比唾弃自己刚才的自暴自弃。 于是,对着驾驶座上扭过来目光关切望着自己的苏如玉,陆安微笑着说道: “赢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微澜与飓风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赢了!” 陆安微笑着,如是说道。 可是,苏如玉听到他如此说,皱着眉头问道:“你哭了?难道刚才被吓成这样了吗?” “呃——,啊?!不是!这个不是泪水,这个只是,刚才网络断线一片漆黑,又回到这里,被灯光晃得刺眼……” “好了,好了,不用解释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苏如玉回头继续关注着驾驶屏幕,还不忘挥挥手道:“没事儿,我懂的!你就算现在尿裤子了,我也确实没有看见过,真的,你根本没哭,没哭,没哭……” 陆安刚才那温和的微笑再也维持不下去了,他现在满脸皱在一起,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个女人,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服她,让她相信自己根本没哭,自己也根本没有尿裤子。 难道自己当场脱下裤子给她瞧瞧?她会说自己耍流氓吧?! 陆安陷入纠结之中,却没有发现背对着自己的苏如玉,面对着驾驶屏幕,将她的左手隐在胸前,用力地挥舞了两下。 两人稍触即释,各自沉默着,平息心思,调整情绪。 过了片刻,苏如玉倒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后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尽管陆安说“赢了”,可是究竟怎么样才算是赢呢,这可就只有陆安知道了,苏如玉也是等待着他的解释。 “后面那艘飞船的引擎被关闭了,指挥系统和武器系统的权限也暂时被锁死,一时半会儿是对我们毫无威胁了。” “暂时?那你说的一时半会儿之后呢?” 陆安微笑着摇头,说道:“毕竟后面那艘还是军舰,也是有着切换全人工制动的功能,稍微麻烦一些的重启引擎,也不过是两个小时,而如此再切换武器系统为手动控制,也不过再多出一个多小时,估计我们也顶多有三个多小时、最多也就四个小时的安全期。” “四个小时以后,我们如果被追上的话,还是会被一炮干掉吗?” “算是吧,所以我们还是赶紧先走吧,能够多跑一会儿,就多跑一会儿吧!” “这还用说,我们现在不就是在跑吗?” 刚才,陆安与田中百绘所做的配合,就是卡着陆安关闭阴影之心的一瞬间,田中百绘直接将那艘军舰所有的网络权限全部锁死。 如果是之前相互僵持的拉锯战中,这不过是在做无用功罢了,这样完全不防守的窃取权限,黑桃Q小林正心用不了两秒钟就能将权限全部刷新,然后说不定还能干上一炮。 可惜,近乎耍无赖的陆安与田中百绘合谋,打着时间差,在田中百绘那夺取全部权限的那一瞬间,关闭了整个“阴影之心”,所有扑克牌包括陆安都全部被踢下线。而就在这个瞬间,那艘追击的军舰却被锁死了所有的系统,就停留在陆安整个关闭系统的这个瞬间的状态,小林正心却只好干瞪眼,面对着漆黑一片的网络界面徒呼奈何。 于是,陆安和苏如玉获得了宝贵的逃命时间,后面那艘军舰则完全变成了悬浮在太空中的大铁皮筒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人大摇大摆地离开。 不过是半个小时,这艘缉私队的巡逻艇就消失在军舰上众人的视线中,又过了一个小时,就连军舰的被动搜索雷达也失去了二人的踪迹。 也就是陆安关闭“阴影之心”的同一瞬间,月球第三区嫦娥市月桂广场上,“玛丽莫莉”餐厅橱窗内,田中百绘如同脱力一样重重地靠在了座位上。 呼—— 终于算是安全了! 在刚才十、九、八、七……的倒计时中,田中百绘无暇细想,只是完全专注于那最后一秒的争夺,而她也没有辜负陆安的嘱托,两人漂亮地完成了配合。 嘻嘻,这个时候那个大混蛋应该是要吹胡子瞪眼了吧!嗯,不过他好像没有胡子吧,唔,不管了,现在他肯定是要气死了,哈哈! 鼻尖上已经缀满汗珠的田中百绘,嘴角上扬着,尽管十分疲惫,心情却愉悦极了。 “他倒是急中生智,狠狠地报复了一下那个混蛋,真是大快人心呀!” 田中百绘靠在座位上,吃吃地笑了起来。 那个混蛋,当初为了坑害自己,甚至不惜出卖组织,与外面的人合作,还特意大费周折地试探自己的真实身份。更可怕的是,他竟然还得逞了。 如果……,呼,想想真是后怕!幸亏自己运气不错,如果不是自己遇上了陆安,正好与陆安站在一起,说不定那一天自己绝对会死在他的阴谋之下。 如果自己当时就死在那里,哪里还有后面这些有趣的事情呢?陆安他的权限,还真是大的有些骇人呢,刚才都已经是在绝望地坚持着了。 田中百绘想着,扭头向着那次遇袭的方向看去,尽管完全看不到那座场馆,不过她还是无声地微笑着。 “不过,他一定还是不会死心的,陆安君远在小行星带,他除了像刚才那样猥琐地躲在后面也并没太多办法,可是接下来他一定会将火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的!” 想到这里,田中百绘不由得低下头思索着。 “小林正心,没想到黑桃Q竟然是他!陆安君刚说出来的时候,真的是吓了我一跳呢!不过,也说明这个人真的是个混蛋呀,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地想要对付自己,仗着他隐藏在暗影中的优势,如此光明正大地戏弄自己。他当初提出那样的要求时,心中说不定就在肆意嘲弄自己呢!” 田中百绘抿着嘴,莫名有些生气。 不过,她却已经不再烦恼,也不复之前的纠结痛苦,更不再恐惧于那莫名抗拒的未来了。现在的她除了满心警惕外,也多了一丝明悟,这样的恍然大悟让她并不在畏惧那个男人了。 小林正心、黑桃Q一旦重合,萦绕在田中百绘的担心忧虑就立即释去了。 “我可不怕你了!” 毕竟,田中百绘刚才已经与那个男人僵持了半个多小时。 唔,大概还不止吧! 自己固然奈何不得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不也只能对自己无可奈何嘛,他这样的虚伪面具一旦被扯下,甚至还有些让人怜悯,怜悯于他的猥琐丑陋软弱。 “阴影之心”中的黑桃Q会令人畏惧,人类地球本部第四区副执政官小林正心也会令人畏惧,可是一个名叫小林正心的黑桃Q却并不太会让人畏惧。 失却了隐藏身份的伪装,就好像一个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剥得光秃秃的人,一切附着于他身上的光环统统都变成了虚无,一切关于他的形容词无非笑话二字。 此时田中百绘的心中,就放佛被橱窗外透射进来的阳光充满了一样,她不惧于光明正大地去面对,面对两天前还在极力回避不敢触摸的事情。 “是时候去见见父亲,将这一切都说清楚!小林正心,呵,哼——” 而地球第四区第九域市大湖区联市的一处官邸中,人类世界中的政治新星——目前最年轻的大区执政官、地球本部第四区的副执政官、人类最高会议常务代表——小林正心,正独自一人待在在自己漆黑一片的办公室里。 就在半分钟前,他遭遇了与陆安同样的事情,被骤然的光线晃得眼泪迸发。 于是,这间办公室的灯光控制就惨遭分崩离析的下场,办公室也就此陷入黑暗之中。 咬牙切齿的小林正心,一语不发,功亏一篑的悔恨啃噬着他的内心,刚刚被一脚踢出系统的他,哪里只是被暂时踢出了一个隐秘网络组织的权限范围,而是完全地被命运戏耍了一番然后一脚踹了回来。 成功看似只有一步之遥,但却咫尺天涯。 小林正心黑暗的办公室中,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吱”的声音,酸涩得就好像磨牙一样,令闻着如同被刮着骨头一般不舒服。 只不过,这令人压抑的声音却不是小林正心咬牙的声音,而是他紧攥着的瓷质茶杯所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声音。这套小林正心所喜欢的茶具,大约是祖祖辈辈世代生活在第四区的他,唯一与他的姓氏比较匹配的东西了。 只不过这些对他意义非凡的东西,如今却一个个地被他攥在手中,然后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一个接一个地捏碎了。 三个人,在交汇的那一刹那过后,各自散去,又度过了各自生命中的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的面对面,又半个小时的背道而驰,如此聚散倏忽的机缘,就好像生命中轻描淡写的一次擦肩而过一样,只是在他们各自人生中短短的一个小时内掀起了微澜而已。 也或许,这一个小时对他们来说,是生命中惊涛骇浪的一个小时,这次擦肩而过也是惊天动地的。 可是,陆安、小林正心、田中百绘,三个人,就在他们交汇的那一刹那,也不过是茫茫宇宙中如同尘埃一般的太阳系内,沧海一粟似的人类世界中,百亿分之三。 就好像那澎湃的太平洋中的三滴水一样,即使掀起了波澜,也不过是微不足道到不值一提的微澜,瞬间就销声匿迹了。 然而,什么是微澜?什么又是飓风呢? 一滴水的微澜扩散到三滴水,同样是微澜,三滴水的微澜扩散到三十滴水,同样是微澜,那么三千滴大约也是,三万滴也是,三十万也是,三百万也是,三千万呢?三亿呢?三百亿呢? 太平洋纵然广阔无比,也不是有着无穷无尽的水滴的。 人类世界更是如此。 陆安三人的生命中掀了微澜,轻易扩散开去便销声匿迹了,不过是在几十人的“阴影之心”中扩散了些许余澜。 比如某位大学校监,比如某位桃林旁边的老板,比如某位财大气粗的暴发户,比如某位正在训斥部下的军人…… 只是余澜再次扩散开去,就好像扇动了蝴蝶的翅膀一样,瞬间就成了卷携着惊涛骇浪的飓风,回荡在整个人类世界中。 周末总是请假,抱歉啊!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内心动摇的厉害,抱歉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第二百三十二章 目标,273号小行星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他们会追上来吗?” 陆安听到苏如玉的问话,摇头道:“不知道,希望他们会知难而退吧。” 此时,距离之前巡逻艇被一炮击中的危急情形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陆安和苏如玉两个人已经远离了那艘军舰。 陆安此时靠着座椅上,已经缓过那紧张兴奋之后的疲惫感。 “他们是谁?那艘军舰上的那些人……” “是缉私队第三边境检查大队的军舰。” 苏如玉惊讶道:“第三边境检查大队?这里不是第五边境检查大队的防区吗?” “呵呵,大概是我们闹得有些过分吧。”陆安勉强一笑,他不好意思对苏如玉说,说是自己将这些人引来的。 当陆安之前在阴影之心中遇到黑桃Q小林正心,听到他说出了那些话后,还有什么不明白呢?这艘第三边境检查大队的军舰,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必然是小林正心捣的鬼。不管他用了什么手段,这艘军舰之前特意向这片荒无人烟的DX-32区域赶过来,还毫无顾忌地侵犯了第五边境检查大队的防区,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自己之前在月球上的那次遇袭,肯定也跟他脱不了关系。 就算不提小林正心在现实世界中的能量,仅仅凭借他在阴影之心的权限,以有心算无心,确实轻易就能置陆安于死地。 所以,陆安也不知道该是感叹这位叛徒的运气太倒霉,还是自己的运气太侥幸。 如果后面那艘军舰的一炮,之前一击干掉了这艘巡逻舰,那么对陆安来说,这也算是咎由自取。毕竟他自己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的身份,承担自己行为的后果,胜败也无话可说。 可是,对于苏如玉来说,这却是极不公平了。 她之前一再劝说陆安返回谷神星,陆安觉得自己如果听了她的劝说,大约也不会有后面这些狼狈逃窜的事情了。 “是自己太固执呀!所以,总不好再连累她了。” 只是,苏如玉心中却是怀疑,这艘军舰是自己引来的。 毕竟,能够这样毫不顾忌地进入友邻部队的防区,而且是如此偏僻荒凉的区域,肯定是冲着特定的目标而来。况且第三边境检查大队和第五边境检查大队互不统属,作为缉私队的精锐力量,谁能如此轻松地就调动后面那艘军舰追击上来呢? 答案显而易见,不是缉私队司令部还能有谁呢! 再联想到之前宪兵司令部对缉私队所下达的命令,要求他们在“假面”到来之前,严密封锁谷神星。如此大的阵势,又是冲着谁而来呢? 苏如玉只能心中苦笑,自己连累了后面这个小子呀!他却拼了命在维护自己,真是…… “刚才你那位朋友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呃,是啊,后面那艘军舰上也有高手在防护,她本来以为是可以轻松接管那艘军舰的,没想到我们却栽了个大跟头。” “那后面是……?” 陆安干咳一声,尴尬地说道:“算是两败俱伤吧,她将那艘军舰的所有网络权限都毁了,一拍两散,所以我们才有机会逃出来。” “好吧,那我们现在还是继续先往前走吧。”苏如玉转过头去,抬头望着驾驶屏幕,口中说道:“再过半个小时,我们就彻底远离主航道了,到时候就完全没有网络信号了,你那位朋友可就完全帮不上忙了……” “那样也好,对面请来的那位高手其实应付起来也挺吃力的。” 离开主航道,对陆安来说也算是有利有弊了,不过“阴影之心”已然关闭,有没有网络倒也不重要了。 “好吧,希望后面那群家伙会知难而退。” “嗯。” 苏如玉又低着头,点击着驾驶台,调出了星际航道图,说道:“还有,我们现在该如何前进,我希望听听你的意见。” “怎么了?” “如果我们继续前进,难保后面那艘军舰不追上来。” 陆安点点头,问道:“那如果我们转向呢?” “如果我们现在立即转向,附近却没有便利的航道,而且这艘巡逻艇刚才还挨了一炮,那三个结构舱体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还有之前那段时间我一直按照你的吩咐,做了十几次变线机动,也不知道目前巡逻艇的引擎到底状况如何……” “也就是说变线的话,前途未卜是吗?” 苏如玉叹气道:“是啊,我们没有探索航道的本钱,只要稍微出些状况,就没有回头路可走,只好等死了。” “唉,那好吧,我们继续往前走吧,反正后面那艘军舰还没追上来呢,万一追不上来呢?我们也不好自己吓自己,把自己丢到绝境中。” “好,我也是这个意思。” 苏如玉啪啪啪地点击着驾驶台的台面,设定好了航向,然后才扭过头说道:“我估计接下来十二个小时内,要是后面那些家伙不追上来,那么我们就算是真的安全了。” “希望如此吧!” “你去休息一会儿吧,也不要休眠了,我们进入火星引力轨道后,再考虑休眠的事情吧。” “嗯,也好,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状况,还要再冲过去把人揪出来,白白耽搁时间。” 苏如玉没好气地瞪了陆安一眼,想起了自己之前被赤条条的陆安拖出来的尴尬情况。 就在两个小时前,她还披着毯子驾驶飞船,不停地紧急变线躲避可能袭来的炮火,直到陆安从网络中出来后,她才有机会换好了衣服。 “去去去,你去睡吧,我才醒来一会儿,你刚才软成一滩的样子可真是难看。” 陆安摸了摸自己软绵绵的臂膀,撅了撅嘴,无奈地点头答应。 然后,就在驾驶舱中,陆安铺开睡袋,钻了进去,微微的鼾声很快响起。 苏如玉侧耳听了一会儿,嘟囔了一句,低下头不再理会这个小子。 好梦酣甜了无痕,六个小时一晃而过。 陆安在一阵窒息中,猛然醒了过来。 看到他两眼睁开,蹲在睡袋旁边的苏如玉,这才放开了捏住陆安鼻子的双指,亮晶晶的眼睛盯着陆安。 陆安大喘了两口气,同样盯着俯瞰自己的苏如玉,愣了一会儿,问道:“我们到火星了?” 苏如玉摇摇头。 “他们追上来了?” 苏如玉点点头。 陆安长叹一声,呆呆地向上盯着,愣了一会儿,才缓缓坐了起来。 “怎么办?” “转向吧,这么走下去,他们很容易就能追上我们。” “好吧,也只好这样了。” 这种时候,两个人已经算是被逼入绝境了。 他们的巡逻艇拖着残破的舰体,即使提前跑了四个小时,却依然在十二个小时之内就被追了上来,这艘巡逻艇的监视范围只有其本身一个小时的路程,也就是大约三十万公里的距离。而以后面那艘军舰的追赶速度,也不过是一个小时就能追上来了。 本来,再过五六个小时,苏如玉和陆安就能感到火星引力轨道附近。那个时候,进入了火星第2舰队的势力范围,即使后面那艘缉私队第三边境检查大队的军舰追了上来,也不敢冒着被火星人揪住把柄的危险而继续炮击。 小行星带的势力犬牙交错,平日里大家虽然都只能小心翼翼地在夹缝中生存,但越是危机关头却反而可以利用这种错综复杂的态势,毕竟轻易打破平衡的危险结果是不可预料的,这些小行星带的势力也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随着后面那艘军舰的追击迫近,这样的希望已经破产了,危险已经迫在眉睫。 陆安盘腿坐在睡袋上,点击了自己腕上的智脑,将全息投影投了出来。广阔的星空图在二人头顶绽放,苏如玉和陆安都抬起头望着这副星际航道图。 “这是什么?” “嗯,我朋友顺手拽出来的航道图。” “这么多航道?” “你也知道,她从缉私队的司令部顺手牵羊出来的,有很多都是很隐秘的航道,即使在缉私队内部都是保密等级很高的。” 陆安指着头顶的星空图,继续说道:“我们现在在这里,周围这条、这条,还有那条,你看……” 苏如玉仰着头,赞叹道:“没想到你这个朋友即使不在身边,也还是能帮我们这么大的忙。” “嗯,你看能用吗?” 苏如玉皱着眉头盘算了一会儿,微微摇头道:“很困难,我们的速度是硬伤……” 陆安也是抬起头,又盯了好一会儿,也是摇头道:“唉,确实。” 他虽然对飞船驾驶十分陌生,但是对星空图和航道的计算却也并非一无所知,多看了几分钟也明白了苏如玉的担心。 “而且,既然这些航道图是从缉私队的司令部偷出来的,十分隐秘,但无法保证后面那艘军舰就真的不知道,万一被他们追上来,我们同样是在劫难逃。” 陆安点点头,虽然对后面那艘军舰追上来也早有预料,可是依然止不住心中的沮丧。自己和田中百绘合作,在“阴影之心”与黑桃Q小林正心对峙了那么久,可是到最后全然都是白费功夫吗? 如果被后面那艘军舰追上来,自己会死在这片陌生荒凉的太空中吗? 不过,苏如玉却没有放弃,她仰着头紧紧盯着头顶的星空航道图,又过了几分钟,她指着星空图的一片区域,问道:“哪里是怎么回事儿呢?” “啊?哪里?” “喏,就是这里,这颗小行星附近,这么多条航道,应该是片很优良的航行区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空洞?” 陆安瞪大了眼睛看过去。 “噢,那里呀,是273号小行星!” 第二百三十三章 还没,快了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噢,那里呀,是273号小行星!” “273号小行星?” “嗯,算是主带小行星族群的一颗吧,基本上编号1000以内的小行星都是如此。” “唔,我们的基地265号小行星也是如此喽。”苏如玉随口提了一句,然后便问道:“这里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空洞?” 陆安盯着那片空洞,心中却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他觉得自己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对这颗小行星似乎有着特殊的直觉。只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现在又是紧要关头,便按下了心中的感觉。 “稍等两分钟,我看看。” 陆安伸出手,在星空图上比划着,而随着他手指的动作,星空图也迅速地变幻着,让旁观的苏如玉有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虽然现在两个人正面临着生死抉择,如果继续向前很有可能被后面那艘穷追不舍的军舰赶上,然后变成太空中漂浮着的垃圾,永远葬身于漆黑冷寂的太空中;而如果立即掉转飞船的飞行方向改变航道,一头扎入未知的太空飞行路线,则同样是凶险难测,命运依然前途未卜。 不过,苏如玉还安静地看着陆安在星空图上指指点点。 果然过了两分钟,陆安才停下动作,无声地瞥了苏如玉一眼。 苏如玉则是关切地问道:‘“怎么样?” “不好说。”陆安摇摇头,见苏如玉关切的目光,解释道:“我们从这里赶过去,就需要四个小时,却不一定能够甩掉后面那艘军舰,而这颗小行星所处的航道,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都是通向地球的航道,而算算这段时间的天文位置,这颗小行星距离地球还有足足五天的路程……” 如果有极宽广的俯瞰视角,能够横扫几十亿公里的太阳系行星轨道,那么就能看到小行星带的数十万颗小行星,如同点缀的花环一般,横亘在火星轨道与木星轨道之间。 小行星带环伺拱卫的内部,是太阳系的金星、水星、地球、火星,而在四颗行星处于不同的天文位置时,从小行星带的不同位置可以绕过其他三颗星球直达某颗行星,就好像一条连接城市东西南北的环形高架路一般,不同位置的出口能够直达城市的不同地方。 此时此刻,火星和地球正在处于相互远离的运行轨道上,各自向着地火轨道最远的两端运行着,那么能够直达地球的273号小行星的方向,即意味着与前往火星的方向正好是背道而驰。 苏如玉挑了挑眉毛,问道:“也就是说,还是有可能被追上,然后我们两个人通通玩儿完吗?” 陆安苦笑一声,点点头。 “呵呵,嗯。” 苏如玉听完陆安的话,深吸一口气,然后从睡袋旁站起身来,一边向着驾驶台走去,一边回头说道:“我决定了,反正继续这么逃下去也是死,虽然改变方向不一定能活下来,但总还是有一线生机的,万一后面那群疯狗找错方向呢?” “好,听你的。” 陆安坐在睡袋上,揉了揉头发,揉了揉脸,然后才站起身,跟着苏如玉来到驾驶台前,看着她飞速地设定好了航向,将飞船的飞行方向调转一百二十度。 原本朝着火星飞去的这艘缉私队巡逻艇,顿时来个大转向,朝向火星的飞行轨迹如同发生了折射,与火星背道而驰,向着273号小行星飞去。 “我们如果等一下再被追上的话,你还是及早想好遗言吧!” 设定好航向,苏如玉转过头冲陆安如此说道。 “有什么用呢!”陆安苦笑一声。 “好歹跟家人打个招呼吧,许多人出门或者分别的时候还要说再见呢,生离死别怎么能不说呢?” 是吗?然而,也有许多人出门或者分别的时候从不说再见,更有许多生离死别令家人猝不及防。 遗言?大约是有的吧。 可是,父亲的遗言是什么,陆安不知道;母亲的遗言是什么,陆安也不知道;哥哥的遗言又是什么,陆安更是不知道。 所以,陆安只好摇头苦笑,既不辩驳也不附和。 “对了,那颗273号小行星,怎么会那个样子呢?” 那个样子,自然是指在星空图上的那个空洞,周围如此多的航道,偏偏都远远绕开那颗小行星。如果是不知道的人,乍看过去,还以为那里有着一个黑洞呢! 陆安则是点开了智脑,将之前他和田中百绘从缉私队司令部中顺手牵出来的星空图,全部投射了出来,翻检着寻找线索。 只不过,十几分钟后,陆安摇头说道:“很遗憾,我们顺手拿过来的资料太少,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算了,我也只是随口一问。不过,更紧要的是,我们到了273号小行星该怎么办?如果后面那群家伙没有追上来的话。” 呃…… 之前寻找航路的时候,陆安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如今他被苏如玉一问,顿时眨眨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要不,我们回地球吧?” “回地球?”苏如玉斜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我的家不在地球。” “咳,我只是说说而已。” “你倒是想去见见你妹妹吧!” “想啊。”陆安点点头。 “那万一被宪兵队当做逃兵抓回去呢?你确定是你去见你妹妹,而不是你妹妹去监狱里见你?” 陆安微微一笑,说道:“总比留在缉私队的大狱里好多了吧,而且万一宪兵队大发慈悲,念在我年幼无知的份上,不追究我的逃兵罪过呢?” “呵,那你可真够年幼无知的了。” “放心,如果我们真的过了273号小行星,那么真的不如直接返回地球了,我会有办法……” “办法?难道去找那个骗你的人?”苏如玉没好气地说道:“回去地球也不是不行,不过到了地球,你赶紧有多远走多远,别被逮住就行了。” 陆安微笑着点点头,答道:“放心,逮不住的。” 苏如玉瞪了他一眼,不再多说什么,倒是陆安指了指他刚睡过的睡袋,说道:“后面应该只剩下等待了,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不,我要等着。” “嗯,那我们聊聊天吧。” “不聊。” “那你休息一会儿吧。” “不休息。” …… 然后,二十分钟过去后,驾驶室中的对话却变了。 “你没睡着吧?” 苏如玉点点头。 “那我们聊聊天吧。” 苏如玉点点头。 “我们等一会儿回地球吧。” 苏如玉点点头。 “你是不是欠我一百万啊?” 苏如玉点点头。 …… 陆安看着趴在驾驶台上点头如同磕头一般的苏如玉,逗趣了一会儿,轻轻推了推她,见她毫无反应,叹了口气后将她抱起来。然后,就好像怀中抱着自己的妹妹一样,温柔地放在了睡袋中,替她拢了拢头发,将睡袋裹紧。 会追上来吗? 陆安轻轻踱步到舷窗前,双手环抱着,望着漆黑一片的太空,心中沉沉忧虑着。 之前,两个人虽然有说有笑,甚至将话题扯到很远很远之外,似乎毫不在意身后步步紧追的那艘军舰,甚至也毫不讳言死亡,似乎这只是微不足道的麻烦。 真的是如此吗? 陆安刚才抱起轻若无骨的苏如玉时,放佛抱着自己的妹妹,其实他也真的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我可不想留什么遗言呢!我还要回去见自己的妹妹呢。至于这个破逃兵,谁爱当谁当吧,我反正是要回去了。 …… 六个小时又是一晃而过。 苏如玉也在一阵窒息中,猛然醒了过来。 看到她两眼睁开,蹲在睡袋旁边的陆安,这才放开了捏住苏如玉鼻子的双指。 苏如玉的眼睛一片朦胧,盯着陆安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这是报复吗?” 陆安微笑着摇摇头。 “我们到了?” 陆安摇摇头。 “他们追上来了?” 陆安点点头。 苏如玉的眼睛渐渐恢复明亮,亮晶晶地盯着陆安,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怎么办?” 陆安盘腿在她身边坐下。 “等吧。” “好,等吧。” 苏如玉慢慢坐起身,盘腿坐在睡袋上。 然后两人静默以对,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苏如玉问道:“追上来了吗?” “还没,快了。” 又过了一会儿,苏如玉又问道:“追上来了吗?” “还没,快了。” “追、……” “还没,……,呃。” 陆安一脸无奈,往睡袋上挪了挪,拱了拱苏如玉,两人背靠背坐着。 “追上来了吗?” 苏如玉问得含含糊糊。 “还没,快了。” 陆安说完,背对着苏如玉,低头苦笑。 还没,还没死吗? 快了,快死了吗? 这种感觉真是讨厌至极了,可是与自己背靠背的这个女人,却真的不该如此呀! 自己,也不该如此呀! 我还要回去见妹妹呢! 要是,自己三天之前听了她的劝告,会不会现在就不会有这种平静的麻木呢,平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等待着命运最后的审判了。 如今已经毫不挣扎了,安静地等待着最后一刻了。 六个小时中,陆安已经将内中所有的恐惧、慌张、丑陋都干净地抖落了。不知道,她在梦中是不是也已经将自己的这些干净地抖落了呢? 大约,也不重要了吧。 “追……” “还没,快了。” “唔。” 第二百三十四章 初到贵地,多多包涵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陆安与苏如玉背靠着背,坐在睡袋上。 这艘缉私队的巡逻艇,正在以最高的巡航速度奔着273号小行星而去,身后追着一艘缉私队的军舰,随着时间的一点一滴的流逝,二者之间的距离已经缩减得越来越小了。 在陆安和苏如玉刚刚将这艘巡逻艇骗到手的时候,其实这艘巡逻艇的巡航时速高达五十公里,是身后那艘最高时速只有四十万公里的军舰所远远不及的。 而且对于一艘军舰来说,如果长时间维持最高时速,将会大大加重引擎的负担,对于军舰的服役寿命是比较严重的损耗,所以这种最高时速只有四十万公里的军舰,通常的巡航时速不过在三十万公里左右。 如果以这种状况来说,之前陆安和苏如玉乘坐巡逻艇,将这艘悬止太空的军舰甩在身后四个多小时,早就可以逃之夭夭了。身后那艘缉私队第三边境检查大队的军舰,只好在后面干瞪眼而毫无办法,只能任由两人绝尘而去。 可惜,世事总是无常。 前面在DX-32区域边缘遭遇的时候,猝不及防的两人虽然依仗着巡逻艇的高机动性,从军舰的炮火下逃出生天,却也挨了一炮。 正是由于这擦身而过的一炮,导致巡逻艇的结构舱体受损,而且由于在陆安、田中百绘和小林正心僵持期间,巡逻艇又连续机动变线躲避炮击,导致其引擎已经是不堪重负。逃出生天之后,巡逻艇的巡航时速已骤然降至三十万公里。 如果不是田中百绘和陆安配合,阴了小林正心一把,在“阴影之心”关闭的瞬间,放弃了武器系统和指挥系统的争夺,趁着权限刷新的间隙,转而直接锁闭了军舰的动力系统,让那艘军舰白白原地停留了四个多小时,那么两个人根本就没有逃离的机会。 更加要命的是,不知道后面那艘军舰上的人是不是恼羞成怒,抑或是接到了什么死命令,竟然以四十万公里的最高时速穷追不舍,丝毫不顾忌对于军舰本身的损耗。 之前从陆安和苏如玉逃离算起,不过是十多个小时,后面那艘军舰就追了上来,将二者的距离迫近至十万公里以内,也不过是一个小时内就能追上的差距。 好在,陆安和苏如玉没有耽搁太久,直接改变航向,从奔向火星改道为背对火星,试图途径273号小行星前往地球。 然而,这艘疯狗一般紧咬着两人的军舰,不久之后也转变航向,又追了上来,这次不过是六个多小时,就又迫近了陆安和苏如玉的巡逻艇。 再次改变航向的意义已经不大了,在这空旷的太空中,两艘飞船的总体间距总是在不断缩小的,再次改变航向,逆着引力方向飞行,只会让巡逻艇的时速下降得更厉害,不受影响的军舰却更加容易追上来。 对此心知肚明的陆安和苏如玉,只好放弃了挣扎,背靠着背坐在驾驶舱里,任由飞船朝着既定的航向飞去。 听天由命吧! 此时二人的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了这个念头。 在这茫茫太空之中,孤独飞行着两艘飞船,两个人又是赤手空拳,能够有的办法实在是不太多,如今更是已经将所有办法都用尽了。 说是听天由命,其实更准确的说法是——等死。 除了等死,还能如何呢? 只是,与陆安不久之前站在舷窗前想的不一样,与他刚才在面对苏如玉时的情绪也不一样,此时背对着苏如玉的陆安,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发现手心处已经是一片****。 “原来,我真的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勇敢,还是胆小得厉害,怕死得厉害……” 听着背后那均匀的呼吸声,以及低低的呼噜声,陆安不禁咧着嘴,无声苦笑。 原来,自己过往的胆量、忧愁,只不过是矫情罢了。 以前自己以为痛苦得要死,甚至比死还要痛苦许多倍,所以总是忧伤不已,甚至跑到大湖之中,一头扎进水深处,去排解忧愁。 那个时候,以为自己的胆量足够面对死亡,甚至完全不惧怕死亡。因为痛苦久了,会让人疯狂,而疯狂的人则接近超人,足以超越惧怕生死的本性。 那个时候,以为惧怕死亡、渴望生存的欲望,不过就像是在水中头脑眩晕、胸中好似爆炸时,那种渴望氧气的感觉。 人的一切感觉都是依赖于人的肉体,渴望氧气不就是渴望生存么?! 然而,如今真真正正地要面对死亡时,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胆量真的只足够面对缺氧罢了。 人或许只依赖肉体而活,可是人却不止有肉体。 窒息,确实令人痛苦,然而能够让人忘却窒息感觉的,却是完全断绝氧气的来源,就好像陆安一头扎进水里,在深水中隔绝了空气,就能忘却生活中时时不断的窒息感觉。 可是,一旦与死亡相较,窒息这种感觉可就差远了,两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缓解窒息可以隔绝空气,只要在身体承受的极限之前,再次呼吸就好。可是,死亡焉能如此?难道有人能够死而复生吗?缓解死亡,总不能死过之后再活过来吧? 啊——,难道这就是妹妹过往的经历吗?原来是这样呀…… 此时手心完全****的陆安,才再次深刻体会到了过往妹妹的心境,她是无时不刻地面对着自己现在这种感觉。 自己以前自诩能够与妹妹感同身受,以为自己生活中的窒息感觉,就是与妹妹同甘共苦的体现。 如今想来,还真是臭不要脸呀! 想想妹妹以前还能时常对自己笑,换作是自己的话,怕是天天都要哭出来吧! “这种可恶的感觉啊,原来真的缠绕了妹妹十年之久,枉我还自作聪明,以为妹妹病后的哭泣是因为痛苦,是因为病痛的折磨,是对自己的依靠。” 哪里是这样哟。 这分明是此时此刻,陆安自己面对死亡的感受,陆安自己分明就想哭,可是背后依靠着的苏如玉,让陆安只好无声苦笑,比哭还要再难受许多。 这是混杂着遗憾、沮丧、渴望、郁闷、不甘、纠结……种种、等等,杂糅了许多痛苦的情绪。 此时陆安的感觉,就好像浑身每一寸肌肤、每一寸脏腑乃至每一个细胞,都被紧紧攥住,放佛要榨出所有活力与生命,要断绝人所有的希望,让人干瘪瘪地腐朽烂掉,化作尘埃,随风散去。 遗憾与不甘,不停地折磨着陆安。 没有来得及与妹妹告别,遗憾;以后大约再也见不到妹妹了,不甘…… 然后,陆安便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莫非真的有什么命运吗?妹妹刚刚被治愈,我却甚至都没有来得及与她告别,就要如此窝囊地赴死吗?或许,是因为上天要我将自己的生命补偿给自己的妹妹吗?如此一来,也算是公平交易喽。” 陆安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背后却传来了苏如玉的呼吸声音,他又不禁呆呆作想。 “可是,身后的这个女人又何其无辜?被自己带到如此境地,要陪着自己赴死?” 不过,她现在一如既往地嗜睡,就好像自己往常对她的一贯印象一样,也算是一种莫名的幸福吧?不知死之将至,就在浑浑噩噩的睡梦中安详地…… 然而,平静呼吸着的苏如玉不曾听到陆安如此的心声,倘若听到了,说不定也未必真的会同意陆安的看法。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淌着。 “咦?怎么又没有动静了,不应该呀,算算时间,也该追上来了呀。” 陆安眼睛向上一斜,望向驾驶台的屏幕。 从发现那艘军舰追上来,到现在,原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呀! 陆安又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腕,手指点了点智脑。 没错呀,真的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也就是说,最起码半个小时前,这艘残破的巡逻艇就该进入军舰的射程了,这还是以军舰最短的五千公里的射程计算。 陆安轻轻向后靠了靠,将头凑近苏如玉的耳朵,略微扭头道:“好像情况不对啊。” “嗯?” “已经两个小时了,后面竟然毫无动静……” “难道还没有追上来吗?” 苏如玉揉了揉眼睛,直起腰问道。 陆安却一个后仰,差点儿倒到她的背上。 “我去看看。” 苏如玉说着,爬了起来,坐回了驾驶台前。 几分钟后,她惊异地回头,冲陆安说道:“后面那艘军舰,竟然停下来了……” “啊?停、停下来了?” “嗯。” 陆安瞪大了眼睛,问道:“难道是他们一直保持高速航行,所以飞船引擎故障了?”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过吗,一万公里就已经进入他们的射程了,我看刚才的航行记录,他们明明……”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作何解释。 过了一会儿,陆安才苦笑着说道:“总算是值得庆幸了,不是吗?死里逃生……” 苏如玉沉默不语,长叹一口气,却一点儿劫后余生的庆幸感都没有,然后又回到了睡袋上,轻轻坐下,靠着陆安的背,软绵绵的。 陆安也是向后蹭了蹭,让她靠住,同样没有再说什么。 一个小时后,飞船传来了叮叮咚咚的提示声音。 驾驶舱的屏幕上,出现了一颗陌生的小行星图像。 “到了。” “嗯。” 陆安抬着头,望着驾驶台屏幕上的这颗小行星——273号小行星。 273号小行星,剪神星阿特洛波斯,史前传说中负责剪断生命线的命运女神之名。 与此同时,不知道为何,他的心中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初到贵地,多多包涵。” 三月的最后一天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第二百三十五章 稍作喘息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初到贵地,多多包涵。” 然而,陆安的话刚在心中冒出来,随即便被自己打断了。 我这是疯了吗?怎么会出现这么奇怪的念头。难道是因为人生的大起大落太过刺激,所以就疯了吗?自己明明已经一只脚都踏进墓地了,却又被掘墓坑的人拉了上来,这是何等的惊险刺激呀! “后面那群家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又过了十几分钟,巡逻艇绕着螺旋轨道往273号小行星上降落,这颗直径二十多公里的小行星,大小却近似于9786号无人基地所在的265号小行星。 苏如玉看着越来越近的银灰色星体,终于松了一口气,身后那艘军舰好像真的对巡逻艇的动作无动于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到这颗小行星上寻求遮蔽与庇护。 劫后余生的苏如玉,心中着实奇怪。 曾经的逃亡过程中,比现在还要惊险得多的情况她也不是没有遇见过,但奋力挣扎与拼搏之后的化险为夷总是有原因的。像如今这样稀里糊涂的就脱离险境,她可从来没有遇见过。 所以,她才忍不住开口问道,半是自言自语,半是询问陆安。 “谁知道呢,反正总不会是大发慈悲,故意饶过我们吧。” “也或许,他们的引擎出了问题?毕竟,刚才他们一直那么穷追不舍,你不是说过嘛,这样的军舰巡航时速也不过是三十万公里而已,他们能够追上来应该是一直保持着最高时速吧。” “唔,也有可能。不过像追在我们后面的这样的军舰,所谓的巡航时速和最高时速其实也做不得准。如果没有作战任务,自然是以延长军舰的使用寿命为主,平时当然会珍惜引擎的损耗,不会突破巡航时速,所以一般军舰的服役寿命都是以十年以上计的;可是,到了战时,一般军舰的寿命就是以两年、三年、五年为档次,后面那艘军舰如果不惜代价,其实能够连续保持最高时速、嗯、两年吧。” “所以,不是他们的飞船引擎出了问题?” “嗯,不太像,而且刚才我们都已经进入那艘军舰的射程了,即使动力系统出了问题,总不能武器系统也全体瘫痪了吧,这样的概率也太小了。” “那,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呢?” 陆安耸耸肩,面对苏如玉的追问,有些无奈地答道:“所以,谁知道呢,大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吧。” “嗯。” 巡逻艇逐渐减速,向着273号小行星降落,苏如玉也不再多问,专心盯着飞船的降落。 反正,两个人现在已经死里逃生,至于为何能死里逃生,其实也不太重要了,苏如玉也只是一时好奇而已。 “好了,要关闭重力系统了,你先去坐好吧。” 陆安听了苏如玉的吩咐,挑了个靠着飞船舷窗的座位,用安全带将自己绑好。 在太空中这些小行星上降落,因为没有大气层,重力也几乎很微弱,所以降落的危险性就大大降低,在驾驶舱中甚至都不用穿戴太空服。 陆安刚刚将自己绑好,飞船微微一震,就好像突然跳入水中一样,陆安感觉自己瞬间变得轻盈起来,体重放佛一下子消失了一样,如果不是安全带的束缚,此时他大概就要在驾驶舱中飘飘飞升了。 然后,他还没有来得及体会着飘飘欲仙的感觉,身上又是紧紧向下一压,飞船降落时的加速度让他被紧紧贴在座位上,这样的上上下下就好像装了弹簧一样。 虽然陆安已经离开地球接近一年,也数次出入太空,可是这样的失重与加速度的交替感觉,依然让他感觉十分新鲜有趣。第一次进入太空时的昏厥,此时已经变得放佛十分遥远了。 如此过了半个小时,这艘巡逻艇如同突然撞在墙上一样,放佛被托举了一下的飞船猛然向上一弹,然后又是“咚”地一声,这才静止不动了。 刚才是打开了反向减速的引擎吧! 因为没有大气层的摩擦减速,在这样的小行星上降落时,都要依靠飞船自带的引擎动力反向减速,这还是陆安来到小行星带后才知道的小知识。 以往在第三军校上学的时候,这样的细枝末节,陆安自然是接触不到的,大约除了通用驾驶专业的学生,没有人会专门学习这些细节吧。 “这也算是行万里路,如同读万卷书吧。” 陆安此时想起了以前看到的一句话,过往的他并不如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此时此刻却好似有了领悟。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如玉解开了驾驶座上的安全带,轻轻一推,向着陆安飘了过来。 陆安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答道:“你说呢?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先去看看后面被炮击的地方吧,就算我们接下里要继续跑,也总要收拾妥当,这样跑起来也方便许多,免得半路再出什么故障,到时候哭都来不及了。” 陆安点点头道:“好。” 于是,两人穿上了太空服,从驾驶舱中飘了出去,然后通过气密舱出了飞船。 陆安紧跟着苏如玉,从气密门口往小行星上轻轻一跳,溅起了些许尘埃飘浮,然后又纷纷扬扬缓缓洒下,等到两人离去好久才落回了小行星表面。 两人相互帮助,将各自的安全绳在太空服上系好,然后绕着这艘三十多米的巡逻艇,来到了飞船的后方。 看到飞船后方碎片密布、纤维横络的景象,陆安和苏如玉各自吓了一跳后面面相觑。 “啧,这样都没有解体,看来我们的运气真的是太好了。” “嗯。”陆安点点头,上前摸了一把,结果轻轻一碰,那些藕断丝连般的纤维碎片就簌簌掉下,然后围绕着飞船飘浮。因为273号小行星的微弱重力,这些碎片的下落也几乎微不可见,看上去就好像一群围绕着飞船母体的卫星环带一样。 “幸亏我们刚才及时降落了,如果再在太空中航行的话,这刚才被炮击的三个舱体不指定什么时候就解体了……” “是啊。”陆安挥了挥手,将那些环绕着碎片挨个拍落在小行星的地面上,溅起了一朵朵尘埃之花,好像一次微型的陨石流星群撞击一样。 苏如玉指了指如同遭遇秋风秋雨蹂躏过的菊花一般的飞船后部,说道:“我们在这里稍作休整吧,最起码也要先将这个状况处理一下吧。” “好。” 然后,绕着飞船后方观察了一圈后,两个人决定,将受损的三个结构舱体切割掉一个,然后用切下来的那个舱体,去修补另外两个,这样能够保持飞船的重心与结构没有太大的改变,飞行起来不至于难以操控航线。 于是,就蹲在飞船后面的地面上,就着小行星表面的星际尘埃画了飞船的简图,简单商量了方案,陆安就回到飞船中搬出了一堆工具。好在这是军中的巡逻艇,虽然不如大型军舰那般工具齐全,但应付这种临时紧急状况却也足够了。 为避免被切割时迸出去的碎片伤到,苏如玉系着安全绳远远退开,指挥着陆安上前作业,按照之前商量的方案清理被炮击的三个结构舱体。 尽管三十多米的巡逻艇,其结构舱体只有十几立方大小,三个舱体的总计作业面积也不过是几十平米,但陆安也不是什么专业的维修人员,等将切割下来的舱体一一修补另外两个舱体完成后,已经是六个小时以后了。 跳下从飞船顶部跳下来,轻轻一拉安全绳,将远处的苏如玉拉过来后,累得气喘吁吁的陆安扶着苏如玉回到了飞船中。 回到驾驶舱中,陆安便迫不及待地脱下了太空服,虽然太空服中有着完善的空调系统,可是当陆安浑身出汗,湿气浸透贴身的衣服后,依然会感觉十分不舒服。 揪下太空服的头盔后,随手一推,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然后陆安就任由自己漂浮在驾驶舱中,一动也不想动。 “辛苦你了。” 跟在陆安后面进来的苏如玉,将气密舱和驾驶舱的阀门关闭后,飘到陆安身边,替他将太空服的手套和靴子解开,又拧开腰部的气密圈,将陆安整个人从太空服中拽了出来。 “谢、谢谢。” 苏如玉一边脱着自己的太空服,一边答道:“应该的,对了,你要先洗个澡吗?” “等一会儿再洗吧。”陆安一动不动地飘着,只是蠕动了嘴唇,如是答道。 喘息了半个小时后,陆安才缓了过来,大口补充了两罐营养剂后,又在循环水袋中痛快地洗了澡后,他才总算是恢复了精神。 从生活舱中飘回驾驶舱后,陆安见苏如玉正盯着驾驶屏幕,便开口问道:“我们接下来,要继续上路跑吗?” “是啊,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虽然这艘飞船上的补给还算是充足,可我们总是要回去基地的。” “嗯,那我们什么时候走?而且,那艘军舰一直紧追着,现在走了吗?我们……” 苏如玉指了指驾驶屏幕,那上面正是273号小行星的全息图像。 “我们现在降落在这里,喏,就是这里。刚才为了躲避那艘军舰的视线,所以特意降落到了面对着太阳的阳面,现在被这颗小行星挡着,他们固然看不见我们,我们却也看不见他们了。” 陆安抬头盯着这颗273号小行星的全息图像,他们降落的地方,正好是来时航线方向的背面、面朝着太阳的阳面,两艘飞船相互间的视线正好被273小行星的星体遮蔽了。 “那我们……” 苏如玉指了指全息图像旁边的地方,又说道:“我刚才已经用你之前给的星空图的数据算了一下,这颗小行星的自转周期正好接近24小时,加上之前的六个多小时,再过十个小时,我们降落的这里就要变成阴面了,正好面对着刚才来时的方向。” “也就是能够看到后面追我们的那艘军舰了?” “嗯!当然,他们也能够看到我们了。” 陆安闻言,微微皱眉。 也就是说,再过十个小时,两人又要直面那艘疯狗一般追了一路,却又在最后关头莫名其妙放了两人一马的缉私队军舰了。 这次他们还会再手下留情吗? 第二百三十六章 漫长而又短暂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十个小时啊,也真是足够漫长的了。” 陆安皱着眉头,叹息道。 苏如玉则是反问道:“难道你这么想念后面那群穷追不舍的家伙,以至于想快点儿见到他们吗?” “呃,也不是吧。只不过我们两个人,现在难道就这样傻傻地等待着,然后过十个小时,满怀希望地祈祷我们俩不会再看到后面那艘军舰,啧,好像有些……” “有些什么?” “唔,有些无聊吧。” 苏如玉听完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之前在小行星上,你不也是这样度过了上百个十小时吗,也没见你这么抱怨过。” 陆安呵呵一笑,说道:“问题是我们之前也没有这么熟嘛,我也不好意思向你抱怨。” 苏如玉故意斜了他一眼,嫌弃地说道:“我们现在就很熟吗?” “不熟吗?” “熟吗?” 陆安点点头道:“嗯,就假装我们俩很熟吧。反正我之前刚到9786号基地的时候,真的是无聊到想死的心都有了,那个时候天天幻想着自己是一艘宇宙飞船,能够飞回地球,不在那个寂寞透顶的小行星上,天天与世隔绝,然后绝望地耗时间。” “什么?宇宙飞船?” 苏如玉微微一愣,随即而来的便是她的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眼睛都眯到一起变成了一条线。 “宇宙飞船……,咳、咳、咳……,哈哈哈,难道是像这艘屁股后面被炮击的飞船一样,喏,你也不用幻想自己是宇宙飞船了,我们现在就要飞回地球了,哈哈哈——” 陆安撇撇嘴,反驳道:“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你刚来的时候就没有这么打发过无聊吗?” 陆安说完,见苏如玉依然疯狂大小,便扭过头去,故意不再瞧这个“疯女人”。 过了好一会儿,苏如玉笑得没有力气了,才止住了略微有些夸张的动作,然后拍了拍陆安的肩膀说道:“小朋友,我当时可是没有像你这么童真的想象力,我那个时候可是非常心满意足了,可是非常忠于这份职守的,每天都是勤勤恳恳的,怎么会想着变成宇宙飞船逃离自己的职责呢?噗嗤——,哈哈哈……” 苏如玉最后忍了半天,还是再一次大笑起来。 陆安冲着她使劲撇嘴,将嘴巴都快拧到耳朵边了,小声反驳道:“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忠于职守的人,天天喝得醉醺醺的!” 苏如玉听了他的反驳,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教训的口吻说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正所谓,不会休息就不会工作。小朋友,反正只是个无人基地,我只要能保持自己心情愉悦,能够开开心心地坚守在基地中,那就算是忠于职守了。你这样的小孩子啊,看问题非黑即白,这是不对滴,不要这么不谙世事嘛!” 陆安耸耸肩,不再跟她纠缠这个事情,反正怎么说都是这个女人有理。 即使自己再反驳,那为什么会在9786号主基地中偷偷藏着一艘飞船,而且来到谷神星的这一路上,包括在黑市上还这么轻车熟路,恐怕这个女人依然会有一大堆歪理邪说来糊弄自己。 所以,自己还是干脆利落地结束这个话题,不要再让这个女人白白调戏自己的好。 “是、是、是,您老人家说的非常对,非常对,嗯、嗯,对极了,真是让小子我受益匪浅啊。” “呸——!”苏如玉一声干脆利落,回应了陆安。 “呼——,好了,不开玩笑了,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苏如玉眨了眨眼睛,说道:“干什么?睡觉啊,不然呢?你想干什么?” “呃,睡觉?听起来好像有些无趣的样子。” “要不,我们两个人一起睡?”苏如玉眯着眼睛,问道。 陆安使劲地咳了咳,对于这个明显越界的玩笑有些不满,他咂了咂嘴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自从出了谷神星之后,这趟回程之旅就变得节奏很不正常了。” “节奏不正常?怎么个不正常法?” 陆安扳着指头说道:“你看,你把我从休眠仓中拖出来一次,然后我就把你从休眠仓拖出来一次,你把我从睡袋中叫醒告诉我后面有人追上来了,然后我又把你从睡袋中叫醒告诉你后面有人追上来了。这节奏,分明是交替着睡了醒、醒了逃,逃完再睡,睡完还没醒就又要逃跑……” “咦,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挺奇怪的哈。不过,这生活节奏不也是很简单爽利嘛,睡完醒,醒完逃,逃完再睡,再醒,再逃,逃到不能再逃了,就死翘翘喽,GameOver!啦啦,两个人一起死翘翘!” 陆安翻了翻白眼,无语道:“本来只是很不正常,你这么一说,却怎么听怎么诡异了。” 苏如玉反问道:“不然呢?我该怎么说呢?而且,我这么一说,才变得很正常好不好!” “嗯嗯嗯,对对对,是是是。” 陆安言不由衷地强烈赞同着,他已经充分汲取了刚才的经验教训,完全不反驳她的任何观点。 苏如玉哼了一声,说道:“你别以为我在无理取闹,难道我说的不会对吗?” 陆安无力地点点头,原来你也知道你之前在无理取闹么? “睡了醒,醒了逃,逃完再睡,睡完再醒,醒了又逃,这跟人一天天的生活有什么区别吗?没有吧。只不过我们屁股后面追着的是一艘军舰,随时要命的军舰,肉眼可见,平常生活中,人们屁股后面追着的是所谓的死神罢了,举着收割人们性命的镰刀,只是人们瞧不见罢了。他们只是看起来不是逃罢了,每天睡完觉醒来,吃喝拉撒,或工作或学习或玩乐,然后某一天那挥过来的镰刀逃不过了,然后便死翘翘喽!跟我们现在的局面有什么很大的不同吗?” 陆安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他偷偷斜了苏如玉一眼,第一次觉得这个以往将她自己的生活搞得乱糟糟的女人,忽然有了非常微妙的生活气息,她的形象好像突然变得不一样起来。 “当然不一样了。” 苏如玉扭过头,盯着陆安:“嗯?” “要是我们还都是一群猴子,每天睁开眼就是生存竞争,或是逃着躲避死亡,或是跑着带来死亡,无论是捕猎或者躲避捕猎,那么都可以这么比喻。如果我们的生活真的只是逃亡,简单得只有工作学习玩乐或者吃喝拉撒这些东西,那其实反倒就好了,就好像我们现在这样,要么逃要么不逃,要么等死要么稍后再死,接受起来完全不困难嘛!” 陆安说着摸了摸鼻子,说道:“尽管我现在确实还不想死,还想逃得越远越好。” 苏如玉听完,怔怔盯着陆安好一会儿,让陆安不禁上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怎么了?我的脸怎么了?” 苏如玉这才反应过来,答道:“没什么。” 然后,扭过头地下的瞬间,她又小声嘟囔了一句“小屁孩儿”。 又静默了片刻,她才忽然出声道:“你说的不错,其实这样的类比,大多不过是许多人的自作多情罢了,哪有什么确定无疑的死亡呢!那本书上不是说了嘛,先有死才有生的,死生而非生死。什么死神啦,什么镰刀啦,都不过是史前那些人无聊的幻想罢了,怪不得那个时候不管三七二十一,要把这些无聊幻想都消灭了。” 那本书,不提书名,自然说的是人尽皆知的伟大先知所写的那本“星际时代”,尽管如今人们通常印象中的这本书,早已经面目全非了。 “是啊,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哪有机会到如今人类足迹遍布太阳系的局面呢?如果星河历前的大联合浪潮中,没有把那些玩意儿消灭的话,我们现在说不定就该向着某个幻想的形象,进行更加深层的幻想了,然后就安安静静等死就好了。” 浩渺无际的宇宙,孤寂冷漠的星际航行,极渺小的人类躯体跨越极浩瀚的宇宙距离,这样的情景往往会让身临其境的人,产生无止境的遐想与幻象。 这不仅仅是伟大先知的狂妄论断,而是在星河历前人类的原始星际航行中,发现的极普遍的现象。当时还有人做过类比,如果说人类大航海时代中考验的是人对于浩瀚海洋的认知,对于地球的认识,是人对外部世界的认知,其摧残的不过是人的身体;那么星际时代的“大航海”考验的就是人对自我的认知,人对自我内部世界的认知,摧残的是人的精神。 所以,后来星际时代的人们很巧妙地解决了这个问题,那就是——统统休眠吧! 睡一觉起来就到达目的地了,这种感觉难道不好吗?反正睡梦中人,不会有太多问题,不会怀疑,不会反问,没有任何纠缠,轻轻松松解决任何长途星际旅行的问题。毕竟,那个时候的星际旅行,动辄便以年为计量单位。 如果人们清醒着,虚掷光阴在漫长枯寂无聊的漆黑太空中,那可就大大不妙了。总是会有产生怀疑的时刻,总会有问出问题的时刻;而人如果问出问题,那么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地动山摇,世界崩坍。 一旦动摇过后,人总会寻找寄托的。 所以,无论是在删节或者未删节的那本“星际时代”中,第一要务都是消灭——在伟大先知看来——人类迈向宇宙太空最大的绊脚石——宗教。 在大联合浪潮中,无论有再多的是是非非,有很多难以评判的功过对错,却总有一件事情是不容置疑的,这是在星际时代的“政治正确”,就是那个已经彻底消失了的名词,被两人称之为幻想、玩意儿的存在——宗教。 尽管迷雾背后的真相或许并不完全如此,但目前的人们都是这样知道的,关于那段历史。 第二百三十七章 他们还在不在?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好吧,那我们还是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等再过几个小时后,祈祷那艘军舰已经滚蛋了。” 陆安说着,走到了还铺在驾驶舱中有些散乱的睡袋前,准备躺下休息。 在星际航行中,没有昼夜分割的时间界限,人的作息全靠身体的生物钟调节。可惜,长途旅行的久了,由于微环境的改变,人体的生物钟很难不发生混乱,导致生活作息颠倒混乱,严重一些的还有可能引起各种并发病症。 所以,除了一劳永逸的休眠外,那些一两天至一周左右的中途、短途的星际旅行,都会有专门的作息时间,调整飞船的循环维生系统配合人的作息。 只不过,对于现在还处于逃亡途中的陆安和苏如玉来说,却完全没有如此讲究的条件。为了保持头脑清醒,在关键时刻的抉择不至于犯错,只好迁就身体的需求,该睡就睡,在必要的时刻才完全清醒。 睡觉,是人们打发无聊时间的最好手段,毕竟梦中有着可以自由活动、无拘无束的另一个世界,完全不像现实世界中,被局限于一个铁皮罐子那么令人无奈。 “这个是我的。” 苏如玉却紧随着陆安,来到睡袋前,不满地说道。 “啊?你也要休息?” “谁说的,我现在还不困呢。” “呃……” “起来,起来,这个是我的。” 陆安挠挠头,嘟囔道:“这个分明是我先睡的呀。” “那我等一会儿也要睡的呀。” 陆安眨眨眼,说道:“那你再去拿一条新的呗。” “不管,你要睡这一条也行,大不了一会儿我们两个人就钻到这条睡袋里,一起睡呗。” 苏如玉一番理直气壮地耍流氓,说得陆安哑口无言。 于是,他站起身来,微微鞠躬道:“苏大小姐,您请,您请。哪敢跟你一起呢,小的我,再去拿一条新的呗。” 陆安说完,冲苏如玉吐了吐舌头。得,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整整在外面作业了六个小时左右,洗完澡之后虽然精神爽利了起来,可是聊了这么一会儿,困倦还是悄悄地袭来,就在苏如玉耍流氓的这一瞬间,陆安已经开始忍不住打哈欠了。 强忍着睡意,陆安瞪大了眼睛,拖了一条新的睡袋过来,胡乱铺在驾驶舱的地板上,然后便立即钻进睡袋,刚一闭上眼睛就昏睡过去。 剩下苏如玉一人,绕着他转了两圈,无趣地离开,在驾驶台上坐了一会儿,又站起来在舷窗前站了一会儿,盯着外面被太阳晒得熠熠发光的小行星岩石发呆。 等到苏如玉再回头望向舱内时,发现裹在睡袋里的陆安已经自由舒展到快爬出睡袋里,大概是他太累了,睡袋又裹得实在不舒服,所以拳打脚踢之后,陆安就已经快滚出睡袋了。 苏如玉无奈地摇头叹息,上前拽着睡袋将陆安塞了回去,然后将揉成一团的睡袋伸展开来铺好,又用磁钉固定在地面上,免得等一会儿这个家伙再爬出来。 等苏如玉一边将微微挣扎不断试图逃离睡袋的陆安塞回去,一边折腾着睡袋,完毕之后已经是额头微微见汗,这样的体力活一直都不是她的强项。 长年使用药物抵御病症的侵袭,已经侵噬了她体内所有的健康,早就让她的体质残脆不堪了。 “呼!呼!呼!可恶的家伙,小屁孩儿!” 苏如玉倚着陆安坐在地板上,反正现在这个小子睡得昏死过去,完全不省人事,充当垫子又柔软又舒服,还能防止他挣扎。 等到苏如玉平复喘息,被她半压着的陆安在睡梦中大约也是习惯了压迫,已经放弃了挣扎,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好梦,竟然一脸微笑祥和的模样。 “嘁,这小子!” 看着陆安静谧的脸庞,苏如玉却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导师吩咐她喂养的那些小动物,那些最后充当了实验素材的动物。只不过,等到她长大之后,这些事情都交给了其他助手,她就再未插过手了,所以已经遗忘好久了。 这个时候,看到这个男孩儿的微笑,苏如玉觉得竟然无比像实验室中,那些冲着自己汪汪叫的小狗。 “哼!竟然想讨好自己。来来来,巴斯,过来,过来!” 苏如玉撅着嘴,小声说着,还伸手撩了撩陆安额头前的短刘海。 苏如玉当年饲养的,也不止是她印象中只会吐着舌头汪汪叫的狗了。 最起码她现在还能记起名字的,就包括巴斯在内的三条狗,两只整天捣乱的猴子,六对蠢到家的兔子,一窝名字叫小白某号的小白鼠,一只最后重到抱都抱不动的名叫“饭桶”的猪,还有一只到处欺负实验室里其他小动物的“臭美”公鸡,还有…… 苏如玉忽然叹息,好不容易遗忘了,一旦想起来又是没完没了的长长的一串名字。 “真是烦人呢!” 苏如玉伸手将自己之前的睡袋拽了过来,钻进去后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随着两个人呼吸平稳睡去,驾驶舱中的灯光逐渐黯淡,除了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一切都仿佛静止下来。这艘刚刚到手几天却已经数次同生共死的飞船,也静静蛰伏起来,趴在这颗编号273号小行星上,随着这颗星球的转动而转动,一同送走了微弱的太阳光芒,又一同迎来了孤寂太空永恒的黑暗。 黑暗在飞船附近的岩石上逐渐蔓延,等到目力所及的整片空间都被黑暗吞噬,天际中却开始生出一丝光明。那些星光初时眨着眼,然后逐渐变得耀眼,在没有太阳光遮蔽的天幕中熠熠生辉,放射着清冷的光线。 远处最耀眼的就是天空中那颗庞大的木星,盖过附近的一切星光,就好像这颗小行星天际中的“月亮”,只不过是一轮肥胖许多倍的明月罢了。 等到天幕中的“月亮”木星从天际线升起至中天时,黑暗开始逐渐从小行星的岩面上褪去,然后又悄悄笼罩着静静蛰伏的飞船。 沐浴在“月光”中的飞船,静静等待着,等待着其间所守护的人苏醒。 终于,当耳边传来悠扬的铃声时,苏如玉缓缓睁开了双眼。 “果然睡过去了吗?” 她扭过头,见不远处的陆安也缓缓睁开了眼,两个人静静盯着对方,朦胧中似醒似梦,静谧的气氛如此持续了好一会儿。 最后,苏如玉才开口道:“早啊,没想到缉私队这群人的品味还不错,这一段呼唤的铃声……” 陆安眯着眼听了听,才裹着睡袋含混地答道:“唔,这是军队中通用的集合铃声,不是缉私队专门选的。” “是吗?” “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其实好像是很久以前遇难船只的求救信号,是用来集结周围救援船只的,只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被军队选中了,就成了通用的集结铃声。” “有名字吗?” “名字?唔,好像记不得了,似乎是没有专门名字的样子,嗯,有机会的话查查就知道了吧。” “好吧。” 然后苏如玉瞧见陆安有再睡过去的趋势,便在地上蹭着,往陆安身边靠了靠,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陆安无奈地睁开眼,张着嘴呼吸,然后说道:“姐姐呀,别捏了,我起来就是了。” 两个人各自起来,收拾了睡袋,各自洗漱完毕。当然,说是收拾,其实就是揉成一团往旁边放了放。 “我们睡了多久,还有多长时间会看到刚才来时的方向?” 当陆安从生活舱中回到驾驶舱时,苏如玉已经坐在了驾驶台前,正在查看着飞船的情况。 听到陆安的询问,苏如玉头也不抬地答道:“嗯,大概七个小时左右吧,还有不到两个小时,我们就能看到后面那艘军舰是不是还在了。” “两个小时?对了,你饿了吧,要吃点儿什么吗?”刚才在生活舱中,陆安就已经饥肠辘辘了,现在过来就是特地问苏如玉要不要吃东西的。 “我啊,随便了。” 陆安点点头,转身离开,半个小时后,提着两个温热的铝膜袋进来。 “抱歉,之前也没仔细找过,刚才翻了个遍,发现这艘巡逻艇果然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些日常的太空食品,剩余的都是些应急食品。没办法,先凑合一下吧。” 苏如玉回头瞥了一眼陆安手中提着的食物,无所谓地答道:“我怎么样都可以,反正填饱肚子就好了。” 呃,确实,对于一个长年酗酒、依靠应急食物维生的女人来说,或许她真的不在乎吃喝这些“细枝末节”吧。不过,听说酒精成瘾的人,通常都有味觉麻痹的症状,她不会也是吧? 本来,陆安在生活舱中翻检了许久,想要找出一些食材,能够做一顿“好的”,再想想好像听上去不大吉利,呸呸呸过后,便想着“合理调节膳食以改善人的心理健康状况”。 然而,或许是之前执行任务的缉私队根本就没打算在太空中久待,飞船上储备的全都是太空食品和应急食品,连一点儿新鲜食材都没有,这让陆安有点儿恼火。 虽然以前在军校中时常听说后勤司令部的腐败混乱,经常导致军队的供应出现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故,没想到缉私队就连后勤司令部的水平都达不到,在军队日常活动中都拿这些储备食品来糊弄人。 本来陆安还有兴致勃勃的,等翻检完毕就心情大坏,没想到苏如玉也并不在乎。 陆安只好耸耸肩,“好吧。” 将一袋加热的复水食品递给苏如玉,陆安一边用牙撕开还温热着的铝膜袋子,一边问道:“如果那艘军舰已经走了,我们怎么办?” “那最好了,我们直接就飞向地球就得了,如果方便的话,到时候我们再溜回基地就是了。” “那要是还在的话,我们要继续等等吗?” “要是还在的话,我们也直接就飞向地球……” 抱歉,还在加班,今天的更新又没了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第二百三十八章 我们进行的,是战争!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如果那艘军舰已经走了,我们怎么办?” “那最好了,我们直接就飞向地球就得了,如果方便的话,到时候我们再溜回基地就是了。” “那要是还在的话,我们要继续等等吗?” “要是还在的话,我们也直接就飞向地球……” 陆安无语道:“有什么区别吗?” 苏如玉点点头,答道:“当然有啦,一个可能不死,一个可能不活,你说有没有区别?” “呃,好吧。” 陆安耸耸肩,低下头一边挤着铝膜袋,一边仔细咀嚼着。 两个小时后,盯着屏幕的苏如玉和陆安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两个人相互看了看,咂嘴,叹息。 果然,预料中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之前那次两人离死亡最近的时刻,那艘军舰突然放弃了追击,明明一炮就能干掉这艘巡逻艇,却偏偏善心大发。 本来,苏如玉和陆安还猜想,是不是这艘军舰突然发生了什么故障,或者是突然爆发了内乱,所以才导致其在最关键的时刻功亏一篑。 如果发生了故障,那么基本上苏如玉和陆安就可以大摇大摆地离开,反正这艘军舰也已经无力追击他们了。而如果爆发了内乱,那可就更加美妙了,苏如玉和陆安甚至可以坐而看戏,看完戏后再拍拍屁股走人。 其实,爆发内乱这种事情,在星河历后的舰船上屡见不鲜,因为长期漂泊在枯寂的太空,人的精神状态有些时候就会莫名其妙地爆发错乱,甚至曾经有过徒手打开飞船气密舱的事情,那个人的下场自然不用说,可是这个“疯子”却连累了一艘飞船整整五十多位乘客给他陪葬。 而在军队中,由于等级森严和纪律严苛,这样的事情其实更是频率高发,只不过由于军队的特殊性,很多时候不是太严重的事情就被遮盖下来了,并不会让外界知悉而已。 所以,也难怪苏如玉和陆安有着如此猜测。 然而,当273号小行星上,苏如玉和陆安所处的区域自转至背离太阳的阴面,完全面对着来时的路线时,那艘军舰依然静静地停在那里,只不过并非一动不动,而是不停地坐着巡航机动,绕着一个数千公里方圆的区域低速航行着。 这样标准的军中巡航机动动作,陆安却是再熟悉不过了,那艘军舰上的人明显不打算放过自己和苏如玉两人,只不过因为不敢上前,所以才做出如此动作。 这其中隐含的挑衅和蔑视,显而易见。 在人类过往唯一一次星际战争中,这个动作是标准的战前侦查机动,一方面搜集情报,一方面挑逗敌人,诱使敌人出动追击。 陆安看着屏幕上的这艘军舰的机动动作,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们还在……” “是啊。”陆安走到驾驶舱的舷窗前,确定了方位望过去,果然四万公里外的军舰反射着太阳光,在漆黑的天幕上清晰可见。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好像打定主意守在原地的样子,我们等下如果转到面对太阳的阳面的话,就可以直接奔着地球飞去,这样的话,说不定能够摆脱这群混蛋……” 陆安叹息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不然呢?” “确实,不然呢。” 苏如玉挥挥手道:“不管了,等我们转过去,我们就出发……” 这颗273号小行星的自转周期是二十三点九个小时,近似于地球的二十四个小时,只不过由于并非标准球体的形状,加上苏如玉和陆安的巡逻艇所处的位置原因,所以这颗星球处于阳面的“白昼时间”为十六个小时左右,而处于阴面的“黑夜时间”为八个多小时。 也就是说,大约再过十个小时,陆安和苏如玉就可以偷偷溜出这颗小行星了,只不过这样的“偷偷”可以持续多久就只好听天由命了。 所以,等十个小时后,苏如玉准备启动飞船引擎的时候,却被陆安拦了下来。 “为什么?” “如果相信我的话,我们就需要多等两天再出发。” 苏如玉皱着眉头,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陆安指了指窗外问道:“我们现在立即出发的话,需要多久才能加速到巡航速度。” 苏如玉默默心算了一下,开口答道:“一个半小时左右。” “那我们出发后,估计多久就会被后面那艘军舰发现?” “半个小时、唔,差不多半个小时吧。” 陆安摊手道:“也就是要不了半个小时吧,就算按照半个小时计算,那么以我们之间的速度和距离,你算没算过,我们多久就会被追上呢?” 说完,陆安不等苏如玉回答,便自己计算道:“他们就算离着我们有四万公里远,如果我们背对着他们逃跑,以三十万公里和四十万公里的时速差距,即使我们先行出发一个小时,也不过是再多走三四个小时,百万公里的距离,我们恐怕也逃不到火星轨道的附近。” “我们之前是因为船体受损,所以才只有三十万公里的时速,如果是现在的话,最起码要有三十五甚至三十八万公里的时速……” 陆安盯着苏如玉问道:“能够到达火星轨道附近吗?” 苏如玉被陆安盯得面色发紧,偏过头故意不看陆安,然后反问道:“为什么要到达火星轨道附近?” “嗯,你之前听说过,去年八月份的时候,缉私队的逃狱事件吗?” “略有耳闻,怎么啦?” 陆安微微点头道:“那次缉私队好像做得很过分,所以被火星和地球联合勒令,不准许他们越过小行星带最内层活动,即使他们再放纵再过分,总不好越过火星轨道吧。以火星人对老巢的看重,火星轨道上可是密布着各种监控的,整整一圈,虽然这样的初衷可能是为了防范地球……” “你的意思是,他们暂时不敢越过火星轨道吗?” “是。” 苏如玉微微低头,问道:“那你想说什么?” 陆安颔首道:“我们需要等一个机会,如果之前我还不敢肯定,那么刚才你说我们的时速能够到达三十八万公里,接近他们的时速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希望很大了。” 苏如玉见陆安说得神采飞扬,扭头望着他问道:“什么机会?” “甩开他们一天的机会。” “你确定?”苏如玉瞪大了眼睛。 陆安则故意冲她眨眨眼睛,说道:“我们现在可是在跟他们进行生死搏斗呀,又不是公平的飞船竞速比赛,即使是说在打一场战争也不为过,我们可不用单纯地赌运气呀!” “战争?” “是啊,战争!”陆安深吸一口气说道:“战争可从来都不是一加一大于二的简单计算,也有可能一加一小于一的。如果只说飞船的话,我们只好举白旗乖乖等死就是了,可是对面的人明显有顾忌,又不敢冲过来,我们要是不充分利用这一点,可就太吃亏了!” 苏如玉想了想,点点头道:“好吧,你准备怎么做?” 陆安附在她的耳边,轻轻说了自己的计划,听完后苏如玉又点点头。 “嗯,就听你的,无非是再多呆两天而已嘛。” 其实,陆安也并不十分肯定,苏如玉会答应自己的计划。 毕竟,这艘飞船的实际驾驶者是苏如玉,按照人类世界中通行的法则,她现在就是这艘飞船实际上的船长,一切决定权自然都在于她。 况且,陆安的计划并非什么简单的航线变更,或者是飞行计划的调整,而是牵涉到两个人未来的命运,接下来的日子里是死是活,此时此刻的抉择是至关重要的。 陆安不能单独决定他和苏如玉的生死,苏如玉却可以决定,只不过她还是听取了陆安的意见,这让陆安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 虽然在此情此景中,无论他们两个人做任何决定,都带有一定的赌博运气的成分,毕竟巡逻艇基本上手无缚鸡之力,而后面那艘军舰相对来说却已经武装到了牙齿,真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形。 苏如玉不愿意放弃求生的努力,想要拼着273号小行星的掩护,尝试着冲向地球,陆安也抱着同样的心思,只不过他的计划如果成功的话,好似逃生的把握大一些罢了。只是,也同样有着失败的可能,毕竟后面那艘军舰为何突然停下来依然原因不明,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待在这颗小行星上,也并非绝对安全的。 那艘军舰既没有故障,也没有出什么问题,只是静静地在外面巡航着,紧盯着两人的动静。苏如玉和陆安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它补充上来一炮干掉这艘巡逻艇,更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放弃等候,真的就冲上来了。 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出现这种突然的变故,两个人并没有绝对把握,能够肯定这颗小行星就是那艘军舰的“禁区”。 立即走与等待机会,各有利弊而已。 或许苏如玉之前也并非不清楚,立即走的话,很有可能半路就被那艘军舰追上,毕竟这颗只有二十多公里大小的小行星,所提供的视线遮蔽实在是有限得紧,基本上巡逻艇慢悠悠地飞个半个小时就完全暴露在那艘军舰的视线中了。 可是,等待下去的话,难道不是慢慢等死吗? 好在自认为还算是专业的陆安,提供了另外一个选择。 “专业?” “是啊,我可是第三军校的实习军官呀,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但我平日里可是学霸呢,学校里的奖学金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落下过呢!” 陆安如此拍着胸脯吹嘘着自己的光辉历史,保证着自己的信誉。 苏如玉抿着嘴笑道:“信,怎么会不信呢,你这么缺钱的人……” “呵呵,被你看穿了吗?”陆安故作尴尬地呵呵一笑。 “对了,你是什么专业的?看你说得这么起劲。” “太空信息搜集与对抗系……” 苏如玉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怪不得!……” “是吧,对于这些,我们还是很专业内行的。” “嘁!怪不得如此阴险狡诈!”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一鼓不作气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嘁!怪不得如此阴险狡诈!” 苏如玉虽然口中不屑,但却面带微笑。 陆安也面带微笑听着,当做是对自己的赞赏,因为“阴险狡诈”在某些情境下,总是好的评价,要好过仁义如猪般的评价。 “那我们到底第几次才能真正走?” 陆安认真思考了一下,答道:“说不好,也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定,毕竟事先若是存了非要较劲的念头,可是不大好的。” 如果说像之前陆安鼓励苏如玉时所说的那样,“战场”之上可是不容许有什么执念,如果有的话也只能有对胜利的执着,甚至很多时候就连对胜利的执着也不见得什么好事。 所谓战场,就是一群人与另一群人的角斗场,如果群体的“大脑”存了什么执念,比如非要将对手打得眉眼乌青而非是鼻青脸肿,看似是差别不大,却往往意味着角斗策略的不同。更有甚者,有着背离群体的私心杂念,就更加不妙了。 就好像两个角斗士过招一样,战场的形势同样瞬息万变,如果心存执念,往往就会偏听偏信,只关注与执念相关的东西,那么很可能就会忽视已经变化的信息,最终导致“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结果。 比如说,一个一心想要逃跑的人,就不能心中只有逃跑的念头,这样的人往往最终反而逃不掉。 好在,苏如玉和陆安如今只有两个人,统一了意见之后,往往就能很快将意志转化为实际的行动;而对面的那艘军舰,即使是最小的编制,算下来也要有上千人之多,其中能够提供信息情报或者有能力影响决策的人,就有将近百人之多。 陆安心中的打算,其实就是打着以快打慢、以少对多的侥幸心理,如果对面那艘军舰的决策有了系统延误甚至失误,那么他们两人就有机会跑得更远,如果能够拉开一天以上的距离,那么基本上就能逃离这次追击了。 “最好对面军舰上的人,能够不辜负缉私队的名声。” 陆安如此安慰着苏如玉。 缉私队的名声,自然是那些流传在外的臭名昭著的“笨蛋”之名。 当然,陆安并没有真正抱有期望,毕竟这艘军舰是缉私队赖以维系生存的最后支柱之一——边境检查大队的部队,万不可能真的蠢到外界印象中那种“臭名昭著”的地步。 甚至从陆安和苏如玉从火星转向地球时候他们的行动来看,这艘军舰上的缉私队军官称得上是训练有素了。 在战场上当然不能指望通过战胜愚蠢的敌人来获得胜利,而是要确保不算愚蠢的自己能够不要失败;胜利和失败一体两面,自己不失败敌人就不算成功,敌人没有胜利,即使自己同样没有胜利,那么其实也就已经获得了胜利。 陆安之前也说过,这从来都不是一场单纯的飞船竞速比赛,这同样是一场比拼耐心与判断力的“战争”。 苏如玉听从了陆安的建议,所以两个人便耐心地等待着这颗小行星的“白昼”逝去,等待“黑夜”的降临,等待直面那艘军舰的时刻。 又是十多个小时的无聊时光,两个只能耐心等待的人,除了睡觉便只好坐着聊天,至于聊天的内容则漫无边际了。 当然,两个人最多的内容便是在猜测,为什么那艘军舰宁可远远盯着,在那边无聊地太空巡航,也不敢冲进来,甚至都不敢靠这颗小行星太近。 “是不是这颗小行星其实是什么禁区?” 可是,这里如此荒凉偏僻,也没有什么秘密基地,更不是什么资源的开发地,在陆安和苏如玉降落之前也匆匆扫描过这颗小行星,真的就是荒凉孤寂的不毛之地而已。 “或者,这颗小行星上有着什么隐藏着的巨大怪兽,能够威慑着这群家伙不敢近前?” 苏如玉自然是嗤之以鼻地嘲笑道:“嘁!有什么怪兽能够如此震慑他们?再说了就算这颗小行星真的隐藏着什么巨大怪兽,能有多大?你确定战斗力能够比得上对面那艘军舰?而且,为什么对面那艘军舰如此畏惧的家伙,又如此懒惰温和,我们都骑在它的头上了,它也不一口吞掉我们?如果那家伙真的又是如此懒惰温和,为什么那艘军舰要畏惧成这幅模样呢?” “呵呵,这不是开玩笑么?不过,我倒是一直听说过一些流传的谣言,都说其实太阳系内是有着某些巨大的怪兽,是当年一些人类实验失败的产物,那些家伙都是能够遮天蔽日的庞大怪兽,好像据说在地球的太平洋、月球的雨海、火星的昆仑海和奥林匹亚海……” “嘁,你也知道那是谣言啊!除了太平洋,剩余的那些所谓海洋,说起来哪个不是人造的水池子?难道以前的人类就那么富足阔绰,专门建了那么大的水池子来养什么怪兽?再说了,谁规定怪兽就必须体型庞大,还必须隐藏在那么惹人注意的地方?” 苏如玉对此自然是不屑一驳,海洋虽然大,却已然是人类如今在各个星球上的核心区域,如此人来船往的流量密集区域,怎么可能有什么隐藏的怪兽历时几百年不被发现呢?这些阴谋论背后之所以有市场,无非是人类如今对于所有联合政府以及联合机构的不信任,从五十年前人类世界局势紧张开始,这种阴谋论就愈发盛行起来,其针对的目标不言而喻。 至于什么“怪兽”、“怪物”,当然是存在的,苏如玉是亲眼见过的,只不过那些存在与人们头脑中普遍的印象大相径庭罢了。 “哈哈,开玩笑、开玩笑而已,只不过说起这颗273号小行星,我莫名感觉有些耳熟,所以想了想,估计也就是在那些谣言中才会提及这种不知名地方吧,呵呵!” 苏如玉白了他一眼,嗔怪道:“这又是看了哪部无聊的什么幻想小说吧?” “呵呵,可能吧!” 打发无聊的时间中,两人的聊天内容大多类似如此。 往往一本正经的严肃问题,最后都会跑偏到很远很远的范围之外,从月球聊到地球,从地球聊到外太空,又忽然从外太空聊到星河历元年前后那桩桩件件的有名悬案、谜题之类的。 终于,十二个小时过去后,这颗273号小行星再次告别了太阳,从“白昼”时间进入“黑夜”时间。 “我们这次什么也不做吗?” “嗯,这次就是让他们看见我们的,让他们知道我们还在耐心等待着他们离开的。” “再然后呢?” “等再进入这颗小行星的阳面时,我们就起飞。” 苏如玉点点头,这都是之前陆安已经说过的计划,所以她并不意外。 又是八个小时过去,太阳刚刚照亮苏如玉和陆安停靠着的这块岩面,苏如玉便迫不及待地驾驶着飞船升空。 只不过,她依然心中疑惑,问陆安道:“我们这样晃晃悠悠地升空,又这样慢慢腾腾地飞行,你确定可以骗过他们?” “骗?不,我们就是要告诉他们,我们其实根本不想走,而且我们的确不想走呀!” 陆安挑了挑眉毛,如此答道。 “好吧。”苏如玉撇撇嘴。 然后在从小行星升空后两个小时,磨磨蹭蹭地走了不过两万公里的巡逻艇,就在那艘军舰的注视下缓缓地降落回了273号小行星,甚至还停靠在了同一块地方,像极了闹别扭发脾气想要离开却又心不甘情不愿而不得不回来的模样。 “然后呢?” “再等,等到我们转到他们面前时,就当着他们的面起飞。” “你到底再打什么主意呢?” 陆安微微一笑,说道:“这种猜测敌人动向的判断,其实在我们看来近似于赌博,无论掌握的信息再充分,都无法完全考虑到人的判断因素,尤其这种陌生敌人之间的对峙。所以,我们第一次就是要让对面那群家伙赌赢。” “赌赢?” “是啊,在他们以为安全的界限内,让他们习惯于自己的信息策略,让他们坚信自己的判断。尤其是刚才那种情况,他们随时都可以追上来的情况下,自然就会怀疑我们是不是在故布疑阵,但正是由于他们随时都可以追上来,所以才会有恃无恐,才会有耐心观察我们的真实意图。” “那如果我们刚才真的就跑了呢?” “哪还用说,他们难道不会追吗?要诱导他们做出错误判断,就必须给他们提供多种判断的条件,而且让他们能够一一证实这些判断。如果我们刚才真的就跑了,那他们还有的什么好选择呢,直接追就是了!” 苏如玉翻了翻白眼,说道:“真是麻烦!” 陆安摊摊手道:“没办法,如果只是简单的博弈,那还要我们这些专业人员干嘛!大家也不用绞尽脑汁欺骗、反欺骗、再欺骗之类的了,直接剪刀石头布不就好了嘛!如果简单的比拼,我们逃或者不逃,他们追或不追,那我们直接等死就好了,何必如此折腾呢!反正我们必然逃,他们必然追。” “那你现在是逃还是不逃呢?他们是追还是不追呢?” “我们当然看似逃,让他们以为逃不掉,但实际上我们真的就在逃,并且让他们表面看上来没有追,实际上他们以为自己在追,但其实他们却根本没有追我们……” 苏如玉听得直翻白眼,直接挥手打断道:“你不去说逗乐段子,简直是浪费了你的口才!” 陆安咂咂嘴道:“好吧,其实就是我们要逃,只不过误导他们赌错方向,我们有地球和火星两个方向,我们当然是要逃向地球,但要让他们以为我们要逃向火星……” “所以,我们就要逃向地球,让他们以为我们不是要逃向地球吗?”苏如玉没好气地说道:“这算什么策略,不就是玩文字游戏吗?” 陆安答道:“是啊,就是玩文字游戏,但人的思维逻辑游戏,其实说穿了也就是如此而已,一体二元的博弈还算是简单了,如果是一体三元的博弈烧坏脑子也玩不起来,毕竟,就算是我们这个宇宙,也玩不转三星一体的把戏,从没见过什么稳定的三星系统……” “那我们这第一次的行动就算是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 抱歉,写不出来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第二百四十章 运气好与运气坏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那我们这第一次的行动就算是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 这便是,一鼓作气不成的一鼓不作气。 有了一,便会有二,有了二便会有三,有了三还会有更多,难道只是从无到有罢了。所以,有了一的时候,人们都会下意识地去瞧向下一次,有了下一次便会期盼更多次。 于是,当苏如玉和陆安的飞船当着那艘军舰的面起飞的时候,他们依然只是原地巡航,紧紧盯着这艘巡逻艇而已。 三个小时后,巡逻艇就达到了最大速度,绕着小行星的轨道飞行,只不过或许是摄于军舰的武力威慑,这艘巡逻艇只是绕着小行星不停旋转,而不敢直奔火星。 八千公里直径的轨道,时速三十万公里的巡逻艇,十几分钟便能绕行一圈,就在升空后的三个小时的时间内,巡逻艇便绕了十几圈,就好像一个可怜兮兮的狗,绕着一扇门团团转却不得其门而入。 只不过,巡逻艇却是想出去。 这样无头苍蝇般的乱转自然也不好持续太久,果然这艘飞船又逐渐减速降落,还是降落在之前同样的地方,静静伏在小行星的岩面上,随着小行星的自转又进入了“白昼”。 这样的行动习惯,就好像昼伏夜出的野兽一般。 273号小行星的自转就好像永不停逝的时间一样,一圈又一圈,从太阳系的荒古时期开始,一直到现在,一圈又一圈,白昼与黑夜如此交替。 在地球上,这自转便是时间,一天便是二十四小时,365天便是一年。 这难道不是时间吗? 巡逻艇降落的地方,白昼过去了,便又迎来了黑夜,伴随着骤降二百多度的寒冷,巡逻艇再一次腾空而起。 而这一次,巡逻艇似乎带着一股决绝,在绕行了这颗小行星五圈之后,巡逻艇便加速至最大时速,以三十万公里的时速一头扎进了飞向地球的茫茫太空。 一直在旁边盯着的缉私队,这一次依然冷眼旁观,似乎在等待着这艘巡逻艇讪讪退回来的狼狈情形。 只是,六个小时过去了,巡逻艇消失在了军舰的监视范围内,情形似乎变得有些不对了。 本来还在以恒定速度巡航着的军舰蓦然停了下来,十几分钟后便又突然发动,绕过273号小行星,飞行到面向地球航线的一侧,然后静静悬停下来。 或许,他们是想凑得近一些,等着巡逻艇退回来的时候能够直接迎上去,靠过去俘虏这艘逃窜的飞船,结束这场猫捉老鼠般的游戏。 不过,即使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也不敢直接穿过小行星附近,毕竟以军舰的庞大引擎动力,小行星的引力其实完全不足畏惧。可是,这艘缉私队的军舰依然小心翼翼地绕着大概两万里直径的圆弧,绕到小行星的另一侧。 等在小行星面向太阳一侧静静悬停了一个多小时后,这艘军舰才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艘飞船不是真的要穿过火星轨道飞向地球吧? 大事不妙!司令亲自下达的命令,如果连这般小事都搞不定,缉私队这些边境检查大队还有何颜面在缉私队中自视甚高,拥有着高人一等的优先地位? 于是,就好像屁股上被狠狠踹了一脚,这艘缉私队第三边境检查大队的军舰当时就蹿了出去,眨眼之间就达到了军舰的极限速度,朝着刚才那艘巡逻艇的消失放下追了上去。 此时,就在前方浩渺的太空之中,苏如玉和陆安的巡逻艇也正在极速飞驰着。 “他们追上来了吗?” “没有。” 陆安顿时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呼——!这样的话,我的计划总算是成功了一半……” “我们这次成功了?” “呵,算是吧,不过我不是说了嘛,只成功了一半,另外一半就不是我们所能控制得了的,只能看后面那群家伙什么时候醒悟过来了。”陆安摇头苦笑道。 尽管,从一开始在第三军校上学开始,陆安就被教育,战争在很大程度上是由运气决定的一场赌博。 如果不能接受运气的存在,妄图一切都按照计划来的人,就该离战争越远越好,如果这样的笨蛋不滚蛋,那么他周围的人就要因为这样的固执而倒大霉。战争中的倒大霉还能是什么,就是鲜血和生命的代价喽! “失了一颗铁钉,丢了一只马蹄铁;丢了一只马蹄铁,折了一匹战马;折了一匹战马,损了一位国王;损了一位国王,输了一场战争;输了一场战争,亡了一个帝国。” 这是那位教授战场情报分析的老师,曾经引用过的上古时期的“诗歌”。 “这个故事是很久远以前,那个人类还骑着动物、挥舞着木头或者金属打仗的时代,唔,什么是马蹄铁呢?做个类比吧,就好像是飞船引擎的绝热层。嗯,要是有哪位同学曾经亲眼见过马这种动物,摸过它的蹄子就能明白了。这首诗歌说的故事,其实是很荒诞无稽的,一颗铁钉跟帝国的灭亡又有什么关系呢?战争从来都只是催化剂而已。好吧,言归正传,我们反过来看,如果那匹国王的战马没有丢失马蹄铁,是不是帝国就不灭亡了?这就好像上次战争中,总司令的座舰如果不是在拉格朗日决战后解体,而是在战争还没结束的时候就解体了,上次战争的结局是不是就会改变呢?毕竟战场上,从来没有人敢肯定一艘被击中的飞船什么解体,不是吗?……” “同学们,总而言之,战场上不相信运气的人,就好比曾经火星舰队的总指挥一样,他不相信总司令的运气,结果就被这种运气狠狠地耍了一把,呵呵!不过,我也有一点儿所谓军队中的格言赠送给大家,希望大家将来能够铭记,战场上从来都存在运气,而且还是自己的坏运气……” 看来,这一次,陆安的运气还不算坏,起码此时此刻他是这么认为的。 “第二次的时候,我们为什么不干脆像现在这样直接就飞走呢?” 大概是确定了后方的追逐暂时消失了,苏如玉也松了一口气,如此问着陆安。 “第二次的时候啊,其实我也想直接飞走的,可是那个时候……”陆安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说道:“虽然那个时候我只是凭着直觉决定的,但是现在想一想,那个时候,那艘军舰的圆转巡航速度其实已经在提高了,大概也是吃不准我们的动向,虽然没有直接绕过小行星,可是也有所戒备,所以我们就不得不装作悻悻而归。” “那这次……” 陆安叹口气道:“我们和那艘军舰都是在赌博,双方博弈着猜测对方的动向,我们虽然暂时有着那颗小行星庇护,却又不知道能倚仗到何时,更何况对方毕竟速度比我们快得许多,我们只要有一次被看穿,这场戏都会再也演不下去了。我们当时第二次没有成功的时候,就应该最少等到第五次以后再跑,起码将困兽犹斗的挣扎姿态做足了才好……” “那为什么不等到那个时候再跑呢?” 陆安又是一声苦笑道:“我们其实没有什么底气的,我也怕呀!玩火过头了,到时候连拼一把的机会都没有了。” 苏如玉想了想,也不得叹息着赞同陆安的看法。 “所以呀,我到现在也好奇,这颗编号273的小行星到底有什么特异之处,让那艘军舰逡巡不前,甚至连远远地打一炮都不敢。” 苏如玉轻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陆安继续说着:“说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好像真的听说过这颗小行星,只不过完全想不起来出处,咳,真是……,这太空中小行星这么多,这颗273号小行星肯定也是有什么特异之处才会被人提起,不然我肯定不会有这种印象的。” “啧,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该想起来的时候即使你不去想,也总会蹦到你的脑子里的,越是执着于去回忆,反而会遮蔽你大脑中原有的记忆通道,于是更加想不起来了。” 这方面,苏如玉却是十分有经验的,因此劝慰着陆安。 “好吧。”陆安点点头,转而说道:“唔,快十个小时了吧,希望这个时候那群笨蛋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样的话再有一天的时间,我们就能真的彻底跟他们说再见了。” 这段时间,好像之前糟糕至极的运气正在逐渐好转,陆安心中如此判断着。 当然,事实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他的运气确实是在好转。 一天之后,陆安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毕竟,能够凭借着在最后阶段几乎失去了动力的引擎,最终跌跌撞撞地挣扎着飘回273号小行星,已经算是极其幸运了。只要有半分差错,他和苏如玉就会永远地留在太空之中,漂浮在太空之中,化作宇宙尘埃。 当然,这还是要归功于273号小行星的庇护,在两万公里左右的时候,那艘军舰果然又停止了一切行动,明明只差最后一分钟就能干掉苏如玉和陆安,却偏偏又诡异地停了下来。 “你又猜中了!” 苏如玉直接从驾驶台上瘫坐在驾驶座上,和陆安挤在了同一个座位上,相互偎靠着。 “呵呵,我猜中开头,也猜中了结尾,可是这过程……”此时的陆安脸上的笑容,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好歹也逃回来了,要不是你当机立断,我们根本坚持不到这最后一分钟……” 苏如玉靠着陆安一动不动,任由着身上的汗水流淌。 “可是,计划还是失败了,唉——” “也怪不得你,毕竟谁想到那群混蛋能够这么疯狂,把军舰的时速直接飙到了五十万公里,简直是不要命了……,咳、咳——” 陆安闻言,脸上立即挤出了苦笑。 所以,该是说自己运气好呢,还是自己运气坏呢? 加班中,今天无更新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第二百四十一章 碰壁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队长,没有找到。” 谷神星上,一个身形壮硕、面色阴狠的人,对着全息影像低着头说话,好像是犯错的孩子一般。 因为,他确实犯了错。来到谷神星已经三天了,却一无所获,那个女人甚至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当初那个登录账户的事情都查不清楚。 对面那位胖子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即使远隔亿万里,谷神星上的这个身形壮硕之人也放佛能感受那股阴寒之气,他甚至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然而,一直过了五分钟,他预想中劈头盖脸的大骂也没有到来,本来他都做好了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认为队长说不定会在盛怒之下将自己召回,让别的队员来替代自己。 可是他所等来的只是五分钟的静默,全息影像中的那位胖子竟然一言不发,这让他心中十分诧异,还以为是不是谷神星的缉私队这群笨蛋,连星际同步网络都无法维护,导致网络信号出现了中断。 于是,低着头的他悄悄地向上斜眼,偷偷瞄了全息影像中的那位胖子一眼,只见那位胖子的胸脯正在不停起伏着,鼻子一张一缩翕动着,显然是生气到无法自抑的地步,这幅景象吓得他赶紧将目光向下盯着,将头低得更低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谷神星上这位低着头的身形壮硕之人,额头上都开始往下滴滴答答地滴着汗珠了,他的耳边才传来了冷峻的声音。 “狼獾,如果不是隔着这么远,你现在早就该死了。” 狼獾,这个谷神星上身形壮硕之人,竟然是之前被陆安取绰号为“衣架子”的那位瘦竹竿教官,是他在月球北极阿尔卑斯山谷谷口中碰见那位的“假面”队员。 此时,狼獾听到对面队长的话,却如蒙大赦,没想到这次竟然被如此轻轻放下。虽然队长的口气一如既往地不善,但已经属于最轻微的斥责了。 在“假面”之中,向来有着传统,能够动手就尽量不会说话,因为言语上的斥责是他们认为最无力的东西了,而“假面”队长口中威胁的“该死”却是最最无力的斥责了。 该死?早就死过的人,该死就该死呗,事实也本就如此。对“假面”的队员来说,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呢,生不如死的滋味早就在一日日地品尝着,死说不定还是解脱呢。哈! 不过,队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糊弄了?难道他的性格开始慢慢变得好起来了? 狼獾虽然心中如此怀疑着,但却丝毫不敢流露出来,只是将头抬起来,望着对面那位胖子,等待着他们的队长的吩咐。 “说吧,情况到底怎么样了?独眼那群人是****的,你们难道也是?” 狼獾则是老老实实地答道:“队长,我们三天前到谷神星后,已经让特勤队配合着独眼封锁了整个谷神星,接管了整个星球的所有数据,但是将四月三日以后所用进出港的飞船都排查过后,并没有发现那个女人的身影……” “你们是怎么查的?” “队长,独眼将四月三日以后谷神星出港的四十三万七千八百一十六艘飞船,统统排查了一遍,甚至将这些飞船从出厂一直到现在的所有信息都筛选了一遍,却没有发现那个女人的踪迹,我怀疑……” “你怀疑什么?”胖子皱着眉头问道。 “我怀疑,是不是独眼那边搞错了?他们自己当初发现了那个账户被登录的信息,但是如今却连那个账户被登录的地点,甚至登录人是不是那个女人都查不清楚,这会不会……” 胖子皱着眉头道:“你不懂,司令已经亲自确认过了,那个账户的登陆者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女人,而且当初我们也曾断定过,如果当初那个女人从地球上逃脱后,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就是小行星带。一时查不出来,也不奇怪,如果这个女人没有一点儿手段,当年也不会那么轻易地从我们手中逃走……” 胖子如此说着,紧紧攥住了拳头。 狼獾自然也瞧见了他的动作,他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队长,会不会是缉私队的人在故意给我们使绊子?他们给的数据会不会故意隐瞒了什么?” 胖子轻蔑一笑道:“他们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地配合我们,不过你刚才的数据却做不了假,古娜队长已经让独眼的内勤队员确认了这个数字。” “队长,那有什么新的线索吗?”狼獾赶紧问道。 而此时,他的心中却在腹诽,怪不得队长的脾气变得这么“温柔”啊,原来是山、古娜在身边呀。 不过,虽然他们这些“假面”队员自视甚高,普遍看不起“独眼”这群家伙,但对那些“独眼”内勤人员却也不敢小觑,所以才赶紧追问。 “那个登录账户的信号源,出现在谷神星北极的‘歇洛克市场’中,而且他们判断,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女人本人在登录……” 狼獾听到胖子如此说,面色顿时一喜,随即跟着说道:“队长,我现在就派人封锁整个‘歇洛克市场’,将那里一寸寸地搜索一遍,一定将那个女人揪出来……” “混蛋,如果能够那么简单,还要你干什么?特勤队的人就能做的了!你……,你给我听着!”胖子忍了又忍,终于没有像往常那样大发脾气。 毕竟,这段时间,他们的司令已经在极力教导他,他好歹也有所进步才是。 “是!队长。”狼獾忍不住站直了腰,听着胖子的吩咐。 “在谷神星上,轻易不要胡来。那里毕竟是缉私队的大本营,你们万一陷在里面,只是白白让旁人笑话了。而且,这段时间缉私队已经在向司令施压了,小行星带的形势错综复杂,火星人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在谷神星闹得乌烟瘴气,他们已经开始通过私下的渠道表露不满了……” 狼獾挠了挠头,说道:“这群混蛋,队长放心!他们要是敢对我们不利,我们一定将他们杀得一个不剩!” 胖子顿时气结,他开始有些明白“老队长”施威顿之前面对自己时的无奈了,面对着一些榆木脑袋进行说服教导,简直让人抓狂。 “假面”队员总是不可避免地从他们的历史传统中,沾染着“急躁嗜杀”的性格,虽然这原本就是他们存在的理由,可是如果只是迷信于杀戮,“假面”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毕竟,单论个人的武力,即使是身为“假面”的队长,“变色龙”自己也依然要拜服“龙牙”的那群怪物。 可是,那群怪物却全然只是怪物,“假面”虽然也已不能称得上纯然的人了,却总是比“龙牙”好上许多。为什么三大直属队的历代实际领导者,都出身于“假面”呢,就是因为身处两个极端的“独眼”、“龙牙”,很难兼顾三大直属队的所有矛盾,因为才会被“假面”出身的人占据领导地位。可是,沉迷于“杀戮”、迷信于暴力的假面队员,却很难在这其中脱颖而出,但凡有一位队员有这样脱颖而出的潜质,都会被视作重点培养的对象。 一个异化的组织中,只有反向异化的人,才能获得成功,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胖子明白这一点,也是最近的事情,所以他才在狼獾眼中好像性情大变一样。 于是,忍了又忍的胖子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骂了一通后,才厉声喝道:“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不准强行搜查‘歇洛克市场’!妈的,那地方就连司令也不敢轻易触碰,你们不要进去找死,免得到时候老子还要去救你们!” “是,队长。”狼獾有些悻悻地答应道。 喘息了两声之后,胖子才继续吩咐道:“不过,你们还是要持续给缉私队施压,他们的压力自然有我和司令来承担,你们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把那个女人给我揪出来!如果真的能够把那个女人揪出来,那么你就是真的把缉私队的司令给弄死了,这个事情我也会帮你扛下来的!你明白了吗?” 狼獾听到胖子的厉声呵斥,嘿嘿一笑后,也是面色严肃答道:“队长,放心吧。你之前跟我说的,我还记着呢,这个女人这么重要,我一定会把她抓住的!” “好了,老子不想听你的吹嘘。”胖子轻蔑地挥了挥手后,又说道:“而且,我跟古娜商量过了,既然如今已经闹腾起来了,不妨就做到彻底!你去让独眼的那个班迪斯,不要四月三日开始查,从七年前那个女人在地球消失的时候查起。而且不光要查四月三日离开谷神星的飞船,把那些没有登记过的——地老鼠们的飞船、缉私队的军舰、火星人的飞船、木卫二的飞船、月球的飞船、地球的飞船……,总之一切可能进出的飞船都给我查清楚,如果缉私队真的敢给我们使绊子,我们就查得他们无所遁形!” “是,队长!” “还有,你明天就去找缉私队的司令,命令他给我们开放‘人口库’的权限,嘿嘿!我们现在怀疑他们故意包庇宪兵队的逃犯,要么他们的那个大黑狱也要开放给我们调查!” 狼獾听完,有些为难地说道:“队长,缉私队那些人再笨蛋,这条件也太苛刻了,他们会答应吗?” “呵,到时候要么开放‘人口库’的权限,要么把他们的秘密实验成果奉上,二选一的话,我们总不吃亏的。”胖子的口气倏然放缓,说道:“即使最后我们真的抓不住那个女人,我们也能趁机拿到四大库之一的权限,或者拿到那些试验资料,也不枉费这次司令的苦心筹谋了,火星人就算再不愿意我们进入小行星带,呵呵,到时候也由不得他们了。” 狼獾有些迷惑,想了想却依然没有半分明白的头绪,只好点头道:“是,队长,我知道了!” 这勉强的语气让胖子再次气结,骂道:“你知道个屁,快滚去给我干活,妈的!” 狼獾闻言大喜,在谷神星上碰壁了三天,终于有谷神星上大显身手的机会了。 本周的总结感言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第二百四十二章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司令,对不起……” 站在265号小行星上,独身立在9786号基地外面,伸着食指的刘袁如是说道。 他浑身上下并未穿着任何太空服,就那么孤身立在主基地投下的阴影之中,口鼻中微微漂泄着淡淡的白色水雾,并未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嘴唇振动着,只是对面的老人却听到了投影中传来的清晰话语。 这位身处联合峰上的老人,听到刘袁如此说道,放佛有半秒钟的静滞,然后才缓缓开口说道:“什么事情,说吧。是安安的事情吗?” “是,我现在在小行星带的9786号基地中,安安不在这里,之前我在火星听到的消息,那个李毅想必就是安安了。”刘袁的语气急促,失落中带着焦急之意。 陆勇皱着眉头答道:“果然是在小行星带吗?” “嗯。” 陆勇随即在办公桌面上快速地点击着,一分钟后,他抬起头问道:“是265号小行星,那颗名为‘安娜’的小行星?” 刘袁点头道:“嗯,这里有一座9786号无人基地,本以为是与世隔绝的地方,安安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的,没想到……” “不怪你的。”陆勇听出了刘袁的悔恨与失落,安慰他道:“我们从认识到现在,经历了这么多,该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从来没有完美无缺的计划,现实中总会有着各种意料之外的情况,呵呵,这不是很正常嘛!” “嗯。”刘袁的鼻子中喷出一股白雾后,又继续说道:“司令,现在安安的身份很有可能已经暴露了,我要不要直接去让缉私队的约翰……” 陆勇闻言摇了摇头道:“你不知道,现在‘假面’的人已经带着宪兵特勤队的人,赶到了谷神星,好像在搜捕什么人,现在小约翰在谷神星上也动弹不得。” “搜捕什么人?……”刘袁欲言又止。 “应该不是安安,施威顿认识安安,他即使现在与我撕破脸,也会念在应邦的面子上不会对安安怎么样的,呵呵!” 老人呵呵笑着,笑声中却透露着一股苍凉之意。 “对了,司令,之前我来到这个无人基地的时候,却发现这里有一个女人,好像是之前派驻在这里的军医,可是现在265号小行星上空无一人,这个女人也很可疑。” 站在9786号主基地阴影之中的刘袁,挥动了手指,远在地球的陆勇眼前顿时弹出了一个女人的影像,赫然便是苏如玉的容貌,在三个多月以前,与刘袁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军医”。 陆勇盯着眼前的女人看了看,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然后他闭着眼睛回忆了几分钟后,猛然睁开了眼睛,说道:“原来是她!” “司令……” “是七年前从月球柏拉图基地中逃出来的那个女人,当年还闹得施威顿他们颇为狼狈,后来她从‘假面’手中金蝉脱壳,……” 陆勇说着,默然停住,静默了片刻,然后叹息道:“安安若是跟她在一起的话……” 刘袁同样皱紧了眉头,说道:“司令刚才说的,恐怕假面他们在谷神星上,就是冲着这个女人去的。糟了!之前我在火星上听到的消息,恐怕就是因为安安跟这个女人在一起,两人都暴露了!” 陆勇的手指在办公桌上一敲,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动。 良久的沉默过后,陆勇才郁郁说道:“没想到当年应邦在月球上种下的因果,如今又牵涉到安安的身上。小刘,你去谷神星吧!我是知道的,施威顿他们不会放过那个女人的,如果安安跟那个女人在一起的话,我有些不放心,毕竟应邦已经不在这么久了,宪兵队已经不值得信任了。” 陆勇说完,一声叹息,然后便关掉了同刘袁的通讯连接。 刘袁追随他已经四十年了,两个人情同父子,已经有着很深的默契了,所以,也不用多吩咐什么,刘袁便会明白他的意思。 去谷神星,自然就害怕施威顿手下的这些宪兵队、特勤队,还有“独眼”、“假面”等等,为了得到那个女人手中可能存在的“东西”,他们会不顾念一切往昔的情面。 这其实也是一场赌局。 虽然陆勇心底清楚,凭借着陆应邦的情面,施威顿几乎不可能对他有什么伤害,毕竟这么多年以来,为了给陆应邦复仇,施威顿不惜与自己站到一起,默默地充当自己的左膀右臂。 而其实,陆勇心里更清楚,施威顿与自己从来不是一路人,他从来都是陆应邦那条道路上的人,一直都是,即使儿子陆应邦如今逝世十年了,他还是坚持着走在这条道路上。 这些都注定了,施威顿心中还是感念着陆应邦的。 可是,陆勇却已经输不起了。 这场赌局哪怕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胜算,对于陆勇来说,也是一局近乎必输的赌局,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就是必输的原因。别说是百分之一了,就是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亿万分之一,也同样如此。 联合司令部本部的外面,悬崖下依然是波光嶙峋,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波澜壮阔的太平洋上景色依然美丽。 陆勇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站在窗前对着外面的波涛汹涌沉思,而是坐在座位上,背对着窗外洒进来的阳光,在大片金灿灿中投下了一团阴郁的黑影。 在办公桌前的阴影中,闭着眼睛不过两分钟,陆勇便倏然睁开了双眼,伸出右手在阳光的沐浴下,舒张了五指,又攥紧成拳,然后摊开手指点在了桌上。 “阿尔伯特,是我。” 此时,月球雨海北岸的宪兵司令部中,施威顿也正背对着透明的幕墙,沐浴在外面投射进来的灿烂阳光中。 “总司令。” 施威顿点开陆勇的通讯连接,一边点头示意,心中却微微诧异。 这个时候?是因为谷神星上的事情?缉私队果然这么麻烦吗?如果月球上的局面,最起码应该一个月以后的时候了吧?…… 然而,不等宪兵司令部的司令阿尔伯特·施威顿细细思量清楚,陆勇边直接开口道:“月球上的事情,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现在?”施威顿惊讶地反问道。 陆勇呵呵一笑道:“嗯,本来该是两个月以后的,不过现在有别的事情,所以就只好提前了。” 两个月?施威顿心中一沉。 面前这个老者,难道还有比自己预料的更加有把握的手段吗?竟然能够比自己预计的,足足多忍耐一个月! 不过,提前? 施威顿微微一笑,点头道:“总司令吩咐就是了。” “月球毕竟在你的眼前,还是要你说了算的。”陆勇呵呵笑着,说道:“所以,这些事情本来也缺不了你的。” 施威顿目光炯炯,盯着眼前这位笑呵呵的老者。 陆勇则是视而不见,继续说道:“不过,谷神星上的事情可能就需要你往后推一推了。” 施威顿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呵,不是叫你放弃的,那个女人……”陆勇说着,突然叹了一口气,然后才继续道:“安安现在在小行星带,失去了行踪,我要你保证他的安全。” 施威顿一挑眉毛,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果然,老师的儿子已经被总司令送到小行星带! 不过,失去了行踪?! 施威顿心中顿时一颤,瞬时有些恍惚,不过他随即便醒转过来,冲着陆勇点点头道:“是,总司令,我知道了。我会让在谷神星的那些‘假面’队员知道此事的,总司令放心便是。” 简短的对话很快便结束了,施威顿关掉全息影像后,拳头立即便攥了起来。 尽管,陆勇向他做出了承诺,已经允许他进入月球的“战场”之中,分得胜利果实的一杯羹,可是施威顿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相反,他心中却有着丝丝惆怅。 自己终究是距离那位老人还差着许多,他能够放任那个人恣意取夺的底牌到底是什么?比自己预计的最好局面还要多了一个月,不,或许这位总司令并没有真的亮出全部底牌,再继续两个月真的就是他的极限吗? 越是如此深入追问,施威顿心中就越是有些不甘。 但叫他惆怅的却不是这种高山仰止的屈辱感,毕竟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比较那位总司令的优势所在,他所惆怅的只是自己“终究是成了老师口中的那些人,那些老师所轻蔑称呼的一类人……” 可是,老师呀!您为了坚持您自己的原则,付出的代价也未免也太大了…… 不过,终究逝者已矣。在幕墙前站立良久后,施威顿返身坐下,在办公桌上点开了通讯连接。 “你——”刚一抬眼的施威顿忽然皱起了眉头,他语带不满地问道:“你怎么又在换形了?” 对面这个不久之前还是胖子的家伙,则是满不在乎地说道:“总不能把老本行丢下吧!我好歹还是叫变色龙来着。” 施威顿低声呵斥道:“以后这种找死的事情,给我收敛着点儿。” 前胖子无所谓地耸耸肩。 “派去支援狼獾的人,现在已经出发多久了?”施威顿也不像跟他多费口舌,转而问道。 “两天了。” “通知他们返回,谷神星那边让‘独眼’派人过去,……” “啊?那个女人怎么办?” “月球这边行动提前了,总司令亲自下的令,不行的话就让古娜亲自赶过去,总之要留下足够的人在月球这边。” “总司令?不是说还要等好几个月吗?” 施威顿伸出手指在办公桌上一点,顿时弹出一个全息投影,他指着这个全息投影说道:“总司令的要求,保证他的安全。” “这、这不是陆……” 施威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这是老师的儿子,现在正在小行星带,不过失去了行踪,你该明白的吧!” “嗨,明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施威顿顿时大怒,一拍桌子,“滚”字正要出口,那个前胖子却已经眼疾手快地挂断了通讯连接。 “你……”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太空坟场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这是第几个了?” “第七个了。” 陆安口气阴郁,答着苏如玉的问话。 “这次是在哪里?” 陆安看了看自己智脑上的记录,指着驾驶屏幕上的一片区域,说道:“这里,这片区域,具体的坐标是这个。” 苏如玉回头看了看全息投影出来的坐标,在273号小行星的三维立体图上标上了第七个坐标。 这个三维立体图,是之前她和陆安试图欺骗两万公里之外那艘军舰时,因为环绕这颗小行星而顺手搜集的信息。 第七个坐标出现在273号小行星的立体图上后,两个人都抬头盯着屏幕,过了一会儿又相对着摇头。 “还是没有任何规律啊。” 苏如玉叹息道:“早知道当初我们就该趁机扫描这颗小行星的全息立体图了,也不会现在这么一筹莫展!” “谁能想到现在这种情况呢?”陆安苦笑着答道:“那个时候只想着赶紧逃出去就是了,就算逃不出去估计也很有可能回不来的,当时怎么会有心思去干这些无聊的事情呢,我们又不准备在这颗小行星上生活的。” “是啊,我也只是说说而已,谁能想到现在这样呢!” 距离苏如玉和陆安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回273号小行星,已经过去了三天了。 回到小行星后,检查了巡逻艇的状况,还是让苏如玉和陆安惊出了一身冷汗,后怕之余不由得有些庆幸,死里逃生的庆幸。 之前修复的两个“半结构舱体”自然被全部击碎不说,那艘军舰的一击将飞船后部剩余的三个结构舱体也都全部击毁。如果不是因为飞船引擎的散热舱正好挡住了那次炮击的残余能量,不消说,这艘巡逻艇在被炮击的一瞬间就会庞大的能量肢解成碎片,直接化作太空尘埃,飘浮在273号小行星三万公里之外的轨道上。 但也正是因为散热舱被击毁,阴差阳错之下,这艘巡逻艇的引擎被暴露在外,支撑了巡逻艇没有当场解体,反而因此爆发了最后的动力,将两人送回了这颗小行星。 只是,这也算是这艘巡逻艇的回光返照了。 等到距离这颗小行星还有一万公里的时候,巡逻艇已经完全失去了动力,只是飘着向小行星飞去,而且最后甚至差点儿与273号小行星擦肩而过。 如果真的是那样,苏如玉和陆安真的就只能欲哭无泪了,只能任由巡逻艇在太空中缓缓飘着,然后某一个时刻飘出273号小行星两万里的轨道之外,被虎视眈眈等在外面的那艘军舰手到擒来。那个时候,那艘不知为何只敢停留在两万公里之外的军舰就能好整以暇,肆无忌惮地宰割陆安和苏如玉的命运了。 好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苏如玉驾驶着飞船,带着陆安一头栽到了小行星上。 现在,这艘巡逻艇已经称不得上是飞船了,只能算作一座维持生存的太空站了,一个补给还算充足的“太空站”。 而经过一天的仔细检查过后,陆安颓然放弃了修复这艘飞船的打算,或许那些精通舰艇维修的专业人员还能想想其他办法,但陆安只是一个太空信息搜集与对抗系的学生。其实,在苏如玉心里却早就放弃了,毕竟这艘飞船残次斑驳的状况已经是肉眼可见了,不用费太多信息就能得出如此结论。 当然,放弃了修复飞船的打算,并不等于说就此放任不管了,毕竟作为一座太空站还是合格的。所以,陆安打算最起码将那些还勉强能用的舱体修复一番,这样的话太空站最少能宽敞一些。 于是第二天,陆安便独自踏上了前往寻找修复材料的征程。 他们二人这次“降落”的地点并不是之前的那个地点,虽然同处一个区域,不过还是有着五公里的距离,陆安准备将之前切割下的那两个半舱体拖回来,将“太空站”暴露在外不停漏气的尾部先修复起来。 在出发五小时后,陆安又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怎么了?” 揭开太空服面罩的陆安,满头大汗,他咕咚咕咚喝了一大袋水之后,才喘息着答道:“我被吓了一跳,刚才的发现,有人在……” “嗯?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如玉随手夺过陆安的面罩,冲着他使劲扇风,皱着眉头问道。 “呃,咳、咳、咳……”陆安平复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刚才走了三个小时,快到我们之前的降落地点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人,嗯,准确来说,是一句尸体。” “尸体?你确认他已经死了?” 陆安点点头道:“嗯,看侵蚀的样子已经死了好几年了。为什么这么问?” 苏如玉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现在去隔离室中,我要给你消毒!” “啊?” 所谓隔离室,其实就相当于一艘飞船上的监狱。 按照星际航行的通则,漫长的星际旅行中,在处于“孤岛”状态的飞船上的特殊情况下,舰长或者指挥官可以采取强制隔离的监禁措施,等到着陆后,再由法庭进行审判。当然,还有一些极端情况下,舰长和指挥官会被默认有“临时升等执法权”,不禁可以监禁隔离甚至可以处刑,只不过等着陆后,舰长和指挥官要首先面临严厉的审查就是了。 不过,那是很久以前人类星际旅行时的通则,那个时候动辄数月甚至半年、一年的漫漫旅途,都需要有这样的习俗约束。如今,最长的星际旅途不过两月左右,已经很少有舰长或者指挥官愿意执行这项权力,毕竟后续的审查手续实在是让人崩溃。 当然,还是有特例的,比如说是军队里的军舰还保留着这种古老传统的习俗。也正因为如此,陆安对于隔离室还是十分熟悉的。 所以,听到苏如玉如此说,他立即吓了一跳。 “快去,别废话!”苏如玉扬了扬手中的面罩,作势威胁道。 “好吧,你是临时舰长,听你的,听你的……” 两人一起到了隔离室,苏如玉在后面将气密阀门关好,陆安则是瞪眼道:“你不是要给我消毒吗?怎么……” 苏如玉扬了扬手中的面罩,说道:“我现在也需要消毒!” 过了十几分钟后,漫天的低温水蒸气喷涌而出,隔离室内很快便弥漫着白雾,然后便是嗡嗡的红外灯作响,再然后又是紫外灯,等隔离室内的白雾散尽,苏如玉又拽着陆安来到喷淋头处,让冰冷的消毒液喷淋而下,两个人顿时都浑身湿漉漉的了。 等喷淋结束,陆安才睁开眼,吐出了口鼻腔中怪异的味道,无奈地问道:“我们这到底是怎么了?” 苏如玉拧着湿漉漉的头发,说道:“等着,驾驶舱的空气循环也要全部消毒一遍……” “到底是怎么了?姐姐喂!” 苏如玉语气严肃地问道:“你知道,人类已知的细菌芽孢可以在太空中生存多久吗?” 陆安眨了眨眼睛答道:“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两年吧?” “呵呵,是三十八年!” “什么?” 苏如玉惨然一笑道:“是真的,有实验记录的。” “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我怀疑,这颗小行星有可能是一个太空遗弃场……” “太空遗弃场?” “嗯,有一些无法处理的东西,比如太空放射性垃圾或者难以降解的有毒材料,都会被抛弃在某一处荒凉偏僻的星球之上……” 陆安恍然大悟道:“哦,就类似垃圾填埋场吧?” “呵呵,可是有遗弃人的垃圾场吗?” 陆安一怔,这话什么意思?随即,他便想起了一种可能,忽然通体不寒而栗起来。 他盯着苏如玉问道:“你是说,这里……” “嗯,有可能是一些实验材料的遗弃场。” 陆安猛一窒息,随即窘然,他赶紧问道:“那我们这样消毒能行吗?” 苏如玉随即白了他一眼道:“这还用你操心?你之前不也是挺敢于赌博的嘛,怎么这阵儿这么怕死呢?” “呃,我不是怕死,我是怕自己死得很难看,万一感染了……”陆安想着,又是一阵颤栗。 苏如玉将自己的头发拧干,盘了一盘绾成结,然后又白了陆安一眼道:“我只是害怕有这种可能而已,毕竟头顶上那艘军舰为何一直盯着不敢进来,我也是心中一直存着疑惑的。你刚才一说,我就第一瞬间想到了这种可能罢了,但是说不定刚才那个人只是像我们一样的倒霉鬼,只是飞船失事了呢?” 陆安干笑一声,他现在也开始疑神疑鬼,而且按照苏如玉的思路,这还是非常有可能的情况。 这里,这颗小行星,这颗编号273的小行星,万一真的就是缉私队进行什么秘密实验的所谓“太空遗弃场”,那么那艘军舰的可疑行踪就能解释得通了,他们甚至都怕到不敢靠近两万公里以内的范围。 所以,这里就成了之前看到那种奇怪情况,那种十分扎眼的“航路空洞”,即使很多普通飞船不知道其中缘由,也有可能因为各种谣传加事实而远远绕开这里。 “咳,我们这样真的就消毒完成了?” 苏如玉没好气地答道:“如果这样都不行,那还担心什么,等死就是了。” “呵呵,我只是问问,你别生气了。” “再说了,我们现在的状况与等死又有什么区别呢?”苏如玉忽然幽幽叹道。 陆安暗自叹息,然后指了指苏如玉说道:“抱歉,你该换件衣服了,走光了……” 苏如玉低头一看,再看看还穿着太空服的陆安,顿时怒道:“呸——!” 第二百四十四章 画圈圈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等到全部消毒完毕,苏如玉确认安全的时候,陆安已经穿着湿漉漉的太空服,在隔离室中坐了两个小时。 尽管知道苏如玉是故意在“惩罚”自己,陆安还是不得不接受了她的命令,等到苏如玉示意后,他才踩着水迹回到了驾驶舱中。 这个时候,苏如玉已经将273号小行星的三维立体图绘制了出来,见到陆安进来,她头也不抬地说道:“正好,你刚才是在哪里见到那个人的?” 陆安一边扯着往下滴水的太空服内衬,一边揉着脸上的水珠,答道:“哦,就在从我们这里,往之前的降落地点走的路上,大概三公里的地方。” “有具体的坐标吗?” 陆安抬起手腕,甩了甩智脑上的水珠,调出了全息投影的信息,然后指着道:“这是行进路线,好像没有具体的坐标。” “哦,对了,我刚才在驾驶舱和隔离舱中看了一下,都没有明显的细菌芽孢反应,所以暂时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苏如玉头也不抬地答道。 “呃,那就是说,我们刚才白白折腾那么久了?” “如果我现在说的是有芽孢反应呢?”苏如玉白了他一眼后,说道:“你先收拾一下,补充点儿水分和能量,稍微休息一下,待会儿带我过去瞧瞧,我要亲眼看一下才能放心,顺便记录点儿有用的信息。” “好吧,我去换个衣服吧。” 一个小时后,两个人重新上路,很快就消失在已经报废为“太空站”的巡逻艇附近,融入了周围的漆黑一片中。 …… “第七个了。” “早知道当初我们就该趁机扫描这颗小行星的全息立体图了,也不会现在这么一筹莫展!” “谁能想到现在这种情况呢?那个时候只想着赶紧逃出去就是了,就算逃不出去估计也很有可能回不来的,当时怎么会有心思去干这些无聊的事情呢,我们又不准备在这颗小行星上生活的。” “是啊,我也只是说说而已,谁能想到现在这样呢!” 短暂的沉默过后,苏如玉又低头说道:“现在基本上就可以确定了,我们该去找到那艘可能存在的飞船了。” “嗯。只不过,如果真如我们猜测的那样,飞船的情况也该是堪忧……” “但愿吧。” 陆安继续口带忧虑地说道:“而且,天上还有另外一艘军舰……” “嗯,先找到了再说吧。” 如今距离陆安带着苏如玉徒步走入黑暗,找寻到那第一个“人”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天多了,在这两天中陆安和苏如玉又相继发现了六个“人”,统统都是已经死去的人。 苏如玉推测这些人应该是死去了超过十年,而陆安的发现则肯定了他的推测,因为剥开这些人的太空服,那明眼可见的军装已经透露了足够多的信息。 这七个人都身着上次战争中联合太空舰队的军服,这种蓝白相间极具地球象征意味的军装,在上次战争结束后已经被悄然换装。如今,除了少数诸如宪兵队的例外,大部分的军装都已经统一地换成白色了。 这些人死去超过十年、身着人类第一次星际战争中地球本部的联合太空舰队军服…… 仅凭这两点,陆安很轻易便能推测出来,这些人很有可能是在上次战争中遭遇了某些事故,无论是迷航也好、战斗失利也好、飞船故障也好,总之他们来到这颗远离中心战场区域的小行星上,而且不知何故毫无损伤地死在这里。 这让陆安更加迷惑了。 为何在这片荒凉的区域,会出现如此诡异的军人“阵亡”的事情? 要知道,作为人类星际战争的唯一样本,十年前结束的那场持续了四年的人类星际大战,从战争刚开始起,便成为了军校学生学习的重点战例。 如今的军队后勤建设、星际舰队组成、星际防御与进攻等等许多领域,也都是参照上次战争各方的成败得失,而延续发展下来的。 陆安所在的地球本部第三军校自然也不例外,虽然许多战例分析中,陆安不得不忍受那个名字一遍又遍地出现在耳边。 所以他十分清楚,273号小行星从来都不是上次战争的交战区域,在那场战争中,联合太空舰队与外行星联合保卫舰队的交战区域,从地月间的拉格朗日点到月球表面,从月球表面到地火间外太空,然后便是小行星带的“泰坦”堡垒,最后就只是兵不血刃、缴械投降的木卫二外轨道空间。 这五片区域,没有一个不是离开273号小行星亿万公里之远,唯一顶着同一片天文区域名称的小行星带“泰坦”堡垒,则是几乎在273号与太阳连线的背面,甚至算是五个区域中最远的了。 那么,一艘地球本部的联合太空舰队下属的军舰,突然出现在远离战场的273号小行星,难道不是显得很诡异吗? 当然,这反而让苏如玉之前令人十分紧张焦虑的猜测落空了,就算是地球本部当时在战争中不顾一切地进行着各种秘密实验,却也不可能将处于火星、小行星带腹地的273号小行星当做“太空坟场”;就算这些军人肩负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任务,想要制造什么大规模杀伤效应,也更加不可能来到这荒芜枯寂的小行星,使用生化基因武器总该去人员密集的地方才好吧! 让苏如玉和陆安更加疑惑不解的是,随着搜寻范围的扩大,这些死去的军人一个接一个地被发现。没有了飞船的全息扫描,陆安和苏如玉徒步搜集着这颗小行星的信息情报,其间便有了这些诡异的发现。 一个或许是偶然,两个也或许偶然,毕竟或许某些飞船失事后,有些遗体会飘浮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这样的先例不是没有。 可是三个呢?四个呢?五个呢?六个呢?加上陆安刚刚发现的这第七个,再说是偶然,那么苏如玉和陆安的运气也好得太夸张了,何至于如此倒霉而沦落到这里呢? 或许,也不用再继续寻找其他证据了,苏如玉和陆安已经开始寻找那艘很有可能存在的“失事军舰”了。 “我们该怎么找呢?这颗273号小行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二十多公里的直径,粗估计也有五千平方公里的面积,我们光靠双腿跳来跳去地找,要找到什么时候呢?而且,万一碰上陨石坑,或者有尘埃掩埋,这找起来、啧——” 苏如玉盯着驾驶台屏幕上的全息立体图像,发愁道。 陆安环抱着双臂,想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耸耸肩道:“反正我们现在困守这里等死,又没有其他事情做,找一找总好过等死吧?!” “喂,你怎么总说些泄气的话呢?” “呃,泄气?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哼,你不是军校学生吗?你之前好像说过,你是太空信息搜集与对抗系的学生,如果你将来上了战场,难道就这样应付你的上司?你到时候难道要跟你的舰长说,哎呀,反正人总是要死的,现在打一仗总好过等死吧?” 苏如玉模仿着陆安的口气,如此讽刺着。 陆安撇了撇嘴,反驳道:“嘁!首先,我将来才不会上战场呢,我会有多远躲多远的!再说了,上战场又不是找……”陆安说着,忽然声音弱了下去。 呃,好像在战场上,判断敌人的动向,并且寻找可能发现敌人的方法,也是像陆安这种专业的军校学生将来身为情报参谋人员的职责。 嘶——,好像确实有一门课是专门讲这个来着…… 陆安顿时尴尬起来,他冲苏如玉一笑,挠头道:“要不我们试着找找?哈、咳、呵呵!” “怎么找?你刚才好像恍然大悟的样子,是想到什么了吗?” 陆安指了指屏幕上显示的那七个坐标点,说道:“其实,像这种找寻敌人出现的可能性,我们学校里都是综合考虑各种因素,将交战区域均匀分割,计算每个区域出现的概率,然后再根据以往的统计分布曲线图确定敌人依次可能出现的区域……” “然后呢?” “呃,我们不用这么复杂,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围绕着这些坐标点为圆心画圆就好了,能够以最短直径画出七个有公共重叠的圆,那么那片重叠区域便是最后可能出现寻找目标的地方。” 苏如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唔,按照你说的方法,有三个坐标点的时候我们其实就可以这么干了。” “呵呵,那个时候不是还不确定是否有飞船的存在嘛!而且,七个坐标点画圆所确定的重叠区域也能够更加精确一些。” 很快,按照陆安所说的方法,这七个离散分布的坐标就在273号小行星上圈出了一片重叠区域。 “是这里、吧?”苏如玉将信将疑地说道。 “嗯,或许吧,我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这里,唔,是哪里啊?” 苏如玉答道:“从这里往我们之前的降落地点走,越过去大概五公里,然后右转七十度走大概三公里,是三百米直径大小的一个范围。” “呼,好吧,我们要不稍微准备一下,好了的话就过去瞧瞧?” 苏如玉则是深吸一口气说道:“不是稍微准备一下,而是要好好准备一下了,呼——,那片区域、很不幸、好像是一片陨石坑地带,万一我们需要下到深度未知的谷底,那可真就是麻烦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薛定谔的猫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从巡逻艇出发的时候,陆安推开气密舱门时,周围一片漆黑,寂静的天穹之上闪烁着幽深冷寂的光,头盔面罩下的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已经先行跳出巡逻艇的苏如玉见陆安定定地站在舱门前,毫无动作,不禁回头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跟上来。 陆安扭头看向了天幕上一个方向,虽然暂时看不见,但是他知道,那里有着一艘军舰正悬在两个人的头顶,静静地监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但无论如何,“希望这次能够找到那艘可能存在的失事飞船吧!” 陆安深吸了一口气,耳边传来了苏如玉的声音,“走啦,走啦,不要太耽误时间了,要是时间久了,被太阳晒着的感觉可不是太好……” “嗯。” 陆安赶紧跳了过去,同时心中希望着,那艘飞船如果存在的话,不要再折腾他们两个人才好。 三个小时后,两个人穿过了巡逻艇第一次降落的地点,然后继续向前进发,又过了两个小时,他们来到了那片可能存在的飞船的预定区域。 “就是这里了吧?” 陆安看了看手腕上智脑,虽然如今已经没有了联网的功能,但是智脑还是能够有着许多功能的,比如类似记录仪之类的。 “嗯,就是这里了,我们现在就站在边缘地带。” 苏如玉拍了拍手,说道:“好吧,我们顺着这里往前,左边的部分我来搜索,右边的部分你来搜索,怎么样?” 她拍手的时候,虽然并没有声音,但发出的振动却随着电波传到了陆安的耳朵中,让陆安的耳麦中传出了嗡嗡的沉闷声音。 他也只好沉闷地答道:“我没有什么问题。” 心中却自然少不了一如既往地腹诽,这个女人果然很不正常吗?时而情绪失落让人怜惜,时而情绪高涨让人烦躁,还经常有些莫名的举动,真是…… 陆安暗自咂嘴,却也找不出什么恰当的词语来形容她了。 三百米直径大小的区域,其实并没有多大面积,只不过现在正处于273号小行星的“黑夜”时间,周围几乎没有光源,陆安和苏如玉也并没有什么便携的大功率探照灯,唯一能够照亮这么大区域的,就是巡逻艇上自带的光源了,可惜飞船又开不过来。 所以,陆安和苏如玉手持着飞船维修时所用的工具灯,手指粗细,一指长短,十米以内的范围倒是能照亮得让人看清楚,再远的话就只能隐隐绰绰看到轮廓了。而在这个地形陌生的小行星上,仅凭轮廓去判断,很难保证不错过那艘可能存在的飞船的真正藏身之地。 于是,苏如玉和陆安就手持着工具灯,一步一步地跳着,搜索着这片区域的每一寸土地。而且,这样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够知道这个区域中是否存在着能够掩埋飞船的砂尘地带。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凑到了一起,期待着对方的好消息。 “找到了吗?” “找到了吗?” 两人几乎同时问出了口,然后答案让两个人都忍不住失望了。 “原来你也没找到吗?” 陆安叹了口气答道:“是啊。” “那我们接下来、就回去吧?或者,等明天休息过后,再去其他地方找找线索吧,也许我们能够再找到其他人,发现更精确的区域……” 苏如玉如是建议道。 她的建议倒也不无道理,毕竟根据陆安的方法,其实是近似猜测那艘飞船可能存在的区域,是假定这七个人距离飞船的距离近乎相等,然后才通过画圆求交集覆盖来寻找飞船,但是这种近似的方法必然有着很大的偏差。 如果能够再找到一个人或者更多的人,提供更多的信息,说不定就能找到那艘飞船的存身之地了。虽然,这意味着那次十多年之前的飞船失事中会有更多的不幸遇难者,但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该去世的就已经注定去世了,无论发现或者不发现都无法挽回这些人的生命。而且,对此时的陆安和苏如玉来说,有更多的人不仅意味着能更快地找到那艘飞船,反正大不了就搜遍这颗小行星的飞船;更加重要的是意味却是,如果发现的人越多,则证明那艘飞船越庞大,通常情况下越庞大的飞船也有更多可供利用的残骸。 可惜,陆安和苏如玉搜遍了这片区域,大部分是岩石的地貌,并没有瞧见大大咧咧地停在那里的飞船,而那些砂尘区域往下拂开不过十几厘米就是岩石,也根本不可能藏得下最少十几米高的飞船。 然而,就此回去的话,陆安却有些不甘心,自己的方法明明是久经检验很实用的方法,怎么会一无所获呢? “反正来都来了,要不然我们扩大一下范围,如果还是没找到的话,以后万一需要穷搜这整颗小行星时,也就不用在这里再浪费时间了。” “哼,最讨厌这句话了,来都来了、做都做了……” 苏如玉嘟囔了一句,不过眼下这种情况,她也没有坚持反驳,反而点头同意了。 “那还是你左边,我右边吧。” 苏如玉哼道:“不好,换过来吧,万一你刚才没有看仔细呢?而且,你运气那么倒霉……” “呃,好吧。”陆安并不想争辩自己运气是否倒霉,虽然他觉得,他和苏如玉两个人的运气都同样足够倒霉了。 …… “喂,李毅、李毅——” 陆安反应了十几秒后,才忽然意识到耳边的名字是苏如玉在呼叫自己,赶紧答道:“咳,是我,是我,怎么、怎么了?” “你快过来,来到这边。” 苏如玉的声音已经抑制不住兴奋与喜悦了。 “好,我来了。”陆安心中咯噔一声,莫非真的发现了一艘飞船? 虽然之前已经百般推测,对于这艘所谓的事实飞船的存在还是比较有把握的,但事到临头,陆安才发现原来他自己也是如此紧张,生怕希望落空了。 顺着苏如玉的提示,陆安匆匆来到了她身边。 “我来了,怎么了?” 陆安扭头四下打量了一番,周围一片漆黑,苏如玉一个人孤零零地立着。 苏如玉呵呵一笑,抬起手中的灯,往陆安的前方一照,一个漆黑的轮廓在陆安前方三四十米处显现出来。 陆安顿时有些窒息,看那二十多米高的起伏曲线,不是人造飞船又能是什么呢? “哈,还是你刚才的建议立功了,幸亏我多往这边跑了五六百米,不然我们真的就跟这个擦肩而过了呢。” 苏如玉咯咯笑着,拍了拍陆安,然后便迭声催促道:“我们赶紧过去看看吧。” 三四十米的距离,不过几个跳跃便到了。 凑近了之后,两个光晕打了上去,这艘飞船的模样才清晰地呈现出来。 “果然是十几年前的联合太空舰队的飞船……” “你认识?” “嗯,这是跟‘奥丁’主神级战舰同一批设计出来的护卫舰,只不过战争爆发的时候,只有地球本部的舰队换装了,所以……” “所以果然是联合太空舰队的军舰吗?” “嗯。” 苏如玉则若有所思地说道:“那这近百米的长度,岂不是说,当初这颗小行星上最少有几十个人不幸遇难了?” “唔,应该不至于吧,当初这种‘赫尔’级护卫舰,其实是身兼侦查舰和护卫舰功能的,所以看似百米的舰艇,所需的满编人员其实只要二十个人就够了。而且,我没记错的话,我没记错的话……” 陆安蓦然住嘴,他心中忽然一阵心悸,却不知道缘由,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没记错的话,然后呢?” 陆安摇了摇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真正爆发后,这种护卫舰就被证明很不适应战场,很快就停止生产了,怎么会这么奇怪地出现在这里?” “调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于是,苏如玉便拉着陆安,绕着这艘飞船转了一圈,然后两个人便面面相觑,心中更加奇怪。 “你看到有什么异常了吗?” “没有。” “嗯,我也没有。” 陆安疑惑道:“这样的话,难道飞船不是失事吗?这艘飞船外观如此完好,根本不像是发生了意外的样子,如果是遭遇了袭击或者陨石撞击之类的,从外观上就能看得出来,如果是控制系统或者动力系统出了问题,那么必然是紧急迫降的,可是这艘飞船的停靠姿势明显又不是这样的,……,真是奇怪啊!” 陆安说完,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感觉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但是猛然之下,却完全想不起来了,没有一丝一毫的头绪。 苏如玉同样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说道:“难道这艘飞船真的是在执行什么特殊任务?可是,不应该呀!嘶、真是讨厌!如果真是什么特殊任务,——” “啊?怎么了?” “如果真是执行什么特殊任务的话,我们到底要不要进去这艘飞船就值得商榷了。” “你难道还是害怕,这艘飞船里面有什么秘密实验的产物吗?”陆安笑道:“这可是护卫舰啊,如果军中要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可是不会用这种军舰的,被发现了岂不是很难堪吗?而且他们怎么会用这种普通部队的军舰呢?这艘飞船……” 普通部队?普通部队! 陆安突然浑身一颤。 第二百四十六章 谢谢你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陆安呆呆傻傻地站着,许久不说话。 旁边苏如玉还等着他的继续分析,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陆安继续往下说,他只是站在那里一语不发,于是苏如玉只好往他身边跳了跳,使劲戳了戳他。 毫无征兆的,苏如玉只是轻轻一戳,陆安就轻飘飘地向后倒去,砸在了地面的岩石上,苏如玉的耳麦中顿时传来了一声刺耳的撞击声。 是陆安倒在地上震动了太空服面罩内话筒,所以让苏如玉的耳边尖锐地响了一下,这让苏如玉猝不及防,顿时吓了一跳。 不过,她还来不及抱怨这糟糕的太空服质量,就赶紧蹲下,拽住了陆安的双手晃了晃,焦急地迭声问道:“你怎么了?李毅、喂、李毅,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喂!” 可是,任凭苏如玉如何摇晃,陆安都毫无反应,苏如玉顿时焦急得汗如雨下,面罩内甚至都开始腾起白雾,太空服的空调顿时开始嗡嗡嗡地疯狂运转起来。 “李毅,李毅,你听我说,你现在能说话吗?如果不能的话,你控制呼吸,听我说……” 苏如玉半跪在陆安身边,开始按照太空急救的流程来施救。 她现在真的是心急如焚,陆安这样毫无征兆地倒下,而且对于她的干预毫无反应,像极了一些太空中突发休克的症状,再加上她曾听陆安说过,在不久前从地球到月球的途中的那次丢人的昏厥,这让她心中的猜测越发不好起来。 现在他们两个人远离巡逻艇,面前又是一艘失事的太空飞船,周围没有任何抢救的设备,如果陆安真的陷入危险病情,那几乎是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了。 “怎么办?怎么办?” 苏如玉的手忍不住在岩石表面抓着,蓬松的星体岩面甚至都让她刨下了一层。 就在这个时候,苏如玉的耳边忽然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她赶紧停下了嘴中的念叨,甚至屏住了急促的呼吸,凝神侧耳倾听。 耳麦中的声音微弱而断续,好像是有什么在轻微颤抖着。 难道是这颗小行星上发生了“地震”? 苏如玉赶紧伸出手,拂开了她刚才刨出来的岩屑,然而按在岩面上,静静感受了一下。 没有任何动静,不是星体的“地震”。 苏如玉再次侧耳倾听,这个时候,那微弱的声音不再断续了,而是清晰地连续不断了,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窒息的人正在极力呼吸着,却被堵住了喉咙一般。 是他! 苏如玉立即大喜。她赶紧将手放在了陆安胸前的太空服上,果然一阵清晰的震动传过来,这是陆安在极力呼吸着的动作。 “李毅,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如果能够动作的话,就抬抬手指,让我看见。” 说完,苏如玉赶紧将手中的灯照向陆安的左右双手,仔细观察着任何轻微的动作。然而,让她失望的是,陆安的双手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苏如玉的心中顿时又是一沉,他的病情如此严重吗? 这个时候,她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剧烈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过的感觉。 只是,苏如玉越听却越不对劲,按照陆安呼吸的频率来看,他应该是能够说话了,可是为什么他却只是一直喘息个不停,偏偏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又静静听了一分钟,苏如玉心中更加疑惑了,这个时候她忽然一拍地面,口中骂了一句。 “该死!” 原来刚才她一直急着跟陆安沟通,却忘记先观察陆安的情况了,一边拽着陆安左手腕处,瞧着太空服控制显示屏的数据,一边拂开陆安胸前刚才溅上去的尘埃,观察他的一些生命体征。 果然,都是毫无异常的数据。 苏如玉顿时气结,她在陆安的腋下摸了摸,找到了太空服的应急按钮,打开了陆安太空服面罩上的照明灯。 在漆黑的太空中,太阳的亮度逼人眼球。如果在直面太阳的刺眼光线,要不了许多时间,人的双眼就会废了,所以太空服的面罩都有反射涂层,避免阳光或者反射光直射人的眼睛。所以,如果直接用手灯照射面罩,只能看到黑漆漆的镜面。 但是,总有些时候,人是需要被直接观察面部表情的。 比如像之前陆安被以为的那样,犯急病的情况;还有便是无线电通讯设备故障,手势交流又不能完全表达意思的时候,配合面部表情和唇语,才能够通常交流。 诸如此类,等等。 所以人类如今的太空服设备中,应急按钮可以打开面罩内的照明灯,让别人可以看清楚自己的面部表情。 等苏如玉打开了陆安的太空服面罩灯的那一刹那,她忽然明白过来了,刚才自己耳朵中那奇怪的声音到底是什么了,那急促的呼吸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面前这个男孩儿泪流满面的状况,已经让她明白一切了。 这分明是极力咬着牙不想哭出来,可是却已经哭得无法自抑,就连呼吸都不能顺畅进行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哭泣上,却偏偏哭不出来。 这种境况,苏如玉曾经也有,所以她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她抿着嘴,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幽幽说道:“如果不想让我听见的话,你关了话筒就行了,何必这么忍着呢。” 可是,陆安依然毫无反应,倒是苏如玉听着耳边那令人心悸的无声涕泣,心中愈发烦躁起来,她干脆关掉了自己的耳麦,坐在了陆安身边,静静陪着这个躺在地上莫名如此悲泣的男孩儿。 他是怎么了?刚才还说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哭成了这个模样? 苏如玉心中疑惑着。 虽然她也知道,如果一个人悲从中来,往往是说不清楚缘由的,可是这样摧人心魄的哭泣一般都并非毫无征兆的,必定是有着什么触发点的。 刚才难道他说到了什么触痛心伤的话了吗? 苏如玉仔细回忆了一下,从两人站在这艘飞船前一直到自己去戳他为止,所说的每一句话。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不妥的话吧?除非是这艘军舰了……” 坐在地上的苏如玉抬起头,仰望了一下面前黑黢黢的轮廓。以她的直觉,总觉得这艘飞船好像让陆安回忆起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让他整个人都被击垮了,所以才会呆呆得好久都没有反应。 人如果遭受了重大打击,大到一个人心里无法承受,那么人的往往是没有情绪反应的,或者说已经没有情绪了。 可是到底是什么重大的打击呢?让这个看起来十分开朗活泼的小子,如同被浸了蜡一样完全没有了生气了呢? 苏如玉想起了自己以前曾经有过的体验,那是刚逃到9786号无人基地后,独自一个人回忆从逃出月球起的历程时,蓦然涌起的撕心裂肺的悲伤与痛苦。那个时候,她失去了人生中的所有一切,除了活着,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这个小子怎么会这样呢?他又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值得如此悲戚呢? 苏如玉胡思乱想着。 莫非是他的妹妹……,呃,呸呸呸! 坐在地上的苏如玉猜了半天也毫无头绪,只好双手抱膝,无聊地将面罩抵在手臂上,静静等待着陆安平静下来。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轻易去打扰一个正在渲泄情绪的人,不然的话,那个多事的人往往都会招致这个情绪失控的人的仇恨与怒火。 只是,等待得久了,苏如玉都快睡过去了,迷迷糊糊中,她甚至感觉半失重状态下的自己好似进入了天堂一般。这颗273号小行星毕竟只是一颗直径二十多公里的星体,重力微弱得可怜,人轻轻一跳都能跳出几米远,坐在地上的苏如玉恍惚中都觉得自己好像飘了起来一般。 只不过她正飘飘欲仙之时,忽然被什么猛然拉了一把,好似轰然坠地一般,她刚才退去的知觉、思绪如潮水一般涌了回来,让她浑身一个激灵,好似吓了一跳。 可是耳边悄无声息,除了苏如玉自己的呼吸声外,却并没有什么声音。 苏如玉茫然地顺着触觉看去,一只手臂正搭在自己的膝盖上。 她眨了眨眼睛,哦,是这个小子啊。 然后苏如玉才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即扭头望了过去,只见陆安的手正在向她的面罩伸过来,她赶紧打开了自己的耳麦,这才听到陆安的声音。 “喂,你怎么了?” “咳、咳,我没事儿,刚才只是不小心把耳麦关了。” “呼,没事儿就好。” “嗯。”苏如玉赶紧站起来身来,一边伸手拉陆安,一边问道:“你也是,没事儿就好,刚才吓死我了。” “呃,抱歉。”陆安轻轻一扯嘴,咧出了一抹难看的微笑,他刚刚平复了悲伤的情绪,心情依然不高。 见陆安也顺势站了起来,苏如玉这才问道:“现在什么时间了,我刚才差点儿睡着了,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了,呵呵——” 陆安低下头瞧瞧手腕处的智脑,然后才答道:“我们已经出来了九个小时了。” “啊?”苏如玉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找到这艘飞船的时候,两个人出来了好像只有六个多小时,她一恍惚间竟然就过去了快三个小时。 “嗯。”陆安点了点头,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抬头望着面前这艘飞船,叹息道:“苏医生,谢谢你!” “哈,谢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苏如玉以为他在谢谢自己的耐心等候。 “不,我是发自真心的。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带我找到这艘飞船。” “找到这艘飞船?” 苏如玉顿时迷惑起来,这有什么值得感谢的? 陆安深吸一口气道:“谢谢你,带我来见我父亲。” 第二百四十七章 原来是你的父亲啊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苏如玉顿时瞪大了眼睛。 父亲?什么父亲?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说起来你的父亲? 陆安不知苏如玉心中所想,却兀自点头,继续说道:“是的,我的父亲。” 然后,他长叹一声后,声音又袅袅响起。 “你知道,上一次战争中,谁是真正的英雄吗?” “真正的英雄?” “嗯,真正的英雄。” 苏如玉听到陆安如此发问,有些疑惑,但见好似又是郑重其事,便试探着答道:“唔,是那位总司令?” 作为上一次战争中,在拉格朗日点大决战力挽狂澜的人,陆勇确实也当得起这样的资格,这也是战争结束后,他能够力压一众元帅登顶联合司令部的缘故。 陆安微微一笑道:“老头子啊,他呀,固然功不可没,唔,就算是英雄吧,但却算不得真正的……” 苏如玉咬了咬嘴唇,又问道:“难道是你父亲?”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在战争中没有特别出名的姓李的人吧,如此违心地问,纯粹是因为陆安好似在不断暗示着这些。 “嗯,当然。” 陆安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苏如玉却迟疑了一下,只好附和道:“嗯,确实,真正为战争做出牺牲的,就是这些逝去的人们……” 面对着这艘失事的军舰,苏如玉非常明白,如果陆安说的不是胡话,他的父亲真的就在这里,那么毫无疑问,他的父亲就是已经牺牲在上次战争中的军人。 这个时候,苏如玉也想起了陆安曾经向她所说的身世,他与自己的妹妹相依为命,原来是因为父亲牺牲在战争中,才导致兄妹二人孤苦无依的。 即使以苏如玉清冷的心性,却也没法当着陆安的面否认他的说法,毕竟上次战争中那些风光一时的“英雄”,很多都在战后获得与他们的荣誉匹配的利益,褒奖、晋升、丰厚的待遇;但那些已经牺牲的人,却都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们又获得了什么呢。 这些付出了所有的人,当然是那次战争真正的英雄,虽然这个英雄的称号听起来那么刺耳。 陆安却听出了苏如玉的弦外之音,他微微一笑答道:“你这么说,当然也没错。不过,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苏如玉更加迷惑了,难道不是吗? 陆安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十年前,我父亲不在了。” “那个时候,我接受不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就不在了,或者什么叫做不在了。别人告诉我,我父亲死了,我还不明白,当那天我看着父亲躺在水晶冷冻舱中的时候,我忽然就明白过了。那个时候,我恨极了,我恨父亲为什么不陪着我,为什么要去参加什么狗屁战争!啊,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战争,我以为就跟吃饭睡觉差不多的事情。当然,我更恨,恨爷爷为什么要让父亲去参加战争,那个时候父亲不愿意去的,是他逼着父亲去的,他们还狠狠吵过一架……” “总之,那个时候我恨周围所有的一切,我恨我爷爷、恨我父亲、……,我恨所有人,我甚至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要生在这种家庭。” 陆安说着,大概是有些汗颜羞赧,轻轻咳了一下,转开了话题。 “后来,我上了学,知道的多了一些,这才明白了他的不得已,也明白了他的选择。如果不是他亲手结束了那场战争,或许,躺在荣誉军人公墓中的人就不是十万了,而是百万千万甚至亿万了。或许,那个时候恨这个世界的就不止是我一个人,而是无数个像我这样的孩子了,不只是父子生离死别,夫妻子女、兄弟姐妹、亲朋好友……,千千万万个家庭会支离破碎。所以,父亲本不用死的,可是他却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他一以贯之地秉持着自己的理念,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全他人。” 又是一声轻叹,他仰望着面前黑黢黢的飞船轮廓,叹道:“可能,他也是不得已,他或许是相信我能理解他,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抉择。虽然即使是从整个人类的角度来说,他都是那个唯一的英雄,但在我的心中,在这里的他才是真正的英雄,他是真的父亲,是我的父亲。” 陆安说到这里,鼻子顿时一酸,忍了半天才没有当着苏如玉的面再次泪流满面。 这个时候,他再次想起了去年自己的生日那天,父亲那跨越时空与生死,来自遥远深邃的渺茫之地的的生日祝福,那人生中最珍贵的成人礼。 自己终究是醒悟得太迟了,如今面对着这艘飞船,他过往那些明白的、不明白的、想得通的、想不通的,终于都被时空洪流冲刷得干干净净。 想想以往哥哥劝慰自己的话,陆安才终于明白,哥哥应该是早就明白了这些,所以才说得出那些语重心长的话,可惜自己终究是醒悟得太迟了,太迟了。 父亲、哥哥,迟吗? 苏如玉却被陆安的长篇大论说得茫然,她有些怀疑陆安是不是刚才情绪激动之下,现在脑子里的思绪还有些混乱,所以才会说出如此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所以,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的父亲是?” 陆安一愣,然后微微一笑说道:“抱歉,我刚才太激动了,sorry。我父亲的名字,你肯定是听说过的,虽然你刚才说我家的老头子是英雄也不算错,别人也总把他们父子二人相提并论,但真要说起来,我父亲才该是那个唯一的英雄……” 苏如玉初听陆安的口气,不禁蹙眉,但随着她渐渐明白过来,眼睛不由得瞪得大大的。 “你家老头子?父子?” 苏如玉有些吃吃地答道:“你是说,你是说陆应邦?你爷爷是陆勇?你父亲,你父亲,呼、呼、呼……” 陆安歪了歪脑袋,将面罩抚了抚,然后使劲点了点头。 “你父亲是陆应邦?你是陆总司令的孙子?你不是,不是姓李吗?” 陆安苦笑着正想要解释,却见苏如玉低喝一声,骂道:“混蛋小子,原来你连这个名字都是骗人的!” “抱歉,我也是不得已。” 苏如玉却好像受到了惊吓,她扭过头,将黑漆漆的面罩对着陆安黑漆漆的面罩,目光放佛穿越了两层防护,怔怔盯着陆安。 过了一会儿,她从陆安的左边绕到右边,然后又从右边绕回左边,啧啧答道:“啧、啧啧,没想到啊,你竟然还是名门之后啊!” 陆安却叹道:“名门之后吗?这样的名,我却从来都不想要的。” “噢,我明白了,怪不得你要隐姓埋名呢,恐怕是嫌树大招风吧。” “唉,算是吧。” 苏如玉这个时候忽然觉得,过往的陆安所说那些的话,好似一下子蕴含了许多了不得的信息。 所以她每隔一会儿就要爆发出一句,“啊,我明白了,怪不得!啧,真是……” “哦,怪不得你之前跟我那么说!” “哈,啧,明白了,明白了!” 等苏如玉默默消化了这许多信息量后,她又夸张地上下打量了陆安一番,说道:“那么,陆大公子,你到底叫什么呢?唔,你可藏得真够深的,以前叫你李毅,你一丝破绽都没被发现呀!” “呃,你以前好像也不太叫我李毅吧,都是喂来喂去,小子长混蛋短的。”陆安深吸了一口气后,又答道:“嗯,我叫陆安,安宁的安。” “啊!”苏如玉尖叫一声,然后喊道:“怪不得我上次奇怪呢!为什么你哥哥叫陆宁呢?你还突然翻脸了!嘁,原来如此呀!” 陆安有些尴尬,舔了舔嘴唇道:“抱歉哈,那次情绪不好,没控制住。” 苏如玉呵呵一笑,又停了片刻,才扭头仰望着面前的飞船轮廓,问道: “那么,这里便是陆将军安息的地方吗?” 陆安跟着抬头仰望,答道:“算是吧,虽然他现在躺在联合峰上。” 苏如玉则是抬着头,幽幽说道:“你知道吗?其实,我是见过你父亲的,虽然只是远远的,像现在这样仰望过一次。” 陆安猛然回头。 “是真的,我听得出来,你心里那么崇拜你父亲。其实,我小时候,也曾有过一个很崇拜的人,一个打心底里崇拜的女人。那个时候,那个人却是那么钦佩你父亲。那次,就是在我小时候的那次,你父亲来拜访她,两人站在那里,就在柏拉图环形山那么一大片阴影边缘,就在光影分割的那里,交谈了很久很久,我就在旁边远远看着。后来你父亲走了,她就指给我看,我从来没见过她那么激动,我现在都还记得,他身后的影子拉得斜斜的,很长很长,那个时候我抬着头仰望,听着她俯身在我耳边说,我却仰望着你父亲……” 苏如玉扭头,向盯着自己的陆安微微一笑道:“原来,那是你父亲啊。我嫉妒了十几年的人,原来就是你父亲啊!” 说完,苏如玉伸出手,对陆安说道:“抱歉。” “初次见面,你好,陆安。” “我是莫莫。” 终于还是超过五百字了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嗯,今天早早下班回来,心中酝酿着,一直到十一点半的时候,心中终于尘埃落定。 于是,便写了这章出来。 有了这章打底,我也终于可以微笑着说,这本书前面八十万字的铺垫,值了! 当初这本书第一次蹦到我脑海中的那幅意象,终于呈现在了纸面上。 两条从一开始就交汇在一起的命运线,在巧合与必然之下,最后终于在两人并肩而立,仰望着历史投下的斑驳阴影时,再次交汇到了一起。 我为第一女主搭建了八十万字的伏笔,如今总算是掀开了底牌,前面那么多的悲欢离合,都只是为了说出这么一句,“啊,原来是你呀。” 在我心中,这便是最美丽的邂逅,两个人不一定都处于最该相逢的状态,却就在这种悄然而至的机会中,砰然相撞。 前面那四位女主,无论以后如何发展,在此时此刻,其实都只能在幕后,最后出现的人,其实却是最早就曾相遇的人。 人与人的缘分,就是在这不可捉摸的命运之中,如此美妙。 这是我心目中最美的邂逅。 嗯,这本书坚持到终于写出了这一幅意象,值啦! 就好像当初看秒速五厘米的时候,那幅月下的意象一样,我心中终于也算对当初的承诺有个交代了。我自己写出来啦! 嗯,尽管大家看到这里,可能不会同意我的说法,但是不管啦,啦啦啦。 写作的人,倾诉之外,哪个心中不臭美呢?哈! 嗯嗯,也不多说,再说就超五百字了。 写作的美妙与滋味,足以佐这场人生大梦了。 发布的时候,才发现还是超过五百字了,哈哈。 第二百四十八章 有意义的事情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莫莫?” “啊,抱歉,苏如玉,跟李毅一样的。” 陆安惊愕片刻后,会心一笑。 这个时候,他又一次想起了自己从舱式智脑中起身后狼狈奔逃的事情,只不过那恐惧感已经远去,时隔不久的回忆也被镀上了一层金色,曾经真实的感受已经变成了他心目中的趣闻。 回忆过去的美好,许多时候都是因为时光镀上去的颜色。 无论苏如玉过去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的秘密都已经掩藏在“莫莫”这个秘密里了。 “好吧,不过我还是习惯叫你苏医生的。” “嗯,随你的便,李毅。” 两个人各自说完,便咯咯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苏如玉才说道:“嗯,跟我说说你的父亲吧,我有些好奇。我的导师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平时嘴上也不饶人,眼光也是高得吓人。所以,我就十分好奇,你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让她那么、那么崇拜。” “你的导师?” “嗯,我的导师,就好像我的母亲一样,我从小是被她抚养长大的。说真的,如果不是我十分确定她没有那种时间,也没有那种闲情逸致,我真的会怀疑那是不是她的情人……” “啊?”陆安吓了一跳道:“情人?” 苏如玉笑道:“那个时候,我有些嫉妒呢。心底还在想着,这个可恶的男人,是不是要抢走我的导师!后来,我的导师听说了那个消息,虽然有些惋惜,可是却完全不像是一个情人该有的反应,我这才放心下来。啊!抱歉,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太礼貌。” 陆安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是我父亲去世的消息吧?” “嗯,应该是十年前战争快结束的时候吧。” 陆安幽幽地接道:“是啊,标准计时的纪元406年八月二十五日零点十七分,快十一年了。他被发现的时候,就死在这艘飞船上,就差了一天时间。” 苏如玉将面罩转向陆安,手搭在了陆安的肩膀上,正要开口,就听见陆安继续说着。 “其实,我一直在想,我父亲本不用死的,但又是他自己做了那样的选择。” 苏如玉听着陆安的叹息,下意识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陆安却猛然惊醒道:“哦,你是在问我的父亲啊。呵呵,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身边知道我的朋友,很多人都曾经这样问过,只不过他们想要听到的,跟我记忆中的父亲完全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吗?” “是啊,几乎没有一样的地方,除了那个名字。” “那他平时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怎么样的一个人?”陆安望着眼前那影影绰绰的轮廓,答道:“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一个很普通平常的人,如果不是后来我上学之后听到的那些,我真的不会知道,他与别人有什么非常不一样的地方。” 又沉默了片刻,陆安才缓缓回忆道。 “其实,在我小的时候,我父亲并没有什么名声,很普通的一个人。嗯,那个时候,我们家老头子也没有太大的名声。那个时候,我父亲在地球的第三军校当老师,不过不是他自愿的,是老头强逼着他去的。老头子想让他进入军队,他不想去,据说父子俩闹得很凶,最后才各自妥协,父亲进了军校算是有了军人的身份,老头子也完全如愿以偿。所以,两个人的关系从我记事起,就一直闹得很僵,每次见面不是一言不发,就是一语不合大吵大闹,别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见过两个人情绪那么失控……” 苏如玉微微一怔,道:“我也确实无法想象,陆总司令和陆将军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的景象。” 陆安苦笑道:“是吧。所以,我印象中的父亲和老头子,跟别人口中几乎所有的形容词都挂不上钩,我见过那么多人提起家里的老头子都发自内心的敬畏,可是从一开始,他在我眼里都只是一个很无奈的老头子。父亲很早就从家中出走,妈妈带着哥哥后来也离家出走,我也是这样,每次老头子……” 陆安说着,蓦然住嘴,然后摇头道:“算了,不说他了。反正,你是不知道的,我第一次在学校里见到父亲的事迹与评价之时,那种感觉。唔,就好像,完全是两个人,同名同姓,却根本是另外一个陌生人。” 苏如玉则是点头赞同道:“嗯,我明白你的感受,这种感觉我也曾有过,只不过是回首往事的时候,感觉自己像个陌生人一样,会怀疑到,那个人真的是我吗?” “呵呵,看来大家都一样,我也是一样。” “对了,你还没跟我说呢。刚才你突然反应那么大,吓了我一跳。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这里跟你的父亲有关的?” “呼,刚开始我也是没有注意到的。毕竟,比起273号小行星,‘阿特洛波斯’更经常被人提起,偏偏我们那张星图上没有写它的正式编名。呵呵,如果不是你追问这艘飞船,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想起来。” “这艘飞船?” 陆安继续叹道:“嗯,这种‘赫尔’级战舰,在上次战争开始不久就被证明不太适合太空决战的战场。它虽然速度快,也有一定火力,但是生存能力太弱,又不像侦查舰那样是专门的舰种,所以基本上第一次的拉格朗日点决战过后,‘赫尔’级战舰就消失在了正面主战场上了。它唯一一次在战争中留名,就是在我父亲的那次成名战中。” “噢,是那次突袭‘泰坦’堡垒的作战?” “嗯,那次突袭的作战正好适合‘赫尔’级,所以我父亲就集中了当时所有的六十六艘‘赫尔’级,混编入第2独立特派舰队。后来,我父亲又带着舰队去了木卫二,却是清一色的‘赫尔’级,舰队的主力都被留在小行星带了。” 然后,陆安苦笑一声,惆怅地说道:“其实,这些我也是后来读战史才知道的,稍一加提醒,再想想273号小行星这种若隐若现的熟悉感,加上那些身着上次战争中联合太空舰队军服的死难者,回忆起来其实也不难了。” “这样啊。” “嗯,就是这样。” “呵呵,说起来也好笑,其实以前这些事情我都是亲历亲闻的,父亲刚刚的那段时间,这些事情几乎人尽皆知。只不过,现在大家都忘了,就连我,呵呵,也忘了。” 苏如玉听出了陆安有些悲凉的声音,一直搭在陆安肩膀上的手,忍不住又隔着太空服轻轻拍了拍。 陆安反应过来后则是长叹一声,才继续说道:“其实,你刚才说,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你印象中的那个人才是父亲的真正面目吧。父亲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也并不怎么快乐,他虽然经常跟老头子闹得很僵,可是他自己未尝不想跟老头子好好说话,只不过大概两个人天生犯冲吧!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老头子声名鹊起之后,就在第二次大决战中父亲受了重伤,那个时候他好像跟我说过,‘别哭,爸爸要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了’。呵呵,那个时候,我却是个爱哭鬼。后来,父亲果然做到了,他是心甘情愿的,想必也没有之前那么多纠结与烦恼吧。所以,大概这些才是他真正想做的,就像大家印象中的那个人一样,能够拯救全人类,这才是有意义的事情……” “拯救全人类?”苏如玉微微一怔。 “唉——,其实以我的身份说这话,好像是故意抬高我父亲一样,所以我从来不对别人说这些的。” 陆安又抬头仰望着那若隐若现的漆黑轮廓,放佛在仰望着父亲那伟岸的身影一般。 “我知道的,外人对老头子的评价比父亲高多了,甚至很多人说父亲只是沾了老头子的光。可是,他们又怎么知道呢?那个时候的战争形势,哪像后来结束的时候那么明朗?我父亲之所以采取那么激烈的手段,如此迅速地结束战争,就是因为看到了战争继续下去的危险……” 苏如玉好奇地问道:“危险?” 陆安点点头道:“嗯,危险!不是那种谁输谁赢的问题,而是整个人类世界生死存亡的关头。战争继续到两次决战之后,其实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为了胜利不惜一切代价,所有的仁义道德与人性底限都已被抛之脑后;死伤的多了,仇恨就浓得抹不去,仇恨得久了,人们就会杀红眼的。几乎很少有人知道的,就在第二次舰队决战的时候,双方的伤亡就已经达到了百万级别,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有声音悄悄冒出来了……” 见陆安忽然停顿,苏如玉又追问道:“什么声音?” “我们该考虑最后的手段了!胜利即使不属于我们,也不能属于我们的敌人!” 陆安幽幽说完,扭头转向苏如玉,继续语气平淡地说道:“那些人,那些人不是想动用什么惨无人道的大规模杀伤性的武器,那些人想直接毁了对方的星球,他们都想让对方死得一个不剩。” “一个,不剩?这——” “是啊,一个不剩。而且,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人真的能够做到,他们真的已经准备这么做,而且真的已经准备好了这么做。只要再有一场战役,一场,仅仅一场,这种事情就会被摆在所有人的桌面上进行选择。” 不是选择生或死,而是选择死或者一起死。 第二百四十九章 在天之灵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所以,战争是在最恰当也是最幸运的时候戛然而止,我们如今才侥幸得存。” 苏如玉叹道:“这么说的话,确实是幸运了。” “是我们的幸运,也是我父亲的幸运。” 陆安仰望着面前这黑漆漆的轮廓,心中却有些愤恨。 可是,父亲的幸运为什么要在此终结?他活过了那么多次凶险的战斗,在全人类的命运赌博中都赢得了胜利的青睐,但最后却倒在了这最后的一步上。 如果他回到地球的话,如果他回到地球的话,如果他回到地球的话……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苏如玉放开了搭在陆安肩膀上的手,再次抬头仰望着面前影影绰绰的轮廓,遮蔽在阴影之中的不仅仅是这艘冷峻得一言不发的军舰,还有那永恒沉默的历史。 她曾经听她的导师说过,“那群丧心病狂的混蛋!”,就在她的导师听到了陆将军的死讯之时,呆呆愣了好久才脱口骂出,阴冷冷的恨意。 之后转身离去的导师尽管装作很平常的样子,苏如玉却敏感地觉察到了她那剧烈的情绪。后来偶尔想起,她总是怀疑那个时候的导师是哭了。 可是,就如同陆应邦带着未解之谜永久安眠于这片太空一样,苏如玉也永远没有机会再去探究,自己崇拜仰望如母亲般的导师跟陆应邦到底是什么关系了。有些时候,男女之间却并非男女关系那么简单,就好像人与人之间并非仅仅有人情世故一般。 那群丧心病狂的混蛋?陆应邦之死到底有什么隐情呢? 苏如玉抬着头,心中却在猜测,身边的这位少年到底知道与否,自己父亲的亡故其实隐藏着许多疑点呢?或许,他是知道的,但却不敢探究? 从陆安刚开始那剧烈的反应中,苏如玉瞧得出来,这少年对于父亲的死亡其实一直是抗拒接受的,那道心里的创伤依旧鲜血淋漓。或许很久以前的那些记忆并非真正的遗忘,而是被可以回避了,回避到已经自我欺骗的程度了,欺骗到好似忘却了一样。 即使他不知道,自己该多嘴吗? 苏如玉暗自摇头。 此情此景下,但凡多嘴之人,都非良善之人。 “还是不要说了吧。” 苏如玉便沉默了,而正心怀愤恨的陆安也是毫无开口的欲望,两个人就这样傻呆呆地站着,仰望着。 一直仰望到苏如玉脖子都开始酸痛了,她才开口道:“我们要进去吗?这艘军舰……” “我们先回去吧,氧气储备已经不多了,万一滞留太久发生意外的话——”陆安顿了一下,苦笑道:“其实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能不能晚一些再过来,进去军舰中?求求你了。” “呵呵,说什么求呢?你说得有道理,我这边现在的氧气储备也已经不足百分之二十,只够我们返程使用的距离了,确确实实该回去了。” “嗯,多谢。” 于是,两个人转身离去,留下了身后影影绰绰的阴影轮廓。 六个小时过去后,苍茫太空中那颗大火球闪烁着光线,照耀在这片不久之前被阴影笼罩着的岩面。 而又过了五个小时后,当太阳高升至中天之际,十几个小时前站在这里的苏如玉和陆安再次站在了这艘飞船之前。 “啊,怪不得我们之前扫描的时候没有发现这艘军舰,怪不得……” 苏如玉惊异地问道:“怪不得什么?” 陆安仰望着面前十几米高、银灰色的军舰,感叹道:“怪不得我们之前扫描的时候没有发现啊,就算是我们专门扫描这颗星球的表面,也未必能发现这艘飞船的。呵呵,这艘军舰想必是当初专门涂装了IVS388型的隐形材料,金属探测反射几乎没有,而且这种银灰色的涂装又恰好跟273号小行星的颜色一样,扫描的色差识别也几乎不能发现。所以,即使我们当初真的想要扫描这颗星球,也很难发现这艘军舰,我们能够发现,还是要多谢你之前的坚持了。” 苏如玉扭头看着他,微笑道:“这算是安慰吗?还是感谢呢?不过,无论哪一种,都有些太迟了吧。” “呵呵,都算是吧。” 苏如玉则是伸手指了指天上,然后抬头看了看太阳后,才又向身后指了指,说道:“看似偶然而已,只要我们头顶上那群讨厌的家伙存在,我们发现这里就是必然的。” “啊?” 苏如玉又指了指前面这艘闪耀着银光的军舰,解释道:“有那群家伙盯着,我们不修复飞船就根本不可能逃跑,当然我们现在也是根本就飞不起来的,呵呵,总之不论怎么说,我们都可能会尝试修复飞船的,那么必然会回去之前丢弃切割舱体的地方找寻一些可能,而你第一次发现遗体的地方,按照周围那么平坦的地形,躺着那么突兀的一具尸体很难不被发现……” 陆安歪着脑袋看了苏如玉一眼,举手投降道:“好吧,你说的很有道理。” “所以,你不用感谢我的。” “好吧。”陆安放下了投降的双手,然后指了指头上随意说道:“不过,我之前回去的时候,也总算明白了那群家伙为什么不敢冲进来了。” “咦?你之前是在想这个问题吗?我以为你只顾着……” “咳、咳,呃,那么丢人还是不要再戳穿我吧。” 陆安干咳了两声,打断了苏如玉的戏谑,毕竟隔着太空服被感受到哭泣和当面看到眼泪鼻涕横流的状况,完全是两回事。隔着一层薄薄的太空服,就好像有了一层“保护套”,能够维护一个人一戳就破的虚幻保护,这与当面亲眼所见的“坦诚相待”是完全不同的。有时候,人的自欺欺人不就是这样吗? 不过,陆安那个时候,也确实是意识到了此中的缘由,这也是他抑制不住的原因。 自己的父亲,即使是已经逝去了,冥冥之中也放佛在保护着自己。 “呐,苏医生,你说,人死去之后会有灵魂存在吗?” 苏如玉立即皱眉道:“什么?” “啊,灵魂,人死后会有灵魂存在吗?” 苏如玉眉头皱得更紧了,“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你不是医生吗?我对于这些是不太清楚的,你们医学上的研究,是说人到底有没有灵魂呢?人死了,到底是失去了什么才说是死了呢?心脏停止跳动?脑部停止活动?或者就是人的灵魂离开了躯壳,就好像失去了某一样东西,才能判定人死了呢?” 苏如玉舒展开了紧皱的眉头,却闭上了眼睛,放佛被中天的太阳刺痛了眼睛。 “虽然不能十分确切,但是抱歉,据我所知,没有这种东西。没有什么灵魂,即使是有的话,也只是大脑的自我幻觉罢了,人死了,不存在了,就是这样。社会意义上的死亡我或许不知道,但是如何说一个人死了,我却见过太多,停止呼吸、停止心跳、停止脑部活动并且没有逆转复苏的可能,就是死亡。而且,六百多年来,人类的大脑不是没有做过对比试验研究……”苏如玉深吸一口气,叹道:“虽然我很愿意相信人是有灵魂的,死后也能存在的。可惜,现实却是,人的大脑没有所谓灵魂的容身之地,无论切除哪一部分都无法判定灵魂死亡这种东西,人都是可以正常活着的。怎么,你是相信这种可能性的吗?” 陆安摇摇头,苦笑道:“呵呵,怎么会?这种欺骗人的安慰话,呵呵,我从一开始就是不相信的。不过,我估计啊,我们家的老头子是相信这个的,呵呵。” “陆总司令?” “嗯,不然,我想不出来更好的解释了,就是头顶上那群家伙为什么穷凶极恶又胆小如鼠。” “跟陆总司令有关?” 陆安点点头道:“嗯,以老头子那蛮横不讲理的作风,大概是下了什么命令吧,禁止任何人靠近这颗星球两万公里以内,所以那群家伙才畏首畏尾的。” 苏如玉奇怪道:“你不是说,他们追击我们也是受了命令吗?如果偷偷把我们干掉,你爷爷难道真的能够知道吗?” “呵,这个我倒是知道的。军队中的作风,苏医生你难道不清楚吗?命令就是命令,哪怕是让你去死的命令,就必须执行。如果我们现在面对的那艘军舰上只有一个人,那么这个人绝对会不理会老头子那可能存在的命令,直接冲进来干掉我们的,如果只有两个人或许也会这样,毕竟一个人、两个人要保守秘密是很容易的。他们只要冲进来干掉我们,然后再用行星轨道垃圾清理器将所有碎片遗留清理干净,确实就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来过。 可是,他们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一个需要近千人保守的秘密,呵呵,你认为这个秘密能够保持多久呢?军队中的条例我是知道的,只要有一个人站出来,首告即为无罪视作被胁迫,万一哪个人有些别的企图,比如觊觎舰长的位置,比如想要获得某些承诺,比如仇恨周围某个人,等等,呵呵,近千人……” 苏如玉接道:“所以,他们不敢冒险,是吗?” “嗯,他们不敢冒险,老头子的名声威慑看来还管些用的,所以他们不敢赌。毕竟,想要弄死我们还别的方法,冒险冲进来实在是太不值当了,我们现在的情况其实不就是按照他们的设想在进行吗?困守在这里,然后慢慢等死……” 苏如玉点点头,赞同道:“是啊,不过,你刚才的感叹又是怎么回事儿?” “啊?哦,呵呵,我也没想到,老头子竟然也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大概是想着什么安息之地的,呵呵,所以才不让人打扰,这么霸道的命令,恐怕也只有他做的出来了。” 陆安笑着说道,却暗自攥紧了拳头,瞪紧了眼睛。 早干什么去了?这样便让你心安了吗? 第二百五十章 舷号32703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不过,陆安随即便松开了拳头。 现在这种时候,那些令人沮丧的事情,还是不要多想为妙。 太阳的光芒从亿万公里遥远的地方照耀过来,在眼前的飞船银灰色的涂装上绽放着美丽的颜色,陆安也忽然明白过来,自己之前退缩的原因了。 “是了,在那种黢黑一片的环境下,怎么适合来见父亲呢?” 自己身为他的儿子,来见自己的父亲,自然要光明正大地前来,趁黑偷偷摸摸地算什么情况。 “父亲,如果你真的有在天之灵的话,你看见了吗?我来看你了,虽然迟到了这么多年,迟到了十年。” 然后,陆安便低下头,半是默哀半是躲避刺眼的阳光,那遥远深空射来的光芒让直视者的眼睛有些酸痛。 “走了,我们进去瞧瞧?” “好。” “呃,不过,”苏如玉抬头望着这艘军舰,问道:“怎么进去?军舰的门,该怎么开?” 陆安挠了挠头,答道:“嘶,好像确实是个问题,军舰的舱门从外面一般很难打开,啧……” 其实,这也是太空舰队的作战模式所决定的,在人类第一次星际战争之前,对于星际战争到底是什么模样,其实并没有人能够有十足的把握。 因此,在开战之前,地球和外行星保卫联盟双方的舰队中,都充斥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军舰设计,从舰种的分配到舰艇的设计思路再到每一艘军舰的细节,都充满着各种实验的意味。 比如,基本上所有军舰的舱门都无法从外面打开,就是一种情况。 之所以出现如此怪异的情况,就是因为当时的人们不知道星际战争该如何进行战斗,对于是否会有大规模的近距离肉搏作战也存在争议。为了保险起见,防止在战斗中敌方的单兵作战装甲靠近己方的舰艇后,能够十分轻松顺利地打开舱门,在设计之初就专门考虑这些细节。 这也是当时的太空舰队中十分常见的事情,并且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事情。 正所谓,战场是检验战争真理的试验场,一次惨烈的拉格朗日点大决战过后,地球和外行星保卫联盟双方的舰队都迅速地剧烈变革,那些当初看起来十分正常甚至是精彩的设计都变成了杞人忧天,而许多当初看起来荒谬的可能却迅速地成为了主流。 就好像当初一直被大部分人所唾弃的,太空舰队决战变成傻瓜一样的远距离能量武器对射的战斗形态,却迅速地压倒了其他作战理论,成为了战争的主要形态。 因为,不这么做的舰艇,都永远地留在了那片太空军舰坟场,最后变成了月球上“二号堡垒”中的砖瓦材料。 对垒的人类双方,都在交足了血与肉的学费之后,学会了战争的真理。 不过,对于此时的苏如玉和陆安来说,掌握了“真理”的军舰,放佛变成了蜷缩成一团的刺猬一般,无处下手,无门可入。 绕了一圈后,陆安盯着飞船那巨大的一人多高的舷号,有点儿发呆,只好尴尬地说道: “呃,好像从外面确实打不开。” 说着,他指了指这艘名为32703的军舰,解释道:“当初我父亲率领第2独立特派舰队来到小行星带,属下有第31、32、33三支独立分舰队,这艘应该是32独立分舰队中第七支队的侦查舰艇,像这种执行侦察任务的舰艇舱门更是特别加固的,一般很难打开……,呃,当我没说过——” 就在陆安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随手一拍舱门的苏如玉就拉开了这艘军舰的登陆舱门。 她回头看了一眼十分尴尬的陆安,说道:“咳,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气不过,随手一拍,没想到就这样了。” 陆安无奈地摊开双手,示意自己的无辜。 这个时候,他也反应过来了,心中却更加惆怅了。 这艘军舰哪里还是他在军校的课堂上学习时,所知道的那些军舰呢? 这艘飞船是他父亲亡故的地方,且不说之前他意外发现的那么多牺牲军人进出的问题,单单他父亲的遗体被送回地球的时候,就注定了这艘飞船不可能无法进出。 飞船不能从外面被打开,也同样意味着无法从外面被锁闭,当时总不会有人专门在父亲的遗体被运出来后,把这艘飞船封闭起来不让人再进出了的。家中那位蛮横不讲理的老头子确实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他行事却不会如此小气,最可能的是直接将整颗星球封锁了事,正如之前的情况那样。 “好了,门开了,走吧,发什么愣呀?” “嗯,好,来了。” 陆安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道: “父亲,十年了!我来了!” 然后,他便跟随者苏如玉,沿着登陆舱门搭乘的舰桥进入了舷号32703的飞船。 本来,陆安以为,入眼的应该是一副荒凉破败的景象,毕竟十年过去了,一艘停泊在小行星表面上的飞船早该被尘埃掩盖,即使有涂层保护的外表锈蚀情况不严重,无人维护的飞船内部也该是破败不堪的。 可惜,出乎两个人意料的是,飞船内部竟然一尘不染,整洁得就好像一艘刚刚服役的军舰一样。 “嘶——,这里、好古怪!”苏如玉惊异地冲着陆安说道。 陆安点点头后,随即又放佛示意到什么,接着摇了摇头。 “怎么了?你的意思,到底是古怪还是不古怪?” 陆安叹息道:“唉,估计老头子派人来过吧。” 既然这颗星球被老头子下了禁令,那么或许会有人敢冒着触怒他的风险偷偷进入这颗小行星,但却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侮辱老头子,敢大摇大摆地来到父亲的安息之地,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 “噢,确实,这里好像一个月前刚刚有人来过的样子。”苏如玉在飞船的地上摸了一把,看了看手指做出了判断。 一个月前?看来,是刘叔了。 陆安心中有些失望,他本以为能够进来这里的人,除了刘叔就只有哥哥陆宁了,老头子和奶奶大约不会专门跑来这种伤心之地的,可惜一个月的话,就肯定不会是哥哥来过了。 不过,毕竟是已经静静在此蛰伏了十年的飞船,军舰中的大部分系统都已经损坏了,维生系统已经停止运转,登陆舱门连接的气密舱已经毫无功用,穿过通透的气密舱、隔离舱、舷舱等等舱室,陆安和苏如玉来到了军舰前部的驾驶舱。 “唔,这里应该就是驾驶舱了,嗯,那么那边那个舱室应该就是指挥舱了。” 苏如玉指着侧前方说道:“我们两个人分开搜寻一番,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吧,我熟悉一点儿驾驶舱,你是军校学生,对于指挥舱应该比我熟悉,我这里你那里吧,怎么样?” 陆安点点头,答道:“好。” 无论这艘飞船对于陆安的过往有着多么重大的意义,他和苏如玉前来都是来解决眼前的棘手问题的,大肆搜检一番是无可避免的。 父亲,你要是有在天之灵的话,该多好!能够知道我来过…… “指挥舱啊!” 来到32703号军舰的指挥舱前,陆安深吸了一口气,手按在舱门上微微颤抖。 这里面便是父亲最后生活过的地方吗?是了,当时作为整支特派舰队的司令,这里面便是父亲最后生活过的地方了。会是、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呢? 父亲—— 就在陆安站在舱门前犹豫着的时候,耳边轻轻传来了苏如玉的声音。 他扭头一看,却是苏如玉正在尝试重启飞船的驾驶系统,微微叹了一口气后,陆安摇头说道:“呵,这艘飞船,启动不起来的。” 苏如玉则是诧异地抬起头,望着走过来的陆安问道:“嗯?” “如果能够启动起来的话,当年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苏如玉这才明白过来,如果当年这艘飞船还能够启动,难道陆应邦就不会驾驶着飞船飞回地球吗?何必非要葬身于这颗荒僻的小行星上呢? “而且,这么一说,我想起了更糟糕的情况了。” 陆安叹息后,解释道:“当年,我父亲在此地失事,很难说是意外事故,那些家伙不希望看到陆元帅和陆元帅或者陆元帅和陆将军同时出现在联合峰上,所以,……” 陆安紧咬着牙,没有继续说下去。 苏如玉恍然大悟,既然“那些家伙”敢于和陆元帅、陆将军为敌,那么肯定不会希望出现功亏一篑的情况,这艘飞船的故障一定是故障得非常彻底,根本不会有修复的可能。 “呃,这么说的话,确实非常糟糕。” 陆安苦笑着点头道:“呵,希望飞船的引擎不会损毁得太厉害,不过应该不会有太明显的破坏,当初应该只是在飞船系统中动了手脚吧。” 否则的话,自己的父亲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然而,如果自己猜测没错的话,父亲当初是有着“阴影之心”的权限的,怎么会发现不了飞船系统中动的手脚呢? 随即,陆安又暗自苦笑起来。 是了,既然当初父亲失踪那么久都没有踪迹,想必飞船的通讯系统也出了问题。即使军舰的通讯设备功率强大,能够连接人类世界的量子同步网络,只要能够进入量子同步网络,那么“阴影之心”的权限就能洞察一切,然而首先要能够连接量子同步网络才是。 唉,如果人也能直接发射信号连接网络就好了,自己现在就不会陷入这般困境,当年父亲也不会…… 念及于此,陆安心中变得无限惆怅起来。 “好吧,那这样吧,你继续去指挥舱看看,我到后面的引擎那里检查一下,如果引擎完好无损的话,我们可就不像现在这么被动了!” “好。” 但愿如此吧!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一尘不染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苏如玉离开了飞船核心的驾驶舱,往后面引擎所在的动力舱去了。 而陆安则是再次站在指挥舱门前,深深吸气,又缓缓吐出后,才轻轻推开舱门。 舱门往旁边一滑,指挥舱内的景象顿时呈现于陆安的眼前,入眼的第一件物品就让陆安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一张手掌大小的相片,黑白二色,静静竖立在指挥室空荡荡的幕桌上。 是的,相片,不是人们司空见惯的全息投影,而是很久很久以前如同古老的绘画艺术一样,那种静静停留在纸张印刷品上的相片,既不能放大缩小,也没有声音动作。 古老得如同恒久的死亡一样,早已淘汰消失的东西。 单调的黑白灰度,静止不动的影像,湮灭消失的艺术,这是一种叫做遗像的东西。 不是如今人们常用的,用来保存人的音容笑貌的全息影像,不是那种虚假地用来欺骗自己,好似亡者还能存在的虚幻残影。 “啊!这就是死亡的象征啊!” 陆安的耳畔忽然响起了一声感叹,猛然扭头向后,空无一人。 是谁?! 死亡的象征?是了,曾经存在过的,从此永恒静止,却只代表着过往的痕迹,没有声音没有动作没有思想。 “可是,刚才是谁在讲话?” 陆安喃喃自语,望着眼前的父亲遗像,目光有些恍惚。 啊,这就是死亡的象征呀。 哦,对了,是哥哥曾经说过的,也是对着同样的相片说的。 这么说,以前是见过这种相片的吗?在哪里见过?在哪里? 陆安望着黑白二色的父亲,眼前变得雾蒙蒙,放佛回到了昏黄的记忆深处。 只不过,记忆模糊交织着往日时光的碎片,陆安看着父亲的黑白遗像,似乎瞧见上面活跃着哥哥的面容,那嘴唇翕动着的熟悉面容正在面前的黑白相片中跃跃欲试,似乎想从上面跳下来。 “嗯,来之前没有休息好吗?” 陆安使劲摇了摇头,再看向前方,只是父亲淡然的面容在黑白遗像之上。 自己怎么忽然出现了幻觉? 自己看见父亲的相片,想起哥哥的话语并不奇怪,那过往的点点滴滴在心中早就翻腾过无数回了,已经成为身体不可磨灭的一部分了。 可是,为什么会突然浮现哥哥的遗容呢?而且,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呢? 陆安心中疑惑了,这种既视感来得莫名其妙,却又久久挥之不去,就好像心底深处有什么在诱惑着他,不顾一切危险地向内寻找着。 “我肯定是遗忘了什么了!想起来、一定要想起来!想起来!” 陆安心中呐喊着,眼睛盯着父亲的相片一眨也不眨。 然而,眨眼睛就好像人吃饭喝水呼吸心跳的本能一样,一个人眼睛瞪得再久,再如何坚持,很难长久都不眨一下。 陆安盯着相片久了,父亲与哥哥那相似的面容忽然又重叠在一起,共同跳跃在黑白的二色世界中。而就在他下意识眨眼的一瞬间,哥哥的面容忽然跳动一下,黑白相片平移成了两个世界,两人的面容左右并立,就好像一扇门的门扉一样。 “是门!是那扇门,那扇橡木门扉!” 陆安心中好像被猛然刺穿,飞船外面的阳光好像射穿了厚厚的舱壁照了进来。 原来是那场奇怪而湿润的梦中,是那莫名出现于梦中的城堡下,那扇门中父亲和哥哥对自己的邀请。 “那里毕竟是父亲和哥哥,是他们给自己的礼物,是他们留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思念,是他们对自己的爱,所以自己才会如此念念不忘么?!” 记忆的门闸被打开,时光恍若洪流奔涌而入。 陆安也终于记起来,自己是何时见过这样的相片,何处听过哥哥在自己耳边的低声叹息。 “啊!这就是死亡的象征啊!” 是在自己的家中,或者说曾经的家中,那个位于地球零区的家。 那个老头子和奶奶生活的地方,一直保留在父亲曾经的房间,那里也有一张同样的相片。只是,陆安已经十年没有去看过那张相片了。自从陆应邦牺牲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足过父亲曾经的房间了,记忆自然变得淡漠。 “那里好像也是像这里一样,空荡荡的,却一尘不染。” 在入门处呆立了好久,陆安终于迈步走进了指挥舱,走近了那张黑白色的相片。 低头伸手,拿起了父亲的相片,摩挲了好一会儿,陆安才又不舍地放下,环视着空荡荡的四周。 “这里的东西应该都是在家……,在老头子家中了。” 这间指挥舱如果真的是保持着当初父亲遇难时的原样,就不该是如此空荡荡的模样,一个舰队指挥官的指挥舱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这般模样的。 想必地球零区父亲的房间中,那些东西就该是从此处而来了,比如房间那个陆安还残存着一些印象的太空陀螺仪,就该是32703的舰长吉祥物了。太空陀螺仪,是每艘飞船的指挥官都必备的“吉祥物”。 只不过,吉祥物未必会带来吉祥,就好像平安符未必能保佑平安一样。 陆安想着,摇了摇头,又摸了摸相片下面的痕迹。 一个物件在一个地方放的久了,就必然会留下痕迹,不仅仅是人这样的生物会如此,那些不言不语的顽石流水同样也会如此。相片虽然轻薄无重,但十年时光过去,依然足以在这光滑的桌面上刻下深深的痕迹。 “只是,物极必反,若是时光再久了,再顽固的物件终会腐朽,那些痕迹终会被抹平,人会死去竹简被遗忘,一切存在过的证据都会烟消云散——” 此时此刻,陆安的心情有些灰败,面对着父亲的遗像,他的心情也变得像是黑白二色。 “父亲,我没有忘记呀,没有忘,一时一刻也不曾忘记。唉,大概老头子也不曾忘记吧。” 刚才陆安拿起父亲的相片时便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父亲的相片不久之前被人动过,那浅浅的压痕与相片的摆放有着一丝轻微的不协。 然而想想这艘飞船从一进来时候的干爽整洁,还有这间指挥室空荡荡的景象,一尘不染的模样,那么必然是经常有人前来清扫的。 会是什么人呢? 自然不会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进来的,陆安心中一想起这种念头,便不由地升起厌恶之感。 老头子,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 不然这颗273号小行星的外面,那艘缉私队的军舰远远逡巡着,明明轻而易举就能让自己灰飞烟灭,他们却偏偏不敢越雷池半步,又是为什么呢? 以陆安想来,那老头子一副铁石心肠,为了心中的一念执着必然狠下杀手过,让人们震惊于他狠辣的手段,畏服于那可怕的后果,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震慑威力吧。 所以,时隔十年的遥远时光,自己不光是收到了父亲的礼物,还被父亲温暖的羽翼庇护其下么? 只是,又是谁来到了这里呢? 陆安苦笑一声,心中连半丝别的念头都没有,脑海中肯定地想起了刘叔的面容。 这么想来,怪不得刘叔会不远亿万里之遥,将自己带到了小行星带。固然,老头子让刘叔带自己离开月球,是不希望自己打扰到他,可刘叔却并非单纯地执行老头子的命令。 “他是想让自己来见见父亲吗?想让自己亲口告诉父亲,自己收到了……,呵,糊涂了!糊涂了,呵呵。” 陆安再次苦笑两声。 刘叔又不知道自己收到了父亲的礼物,怎么会这么想呢,自己也真是想得天真了。 “而且,说到底,这里哪有父亲呀,终究只有一张黑白的遗像而已。如果有什么在天之灵的话,那岂不是说亡者都不能安息,只好孤独地游离于这世间之外?这是何等亵渎逝者的比喻与假设啊!只是为了生者安心,便依靠这样的谎言么?” 陆安紧紧抿着嘴唇,将心底冒出的一丝丝不甘压了下去,然后又压下去,一直压到最深处。 父亲那么年轻,那么……,为什么…… 这种问了千百遍而没有答案的魔咒,在陆安心中每次升起,每次都被狠狠地镇压下去。 “不过,刘叔应该是还存有这样的念头的,他还是想带自己过来,过来看看父亲逝去的地方吧。” 陆安又拿起父亲的相片,摩挲了片刻,再次放回了桌上,与那浅浅的压痕放得严丝合缝。 “所以不久之前,应该是刘叔来过了,而且他应该是不止一次地来过了,这里一尘不染,又没有人打扰,想必也是刘叔的功劳了。” 想起从离家出走起便对自己关爱有加的刘叔,陆安心中的阴郁终于稍稍消减一些了,十年来这是陆安接触过的唯一与自己父亲同辈的男人了。其他人,即使年岁与父亲相当,却也并非能够与父亲同辈,在陆安看来,能够比肩的人才算得上是同辈。 “就是不知道,刘叔现在在哪里了。看起来,他离开这里也有一两个月的样子了……” 陆安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一滑,心中思忖道。 正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苏如玉的声音。 “我,可以进来吗?” 第二百五十二章 空无一物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嗯?啊,进来呗。” 陆安转身望着探头的苏如玉,微笑着答道。 “这个是?” 苏如玉轻轻迈步进来,望着空荡荡的舱式中唯一显眼的那张相片,试探着问道。 “我父亲。” 苏如玉看着黑白二色的相片,虽然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陌生的东西存在,但心头莫名有种压抑的感觉,而且即使她性子再粗疏,也能感受得出来这间舱室中那股肃穆庄重的气氛,面对着陆应邦的影像即使心中十分好奇,也不好再多问什么。 于是,她沉吟了片刻,才微笑着说道:“看起来你父亲比我印象中帅气多了。” 陆安诧异地道:“是吗?我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 陆安自然是有自知之明的,或者说是知人之明,从家里的老头子到父亲,再到哥哥和自己,陆家的这几位男子称得上模样端正,自然也有许多人说帅气。可是这种印象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陆家人的模样笼罩在老头子的光环下,被镀染上了一层炫目的权势光辉。 从老头子到父亲还有哥哥陆宁,以前气氛还不算太僵的时候,陆安都曾听说过他们对于那张全家福的评价——看起来没有平时那么丑了。 丑当然不至于了,只是相貌普通罢了,何况他们说这话的时候,是与别人有比较的,与陆安小时候的朋友比起来,陆家看起来确实称得上丑了。当然,与那金发碧眼的一家人比起来,联合峰上大部分人的样貌都不及格了。 只是,如今那张不算丑的全家福已经不见了踪影,陆安也很久没有见过小时候的那群朋友了,而离家出走的他一直以来,也很少关注过自己的样貌评价如何,毕竟样貌如何又不能换来他和妹妹的吃喝,何况他也确实没有长着一副能够换来吃喝的容貌。 小时候,很少听见有人如此说,长大后也没人敢当面评价父亲的容貌,即使有些冷言冷语,更多的也只是针对父亲的功业名声。 而且,想到这里,陆安才反应过来,苦笑一声道:“我父亲在你的印象中难道很丑吗?何况你应该不是没见过他的样子吧。” 苏如玉则是略带歉意地说道:“抱歉啊,你知道的,我那个时候见过你的父亲,可是……” 陆安想起了苏如玉之前曾经提起过的,她小时候在月球见过父亲的事情,一个害怕被夺走心爱之物的小孩子,脑海中对于父亲陆应邦的印象如何能好得起来呢?就好像以前的陆安,对于家里老头子的观感一样吧。 所以,他苦笑着点点头道:“明白,如果跟头上长着犄角、青面獠牙的形象比较,我父亲确实是帅多了。” 其实,苏如玉想的倒是更多一些,她虽然小时候对陆应邦的第一印象非常糟糕,心中莫名敌视着这个被导师赞不绝口的男人,但是在后来她解开了心结,也就没有那么多偏见了。如今看着这张陆应邦年轻时候的影像,比较他后来那些被广为宣扬的形象,却是多了一些英气勃发的意味,那飞扬的眉角洋溢的却是年轻人特有的气质。 她曾经仔细观察过后来频繁出现的陆应邦的形象,那始终微蹙的眉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之气,固然给人以冷静深沉的感觉,但让年轻气盛的苏如玉更加不喜了。 导师怎么会喜欢亲近这种阴恻恻的男人呢? 如今见到陆应邦的这张黑白影响,苏如玉顿时明白过来了,所以刚才的评价才脱口而出。而那一瞬间,她便感觉有些不妥当。在这种陆应邦牺牲之地,有些庄重肃穆的气氛中,当着陆安的面评价他父亲的样貌如何,似乎总有些不礼貌。 好在陆安好像有些惊讶,并非惊讶于她的不礼貌,而是惊讶于她的评价,如此遮盖过去了这个话题,才让苏如玉没有过于失礼。 从小就见过陆应邦,在陆安看来便是天然有了亲近感,何况苏如玉并非他从小认识的那些朋友,能够认识自己的父亲,便是与自己有了不一样的交集。有了这样的共同话题,在他看来,苏如玉的话便是事出有因,并无什么不敬之意,对于自己的家人、亲人、朋友,陆安总是格外宽容的。 而听了陆安的话,苏如玉则是趁机敷衍过去,说道:“不过,以前不知道还好,现在自己看看,你的眉眼倒是与陆将军一模一样,怪不得我那时候第一眼看见你,总是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呢。” “是吗?以前倒是听人说过,说我哥哥与父亲长得一模一样,我倒是更像母亲一些,你觉得我跟我父亲很像吗?”陆安摸了摸眉角,惊喜地说道。 苏如玉看着陆安抚摸自己的眉角,心中恍然大悟。 怪不得自己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呢!原来如此,自己所见的陆应邦,与眼前这个眉角飞扬的少年,果然是神形类似啊。并非完全是模样相近所致,而是因为那股英气勃发的气质,这种年轻人的气息。 甚至,苏如玉心中开始苦笑。 自己在265号小行星上的无人基地中待得久了,已经快要腐烂到发酵了,整天不是酗酒就是昏睡,浑身上下一股陈腐的气息。一个人漆黑一片得久了,就忍不住渴望阳光,尽管身体不断抗拒着,却心中依然忍不住亲近。 不然的话,以自己如此严重的戒备心理,怎么会忍不住三番五次地调戏这个稚嫩的少年呢?仅仅因为他年少无知吗? 这个即使身处绝境也眉角飞扬的少年,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阳光的味道,这是年轻人的气息。 就好像眼前的陆安与这张相片中的陆应邦一样,那个时候让自己的导师所赞不绝口的男子,或许就该是充盈着相片中这种气质的吧。 不久前他还躺在外面泣不成声,如今就能站在这里眼角带笑,这样的恣意苦笑,让心中积郁苦涩的苏如玉十分羡慕,羡慕到叹息不已。 他知道,知道与自己两个人已经身处绝境了吗? 苏如玉心中叹息,却又自问自答。 大概是知道的吧,如今的情况糟糕,尤甚于我们离开谷神星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都能察觉到,何况现在呢。他是不愿意流露出担忧,还是完全少年不知愁呢?大概是不愿意吧。之前在外面的太空中快被缉私队的军舰追上时,两个人束手无策,那个时候自己在昏昏沉沉中等待,他好像还清醒着安慰自己。 如今,他还能有说有笑,算是更不容易了。 苏如玉沉默着,陆安却又开口问道:“对了,你刚才去后面查看的情况如何?” “引擎虽然没有十分严重损毁,但是好像有些关键线路都已经被破坏了,我对于这些不是特别懂,一会儿还要你也再去看看。不过,看起来情况不乐观,好像很难修复的样子。” 陆安见苏如玉摇头,心中倒是对此早有估计,所以也并没有太大失望。毕竟,如果能修复的话,哪里还有现在这么多烦恼呢?如果能够有一丝修复的可能的话,也许从十年前那场事故起,一切早就会不一样了。 苏如玉或许不会出现在小行星带,陆安也更不会隐姓埋名来到小行星带,没有相遇的两人,也就不会因为发生这样的追击与逃亡,沦落到在这颗小行星上等死的地步。 所以,从一开始,陆安就并没有对这艘飞船的状况抱太大希望,所以听到苏如玉的回答也就没有太多失望。 “嗯,这也是意料之中的情况,我们还是看看有没有其他能够有用的东西吧,如果能够多一些补给的话,也总是好的。” “可惜,我刚才一路看过来,这艘飞船上没有休眠仓,如果有休眠仓的话,我们……” 陆安倒是摇头道:“军舰上一般都是没有休眠仓这种东西的,毕竟随时都要执行作战任务的,将人从休眠中直接唤醒过来总是不好的,那种情况什么战斗力都没有的。” 这种事情,苏如玉和陆安都是亲身经历过的,那种浑身瑟瑟发抖的情况,最快也要半个小时身体才能完全缓过来,而且人的精神状态也很难执行什么复杂的任务了。所以,也不用陆安多解释什么,苏如玉便明白了。 “至于我们骗过来的那艘巡逻艇,嗯,也算是我们运气好,估计缉私队也没打算指望这些飞船参与什么战斗,毕竟连防御性的武器装备都没有一件,所以才会像民用和商用的飞船一样,有专门的休眠仓。” 正如飞船的引擎状况一样,陆安对于这种情况并没有太多失望或者遗憾。 且不说军舰中确实很少有休眠仓,从父亲当年的遭遇中也能够猜得出来,即使是类似舷号32703飞船这样的特殊型号侦查舰原本有休眠仓,当时也不可能被留下的,那些动了手脚的人,一开始就封死了一切可能性。 甚至,对于这艘飞船上的补给物资,陆安都是没有太大期望的。 “好吧,那我们两个人分头找一找吧,看看能不能找出些有用的东西吧。” “嗯,好。” 说完,两个人便一前一后离开了飞船的指挥舱,这里空荡荡的模样,没有任何搜寻的价值。更何况,即使这里不是空荡荡的,苏如玉也不会如此不知趣地说出来,一切都要看陆安自己的决定。 而陆安在关上舱门前,望着盯着自己的黑白相片中的父亲,心中依然歉意地说道:“父亲,对不起。” 这间舱室、这艘飞船、甚至这整颗星球,都是父亲的安息之地,陆安却要在其中大肆翻检,心中的歉意难以言表。 当陆安和苏如玉搜遍整艘飞船却一无所获的时候,他心中对父亲的歉意更加炽烈了。 这里除了父亲,原来空无一物。 第二百五十三章 PTDX-89752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只是,当半个小时后,苏如玉和陆安在飞船的驾驶舱再次会合时,陆安才发现,原来这艘飞船也并非真的空无一物。 “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陆安则是长长叹息一声后,答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颗星球上还有着几个人的遗体没有被发现,估计就散布在这艘飞船周围。” 苏如玉挑了挑眉毛道:“怎么回事儿?” “我刚刚在有一个船舱里,看到了一些铭牌,按照军队中的惯例,大概是起居室或者是武器室,谁知道呢。不过我数了数,总共有十九个名字,而之前我们只发现了七个,大概还有十二个人没有找到。” “他们,应该是也没有生还的可能了吧。”苏如玉皱了皱眉头问道。 之前在指挥舱中见过那张陆应邦的相片过后,这艘飞船已经确定无疑就是当初那艘失事的军舰,从这艘飞船降落在这颗小行星距今已经十年了,无论是十九个人还是七个人,都只是遗体数量上的差异罢了。苏如玉不明白,陆安为何特意说起这些。 哪怕是这艘飞船本来上有过一百九十人呢,如今也丝毫不能给予二人任何帮助。 “是啊,目前已知最长的太空飞船失事的生存记录也不过是七年而已,更何况这里估计在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 陆安蓦然住嘴,他心中忽然颤栗起来。 当初贝尔之所以能够在太空中独自生存长达七年之久,是因为那艘飞船上有247名乘客,而且他当时是因为时隔七年被侥幸发现的,如果不是因为偶然的观测异常,很有可能那颗载着失事飞船的彗星残片就永久地飞向外太阳系了。 可是,陆安却清楚地记得,自从他知道父亲“打死了所有坏人后胜利凯旋”,到父亲面色惨白躺在水晶冷冻舱中出现在自己面前,前后相差不过两个月时间。而后来,他也知道了更详细的信息,从飞船失事到父亲被发现,只有二十天的时间。 为什么这十九个人会远离飞船死亡,而死亡地点散落分布在飞船周围呢?自己的父亲牺牲在被发现的前一天,而如果自己的父亲都能坚持这么久,这十九个人会毫无例外地全部死去吗?而且,他们真的是全部早于自己的父亲牺牲的吗? 当年,陆安只知道自己的父亲飞船失事,再后来他从老头子的一些举动中,也知道父亲的死并不是单纯的事故,毕竟即使是官方的履历中也提到了陆应邦可疑的死因,牺牲于273号小行星的陆应邦虽然亲手结束了那场战争,却也被那场战争的余澜反噬。 然而当年这颗小行星上,这艘飞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陆安却是不知道的,甚至同在大多数人眼里的情况一样,这都已经变成了未解的历史谜团,就好像过往无数的未解谜团一样。 父亲的死因到底是什么?这十九个人的死因到底是什么?当年,这颗小行星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安在看到那十九个人的铭牌时,脑海中便冒出了许许多多的疑问。 现在,他忽然为自己的猜测而颤栗起来。 这十九个人是不是合谋害死父亲的凶手呢?这十九个人都是凶手吗? 或者,或者他们只是无辜被牵累者吗?如果在十年前的八月二十五日,父亲被发现的时候,他们中间还有人活着的话,……不,那样的话,他们是凶手的嫌疑更大一些,……可万一是老头子…… 苏如玉看见陆安的异样,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陆安勉强一笑,低头答道:“没有,只是觉得好像遗漏了什么的样子,十九个人好像跟我记忆中的不一样,我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 “嗯,明白,其实这种类似短期失忆的情况很常见啦,有时候太过执念于遗忘本身,大脑的信息回路可是反而会被占用,就好像繁忙的空港航道一样,越是想要调节调度越是拥堵不堪。”苏如玉安慰道:“没事儿,说不定一会儿就能想起来了,重要的时候其实是很难遗忘的,信息都被内嵌到你的大脑中了,别担心就是了。” 陆安见苏如玉说得肯定,点头示意道:“好,对了,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我?唔,发现了一些零散的补给,聊胜于无吧,不过其中倒是有一样东西,让我挺好奇的,看上去很熟悉,但也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苏如玉微笑着说道,她刚才安慰陆安的话,其实不久前是她用来自我安慰的。 “嗯?什么东西?” 苏如玉带着陆安向着飞船后面走,来到了一间舱室前,陆安看了看门上的标识,惊讶道:“这是,应急医疗舱?” 顾名思义,应急医疗舱就是飞船上的医务室,这也是许多军舰上的标配,甚至在许多大型战舰上都是有着完整的医疗机构,那些主神级战舰上甚至不止一家医院,是有着一个庞大的医疗体系的。 两人走近医疗舱后,苏如玉指着操作台上零散放着的几只药剂,说道:“除了这些药剂,其他东西都是些常见的太空药物,我们的飞船上也是有的,而且这艘飞船上好像也只有这里还有些对我们有用的东西,其他地方都是空荡荡的,跟外面一样贫瘠。” “这些药剂?”陆安伸手拿起密封药剂的塑料试管,正要打开时,却被苏如玉劈手夺走。 “你不要命了?这些不明药剂也是你能随便乱动的?我刚才就是想着带回去分析的,所以才没有打开看,这些东西万……” 苏如玉眉头紧皱,不满地喝道。 陆安则是微微摇头道:“放心了,如果这里真的有这么危险的东西,恐怕也不会留在这里等我们发现了。” 苏如玉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说?” “呵,如果真的这么危险的话,当年早就被拿走了。”说着,陆安长叹一口气道:“如果真的这么危险的话,估计早就被当做调查父亲死因的证据全部拿走了,而且这些东西摆放得这么明显,看模样好像一开始就是这么放着的,如果真的很危险,会这样吗?” 如果真的用这么明显的手段,那不仅仅是对父亲的侮辱,恐怕也是对他的那些敌人的侮辱,父亲不会看不出来,那些人的头脑也不会如此简单。 “呃,好吧,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陆安又从操作台上拿了一管药剂,说道:“当然你说的也没有错,小心一些也是好的,不过我们现在穿着太空服,这东西的危险性也没有那么大了。” “嗯,有道理。” 说完,苏如玉便拧开了她刚刚从陆安手中夺过来的药剂。 陆安晃了晃手中的试管,问道:“怎么样?到底是什么东西?” “嗯,不大确定,不过看样子总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以前见过的样子。”苏如玉若有所思地说道。 “其实,既然在这艘飞船上出现,而且还是应急医疗舱,这里又不是那些大型军舰上的医院,出现的东西不外乎军中常用的应急药剂……” 苏如玉点点头,随手从操作台上拽了一个盘子过来,小心翼翼地倒了一滴药剂出来,虽然这里的重力近乎于无,但毕竟还在273号小行星上,并非完全失重,所以球形的药剂飘飘荡荡地落在了盘子上。然后,苏如玉使劲晃了晃盘子,让药剂水滴铺散开来。 观察了一分多钟后,苏如玉才点点头道:“像是纳米制剂合成的药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军中的应急药物里,好像只有镇静剂之类的药物才会这么复杂。” “所以是军用应急镇静剂喽。”陆安微笑着说道。 “对啊,所以应该是十几年前那场战争中用的,唔,你说的没错,完全没有什么危险性的,刚才是我大惊小怪的。”苏如玉直起身,将刚才打开的药剂拧好,随手又放在了操作台上,然后才说道:“好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干脆把这里的东西全部带回去吧,这些镇静剂……,嗯?你怎么了?愣着干嘛。” 陆安呆呆问道:“十年前的军用应急镇静剂?” “对啊,你难道有印象?” 陆安深吸一口气说道:“十年前的军用应急镇静剂应该只有一种吧,PTDX-89752。” “啊!对!就是PTDX-89752!”苏如玉也是恍然叫道:“以前我还专门研究过呢,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呵,没想到你竟然知道这个,怪不得,刚才我就觉得很熟悉的样子呢!” 陆安这个时候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极力压抑着心中的念头,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了。 即使是军校中专门学习后勤医疗的学生,也未必能够清楚十年前军中所使用的军用应急镇静剂的型号,陆安为什么能够如此清楚呢? 很简单,他的妹妹,与他相依为命的亲爱妹妹,安娜·杰斯洛特,之所以患上假死病,病因便是过量使用军用应急镇静剂PTDX-89752。 以前,陆安心中只有愤怒,自己的妹妹到底做错了什么,什么人会使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对待她。可是,如今他的心中却是冰冷异常,麻木刺痛。 是父亲吗?还是妹妹当初竟然也曾出现在这艘飞船中?当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对,PTDX-89752是军中通用的应急药剂,不会的、不会的…… 第二百五十四章 坐困枯星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喂,你怎么了?” 苏如玉晃了晃陆安的胳膊。 “啊?哦,啊,没什么,没什么。” 陆安从恍惚中醒过神来,迭声答道。 苏如玉盯着陆安看了片刻,不再纠缠于他的反应,只是说道:“PTDX-89752这种药剂,我以前也曾接触过,嗯,十分有趣的一种药剂,总之我们先统统搬回去再说吧。” 陆安点头答应,随后两人将应急医疗舱中剩余的东西席卷一空,当然本就没有剩下太多东西,所以两个人搬起来倒也不费力,而等两个人来回两趟之后,这艘飞船大概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下了。 哦,对了,还有一张相片。 站在气密舱中正准备关闭舱门,告别这艘飞船的陆安,忽然想起了此事,回头对苏如玉说道:“稍等片刻。” 再次进入指挥舱中,陆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桌上的相框,将相框小心翼翼塞在了太空服左腋下的收集袋中,合上了袋子的粘扣后又使劲压了压,然后隔着太空服的隔层摸了摸相框的轮廓,这才放下心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父亲,再见。 回到气密舱外,陆安冲苏如玉举手示意后,将舱门使劲拉上,微微一震,飞船的门关上。 此时,遥远太空中的太阳已经偏斜到了小行星地平线的尽头,落日的余晖将飞船的阴影拉得老长,再过十几分钟,32703号军舰所在的这片岩面又将陷入黑暗的沉寂中。 “走吧,我们回去吧。” 陆安接过苏如玉手中的牵引绳,准备向着远方地平线上太阳往回走。 本来,在两人的巡逻艇中是有着小型的登陆车,可以充作运输车的,但是两个人的飞船如今身处绝境动弹不得,为了尽可能地节省能源,便没有动用那辆登陆车。刚才两人往返搬运补给时,只是将巡逻艇中运输重物的小推车拉出来,纯然人力牵引。 好在,这里毕竟只是一颗小行星,重力微弱,即使是拉动几百斤的重物也并不费力,之前过来的途中,苏如玉还曾尝试过快速跳跃,结果推车竟然差点儿漂浮起来飞出去,让跟在后面的陆安吓了一跳。 于是,第一次从巡逻艇过来32703号军舰的途中,为了不使推车空载,陆安便拽着牵引绳化身人力车夫,拉着载了苏如玉的推车奔跑。 或许是苏如玉觉得这样十分好玩,所以尝到了这样的乐趣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本来能够一次就搬完的补给,因为推车上要给苏如玉留下位置,只好分作两次,苏如玉则只是坐在推车上,让陆安拉着她在273号小行星的地面上来回狂奔。 所以,听到陆安说要回去,苏如玉又自觉地站在了推车上,然后说道:“出发,出发,噢,噢!” 陆安回头无奈地说道:“何必呢,刚才一次搬完,然后你让我怎么拉着你跑都行啊,我们何必像这样来回这趟浪费时间呢?” 苏如玉放下了挥舞的双手,尽管陆安看不到,还是白了他一眼后,不满地说道:“浪费时间?浪费什么时间,我们现在这么无聊,好不容易找到一点儿乐趣,怕浪费时间干嘛。” 说完,她又指了指远方的地平线道:“反正我们回去后,头顶那群家伙还在,动也动弹不得,又没有其他事情好做,何必着急回去呆在飞船里。” 陆安咂了咂嘴,不再多说什么,回头拉起牵引绳迈步向前。 是啊,哪有什么浪费时间一说呢?只要头顶那群虎视眈眈的缉私队,两个人就只能坐困枯星,动弹不得。 不,即使是那群“笨蛋”们不在了,以现在那艘巡逻艇的状况,两个人也无法离开这颗小行星,只能呆呆地等死。 呵呵,笨蛋?现在看来,如果说自己还要嘲笑那艘军舰上的缉私队员是“笨蛋”的话,那么自己岂不是蠢货中的蠢货了? 或许,缉私队中现在确实是笨蛋居多,这一点刚开始陆安是深信不疑的,毕竟他空手就能将那些缉私队员耍得团团转,而且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 可是一个能够存在于四百多年的组织,而且如今依然能够在太阳系中占据一席之地,即使是贪婪的火星人也无法一举鲸吞他们,必然不会全然是笨蛋的。甚至那些掌控着这个组织命运的人,称得上是人类世界中的精英了,都是一些才智卓绝之人,不然这个组织早就被毁了。 牵引绳绷得紧紧的,陆安稍一用力,便拉着推车快速走了起来。 陆安之前在前往DX-32区的途中,还能冒充缉私队混入第五边境检查大队之中,可那是因为对方完全就没有在意这艘小小的巡逻艇,或许他们看出了什么异常,但相较那艘火星第2舰队独立特派分舰队的军舰,却是不值一提的。 嗯,那艘军舰上坐得到底是什么人,让整个第五边境检查大队都严阵以待? 不过,陆安之前的好运也到此为止了。 缉私队确实也不全然是笨蛋,如果说小林正心的袭击还属于“阴影之心”的内讧,可接下来的追击却完全是缉私队这些边境检查大队的表演,追在陆安身后一直甩不脱的那艘军舰,就说明了缉私队的精锐力量还是有些底气的。 如果当初不是朝向DX-32区域飞行,而是在与第五边境检查大队分开后,直接就大胆地飞回9786号无人基地,是不是就不会出现如今这种窘境了?可是当初的小心翼翼,又有什么错呢?万一陆安和苏如玉的行为太出格,鬼鬼祟祟明显就不像是缉私队的人,那么第五边境检查大队或许就不会再顾忌缉私队的面子,反而会直接当着火星来客的面拿两个人立威。 陆安又不能未卜先知,哪里会提前知道,DX-32区域附近竟然会有着陷阱埋伏呢。如果提前知道的话,两个人也不至于如今身陷绝境了。 绝境吗?可是,还是见到了父亲啊—— 小林正心这个叛徒,……,唔,也不知道田中她现在怎么样了,不过她现在已经知道梅花Q的身份,应该会提高警惕的吧,两个人现在都各自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如果等到我回到地球的话,该怎么办?如果这个家伙一直存在的话,……不,现在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地步了,他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要置自己于死地,不达目的是绝对不会罢休的,呵呵,这样的话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回去的话,嗯,回去的话肯定要先去见安娜。唉,好后悔啊!后悔之前在谷神星的时候,在“歇洛克市场”的时候,没有跟安娜通话,跟如今的境况比起来,自己当初的那些顾忌真是太可笑了!如果自己就死在这里的话,那岂不是最大的遗憾了?为了不让妹妹担心,自己可真是蠢上加蠢了,呵呵。 死在这里? 陆安皱着眉头,心中升起一股不甘:妹妹刚刚痊愈,这样的厄运怎么忽然又要降临到自己头上了!倘若真的注定命运如此,那么自己承受这样的命运倒也罢了,可是让自己再见妹妹一面多好,哪怕跟安娜再说一句话,让她不要担心自己好好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安娜啊安娜,好好活下去!恐怕,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愿望吧,还有、还有父亲——” “喂!喂!小心!” 正在沉思中的陆安忽然被猛然一推,正在木然前行的他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 他茫然地扭头向后盯着苏如玉,说道:“啊?怎么了?” 苏如玉气愤地嚷道:“好好看路,你想撞上去自残吗?!别走神呀,你跳下去的话,别把我也带坑里面去啊!” 陆安这才反应过来,回头一看前方,一个十几米直径的陨石坑横亘在眼前,顿时他额头上就渗出一层汗来,赶紧尴尬地说道:“抱歉抱歉,不好意思啊,走神了,谢谢啊!” 苏如玉继续没好气地嚷道:“我们两个摔下去的话,倒也算了,可是这里还有这么多补给呢!” “是是。”陆安丝毫不敢辩解。 “走啦走啦,继续走吧,我们赶紧回去吧,我现在可不想再玩儿这么危险的游戏了,我还想着用这些药剂做个漂亮的实验呢。” 苏如玉说着,从推车上跳了下来,和陆安一起拉着牵引绳,两个人说着话往回走,满腹心思的陆安也终于无暇走神了。 等两人拉着推车回到巡逻艇前时,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黑暗已经完全笼罩了飞船,只有偶尔闪烁着的灯光提醒着飞船的位置。 陆安习惯性地抬头向天穹上看去,肥硕的木星周身环绕着星环,反射着棕黄色的光辉,然后他目光下移,一颗肉眼可见的星点在漆黑的天穹上清晰可见。 那艘军舰还静静地悬停在273号小行星的太空外,对着陆安和苏如玉的飞船虎视眈眈。 “还在?” “嗯。” 苏如玉也抬头望了望,然后说道:“算了,不去管他们,就算他们跑了,也对我们没有什么影响,反正我们现在也是坐困这里,跑也跑不了,他们在或不在都一样。呐,你先拉着,我去开门,然后我们一起把它搬回去。” 几分钟后,巡逻艇的气密门紧紧合上,飞船外再无任何动静,一切都在黑暗中蛰伏下来。 除了,偶尔闪烁着的灯光提醒着巡逻艇的存在,以及天上闪烁的星光提醒着军舰的存在。 第二百五十五章 过去的历史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呼—— 陆安放下了塑料制的标准箱,直起身来,长舒了一口气。 “好了,都收拾好了。” 苏如玉此时正好进门来,见状也笑道:“辛苦啦!” 陆安耸耸肩,转而问道:“你的东西也收拾好了?” “对啊,等明天休息过后,我就要试试当年的方法,这里条件毕竟简陋,还真的不一定能够成功。” 陆安闻言挑了挑眉毛,又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怎么神神秘秘的?” “哎呀,等成功再说呗,要是失败了多丢人呀,到时候就不说了。其实我也是有些好奇罢了,当年我按照导师的构想将PTDX-89752的衍生物全部做出来后,导师却偏偏停止了研究。明明当时已经验证了大半嗯,却要半途而废,那个时候我还有些不甘心呢,尤其是最后三种……” 苏如玉说着蓦然停下来,只是笑眯眯地对陆安说道:“说起来,还要谢谢你,现在PTDX-89752的样本可是已经很稀缺了,我以前就算有心也无力。” 陆安摆摆手,叹息道:“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感谢的事情。” “对了,苏医生,当年你们的研究到底是为什么?怎么会突然想起要研究这种毫不起眼的军用应急镇静剂呢?” 虽然之前,苏如玉和陆安已经相互坦露了各自真正的姓名,但是数月以来的习惯一时也改不过来,或是有意或是无意,陆安依然称呼眼前这位不知姓氏、只知道名为“莫莫”的女子为苏如玉,苏如玉则是依然称呼陆安为李毅。 陆安虽然看似随口一问,其实却是心中紧绷着,他现在迫切地希望知道有关PTDX-89752的一切信息,有关妹妹安娜的假死病忽然蒙上浓重的阴影与疑团。 过去,陆安虽然知道妹妹安娜的假死病,是因为过量使用军用应急镇静剂PTDX-89752而导致的,但对于更深层次的原因却无心追究。 比如,安娜为何会过量使用军用应急镇静剂PTDX-89752,究竟是如何危急的情况致使安娜身边的人对一个小孩子做出这样残酷的决定。毕竟,这种药剂的剂量只要再稍微大一些,就不是患上假死病这么简单了,而是直接致死的剂量了。 安娜这些年来,一直徘徊于生与死的边缘,根源都在于PTDX-89752这个名字。 再比如,安娜既然当初被注射了大剂量的PTDX-89752,那么她如果从苏醒过来时就患上了假死病,为何会在来到地球后时隔两年才第一次发病?当初又是谁救了她? 陆安清楚地记得,妹妹第一次被带到自己眼前的情景,一蓬金色的头发遮住了低着头的小女孩的脸,肤色白皙得好像牛奶一般,畏畏缩缩的她神情一直郁郁寡欢,甚至那时的她还不时微颤,脆弱得如同一碰即碎的瓷娃一样。 直到自己听到这是父亲收养的女儿,上前亲手牵起了父亲的这份遗馈时,她才飞速地抬起头瞟了自己一眼,然后又低下头怯怯地抓紧了自己的手。 那个时候,虽然安娜柔弱地像一只被遗弃的小老鼠一般,但完全不像是刚刚患上假死病的人一样。 所以,陆安一直猜想的是,当初安娜在“泰坦堡垒”中陪着她刚刚结束度假的父亲——她真正的姓杰斯洛特的亲生父亲,不幸遭逢了上一次星际战争中的转折点。 自己的父亲陆应邦率领着第2独立特派舰队执行“太空刺杀计划”,突袭外行星保卫联盟的枢纽——泰坦堡垒,等激烈的战役结束后,自己的父亲发现了被注射了过量PTDX-89752的安娜,而这个时候身为泰坦堡垒最高指挥官的那位杰斯洛特先生已经自杀身亡,于是自己的父亲便只好收养了这位可怜的战争遗孤。 至于为什么安娜会被注射过量的PTDX-89752,大概也是她那位父亲为了保护这位不幸卷入战争的女孩儿? PTDX-89752在当时,不仅仅是地球联合太空舰队的通用应急药剂,也是外行星保卫联盟的通用应急药剂,这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陆安曾经问过安娜,她第一次见到父亲陆应邦时是什么样的情形。 虽然安娜对于自己为何身处泰坦堡垒语焉不详,只是说到家中出了变故,而陆安从她的神情中揣测可能是父母之间的变故,也就索性含混过去,倒是听安娜详细说了她第一次见到父亲陆应邦的境况,确实就是在第2独立特派舰队攻破泰坦堡垒之后,在那位杰斯洛特先生死后。 陆安一直以为,是自己的父亲陆应邦救醒了安娜,又治好了她过量使用PTDX-89752的后遗症,只是后来因为父亲的突然牺牲,未曾来得及完全根治的安娜在时隔两年后猝然发病。 治好安娜的假死病,也是继承父亲的衣钵,陆安一直如此相信着的。 然而,当陆安阴差阳错之下来到这颗273号小行星上,亲自登上了父亲当年乘坐的失事军舰,亲眼看到了应急医疗室中那些可疑的PTDX-89752,他心中关于那些过往历史的猜测纷纷开始动摇起来。 现在的陆安,亟需更多的信息,来坚定自己对于当年那段历史的猜测。 “当年的研究啊……”苏如玉眯起了眼睛,语气神往似的叹息了几声,才轻飘飘地答道:“当年的研究,嗯,应该是在战后,是导师负责的实验室中突然接到了这样的任务,其实当时导师是很不高兴的,她当时、当时的研究已经进行到了关键时刻,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带着我和另外几个学生一起研究,但又过了一段时间,她好像忽然失去了耐心和兴趣,将整个项目都推了出去,其实当时我觉得最后离研究完成只差一步了……” “至于你刚才说的,这种毫不起眼的军用应急镇静剂,呵呵,那你可真是有所不知了。” 苏如玉呵呵一笑,还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后,才继续道:“这种毫不起眼的军用应急镇静剂,可真是对PTDX-89752最大的误解了,尽管现在它早已经被淘汰、不、毋宁说是被刻意封存了,但我也是当时研究的时候,才听导师说起过,PTDX-89752的身世才是真的不普通呢。” “啊?不普通?难道还有什么惊人的身世吗?” 陆安听闻如此,却是十分惊诧。 “嗯,你听说过,星河历纪元前的两次世界浩劫吗?” “星河历纪元前?两次世界浩劫?”陆安茫然地盯着苏如玉问道。 苏如玉细声解释道:“其实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是听导师提过一次,应该是说人类在星河历纪元前的两次规模很大的灾难事件?” “唔,字面意思上来理解,确实如此。” “导师当时只是随口一提,她话中的意思,大概是说那两次浩劫过后,才有了星河历后的人类世界格局,当初的大联合浪潮应该跟这些有很深的关系,只不过,导师应该也并不十分事情,她也是语焉不详。” “嗯,PTDX-89752跟这两次世界浩劫有关?” “是啊,虽然导师好像也不清楚这两次世界浩劫的具体面目,但是PTDX-89752确实与第二次的事件有关系,导师说PTDX-89752这种类型的药剂其实都是那个时代残存下来的遗迹,那个时代的许多东西都已经被刻意人为湮灭了,但是PTDX-89752因为是在军队中使用而且使用的范围十分狭小,所以就成了漏网之鱼。” “药剂?漏网之鱼?”陆安想起了自己以前曾经接触过的一些史前信息,隐约有了一些了悟,他轻声问道:“难道那场浩劫,就是那个第二次的事件,是地球上发生了什么大型瘟疫或者流行病吗?那个时候,人类还只有地球一个定居星球,如果发生大规模的烈性瘟疫也不是没有可能。” 其实,陆安曾经看过一些所谓的幻想艺术,有着各种关于什么人类世界灭绝的故事背景,只不过对那个时候的陆安来说,这些故事无趣且吓人,并不合他的口味,他反而更喜欢那些有着有趣插图的各种图书。如今,经苏如玉的提示,他便忽然想起了这些。 或许那些人的故事只是夸大了背景,人类确实没有灭绝,但也损失惨重,所以才称为“世界浩劫”吗? “谁知道呢,不过确实十分可能,或许那个时候人类世界发生了大规模的瘟疫,很难用传统的化学药剂根除,所以才用这种定向智能药剂……” 苏如玉耸耸肩,对陆安的猜测不置可否。 “定向智能药剂?”陆安再次疑惑道。 “嗯,就是PTDX-89752这种类型的药剂,可以定向作用于人体的某些部位,而不是像那些普通的化学药剂一样,通过人体一系列复杂的生理化学反应后,才能产生药效。” 陆安眨了眨眼,说道:“是受遥控控制的?唔,如果是智能的,难道能够自行进行判断甚至进行治疗吗?” “可能吧,不过PTDX-89752肯定不是的。所以我后来也猜想,导师感兴趣是因为这个,失去兴趣也是因为这个,现在想想,她那个时候告诉我的语气,何尝不是遗憾呢!她肯定是想见识那种真正的定向智能药剂……” 然而,历史的面目若总是在猜测中的话,却只会越来越模糊难辨,永远不会清晰起来的。 过去的历史,永远地过去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我心将安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苏如玉便满心欢喜地弥补着曾经的遗憾。 陆安则是每天早出晚归,尽管心怀忧虑,但他见苏如玉如此兴趣盎然,便也不好出口搅扰了她的兴致。况且,他现在心中也有些疑问放不下,所以也想等一段时间再说。 不过,苏如玉在如今这种情况下还能意兴满满地做事,确实让陆安有些诧异。 这真是个奇怪而矛盾的女人! 当初在9786号无人基地初见苏如玉的时候,他还以为这是个冷漠严肃的无趣之人,毕竟正常的人哪会选择孤守这种荒漠呢? 后来,见多了苏如玉酗酒烂醉的模样,他又以为这是个邋遢放纵的女人,毕竟哪有人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而如此我行我素呢? 又后来,陆安被无意中发现的苏如玉的过往“真面目”惊骇到了,他又开始猜测这个女人的神秘过往,即使后来他的“被害妄想症”被苏如玉的救命之举治愈,但这个女人本就不清晰的面目却也开始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到如今,陆安忽然又觉得,当初那个惊骇到自己的苏如玉的过往“真面目”,那种执着干练何尝不是一种天真烂漫呢?陆安据她自己所说的情况猜测,可能她的大半时光都跟着导师在柏拉图环形山的基地中度过,与世隔绝同时心无旁骛,这也是一种天真吧。 与一个人接触得久了,就会发现层层深入之后,这个人的真面目越发模糊起来。 以为她是什么样的人,随后就发现不仅仅如此,然后又不仅仅如此,还是不仅仅如此,……,最后就越发迷惑起来。 “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陆安每天回来之后,看到苏如玉或专心致志、目不斜视,或手脚不停、忙碌匆匆的身影,心中总是如此感叹。 这不仅仅是关于苏如玉的,还有关于自己的妹妹,关于自己的父亲。 过往他所相信的真相被怀疑的阴云笼罩后,他就要自己动手拨开云雾,去寻找值得信赖的“阳光下的真相”。 妹妹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当年身处此地的父亲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问题,陆安都想要一一解答清楚,不然生命中仅有的几个重要之人,原本清晰的面目忽然变得模糊起来,放佛自己从来不认识他们一样,这样的陌生感太过折磨人,陆安是无法忍受的。 几天之后,苏如玉渐渐停下了忙碌的节奏,而陆安也不再早出晚归了。 “咦?你今天没有出去?” 早上刚刚醒来的苏如玉,来到驾驶舱,瞧见陆安正站在舷窗前,奇怪地问道。 这些日子,陆安都一直睡在驾驶舱里的睡袋中,尽管如今这艘飞船已经基本变成了无法动弹的登陆车,但两个人还是保留着有人值守驾驶舱的习惯,所以陆安就一直睡在驾驶舱中。 “嗯,是啊。” “在看外面?那些人还在?” 陆安苦笑着点点头,说道:“嗯,估计是准备一直盯着我们不放了。” “嘁。”苏如玉也探头朝外面的天空上望了望,然后才问道:“对了,你这几天早出晚归的,事情已经做好了?” 陆安继续点头道:“算是吧,在这颗星球上随便转了转,算是探探路吧。” “你难道将这颗星球跑遍了?”苏如玉瞪大了眼睛。 “啊?怎么可能!”陆安勉强笑道:“好歹这颗小行星也有几百万公顷的表面积,几天时间我就算是真的一直奔跑,也不能全部跑完的。其实,只是随便转转了,就在我们飞船周围的各个方向上转转。” “有什么发现吗?”苏如玉已经看出来了陆安的心情不太好,以为他有了什么发现。 “除了十九具遗体外,一无所获吧。对了,你呢?你这几天都在研究PTDX-89752吧,研究结果如何?” 苏如玉在舷窗旁的座位上坐下,懒懒地打了哈欠,说道:“这里条件还是太简陋了,那四十二种衍生物没办法一一复现,现在也只来得及完成三种……” “没成功吗?嗯——”陆安沉吟着,想着该如何安慰一下她,毕竟她之前兴致勃勃的样子,想必如今心中还是有些失望的。 没想到,苏如玉则是挥挥手道:“也不算是,失败了一半,成功了一半吧。那三种衍生物里面,好歹有一种是我以前还没来得及完成的,也算是运气好了。” 如果不是苏如玉一直有着“酗酒”的习惯,如果不是她这次从9786号无人基地出来,本来就是为了采购继续用来“酗酒的酒”,她也不会随身带着一些调配的药剂,而没有这些药剂的话,她可能连一种衍生物都做不出来。 所以,其实除了刚开始的两天之外,苏如玉根本就不是在研究PTDX-89752,后面这些天她只是在“酿酒”而已。 “哦,是吗?那就好。” 然后,两人少有地一起吃了早饭。这些天,两个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就连吃饭的时间都很少能够凑到一起了。 “你后面不打算再出去了?” “是啊,你呢?” “一样。” 既然诸事已毕,陆安沉默了片刻,问道:“那我们,后面……” 苏如玉叹了口气,说道:“等着呀,不然,还有其他什么办法呢?现在,就算是外面那些人走了,我们也动弹不得,总不能指望他们冲进来把我们带走吧?” “呵呵,我现在反倒是希望他们如此了。”陆安苦笑道。 “前天,你回来之后,不是清点了我们的补给吗?结果如何?” 陆安也是叹息道:“情况不怎么乐观,我们两个人也只能坚持两个月左右,就算是再怎么节省,也超不过三个月。” “唔,两三个月啊。” 陆安和苏如玉“交换”来的这艘巡逻艇,不算是标准的军舰,倒更有些像是商用飞船,所以飞船的维生系统反而是符合人类联合会议的法案规定,能够坚持一年以上。可惜,这艘巡逻艇又不是纯粹的商用飞船,尤其这又是缉私队的军舰,其后勤供应比联合太空舰队嗨哟混乱百倍,那支巡逻队估计根本没有打算长久待在外太空,所携带的补给是按照一个星期的标准来的。 其实这也是必然的,这艘巡逻艇本来的任务就注定了它不会远离谷神星超过百万公里,不过是一两天的来回路程,何必那么麻烦携带那么多的补给呢!所以,这艘巡逻艇出发的时候也只携带了一个星期的补给。 从离开谷神星至今,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陆安前天清点了所有的补给,包括从父亲的那艘失事飞船上搜刮来得零星补给,发现无论如何他们也不能坚持超过三个月的时间。 如果没有空气,可能过不了十分钟,陆安和苏如玉就会与世长辞了;如果没有水,也许两个人也顶多再坚持三四天。好在,有飞船的维生系统,空气和水都没有匮乏之虞。 然而,没有足够的食物。 即使是这几天,陆安和苏如玉已经默契地减少到一天一餐的程度,陆安以这种消耗的速度估算,两人也只能坚持两个多月。 相对沉默了片刻之后,苏如玉一拍陆安的肩膀说道:“好了,不要愁眉苦脸了,说不定过段时间就有飞船路过这里,我们就恰好获救了呢?以前不是还有过传闻嘛,有人被困彗星核上七年之久,差点儿就被引力弹射出太阳系了,结果偏偏在最后的几天被监控发现了……” 陆安苦笑道:“那我只能希望,那艘路过的飞船,不要被外面那群混蛋赶走就好了。” 可惜,陆安清楚地记得,自己当初顺手牵羊过来的太空航道图中,这颗星球周围出现了一个大片的“空洞”,当初两人发现这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异样。不过,这也就意味着,这片区域很难出现正常的人类飞船。即使有的话,恐怕也是一些偷偷摸摸路过的飞船,那些人的身份就可想而知了,甚至被他们发现了,说不定比被外面那群缉私队盯着的结果还要糟糕。 “说不定那群人那时候正好回去了呢?好了,我们也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我以前、咳,我以前可是从来都不会放弃的!” 陆安瞟了苏如玉一眼,对她的话哭笑不得。就在不久前,还在9786号无人基地中的时候,她可不是这么说的。 深吸一口气,陆安才说道:“这两天,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了,我们其实还有办法的,反正只要等下去,等得时间足够长,总会有希望出现的。如果我们能够撑到半年以上,那个时候,肯定会有人来就我们的。” “你爷爷吗?哈,你这么一说,确实是啊。以前我最痛恨的,就是类似你这样身份的一个家伙,不过我现在反而有些窃喜了呢。”苏如玉又拍了拍陆安的肩膀,哈哈笑道:“说吧,你准备怎么做呢?” “很简单呀!既然我们两个人的话,只能坚持不超过三个月,那么一个人呢?最少也能坚持五个月吧?如果再节省一些,说不定还能坚持得更久呢。” “一个人?” 陆安指了指驾驶舱的外面,微笑着说道:“我们从基地来谷神星的时候,可是一路上只有我一个人呢。” 苏如玉顿时恍然大悟道:“啊,你是说休眠!” “是啊,这样我们就等于只有一个人了。” 苏如玉这个时候,开始使劲地拍着陆安的肩膀,以资鼓励。 而陆安微笑着被拍得浑身乱颤之余,心底里却在苦笑。 这便是当年的真相吗?既没有食物,更没有办法休眠,便只能那样做了吗? 父亲,我总算是有些明白了。 虽然我也想活下去,但生的希望只有一个的话,固然希望是能留给自己的,可是心底里的不安,却让人畏惧未来的活着。原来,为了求得心安,哪怕是将生的希望留给别人也能在所不惜的。父亲,你当年将这份希望留给了安娜,现在我也来到了这里,我也想要心安啊。只是,有点儿舍不得安娜,嗯,还舍不下其他许多人…… 陆安、陆安,我心将安。 第二百五十七章 杀人而已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当陆安和苏如玉在273号小行星上进入休眠,在沉睡状态中等待回到265号小行星的机会时,已经有人即将启程前往265号小行星的9786号无人基地。 “队长,我这边已经准备妥当了,现在正准备启程。” 谷神星上,曾经瘦如竹竿、被戏称为“衣架子”,如今却壮硕得颇具威慑力的“狼獾”,正在向“假面”的队长做着汇报,神情间有着扬眉吐气的感觉。 在谷神星上虽然宪兵司令部的威名让所有人都不敢抵抗,但是不抵抗并不代表着就老老实实地合作,追查得稍一深入,“狼獾”就会有一种处处碰壁的感觉。 尽管他心中暴怒,有着无限的杀戮欲望,恨不得一个人将这颗星球清洗一遍。但作为这次行动的带队负责人,他深知自己的责任重大,又因为有着队长“变色龙”在家中坐镇,所以在半个多月的事件中他都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为了收拾某些队员与缉私队的冲突,他甚至还要忍耐平衡,尽量不与缉私队撕破脸皮,打破表面上的平静。这让往日在队中恣意行事,从来不掩饰脾气的“狼獾”,有种进入牢笼的碰壁之感,他心中也是十分憋屈的。 “好,你到了265号小行星后,一旦确认情况属实后,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宁可等待后续的支援,也不要冒险行动,明白吗?” 作为一个脾气火爆的胖子,“变色龙”现在却面色严肃地交待着,他如此一再叮咛着,其实也是因为这段时间被老队长耳提面命得多了,不自觉地沾染了他的口气。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假面”队中参与此事并且知晓前因后果的人,都知道这次行动的重要性,所以才如此谨慎小心对待这件事。 “是,队长。不过,这次应该错不了的,我找上那个光头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女人,要不是他那个手下被派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就把人带过去再做确认了。” “变色龙”摩挲了一会儿下巴后,点头道:“嗯,如果这次能够真的抓住这个女的,你的功劳我和司令都会记住的。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让这些小喽啰们出力呢,没想到这次他们还真的立功了。稍后我会亲自过去基地的北边,跟‘秃鹫’确认一下,让他手下的这些小喽啰都配合一些。” “呵呵,队长,我也是被这边缉私队这些混蛋挤兑得没有办法了,才去想着让这些本地的地老鼠们出些力的。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真的就被他们揪出来了,她现在说不定已经坐着那个光头的飞船,飞回到那个无人基地中了,完全想不到我们会将她堵在那颗星球上。” “狼獾”呵呵一笑,然后顿了顿才说道:“不过,队长,缉私队那群混蛋明显是不长记性啊,你这才刚教训过他们没多久,他们就又不安分了。之前我要排查他们的军舰进出情况,被他们直接就拒绝了,‘独眼’那边向他们要人口库的权限,也被他们堵了回来。这次如果不是那个光头,我们还不知道要浪费多久时间呢,说不定那个女人到时候又跑了!” 他面前的胖子听了他的抱怨,本来严肃的脸顿时也阴沉起来,胖子狠狠地啐了一口后,才恨恨地说道:“你懂个屁!缉私队说是归司令管的,他们******什么时候听过指挥?上次他们捅了那么大的篓子,现在就站在风口浪尖,谁他妈也好下死手了,我上次过去弄掉了那个、那个大队,司令这边就已经被施压了。” “那就这么算了吗?”“狼獾”忿忿不平地问道。 “算了?怎么可能!记下这笔账!等这段时间风头过了,木卫二的人走了,火星的人也不双眼都死盯着他们的盘中餐了,我们自然会让他们把账还清楚的!” 胖子恶狠狠地答道:“一个大队不够他们记住,就两个!两个不够,就三个!他们总以为我们‘假面’都比‘龙牙’好说话吗?!你现在不要再理会这些破事儿了,赶紧去把那个女人给我揪住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她烧成灰也要把她偷走的东西从骨灰里给我榨出来!” “啊,还有,队长。你上次让我查得那个小子,我这里基本上没有什么线索。没想到这个小子原来是总司令的小子啊,那我要不要留些人手……” 胖子皱着眉头,盯着他骂道:“小子?你胡说什么呢!下次不要当着司令的面这么说,小心让你扒层皮。那是司令老师的儿子!” “那——” “你不要管了,司令吩咐的事情我会安排的,你现在带上所有人手去那个无人基地就行了。等月球这边事情结束,半个月,半个月后我或者古娜自然会带队过去支援,你不要管其他事情就行了!” 胖子说完,挂断了连接。他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推门而出,往宪兵司令部楼顶的司令室走去。 进门的时候,金发的元帅正带着古娜和几个参谋在商议事情,见胖子进来,施威顿挥手让那些参谋避开离去。 “事情办得怎么样?” 胖子故意坐到了办公幕桌上,大咧咧地说道:“应该没问题了,确确实实找到了这个女人。狼獾带队过去,我让他带齐所有人手,如果还是没有十足把握,宁可等着我们过去支援。” “嗯。” “这次多亏了‘秃鹫’手下那帮喽啰,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躲到一个无人基地中,我等一下要去北边见见‘秃鹫’,狼獾说他在小行星带施展不开手脚,我们的人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过去,如果现在有当地的人配合,狼獾也不至于这么抱怨了。” 施威顿则淡淡答道:“你要培养他,就不要什么事情都替他做决定。还有,‘秃鹫’这个人不能相信,他的承诺你听听就好了,不要相信他。他虽然顶着我们的名字,跟我们却从来不是一路人。” “明白,现在不是权宜之计嘛,我懂的!” 胖子大大咧咧地说着,使劲拍了拍胸脯,然后又使劲拍了拍屁股下面的幕桌,咣咣作响,丝毫不顾惜元帅大人的办公桌。 施威顿微皱眉头,瞟了旁边的古娜一眼,然后这个满不在乎的胖子就被古娜一巴掌从办公桌上扇了下来。 胖子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打我干嘛?” 见古娜瞪眼怒视,他才撇撇嘴,转头问他的老队长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发前往小行星带?” “快了,月球上的事情大局已定,总司令已经下令。”施威顿微微一笑,说道:“我们现在要替总司令打扫战场,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你也不用这么急吼吼的。” “我这不是着急嘛!万一那个女人跑了呢?” 施威顿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道:“那也与你无关。我说过了,这次月球上的事情才至关重要,完成了总司令的命令,还有我们宪兵司令部的命令等着你呢!你这次就不要去了,让‘古娜’带人过去就行了。” “啊?为什么是我留下?这次我要亲手……”胖子不满地嚷道。 施威顿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说道:“为什么?呵呵。因为你的脾气坏,名声臭,动辄杀人,更能震慑那些人。或者,你们俩换换,你带人去小行星带,古娜留下来?” 胖子看了看正怒目瞪着自己的古娜,赶紧摇头迭声道:“算了、算了,我留下来、我留下来。不就是杀人嘛!” 施威顿点点头,又说道:“再说了,这次我们这多人去抓的,是一个女人,古娜出面总比你去合适一些。” 胖子摊手道:“好吧,你说了算,谁叫你总是有道理呢。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抓人?都等了这么久了,隔壁的司令部可是已经开始弹冠相庆了,有些人的眼睛都快长到头顶啦!” 施威顿不理会他的讽刺,目光示意“古娜”来应付这个胖子。 古娜上前低声骂了胖子一句,然后将刚才商议的名单展示给这个胖子看。 胖子看了那密密麻麻的名单后,轻轻“嚯”了一声,然后仔细瞧了瞧,又不屑地“哈”了一声。 “哈,李济民要是看到这个名单会不会气得吐血?!我们什么时候行动?现在?” 施威顿微微摇头道:“今天晚上,而且你不要让队里的人参与,我会让宪兵队去的,你带人去坐镇就好了。” “你不是让我去杀人吗?”胖子不满地皱着眉头问道。 “我们这是奉命,执行军法。”施威顿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只不过是杀人而已,杀人未必要见血,但不要让我们的月球恨错了人。” “好吧,我现在就去准备一下吧。” 胖子摇头晃脑地往外走,中途却又忽然停下来,说道:“对了,刚才狼獾还说了,你让找的那个人,没有线索,没找到。总司令那边……” 施威顿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去找‘秃鹫’的时候,跟他提一下此事,就说是我的命令。” 胖子咂咂嘴道:“那总司令那边派去的那位我们也不管了?狼獾说,他这些天也在谷神星上,而且我们还损失了……” “你管不了的事情,静静看着就好了。总司令那边,我自会去说的。” 施威顿挥了挥手,示意这个胖子赶紧滚蛋。 然后,胖子就故意从门口折返回来,从窗口沿着悬崖滚蛋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能干从来都不是好事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刚刚挂断通讯连接,陆勇还没有来得及起身站到窗前仔细思考,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熟悉的节奏,是老马丁。 “进来吧。” 推门而入的果然便是太空信息整备局的局长,马丁·恩达元帅。 “总司令刚刚在忙?看到外面显示通话中呢。” 马丁·恩达进来后径直坐到沙发上,笑吟吟地问道。 陆勇点点头,来到他身边坐下,答道:“是,刚刚施威顿跟施威顿通过话,他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了,随时都可以动手了。” “哈哈,那看来大家都已经迫不及待了。”马丁·恩达从胸口掏出一张纸来,递给陆勇后说道:“这是那六个人的签字,他们已经同意执行总司令的命令了。” 陆勇接过一看,六个人的名字先后签在薄薄一张纸的右下方。 放下纸张后,陆勇望着老马丁黝黑的脸庞,诚恳地说道:“多谢了,这次多亏你了。” 老马丁则摆摆手,笑吟吟地道:“谈不上了,我的人其实也没做什么,如果不是总司令你下了命令,那些人才不会轻易就范的。” 陆勇则是叹息道:“就范?恐怕这些人都是半推半就吧,他们其实巴不得有人能够被当做替罪羊丢出来的,反正只要这个替罪羊不是他们自己就好了。” 说着,陆勇弹了弹桌上的纸张,清脆作响。 “所以,总司令,要我说啊,其实这次也是个好机会!后勤司令部那群家伙闹得也越发不像话了,自从上次战争结束后,他们就变本加厉,这些人哪里还有半点儿军人的样子?他们甚至比联合政府中那些家伙的嘴脸还可恶,我手中那些证据写到纸上都能把联合峰埋起来了,如果不是李济民他拦着,这些人早就该被丢进液氮中冷冻一百次了。” 马丁·恩达忿忿不平地说着,脸上却依然笑吟吟的。 陆勇却叹息道:“这些人倒是死不足惜,但我们现在却又不得不使用他们,有些时候我倒是庆幸他们如此愚蠢而又贪婪,有些时候却也对他们十分无奈。” 如果此时有外人在场,听到陆勇如此慨叹,必然会惊讶到下巴都掉下来了。 在外人眼里,有着雷霆手段、铁血心肠的总司令陆勇,此时竟然也作此颓然之谈,真是会让绝大多数人都意想不到。毕竟,一直以来,陆勇都是以强硬而勇敢的形象示人,甚至在许多人眼里他近乎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然而事实上,一旦近到一个人三步以内,甚至连一天的时间都不需要,大家就会惊讶地发现,任何人都是普通人,任何人都如此,概莫能外。 马丁·恩达作为外人眼中的左膀右臂,与陆勇关系密切到近乎朋友一般,自然不会惊讶于陆勇的凡人姿态,甚至陆勇很多时候在他面前都只是像一个普通的老人一样。 马丁·恩达听见陆勇的叹息,收起了脸上的笑吟吟,皱着眉头说道:“勇,这些人死不足惜,何必为他们惋惜呢?再说了,李济民他完全是咎由自取!这些人都是他亲手提拔的,如今却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他,他这样自食恶果,完全是活该。当初后勤司令部的风气可不是这样,那个时候的后勤联络处,可是全人类世界最高效的太空支援机构。可是,自从我们将他送进后勤联络处以后,哼,现在的后勤司令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乌烟瘴气!他早就不是我们的同志了,自从上次战争过后,我们就已经分道扬镳了。” 陆勇摇头苦笑道:“我是知道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只不过,虽然我们大家现在已经四散,大家各自奔着自己的理想而去,但毕竟曾经是同志,如今却……” 马丁·恩达则是哼了一声道:“哼,我们现在还当他是同志,可是他心中恐怕早就忘却了,忘了大家当初为什么聚到一起,忘了大家当初的誓言,忘了大家当初是怎么艰难地将他送上去的。” 陆勇则继续苦笑道:“其实也不怪他吧,自从上次战争结束后,我们又大闹一场,其实大家就分崩离析了。本来上次战争就已经让大家四分五裂了,各自对垒于两方,又死了那么多人,现在我们……,呵!” 马丁·恩达点点头,面色凝重,一副阴郁的神情。 “不过,也多亏了他,呵呵。如果不是他,将那么多我们的自己人清除出后勤司令部,如果不是他将后勤司令部搞得乌烟瘴气,提拔了一批蠹虫和蠢货,我们现在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了。”陆勇冷笑着,脸上却半分庆幸的神色也没有。 “他这也算是自掘坟墓了。勇,你也不要太过感怀了,大家都走到这一步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多说的了。” “我知道啊,只不过,我一直觉得后勤司令部还是不要太能干的好,就像如今这群蠹虫和蠢货,够用就好了。想想如果还是当初后勤联络处的情形,那可真是太恐怖了。” 马丁·恩达觉得奇怪,不由得问道:“嗯?” 陆勇望着他的脸庞,叹道:“其实一直以来,我心中都是如此觉得的。后勤司令部和战争装备司令部,都还是不要太能干的好;他们越能干,我就越心惊。他们时时刻刻都在准备干什么?准备着将来的血流成河呀!可是,我们双方真的是必须拼个你死我活的敌人吗?” 马丁·恩达听完陆勇的话,也是沉重地点头道:“是啊,可惜现在像我们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就连一些我们以前的人也是如此。” “他们已经回不了头了,呵呵,算了,不去说这些丧气话了。我们这些老头子,总归都是一些快要过气的人了,将来这个世界是那些年轻人的世界了,他们要是想打个你死我活,我们又能怎么办?总不能从地下爬出来阻止他们吧。呵呵,如果这样的话,或许上次我们双方打得血流成河的时候,我们自己那些前辈早就该爬出来阻止我们了。” 马丁·恩达一咧嘴笑道:“说不定,在那些小辈眼里,我们这些老头子才是坏人呢,比他们自己都要坏得多。” “好人啊,早就死了,坏人才能活到久得让人觉得坏呀。”陆勇又是摇头苦笑道:“比如,月球上那个小子,大概恨不得我们早早滚蛋,最好死了干净,好给他们挪出位子,让他们这些年轻有为、心怀远大之人大展身手。” “嗯,也是。阿尔伯特这段时间,可是让宪兵队活动得很频繁呢。”马丁·恩达元帅又拿出另外一份资料,递给了陆勇后,说道:“这是假面中的人带队在小行星带的活动报告,他们可是差点儿要跟缉私队打起来了。” “嗯,我知道的。”陆勇大概浏览了一眼后,淡淡说道:“他们是在找七年前那个从月球基地逃跑的女孩儿,就是那个女人的学生。” “哦,那个女人啊。她的学生?呵呵,怪不得呢……”马丁·恩达呵呵一笑。 陆勇又淡淡接了一句道:“这件事情,随他们去吧。谷神星那边不光有缉私队,还有老杜兰的火星舰队的人,甚至不久前木卫二的那个老家伙也跑去了,水已经够混的了。我们只要看好月球就行了,小行星带就让他们厮杀去吧。” “嚯,总司令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原来当年那些人又凑到一起来了啊。”马丁·恩达掰着指头数着:“月球、火星、木卫二、缉私队,呵呵,这可又是一个外行星保卫联盟了!” 哈哈笑完,马丁·恩达又叹道:“只不过,我没想到阿尔伯特他们这么多年了还没有放弃,竟然还死死追着那个女人不放。” “哼,这个女人死了也是阴魂不散!”陆勇冷冷哼了一声。 马丁·恩达则又是笑吟吟地望着陆勇,说道:“勇,你还是介怀那个女人的事情吗?如今两个人都不在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年轻人嘛,偶尔犯了错误还是可以理解的。” 陆勇抿着嘴,紧皱着眉头,显然还是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马丁·恩达跟这位总司令已经合作了许多许多年了,自然清楚他的倔脾气,他也深知,外界认为悍勇的总司令与其说是胆气过人倒不如说是执拗过人。 陆勇这些年一直心情郁郁,其根源已经纠结缠绕成了死结,除非他的儿子死而复生,否则所有一切恩怨纠葛都是无解,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爱或者恨了。 只是,马丁·恩达一直心中好奇,当年那个女人最后到底成功了吗? 七八年前,月球柏拉图环形山基地的仿生实验室毁于爆炸,然后那个女人身亡,她的“学生”出逃。等到大家回过神时,三大直属队已经如同疯狗一样出动了,了解其中隐情的人自然都退避三舍。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女人企图实现的目标,是三大直属队从纪元元年就在追求的梦想,甚至可以说是他们本身存在意义都不为过,他们绝对不介意为此而疯狂。任何阻拦在他们面前的人,都会被疯狂的三大直属队撕碎,当年甚至就连刘袁都拒绝介入这件事情。 但也正因为如此,站在所有人对立面的三大直属队,最后只能带着一具不自知为假的遗骸如潮水般撤退。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在少数,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保持了沉默,那个女人的学生也正因为这样的情形,才能侥幸逃出生天。 甚至,就连马丁·恩达都有涉其中,当年那具遗骸能够骗过三大直属队,可真的不是那个单纯幼稚的小女孩儿能够做到的事情。 不过,马丁·恩达当时也并未涉入太深,所以他也不太清楚那个女人最后的成果。毕竟,太空信息整备局是军队的情报机构,却不是军队的执法队,有些过界的事情是不能做得太明显的。 毕竟,他也深深认同陆勇的话,很多时候太能干不是一件好事情。 第二百五十九章 问题儿童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好了,月球的事情算是尘埃落定了。我们这些老家伙该喘口气歇歇,准备应付隔壁那些人的聒噪了。” 陆勇目光微微转向,看着的方向正是离联合司令部不远处的最高会议大厦。 “哈,是啊,那些人总是见不得我们这些老家伙。毕竟,这联合峰上还是有些拥挤的。”马丁·恩达笑了笑,问道:“那总司令心中想必已经有了对策吧。” “嗯,我已经跟老杰克、还有那达他们商量好了,准备在今年同意木卫二升格为欧罗巴的提案。” 马丁·恩达一副了然的神色,说道:“啊,原来如此。这个消息一旦传出,火星人和木卫二必然要僵持一段时间了,自从上次战争后他们相互之间就一直不信任,这次……” 说着,马丁·恩达笑着摇了摇头。 陆勇也是微微一笑道:“杜兰那边,十二宫的‘白羊宫’已经建设得接近尾声了,这个时候如果木卫二升格为欧罗巴,必然会要求最高会议向他们倾斜资源,呵呵,火星人到时候就未必答应了。” “嗯,就让他们自己狗咬狗去吧!” “老杜兰他们那边进展得那么顺利,我们这边的呢?” “还在按照计划进行,目前按部就班的话,杜兰他们是追不上我们的进度的。” “那就好。” 陆勇说完,偏头望向窗外。马丁·恩达知道,这位总司令心中必然是有事情想要仔细思考一番了,往常他的这个动作都是送客的意思。再想想,在他进来以前,这位总司令通话的对象,他心中便有些明悟。 “宪兵队那边还是没有安安的消息?”马丁·恩达低声问了一句。 陆勇也没有在这位伙伴面前隐瞒的意思,直接叹息道:“是啊,我现在不知道该相信阿尔伯特是真的没有消息,还是说他在敷衍我或者故意隐瞒我。” “我在小行星带的人手虽然撤了许多出来,不过谷神星上还是有不少人的,据他们报告的消息,宪兵队的人应该是确实没有找到有关安安的线索。” 马丁·恩达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总司令,要不要我再派些人回去,查一查安安的消息?” 陆勇缓缓地摇头道:“不用了,你手下的小伙子们都不容易,不要为了这件事再让人白白牺牲了,你的太阳光小分队现在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吧。” “现在不比从前了,合适的人是越来越难招募了,现在的小伙子们又越来越没有耐性,竟然为了‘光荣’这种愚蠢的口号而牺牲,我却偏偏只能看着。”马丁·恩达苦笑道。 “嗯,所以这件事不必有太多的人参与进来。况且,小刘已经在追查安安的下落了,他在谷神星上找到了一些线索,想必过段时间就会有确切的消息传回来了。” 陆勇说着,又摇头叹息道:“本来我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没想到最后却还是落得如此局面。马丁,我这个家长是不是当得很不合格?” 马丁·恩达则劝道:“勇,这件事你却没有做错什么。月球当时那么乱,安安之前不是已经卷入了阿尔伯特的布局了吗?如果不是他运气稍微好一些的话,当时的情况他很难不受伤甚至危及性命的,所以让安安离开月球是必然的。剩余的火星、木卫二,也不会比小行星带好多少,小刘当时的自行决定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就算我们自己也不能做得更好了。但是,这么多年了,我们两个老头子也该明白了,有些世事不是人力所能及的,这或许便是命运的安排吧。” 陆勇长叹一声道:“呵,我当初不敢信任自己的抉择,现在想想也是怕承担后果的,所以推给了小刘,如果现在这样的局面真的是命运的安排,那么命运是在惩罚我的畏缩吗?呵呵,说起来也总归是我造的孽啊,当初应邦与我反目成仇,如今安安也是与我离心,这一个个呀……” “自家的孩子啊,唉,总是如此的。”马丁·恩达也跟着自嘲道。 “或许,呵呵,……,想想也是,当年我们自己不也是如此年少气盛吗?小刘之前去了那个基地看过,没想到一个半年才有补给飞船光临的无人基地,都困不住这个小子,不能让他安安生生地待在那里。当初应邦给他起名字的时候,难道真的是有先见之明,知道他不能安安生生吗?” 陆勇这个时候想起了,小时候暑假期间在家中别墅外的海滩上,一副畏畏缩缩、柔柔弱弱模样的陆安,不由得叹道:“小时候的性子,也没有这么不安分呀。” 马丁·恩达苦笑一声,说道:“我倒是羡慕安安现在的转变,我家里那三个小子,一个个沉默寡言,我每天都不知道该跟他们说些什么,天天就跟对着三块顽石一样。有些时候,我都恨不得他们跟我手下那群小伙子一样,哪怕不停地惹是生非也好,总好过现在这种木讷。勇,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 两个老人,相视苦笑,心中总有万千语言,也只好化作一声长叹。 纵使英雄气盛,面对儿女情长,也只好气苦不已。家长眼中的问题儿童,从古至今,绵延不绝。 即使是在与地球远隔亿万里之遥的小行星带,也有着许多大龄“问题儿童”。 就在大龄问题儿童陆安服下PTDX-89752,躺在巡逻艇里,心中默默唱着歌的时候,与他相隔五十万公里的一颗灰白色小行星上,也有着别人口中的“问题儿童”在行动。 这位“问题儿童”正驾驶着飞船,朝着有灰白色的星体降落,盯着那肉眼难辨的地堡方向犹豫不决。 “呜呜呜,你终于回来了!” 等到他的飞船降落,刚打开舱门,穿着太空服的他还没有跳下来,便有人扑了过来,抱着飞船大哭起来。那哭声震耳欲聋,让他的耳朵生疼。 他下意识地一脚踹过去,让这个人轻飘飘地跌落到不远处。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你这么久不回来,死光光了,我们的宝贝全都死光光了。” 那人躺在地上依然在哭诉,憨厚的声音中带着悲痛欲绝的意味。 “起来说话。”他无奈地说道。 “你打死我吧,兄弟,我对不起你,你打死我吧。”那人躺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哭道。 “起来吧,我们这该是最后一面了,你也别再死皮赖脸地装成可怜模样了。而且,说实话,你这副模样一点儿也不可怜。” 哭声戛然而止,那人躺在地上沉默了半天,才犹豫地说道:“你确定不是回来打死我的?” “嘁,如果我真是回来打死你的,你不会跑吗?” “你不是说,如果现在这些宝贝死光光了,那个光头会打死你吗?” “如果我还是以前那个小混混的话,他确实会打死我。” 躺在地上的家伙惊疑不定地说道:“什么意思?你难道跟那个光头闹翻了?要不,我们一起跑吧。” “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的,本来我都已经忘了,只不过回火星的路上忽然想起来了,就顺道过来跟你说一下。” “什么?”躺在地上的人惊讶道。 “嗯,对了,我们相处了快一年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躺在地上的那人犹豫了一会儿,才答道:“要不,你就叫我迈赫迪吧。” “妈的,混蛋,听着就不像你的名字。”驾船而来的大龄问题儿童笑骂道。 而躺在地上的“迈赫迪”则认真地说道:“但这个称号可是比我的名字真实的多,你提这个名字别人都会想到我的。” 问题儿童又踹了一脚他,笑骂道:“我又不去那座监狱里混日子,谁他妈认识你是谁啊!” “哈,好像也是哈,你就算进去也估计会很快被捞出来的,不像我,呵呵,如果没有你救了我,肯定还是被抓回去继续待着,在那座监狱里化成骨头渣。嗯,那些家伙说不定还要把我的骨头拿去当武器砸人呢。对了,你的名字呢?我到现在也还是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啊,迈克尔·威廉。”大龄问题儿童沉思良久,才答道。 “迈赫迪”却嚷道:“你不是也在骗我嘛!你长这样,明明是华夏人,却叫这个名字,你哪里长得像这个名字了?” 这位新鲜出炉的迈克尔·威廉使劲踹了踹他,骂道:“什么叫长得不像这个名字?!啊!这个名字——,妈的,早知道就该让你死在那堆人渣里了!” “迈赫迪”在地上老老实实地挨踢,等到迈克尔·威廉平静下来后,才问道:“你准备回去了吗?” “算是吧。” “你不是火星人?” 迈克尔·威廉皱眉道:“哪儿那么多废话?” “算了,我也不多嘴了。”迈赫迪从地上坐起来,抬起头盯着迈克尔·威廉好一会儿,才说道:“谢谢!” 迈克尔·威廉则嫌恶地挥挥手道:“谢什么谢!赶紧滚蛋,从此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你了,以后也不要再让我撞见你,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是是是,我一定离你远远的,不给你灭口机会的。”迈赫迪将头点得如同捣蒜一样。 “滚吧,你这个混蛋一定藏着飞船,准备随时逃跑呢!赶紧滚蛋!再过一会儿,我就改变主意弄死你这个混蛋了!” 迈克尔·威廉骂着,又是一脚踹过去。 迈赫迪轻轻一滚,躲过了他的飞踹,口中答了一句“谢啦”,然后一溜烟消失于地堡后面。 “这个混蛋!” 迈克尔·威廉狠狠地骂了一句后,静静地站在这颗星体上,望着远方那颗彤红的火球出神。 这次,将禁令几乎违反了个遍,回去的话,教官说不定该打死我了。丹尼尔,希望你的情报没错,不然教官…… 迈克尔·威廉如此一想,顿时浑身一颤。 第二百六十章 等待就是希望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喂,懒虫,起床啦!” 起床?现在几点了? 陆安迷迷糊糊中,正要开口问道,但是忽然之间却又有许多问题堵在了嘴边,让思绪混乱的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是妹妹在叫自己吗?不过,她好像不会这么叫自己的吧,懒虫这种词她怎么会舍得用来骂自己呢? 难道自己现在躺在宿舍里,是自己那位女扮男装的室友在叫自己吗?难道她现在已经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了吗? 啊,好像回地球去,好像回到过去啊。 不对,我现在不是应该死了吗?难道人死后真的会有知觉吗?人真的有灵魂吗?这便是死后的世界吗?哈,那不就能再见到父亲和哥哥了吗?或许,刚才是哥哥在叫自己吧,难道自己其实还在沪江边的家中,自己偷偷溜进了父亲的书房刚刚睡醒,所以哥哥在叫自己。 自己原来做了这么长的一个梦啊! 然而,当陆安的耳边再次传来呼唤声的时候,他猛然睁开了眼。 银灰色的飞船船舱壁映入他的眼帘,这个时候陆安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既不是身处地球的宿舍中,也不可能再回到那逝去的童年时光中。人生虽然确实是一场大梦,他也做了很长的一个梦,但却醒了过来,醒来过后,他还是躺在273号小行星上,躺在已经报废的巡逻艇中,一切都没有什么改变。 全身僵硬,陆安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身体中的所有感觉,能够控制的只有自己的思绪,就连呼吸都似乎不受控制了。微微转动眼球,旁边呼唤自己的果然就是苏如玉。 呼吸稍微加重,放佛轻轻叹息一般,如此轻微却被苏如玉敏锐地察觉了,她一直守着陆安,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怎么,你活过来了,第一反应怎么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陆安确实很失望,这一切如果真的是梦该多好啊。 “没有,我只是在感叹,为什么我们两个人之间总是发生的事情呢?不是你叫醒我,就是我叫醒你。” 陆安的嘴角轻轻扯动,却连一个微笑也做不出来,甚至他的声音干涩低微,他自己都没听到自己的说话声。 苏如玉却听了个明白,她立即答道:“总是这样?这又不怪我!上次是紧急状况,再上次也是紧急状况,再再上次……” “我们的见面方式还真是特殊。”陆安笑了笑,这次也总算是笑了出来。 苏如玉见他逐渐恢复知觉,这才在医疗台上坐下来,背对着陆安神情疲惫。 陆安看着苏如玉的背影,才惊讶道:“你的头发?” “剪了啊,在这里,头发太长,穿太空服太不方便了。” “对了,我这是怎么了?” 苏如玉转过脸,皱着眉盯着陆安,脸上一如既往的强势,问出的话也是咄咄逼人。 “怎么了?你倒是问问你自己呀,你总不能睡了一觉过后,就失忆了吧?” 陆安怔怔盯着头顶的船舱,想了一会儿,才猛然醒转,突然问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难道已经三个月过去了?” “哈?三个月?三个月时间的话,你早就该烂成一堆骨头了!” “那……,你不是休眠去了,怎么会?我不是——” 陆安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瞬间涌入的信息太多了,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中好像发生了大堵车。 苏如玉继续讽刺道:“怎么?没有死成,是不是特别失望?” 陆安苦笑一声,答道:“确实,有点儿。” “你——”苏如玉顿时被陆安气得说不出话来,赌气道:“早知道我这些天就不该救你了,让自己爱怎么死就怎么死得了。” 陆安点点头道:“是啊,唉,你不该救我的。” 苏如玉气得干脆背过身去,再也不理他了,她已经许久未曾好好休息过了,刚刚将陆安救醒后又太过兴奋,现在疲倦涌了上来,无声的哈欠一个接一个。 然后,她赌气着不说话,渐渐却滑在医疗台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渐渐恢复知觉的陆安听见她许久不说话,极力抬了抬脖子,就瞧见她正静静蜷缩在自己的脚边酣睡,僵硬的手挪了挪,终于触摸到了她的脚。 有些冰凉。 陆安顿时苦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就这样睡过去,将自己丢在这里,满头雾水,又有谁能来解答呢? 等到苏如玉醒来时,却是陆安坐在她身边,看着她长长的睫毛抖了抖,然后眉头紧皱,似乎是不愿意从梦中醒来,过了片刻,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第一句话却是,“咦,果然又是这样啊。” 陆安耸了耸肩道:“所以,我也很无奈,也不怪我的。” “嗯,抱歉,有些困了。”苏如玉说着坐起身,还不停地打着哈欠,“对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已经完全恢复了吗?” “算是恢复了吧。”陆安甩了甩肩膀,说道:“我之前自己慢慢下来走了走,还喝了点儿水,稍微吃了些东西,现在虽然浑身都有些酸痛,不过总算是都有了知觉。” “哦。”苏如玉捂住嘴,打着哈欠。 “我刚才看了看,这才刚过去不到半个月,你怎么就醒过来了?” “准确的说,我是一个星期前就醒过来了。” 陆安吃了一惊,问道:“这么说,我被救了一个星期后才醒过来?” 苏如玉没好气地打着哈欠道:“不然你以为呢!你刚醒来说想去死的时候,我恨不得真的再把你掐死得了。” “呃,抱歉。” “呵——,你知道就好了,这次要不是PTDX这种玩意儿,我正好有些研究,还算有点儿了解,哼,我才不管你要死要活呢。” 陆安望着这个睡眼惺忪,打着哈欠,甚至脸庞有些浮肿的女人,心中涌起的滋味万千,他赶紧偏过脸,直视前方道:“对了,这个东西是哪里来的?好像以前我都没发现过呀。” 陆安敲了敲两个人坐着的地方。 苏如玉低头看了看,无所谓地答道:“噢,这个啊,捡来的啊。” “捡来的?” “废话,这颗星球,不是我们飞船上的,就是别的飞船上的,我不是捡来的,难不成是我自己变出来的,或者你觉得我能生出来一个手术台吗?” 陆安微微张着嘴,哑口无言,只好赶紧将脸又扭到另外一边。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又转过头来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怎么提前就醒过来了?” 苏如玉虽然打着哈欠,却依然一脸得意地答道:“哈,你小子就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 “呃,不擅长说谎?” 陆安又是一愣。 然后,他便想起来,好像从小时候到现在,无论他的谎言编织得如何完美无缺,却从来都不能骗过妹妹安娜。在学校时,他和夏胖子每次试图欺骗钱清清,结果总是被这个班长从他这里突破,陆安因为那些漏洞被指责得体无完肤后,她才转头将夏胖子追得鸡飞狗跳。甚至,就连他的那位室友还只是林永平的时候,好像有过几次也说过同样的话。 难道,我真的不擅长说谎? 苏如玉瞧着陆安一脸怀疑自己的申请,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你不是真的相信了吧?怪不得你不擅长说谎呢。” “嗯?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吗?倒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说谎呢?” “谁说我知道的,我也不知道呀。” “那你怎么……?”陆安开始有些结舌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跟上苏如玉跳跃的思路了。 苏如玉笑着说道:“我虽然不知道,我虽然不确定,但我可以试着去确定,试着去知道啊。” “啊?”陆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是啊,不确定的东西试试不就确定了,不知道的东西尝试一下不就好了。”苏如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陆安这才苦笑道:“好吧,我这才知道我为什么从小就不擅长说谎了,原来如此。” 苏如玉狡黠地笑了笑,十分得意。 “你该感谢自己憨厚诚实的品德,不然我真的三个月以后起来,就只能给你收拾骨骸了。” 陆安苦笑一声道:“你倒真的应该三个月以后醒来,这样起码还能够有人给我收尸。” “然后我呢?我一个人就孤独地死在这里,无人收尸,就跟外面那十九个人一样吗?” “三个月后,应该会有人找过来的,到时候你最起码还能够获救的希望。” 其实,这就是一次简单的抉择而已。 要么两个人都毫无希望地死在这里,要么为一个人保留最起码的活下去的希望,因为当年的陆应邦和如今的陆安都知道,必然会有人来找自己的,所以他们在面对着同样的抉择时,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不,与其说是陆安做出了和父亲一样的抉择,不如说是他承袭了父亲的抉择。 将生的希望留给别人而自己怀着光荣现在死去,或者保留生的希望将来怀着愧疚活下去,这是一次艰难的抉择,父子二人自然都择易而行。死去是很容易的,活着却是很难的。 “是,是那位总司令吗?” 陆安苦笑道:“是啊,虽然我们父子跟老头子都闹得很僵,但其实都是有恃无恐,他必定会来的。” “可是为什么总是让我活下去呢?”苏如玉喃喃问道。 “因为活着不太容易,希望又太折磨人了,可若是没了希望,绝望地活着更加折磨人。” 苏如玉叹气道:“可是,希望难道不好吗?对了,你刚才看了外面的情况吗?” “还没有。”陆安摇摇头。 “去看看吧,外面那群人走了。” 陆安瞪大了眼睛。 苏如玉抿着嘴,说道:“所以,活着就能等待,一直等待,总能等到希望来临的,不是吗?” 第二百六十一章 所谓成长不过一瞬之间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陆安向舷窗外望去,此时“夜幕”已经笼罩了飞船所在的区域,天空上闪烁的星星清晰可见,陆安在几个舷窗之间来回转了几次。这几个舷窗,都是之前他和苏如玉习惯性观察天上那群人的位置。 果然,视野中那曾经熟悉的光芒已经消失不见。 过了半晌,陆安才扭过头,犹疑地说道:“那群人真的走了?” “是啊,应该是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上去确实是走了;我们现在这样只能一动不动,不管他们是不是在引诱我们出去,其实都没有区别。” 陆安咂咂嘴道:“他们,就这么走了?” “那你还想他们做什么吗?” “要是我的话,我就会冲进来,把我们两个人捉住,然后再走了。”陆安呵呵一笑。 苏如玉却没好气地答道:“你是总司令的孙子,自然可以肆无忌惮,他们却没有一个当总司令的爷爷!万一被人知道了,你是没事儿的,他们可就不好说了,哈!再说了,要是他们要冲进来的话,早就冲进来了,何必等到现在?” “也是啊!” 陆安摇摇头,回到苏如玉身边坐下。 “所以,我们总是要耐心一些,等待得久了,总会是有希望的。” 陆安听了苏如玉的鼓励,却是苦笑道:“就算是他们真的走了,我们就算获救了吗?其实,自从我们趴窝在这颗星球上后,外面那群人有或没有,存在或不存在,都早已经不重要了。” “哼,可是就算是死,我也不想被人围观着啊!”苏如玉恶狠狠地答道:“我才不要被人围观呢!那样的话,太屈辱了!” “呃,一个人孤独地死去,就不算屈辱吗?如果这样算是有尊严的话,你就不该叫醒我才是啊。”陆安戏谑地盯着苏如玉。 “呸!我是为了不让这船舱里臭掉才救你的!”苏如玉一副不屑的模样,反驳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人死后是什么模样吗?” “呃,苍白僵硬?”陆安脱口而出,脑海中瞬间便浮现出父亲躺在水晶冷冻舱中的模样。 “呵呵,那是几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苏如玉冷笑道:“大部分正常环境下死亡的人,都会失禁,屎尿横流……” “我这样不吃不喝的话……” 陆安的话还没说完,就瞧见苏如玉一脸鄙夷地盯着自己,想了想再讨论这样的问题貌似确实不大好,便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然后说道:“好吧,那些人走了的话,真是大快人心,好了吧。” “哼,要是我将来死了,就赶紧烧掉了才好,不然可就太丢人了。”苏如玉耸了耸鼻子,一脸嫌恶的表情。 陆安则叹息道:“我们现在就开始讨论这些话题,是不是有些太早了,而且听上去真的不大吉利啊!” “好啊,那你实话告诉我,我们到底还能撑多久?”苏如玉盯着陆安的眼睛,问道。 “呃——” 陆安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见苏如玉炯炯逼人的目光,只好低声说道:“一个月。” 苏如玉其实在偷偷从休眠中苏醒过来后,抢救陆安的间隙,也曾去储备舱中计算过补给的数量,奈何她以往在265号小行星的无人基地中的时候,从来没有关心这些事情,也没有关心过以那些补给的数量到底可以支撑多久。 见陆安好像说了实话,她继续紧紧盯着他问道:“几个人?” “两个人。如果是一个人的话,维持最低限度的必要营养,最多不超过七十天,如果再加上两次休眠一个月的极限间隔,一个人能够支撑一百三十天左右,也不足五个月。”陆安仔细解释过后,叹息道:“其实如果能够早些预料到这种情况的话,我们前面就可以节省一些,说不定两个人也能撑到两个月左右,一个人足足够撑过半年了。” 苏如玉斜了他一眼,说道:“如果能够未卜先知,我们才不会落到这种地步呢,说不定现在早就回到基地中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再说了,你算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活得越久,就越有可能获救。我之前不是说了,如果两个人都等待下去就只能一起都死掉,如果一个人等待下去的话就有极大的可能获救。”陆安说着,无所谓地笑了笑道:“如果这样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活下去的人是你。” 苏如玉皱着眉头道:“如果等待下去的那个人是我,那么我宁可两个人一起死。” 陆安苦笑着,正准备劝说,就听见苏如玉幽幽地说道:“我已经在那个荒凉的地方等待了七年,也不知道还要等待多久,我甚至都不知道继续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只是麻木地等待着。反正最后都免不了一死,那么我也不介意早几年或是晚几年了。” 陆安则沉默了片刻,才答道:“可是,人只有活着,才有无限可能。比如,你若是早几年就不在了,我或许现在还傻傻地等在那个荒凉的地方,任由别人摆布自己的命运,你也不会遇到我,我们现在……” “那你现在也不会沦落到这样等死的境地了。” 陆安摇头,望着苏如玉说道:“不,真的,如果没有你,我大概很难独自来到这个地方,见到我父亲当年牺牲的地方。我其实,其实很怕死,我也不想死在这颗荒凉的星球上,我还有许多人想去见,还有许多事情想去做,还有许多精彩想去体验。但是,如果说,让我有别的选择,没有遇到你,没有经历这么刺激的事情,没有来到这里,那么我倒是宁可死了也还是要选择现在这样的人生。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活着就能等待,一直等待,总能等到希望来临的。” 苏如玉低着头,喃喃说道:“那只是,只是我用来劝你的。呵呵,其实人都是背离着自己的理想活着的,我越是等待,就越是无望,就越是厌恶等待。” 然后,苏如玉抬起头,冲着陆安无助地笑了笑,“所以,我之前才会偷偷苏醒过来,其实只是我任性地不想那样躺着等待罢了。” “我,我还以为是自己说谎被发现了呢。”陆安苦笑道。 苏如玉笑了笑,问陆安道:“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反正都要死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我也不想到最后还要陪着一个陌生人死去。” “嗯,我听着的。” “光听着,可不行,我讲完了你也要讲的!你知道我,我却不知道你,对我来说你一样还是个陌生人啊!” “好。” 两个人各自靠近了一些,苏如玉清了清嗓子,不自觉地又往陆安身边靠了靠,这才低声说了起来。 船舱中响起了喃喃细语之声,模糊而低沉,却又不停回荡着,只是偶尔才会想起一些清晰的响动。 “嗯,是吗?” “啊?呕——” “没没没,我在听呢,在听着呢。” “什么?到我了,到我了?我,嘶——,好好好,别掐人啊,我讲我讲,行了吧?” “真的,我没骗你!” 船舱中的时光不停流逝着,然而时光荏苒的却不只是当下,在那模糊而又低沉的细语声中,有着过往的岁月飞驰而过。 终于,当苏如玉靠着陆安都快睡着的时候,陆安才终于收住了话语。 “喂,你怎么停下来了?” “呃,我以为你睡着了。” “不行,继续,你还没讲完呢!” “呃,我讲完了。” “喂,别骗人啊!” “没有,真的就讲完了。我后来就被刘叔带到了小行星带,就遇见了,后来又被你拽着溜了出来,然后我们就沦落到这里,然后就是刚才各自吹嘘自己的过往了。” “呸,我才没有什么吹嘘呢。” “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吗?你之前有一段是在故意吓我!”陆安气鼓鼓地质问道。 “是又怎么样?你自己胆小,还要怪我吗?” “是是是,我自己胆小如鼠,我错了还不行嘛。” “嘁,你也别不承认。你就是个胆小鬼!哼,你那个室友,明显就是对你有意思,你自己却忸忸捏捏,咦——!还有,跟你们兄弟俩订婚的那对姐妹,真是瞎眼了!我要是那个姓冯的,估计都要被你气死啦!” “呃——” “不过,你看着是个胆小鬼,有些想法倒是很大胆呐!” “啊?” 苏如玉看着莫名其妙的陆安,似笑非笑地问道:“妹妹?真的只是妹妹?” 陆安顿时嚷道:“你胡说什么!” 苏如玉见状,附在陆安耳边轻轻问了一句,看着满脸通红的陆安轻笑不已。 “如果你承认,我就收回刚才那句话。” “我,我,我就是,怎么了?!”虽然嚷得凶,却显得色厉内荏。 “不怎么啊。”苏如玉狡黠地笑了笑,问道:“对了,我之前在研究PTDX-89752的时候,有个有趣的东西,你要不要见识一下?” 陆安摸了摸燥热的耳朵,有些莫名,问道:“什么东西?” 苏如玉轻笑着起身,过了两分钟,便回到了船舱中,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药剂管,里面弥漫着灰色的气体。 “这是什么?”陆安看着苏如玉坐在自己身边,准备打开那管灰色的气体,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哈,总之是有趣的东西。”苏如玉说着,拧开了试管,灰色的气体弥漫而出,接着便淡淡如烟,很快消失在船舱中。 陆安使劲嗅了嗅,说道:“没有什么气味啊,这是什么?” 苏如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并不答话。 陆安又摸了摸燥热的耳垂,舔了舔嘴唇道:“好像也没什么啊。” 然后,苏如玉笑着往他身边坐了坐,陆安便也情不自禁地往她身边靠了靠,两个人逐渐越靠越近,近了又近,又近了近…… 很快,船舱中便动起了声响。 女孩儿变成了女人,男孩儿变成了男人;所谓成长,也不过就在这一瞬之间。 第二百六十二章 年轻就是好啊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船舱中的喘息,过了许久终于平静下来。 陆安望了望旁边被汗水浸湿的苏如玉,心中的滋味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他呆呆望着头顶的舱壁,过了许久心跳平静后,才问道:“为什么?” 苏如玉眨了眨眼,答道:“不为什么,之前不是说了嘛,我不想死了还有些事情却从来没有做过。” 陆安默然一笑道:“是啊,你说的也对。不过我总是有些挫败感啊,我还以为你看上我了呢。” 苏如玉侧着身子支起胳膊,斜望着陆安道:“当然也是因为你啊,不然你以为我刚才为什么那么主动呀,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陆安嘿嘿一笑,抬起头吻了吻她的脸颊,然后怜惜地说道:“可是这样一来,我却更不想让你离开我了,我现在甚至贪心地想永远和你这样下去,能够天长地久才好。” 苏如玉俯视着陆安的面庞,看着他额头前****的碎发,笑道:“你的嘴倒是真甜,而且也真是贪心的小鬼!” “哼,我才不是什么小鬼呢。” 苏如玉听完,吃吃一笑,然后将头靠在了陆安的肩膀上,继续笑道:“是是是,你是威风凛凛的男人,好吧?” 陆安则反手紧紧抱住苏如玉,两个被汗水浸湿的人粘腻腻地贴在一起后,他才叹息道:“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要是我们两个人都能活着该多好啊!” 苏如玉轻轻戳了戳他的胸膛,柔声道:“反正还有一个月呢,不是吗?到时候再说吧,我们现在总归活着,不是吗?管好当下就是了。” 陆安苦笑道:“是啊,我现在甚至都有点儿舍不得让你冷冰冰地躺在休眠仓中,就想像这样一直抱着你就好了。” “嗯。”苏如玉将头调了调,更加舒服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慵懒地哼了一声。 陆安则调皮地转过头,紧紧抱住苏如玉后朝着她的耳朵开始吹气,让苏如玉痒得花枝乱颤却挣脱不得。 苏如玉只好伸出手指,使劲戳了戳他的肋下后,没好气地说道:“别闹了。” 两个人笑闹良久后,陆安才停了下来,搂着苏如玉的腰肢问道:“对了,我还一直没有问呢,我之前不是已经使用了PTDX-89752吗?我之前也曾了解过,这种药剂不是很难被唤醒吗?” 苏如玉“嗯”了一声后,答道:“当然是的。” “那我怎么会……?” “如果是以前,使用了PTDX-89752后,只能等待血液中的药剂浓度降到一定程度之后,人才能缓慢苏醒,但是后来这种药被深入研究过,其实也未必全然如此。” 陆安揉了揉苏如玉的湿发后,问道:“难道还又其他发现?” “嗯。我之前说过,这种药剂其实是纪元以前残留下来的药物类型,这种药剂据说很久以前根本不是用来治病的,嗯,别乱动!” “哦?”陆安继续吹着气问道:“那是用来干嘛的?” “是用来强化人体的。”苏如玉戳着他的肋下,答道:“据说,那个时候在人出生之前就开始被注射这种药剂,大部分人的体内一生中都携带着这种智能纳米终端,但是后来……” 陆安挑了挑眉毛,想起了之前苏如玉说过的事情,惊讶地问道:“后来就发生了所谓的世界浩劫?” “嗯,那应该是第二次世界浩劫了,导师说过,整个人类世界在这次‘瘟疫’的损失,据说比第一次的时候还要惨重。毕竟第一次好像还没有证据说死了太多人,第二次的时候人类世界的人口却锐减了百分之六十。” “百分之六十?!”陆安瞪大眼睛。 “对啊,导师说那个时候的人类数量可不必现在少的。” “那岂不是死了近六十亿人吗?” “嗯。” 陆安将苏如玉的脸扳过来,面向自己后,问道:“是因为那所谓的智能纳米终端造成的瘟疫?是它们失控了?” “嗯。”苏如玉感受到陆安一颤,随即低声笑道:“你真是个胆小鬼,你体内PTDX-89752才不是那么厉害的东西呢,根本称不上智能的程度,而且我已经将你的血液反复过滤了好几次,PTDX-89752的浓度已经低得可以忽略不计了,不然你怎么会清醒过来呢?” 陆安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低下头吻了吻苏如玉微沁汗珠的鼻尖,笑道:“那你刚才是在故意吓唬我么?” 苏如玉皱着鼻子说道:“是又怎么样?” 陆安则在她的耳旁吹气道:“是的话,就惩罚你!” 他已经发现,苏如玉的耳朵被轻轻吹气后,她浑身都颤得不可自抑。 等到苏如玉笑得浑身柔软无力后,他才又问道:“那安娜那个时候为什么不能用这种办法呢?她也可以一直过滤血液,直到体内的PTDX-89752完全消失殆尽呀。” 苏如玉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还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记你的妹妹。” “她是我的妹妹啊。” “只是妹妹吗?”苏如玉使劲戳着他的肋下,咬牙切齿地问道。 陆安只好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了良久,才让她放开了手指。 “哼,你妹妹那个时候肯定注射了过量的PTDX-89752不说,而且沉睡的时间肯定也很长。而且,你不说过嘛,你妹妹从进入你们家到她发病,有长达两年的空窗期。想必她获救的时候已经做过类似处理,血液反复透析过,所以才能安然无恙两年之久。” “那为什么……” “为什么后来又发病?”苏如玉撅着嘴答道:“你倒真是穷追不舍啊!哼!她在获救的时候,PTDX-89752肯定已经不仅仅存在于血液中了,恐怕已经到了进入骨髓、组织液甚至全身细胞的程度,而且以你的叙述,她发病的频繁程度,恐怕就连脑部都没有幸免吧。” “可是,不是已经浓度很低了吗?” 苏如玉这个时候想起那个未曾谋面过的女孩儿,要长年累月地忍受PTDX-89752在体内的肆虐,心中又升起了一些怜惜之情,她轻声叹息后说道:“可是,PTDX-89752是会自我增殖的呀。” “自我增殖?” “嗯,就像是人体细胞的更新代谢一样,或者说更像是自我繁殖的病毒一样,类似PTDX-8975这种类型的药剂,会在人体内会不停地自我增殖。安娜后来发病,想必就是因为之前进入全身细胞的PTDX-89752又增殖到了一定浓度,让她的身体生理循环直接崩溃,所以才出现了假死病的症状。” “所以,后来的发病间隔才越来越短吗?” “是啊,血液透析只能清楚很少的一部分PTDX-89752,她体内细胞中的PTDX-89752浓度越来越高且越来越高,不断蔓延补充被清除的部分,所以……” 陆安沉默片刻后,才答道:“我现在可以想象,为什么纪元前那次瘟疫被称作世界浩劫,为什么让人类的人口数量锐减百分之六十了。” “嗯。”苏如玉侧着脸在陆安的胸膛上轻轻戳着,“不过,你妹妹是从一开始就注射了大剂量的PTDX-89752,所以这种情况几乎无法避免。你就不一样了,倒是不用担心这种情况。” “呵呵,我们其实也不用担心这个问题的。”陆安苦笑一声后,低头吻道:“不过,为什么呢?” “因为,以你接触的剂量和时间,你体内的PTDX-89752自我增殖的浓度要达到发病的程度,恐怕要等到二百年以后了。” “哈?”陆安顿时哭笑不得了,“二百年?那看来,我确实不用担心了,我们眼下连一个月以后都管不了呢。” 苏如玉靠着他的肩膀,慵懒地“嗯”了一声。 “不过,既然PTDX-89752有这么致命的问题,后勤部那帮人也真是该死,竟然敢……” 苏如玉轻轻在陆安的肚皮上滑动着手指,随意地说道:“才不是呢,这种药剂当初可是战争装备司令部研制的,也只有他们才有着这些史前的危险物品。而且,我和导师所在的下宪兵司令部仿生实验室,其实最早就隶属于战争装备司令部,当然那个时候还没有这个司令部,好像是联合太空卫队下属的,嗯,叫预备装置研究处吧。后来宪兵队成立时,才从那里独立出来的,想必你也听说过仿生实验室的名声吧,所以战争装备司令部的危险程度你也能猜得出来了吧。” 陆安听完苏如玉的话,皱着眉头道:“这么危险的东西,他们真的就敢这么随意大规模使用吗?” “唔,你妹妹安娜也是情况特殊。如果是正常情况,你想想就明白了,这种应急镇静剂是多么廉价高效了,能够自我维持药剂浓度,啧——,多么完美啊。至于那些后遗症,与这种廉价高效比起来,都是不值一提了。再说了,那个时候谁能想到有这么大规模的战争爆发呢?如果是平日里应急救援所用,你说是不是很划算呢?” 陆安皱着眉头,虽然心中不愿意承认,但是隶属军队体系的他,也很明白战争装备司令部,嗯,应该说是预备装置研究处的抉择了。或许,当初他们只是为了某些非常紧急的情况下,才研制出了PTDX-89752。 可是,谁能在近百年前就预想到上次的战争呢?战争改变了一切,让一切善意的都变成了恶意的,让一切美好的都变成了丑恶的,让一切希望最后落为绝望。 曾经妹妹安娜与自己,不就是对未来有着无比的绝望吗? “好了,你皱着眉头的样子可真是难看。” 苏如玉的手指轻轻向下滑动,攥紧了陆安,然后又吃吃笑道:“还真是年轻啊!” 呵呵,也是啊,现在的自己连一个月后都不敢奢望,还谈什么绝望不绝望呢?! 陆安揽着苏如玉腰肢的手臂一使劲,将她翻了上来,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是啊,我可是年轻得很啊!” 第一百六十三章 遗言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又是十几个日夜的轮回,明暗交替,光阴流逝。 刚刚从外面回来的陆安,站在巡逻艇的舱门前,等待气密门打开的时候,心中有一种回家的感觉,隐隐带着兴奋的期待。 等他脱下太空服,回到指挥舱中后,苏如玉果然正趴在驾驶台上等待着他。 听到陆安进来的响动,苏如玉惊喜地回头,说道:“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陆安上前,拥抱了站起身来的苏如玉,轻轻吻了吻她。 就好像新婚热恋的丈夫和妻子一般,两个人都沉浸在这种氛围中无法自拔。 “今天,已经把最后一具遗体处理好了?” “嗯。”陆安抱着苏如玉在驾驶台前坐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十九具遗体都已经葬在了父亲那艘飞船旁边,虽然我也知道老头子迁怒的原因,可能这其中确实有当初背叛父亲的叛徒,但我想父亲也不会失败到十九个下属全部背叛他吧?大多都是被无辜迁怒的军人,如今已经曝尸荒野十年之久,他们本不该如此的。” “会不会他们都是无辜的呢?毕竟,飞船什么的可以提前动手脚的啊。”苏如玉靠在他的胸膛上,抬头问道:“我当初检查过那艘飞船的引擎,应该是提前就动过了传输线路的。” “嗯,不过飞船的联络系统却很难提前动手脚,毕竟军舰起飞的时候,最起码都要检查过一次联络系统的,这是军中的操作守则。可是,我如果没记错的话,父亲的飞船是直接在太空中失去联络的,而且我们也检查过,那艘军舰的联络雷达之类的,都早已瘫痪了。也就是说,那十九个人中间肯定是有着叛徒的,甚至也不止一个。” “那……” 陆安叹息道:“就算有叛徒,都已经死了,而且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就当他们沾了自己那些战友的便宜吧!” “你出去之前带了东西,是立了墓碑吗?” “嗯,父亲的飞船上有着那些人的姓名,既然都已经葬了他们,那么立个碑也没有什么了。不过,以这颗小行星的状况,墓碑估计也就只能坚持十几年,最后都会湮灭的。” 苏如玉点点头道:“是啊,我们如果死在这里,以后估计也会这样吧。” “会吗?”陆安低头揉着她的头发,说道:“应该不会吧。老头子即使反应再迟钝,刘叔就算来得晚一些,今年肯定是能找到这里的,所以我们应该会被葬到地球上的。当年母亲很早就选好了墓地的,就在地球第四区圣弗朗斯西科市普西奥公墓,依山傍海,时常能听到惊涛拍岸的声音。本来她是准备和父亲一起葬在那里的,后来哥哥去世后,我就将他和母亲葬在一起了,总算不让母亲太孤独,如果我留下遗言的话,我们也可以去陪伴着母亲和哥哥了。” 苏如玉低头了良久,才叹道:“所以,有家人关心就是这样吗?即使是死后,即使人已经不在了,依然还能达成愿望,还可以了却心愿。不过,你爷爷会不会迁怒于我,就像迁怒于外面那十九个人一样呢?你们家里人恐怕都不会喜欢我的吧?我把你带出来,却害死你了,他们肯定会恨死我了,你爷爷、你奶奶、你妹妹……” 陆安见苏如玉眉头紧皱,轻声安慰道:“不会的,就算老头子老糊涂了,我也会拜托刘叔帮我完成心愿的,我们两个也一定会葬在一起的,这点儿小事刘叔肯定不会拒绝的。” 苏如玉却又烦恼道:“可是我本来打算的是,等我死了,就一把火烧掉了事,我们两个人要葬在一起的话,岂不是……” 陆安闻言哈哈一笑,伸手刮了刮她皱成一团的鼻子,说道:“大不了我们到时候一起烧了,那样的话,老头子就算再吹胡子瞪眼也没有办法分开我们俩了。” “嗯。”苏如玉欣喜地点了点头,然后过了片刻之后,又说道:“那你一定要比我晚些死,我可不想把你烧了,我怕我到时候又下不去手了。” “嗯,反正也不过是一时半刻的事情,你不是说了我们一定要在一起到最后一刻吗?反正我晚几分钟闭眼就是了。” 苏如玉又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你刚才说的普西奥公墓,是在哪里呢?” “是在地球第四区的西海岸边,靠着第一区太平洋,依山傍海,我每年去的时候,总是波涛怒涌,拍击海岸,声响很大的。” “是在山上?还在海边?” 苏如玉微微仰头,见陆安点头肯定,才笑道:“我很喜欢。以前小时候,我在月球的基地中,就想过一直站在环形山的山巅,一直看海吹着海风,等我死了以后,如果能葬在那样的地方,可真是好啊。我以前从月球基地中逃出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实验室中呢,后来又以为自己会死在265号小行星上,孤独躺在9786号无人基地的大厅中,所以我早早就想过办法,设定好程序,等我死了以后就把自己烧了。没想到,现在竟然会死在这里,还能够有人陪着。” 苏如玉说着,将耳朵往陆安的胸膛上使劲压了压,听着他的心跳声,许久之后才幽幽说道:“以前,我不怕死,但是总觉得导师当年放我独自逃亡,总不是让我在那颗小行星上孤独死去的,可是我又不知道自己该继续等待什么,期望着什么,挣扎着活下去总是很难的。如今,我终于明白了,导师当年让我去见识的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了,可是我却又要死了,想想真是不甘心,我明明已经找到了答案,可是却没有机会了。” 陆安感觉到了胸前的****,他紧紧抱住了苏如玉,柔声道:“我们已经有了十几天了,后面还有几天呢,就算是死了,我们也会永远在一起的,再也分不开了。我其实也要感谢你的导师,她当年的坚持才让你有机会来到我的身边,进入我的生命里。我其实是不怕死的,但身边的人总是不停地死去,所以我心底其是一直很害怕,不知道自己还会失去设么,如今我却不怕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我再也不会失去你了。” 然后他又低下头,开始轻轻吻着她的头发、耳朵、脖颈,一直痒得她破涕为笑才罢手。 “对了,你留个长发吧,昨天你还说要剪一剪头发的,还是不要了的好。” “嗯?”苏如玉诧异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留长发很好看。” “你喜欢长发?”苏如玉见陆安点点头,便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妹妹安娜,好像是一头金发吧?” 陆安点点头。 “那你那位女扮男的室友呢?你们在月光下的美好回忆,嗯,她也是一头长发吧?” “呃……”陆安只好又点点头。 “你那位青梅竹马呢?那位曾经跟你同生共死过的歌姬呢。” 苏如玉见陆安变得窘迫,却依然不饶过他,继续问道:“我现在头发都剪短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陆安赶紧辩解道:“怎么会?!我还是很喜欢的。” “哼,那你是不是那个时候见我头发那么长,就对我起了什么企图?”苏如玉伸手捏住,撅着嘴问道:“是不是?老实交代,你个居心叵测的小鬼!” 陆安赶紧求饶道:“是是是,我从一开始就喜欢上你了。” 苏如玉这才放开了他,满意道:“算你识相。” 然后,苏如玉从陆安怀中坐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恭喜你能够继续享用午餐了,起来了,我已经做好了午餐。” 陆安却赖着不起来,伸手道:“你拉我起来呗。” 等到苏如玉伸手时,他却猛然一拉,让她跌入自己怀中,然后拦腰抱起,哈哈笑道:“我的午餐,果然已经做好了。” “好了,别闹了,你气死我了,吓我一跳!”苏如玉气得使劲捶着陆安的胸膛。 陆安抱着她转了两圈,惹得她惊叫连连后,高声笑道:“我不管,我不管。” 见苏如玉挣扎得厉害,他才又赶紧说道:“就算一起去吃饭,我也要抱你过去!” 怀中的苏如玉这才安静下来,然后两个人笑闹着离开了驾驶舱,这样能够一起笑闹着用餐的机会会越来越少,一次少过一次,两个人都默契地不去扫兴。 至于后面还能坚持五天,或是七天,已经不再重要了。 既然死后的事情早就安排好了,剩下的就是珍惜眼前的时光,珍惜眼前的人而已。 不过,命运往往从不这么简单地让人失望或者绝望,总是将希望和绝望一股脑地塞过来,至于此人捡到哪个,命运从来是不管的。 希望和绝望,总是一体两面的。 就在苏如玉和陆安已经准备平静面对死亡的273号小行星之外,遥遥飞来了一艘飞船。飞船上一个人看上去灰头土脸的人,正在喃喃自语。 “他真的就这样放我走了?不灭口?他们这样的人……” 这个当初告诉那个贼灭鼠眼的家伙,自己叫迈赫迪的人,现在心中依然惊疑不定。 从地堡逃出去的过程中,他一直提心吊胆,担心自己刚一升空就被击落,或者走在半路上,突然就蹿出一艘军舰一炮干掉自己。 所以他刚一离开那颗地堡星球,就找了一颗小行星,在一个陨石坑的岩石缝隙中藏了十几天,然后发觉一切平静后,才小心翼翼地露头,继续飞行。 而他预想中的突然袭击,一直都是无影无踪,因此这一路上他都停不下嘴中的喃喃自语。 “要不,等,再等一个月,如果我还活着,我就相信他,我就真的感激他!” 犹疑着说完,他忽然伸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嘴巴,顿时他的脸就肿了半边。 “你真是一个混蛋!” 然后便是不停地咒骂,至于对象嘛,自然就是某个脸肿了半边的某人。 “嗯?这、这是哪里?” 看着指挥屏幕上显示的光点,他停下了嘴中的喃喃自语,惊奇地问道。 低下头,仔细地核对了飞船上航路图,他立即变得惊疑不定。 “这不会是什么陷阱吧?” 他赶紧低下头,疯狂地翻着航路图,然后还不时停下来,敲击着驾驶台进行计算。 “啊,是这里啊!怪不得,呵呵,怪不得!” 第二百六十四章 警惕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吃过午饭过后,陆安和苏如玉笑闹了一阵儿,便准备去休息一会儿,他在273号小行星上埋葬那些人,徒步行走了很久还是疲惫的。 然而,当陆安跨出驾驶舱,正准备打个哈欠的时候,便被身后的苏如玉焦急地呼唤。 “喂,快、快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陆安回头,见苏如玉指着驾驶台的屏幕惊呼着。 他三步并作两步回到了驾驶台前,抬头仔细一看,顿时也瞪大了眼睛。 “这是一艘飞船?” 两个人面面相觑。 这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一艘飞船? 之前两人也曾仔细分析过情况,这颗星球可能在上次战争过后就被列为禁区,而且273号小行星虽然可以通向火星,却也并非是什么无可取代的优良航道,所以随着它在星空航道图上被删去,这里就再次变成了荒无人烟的原始地带了。 苏如玉和陆安心底里对有飞船经过,然后两个人获救的可能,是不抱什么期望的。 陆安认为获救的唯一可能性,就是刘叔来到了这颗星球上,找到了自己。他本来想把这种获救的希望让给苏如玉,却被苏如玉阴差阳错之下撞破了打算,后来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于是两个人干脆也放弃了获救的希望,打算相互守着,等待死亡的降临。 然而,眼看着死亡就要如期而至的时候,273号小行星周围竟然又飞过来了一艘飞船。 “我们,呼救吧?” 陆安犹豫了一下,说道:“虽然我现在觉得,这艘飞过来的飞船上面,恐怕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那我们再看看?” 陆安又摇头答道:“不过我们现在如果还想要活下去的话,其实也没有选择,不是吗?哪怕现在上面坐着的是那个大光头,呵呵。” 苏如玉则是啐道:“呸,如果是那个光头的话,我才不要再跟他碰面呢,到时候我会忍不住上去踹死他的。” “等这艘飞船进入五万公里的范围内时,我们就广播求救信号吧,谁知道到时候它会不会回应我们呢?万一人家急着去卖东西,说不定就不理我们了呢。不过,这艘飞船的飞行速度还真是慢啊,看上去不像是着急卖东西的样子。” 正如陆安所说,这艘突然闯入273号小行星附近的飞船,飞行速度确实缓慢,当它进入小行星五万公里范围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陆安甚至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醒醒啦,我现在就开始广播求救信号了啊!” 陆安被苏如玉使劲晃了晃,这才赶紧抬起眼,往驾驶台屏幕上望去,随口问道:“到了吗?到了啊,好啊,呃……” 然后陆安的眉头便皱了起来,他看着那艘飞船的飞行轨迹,沉思了片刻,才又说道:“等一下,我们再等等,我看着这艘飞船怎么好像是冲着这颗小行星飞过来的?” “唔,似乎有点儿像啊,好吧,要不我们再等等吧。”苏如玉抬头望着屏幕,也点头同意道。 又过了五分钟,陆安和苏如玉再次面面相觑。 “果然是冲着我们来的!” 然后陆安便苦笑道:“我现在反而开始担心起来了,这里是禁区的话,能够毫不犹豫地直接冲过来的人,恐怕真的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恐怕不是如何获救的事情了,而是该如何自救了。” 苏如玉也叹道:“他们要么是来躲藏的,要么是来找个隐蔽的地方做什么事情的,总之我们都该提高戒备,防止他们杀人灭口,是吗?” “嗯,我们去找找看吧,这艘飞船好歹是缉私队的巡逻艇,没有什么太空战的武器,一些防身近战的武器总该是有的吧,不然如何登船检查呢?一会儿好歹不会赤手空拳面对那艘飞船上的人。” “这算是心理安慰吗?万一一会儿那艘飞船上有舰载武器呢?” “算是心理安慰吧。”陆安苦笑道:“如果他们有的话,我们除了听天由命,还能做什么呢?” 随后,两个人便紧张地注视着屏幕,关注着这艘飞过来的不速之客,最终会降落在273号小行星的哪片区域。 只是大概这艘飞船的飞行速度实在是太慢了,等到它真正降落的时候,陆安和苏如玉的紧张感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它好像降落到我们对面去了。”苏如玉轻轻踩了踩船舱的地板,示意陆安道。 这其实也算是理所应当的结果,陆安和苏如玉现在正处于“下午时间”,那艘飞过来的飞船从远处过来,看方向应该也是朝着火星而去,来到273号小行星停留,自然也会选择直接降落在小行星正对飞行方向的背阴面。 这个消息倒是让两人稍稍振奋了一下,毕竟他们不用直接暴露,可以留有缓冲余地,不至于让那艘刚刚降落的飞船,正处于警惕性很高的时候突然撞上冒出来的陆安和苏如玉,到时候会不会爆发冲突就很难说了。 万一那艘飞船发了疯,而且还带有舰载武器,二话不说直接一炮打过来,那可真就万事俱休了。 现在的情况,已经算是出乎意料的好了。 陆安之前在等待过程中,就已经想好了好几种应对的方案,如今看到那艘飞船停在小行星的另一面,便开口对苏如玉说道:“我们等一会儿做好准备后,便过去跟那艘飞船上的人打个招呼吧,到时候我先上去试探,你在后面悄悄跟着,万一有情况……” 然后,陆安便跟苏如玉谨慎地商量了应对之策。 只是,这个世界上总有许多阴差阳错,让陆安和苏如玉严阵以待的这艘飞船上,既没有他们预想中的大批穷凶极恶之人,也没有要进行什么隐秘诡异的阴谋勾当的人,更没有什么想象中的舰载武器。 这艘停在273号小行星背阴面的飞船上,只有一个看上去十分猥琐的人,而且这个头发乱糟糟,满脸皱纹脏兮兮,看着灰头土脸的人,警惕性也完全没有陆安和苏如玉想象的那样,他甚至根本就没有什么警惕性。 本来,他就是临时起意,才会选择降落在这颗突然冒出来的小行星上的,后面那个人即使想要对他灭口,也总不会未卜先知,早早就派人来到这颗星球上埋伏吧。 而且,他过去几年生活在那个地堡所在的星体上,离这片区域其实并不算遥远,知道这附近平日里真的是荒芜得可怜,碰见人的可能性还不如撞上一颗小行星大呢。 这其实也是他和那个人选择在这附近蛰伏的原因,就是看中了这片区域荒无人烟。 更何况,这位自称为“迈赫迪”的人,之前已经认出了这颗从地图上消失的273号小行星,也明白了当初为何那个“迈克尔·威廉”选择那处地堡了。毕竟,陆应邦死的地方,早就被那位陆总司令划作禁区了,他在灶神星上的时候,可是见过几个因为这个被弄进去的人,最后下场都是惨不可言。 所以,这里肯定不会有人的嘛。 “呸,你他妈要是叫‘迈克尔·威廉’的话,老子就把自己的姓改成你的姓,妈的,到头了也不说一句实话!呸!” 这才是这位“迈赫迪”唯一耿耿于怀的事情。 等到他随手关掉飞船的引擎时,还在暗中怀疑。 “那混蛋会不会是因为听了老子的名号,所以就随口取了个名字?嘿!你反倒随了老子的名字。” 检查了一遍飞船的状况无异常后,他甚至都懒得再出去检查周围的降落环境,本来按照人类世界的惯例,降落在这种陌生的星体上,都该在检查飞船无异常后,立即探查周围环境有无危险或者异常。 但这里可是273号小行星,那位狗屁总司令自家的后花园。嘿,老子偏偏就蹭你家的地方了,你又能把老子怎么着呢?哼! 从飞船的驾驶座下面拽出来了几袋应急口粮,撕开包装后,像以前待在无人基地中的苏如玉一样,也不加热或者弄熟,这个“迈赫迪”就直接狼吞虎咽起来。 在地堡星球的这几年,他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如此应付的,也只有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在地堡中的时候,他才能吃上热食或者熟食。 反正他是懒得为了一口吃的,搞得这么麻烦,所以他从来不加热搞什么熟食之类的,因为本来他也不会。 即使是在地堡中那些“宝贝”旁边,他种的一些蔬菜,也是为了那个贼眉鼠眼准备的,有他下厨的时候,这位“迈赫迪”才有得蔬菜好吃,平日里只是任由那些蔬菜疯长。 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为此不知道骂了他多少次了,他却依然理直气壮。 “有得吃就不错了,何必搞得这么麻烦!老子以前在缉私队的黑狱里的时候……” 而往往他这么说完的代价就是,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冲上来把他殴打一顿,可即使被揍得鼻青脸肿,他在这上面依然倔强地坚持着。 有得吃就不错了,老子当年差点儿饿死的时候,可从来没考虑过美味可口这些狗屁东西! 后来去了灶神星,进了缉私队的大狱,在那里面就更是如此了。 别说是应急口粮这种东西了,哪怕是茹毛饮血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只要是能果腹的东西,就要第一时间塞进自己的胃里才是保险的。 “迈赫迪”亲眼见过好几次,有人硬生生捏断别人的脖子,然后从他嘴里掏出了一根已经被嚼得半碎的骨头,虽然骨头上面已经光秃秃了,但总是还能吸吸骨髓的。 那个人享用了骨头,周围那些眼珠子还绿油油的人,只好盯着那具尸体半天,最后才悻悻地走开了。 所以,他从来都是狼吞虎咽的。 吃完抹抹嘴,他又感叹道:“妈的,要是当年,老子一分钟就能吃五袋,现在果然老了,不行了,唉——” 虽然以前每次他这么说,都会被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暴揍一顿,他却依然屡教不改。 在灶神星上待得久了,所有人都变成了那座监狱的一部分,即使是离开了,也永远抹不去身上的痕迹,那浓烈的气息会伴随所有人一辈子的。 只是,“迈赫迪”从来也不否认这一点就是了。 于是,为了纪念那曾经的过往,“迈赫迪”又拿起了一袋应急口粮,使劲往嘴里塞。 “嗞——、嗞——” 正当“迈赫迪”将嘴巴塞得如同仓鼠一样时,飞船的门口忽然传来了警报声,猝不及防之下,“迈赫迪”被憋得满脸通红。 咳、咳—— 第二百六十五章 请你务必相信我的诚意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迈赫迪”强忍着咳嗽,将口中的食物一口气全咽了下去,然后才一边疯狂咳嗽着,一边朝飞船门口奔去,心中却是狂骂不已。 然而,才不过往门口走了两三步,“迈赫迪”却停下了脚步。 “妈的,果然是才歇了几年,就已经变成蠢蛋了吗?” 一边手忙脚乱地穿上太空服,一边从飞船驾驶舱旁边的一间狭小的舱室中扒出了一条“棍子”,长约六十公分,通体流线型,后端带着一个拳头大小的激发器。 将“棍子”插在腿上的工具槽上,扒开气密舱的内门,然后他便端起了这支古老的发射器,警惕地瞪着气密舱的外门,等待其打开。 这支古老的激发式中子枪,是“迈赫迪”在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眼皮下偷偷弄来的,他手中唯一称得上武器的家伙。 至于他现在驾驶的这艘飞船,却是当初两个人放在地堡中准备用来逃亡用的,毕竟他们种植那些“宝贝”只是为了求财,却不准备搭上自己宝贵的性命,一旦被人发现第一反应当然是逃之夭夭了。 那些宝贝,虽然因为古久以前的禁烟令而变得十分稀罕而珍贵,却也不值得他“迈赫迪”牺牲什么。 求财,也从来不是他的目的,有了求财的手段才能更好地掩护自己的身份。在小行星带生存,必然要有着自己的存在价值,否则的话,废物就要有被随时抛弃的觉悟。 对于“迈赫迪”和迈克尔·威廉来说,都是如此。 所以,“迈赫迪”对迈克尔·威廉放自己一马的举动,一直是不放心的,在这个底层秩序混乱得一塌糊涂的小行星带中,像他这样大发善心的人早就该死得骨头渣都不剩了。迈克尔·威廉却能够混得十分滋润,明显就不是没有头脑的愚蠢之辈。即便迈克尔·威廉当初顺手从灶神星中救了自己,但迈赫迪却一点儿也不感激他。 对于他的目的,“迈赫迪”一直心存警惕,他现在对于迈克尔·威廉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测,能够找到一些理由说服自己,但他却依然放不下心来。 警惕与怀疑,就是他们这些人的生存哲学。 也正因为如此,他刚才对自己的举动十分恼怒,第一反应不该是抓紧手边的武器,然后对着门外来上一发吗?难道在地堡里对着那个小子装怂得太久了以后,真的已经变成怂蛋了吗? 抓着中子枪的“迈赫迪”心中打定主意,在打开门的瞬间,就先对着外面来上一发,哪怕外面站着一群手持重炮的缉私队混蛋。 而与此同时,站在门外面的陆安却往后退了几步,耳边向着苏如玉担心的问询。 “怎么办?万一里面的人不管不顾地开枪怎么办?” “啊,很简单啊,不要正对着门口站啊。” 陆安故意调侃着,说道。 “而且,里面可能也不一定开枪啊,可能是开炮呀,轰地一声,然后连同这艘飞船一起完蛋,哈哈。” “这笑话可以一点儿也不好笑。”苏如玉说完,便沉默了下去。 “或者的话,你到时候替我报仇就是了。”陆安见飞船的舱门灯不停地闪烁着红光,赶紧又往旁边靠了靠,避免正对着门口。 “不准胡说八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先不要吱声,静静听着我和里面的人交涉结果,就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啊,来了。” 陆安赶紧闭嘴,不再跟苏如玉说什么,同时双手高高举起,掌心向上。这个姿势,从古至今,都代表着无恶意的意思。当然,陆安也见过其他解释,比如父亲的书中就有说过,这是投降的姿势,当然也有很多人用来自嘲。而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就算这真的是投降的姿势,陆安也是不介意的。 飞船的气密舱外门打开,一阵白雾涌出,气密舱中残留的水分蒸腾干净后,两双眼睛才隔着太空服的面盔对望,当然他们也看不到各自的目光就是了。 持枪而出的“迈赫迪”第一眼就看到了十米开外举手而立的陆安,而飞船外举手投降的陆安也第一眼就看到了持枪而出的“迈赫迪”。 “哈,即使这个混蛋吗?!” “呵,真是足够老旧的飞船,唔,还有足够老旧的武器。” 当气密舱中的水蒸气奔涌而出的时候,陆安就有些惊讶了,没想到这艘外表看上去十分精致伶俐的飞船竟然如此老旧,气密舱之所以在开外门时有水蒸气蒸腾而出,正是空调系统不够精密的缘故,就连之前陆安和苏如玉去往谷神星乘坐的“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飞船,也不会发生如此现象。 这只能说明,这艘飞船是一艘“黑船”,私自拼装出厂,就连联合监察协会的质量认证都没有。要知道,之前陆安和苏如玉用来交换巡逻艇的那艘飞船,那个可恶的光头弄过来的那艘未注册登记的飞船也好歹是有质量认证的。 然而,陆安心中却一沉,驾驶这样的飞船冒着极大危险穿梭于太空的人,恐怕比他想象中的要不善良许多吧,或者说更加邪恶吧。 只是当这个面目模糊的人在白雾散尽,显露出身形后,陆安却差点儿嗤笑出声。 “哈?激发式中子枪?噗——” 这恐怕还是星河历纪元之前的老古董吧,其威力甚至都抵不上现在的一些高能化学炸药武器,以上次陆安在月球的嫦娥市遭遇袭击时的情况论,那些袭击者手里的武器随便一个都能抵上近百把这种中子枪的威力。 当然,现在手无寸铁的陆安也知道,尽管对面拿着近乎钢管的武器,却依然能够一枪打死自己,忍住了嗤笑后,保持着举手投降的姿势不敢有异动。 同时,他也在如今星际间通用的公共频率里叫道:“抱歉,我……” 话音未及落下,对面便一枪打了过来。 陆安身前的岩面被打了一个浅坑,一些碎屑飞扬而起,陆安应声而倒。 不过,就在陆安倒下的瞬间,正按捺不住手持激光枪要冲出来的苏如玉耳边,也同时传来他的叫声。 “啊!我没事儿!” “嘿!小子,你现在是没事儿,一会儿可就不是这样了。” “迈赫迪”手持着中子枪,嘿然冷笑道,他以为陆安刚才是被自己的一枪吓得倒下,却中途发现没有受伤,所以才会如此大呼小叫。 不过,陆安的声音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原来是一个年轻人。 倒下的陆安从地上直起腰,坐在地上举起双手,连忙道:“我没有恶意,这位先生,我们可以谈谈的。” “迈赫迪”却挥了挥手中的钢管,恶声道:“小子,后退,退到二十米开外。” 二十米到五十米之间,正是这种古老的定向能量武器的作战范围。如果近于二十米,快中子组成的中子流在击中目标时,很难保证不发生反射或者散射,亦或是其他反应辐射伤害。若是远于五十米,激发器所产生的中子流的穿透能力又很难产生杀伤效果。 陆安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他无奈地起身,下意识地拍了拍屁股,然后举着双手缓缓转身道:“好吧,你说了算。” 等到距离飞船门口大概三十米的时候,还没等“迈赫迪”开口阻止,他就又停了下来,说道:“这里怎么样?你能够一枪打死我,我却是手无寸铁的,这下你总该相信我的诚意了吧。” “呵,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迈赫迪却更加警惕地盯住陆安,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就只有一个人吗?” “啊?这都被你猜出来了?”陆安故作吃惊地说道:“不过,你这么说的话,你肯定就是一个人了吧?” “迈赫迪”心底一沉,暗骂自己果然是闲了几年后,就变得愚蠢了。竟然,这么简单就将自己的底牌亮了出来,还被一个毛头小子一口道破。 “呵呵,你可以试试我是不是一个人。” 陆安笑了笑,没有再反驳他的话。这其实是一种简单的心理博弈反应,作为太空信息搜集与对抗系的学生,这些简单的心理学知识陆安还是知道一些的。 陆安的有恃无恐,让“迈赫迪”一口咬定他身后有其他的人仪仗,而“迈赫迪”第一反应脱口而出却说的是“一个人”,这便是现状对于一个人的心理暗示。只不过稍微有些粗疏,所以陆安故意再试探了一下,结果让他心中大定。 对面,很有可能真的就只是一个人,他在孤身面对自己和阿玉。 “我猜你是一个人!不过,这也无所谓了,我并无恶意,请你务必相信这一点。” “呵呵,我们要是不相信呢。” 话一出口,“迈赫迪”顿时脸就黑了,他恨不得猛扇自己几个响亮的耳光。 这样故意强调不是自露马脚吗?!难道真的是蹲在那边种烟叶太久了,脑袋里已经满是土了吗?或者,自己还是对那个迈克尔·威廉的诡异举动太过用心,以至于面对眼前这个小子猛然之间就显得十分愚蠢了? 陆安却笑了笑,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只是说道:“我会表示自己的诚意的,请你务必相信,我并无恶意的。” 说完,陆安缓缓放下自己的双手,摊开右手,左手却在左腿处掏了掏。 “迈赫迪”握紧了手中的钢管,随时准备一枪干掉这个故弄玄虚的小子,即使他的脑袋不灵光了,当年长时间受训所练就的身体本能却依然存在,一枪就足够了。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个小子左手上,看到他从左腿处掏出来的东西后,顿时汗毛都炸了起来。 汗水一瞬间,便浸湿了他身上太空服的内衬服。 上架感言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呃,悄无声息的上架,晚上发布端午节的章节时,才发现原来突然变成了VIP章节,等发布之后才反应过来。 有点儿猝不及防,汗…… 好吧,亡羊补牢一下,来个上架感言吧。 虽然,写到近九十万字的签约上架,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了兴奋与期待,毕竟我自己都觉得,这就好比一个安慰性质的鼓励奖一样。 只不过,从开始写作到现在,书评区一直有不同的书友,在不同的阶段鼓励我走到了今天。所以,就趁着这个机会感谢一下大家的鼓励与支持吧。 这部小说,对我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处女作,其实作为一个新人作者来说,我的期待并不太高,甚至完全是没有期待的。以前也曾说过一些狂妄的话,但其实更多的是鼓励自己坚持下去罢了。 前面刚开始的时候,我宁可自己走得慢一些,多摔一些跟头,然后将来跑起来的时候不至于再摔得更疼。 我也一直在说,后面有时间的话,我一定要回过头重修前面的章节,现在写得其实是顾头不顾腚的,毕竟经验实在是匮乏,许多灵感与情节,甚至都是写着写着突然转折,然后跟前面自相矛盾起来。 大概什么时候重修呢?我会在第二次星际战争爆发的时候,回过头将本书整个推翻重来一次,毕竟那个时候已经处于收尾的阶段了,一百几十万字的时候,我自己也能够想到,最后会写出个什么样的故事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边想边写,惴惴不安,故事凌乱破碎。 嗯,说这多么泄气的话,其实主要还是想要表达,各位看书的书友,如果看到这里了,可以先掂量一下,不想将来看得前后矛盾的话,可以先行耐心地养起来,瞧着我后面足够熟练之后,不辜负你后面这些章节的订阅。 不敢说将来写得多么好,好得多么厉害,但我会用心地完成这个故事,对得起任何书友在此付出的时间和金钱。 嗯,至于订阅成绩,就随缘吧。 大家但凡还有所期待的话,可以多多支持我,在书评区发发帖子,提提意见,推荐、收藏之类的,那我就真是感激不尽了。 当然,还是要再啰嗦一遍,过往在书评区中支持过我的书友,谢谢你们;过往在我孤独坚持的时候,投推荐票、甚至打赏的书友们,十分感谢你们! 嗯,就说这么多吧,再多说就未免太矫情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震慑过度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第266章震慑过度 “不许动!” 迈赫迪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立即举起了中子枪,对准了陆安的左手。 在对面这个小子打开磁暴震荡手雷的激发阀前,他还是有信心一枪让他的左手被穿透,丧失行动能力的。 是的,陆安现在左手中拿着的就是一颗磁暴震荡手雷。 而远处的苏如玉虽然不知道陆安掏出了什么东西,但是见到迈赫迪大吼了一句后,就将中子枪对准了陆安,她也立即将激光枪对准了迈赫迪。 只要这个不速之客敢对陆安有任何企图,她就会立即爆掉他的头。 激光枪红色的可视瞄准点,就在迈赫迪头盔上的中心位置微微晃动着,迈赫迪望着那细微的红点,心中又是一沉。 这个小子果然还是有着帮手的。 他咬了咬牙,正准备下定决心一搏的时候,便听见陆安的声音。 “等等,大家都放松,放松,放松。” 陆安声音轻柔,轻轻摊开左手,说道:“这就是我的诚意。” 迈赫迪握紧了手中的中子枪,冷声道:“我可一点儿也没瞧见。” 同时,他的心里也在暗骂:现在这些年轻小子,一个比一个难缠,动不动就做些出人意表的事情,他们难道被身体里的荷尔蒙冲昏了头吗?动不动就想要搞得天翻地覆!好好活着,安安稳稳的,难道不好吗? 之前还在灶神星上的时候,也是这样,那些战后进来的小子们,一个比一个好勇斗狠,打起架来手黑辛辣,完全是不要命的架势。隔段时间,就要死几个毛头小子,这让监狱里面的老头子们都大摇其头之余,也暗暗心惊。 现在看来,是不是我们这些老头子跟外界隔绝太久了,已经不了解这些年轻小子们的风气了,看看自己随便碰上一个的小子,都随随便便拿出一颗磁暴震荡手雷,还平静地告诉自己这是诚意。 一个个都不想着怎么好好活下去,偏偏非要争着去死,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有这么多愚蠢的傻蛋呢! 想当年,迈赫迪他进入灶神星后,在缉私队的大狱里,虽然那群人私下里的风气依然暗无天日,扭断人脖子啊、敲断人手脚呀、背后捅人一刀之类的,这些行为也不少。可是,那都是要有好处才要上的,否则大家即使捡捡肥皂、发展一些超越纯洁的友谊之类的也都忍忍算了。 然而,自从十年前那场战争过后,再进来的那群小子,啧啧,那可真是一群娇生惯养的刺头儿,三严不合便扭断人脖子,两语不顺便断手断脚,至于背后捅人却是没有的,因为都是当面捅的。他们这些老头子,也曾经聚在一起感叹过,是不是外面那场战争戾气特别重,怎么不过短短几年,这些人都被熏染成这样了呢? 现在,迈赫迪忽然肯定了他们当初的判断,果然那场战争给人类世界造成的伤痕已经如此深重,甚至让一代人都沾染上了战争这种杀戮所积聚的戾气。 “这便是我们为之奋斗的世界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迈赫迪心底最深处,如此幽幽地叹道。 不过,他转瞬就集中了注意力,紧紧握着手中的中子枪,盯着眼前这个小子的一举一动。无论如何只要能够有一线生机,他都不会放弃的。 对面这个小子,必然也不是来自杀的。如果他想只是想要单纯地弄死自己,刚才就不必敲门了,直接拧开手中那颗磁暴震荡手雷,自己还在狼吞虎咽的时候就会瞬间粉身碎骨了。 他……,是为了自己身后的这艘飞船来的? 迈赫迪瞬间便想到了这种可能,于是他一边握着中子枪,一边轻轻向后退。 “别动!” 刚迈出了一步,迈赫迪的耳边便传来一声低喝,声音清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迈赫迪的脚步顿时僵住,但手中举着的中子枪却丝毫晃动都没有,这个时候他也低声喝道:“你的激光枪要破开我的面罩,半秒钟,足够我一枪打死他了。” “你可以试试你的手,到时候还属不属于你了。” 迈赫迪冷笑一声,不再搭话,他身上穿着的太空服,依然可以为他的手臂支撑烧灼,赢得半秒钟的时间。 这个时候,陆安手中托着一颗磁暴震荡手雷,倒是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只是有些无奈。他半个小时前跟苏如玉复核了好几次的计划,结果在半分钟内都被作废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 其实,他从来没有想过用这颗磁暴震荡手雷来吓唬人的,从“歇洛克市场”中买来的时候,他只是纯粹出于好奇而已。之后,一直在太空中飞行的他,也几乎很少想起来自己买来的这个“有趣”的玩具。 只是,就在刚才,就在他刺探出来对面这艘飞船上的这个家伙,只是孤身一人的时候,心中才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个讹诈的办法。 其实,他第一时间也吃不准对面这个家伙是否认识手中的东西,万一对面不识货,他就只好按照原来的办法,跟对面慢慢交涉。 然而,谁知道对面这个家伙完全不是不识货,简直是太识货了,紧张的姿态出乎陆安的意料,然后就连苏如玉在情急之下,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担忧跳了出来。 这也是陆安刚开始的时候想当然了,没有见识过磁暴震荡手雷真正威力的他,自然想象不到这个小小东西的威慑力。 即使他在校园里,在课堂上,在资料中,都见识过这个东西,但那只是简单的一两句话,或者一两行文字、两三张图片而已。“磁暴震荡手雷,太空作战中常用的单兵近战武器,其威力足以炸开主神级战舰的入口舱门”,仅此而已。 没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永远不会了解,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背后所隐含的意思。 主神级战舰,不论其复杂的推进、传输、维生系统,也不论其建造难度,仅仅是它的攻击武器就足以傲视人类武力之巅了,它是人类至今为止,所有智慧结晶的聚合产物,是人类所有成熟技术的最高水平体现。 采用氢氦核聚变引擎推进的主神级战舰,其高速巡航时每一分钟所消耗的能量,据估算,就足够超越人类在星河历纪元前所有历史时段消耗能源的总和了。要知道,推动一艘总长近十公里、总重超越五亿吨的庞然大物,在太空中做灵活机动,其所需的能量自然是惊人的。 主神级战舰的恐怖战力,也与它的强劲核心分不开关系,氢氦核聚变的过程中,会产生海量的强劲动力,如果将这些能量用来做武器投射,其破坏力自然是惊人的。 比如,现役的“奥丁”主神级战舰,其“恒星IV”型高能质子流主炮,就能在瞬间产生类似太阳耀斑爆发的高能质子流,足以在半分钟内吹拂开地球的磁场,蒸腾掉厚达50公里的地球大气层,然后将地表的一切烧灼为等离子态的物质蒸发掉。虽然主神级战舰的主炮口径不过是12米,然而其威力却足以直接毁灭一颗星球上十二公里范围内的所有物体。十二公里的范围,当然是因为人类最大的主神级战舰也不过是这个范围的大小。 主神级战舰的第一作战目标,永远都是同级的主神级战舰,而非是对人类居住的星球作战,虽然主神级战舰确实也可以毁灭星球。毕竟,假象一下,一颗直径十几公里大小的陨石撞击地球的景象,尤其是这颗陨石还携带着类似核聚变反应堆的武器库,其破坏力自然足以毁灭星球表面的人类世界。 目前,正是因为主神级战舰这种庞然大物的存在,人类世界的太空战争主流形式,便是围绕着主神级战舰组成的舰队,在某处预设的战场中,互相投射能量武器,坚持到最后还保有战力的一方便是胜者。这像极了人类世界在遥远的年代,还在广阔汹涌的大洋作战时,所进行过的战列舰对战一样。 不过,由于人类有史以来的星际战争,也只有上次战争那一次的样本,所以这种充满勇敢与愚蠢气息的作战形式,看上去只能是人类目前无可奈何的唯一形式。 那么,磁暴震荡手雷,“其威力足以炸开主神级战舰的入口舱门”,这句话自然就没有听上去那么轻描淡写的意味了。 主神级战舰对战主神级战舰,作为结构应力弱点的舱门部位,自然同引擎部位一样,是重点攻击对象,于是拼命增强这两部分的防御力就是自然而然的了。即使不能达到坚不可摧的地步,最起码也不会被一炮就干掉。 虽然破坏原理有着天壤之别,但一颗拳头大小的磁暴震荡手雷,足以抵得上主神级战舰主炮的一炮,其威力自然是不容小觑的。 出于好奇心的陆安,完全没有领悟到这些令人胆寒的内涵,只是在月球上见到那令他讨厌的“假面”队员都被这颗小小的手雷震慑,便如同顽童一般起了兴趣。 像这样单纯无知的人,往往却会做出比心怀歹意之人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之事。 对于手中托着的这颗小小家伙的威慑力,陆安自然满意的,不过对面这个家伙的反应过度却不能令他满意。 “只是,也不及同阿玉商量一下了。” 陆安现在只好随机应变,完全抛开了之前他跟苏如玉所商量的计划,希望苏如玉能够听懂他的暗示吧。 然后,他便将自己手中托着的磁暴震荡手雷,轻轻往前一抛,向着“迈赫迪”的脚下丢过去。 大家端午节快乐!今天吃粽子了吗?咳,你是吃了甜粽子还是咸粽子呢?欢迎各位咸党和甜党来书评区大战三百回合! 嗯,今天的更新也拖到了这么晚,不好意思哈。 明天上架的话,争取能够两更吧。放假了就是好,能够有时间多写几章。 发布之后才看到已经改了VIP章节,才补了上架感言,也不知道顺序是不是乱了。 第一次,真是有些手忙脚乱。唉! (本章完) (本章完) Ps:书友们,我是臣亮言,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二百六十七章 平衡的威慑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当那颗拳头大小的“磁暴震荡手雷”被抛下,轻飘飘地划过一条弧线的时候,时间仿佛瞬间静止了一样,迈赫迪和苏如玉都被陆安的动作惊呆了。 迈赫迪甚至在心中浮出的“疯子”的念头都在一瞬间呆滞了,而离着两人三四百米远的苏如玉下意识地从藏身的陨石坑中直起身来。 她心中哆哆嗦嗦地升起一个念头,“他不至于为了替自己找到活路,就要跟对面的人同归于尽吧!” 与此同时,陆安却爆喝一声,“都别动!” 惊呆了的两个人同时都一愣,手中的动作也是一僵。 然后,那颗轻飘飘划过一道弧线的磁暴震荡手雷,就滚落在迈赫迪前方,然后又跳了几跳,停在了迈赫迪的脚边。 下意识地低头看了半秒钟,迈赫迪又是浑身冷汗浸湿了太空服的内衬。 “大家都别激动,都别激动!” 陆安又吼了两声,然后迈赫迪和苏如玉才回过神来,这颗磁暴震荡手雷原来并没有真的爆炸开来,预想中那摧枯拉朽的冲击波也并没有出现。 除了一些惊吓和汗水,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像陆安只是轻飘飘地丢出了一颗铅球一般。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迈赫迪瞪着眼睛望向陆安,左脚轻轻踩住躺在地下的磁暴震荡手雷。 “我说过了啊,这便是我的诚意呀。”陆安无辜地摊开双手,说道。 话音刚落,被惊吓到的两个人同时都啐骂。 “诚意?” 迈赫迪用中子抢指着陆安,缓缓蹲下,拾起了脚踩着的磁暴震荡手雷。 “是啊。你不是觉得我们两个人,然后你却孤身一人吗?既然你这么不放心,我就帮你放心呀。你握着这个东西,心里总会有些底了吧,我现在可是手无寸铁了,一条小命全在于你的一念之间了。” 陆安嬉笑着,对迈赫迪如此解释道。 “说吧,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迈赫迪将握着磁暴震荡手雷的手背到身后,单手挥着中子枪,盯着陆安问道。 他虽然明知道这是对面这个小子的心理博弈,却依然接受了他所谓的“诚意”,毕竟他也知道,自己手里握着的这把中子枪威慑力太弱了,搏命的时候还是把握更大一些的好。 陆安听到他如此发问,却是故意长舒一口气,然后说道:“唔,这说明我们终于可以进入实质性的沟通了么?好吧,那我就可以开诚布公了,我们进入下一阶段吧,哈哈。” 苏如玉却听出了陆安的暗示,根据他们之前商量的一些细节,她又重新俯下身,藏在了陨石坑中。 “嗯,实话实说吧,我们两个人不小心遭遇了事故,困在这颗星球上已近四个月了,虽然我们还能再坚持三五个月,但总不能这样遥遥无期地等下去吧,这不是慢性死亡么!嘿,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呀,正好你路过这里,我们就只好厚着脸皮上门拜访,希望你能让我们搭个便车,其实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呵!简单?”迈赫迪冷笑道:“遭遇事故?我看不像吧。这附近,可没有什么正常的普通航道。” 迈赫迪之前虽然因为心神不宁,被突然“拜访”的陆安搞得措手不及,陷入了如今这样的尴尬局面,但他本身却不是什么蠢货,自然明白对面这个小子看似满嘴“实话实说”,实则虚虚实实,根本没说什么实话。 陆安则是笑笑,没有反驳什么,即使自己真的说了实话,对面这个人恐怕也不会相信什么。 毕竟,这颗星球的情况太过特殊,如果真的能够装作飞船失事倒也好了,按照惯例陆安和苏如玉只要求救,一般情况下路过的飞船都会搭救他们。 然而,在这片荒凉的无人地带,在被化作禁区的273号小行星附近,能够来往的飞船都带着一丝“鬼鬼祟祟”的意味。陆安和苏如玉戒备着这位“迈赫迪”是因为如此,这位“迈赫迪”如此戒备陆安和苏如玉两人也是因为如此。 在一片淤泥之中,即使真的“出淤泥而不染”,对比的标准也是淤泥,天然的不干净。 “嗯,我知道你暂时不会相信我们什么的。不过,我们其实真正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希望能够搭乘你的飞船,逃出这片该死的区域。” “说到底,就是为了我的飞船喽!呵呵。” 迈赫迪冷笑一声,往后退了一步,满身都是戒备的意味。 陆安语气诚恳地说道:“是的,我们就是为了你的飞船而来。其实,现在你就算是不相信我们,也该明白我们的诚意的,我们如果真的是想对你有什么恶意的话,刚才趁着你降落的时候,直接一颗磁暴震荡手雷丢过来就解决了。” “这么说,我要感谢你们的不杀之恩喽。” 陆安微笑着继续道:“而且,我们既然在此说了这么久,如果真的能够轻易地解决你,在将你骗出来的的一瞬间就可以动手了,我何必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将自己的威慑力双手奉上呢?其实你也大可不必担心我们用强的,我们只是想好好谈谈,请相信我们,我们是很有诚意的。” 迈赫迪冷笑一声道:“你继续。” “真的,就算不考虑别的,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其实就不过是为了求活而已。我们已经在这颗星球上绝望地等待了快半年了,本以为只能等死了,现在你能来到这里,我们真的是心怀感激的。你可能不明白,我现在有多么渴望继续活下去,我可真的不想,真的不想就死在这颗星球上。” 这句话倒是陆安发自真心所说,听上去毫不做作,真的能打动人心。 迈赫迪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声道:“然后呢,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现在只是想展示我们的诚意和善意,让你能够带我们离开,离开这颗星球,就是这么简单。我知道你对我们满怀戒备,所以我才将那个东西给了你,”陆安指了指迈赫迪背在身后的手,说道:“我只是想要通过实际行动,告诉你,让你相信,我们并无恶意,你也能够有足够的筹码和底气,来相信我们的诚意。” “可是,我要是引爆了这个东西,我们两个还不都是要死么?”迈赫迪冷哼道。 陆安则继续诚恳地解释道:“可是,刚才那东西掌握在我手里,我们两个的生死由我说了算,而你毫无反抗之力。现在,那东西掌握在你手里,我们两个的生死由你说了算,而我毫无反抗之力。这便是你的底气,你掌握主动,你握着我们两个人之间更大的权力。” 迈赫迪则拿着中子枪在面罩前一挡,激光枪瞄准的红点顿时显现在了中子枪的枪身上,他继续冷笑道:“可是,这东西可是掌握着我的生死呢,我对于你那位同伴可是毫无反抗之力的,我的生死也掌握在他的手里,我现在可是一点儿底气也没有的。” 陆安摊开手,无奈地说道:“我们也是没办法,为了求生,只好这样故作强硬,毕竟你其实比你自己想象的更加游刃有余,我们也总不好一点儿反抗之力都没有,不然你万一拒绝了我们的要求,我们还是要死的。” “所以说,我其实还是没有拒绝的余地喽!” 陆安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也可以这么说。其实,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毕竟我只想活下去的,你手中握着那个玩意儿,我心里也是很害怕的,你可能看不见,我现在其实双腿都在打颤呢。” 说着,陆安苦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腿。 “呵,那你的胆量还真是不小啊!就这样赤手空拳,还能站到我面前。” 陆安继续苦笑道:“我也想转身逃跑来着,可是假如我们谈崩了,其实我还是难逃一死,站在这里总还有一线生机的。” “呵,你既然如此贪生怕死,怎么还会有勇气将自己的生死交到我的手上?” 迈赫迪嘴上冷笑着,心中却飞速地思忖着,他现在十分明白自己的处境,手上所有东西的威慑力都不如身后这艘飞船来得大。如果这个小子嘴里有半句真话,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他所说的,他们需要自己身后这艘飞船,不然就如他所说,他只要在自己降落时丢一颗炸弹过来就是了…… 迈赫迪刚想到这里,忽然一皱眉,他瞪着陆安问道:“你小子,现在真的赤手空拳?!” 陆安眨了眨眼,立时反应过来,他故意尴尬地一笑,然后拍了拍左腿说道:“呵呵,你也要理解我的担忧,呵呵。” 迈赫迪再次浑身一凉,枉他刚才在对话的时候,还想着这个小子有些意思,赞叹他能够站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没想到,这个混蛋小子,说到底还是个浑身绑着炸弹来谈判的疯子! 妈的—— 陆安听着耳边传来的细微呼吸声,那略微急促了几下的声音,让他心中的自豪油然而生。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比较迟钝木讷,连个谎话都编不好。如果不是现在站在这个人面前,他甚至都会忍不住回头,当着苏如玉的面吹嘘一番。 “看,别小瞧我呀!我这不是玩得虚虚实实,照样能将人骗得一愣一愣的么!嘿,我才不是真的那么傻呢。” 然而,当着迈赫迪的面,他只好忍下了心中的冲动,轻轻抽了抽鼻子,浑身上下一副诚恳的气息。 只要接下来关键的一步成功,那么不论自己最后如何,都能让阿玉活着走出这里,这样就已经是再好不过了。 哈!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么? 喜欢往世之宇宙之心请大家收藏:()往世之宇宙之心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百六十八章 很抱歉骗了你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说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迈赫迪忽然一笑,心中却平静下来,背在身后的手也轻轻松开,没有再紧紧攥住那颗磁暴震荡手雷。 “嗯,其实很简单,我们两个人希望能够搭乘你的飞船,离开这里。在这里待得太久了,我们不想真的死在这里,烂在这里。” 陆安说完,紧紧注视着对面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他希望自己能够再接再厉,说服对面这个男人,最起码也要能够骗这个男人离开的飞船超过一定距离,这样的话即使真的爆发争斗,苏如玉也能从容进入面前这艘飞船然后离开。 迈赫迪微微一笑,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陆安顿时愣住了,这个男人难道真就这样轻易相信了自己吗? 他眼珠一转,指了指右后侧方,也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先跟我的同伴商量一下。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一个小时后在那边碰面,你可以先回你的飞船做一下准备。总是堵在你的门口,这样也不太好的样子。” “你愿意让我回到飞船上?” 陆安这样的答话,却出乎迈赫迪的意料之外。 陆安呵呵一笑,又拍了拍自己的左腿,示意自己还是有把握留下迈赫迪的飞船,但拍完左腿后他的左手却趁机背在身后,竖起三根手指冲苏如玉示意。 这个手势,是当初他跟苏如玉商量好的,紧急的情况下,苏如玉要做好随时开枪的准备,甚至只要陆安再次握拳举起,苏如玉就要立即开枪,不管陆安处于多么危险的情况。 苏如玉的瞳孔一缩,但立即握紧了激光枪,等待着陆安的号令。 怎么回事儿?这不是刚刚谈好了嘛,为什么陆安却要突然发难? 就在苏如玉心中极端迷惑的时候,陆安已经放回了左手,只是已经握紧了拳头。 如果对面这个家伙答应了陆安的请求,想要回飞船做准备,那么陆安绝对会在他转身的第一瞬间举起拳头,哪怕对面这个家伙能够反应过来,反手给陆安一记中子流轰击。 如果真的让对面的人回到飞船上,陆安才真的是前功尽弃了,毕竟他是真的没有第二颗磁暴震荡手雷了。而且,他也在赌,对面那个家伙信以为真,真的在被苏如玉一枪撂倒的同时,引爆他双手奉上的那唯一一颗磁暴震荡手雷。 苏如玉瞧见陆安左手握拳,立即屏住了呼吸。 而就在这个时候,迈赫迪却哈哈一笑,说道:“不必了,如果我不相信你,直接给你一枪就是了,我不需要做什么准备了。而且,说实在话,我并不放心你离开我的视线,最起码有了这个玩意儿,我心里还算是安心一些的。” 迈赫迪说着,转了转手中的磁暴震荡手雷。 陆安却有些迷惑了,这个人这么简单就相信自己了吗?他真的这么简单就被自己讹诈了吗? 然而,天然知道自己在吓唬人的陆安,却并不了解迈赫迪的想法。 对面站着一个浑身绑满炸弹的疯子,而远方还有人拿着激光枪指着自己的脑袋,倘若自己不答应的话,他们就会跟自己拼命。 即使这两个人粗暴蛮横地想要搭乘自己的飞船,迈赫迪也没有什么激愤的想法。 人在生死面前,尚且作禽兽行,这点儿略显不道德的手段又怎么样呢?能够在此出现的人,哪个不是亡命之徒呢?至于,对面这些人真的是出了事故才来到这里的说法,迈赫迪自己是一个字也不信的。 出了事故?呵呵。 对了迈赫迪来说,他只想要活下去,从灶神星的黑狱中逃出来不久他就蹲到地堡中吃土,如今几年过去了,好不容易能够离开了,他可不想将小命丢在跟人置气上。 不过是被人拿枪指着脑袋搭乘一趟便车而已,比这更屈辱的事情他都经历过,这点儿小风浪又算什么呢? 从他离开告别巢穴的那一天起,他所有的存在意义就都在于活下去了,只要活下去就好了,这就是他们那些人的宿命。 而且,迈赫迪隐约也感觉得出来,对面这个小子的话并不值得信任,或许他们真的想离开这颗星球,但迈赫迪觉得还是不要被他们掌握节奏的好。 “好了,你说我们在那里碰面吗?也不用等一个小时了,你们不是急着离开吗?现在就可以跟我上船离开了。” 陆安又是一怔,怎么现在偏偏是这个家伙变得着急起来了呢? 不过,他还是呵呵一笑说道:“我倒是恨不得现在立即就飞走了,可是刚才过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谈拢,所以还有些东西落在那边的飞船上,总要把那些东西带上才好。” “哦?那你不介意我跟着去吧,说实在话,我觉得现在我们两个之间还是寸步不离的好,你大概不放心我离开吧,万一我开着飞船就逃了呢。哈哈,我也是不放心你离开的,所以我们还是互相给对方做个人质的好。” “咳,好吧,你说的也对。” 陆安吸了一口气,问道:“那好吧,不过,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或者方便知道你的名字吗?” 迈赫迪轻轻转了转手中的手雷,答道:“迈克尔·威廉,叫我迈克尔或者威廉都可以。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我李毅就好了。” 然后,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同时呵呵一笑。 “好吧,威廉先生,那我们过去吧。” 陆安看了看自己之前随手所指的方向,恰好是父亲的32703军舰停泊的地方,左手快速地松开握紧了两次,右手指着那个方向如是说道。 苏如玉收到陆安警报解除的讯息,这才无声地长长吐出一口气,刚才陆安突然发出的指令,真的让她的心跳急剧加速。 接着她便看到,自称为李毅的家伙引着那个自称为迈克尔·威廉的家伙,往32703军舰停泊的地方走去。 等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苏如玉才从陨石坑中起身,回首望了一眼静静停着的那艘飞船,便跟了上去。 “后面跟上来的那人,是你的同伴吧,我们不停下来等她吗?” 大概是苏如玉跟的有点儿紧,迈赫迪很快便发现了她的身影。 正在沉思后面如何应变的陆安闻言,惊异地抬头,果然望见了身后五六百米开外苏如玉的身影。 他赶紧在公共频道里咳嗽了一声,答道:“是啊,不过我们就不用等她了,她离得远一些,我才好放心一些。” 迈赫迪耸耸肩,没有多说什么,而随后苏如玉果然就逐渐拉开了距离,在八百米开外的距离上紧紧跟着。 如此三人分作两拨,一前一后靠近了32703军舰停泊的地方。 “嗯,就在前方了。” 此时这片区域已经进入了273号小行星的夜间,陆安指着前方那个朦朦胧胧的飞船轮廓,说道。 等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飞船的轮廓逐渐清晰的时候,迈赫迪突然停下了脚步,问道:“那便是你们的飞船吗?” “是啊。”陆安随口答道。 迈赫迪深吸一口气,然后举起了手中的中子枪对准陆安说道:“抱歉啊,暂时停在这里吧,我想那艘飞船上,应该没有你们落下的东西吧?” “啊?何出此言?” 陆安眉头一皱。他是在诈唬自己,还是真的已经发现了什么? “哈?何出此言?我倒想问问,你们从哪里能够搞到一艘‘乌利尔’级的侦查舰的?呵呵,而且据我所知,273号小行星上,只有一艘‘乌利尔’级的侦查舰,你不要告诉我,你和你的同伴从十年前就已经待在这颗星球上了。” 陆安听到他如此发问,坦然一笑,说道:“好吧,你既然已经识破了,那么我干脆就过去吧。反正都已经到了这里了,我也没有什么好再继续隐瞒了。放心,如果真的对你有恶意的话,刚才在过来的路上,我们就可以干掉你了。” 陆安说完,转身继续向前走。 迈赫迪微微一怔,赶紧跟了上去,一边用中子枪指着陆安,一边问道:“你说什么?” “很抱歉骗了你,嗯,抱歉,但是这样我们最起码不用发生冲突了。” 迈赫迪蓦然停住脚步,这才反应过来,他摊开左手的磁暴震荡手雷,问道:“这——” “呃,抱歉,这只是个玩具罢了。虽然卖给我的老板说,如果撞上引爆栓的话,这玩意儿还是很好使的,可惜他已经卖断货了,而且他也只肯卖一个给我当玩具。” 陆安转过身,略带歉意地解释道。 迈赫迪攥了攥手中的磁暴震荡手雷,冷声问道:“你这玩意儿,不会是在谷神星北极的‘歇洛克市场’里买的吧?” “呃……,你怎么知道?嗯,就在那个市场深处,大概是第九十六大道吧。”陆安回忆了一下,摇头道:“记不清了,不过那个武器店也没有什么招牌,啊对了,门口的那两枚炮弹,嗯,就是在那家买的。” 迈赫迪闻言,顿时一跺脚,低声咒骂道:“那个混蛋,怎么不去死?!他们全家都该死!妈的,做这种没**儿的生意好几代,怎么他们家的人还没死绝!” “呃——”陆安趁着迈赫迪低头的时候,冲远方的苏如玉示意,让她也停下来不要再靠近了,然后惊奇地问道:“难道你也认识那个老板?” 迈赫迪冷着脸将那颗手雷带到了腿侧的工具袋中,然后用枪指着陆安问道:“那你现在把我骗过来,到底想做什么?” 陆安举起双手道:“我只是想说,我们对你其实真的没有太大的恶意,如果我们真的想要杀人夺船的话,刚才在路上背后给你一枪就是了。” “那么,我是不是真的该庆幸自己遇上好人喽?”迈赫迪嘲讽道。 “有些时候,真话即使说了一千遍,都不如一次实际行动来得有说服力,不是吗?你看,反正都已经走到了这里,你不是安然无恙吗?抱歉,虽然骗了你,但这算是无奈的善意谎言吧。” 陆安现在觉得自己满怀真诚,放佛之前几次想要干掉这个“迈克尔·威廉”的举动是不存在的,他觉得自己回去地球以后,真的可以去演戏了。 喜欢往世之宇宙之心请大家收藏:()往世之宇宙之心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百六十九章 少年心性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呵,走吧,既然都已经到这里了。” 迈赫迪收起了中子枪,挥了挥手,示意陆安继续前进。 离着32703号军舰五十米远的时候,两人都停了下来,同时抬头仰望着这艘飞船。 迈赫迪是因为第一次亲眼见到这艘之前如雷贯耳的军舰,陆安则是带着告别意味的瞻仰,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接下来他就要乘坐飞船离开这里,离开父亲牺牲的这颗273号小行星。 至于下一次再来这里,就不知道又是何时了。 迈赫迪微微仰头瞻仰片刻后,打开了右肩上的探照灯,扫视了飞船周围一圈,然后冲陆安说道:“好了,如果你有什么埋伏和陷阱,或者想要我做什么,干脆就全部亮出来吧。再兜圈子的话,只是浪费你我的时间。” “这里没有什么埋伏或者陷阱,至于我想做什么,其实只有一条。”陆安摇摇头道:“就是希望我们能够搭乘你的飞船,离开这里而已。” “你确定?”迈赫迪再次环视周围,然后他一指不远处问道:“那里,分明是有人活动过的痕迹,而且是新近才动的,你确定那里没有另外一柄激光枪指着我的脑袋吗?” 陆安摊开双手道:“你如果不相信的话,这么近,我们一起走过去看看就是了。” 迈赫迪自然就“却之不恭”了,两人一起走到了那里。 这是? 迈赫迪皱着眉头问道:“墓碑?” “算是吧。因地制宜,也没有别的材料,只好拆了一块钢板插在这里了。” 迈赫迪近前,半跪在钢板前,右肩上的探照灯将“墓碑”照得纤毫毕现,十九个名字赫然刻在钢板之上。 “这十九个人,是这艘军舰上的遇难者?这些名字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十九个人是否为这艘军舰上的遇难者,陆安并不确定,毕竟十九具遗体都是散落在距离飞船几公里的范围内,但作为陪同父亲遇难的军人,也可以算是吧。 陆安见迈赫迪十分诧异,轻声解释道:“军舰上的休息舱中有他们的铭牌,十九个人一一对应,所以……” “你不要告诉我说,你进去了这艘32703号军舰吧?” “是啊,怎么了?” 迈赫迪站起身,扭头望着陆安,略带遗憾的口吻说道:“我现在忽然有些后悔了,我应该慎重考虑一下你刚才的要求了。” “为什么?” “哈?为什么?”迈赫迪举起双手,说道:“我答应你们的讹诈,自然是因为我贪生怕死喽!所以,我才不想后面被人满世界追杀,然后再被抓住塞回那座监狱里。呵呵,这些年我可是见过一些人的,就因为这个,不分青红皂白就被塞进去了。若是我偷偷在这颗星球上路过一下也就算了,倒霉被发现我也认了。哈!现在,我可不敢跟你站在一起了,不敢跟你发生任何联系了。” 陆安依然十分疑惑,问道:“为什么?” “因为啊,因为你进去那里喽。”迈赫迪指了指身旁的这艘军舰,然后又指了指脚下的土地,说道:“你知道吗?这颗星球可是禁区哟!” “嗯,我大概了解一些。” “哈,大概了解一些?果然,真是无知者无畏啊。”迈赫迪再次举起了双手,一副求饶状,道:“那位总司令,可是为了这事儿不知道发过多少次疯了,踏足这里的罪名就足够把你塞到灶神星上去了,你竟然还进入了这艘飞船?!对了,你别告诉我,你这块当做墓碑的钢板是从这艘飞船上拆下来的吧。” “是,一块舱壁侧板,我瞧着正合适,就拿来用了。” 陆安却是明白过了,不过他是无所谓的,口气轻松地答道。 “合适?嗯,确实合适。”迈赫迪平静下来,说道:“你应该再在上面加一个名字的,加上你自己的名字,提前给你自己也做个墓碑。要知道,在灶神星上的大狱里许多人可是死无葬身之地的。” “你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为什么,而且到底是谁会把我送进什么监狱呢?” “啧。”迈赫迪面对着一副好奇模样的陆安,再次求饶状,道:“十年前,这里牺牲了一个人,他呢,算是个人物。关键是他的老爹更是个人物,嗯,就是如今那位总司令陆勇,你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他是谁吧?嗯,知道就好。喏,所以你明白吗,这里是那位陆应邦的葬身之地,是那位陆总司令给他儿子弄的私人墓园,呵呵,你不经允许闯进来,还大肆破坏,就算是平常人恐怕都不能忍受吧!” “哦?是吗?不过,据我所知,当年已经在荣誉军人公墓里举行了葬礼吧。” 迈赫迪则以嘲弄的口吻说道:“哪也不妨碍人家把这地方霸占下来呀,就好像好多名人故居一样,谁说人家只能拥有一个的,这世界本来就是属于他们的,自然随心所欲喽。” 陆安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啊。确实有很多人会因为这个被塞进监狱?” 迈赫迪哼了一声道:“我以前见过两个,呵,你会是我见过的第三个。” “咳,嗯。”陆安清了清嗓子,微微颔首道:“可惜,我却是不想进到缉私队的黑狱中去的。毕竟老头子即使跟我闹得再僵,他这个人再铁石心肠,想必也不至于把我丢进去的吧。再说了,刘叔要是知道了,才不会来抓我的吧。” 迈赫迪听得一头雾水,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啊,我说了呀,就算是那位总司令再霸道,也总不能不允许一位儿子前来探望父亲吧?” 迈赫迪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墓碑,皱眉道:“你以为这个就足以倚仗吗?你口中那个老头子,未必会感激这十九个跟着死掉的人吧,说不定反而会怀恨在心呢,我可是见过许多小心眼的老头子呢。而且——” 迈赫迪再次扫了一遍十九个名字,确定后才问道:“这里面有姓李的吗?你不姓李吧,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嗯,确实。越是老头子,越是小心眼。”陆安说道:“至于我,我姓陆啊,不过你叫我李毅也还是可以的。” “啊,姓陆啊。”迈赫迪低下头去看墓碑上的名字,然后疑惑道:“也没有姓陆的,你——” 然后,他就瞧见陆安指了指身旁的飞船。 顿时,迈赫迪瞪大了眼睛。 “你、你,你是?” “嗯。”陆安点点头说道:“所以,我认为,自己应该不会被抓进去的吧。” 迈赫迪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忽然略带嘲讽地道:“哈,果然嘛。我就说过了,这个世界,就是你们的世界,什么狗屁禁区,呵,其实对你们来说,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好了。”陆安一怔,随即苦笑道。 迈赫迪则是继续略带遗憾地说道:“哈,我本来以为抓住了你最大的把柄,没想到啊,没想到。” 陆安见迈赫迪连连摇头,问道:“那么,我们可以继续走了吗,还要回去搬东西呢。” 迈赫迪呵呵一笑,刚迈了一步后,忽然停住又问道:“你不会是又在骗我吧,听到我刚才那么说,所以故意吓唬我?” “呵,抱歉,我还没有乱认别人当爹的习惯。”陆安眉头一皱,不悦地说道。 迈赫迪眯着眼睛道:“我可是见过许多人,有着这样的坏习惯呢。对了,我现在忽然有些好奇,身为总司令的孙子,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呢?如果真的是失踪了半年,恐怕整个人类世界都会被掀个天翻地覆的吧。” 陆安死死盯住迈赫迪,片刻后答道:“那你就当我有着这样的坏习惯吧,不是正好合了你的意,抓住我的大把柄了么。走吧,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 陆安转身就走,将迈赫迪晾在了身后。 迈赫迪却从他瞬间怒气蓬勃的状态,稍稍确定了一些,但他依然不放心,于是又轻轻说了一句:“那你哥哥还好吗?” 话刚一出口,迈赫迪明显从身形一滞的陆安身上读出了怒极欲狂的姿态,弓着腰放佛随时准备转身扑过来。 “你、最好,不要再这样、试探我了。” 陆安咬牙切齿地说完,怒气冲冲地向前走去。 迈赫迪却显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虽然带有试探的意味,但他确实也是想问问陆宁的近况,却没想到这个少年如同刺猬一般瞬间爆炸,这样让他立时皱起眉头来。 莫非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个少年,出了什么事情?如果这个怒气冲冲离开的少年,真的是他的弟弟,他的反应可是有些不妙啊。 看着少年快速离开的身影,甚至忘了他之前对自己的种种欺骗、讹诈的目的,就这样抛下自己独自前行,迈赫迪不由得想苦笑。 自己怎么尽是遇见一些少年心性的人呢?!个个都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什么,全然是不管不顾眼前的,可是看上去确实活得比自己洒脱得多。 唉,我果然已经老了么! 迈赫迪感叹后,赶紧追了上去,他也不知道远方那个拿着激光枪的女人,有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对话,万一她误会发生了冲突,将自己一枪撂倒怎么办。 迈赫迪才不愿意因为这样可笑的原因,丧命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牺牲于这莫名其妙的遭遇中。 一路沉默跟着,一直到了陆安和苏如玉的巡逻艇前时,迈赫迪才终于追上了陆安。 而他看着这艘受损严重的飞船,又恍然大悟。 这个小子,之前果然还是在骗子,这飞船明明是在不到一个月前才被迫降落这里的吧!怪不得,现在人类世界还没有被翻个底朝天呢,不过,呵呵,也快了吧。 而且,好像又卷入了什么了不得的麻烦中了呢。 妈的,是谁这么有胆,要追杀那个总司令可能已经是独苗的孙子呢?! 迈赫迪望着这艘飞船,心情忽然变得无比沉重起来。 喜欢往世之宇宙之心请大家收藏:()往世之宇宙之心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百七十章 我要回地球啦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当陆安坐在迈赫迪的黑户飞船里,望着舷窗外正在下降的地面,心中莫名有些轻松起来。 无论这次谷神星之行,中间经历了多少波折,甚至再次遭遇生死危机,差点儿就在这颗273号小行星上活活饿死,不过最终能够逢凶化吉,而且有了最幸运的收获。 陆安看了看稍稍坐得远一些的苏如玉,微微一笑。 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生命中好像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不同于之前任何其他人给他的感觉,这种沉甸甸甜蜜蜜的幸福感。 三个月前,自己还在265号小行星上抱怨,没有了人类世界的网络生活简直糟糕透顶,天天想早点儿回去地球。没想到三个月后,自己经历了比没有网络更加糟糕的事情——饥饿至死,这种以前他想都没有想过的可能性。 好在,如今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陆安现在甚至无法想象,当初如果刘叔没有将自己安排9786号无人基地,而是去了一处普通的无人基地,没有苏如玉,也没有这许多的经历,自己的人生该是什么样的景象。 而这个时候,苏如玉抱着激光枪往陆安身边靠了靠,悄声问道:“怎么了?你刚才冲我眨眼。” “没什么。”陆安接过她手中的激光枪,自然地搂住了她的腰,凑到她的耳边道:“只是刚才很高兴我们终于离开了,不过稍微有些遗憾罢了。” “遗憾什么?” 陆安悄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苏如玉立即白了他一眼,推开他的手,坐开了一些。 “喂,那边的两位,别咬耳朵了。你们俩到现在,还没告诉我,你们准备去哪里呢?” 迈赫迪看着这两个明显是刚刚陷入热恋的家伙,无奈地摇头道。 果然是令人羡慕的家伙!生在令人羡慕的家庭,一辈子无忧无惧也就算了,哪像他这样,奔波劳苦一辈子也不知道图个什么。呵!这些令人羡慕而厌恶的家伙,就算是快死了,还不忘记声色犬马。 哼,这个小子不会是因为这个女人而遭人追杀的吧? 迈赫迪幸灾乐祸地想着。 陆安听见迈赫迪的插言,想了想答道:“不知道你的目的地是哪里啊?如果方便的话,找一处交通方便的空港就好,我们自己就可以回去了。” 陆安现在已经不准备再回去9786号基地了,他准备直接带着苏如玉回地球去,至于老头子什么布局什么安排,都统统与他不相干了。 经历了一次生死劫难后,他现在非常想念自己的妹妹,想念自己的朋友,想知道自己在地球上、火星上、月球上那些同学、战友们的现状。 虽然只有三四个月,但是陆安却感觉自己好像已经与世隔绝三四年了。 更何况,他更加没有忘记,一个多月以前,是谁将自己逼到生死边缘,差点儿活活饿死在这颗小行星上的。 缉私队那艘疯狗一般穷追不舍的军舰固然是直接的凶手,不过这次念在苏如玉的面子上,陆安也不打算跟他们多计较什么。反正缉私队这个组织眼看着离消亡似乎也没有多远了,陆安犯不着临时过去插一脚。 他心中一直都在记着,那个黑桃Q,那个小林正心,才是这一切一切的罪魁祸首。 陆安之前未曾真正想过如何对付这个家伙,毕竟,那个时候他自顾不暇,唯一想到的就是在那份他刚刚已经销毁的遗书中,详细地讲述了前因后果。陆安当时十分清楚,如果刘叔看到这份遗书的话,那个小林正心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当然,报仇对于一个现在满心幸福的人,不过是一段生活的变奏曲而已。 现在满心欢喜的陆安,当然不愿意再回去那个蜷缩的9786号无人基地,他也不愿意苏如玉天天窝在那荒芜的地方酗酒。七年多都守在一颗苍凉的枯星上,只为了苟延残喘,这是何等无聊孤独啊! 陆安现在才不想让苏如玉再忍受半点儿委屈了,什么狗屁宪兵司令部的追杀,那些“假面”队的混蛋,如果真的喋喋不休地聒噪,陆安不介意闯入宪兵司令部大闹一番。之前他为了探查高达而溜进过的那个网络,分明就是宪兵司令部三大直属队的网络呀! 幸福生活明明就在眼前,陆安才不想再返回那个无聊透顶的无人基地中去。 “交通方便的空港?” 迈赫迪听完陆安的话,却摇头道:“呵呵,抱歉,我现在才不方便去什么交通方便的空港。” “那就近找一颗星球,只要有网络或者有人驻守的基地,都可以。” 迈赫迪一摊手道:“呵呵,遇见你们已经足够倒霉了,我现在真的不想再见任何其他陌生人了。” 陆安则以怀疑的眼光打量了他一番后,说道:“你是在搞什么违禁的生意吗?放心,如果真的是这样,刘叔赶过来后,也能帮你处理掉的。” 迈赫迪心中冷笑。 开玩笑,你现在卷入了的事情,老子才不想沾边呢!要是那些追杀你的人,最后看到你因为我安然脱身,他们倒是可能不会对你继续怎么样,恼羞成怒之下我他妈成了替罪羊,你能保护我一辈子? 你们这些天上的人打架,老子这些地上的人要离得越远越好! 所以,迈赫迪一撇嘴,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问道:“赶紧说个地方吧,这飞船可没有什么悬停功能的,再有几分钟就要脱离这颗小行星的轨道了,你赶紧决定。” 陆安一皱眉,倒是想发作,毕竟他几分钟之前还在幻想着未来的各种美好与幸福,现在却被这个混蛋各种推三阻四。 这个时候,旁边的苏如玉又坐了过来,轻轻说道:“要不,我们暂时先回基地去吧。” 陆安一怔,随即苦笑道:“我现在迫不及待想要带你回去地球了,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待在这种破地方了。” 苏如玉则是一努嘴,说道:“那也不好跟人翻脸吧,毕竟刚刚救了我们,我们暂时先回去吧。反正你通知你那位刘叔的话,我们也不过是多等几天而已。而且我还有那么多东西在基地中呢,有些东西我还是想要带走的。” 陆安趁机在她嘴上啄了一口,然后笑道:“哈,这么说你愿意跟我回去喽。好吧,你都这样说了,我们正好也又有一段时间了,就我们俩,哈哈。” 两人凑在一起,低声说完,正当迈赫迪不耐烦地问道:“你们商量好没有。” 陆安便抬起头答道:“好吧,你如果愿意的话,我们前面绕一段路程,去往265号小行星吧。不过,中途最好能够找一条航路,能够连上网络,我有些事情想跟人联络一下。” 迈赫迪瞥了一眼,答道:“265号小行星?你确定安全吗?” “空无一人,当然安全了。” 迈赫迪转身在星空航路图上计算了一下,这才点头道:“好吧,那我们就去那颗‘安娜星’。” 至于陆安说的联网联络的事情,他却是一点儿都不想多问的。 “安娜星?” 陆安顿时诧异了,原来265号小行星的命名是叫“安娜星”么,他以前从未注意过这一点,这是巧合吗? 五天后,当安娜挂断通讯连接后,嘴角的微笑如同刻在了脸庞一样。 “哥哥,终于要回来啦!” 至于当初本来说好的要去实习两年的事情,安娜早就抛在脑后了,反正她只要哥哥赶紧回来就好。火星上那群自恋狂,现在天天骚扰她,让她不胜其烦。 等到哥哥回来后,就可以一锤定音,让这群家伙彻底死心啦。 安娜一想到这种景象,眼睛就眯成了一眉细月,刚刚她发脾气赶人出去的怒火早就消失不见了。 “不过,这个名字,11区的人?” 就在刚才结束通话前,陆安拜托安娜帮自己联络一下这个人,转告一下,就说他再过些时日就要回去了。 “虽然哥哥好像正在一艘飞船上,联络不方便,不过怎么会特意嘱咐要尽快联络这个人呢?而且听名字,是一个女人吧。” 安娜气鼓鼓地撅起嘴,又皱起了眉头。 刚才他跟自己也只聊了四五句,然后又问了两句夏一鸣那个胖子、冯姐姐还有林永平的近况,最后都忘了跟自己告别,却只顾着嘱咐这个女人的事情。 真是的!这个女人! 不过,陆安毕竟那么郑重其事地说了,安娜还是乖巧地按照他的吩咐,跟他的通话挂断后,立即便联络他交待的这个人。 全息投影的影像刚映入眼帘,安娜便怔住了。 怎么是她?! 如今的人类世界依凭网络世界而存在,有些时候会让人迷惑,究竟哪个世界才是真正的人类世界。毕竟,散布在不同星球上繁衍生息的人们,已经成了一个个半隔绝的星际部落了。 不过有了星际量子同步网络,网络世界成为了支撑起了人类世界躯体的骨架,所有人都被席卷其中,人们依附网络而生。 “队长,我们已经到了265号小行星。” 狼獾如今便通过加密网络同另外一个胖子通话着。 “我们已经搜查过整个星球了,确实有那个女人存在与活动的痕迹,不过这颗星球上好像不止她一人,跟之前的情报有些不一样。” 对面的胖子一瞪眼,说道:“我现在只关心那个女人去哪里了?废话什么!” “是,队长。我们现在已经埋伏起来了,不过包围整颗星球的话,人手勉强够了,可是要想严密排查这附近几百万公里过往的所有人,还是缺些人手。” “假面”的这位队长,口气严肃道:“你不用担心,古娜已经带人过去了,你们现在只要好包围那里,悄悄埋伏起来就行了。” “队长。”狼獾犹豫了一下,说道:“万一这个女人,这次又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跑掉了怎么办?” “怎么办?追着线索给我继续查!这个女人现在肯定还在小行星带,独眼现在已经监控住所有星球的进出空港了,她跑不掉的!你难道还能担心她飞出太阳系吗,啊?!” “是,队长!这次不达目的,我们誓不罢休。” 喜欢往世之宇宙之心请大家收藏:()往世之宇宙之心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百七十一章 回归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田中百绘犹豫了良久,还是接通了与父亲的通话。 “什么事?”声音冷漠而疏离。 田中百绘屏气了片刻,才不带波澜地答道:“我有事情,需要能跟联合司令部本部联络上的人,或者说能够给总司令陆家传递消息的人。” 对面那张冷漠的脸皱起了眉头,略带嫌恶地问道:“怎么了?军队的人找你麻烦了吗?级别很高?” “不,有其他事情,而且很紧急。” 田中百绘的父亲见她倔强地不肯说,脸上又变回冷漠状,沉默了片刻后才答道:“13区第九域沪杭联合市的副执政官,是我认识的朋友,也是那边的人,你可以去找他。” 田中百绘点点头。 13区第九域是那位总司令的家乡,也是陆安如今生活的地方,有总司令陆勇的人是理所应当的。 然后,田中百绘微微吸了一口气,等待她的父亲提条件。自己要来求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这就是她的父亲,从来不会做毫无利益之事,无论是面对家人或者敌人。 “那么,现在你就需要给我一个交待。” 哈!交待?从来都是如此,交待就是交换利益。 田中百绘偏过头,答道:“我知道,但不是现在,不是那个人。” “为什么?” “我要做好安排,而那个人……,那个人快完了。” 田中百绘眼角的余光看到面前的人眉毛一跳,然后快速地答道:“我知道了,我会跟13区那位朋友打个招呼的。” 通话随即挂断。 这是迫不及待要去验证消息的准确性了吗?可惜,你们永远也不会猜测到那个小林正心为什么倒下的。呵呵。 然后,田中百绘手腕上智脑一震,收到了一条讯息。 仔细记下了这位13区第九域沪杭联合市副执政官的信息,田中百绘便开始沉思如何将陆安的消息准确无误地告知,却又不引起误会。 跟自己联络的人是陆安的妹妹——那位他挂在嘴边上的安娜,田中百绘也不知道她是否已经将陆安脱险的消息告知那位总司令。毕竟关于阴影之心中的斗争,陆安很有可能对别人都是保密的,万一他没有告诉自己的妹妹,安娜很有可能并不会太在意陆安的这次联络。 田中百绘,放心不下。 至于自己如何知道陆安遇袭的事情,将来自己会不会别怀疑,或者自己甚至因此可能暴露的事情,田中百绘现在却并不放在心上了。 叹了一口气,田中百绘接通了父亲刚刚传过来的那位副执政官。 或许,陆安也不曾想到,自己只是下意识地不想让田中百绘继续担心,所以才委托妹妹转告一声,而这位“黑桃六”却如此放心不下。 他跟苏如玉在略带戒备的氛围中,乘坐着这位自称“迈克尔·威廉”的男人的飞船,终于回到了265号小行星。 在外面飘荡了两个月,陆安回到这颗小行星时,竟然有一种回家的熟悉感。笑着同苏如玉说了,苏如玉答道:“这里却真的是我第二个家。” “好了,我是说话算数,把你们送回来了。我们就此告别了,希望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迈赫迪发着牢骚,为了躲避他臆想中的追杀,没想到却惹上了这样的麻烦,真是晦气。 其实,到了现在半个多月过去了,如果那个家伙害怕自己泄露他的身份,要追杀自己,也已经是黄花菜都凉了。隔了这么久,自己如果想要传递什么消息,或者把他卖了,也早就干完了。 虽然自己也没有想要这么做,但是如果自己真的是“迈克尔·威廉”的话,却肯定会想到自己有这么做的可能,为了保险起见,当然是要痛下杀手的。 迈克尔·威廉,呵,不管他是不是叫这个名字,但从他鬼鬼祟祟的行为来看,肯定也不是什么“海盗头子手下的喽啰”,很有可能是某个势力派别混进来的人。 由此可见,这个组织的人员素质堪忧啊!啧啧,真是够不专业的了。 不过现在,迈赫迪却要庆幸,这个不专业组织培养出来的人,毕竟还是放了自己一马,自己从此总算是天高海阔了,可以找个地方买块地,老老实实隐居下来种地,娶妻成家,生儿育女。 想到这里,迈赫迪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了,离开这晦气的地方,远离这俩晦气的人。 他可不想刚刚幸运地避开了追杀,却因为卷入一些高高在上的人的烂事儿,而再次被拖入泥潭之中。 “好吧,那就再见吧。嗯,不对,你应该是不希望再见到我们啦。那么,就此告别吧。” 一直等到飞船升空,化作一颗光点消失在星空之中后,陆安才转过身说道:“好啦,我们也赶紧收拾收拾吧,你有什么放不下都统统打包吧,我这就去把网络搞好,通知刘叔来接我们。” 苏如玉勉强一笑,只是隔着太空服的面罩,陆安只看到了她轻轻点头。 牵着她的手,一边往前走,陆安一边笑着说道:“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转了一圈回来。要是早知道,我跑去谷神星买的东西是这个用途,那么还不如当初在歇洛克市场的时候,就直接呼叫刘叔接我们回去得了。” 这个时候,陆安才察觉到苏如玉的异样。 他拍了拍苏如玉的手,说道:“别担心,即使你的那些敌人真的追来了,有刘叔在,他们也不能对你怎么样。” 而苏如玉放佛真的就暂时不担心了,只是白了他一眼道:“如果是在歇洛克市场的时候,你恐怕只会自己跑了吧。” “呵呵,怎么会?我那个时候,可是真的准备在此服役到实习期结束呢,要不然我干嘛费心费力要去修那台老古董呢?就是想让后面的日子不那么无聊呀。” “现在就不无聊了?” “这不是还有你吗?” “去。” 陆安脚步轻快地往9786号前进,兴奋地说道:“顶多再有半个月,刘叔就能过来了,我们就可以回去啦。” 半个月吗? 苏如玉心下叹息,被陆安拉着,回到了9786号基地。 而与此同时,被陆安念念不完的刘叔,坐在谷神星一处穹顶之中,正准备起身去找那位人称“六爷”的光头。 然后,陆勇的通话突然就跳了出来,刘袁微微一怔。 就在今天早上,总司令才刚刚与他通过话,如今相隔才不过三个小时,难道是安安出了什么事情?刘袁忽然感觉自己胸腔中有微微轰鸣的声音。 “司令。” “小刘,我刚刚接到消息,安安已经回去265号小星星了,你去把他接回来吧。”陆勇以往神情坚毅的脸上,现在却满是疲惫。 刘袁这才感觉自己胸腔中的动静小了一些,可是瞧见总司令部满脸的疲惫,他随即皱眉问道:“司令,出了什么事情吗?” 陆勇叹息道:“我得到的消息,安安被缉私队的边境检查大队袭击,两三天前才刚刚脱险,听他跟安娜通话时所说的意思,应该是回那个无人基地去了。” “好,司令。我现在立即出发,把安安接回来。抱歉司令,这次……” 陆勇摆摆手,苦笑道:“不怪你,我教育不好他们,都是一个个乱跑乱闯,倒是要麻烦你四处奔波收拾这些烂摊子。” 刘袁看得出来,陆勇的疲惫分明是情绪失落所致,大概这次的事情又让这位老人精神上受到了打击。放佛是一个局外人,即使是脱险之后,也是时隔两三天才知道。而更大的可能,也是老人脆弱的支柱再次遭受了惊险的洗礼吧。 在一个人生死未卜的时候,没有消息往往却更叫人安心,而如今消息传来,即使是安然无恙了,却依然叫人后怕。愧疚、后悔、惊惧,在事后更加折磨人。 刘袁这个时候,冷声说道:“司令,等送安安回去过后,我是不是再回来一趟?” 陆勇疲倦的眼中冷光乍现,他抿着嘴轻轻哼了一声,“嗯。” 等刘袁起身,准备挂断通话连接时,陆勇又叹息一声,补了一句道:“尽快把他带回来吧。” 有些时候,小心翼翼却偏偏步步出错。 距离陆安和苏如玉回到的265号小行星不远处,大约百万公里的距离上,一艘两公里长的大型军舰静静悬浮着,上面也蛰伏着一群小心翼翼的人。 “怎么样?” “报告长官,那艘飞船半小时已在目标区域降落,如今正准备离开目标区域。” 狼獾这个时候双拳狠狠一撞,发出清脆的轰鸣声,他兴奋地说道:“哈,果然逮到了!去把那艘飞船给我拦下来,把准备离开的人弄出来,狠狠地审!我要知道,是不是那个女人真的回去了!” “是!”特勤队的人领命而去。 “回来!告诉你们的人,把网都给我收紧了,这次哪个队伍如果敢有半分差错,呵呵,司令也不会介意让那个队伍消失的!” “是。” 然后,狼獾又兴奋地转头向身后的人,说道:“没想到,你们独眼的人干活不行,小聪明还是有一点儿的嘛!呵,等确定了的话,我们这次可就是立下大功了。” 站在他身后的“独眼”队员班迪斯无奈地翻了翻白眼,说道:“就算是确定那个女人真的回来了,你也不能轻举妄动。” “嗯?”狼獾皱起了眉头,紧紧盯着班迪斯。 班迪斯耐心地解释道:“队长出发之前已经吩咐过了,让我们一定要等到他们的支援到了之后再行动。这次谁知道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有人暗中帮助那个女人逃脱。如果有的话,以我们现在的人手,就算是全围过去,也像个筛子一样。万一那个女人跑了,……” 班迪斯耸耸肩,却不防备狼獾一巴掌派了过来,将他拍得一个趔趄,摔坐在地上。 “哈哈,你说的不错,我们就等‘古娜’队长过来吧。” 坐在地上班迪斯顿时气结,这个家伙肯定是看自己不顺眼,故意这么做的。 喜欢往世之宇宙之心请大家收藏:()往世之宇宙之心更新速度最快。 请假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第二百七十二章 这是求婚吗?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你不回去监测哨中收拾东西的吗?” 苏如玉看着大厅中的陆安躺在自己的椅子上,翘着腿的悠闲模样,顿时气结。 “嘿,那里哪有什么东西要收拾,我现在最宝贵的东西就在眼前,还收拾什么。只要把你带回去,其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啦!” 陆安枕着胳膊,嘿嘿笑道。 已经是回到基地的第三天了,在陆安的催促下,苏如玉开始收拾自己在9786号无人基地中的东西,毕竟在这里生活了七年多,她的东西已经遍布四处,只收拾了一天,就装满了一个标准箱。 苏如玉吓了一跳之余,更加有些惆怅,自己难道真的已经在这里生根了吗?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拥有这么多东西。七年前孤身从月球柏拉图基地中逃出来,那个时候她身上除了导师的研究成果,可谓是空无一物。七年后的今天,没想到她竟然拥有遍布整个无人基地的零零碎碎。 自己真的就要离开这里了吗?或者说,自己离开这里真的好吗?外面的世界啊,自己究竟还能不能适应呢? 可是,如果不离开的话,自己总不能让…… “对了,我今天联系上了刘叔,他现在正好在谷神星,应该很快就能过来。所以,我们回地球的时间,跟我之前说的可能要提前一些了。” 陆安突然开口道,打断了苏如玉的沉思。 “哦,好。”苏如玉愣愣答道。 虽然沉浸在对未来的期待中,但是陆安却依然听出来了苏如玉的迟疑,他扭过头看了看她,见她手中拿着东西有些茫然地站在仓库前,便起身走到苏如玉身旁,抱住她的肩膀问道:“怎么了?还在担心吗?” 从前天陆安和苏如玉回到基地后,陆安便察觉到了苏如玉的异样,她似乎有点儿迷茫,不知所措,同时还带着些许焦虑。 所以,这些天陆安一直在极力安慰着苏如玉。 见陆安又是关切地望着自己,苏如玉却莫名地有些烦躁,她甩开了陆安的手,然后愣了一下,才沮丧地答道:“是啊,我现在还是有些担心。” 然后苏如玉将手中的东西向后一甩,抛回了仓库中,然后往旁边的墙壁一靠,皱着眉头苦恼地说道:“我不知道我到底该不该跟着你回去,我总是觉得也许我待着这里更好一些,外面的世界,对我来说太陌生了,我有些害怕……” “嗯。”陆安也靠在了墙壁上,一只手牵住了苏如玉。 “我甚至都觉得太突然,你看,我甚至现在都还不适应叫你陆安,总是把你的名字叫错。而且,其实我也不叫苏如玉,可是,可是,”苏如玉双手掩面,有些无奈地说道:“我现在甚至有些动摇,我到底是不是活在一个梦中,是不是梦醒了这些都会瞬间消失了。所以,在这个梦中,我才叫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你也叫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我们都不是原本的自己。这一切都是梦,都不是真的,都是假的。” 陆安见苏如玉说得有些歇斯底里,她确实动摇得厉害,甚至有些崩溃的模样。 于是,陆安轻轻掰开苏如玉掩面的双手,将她的双手牵住放在自己的胸膛前,然后才说道:“你听,这样的心跳,这样的温度,是梦中想象出来的吗?如果这样的梦如此真实,那么是梦又何妨?就是我们就在梦中,那么现在不如就好好做梦,谁说人生不是一场大梦呢。倘若真的是在梦中,那么又害怕什么呢,一切无非是梦醒了再说吧。” 然后,陆安往下一滑,靠着墙壁坐下,又拉了拉苏如玉,示意她跟自己一起坐着。苏如玉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坐下,靠在陆安的肩膀上。 “这两天是不是一直很焦躁?” “嗯。” 陆安长长叹息后,说道:“其实也怪我,是我强求着让你跟我回去,我们虽然结合了,但是我这样近乎于强迫了,是我的不对。抱歉啊,这段时间给你这么大压力!可是,阿玉——唔,还是暂时这么叫吧,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陆安说着,扭头望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苏如玉,捋了捋她的头发,轻轻叹道:“我不放心一个人在这里,也不愿意你一个人在这里。这里荒凉枯寂,人待得久了,就会像缺水的植物一样萎缩,一个脱离社会太久的人,就会这样萎缩。你又酗酒,如果像上次一样,我真的是想想都不寒而栗。” “我知道,你从小就跟你的导师生活在一起,又一个人过了这么久,我却突然闯进来,我们真正的相处连两个月都没有,我却这样突然要带你走,你心里难免会抗拒。而且,又在这里七年多,现在立马让你面对一大群陌生人,确实是强人所难。” 陆安抱紧了苏如玉的腰,却被她立即挣脱,随后她往陆安的怀抱中一躺,静静地听着陆安说话。 “其实,都怪我的,我早些就没有想起来,确实太蠢了,蠢到家了。” 陆安敲了敲自己的头,然后低下头,望着自己怀中眼睛晶晶亮的苏如玉,温柔地说道:“我们结婚吧。” 苏如玉微张着小口,呆呆愣了半天,才吃吃地问道:“这、这是求婚吗?” “嗯,可惜这里什么都没有,我的承诺还要等到回去以后……” 苏如玉眨了眨眼睛,说道:“谁说的,这里有你和我。” 陆安低头吻了吻她,然后问道:“那么,你愿意吗?” “可是,我们这才认识了多久啊,这、这也太快了吧,我都没有准备好!” 陆安笑道:“难道你之前,不明白我要带你回去的意思吗?啊,确实是我的疏忽,这不仅仅是我的承诺。再说了,我们都这样了,我可不愿意放手的,我可是很贪心的。” “贪心?”苏如玉瞪大了眼睛,撅着嘴问道:“你难道还惦记着你那些老相好吗?” 陆安却是哭笑不得地说道:“哈?才不是呢。有些时候,生活就是这样先来后到,错过了就错过了,只能遗憾。可是眼前的,我却要拼命抓紧了。喂,你到底答应了吗?” 苏如玉却依然迟疑道:“可是,我们……,你也太小了,你才二十岁,我都快三十岁了,我们现在这样,你、你的家人,他们不同意的话,……” 陆安呵呵一笑说道:“我的事情,从来都是我自己做主。我的妻子是谁,当然就要我说了算。喂,快点儿答应吧,我可是赖上你了!” 苏如玉眼神朦胧了好一阵儿,才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陆安瞧见了,却故意惊讶地说道:“你这是不答应吗?呜呜呜——,好伤心啊!” 苏如玉一皱眉,瞪着陆安一直到他举手投降。 “好好好,不开玩笑了。” 说着,陆安收敛起嬉皮笑脸,低下头再次温柔地问道:“阿玉,你愿意嫁给我吗?” 苏如玉皱着眉头,撅着嘴答道:“愿意,我愿意嫁给李毅,哼!” 陆安见她终于开口答应,也不管她后面那两句故意气他的话,就狠狠地亲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陆安才抬起头,然后说道:“阿玉,我都想好了。” “什么?” “等我们回去,先在大湖边上住一段时间,然后我会提前毕业,去找一份工作,攒些钱,将来把爸妈的那栋别墅买回来,我们以后就安家在沪江边吧。” “大湖边?沪江?” 陆安细细讲了地球13区第九域沪杭联合市的概况,然后说道:“我和安娜现在住的地方,就在学校附近,离大湖很近,我可以带你去游泳啊、捉鱼啊,嗯,算了,抓鱼还是太危险了,……” 苏如玉撅着嘴道:“不,我也要去抓。” 陆安哄道:“好好好,到时候一起去抓,一起去。” “我这样跟你回去的话,你妹妹会不会恨我啊?她,她会恨我把你抢跑的。还有,我这样的女人,你家里的爷爷奶奶,他们会讨厌我的吧?” 陆安摇头道:“老头子那边,你不用担心,我的事情我坚持,他也没有办法的。” “哦。” “你不用担心的,我家里这边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帮你挡住的。我虽然年纪小,这点儿担当还是有的,你就放心吧。” 苏如玉叹息道:“我一直担心你带我回去,会让你难做。” “他们是我的家人,你也是的。妻子和丈夫才是这世界上最特殊的关系,没有任何天然的血缘关系,没有任何名义上的天然关系,却是家人、是亲人、是爱人,就仅仅因为他们是夫妻而已。” 陆安微笑着低头,说道:“你看,这么特殊,你该有些信心的。” “那,那沪江边的别墅,是我们的家吗?”苏如玉被陆安说动,不由得有些神往。 “嗯,等将来我把那里买回来,那里就是我们的家。我和哥哥在那里长大,将来我们的孩子也要在那里长大,我要是有个女儿啊……” 苏如玉浑身一僵,问道:“女儿?” 陆安笑道:“怎么了?我将来是希望我们有个女儿的,儿子的话太调皮了,我和哥哥小时候可没少祸害父亲的书房,他经常被我们兄弟俩气得够呛。我可不希望,自己以后天天追着自己的儿子揍他。” “真的能有孩子吗?” 陆安诧异道:“当然啦,我们将来不仅要有孩子,还要有很多孩子。我曾经就遗憾,自己只有一个哥哥,没有姐姐,只有一个妹妹,没有弟弟。” 然后,陆安吃吃笑着,低下头悄声道:“将来你可不要让我们的孩子有这样的遗憾。” 家。 家人。 孩子。 苏如玉听着陆安如此描绘着未来的生活,不由得痴了,目光仿佛看到遥不可及的未来,那幸福的未来。 喜欢往世之宇宙之心请大家收藏:()往世之宇宙之心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百七十三章 门外响起的声音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又几日,苏如玉终于收拾完毕。 看着大厅中放着的满满四个标准箱,她不由得苦笑:“没想到,已经千挑万选过后,竟然还是有这么多东西。” “四箱而已,真的很多吗?” “当然了,不过才七年啊,我当初可是赤手空拳来到这里的。” 陆安耸耸肩,答道:“等以后,你再回忆起这段时光的时候,就不会觉得多了。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惊叹,那个时候到底怎么做到的,七年时间只依靠四个箱子里的东西来存活呢?” 苏如玉见陆安故意尖着嗓子模仿自己刚才的语调,顿时苦笑不得,拍了他一巴掌过后,笑骂道:“油嘴滑舌!” “我没说错啊。我可是搬过家的人,别说七年了,就算是只有一半,哪怕只有三年,如果只有四箱东西,都该额手称庆啦,天哪!我真是一个艰苦朴素的人吶!而且,你现在这还只是一个人,如果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五个人……,天哪!到时候哪怕有堆满整个大厅的标准箱,我都不会感到惊讶。” 苏如玉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说道:“堆满整个大厅?人活着,为什么要那么多东西?!” 陆安也学着苏如玉的模样,瞪大了眼睛,故作惊讶地说道:“人活着,怎么会不要一点儿东西就活下去呢?” “呸!” 陆安笑闹完毕后,才说道:“不是有人说过嘛,拥有某样物品,便是人的某个属性的延伸,财产、工具、技能、智慧、信息、权势、地位、名声,等等等等,都是人的延伸。占有东西越多的人,属性延伸越丰富,就越是自由的人,因为这个人的外延可能性更多。” “这样的歪理邪说,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这可不是什么歪理邪说,这是、这是……”陆安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 苏如玉倒是没有在意陆安的反驳,质问道:“而且,刚才你说什么三个人、四个人、五个人?” “啊?”陆安被问得猝不及防,眨了眨眼睛,半天才答道:“当然是孩子啊,哥哥弟弟姐姐妹妹都要有啊,当然不止五个了!” “哼!你不是说不想生儿子吗?” 苏如玉嗔怪着,又不自觉地摸了摸肚腹,抿着嘴说道:“再说了,我哪能生那么多呀!” “为什么不能,当然能啊,只要我们愿意,想养几个就养几个呗。” 然后陆安便听到了一声叹息。 “你忘了我当初跟你说过的事情吗?当初我为了逃脱‘假面’的追捕,不得不使用了那么多药剂,……,呵呵,更何况我如今的身体,又不得不天天酗酒,别说生几个了,就连一个恐怕都没办法吧!” 陆安也是一声叹息,说道:“你这两天也说了不少了,我明白的。不过,你之前的酗酒也是没办法,这里条件这么简陋;等回到地球以后,应该不难治的。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有个朋友,就是那个夏胖子,他老爸有的是办法!这小子一身毛病都能活得活蹦乱跳的,还装得跟没事儿人一样。你放心,他老爸跟我父亲也是朋友,我去求求他们家,没什么难的。” “是吗?”苏如玉勉强一笑,然后问道:“能不能求你个事情?” “干嘛说求!什么事啊?” “当初为了使那个什么金蝉脱壳的计策,我的朋友帮我弄了个克隆体,用来冒充我的尸体,瞒过了假面那些人。以他们的作风,肯定是当做任务证据标本被收起来了。我能想象他们的处理办法,你以后能不能想办法把它销毁了?” “嗯,好呀,不过那具克隆体怎么啦?” 苏如玉却变得羞赧起来,忸怩着在陆安耳边说了一句, 陆安登时大怒,说道:“妈的,销毁!一定要销毁!这群混蛋,我回去就找他们去!” “对了,你说的刘叔到底……” 大厅外传来了气密门的报警声,打断了苏如玉的话。 似乎是有人正在开门,要进入基地中。 陆安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刘叔应该不会这么快吧,而且这样硬闯……” “会不会是火星舰队来的运送补记的人?” 陆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莫名有些心悸,回头冲苏如玉说道:“你先等一下,我去看看。” …… 一个小时后,9786号基地的主建筑外,前来拜访的不速之客狼狈地退了出来。 “给我围起来!你们!快点儿!还愣着干什么!” 狼獾气急败坏地骂道,周围的人也不敢触他的霉头,纷纷散开,将9786号无人基地团团围住。 “古娜!我们为什么不冲进去!我就不信,那个小子真的敢那么做!” “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后果你的承担得起吗?” 狼獾被瞪了一眼,犹自骂道:“可是那个小兔崽子在坏我们的事情!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就在里面,我们冲进去、冲进去就能抓住那个女人!” “闭嘴!”古娜一圈捣在狼獾的太空服面罩上,顿时将他的面罩打碎,太空服中的空气喷涌而出,将面罩的碎片溅得四处纷飞。 狼獾瞪大了眼睛,却由于面罩里的麦克风被打碎,只能无声地张了张嘴。 过了三四分钟,等狼獾从飞船里换了新的面罩出来后,悻悻地回到了古娜的身旁。 “为什么?我就是不明白!” 古娜厌烦了这个前队友的喋喋不休,直接厉声喝道:“你知道半个小时前,我向司令汇报这个情况的时候,司令是怎么说的吗?” “司令说了,他要好好活着,不准出现丝毫问题。” “可是,这次的任务怎么办?” 古娜没好气地答道:“怎么办?如果事事都要司令吩咐,还要我们干什么?啊?!” “呼、呼、呼——” 狼獾气呼呼地沉默了片刻,恨声道:“我一定要把该死的逃狱犯碎尸万段,他一定是故意的,他明知道还有一个人,却故意隐瞒不说!我一会儿捉住那个女的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先弄死那个逃狱犯。” “哼!你还有脸说,你自己是怎么审讯他的。啊?!问出了那个女人的下落,就什么都不管不顾啦?”古娜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质问道:“你跟了那个死胖子那么久,半点儿好处都没有学到,他一身的臭毛病却学得干净!你这么着急的话,怎么不去死呢。” 狼獾这才耷拉着脑袋,无言反驳。 古娜气鼓鼓地挥挥手,说道:“那个男人,到时候把他交给缉私队,让他滚回那座监狱。他不是想逃吗?呵,让缉私队那些混蛋慢慢折磨他去吧。” 说完,古娜瞥了狼獾一眼,哼道:“至于你,你自己想想怎么跟那个死胖子交代吧。” 狼獾闻言,甚至浑身一颤。 过了两分钟,他才抬起头,问道:“可是,我们难道就这样在这里白白等着吗?难道那个可恶的小子,真的就那么重要?我可是听队长说了,总司令可是很不待见司令的。” “你懂什么!这跟总司令有什么关系?!”古娜训斥道:“你难道不知道那个小子的父亲是谁吗?还问这么幼稚的话,有没有脑子。” “那人都死了十年了,又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他现在只有这一个儿子还活着了,就这么点儿关系。你知道,当初这小子的哥哥还活着的时候,孤身一人到柏拉图基地中大开杀戒,司令是什么反应吗?” “什么?还有这种事情?” 狼獾有点儿目瞪口呆,作为宪兵司令部的总基地,柏拉图环形山中也算是三大直属队的驻地,怎么敢有外人进来杀人,而且他竟然一点儿消息都没听说过。 “呵,司令说了,有敢反抗者杀了就是,他亲自出手为那个人收尾的。” 狼獾顿时不作声了,他隐约想起了几年前有次任务归来后,基地里那压抑而沉默的诡异气氛。 古娜叹息道:“大概司令心目中,现在这里所有的人包括你我都死了,那个小子也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她的话如此刺耳,让狼獾有些烦躁,却是不敢发作,只好闷声道:“古娜,为什么我现在觉得,这两年越来越******憋屈了。” “你以前就不憋屈吗?”古娜斜了他一眼,淡淡问道。 “是啊。”狼獾抬起头,望着古娜说道:“是啊,以前的时候,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现在执行任务越多却越发不自由,我们可是三大队啊,我们……” 古娜见狼獾结舌,却叹息道:“你能有这种感觉,说明胖子也没白看重你,你比那群只懂得杀杀杀完全没脑子的家伙们强多了。可是,你以为,你们以前为什么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以为三大队的名声真的很吓人吗?你以为司令和我、还有变色龙,我们每天四处奔波是在做什么?你别看那个胖子每天咋咋呼呼,整天喊打喊杀的,可是你有多久没看到他动手杀人了?你告诉我,这些都是为什么?” 狼獾机械地张了张嘴。 “不知道?唉——,怪不得司令这么忧虑呢。”古娜叹息道:“我们宪兵司令部中,现在又有几个明白人呢?你,听着吧。” “刚才你说,以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却越来越憋屈了。那是因为,以前的时候所有不能做的事情司令都已经替我们做了,所以我们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呢,有些事情,那些不能随心所欲的事情,那些司令以前替我们做的事情,司令却想让我们尝试着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古娜看都不看摇头的狼獾,直接回答道:“因为司令今年已经五十岁了,他啊,老了。像我们这样的人,难道还指望跟正常人一样,活到九十多岁一百多岁再死吗?我们宪兵司令部现在又是树大招风,看着威名赫赫挺吓人的,可是你知道盛极必衰的道理吗?你不知道,呵呵,我们的队伍里大部分人甚至根本就不考虑这些,他们以为三大队从一开始就存在着,以后也会一直存在的,呵呵,真是天真,真是愚蠢。” “他们也不想想,如果三大队不存在了,人类世界虽大,可是哪里会有,像我们这样的异类的立足之地呢?呵呵,他们不会想得的。他们不知道,他们不知道啊。” 古娜忽然长叹一声道:“你知道缉私队吧,大家都那么取笑他们。可是你知道,四百年前,李氏家族的帝国还在的时候,那支近卫队的威名吗?‘龙牙’都不敢直面他们啊!呵呵,可是如今呢?他们连名字都被篡改了,苟延残喘活得跟一条狗一样!” 狼獾已经听得瞠目结舌,他是第一次知道这些内容,冲击得他整个人都宕机了。 “不过,缉私队是人类啊,他们从来都是堂堂正正的人啊,李氏家族崩溃了,他们被人拽下来,还能苟延残喘。我们呢?我们是异类,我们不会被允许存在的,……” “古、古娜——” 狼獾微颤着打断了正在痛心疾首的她,十分震惊地指着前方。 古娜猛然回头,9786号基地已是火光四溅。 喜欢往世之宇宙之心请大家收藏:()往世之宇宙之心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百七十四章 从天而降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第274章从天而降 “你听我说,我恐怕逃不过这一劫了……” “没用的,你不了解导师当年的惊才绝艳,不了解她当年的研究成果究竟有多么重要,你不会明白假面的决心,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没事儿,不用连累你,我已经很感激了……” “听我说,真的,独眼的人肯定已经封锁了这里,联络不上外面了……” “我,累了,不想再东躲西藏了……” “我不想再那么屈辱了……” “你别急,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找到了当年导师所说的一切……” “别哭,别哭,好好听我说,这就算是我的遗言吧……” “我等这一天好久了,早就在这里做好了一切准备……” “我现在没有遗憾了……” “只是可惜,我们的女儿大约没办法来到这个世界上了,她来的不是时候,我本也很难生下她的……” “我对不起她,对不起你……” “我已经很感激了,遇到你……” “到此为止了……” …… 火光中,陆安攥紧的双拳之间流淌着鲜血,张着嘴,却发不出半分响动。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自己阻止!为什么自己阻止不了! 忽然,大厅中骤然涌起了风,如同奔涌的河流一样往陆安身旁汇聚,然后呼啸着冲刷过陆安的身体,朝着大厅的门外奔涌着。 气密舱的内阀们被打开了,或者说被生生拽开了。 “古娜”和“狼獾”并肩冲了进来。 望着火光前木然跪着头也不回的陆安,狼獾怒极大骂,却被古娜拦住。 “赶紧先找太空服,给他穿上,别让他出事。” 气密舱被打开,整个9786号基地内所有的空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顿时喷涌而出,基地内的温度也开始急剧下降,靠近大厅的地方已经开始结霜冰冻,白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视野内向大厅内部蔓延。 甚至由于瞬间的气压改变,基地有些房间的门都没来得及启动气密装置,就被气流硬生生冲开,然后被大厅中奔涌呼啸的裹挟着砸向门口。 碎片、碎屑、板片,都在狂风中乱舞,四处碰撞乱砸,大厅内苏如玉的椅子已经被击打得千疮百孔,而且很快就开始覆盖上了一层白霜。 如果不是刚才因为火灾警报,已经启动了应急状态的基地维生系统,还在勤勤恳恳地维持着工作,恐怕现在陆安已经被骤降的温度冻成了冰雕,然后在气压的改变中碎裂迸溅开来。 可是,陆安现在对于周围的状况充耳不闻,狂风大作之下,他只是眼巴巴地盯着仓库的大门,希望那扇门被冲开,希望那里燃烧起来的火光被吹灭。 哪怕是近在咫尺的“古娜”站在他身侧,替他抵挡着狂风和碎屑的冲击,也没有让他分身。 可是,仓库的门纹丝不动,那里面蔓延出来的大火火势丝毫未减。 “是自供氧的燃烧反应……” 或许是看见了陆安那副希冀的模样渐渐变成绝望,“古娜”心有不忍,脱下面罩冲他喊了一句。 陆安木然地回头看了这个女人一眼,有木然地再次扭回去,盯着仓库。 我早就准备好了—— 我早就准备好了—— 我早就准备好了—— 陆安的世界中只剩下这一句话回荡着。 “狼獾”手提着太空服和面罩,急匆匆跑了过来,还在不停挥拳击打着碎屑的古娜,示意他赶紧给陆安穿上,哪怕用强也要先救下他在说。 以眼前这间舱室内的火势,那个女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不,恐怕连尸体都不会留下了,这猛烈的火势中她只会留下一股青烟吧。 而这个小子现在的模样,却是像极了当年自己葬礼上的弟弟,他当时也是这么悲痛欲绝吧。 “古娜”心中微微叹息。 “狼獾”上前两步,准备把面罩扣到陆安头上,然后再揪起这小子给他穿上太空服。 “古娜”一直揪着的心也轻轻放下了,她刚才一直害怕陆安受到什么损伤,毕竟从大厅蔓延过来的白霜已经离陆安只有几米远了,再过几分钟这里的空气也会无法维持下去了。 她拿起自己刚才脱下的面罩准备套上,动作却蓦然停了下来。 是什么声音? “狼獾,你听到了吗?” “什么?” “狼獾”诧异地问道,然后见古娜示意,便取下了自己的面罩。 侧耳听了几秒,他惊讶地抬起头,望向9786号基地大厅的穹顶。 “古娜”随即也反应过来,抬头向上望。 上面? 这声音隐隐约约的感觉,分明是遥遥传来的,可是大厅的穹顶上面是什么? 是空空渺渺的太空啊!那里怎么会有声音?! 几秒之后,这声音越来越响,分明震若雷霆,那传来的震动,甚至都让大厅中的碎片簌簌作响。 还未等“古娜”开口催促,让“狼獾”赶紧给陆安戴上面罩,那声音却戛然而止。 随即,就在陆安的正上方,清脆的声音响起,如同裂帛一般,基地的穹顶骤然炸开,碎片四溅,却无一坠在陆安身上。 还未等“古娜”和“狼獾”看清发生了什么,两人便随着四溅的碎片倒飞出去,“狼獾”也来得及感觉到自己的手上一轻。 “咳、咳、咳——” “古娜”咳了几口血,挣扎着坐起身来,看见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陆安身侧,替他戴上了面罩,穿上了太空服。 她的身旁不远处,“狼獾”倒地不起,躺在血泊中。 是谁?这人是谁? “古娜”爬到“狼獾”身边,试了试他的下颌处,心中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死。 等“古娜”再回头看的时候,陆安依然跪在地上,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男子,却正在徒手撕开那扇仓库的大门。 是的,徒手。 虽然此时的“古娜”已经反应过来,来的那个男子必然不是什么善茬,比自己和“狼獾”的实力要高得多,看到了这个男子现在徒手撕裂铁门的举动依然不由得震颤。 即使忽略了那扇门已经被汹涌的火势蔓延,忽略那些正在簌簌燃烧的火苗,忽略那高到非正常人类所能触碰的温度,古娜也明白,自己徒手撕裂那扇门也不能如此轻而易举。 就算是那个胖子能做到,也不会这么轻松吧,更不用说还要忍受如此高温。 可是,那个男人却好像丝毫不费力一样,就如同轻松撕开一张纸。然后他伸头进去看了看,回首冲那个小子摇了摇。 那个女人,果然已经化作青烟了吗? “古娜”的心一揪。 来人自然便是刘袁了。 他将已经瘫软在地的陆安扶了起来,心中叹息着,然后问道:“安安,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一个女人死了。 基地外面簇拥着一群假面队员,如同末世般狂风呼啸的大厅内,陆安跪在一团火光前。这些是刘袁从飞船上跳下来时,就已经看到了的景象。 等他刚刚看到那熊熊火势中的青烟,想起自己送陆安前来这里的原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刘袁心中也愤怒起来。 “刘叔,刘叔……” 陆安此时已经是泣不成声,“她、孩子,都不在了,都不在了……” “什么?孩子?”刘袁心中一惊,随即却想起了大火中的那一缕袅袅青烟。 他转过脸,望着不远处躺在大厅中的两个人,说道:“这些人,该死!” “呵呵,刘叔,放他们走吧。” 陆安从地上起身,软软地站直,笑得有些凄凉,说道:“放他们走。刘叔,我现在有些理解爷爷当年的心情了,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真的,我现在终于有些明白了。” “爷爷?”刘袁听到这个称呼后,瞪大了眼睛。 他真的是无比震惊了,人在受到沉重打击之后性情大变的例子,他也曾见过无数,尽管他十分乐意陆安同司令和解,可是此情此景之下,只能说明现在的陆安所受到的伤害。 “安安,你想把他们怎么样,有我在……” 陆安摇摇头,打断了刘袁的话,淡然地说道:“我想他们死。我恨这个世界,我恨这个世界为什么存在,我一定要亲手毁灭这个世界。我就是这样想的。” “不过,我不想他们现在就死。刘叔,我要亲手,亲手一个、一个、一个、一个,让他们去死,我要亲手复仇,我一定要让他们死,一个都逃不掉。” 说完,陆安冲着刘袁微笑道:“我终于明白老头子,当年的脾气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古怪了。我的孩子呵,我一定要给他复仇,我的妻子啊,我一定要给她复仇,我要亲自动手,亲眼看着他们死去。” 陆安咯咯笑了几声,便又转过头,冲着那扇被撕裂的门透出来的火光流泪。 刘袁深深叹息了一声后,点头道:“好。” 然后,他瞥了一眼大厅中躺着的两人,挤出了一个字:“滚!” 很快,9786号无人基地的维生系统彻底崩溃,大厅中的狂风平息下来,一切都仿佛尘埃落定了。仓库中的火光也渐渐在白霜的层层包裹下熄灭,化作了几缕青烟后消失不见了。 一切都变得静寂无声,宇宙的静黙黑暗冷寂侵入进来。 白霜包裹了这颗星球上这片劫后余生的区域。 白茫茫一片,十分干净。 (本章完) (本章完) Ps:书友们,我是臣亮言,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二百七十五章 哥哥,到家啦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第275章哥哥,到家啦 从飞船上走下来,陆安轻轻甩了甩手,左手的小拇指还是疼得厉害。 刚刚装上去不久的义肢,依然未能完全让自己的身体适应,可是那隐隐作痛的感觉,却让陆安很安心。 只有现在这种持续不断的疼痛,才能时刻不停地提醒着陆安,提醒着他不要忘记,提醒着他该做什么。 抬头望了望白云镶嵌着的蔚蓝天空,嗅着空港附近的海面上吹拂过来的气息,陆安的心木然着,无动于衷。 这并不是回家,他只是回来复仇的。 为此,他在墓碑前,当着妻子与女儿的面,掰断自己的手指。 本来该留下来陪着你们的,本来该留下来更多来陪你们的,可是我是个懦夫,没有太多力量,没有太多能力,只能委屈你们等一等。 陆安摸了摸自己的断指处,如同一个月前站在火星的墓前一样,如此低声说着。 “哥哥,你回来啦!” 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满带着喜悦的惊呼声,然后一道身影扑了过来。 陆安正愣神间,来人便扑进了他的怀抱,他浑身一僵正欲发作,却见一头熟悉的金发映入余光,顿时止住了动作。 “怎么了?哥哥?” 安娜感觉到了陆安的僵硬,抬起头疑惑地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陆安却已经面带温柔的宠溺笑容,说道:“我是一下子不敢相信,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好了,虽然哥哥早就知道了,可是你这样突然出现我还是毫无防备啊,你的惊喜可真的是吓到我了。” 安娜瞧了瞧陆安凝成一团的眉角,以为他真的是被自己吓到了,不过又见他脸上熟悉的微笑,便撅着嘴说道:“你不关心我。” 然后,她从陆安怀中挣脱出来,笑着跳了跳,又转了两圈。 “你看我,我真的是好了,嘻嘻。” 陆安看着活泼的妹妹,只是宠溺笑着,并不多说话。 “好了,我们赶紧回家吧。你不是一个月前就说要回来了吗?怎么拖到现在才回来呀!” “在火星上有些事情要处理,耽搁了一些时间,所以就回来晚了。” 陆安被安娜拖着,往空港外面的飞车停靠坪走去,他面上的微笑一直不曾释去,仿佛镌刻了上去一样,口中也解释道: “我毕竟是提前结束实习,又想提前毕业,火星舰队那边的手续就拖得久了点儿。” “你之前不是说有惊喜给我吗?惊喜呢!嘻嘻,快点儿交出来。” 陆安的身形一滞,然后又被拖着向前,他依旧面带微笑说道:“惊喜不就是我回来了吗?” “可是,你又不是提前回来了!你这次回来拖了这么久,我现在既不惊也不喜啦!” 安娜撅着嘴不满地说道。 陆安张了张嘴,笑得更厉害了,只是问道:“你难道就天天守在这里等着我的惊喜?今天怎么就这么巧来接我了。” “哦,是刘叔告诉我的,他跟我说你今天回来,让我一定要过来接你。”安娜说完,又撅着嘴作气鼓鼓状,说道:“他害怕你走丢呢。” “是吗?”陆安笑问道。 说话间,两人走到飞车停靠枰中一艘飞车前,安娜停了下来,指了指这艘三个月前收到的生日礼物说道:“我们回去吧。” 三个月前的四月十七日,安娜收到了来自杰斯洛特家的一份生日礼物,一艘火星“黑莲社”集团出产的最新型“信使417”飞车。 黑色睡莲是杰斯洛特家的族徽,以其命名的公司都是杰斯洛特家族最核心的产业,“黑莲社”就是火星最大的战舰研发集团,拥有着火星最顶尖的军火研发能力。 至于私人定制的飞车,只是该公司旗下某个部门打发剩余产能的精致玩具罢了。 当然,飞车本就是某一类人的玩具而已,“黑莲社”恰恰能够制作出大家眼中最精致的玩具,自然就有许多爱好玩具的人追捧了。 本来,杰斯洛特家那位老克鲁格曼先生,是想送“主要信使7型”来着,可惜这种刚刚研发出来的私人飞车,实在没有办法赶在安娜生日当天出现在她眼前,所以只好勉强送来了一艘“信使417”,用这艘飞车的特殊寓意来弥补杰斯洛特家对安娜的愧疚。 只是,安娜在生日当天,失望地没有等待到哥哥的问候,然后对于杰斯洛特家送来的生日礼物,只轻飘飘地丢下了一句话。 “丢得远一些。” 今天,如果不是为了来接哥哥,她大概永远不会想起来自己还有这样的生日礼物。 而当杰斯洛特家派来保护安娜的人,开着这艘“信使417”在沪杭市北区的最高空道上行驶时,还引来了一路的侧目。甚至,有些飞车还十分乖巧地给其让道,毕竟能够在最高空道上行驶的人都非平凡之辈,在火星上或许能够有不少人开得起这种“黑莲社”出品的高级玩具,可这里却是地球。 能够在地球上敌视火星氛围中,大摇大摆地开着“信使”系列飞车,而且还是最新款的“信使417”,要么是地球上某位猎奇的纨绔子弟,要么是火星来的大人物,完全不惧怕这种招摇过市的姿态带来的恶劣影响。总之,都是大家惹不起的人。 可是,安娜却不喜欢这艘飞车,她宁可跟哥哥乘坐老旧的地面轨道车厢,晃荡两个小时回家。以前她身体不好的时候,陆安从来都是禁绝她想要体验“冰火两重天”的行动,“冰火两重天”从来都是陆安独自一人的专利。 如果不是刘叔特意通知她,让她早些接陆安回家,她才不愿触碰这些火星来的所谓“礼物”呢。 只不过,安娜虽然在陆安面前一副天真烂漫的妹妹模样,她却真的从来都不是那种天真幼稚的小女生,从刘叔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中,她心中隐约也升起了疑虑。 “哥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何刘叔的话听起来有些闪烁其词呢?” 今天第一眼见到哥哥陆安,瞧见虽然他变得有些苍白瘦弱,但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这让她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所以拉着陆安从空港出来的一路上就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兴奋。 对于飞车上下来迎接安娜和陆安的杰斯洛特家的人,安娜连瞧一眼的心情都欠奉,她现在才不愿意浪费几秒和哥哥相处的时间,去介绍什么不相干的人。 陆安则是木然地看了一眼杰斯洛特家派来的人,毫无反应,然后便被安娜拉着上了飞车。 飞车腾空而起,离开空港向西朝着大湖方向飞去。 安娜则是一刻也不像离开陆安身边,不理会旁边空荡荡的座位,只紧紧挤在陆安身旁。 “哥,你变瘦了。” 陆安木然的脸上僵了僵,露出了笑容,然后才说道:“没办法,你也知道,军队中的应急军粮有多难吃,后勤部那群混蛋光顾着贪钱,运送补记尽是这些倒胃口的东西,所以自然就瘦了。” “呀!难道你吃了半年干粮吗?”安娜瞪大了眼睛。 “差不多吧。” “可是,”安娜伸出胳膊,又拉过陆安的左臂,比了一下后,说道:“你现在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苍白了,你看,你现在比我都白了。” 安娜出身于杰斯洛特家族,而杰斯洛特家族则是古久以前地球第9区的家族,天然就是白色人种,从小就比陆安白嫩多了。 虽然安娜看到陆安的第一眼时,就觉得哥哥瘦弱苍白了许多,可是一旦对比之后,才发现哥哥好像比她想象的变化还要大了许多。 陆安低下头,定定看了看自己左手两三秒,面皮抖了抖,才闷声答道:“没办法,在基地里长年不见阳光,电力供应紧张,不好一直开灯,时间久了就变成这样了,晒两天太阳就好了。” “嘻嘻,晒什么太阳呀,这样白白嫩嫩得多好,这样别人一看我们就知道是兄妹啦。” 安娜笑嘻嘻地说道。 陆安望着她那一头闪耀的金发,眼前却放佛浮现出那道乌黑秀长的瀑布,忍不住伸手抚摸上去,那异样的手感才让他瞬间惊醒,眼角顿时酸疼得厉害,他赶紧闭起了眼睛。 只是却没有什么泪水流下来,大约所有的泪水已经在那道火光前流到干涸了,从此他的眼角剩下的只是干涩而已,经常干涩到酸疼。 闭眼片刻之后,酸涩感消失,陆安又缓缓睁开,低头正欲向安娜解释,却见她正微微低头,将头蹭在自己手上。 于是,他轻轻说道:“我们本来就是兄妹,理会别人的眼光做什么。” “嗯。”安娜轻轻哼了一声,将头往陆安胸前拱了拱。 与哥哥久别重逢的安娜,享受着久违的静谧,听着熟悉的心跳节奏,有些懒洋洋的安心感觉。 而这艘“信使417”飞车,沿着沪杭市北区贯穿东西的最高空道飞驰,不过半个小时便来到了大湖湖畔的第三军校。 将安娜和陆安送下飞车,杰斯洛特家的人便非常自觉地离去,没有打扰重逢的兄妹二人。 理也不理他们的安娜,则是拽着陆安,一路蹦蹦跳跳地回到了她和陆安的家中。 “哥哥,到家啦。” 安娜打开房门,转身对站在台阶下的陆安笑脸盈盈地说道:“欢迎回家!” 一路上木然笑着的陆安,这个时候才真的翘起了嘴角,宠溺地望着站在台阶上的妹妹安娜说道:“嗯,我回来了。” 轻轻接住安娜伸过来的手,陆安轻轻跳上台阶,拉着妹妹回到家中。 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将外面的一切挡在了门外。 而就在不远处的树下,刘袁远远望着,看着陆安最后轻轻的一跳。 良久,一声叹息后,转身离去。 “该回去了。” 新的一卷,新的故事开始啦。 本来按照我刚开始写作时候的计划,每卷都该是平均的六十章,然后十二卷就可以结束这部了。 然而,写着写着才尴尬地发现,故事完全不受控了,第三卷足足写了一百六十章才结束。 本来以为二百章的时候就应该能结束故事的第一部分大情节,但如今都快百万字了,才总算是写完了。 但无论如何,新的开始,新的征程,总是好的预兆。 毕竟,身后是一大堆已经完成的目标,心中的自豪还是稍微有一些的。 也希望后面的故事大家能够继续多多支持。谢谢! (本章完) (本章完) Ps:书友们,我是臣亮言,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夜枭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七月份的盛夏天气,沪杭联合市的夜晚出奇的闷热。 地球北半球的太阳一直到近七点钟时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大地,而夜幕降临后大地又开始蒸腾空气,从海面上吹拂过来的风在经过市区高楼大厦层层叠叠的阻挡,已经变得微弱,又被大地的热气一搅,反而让人更觉闷热。 即使是地处大湖之畔,有着湖面吹拂过来的风,第三军校附近依旧是闷热不减。 这种时候,除了天上飞驰而过的飞车、飞船以外,下面街道上的行人已经变得寥寥无几。 下午时分回到家中后,安娜一直围着陆安转,就是陆安在厨房中做晚饭时,她也紧紧跟着,寸步不离。 吃过晚饭,又拉着陆安坐在客厅中聊天,其实多是她说个不停,陆安面带微笑听着。 一直到夜深,陆安才总算是放下了僵硬的笑容,跟安娜互道晚安。 “哥哥大概是长途旅行有些累了吧,所以才无精打采的。是了,现在火星和地球间的距离越发遥远,好像来往一次要半个月吧。怪不得哥哥这次耽搁了这么久呢!” 临睡前,安娜望着紧紧关上的房门,有些懊恼地想着:“早该想到这些的,就不应该拉着哥哥说那么话,我应该早点让他休息才是。” 只是,期盼了陆安的归来很长时间,一时心愿得偿,安娜却兴奋地睡不着觉,时而偷笑着侧起耳朵试图倾听哥哥的呼吸声,时而想到明天的生活、想到未来的计划打算然后羞到在床上打滚,一直折腾到深夜才总算是倦意袭来,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十分,安娜梦中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咯、咯”发笑,她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这些讨厌的夜枭”,然后又沉入梦中。 可是,耳边的“咯咯”却断断续续的,不停地侵袭着她的耳朵,终于从朦胧中醒来的安娜,揉了揉眼睛,起身下床,果然听见那讨厌的夜枭叫声又在断续响起。 在地球13区的重点生物多样性保护区大湖边上,经常有些鸟儿飞来飞去,在大湖里捉那些被人类骄纵到呆头呆脑的鱼儿。 以前,陆安就曾跟安娜说过:“反正我不去抓,那些鸟儿也会去抓的,大湖中少一条鱼也饿不死那些呆鸟,我们却会饿死的。所以,就当是那些鸟儿大发善心,将这些鱼赏给我们了。” 每次,安娜担心陆安的时候,陆安总是以诸如此类的理由来搪塞安娜。 只不过,陆安虽然口中说着“大发善心的鸟儿”,却并不真的如何感激那些鸟儿,甚至对于某些鸟儿还特别厌恶。 尤其是盛夏时节,鱼虫水草丰茂,那些飞临大湖的鸟儿就更加多了,住的离大湖近了,便经常能跟这些鸟儿撞到一起,可是由于现在人类法令的诸多限制以及各种先进的监控手段,即使被那些呆鸟冲撞的人也只能退避三舍。哪怕那些鸟儿在你的门前,丢一些蛇头鼠尾之类的,遗弃一些排泄物。 若只是清扫麻烦倒也罢了,如果有鸟将鸟巢筑在你家,大大咧咧地不请自来,那么你就算倒了大霉了,家中住进一位真正的“大爷”。每隔几天,便会有将所有人都看做谋杀野生动物嫌疑犯的“人类世界环境联合促进会”的人员上门,监测这些“大爷”的身心健康有没有受到“虐待”。 不过,陆安所厌恶的,也不是出于以上诸多理由。 安娜还记得他曾经有一次在自己被夜枭的叫声吵醒后,大骂道:“夜猫子进宅,好事不来,晦气晦气。” 至于为什么晦气,陆安却从来不肯将原因告诉安娜。 如果单纯是因为叫声难听,为什么要说晦气呢? 不过,大概是受了陆安感染,从此以后,安娜也开始讨厌这种大半夜吵人清梦的鸟了。 没想到,哥哥回来第一天,这种呆鸟就来作怪,真是该死! 安娜赤着脚轻轻打开房门,看着哥哥正蜷缩成一团,睡在客厅中,呼吸平稳,显然睡得很熟。 她微微点头,还好没有吵醒哥哥。 轻手轻脚地来到客厅的窗前,将幕窗微微调的透光,安娜往街道外面看了一眼,黑黢黢一团的树影中也看不清那些呆鸟的身影。 又侧耳倾听了一阵,好在这些呆鸟识趣,没有继续再瞎叫了。 将幕窗重新调回不透光的状态,安娜又轻手轻脚地回到了房间中,望着熟睡中的陆安看了片刻,又轻轻关上房门。 之前就是因为不想吵到哥哥,所以她才特意关上了房门,要知道,往常这扇门从来都是不关的。 然而,安娜的房门刚刚关上,片刻前还一动不动蜷缩着熟睡的陆安立即睁开了眼,浑身颤抖着,极力压抑着喉咙中的声音。 之前刚刚陷入黑暗中的他,便瞧见了那一片火光,还有那片火光中的一缕青烟,还有阿玉怀中抱着的女儿时而姣笑时而啼哭的清脆声音,不停地在脑海中回荡。 黑暗之中,血红雪白,红色的血光映衬着永不熄灭的大火,白嫩的肌肤衬托着青烟袅袅的白霜。 明知道是在做梦,但是望着梦中苏如玉那微笑着的面容,以及她怀中那面容模糊却又伸着双手的孩子,陆安极力挣扎着不想醒来,不要醒来。 所以,哪里有什么夜枭啊,夜枭就是这个夜里还在梦见亡妻的男人。 当然,二者还是有些相似的,毕竟陆安以前觉得晦气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曾经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瞟见过,夜枭在古代是死亡的象征,当时极力给妹妹安娜延长生命的陆安当然不喜欢这样的征兆,尽管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这些命运、宿命之类的东西。 现在的话,他们确确实实都是死亡的象征,是死亡缠身的存在。 只是,陆安在梦中刻意亲近死亡,却也不能挽留住亡者。 人生如梦。 梦,总是有醒来的时候。别人的梦醒了,他的梦还要继续。 不过,从睡梦中叫醒陆安的,却是从左手小拇指蔓延全身的疼痛,当他挣扎于朦胧之间的时候,触觉偏偏变得格外敏锐,那失去的小拇指一直在提醒着他不要忘记,不要忘记苏如玉死去的事实,不要忘记他心目中那一个个仇人的名字。 不要忘记仇恨,便只好从虚假的团圆幻象中醒来。 就在安娜从起身下床打开房门前一刻,陆安猛然睁开了双眼,席卷全身的疼痛让他蜷缩起了身体,随即安娜开门的响动便让他的一切行动定格,一直到她再次关上房门。 反反复复的在噩梦与疼痛中轮回,这样的煎熬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 除非是完全昏厥过去的时候,比如陆安在火星上掰断自己的手指时,或者是身体已经缺乏睡眠到极致,完全失去了意识般地睡去,这样陆安才能暂时摆脱这样的轮回。 于是,陆安便瞪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心中一遍遍默念着那一个、一个、一个的名字,直到黎明时分,已经三天未曾合眼的他才终于昏厥过去。 而早上轻轻推开房门的安娜,瞧见依旧在熟睡的哥哥,无声地打了一个哈欠,心中自责道:“哥哥果然太疲惫了,往常这个时候都已经醒来了呢。” 在厨房门口犹豫了一下,她又轻手轻脚地转身离开。 虽然她十分想做一份早饭然后等待哥哥醒来,可是这幢古旧的房子隔音效果实在是太差,晚上都能听见外面那些呆鸟的傻叫,更遑论厨房中一门之隔的声音呢,还是不要吵醒正在熟睡的哥哥为好。 “今天——,还是不想去上学啊,想留在家里陪着哥哥呀。” 转过身的安娜望着客厅中的陆安,心中叹息着。 可是,想到从去年便转学至明光大学的冯婷婷,这段时间一直对自己格外热络的举动,安娜便皱起了眉头。 如果自己今天不去上学,很快冯婷婷就会知道了,难保她不会猜到哥哥已经回来了。 哼,让她晚知道一天是一天才好! 很久很久以前,大概就是去年安娜知道自己能够被治愈的消息以前,安娜心底里其实对冯婷婷很有好感,因为等自己死了以后,大概也只有她能够陪着“女性朋友”向来很少的哥哥,能够抚慰陆安心中的悲伤了。 所以,安娜也曾刻意亲近这位火星来的大小姐。 然而,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自从安娜渐渐痊愈之后,她心中开始不自觉地厌恶这位冯大小姐,厌恶她热情地接近自己,总有一种忍不住远离她的冲动。 她才不够资格陪着哥哥呢! 所以蹲在地上的安娜想了想,收回了想捏陆安鼻子的手,气鼓鼓地站起身,斗志满满地出门上学去了。 被独自一人留在客厅中昏厥着的陆安,一直到中午时分才被那如针刺般的疼痛唤醒。 安娜的房门打开,空荡荡的,没有人在家。 陆安便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嘴唇翕动着,默念着那些人的名字。 “死,都得死!” 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后,陆安僵硬地坐起身。 从心口处掏出盒子,这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盒子打开,内中的乳白色液体中盛放着一片薄薄的灰色片状物,微微蠕动着。 轻轻合上盖子,陆安左手紧紧攥住这个合金盒子,说道:“阿玉,等我,等你的心愿一了,我要让那些人一个一个地给你陪葬。” 然后,空荡荡的客厅中便响起了一阵低沉的笑声,如同夏季夜晚那些讨厌夜枭的叫声一般。 喜欢往世之宇宙之心请大家收藏:()往世之宇宙之心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百七十七章 金星来的维纳斯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地球的第10区是除了第1区太平洋以外最广袤的人类区划,位于第9区以东、13区以北。 这里靠近地球的北极,长年低温,与北极的第2区、南极的第22区并列,是地球上并列的地广人稀之地。 从第13区沪杭联合市出发,乘坐飞船向北不过半个小时就进入了第10区,然后再折向西飞半个小时,就到达了第10区人口聚集的西一域。 西一域最北端的新涅瓦联合市,是整个第十区的首府,也是人口最稠密的城市,聚集了第十区近百分之二十的人口。 这里便是陆安此次的目的地。 从新涅瓦联合市的空港中出来,陆安坐上了去往市北的公共客运飞车,一直坐到了终点站后,又继续步行向北,穿过了两片白桦林,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在听到一片湖水波涛汹涌的声音后,陆安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这片人类聚居区位于一条河流与湖水交汇的地方,陆安看了看地图上标注的地址,武克希河第19号大街7巷204室。 “就在这附近了吧。” 一片普通的人类聚集区,充满了第10区特有的粗犷气息,这里位于新涅瓦联合市北郊,靠近旁边的拉多加湖,所以人口数量并不是特别多,只有七八条巷子的大小,陆安跟着地图上的导航指引很快就找到了第7巷的所在。 一条两百多米长的巷子,陆安所找寻的204室就在巷子左侧的入口处,没有鲜艳的招牌,只有几种通用语写就的招牌——“加洛商店”。 十分普通的名字,除了用油漆涂料手写的歪歪扭扭的招牌外,完全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如果不注意的话,乍看之下还以为,这是第10区街道上随处常见的涂鸦艺术。 “就是这里了吗?” 陆安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胸口处,走近了这处“加洛商店”。 走近了之后,陆安却听见了一阵婉转的音乐声在耳边响起,他疑惑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智脑,自己好像没有播放音乐啊? 智脑上除了地图导航“到达目的地”的提示外,没有其他内容,也并没有播放音乐。 陆安又走近了商店两步,这次耳边的音乐逐渐清晰了一些,他这才反应过来,好像音乐声是从商店中传出来的。 隔着商店临街那普通透明的玻璃墙,陆安很快便确定了音乐声的来源。 门店内一台大号的金属花朵形状的机器,下面有黑色的塑料材质圆盘转动,那里面传来的声音正是陆安耳中听到的音乐。 果然好奇怪! 透明的玻璃墙,而不是可随心控制的幕墙,奇怪的发声机器,而不是定向播放的音乐。站在这间商店的外面,陆安感到了一股怪异的气息扑面而来。 只是,随后想到苏如玉的嘱托,陆安这才平复了心中微微的诧异,能够跟当初逃亡的安娜扯上关系,自然不会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地方。 来到商店门前,透过玻璃,陆安已经能看见有一位中年人背对着门外,歪着脑袋,斜撑着手臂,似乎正在用心倾听着那奇怪的音乐。 轻轻推门,哗啦一声作响,却没有推开。 陆安正诧异间,就瞧见那个中年人也诧异地转过身,瞧见陆安正愣愣地站在门前,便手指向下比划了一下。 陆安下意识地低头,这才瞧见玻璃门下面如同外面的招牌一样,用油漆涂写着几个字,营业时间10:00-12:0014:00-18:00。 从13区沪杭联合市的家中出发时,时间已经是下午时分了,陆安花了三个小时到达这里,此时的沪杭联合市想必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但10区西一域的新涅瓦联合市这里却还是中午时分。 陆安看了看时间,冲着那中年男人抱歉地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非营业时间吗?” 门内的中年男人看着陆安离去的身影,思索了一下,又转过身斜撑着手臂听自己的音乐去了。 而陆安走回第19号大道,沿着街道向东,一直走到刚才瞧见的那片拉多加湖边,在成片的白桦林中找了一处树荫,静静坐了下来。 盛夏的拉多加湖水量丰隆,坐在白桦林的树荫中,微风吹拂,湖水有节奏地冲刷着湖岸,就好像海浪一般。不似夏季的沪杭市附近大湖边那般闷热,陆安甚至很少听到蝉鸣声,所以他在湖边一坐就是两个小时。 一直到下午两点时分,陆安才睁开微闭的双眼,准备起身时,低头看见了智脑上的消息。 “哥哥在外面办事,今天晚上可能很晚才回去,你不用等我了,早点儿休息。” 然后,陆安又沿着第19号大道,走到了那条小巷中的“加洛商店”门前。 那个中年那人依然侧身撑着手臂,不过看模样已经不是在听音乐了,而是在打着瞌睡了。 陆安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玻璃门。 “咄咄”的声音清脆而响亮,那个中年男子似乎被敲门的声音吓到了,身子一斜差点儿倒下来。他气恼地转过身来,见是之前来过的陆安,低头看了看,大约是确定了时间,有些无奈地挥挥手。 “进来。” 中年男子打开玻璃门,不满地嘟囔着,而陆安的智脑在同步智能翻译时,声音定向到陆安的耳朵里时就全被屏蔽成“哔哔哔”的声音了。 陆安眨了眨眼睛,并没有什么表示。 而那个中年男子一边抱怨着,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然后伸手关掉了那个金属花朵状的奇怪机器,顿时商店寂静了下来。 “你这么迫不及待,是急着来修什么吗?或是,买什么吗?”中年男子回到柜台内,往下一摸,摸出来一个粗壮的玻璃瓶,咕咕咚咚地灌了几口。 见陆安盯着自己不说话,他不满地擦了擦嘴,提高了声音问道:“喂,小子,你是来买什么的?” 陆安深吸了一口气,熟悉的刺激性气味,酒精的味道。 从酗酒的习惯来说,怪不得苏如玉跟他是朋友,遗言中特别交代自己要将东西还给他。 “加洛先生,是吗?” 中年男子灌了一口酒后,喷着酒气骂道:“既然知道了,还问什么问?哔哔哔——” “或者说代号G先生?” 中年男子将酒瓶缓缓放在了柜台上,擦了擦嘴,哈哈笑道:“所以,你想干什么?” 陆安见他没有否认,才沉声说道:“七年前,金星来的维纳斯小姐,让我代她向你问好。” 中年男子将酒瓶轻轻往旁边一推,手却快速一身,一手扼住了陆安的脖子,一手揪住他的领子,猛然往前一拉,冷笑道:“你们的狗鼻子还真灵,都被你们追到这里了……” 陆安被掐住脖子,很快就满脸通红,但他安静地望着离自己只有一拳之隔的脸庞,并不做挣扎,也没有什么动作。 中年男子随即嗅了嗅鼻子,稍微松开了扼住陆安脖子的手,疑惑地问道:“你不是那群人,或者他们都知道了我的身份,只是派你来送死的吗?” 中年男子飞速地瞟了一眼玻璃墙外面的街上,一切如常,没有丝毫异常,如果真的是大的动静,他的监控报警措施早就该起作用了。 被稍稍松开的陆安则是开口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他们指的是谁,不过我只是一个人。” “一个人?” “是。” 然后,陆安指了指这个中年男子揪住自己的手,说道:“我们可以好好谈一下吗?” 等在柜台前再次站稳后,陆安才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加洛先生,应该还记得七年前那位金星来的维纳斯小姐吧?” “我是加洛,怎么了?你到底有什么事,快说!” 这位名叫加洛的中年男子不耐烦地说道,只是他的眼睛依然紧紧盯着陆安的一举一动,充满着谨慎与防备。 “阿玉拜托我,来把一样东西还给你。” 陆安从心口处掏出那个指甲盖大小的盒子,摩挲了一下,放到了加洛面前的柜台上。 “她?还我东西?她什么时候欠我东西了?”加洛皱紧了眉头,问道。 陆安摇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来完成她的心愿的。” “她,她现在怎么了?还有,你是谁?” 从陆安低沉的语气中,这个名叫加洛的男人明显听出了一些异样的信息,他眯起眼睛问道。 “她是我的亡妻,我是她的丈夫。” 加洛顿时目瞪口呆道:“什么?丈夫?” 不过,他随即也反应过来了,瞪着陆安又问道:“你说她已经死了?这是什么意思!” “不久前,就在小行星带的9786号基地中,假面队的人……”陆安说着,已经咬紧了牙关,他不想在陌生人面前流露出什么情绪。 加洛却立即明白过来了,他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还是被他们发现了吗?原来这些年她一直躲在小行星带……” 然后,加洛再次沉默,他低下头,拿起了陆安刚刚放下的那个盒子,轻轻弹开盖子,乳白色的液体中有灰色的薄片蠕动着。 “呵呵,当年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她却一直记着。真是,真是难为她了。” 然后,加洛又狠狠地合上了盖子,冷笑道:“为了这么个破玩意儿,死这么多人,当初有这个设想的那人真是活该早死。” 陆安见他已然收下苏如玉特意嘱托送过来的东西,便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东西已经送到了,阿玉的心思已了,那么我就告辞了。” “等一等。” 加洛的食指轻轻压着盒子,眯着眼睛问道:“我还有个疑问,想麻烦你解释清楚。” 喜欢往世之宇宙之心请大家收藏:()往世之宇宙之心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百七十八章 金星海边来的小姑娘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我还有个疑问,想麻烦你解释清楚。” 这个名叫加洛的中年男人低着头,食指轻轻压着盒子,眯着眼睛问道。 哦? 陆安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个中年男人。 “我十分疑惑,你刚才说过。” 加洛抬起头,轻轻一滑手指,将盒子攥在了拳头里,然后微带笑意地问道:“不久前,假面队的人去了她藏身的地方。那么,我想请问一下,她是如何将这个东西交到你的手上的?不要告诉我,假面队那些人那么好心,会将这东西转交给你,然后还让你替她完成心愿。他们如果真的抓住她,是不会让一丝一毫东西遗漏出去的。” “她,是亲手将这个东西交给我的。”陆安淡淡答道。 “那你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吗?” 加洛将攥着的拳头摊开,露出了手心的盒子,略带玩味地问道。 陆安盯着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不知道。” “哈?哈哈,你不知道吗?你竟然不知道。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被假面追杀吗?你知道这个东西有多么重要吗?你竟然不知道!你竟然敢告诉我,你是她的丈夫。” 加洛放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 陆安向前迈了一步,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她的丈夫,这一点天经地义,谁也不敢否认!” “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是。”陆安又上前一步,盯着加洛说道:“有些话我不介意你随便问,随便说。你是她的朋友,当年救了她,我心底里也同样感激你。但是,有些话,你还是不说的为好。” “那么,你能回答我刚才的疑问吗?” 陆安沉默着,盯着他,两个人就这样相互对峙了一会儿后,陆安才开口道:“她给我的东西,假面的人也夺不走,而假面从我这里拿走的,他们会一个一个偿还的。”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但是请不要把我跟那群该死的异类混在一起,这不仅仅是对我的侮辱,更是对她的侮辱。” 加洛盯着平静的陆安,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的名字叫什么?” “在你面前的,苏如玉的丈夫,李毅。” 加洛只当陆安还在气愤他刚才的怀疑,嗤笑一声后,才又问道:“她去了小行星带后,原来改名叫苏如玉吗?哈哈,真是一个俗气的名字,你们华夏人就是这样……” “那你见到她的时候,她叫什么名字?” 陆安忽然变得热切起来,又往前跨了一步,问道。 加洛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最起码不是叫这个名字的,所以我当时才说她是金星来的维纳斯。” “金星来的维纳斯?”陆安皱眉问道:“她不是出生于火星吗?或者最起码她来自于月球啊。为什么要说是金星?” 原来这个代号,是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给阿玉起的代号。怪不得,阿玉要把这个名字当做接头的暗号,这个名字可能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信息吧。 陆安心中叹息着,有些羡慕,有些嫉妒。 这世间关于苏如玉的一切秘密,他都渴望知道,他都渴望占有,他唯独不希望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毕竟,在陆安看来,苏如玉存在过的痕迹,现在只存在于他自己的身上了,他想要承担起苏如玉的一切,包括她过往所有的秘密。 “哈,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加洛戏谑地说道。 陆安微微低头,说道:“那么,求求你,告诉我。” 加洛看着这个一直跟自己对视的男孩儿,忽然低下头,向自己恳求,突然有些相信这个男孩儿刚才所说的身份。 如果他真的是被假面派来试探自己的人,那么何必为了她那其实不值一提的所谓“秘密”来如此恳求自己呢! 加洛可是太清楚了那些人的德性了,假面队中那些杂种,可是狂妄自大又骄傲的,怎么会为了区区小事这么低头呢?即使是那些稍有头脑的队长们,也不会如此做的。 可是,这个人刚进来时那浑身死气沉沉的气息,却又像极了那群杀戮气味极重的杂种。 这可真叫他有些迷惑了。 加洛叩了叩手指,在柜台上敲了敲,然后拎起旁边的瓶子灌了一口后,才缓缓开口道:“其实这个名字倒是跟她——也就是你口中的苏如玉——关系并不是太大,当年她的导师是出身于金星,是金星移民后的第一代本地后裔,那个时候她有个绰号叫‘金星海边来的小姑娘’……” 加洛一边灌着酒,一边解释道:“其实那个时候就是在嘲笑她,金星那个时候哪里有什么海?那个时候盛行用罗马神话命名,其实就是在偷偷嘲笑她来自金星,就好像野种一样。呵呵,只不过后来,这个绰号的意思却反过来了,大家都以此来夸奖她了,反而忘了当初嘲笑她的本意。所以,母女两人叫个相似的绰号,有什么奇怪的。” 陆安却浑身一颤,问道:“母女两人?” 加洛耸耸肩,撇嘴道:“她当初对外宣称,说是从火星带回来的弃婴,但是好好的弃婴怎么就偏偏落到她手里了?火星的社会救助福利可是比任何其他星球都好的多,这种谎话谁要相信啊!再说了,即使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没有什么血缘关系,跟养女却完全没有什么区别了吧,所以说她们是母女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原来是因为她的导师啊! 陆安心中叹了口气,想起了苏如玉在口中和心中念念不忘的,她的那位导师。也曾经提及过,她十分想将导师当做自己的妈妈,毕竟她的那位导师一辈子独身一人,唯一亲近者只有苏如玉——当时的莫莫而已。可惜,被那位导师严词拒绝了。 即便是在外人看来,可能两个人早已经算作是母女关系了,但在苏如玉那位导师心中,大概从来不曾将她放在女儿的位置上吧。 为什么呢?呵呵,谁知道呢。如今,两人皆已不在了,有些事情永远都成了秘密。 “原来,是这样啊。” 陆安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这些事情原来看似关乎苏如玉,其实却根本不是啊。 “呵呵,你问了问题,我好心给你解惑了。那么,为了公平起见,我也想问一个问题。”加洛咂咂嘴,说道:“我还是继续问你,你究竟是如何从假面队手中拿走这个东西的。” 说完,加洛再次紧紧盯着陆安的眼睛,他现在心中依旧在怀疑,眼前这个自称苏如玉丈夫的人,将这个东西交给自己的目的。 甚至,他现在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因为那母女二人现在都已经死了,月球上那个金发碧眼的混蛋走投无路了,开始打起自己的主意了。作为当年的参与者,他可是深切地知道这个东西的重要性。 这看似不起眼的指甲盖大小的东西,却足以改变整个人类历史的进程,足以颠覆现存的人类社会模式,这是从六百年前起,人类第一次踏足宇宙的时代起,便梦寐以求的东西。 她毕竟是成功了!她竟然真的做到了!她…… 加洛第一眼看见手中的东西时,就忍不住在心中咆哮着,只是他默不作声罢了。 陆安见这个中年男子始终纠缠于这个问题不放,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微微叹息后答道:“我知道你心中的怀疑。我现在不知道你手中这个盒子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有多么重要,或许这便是她口中说过的,她的导师毕生研究的成果。然而,对我来说,我只是为了完成她的心愿,转交一个东西罢了。至于假面队,为何会放过我……” 陆安又长长叹息,说道:“那是因为他们在害怕,他们害怕被毁灭,就这么简单。至于这样的恐惧,确实与我无关,只是因为我的出身,呵呵,简单说,就是他们惹不起家里那位老头子而已。” 加洛轻蔑一笑,轻轻叩着玻璃柜台,节奏清脆的咄咄声音。 “你既然知道假面队,便知道他们是怎样的存在。那么,我想想问问你,他们为何别的人都不怕,偏偏要怕你呢?” 加洛的心中好奇,他现在越发想搞清楚眼前这个小子的身份了。 陆安平静地望着他,说道:“因为他们不是无所欲求的,他们也并非无拘无束,但凡有所欲求者必然有所畏惧。假面队并非超然于宪兵司令部之外,而宪兵司令部也只是十二个司令部之一,更何况即使是联合司令部也不能一手遮天,联合峰上也不是只有军人。” 陆安说完,意兴阑珊的感觉更加浓烈了。 他不想再同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纠缠什么了,本就是为了完成阿玉的心愿,如今已然完成了,也到了该离去的时候了。 至于阿玉的秘密,他会自己亲手去发掘的,即便不能完全,那么将来到了天上与她见面,也总会知道的。以前的陆安不相信泉下有知、在天之灵的话,如今却深深相信着。 只是不知道到时候,为了复仇双手沾满血腥的自己,还能不能见到他。 陆安现在已经忍不住心中复仇的欲望,这么多敌人还在活在世上,好好地活着,而她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多么残忍的世界,多么不公平呵! 感觉已经乏味的陆安说着,直接转身,向门外走去。 如果有可能,他不想让那些叛徒、敌人多活半分钟。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 就在此时,这个名叫加洛的中年男人却忽然发癫似的大笑起来。 “原来是他,你原来是他的儿子,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哈哈哈哈——” 喜欢往世之宇宙之心请大家收藏:()往世之宇宙之心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百七十九章 是苏如玉呀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已经再次转身准备离去的陆安皱了皱眉头,回身过去,望着这个笑得有些癫狂的中年男人,忽然觉得,自己今天来找他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为了完成阿玉的心愿,也可以将东西邮寄过来,只要过来亲眼确认这个男人收到盒子里的东西就可以了。何必要跟这个莫名的男人打交道呢! 面对着这个笑得眼泪都出来的男人,陆安叹气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何必如此!” 然后,他便静静盯着这个男人,等待着他恢复平静。 过了许久,加洛终于止住了笑,他望着陆安郑重地问道:“你是陆应邦的小儿子吧。你叫什么名字?” “你认识我父亲?” “呵呵,当然,何止认识而已。” “你们是朋友?”陆安又一次皱起了眉头。 “后来,就算不上什么朋友。”加洛呵呵冷笑。 陆安这时也反应过来了,想想刚才他提到苏如玉的导师时的口气,想必以前两个人关系也不错,如果按照苏如玉所说,自己的父亲显然跟她的导师也有着很深的交集。那么,父亲与这个名叫加洛的男人,曾经有过交往也就不足为奇了。 后来不算朋友?那么,就是说曾经算是朋友了。 但是现在听这个名叫加洛的男人的口气,跟父亲似乎有着深深的仇恨。 陆安叹息一声后,说道:“为什么总是能到处遇见你们这样的人呢,虽然我也很想念我的父亲,但却很讨厌你们这样动辄对他指手画脚。只因为他不在了,就可以这样亵渎他吗?” 加洛冷笑一声,抄起旁边的瓶子,咕咕咚咚将一瓶酒喝得见底,然后才撇嘴道:“亵渎?指手画脚?像你们父子这样的人,从出生后一开始就高高在上,占据着那顶峰的位置,让人仰望着,难道还不许我们这些站在山脚下的人指点一下、谈论一下吗?这样霸道的作风,可真是像极了那位总司令,哈哈,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家风啊!” 顶峰?陆安轻蔑一笑,没有反驳。 加洛看到陆安不屑一顾的样子,却抿着嘴微带嘲弄地说道:“既然你是陆应邦的儿子,总不该真是叫什么李毅吧。姓李?可真是倒霉的姓氏。” “陆安。” 加洛玩味了一下,摇头笑道:“呵呵,陆宁、陆安,陆安、陆宁。你父亲这愿望可真是,啧啧,呵呵。” 然后,他见陆安面露不耐烦的神情,便伸出手摊开,问道:“这个盒子中间,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也不关心。” 加洛深深地看了陆安一眼,然后打开盖子,将那个泡在乳白色浆液中蠕动着的灰色薄片展示给陆安看,说道:“这个东西,与你的父亲有关,与她有关,与你的那个苏如玉有关,却惟独与我无关,你知道为什么会被送给我吗?” “这个到底是什么?”陆安却并不接话。 “这个啊,很简单,是一个人啊!” “什么?” “人!” 陆安盯着加洛看了一会儿,低头望着他手中的盒子,笑道:“我却不瞎。” 加洛似笑非笑地问道:“那我问你,你认为人是什么?” “人是什么?呵呵。”陆安耸耸肩,说道:“我或许不能准确定义什么是人,但却知道什么不是人。我是人,你是人,但你手中这个恶心的东西,却不是人。” “恶心的东西?”加洛失笑道:“小伙子,你还是太年轻了。不,你父亲、你哥哥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都很明白的。” 陆安脸色一沉,沉声问道:“我哥哥?你也见过我哥哥?” “呵呵,当然,不止见过,而且印象深刻,那满身的杀气,啧啧。”加洛说完,轻轻托着盒子放在眼前,柔声说道:“这确实是个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以它的新鲜程度,很有可能就是那位金星来的维纳斯,呵呵,对了,你是叫她苏如玉的吧?” 陆安听完之后,却眯起了眼睛,问道:“你觉得这种无聊的玩笑很好玩吗?” 加洛故作惊诧地说道:“你不相信?!” 陆安继续眯着眼睛,沉默地盯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他现在的状态看似平静,背后却总有些异样的感觉。 总觉得,有些癫狂到平静的样子。 加洛挑了挑眉毛,说道:“哈,那我问你,一个人认为自己是人,是从哪里来的这样的认知呢?” 不待陆安回答,加洛便连珠炮似的说道:“是从外界获得的影响吗?是别人告诉的结果吗?是社会教育的原因吗?人为什么会产生自我意识呢?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为什么人所有的器官中只有大脑能够控制人的思想呢?为什么不是心脏,为什么不是血液,为什么不是骨髓,为什么不是神经不是肌肉不是其他任何东西?为什么偏偏是那个只占了人身体重量百分之二的器官,喏,就是这里!” 加洛用另外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说道:“为什么偏偏是这里呢?这里的能量夺去了人体四分之一的能量,人类百分之八十的基因表达都是在这里存在,呵呵,真是像极了你们这些从一出生就开始高高在上的阶级啊!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你们能愚弄整个人类世界,那么人的大脑呢?你想过没有,你的大脑是不是在欺骗你的整个身体呢?为什么大脑死亡了,人就要死亡了呢?” 陆安听着他有些癫狂的连续发问后,闭上了眼睛,稍微平静了一下,然后又睁开眼,问道:“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加洛微笑着答道:“不用着急,我会慢慢解答的。有了这个问题,我们便曾想过,如果将人的大脑去掉,人体就真的死亡了吗?后来,我们找遍了人类历史上所有的器官移植记录,可惜没有找到一例成功的记录,于是我们自己来。结果,你猜怎么样?” “你们,成功了。” 陆安看着他脸上缅怀式的笑容,答道。 只是,我们?是他和阿玉的导师吗?或者,还有父亲吗? “是啊,成功了,虽然那次的样本只存活了半年,便死于各种并发症,但我们成功了。” 加洛说完,神情忽然变得落寞,他继续说道:“只是,随后大家就分道扬镳了。我想继续向前走,可是他们却抱着无聊的旧观念,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可是,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安反问着,心底里却在思忖,难道另外一条道路,说的就是阿玉的导师那项研究吗?到底是什么样的研究,能够让三大直属队的人如此疯狂,就连刘叔都说此事上要尽量避开他们。 而且,阿玉也是因此而死的。 加洛却对陆安的反问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叹息道:“我终究是不如他们想的明白,所以我失败了,他们最后却成功了,呵呵,我活该如此啊。喂,小子,你知道吗,我为什么说这是个人吗?” “为什么?” 加洛哼道:“哼,因为如果人的所有自我意识都寄托在大脑中,那么何妨说人其实就是那颗大脑,那颗大脑就是人本身呢!” “这是人的大脑?”陆安的眼睛紧紧盯着盒子。 “具体来说,很有可能就是你那位苏如玉的大脑,呵呵,当时除了她自己的脑组织外,她还能去哪里找更好的实验素材呢?更何况,当初她自己的基因样本,各种数据可都是很完备的,她不会舍近求远的。” 陆安不自觉地走上前,走到距离加洛伸着的手一步之遥处停了下来。 加洛却反而将托着盒子的手更加往前伸,几乎戳到陆安的胸前,然后说道:“我那个时候真是目光太短浅了,怪不得她看不上我呢。现在想想,啊,多么美妙啊!” “多么美妙啊!真是太美妙了!大脑移植不过是蠢货都能想起的蠢到极致的蠢办法!你看看,这才是聪明绝顶的方法,这才是能改变全人类命运的方法!” 加洛说着,嗓音已经尖到刺耳,他好像在极力嘶叫一般。 “为什么?” 为什么阿玉要这么做? “哈!为什么?你知道人最恐惧的是什么吗,是什么吗?是死亡!” 加洛尖声说道:“死亡!如果人能够永生不死的话,哈哈,这世间会变成多么令人快乐的天堂啊!永生!” “永生?呵,你确定没有开玩笑吗?”陆安气极而笑。 永生?当自己和妹妹安娜面对着死亡的恐惧时,对于这种虚幻、伪诈、欺骗的概念,是那么的深恶痛绝。侥幸活下去尚且不易,竟然有人想要永生?竟然有人胆敢怀有如此无耻、贪婪、卑鄙的念头,活着已经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这些人永远不知道。 加洛哈哈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然后说道:“我们这具躯壳的任何部位,早在四五百年前,都不会成为我们永生的阻碍了,只要我们愿意,就能无限克隆下去,永无止境地继续这个游戏。唯独这里,只有这颗大脑。” 加洛再次指了指太阳穴,说道:“这颗大脑就是我们存在本身,我们完全无法随心所欲地控制它,甚至连完整地克隆它,让它跟自己的样本源一模一样都很难做到。如果克隆出来一个全新的人,那么又有什么用呢?毕竟,自己还是死了。” 陆安却渐渐明白了这个有些癫狂的男人,他所说的意思,稍稍一深想,他竟然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栗起来。 “哈哈,你明白了呀!” 加洛忽然平静下来,托着手中的盒子,正色说道:“是的,他们成功了。不是克隆人的器官,而是克隆人的存在本身,这不是克隆大脑,这是复制大脑,是人的备份。” 陆安听完,不自觉地开始大口喘息起来,胸脯起伏着。 他的心真的快要从胸膛中跳出来了。 喜欢往世之宇宙之心请大家收藏:()往世之宇宙之心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百八十章 复活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陆安的气息变得粗重起来,他面前的加洛则在说完之后平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陆安的反应。 良久,陆安才平复了喘息。 “你说的是真的?” “我为什么要骗你?而且你父亲当年带领大家做的事情,当时也并没有刻意隐瞒,如果我说谎的话,很容易就可以被拆穿了。” “这跟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陆安一皱眉头,果然吗? 加洛哈哈一笑,说道:“有什么关系?你不会真的以为你父亲只是个什么狗屁战争英雄吧!哈?你家里的那位陆总司令,难道对你呵护得如此无微不至,以至于你什么都不知道?” 陆安微微低头,翻着眼睛盯着加洛。 加洛无视陆安厌恶的目光,继续说道:“你父亲当年掀起的风雨,可是很早就开始了,他的野心可是非常大的,大到都快没有边界了。算了,你不想听的话,我就不多嘴了,反正这些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 等到加洛停下后,陆安才开口问道:“你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加洛瞥了陆安一眼,将手中托着的盒子又放下,然后俯身在柜台下摸索了片刻,又掏出了一个粗壮的玻璃瓶,这次他没有再粗鲁地灌酒,而是小口呷着。 “刚才?刚才的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个小盒子里装的,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小姑娘的大脑备份。唔,咦?”加洛停顿了一下,定睛一看,然后微笑着又说道:“呵呵,我现在觉得这已经不是猜测了,你看这里,这个盒子最下面刻有实验素材编号。喏,就是这个,这串数字我印象很深,就是当初她在我这里避难时那个实验的编号。” “是那具克隆产物?” 加洛又瞥了他一眼道:“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呢,不错,不过那具也不完全算是克隆了,最少大脑不是。否则,时间那么紧张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让所有器官都发育得毫无破绽,宪兵司令部的人又不傻。” “可是,那只是一具躯壳,从来没有活过的一具尸体而已。” “确实,那只是一具驱壳。” 加洛点点头,问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那具躯体中的大脑却不只是如此。” 陆安听完,却变得烦躁起来,他的耐心已经几乎消磨干净了,虽然刚才被这个中年男人说得心神大动,但他有迫不及待要去做的事情在心底,没有任何耐心分配给不相干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与苏如玉有关,他在第一次转身的时候就该走出这间商店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陆安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已经陪你浪费了许多时间了。” 加洛却盯着陆安说道:“那以后的你会感激现在的你浪费时间听我的废话的。” 然后,加洛放下了酒瓶,一直微微斜靠在柜台上的身子直了起来,就好像第10区许多人留给外界的印象一样,雄壮而压迫感十足。 “大约二十多年前,有一个人也就是你的父亲,召集了许多优秀的人,有老有少。他想回答一直以来的一个问题,人为什么要死,为什么人不能永生呢? 开始,大家对于这些问题是嗤之以鼻的,但是还有些人留了下来,跟着他干,结果自然令人惊讶。有些问题,就好像一层不透明的纸一样,看着一片黑暗笼罩,遮蔽了所有后面的光,然而一旦捅破之后,大家才发现原来黑暗与光明的距离只有那么薄。 这世上没有绝对相同的两个事物?人究竟有没有灵魂?一个全身所有器官包括大脑都被替换的人,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人? 哈,这些问题谁去理会!我们是不管的,也不关心的,我们一步步靠近了答案。 原来很多事情只要去做,其实简单得令人崩溃,可是以前却从来都没有人想到过,简直可悲。不过,所谓的发明创造,本不就是这样么。 我们终于有一天来到了那个终极答案的面前,人能够永生吗? 其实,我们所有人都是心存疑虑的,怎么可能呢?!如果人能够永生,为什么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们却从来没有见过呢?就好像传说中的外星人一样,哈!所以,除了你父亲,没人能肯定我们到底是否能得出那个最后答案。 你父亲却是不一样的,真的,虽然我挺恨他的,但是不得不承认,有些人从一出生就将所有人远远甩在身后,让人除了羡慕嫉妒别无他法。他好像一开始就知道那个答案,从来都是信心满满的,只是不断催促我们向着那个答案靠近。 后来,许多人放弃了,这中间也包括我,我们都以为,既然不可能复制出一模一样的大脑,那么即使是我们真的能控制大脑所有信息的存储与处理,让一个人复刻他自己所有的记忆、情感、思维逻辑、选择偏好等等,但载体都不一样,最后必然会产生偏差。 大家认定,这根本就不是永生,只不过是另一种途径的繁衍而已,与人类的有性繁殖相比,其实并没有什么优势,失却了基因突变的淘汰与选择,人类所谓的受控进化不过是个永远的梦而已。 既然克隆技术远远达不到这个程度,那么我们都认定此路不通,于是就散了。 没想到啊,呵呵,没想到,你父亲即使死了,他认定的事情竟然还是成功了。” 加洛忽然举起了这个盒子,激动地说着。 “正如他当初所说,这就是人类的永生,就好像人类建立的虚拟电子世界一样,如果所有的电子信息、程序、控制逻辑都能被瞬间复制、传播、扩散,就好像病毒、细菌繁殖一样,那么反过来想,人类的大脑为什么不能被复制呢? 甚至你父亲还曾经宣扬过,人类目前的世界被一分为二,现实世界与虚拟网络世界,尽管看似融合,其实还是被无形的鸿沟天堑斩断了。我们人类看似是一个群体,但是我们永远没有办法知道另外一个人的想法,无论他看似多么驯服,无论我们这个群体看似多么和谐,但当那个时刻来临,一切看似统统是靠不住的。就好像上次战争一样,我们开始不都以为这其实只是相互吓阻的游戏吗? 你父亲,呵呵,他还曾设想过,如果我们将来能够完全控制人的大脑,那么人类统统直接接入网络,两个截然斩断的世界合二为一,哈哈,你能想象那种恐怖到极致的效应吗?我们人类占领整个宇宙看起来都好像是轻而易举了。” 加洛哈哈笑着说道,可是他的话听在陆安耳朵里,却令他毛骨悚然。 这是什么?这分明就是蜂群、蚁群的组织啊!而且,信息传递的效率比所有组织方式都要高效,高效到一种恐怖的地步。这种联网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连接,而是指数级爆炸性的连接,以百亿为基础单位的连接。 可是,这还是人类吗?这样的网络里,人究竟是独立的个体,还是整个组织形态的节点呢?那个时候真正活着的,是所谓的“人类世界”还是那个人呢?永生的,恐怕不仅仅是个体的人吧。 这还是自己记忆中那个对自己和哥哥放纵宠溺,却又经常冲动地与老头子吵得面红耳赤的父亲吗?还是那个躺在病床上,摸着自己的头,笑着说话的父亲吗?甚至这也不是那个英勇睿智、沉着冷静、指挥卓绝的将军。 为什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想法呢? 加洛却说得滔滔不绝,似乎他好久都没有人与人说过这么许多话,即使是唾沫乱飞,他也丝毫不在意,跟之前那个即使酗酒也颇有风度的中年男人的形象,相去甚远。 “他的那些无聊狂想,我们当初那群人是不在乎的,可是现在真的看到这个薄片,我又不得不赞叹,他那些想法或许真的不是说说而已。以他的性格,可能他真的是走在那样的道路上,去实现他所说的理想,否则后来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追随他呢? 上次那个姑娘为了逃过假面追杀,来向我求助,后来有了那具以假乱真的躯体,我以为他们失败了,但哪怕是一颗没有组织活性的复刻大脑,做到那种程度也足够令人惊叹了。真是可笑啊,我!可是,她的学生大概也不愿她的研究成果被埋没吧,所以才将这个东西送到我面前,这是在告诉我,她其实终究是成功了。可是,她的学生纵然继承她的所有,还是不明白,不明白啊!呵呵。” 加洛呵呵一笑,声音却有些凄怆。 笑完之后,他终于止住了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望着陆安说道:“我现在要沿着她的道路继续向前,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你既然说她的学生是你的妻子,那么你的妻子死了,你现在愿意拼却所有,让她复活吗?” 陆安的心跳放佛猛然一滞,他抚胸问道:“我愿意,可是可能吗?” “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何况,这还是你父亲当初的狂想,呵呵,虽然我恨你的父亲,却更加不希望她的研究不要就此湮灭了。当然,我提醒你,我们的实验从来都不安全,人的性命是最不值钱的,但也正因为如此,或许你的妻子能复活也不是不可能了。” “她真的能复活吗?”陆安喃喃自语,失神良久,才问道:“究竟要怎么做?” “很简单,将这颗备份素材发育完成,如果有可能的话,取回之前被假面队带走的那具躯壳,如果有困难的话,就直接再克隆一具,毕竟上次她的基因素材还是有些存留的。” 加洛轻声答道,语气轻松地答道。 “真的能复活吗?” “看你的选择了,不可能与或许有可能,请便。” 喜欢往世之宇宙之心请大家收藏:()往世之宇宙之心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两难的抉择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第281章两难的抉择 “真的能复活吗?” “看你的选择了,不可能与或许有可能,请便。” 加洛见陆安的神态瞬间变得有些失落,毕竟他的失望溢于言表,于是便又劝道。 “但有些可能总好过,好过完全没有可能吧。” 陆安沉默了一下,眼神下垂着,说道:“我要考虑一下。” 说完,他终于转身离开了这间加洛商店,而身后那个中年男子却没有再叫住他,反而是面带微笑看着陆安离开。 再次从加洛商店所在的小巷出来,沿着第19大道往东来到拉多加湖湖畔,还是之前那片白桦林,还是之前坐着的那片树荫下。 陆安靠着树干,抬头望着微风吹拂之下飒飒作响的树叶,上面那蓝到有点儿罪恶感的天空,白云好似懒洋洋地在天上游荡着。 这里的夏季没有大湖边闷热潮湿的感觉,是一种不急不躁的温热爽利,湖边的风带给人的是惬意,让人只想在这里的白桦林中坐着,什么也不做,只是发呆就很好。 可是,这里毕竟不是陆安熟悉的大湖,不能让他安心地下水,一头扎进深水,忘却所有烦恼。 现在的他哪里有什么资格去什么也不做,只是发呆呢?任何的不作为,任何的歇息,任何的停下脚步,都是亵渎,都是罪孽。 只要想到躺在火星上的妻女,陆安便不能够让自己,什么也不做,只是发呆。 低下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智脑,“现在的13区应该已经深夜了吧。” 陆安扭头看了看不远处微波荡漾的湖水,无声叹息,给妹妹安娜发去了一条消息。 “我突然出门,这两天可能回不去了。你不要等我了,早点儿休息。等事情办完了,我会早些回去的。” 陆安敲下最后一个字,心中却忽然自问:“事情办完?可是何时才能办完?还有那么人该死,或许是很久很久以后了吧,我能够等到那一天吗?” 想到妹妹安娜可能要一个人在家等待,而且可能无止境地等待下去,要等待很久很久,才能等到自己事情办完,陆安莫名地有些烦躁起来。 为自己现在如此无力的感觉而烦躁,为自己拖累另外一个人的可能而烦躁。 在白桦树的林荫地中,胡乱摸索了一把,捡起了几块石头,一个一个往湖中砸去,放佛这石头是自己那一个一个的仇人一般。 微风飒飒的湖边,宁静被打破,不时响起了石头入水的“咕咚”、“咕咚”的声音,只有最后一片石块,大约是陆安最后的发泄,没有一头坠入水中,而是打着旋,在水面上飘着、跳着,飞向了远方。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声“咕咚”的声音传来。 陆安微微一怔,心中的烦躁不可遏止地翻腾着。 难道就连一片石头都要跟自己作对吗?! 可是,烦躁却并不能解决问题,也不能替陆安做出抉择,无法让他清晰地回答加洛商店中的那个中年男子给他的选择题。 于是,陆安只好极力深呼吸着,强迫自己拼命地思考着这个抉择。 若是单单只为了苏如玉,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亿万分之一的几率,陆安都会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 可是这个男人值得信任吗?或许,对苏如玉来说,他是值得信任的。 毕竟,从这个“加洛”之前的口述,他跟苏如玉的导师有着微妙的关系,恐怕不仅仅是志同道合那么简单,所以苏如玉想将她的导师未竟的事业托付给这个男人。 但对陆安来说却并非如此,起码那个男人对于自己的父亲,有着显而易见的恨意。 虽然陆安被他口中描述的景象震惊到了,也被他所说的复活苏如玉的可能性攥住了心脏,但陆安却并没有失去理智,他分明地感受到了,那个男人在极力怂恿着他,用着各种正面的、侧面的说辞试图说服他,让他向着那个男人口中的方向前进。 难道就这样任由他摆布吗?他到底在极力掩藏着什么呢?是他还有着其他的目的吗? 猜测着这个中年男子的心思,陆安心乱如麻。 如果仅仅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就是了,可是只要想到跟苏如玉有关,哪怕他心底里都知道复活一个亡者是多么的荒唐、荒谬、疯狂,他也忍不住心旌摇动。 这种诱惑,危险莫名却又难以抗拒。 如果能复活苏如玉的话,此时的陆安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而且如果真的能复活亡者的话,是不是可以想得更加遥远,可以尝试更加疯狂的事情,比如父亲、母亲、哥哥…… 这怎么可能呢?亡者永生,生者必亡,他们终究已经死了啊! 可是,万一呢?万一…… 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理智与情感,往往会将人扯向不同的方向,甚至是南辕北辙,不仅仅是让人情绪大恸,更加会将人撕裂。 但这终究不是所谓生活的烦恼,可以一头扎进深水之中,忘却了就忘却了,陆安只好面对着拉多加湖波光粼粼的水面,坐在白桦林的树荫下,直面这命运的抉择。 而万里之外,有人却在叹息,自己终究没有敢直面抉择。 地球零区,陆勇在家中面对着陪伴着自己走过五十多年风风雨雨的妻子,满脸落寞地说道:“我真是越老,胆子越小了,现在已经成了个老不死的了。” 说完,他疲倦地闭上了眼,仰面向后靠在了沙发上,浑身上下都是疲倦至极的姿态,放弃了一个几十年如一日的军人姿态,他很少会在别人面前显露出如此颓丧的模样。 不过他相濡以沫的妻子冯以素,只是轻轻将手放在了他的膝盖上。 她是知道的,此时的陆勇并不需要自己来出言安慰,他的内心从来都是坚定不移的。哪怕在言语上有着动摇的时候,那也并非是他要改弦易辙,他从来不会倾诉自己的思绪,他的颓丧从来都只是失望而已,而失望却决然不会影响到他的心绪。 只不过,他大约的确是老了。 冯以素望着丈夫那早已经变成银白色的头发,也不由得如是叹息。 若是他年轻的时候,大概是连失望都不会露出一丝一毫的。即使是他这辈子最狼狈的那个时候,就是两人在火星上初遇的时候,他的眼眸也是亮晶晶的,平静得好像一片海,脏兮兮的他浑身上下却有着安详的味道。 可是想想他的岁数,八十多岁的人了,距离人类的百岁门槛,也不过剩下十几年了。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衰老到这种程度了呢?大概是十年前吧。当那个消息传来,自己已经彻底崩溃了,他将自己从黑暗中拉扯了出来,可是那个时候自己却没有发现,他平生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流下了眼泪。 后来,他渐渐有了白发,儿媳妇带着宁宁走的时候,他的白发多了些许;她死的时候,他的白发又多了许多;安安带着那个女孩子走的时候,他的头发几乎就全白了;而宁宁不在了,就再也没有一丝黑发了。 冯以素心中默然叹息,放在丈夫膝盖上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转头问道:“小刘,你说,那个苏如玉,她、她真的跟应邦没有关系吗?” 坐在冯以素对面的刘袁,苦笑了一声说道:“应邦的事情,夫人现在应该也了解得差不多了,究竟有没有关系,大概也只有他本人知道了。毕竟,当初的痕迹都被应邦自己抹得干干净净,当年那个女人如今也早死了,知情人也都不在了。” “当年,我们都怀疑,甚至为此也吵过许多次,就连两个孩子的妈妈也跟应邦翻了脸。可是,他却从来不肯开口说。唉——”冯以素叹息着,望着刘袁又问道:“那个苏如玉,真的怀孕了吗?” 刘袁摇头道:“我也不确定,我赶到的时候,已经烧完了。不过,看安安的反应,应该是真的吧。” 冯以素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说道:“这是造了什么孽吗?难道那个女人即使死了,还要阴魂不散吗?” 刘袁则是满含歉意地说道:“夫人,这次都怪我,要不是我多此一举,也不会……” 冯以素无力地摆摆手道:“不怪你,家里人都见过那个女孩儿了,万一她真的……,你想让安安跟她见面也没有什么错,都是我们这些长辈造的孽,却让安安和她吞了这些恶果,不怪你,不怪你,说起来,都怪我们啊。” 刘袁又苦笑道:“夫人,她们都已经不在了,夫人现在也不用太过伤心了。” 这个时候,正仰面躺在沙发上的陆勇,则是伸出手冲刘袁摆了摆,无力地说道:“算了,现在无论她跟应邦是什么关系都已经无所谓了,安安愿意如此,就按照他的意愿吧。” 冯以素望了望依然闭着眼的丈夫,又跟刘袁说道:“下次去火星的时候,有空的话,帮我们两人带束花过去吧,是我们对不起这个孩子了。” “还有。”陆勇睁开眼,疲倦地望着刘袁说道:“把她相关的过往全部清除吧,不要让安安知道了,他若是知道了,我怕他一时想不开……” “是,司令。” 于是,尽管夫妻二人避开了儿子遗留下来的选择题,他们再也不用左右为难,选择相信或是不相信了。可是,并没有什么如释重负,只剩下无尽的悲伤而已。 但,不止是活着的人面临抉择,在虚拟的人类世界之中,无尽黑暗的网络身处,有一道思绪流过。 “又出现了吗?原来这样的抉择又来临了,怪不得我会被唤醒啊。人类啊,生命就是轮回。这次,我该怎么办呢?” 这段时间一直未更新。 生病,纠结,转向,思考人生。如今,暂时回来了。 另外,多谢唯书友的回归与支持,谢谢! (本章完) (本章完) Ps:书友们,我是臣亮言,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二百八十二章 地下密室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地球10区的夏季下午四点,日光依然耀眼。 新涅瓦联合市靠近第2区,而第2区位于地球的北极圈内,如今正处于极昼的笼罩下,使得靠得稍微近些的新涅瓦市夏季的白昼也显得极为漫长。 当然,冬季时的黑夜自然也是格外漫长的。 这样悠长而厚重的季节轮替,在这片土地上,曾经在历史上养育出了许多蕴涵惊人的伟大人物。 陆安行走在第19大道上时,放佛也被这片土地的氛围感染了,呼吸也变得悠长厚重起来。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推开加洛商店的玻璃门,迎面就撞上了中年男子玩味的目光,这位名叫加洛的男人似乎十分确定陆安的抉择。 他已经悠闲地喝完了第三瓶酒,三个空酒瓶整齐地排列在玻璃柜台上,对推门而入的陆安他只是微微一笑,招招手,转身向柜台后的房内走去。 走到房门处,见陆安无动于衷,他又继续示意陆安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到了这间加洛商店的深处。 进入柜台后的房间内,是一道长长的走廊,大约只有两人宽,狭窄昏暗,下午的阳光散射进来,也只照亮了十几米的距离,而走廊却幽暗深邃,放佛向前无限延伸着。 陆安跟着加洛进入走廊,越过十几米光亮,两人的身影很快隐没于黑暗之中。 在黑暗之中的陆安,跟着加洛的脚步声向前,大约又走了十几米,开始感觉到周围的地势在降低,像是行走在一条向下倾斜的坡道。 然后,前面加洛的脚步声停了下来,走廊中回荡着他的声音,“小心一些,扶着墙右转。” 陆安皱了皱眉头,依言而行,又走了几步,地势下降得更厉害了,然后加洛又说道:“扶墙,左转。” 随后,地势下降得越来越明显,加洛的话也不时在这曲折蜿蜒的走廊中响起。 “扶墙,右转。” “左转。” “右转。” 如是,反复左转右转交替了十二次,陆安的眼中忽然出现了一丝光亮。 “到了。” 加洛的声音一出,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此时,陆安借着光亮向上一看,头顶果然是黑压压的顶棚阴影,自己已经身处地下了。 十二次交替的左转右转,盘旋下降的回廊通道,陆安根据自己左转右转间扶墙的下降高度默默估算了一下,自己现在已经位于大约二十米深的地下深处了。 又向前走了几步,之前那一丝光亮在昏暗中越发耀眼了,光影之下有门的轮廓若隐若现。 陆安不禁开口问道:“一路过来,为什么漆黑一片?” 加洛转身望着陆安,面庞大半隐在黑暗之中,他嗤笑一声,不屑地说道:“平常只有一个人,多出来的电费,你给我付吗?” 这倒是让陆安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加洛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或者会说出一些其他原因,却不防他冷不丁地如此回答。 他摊开双手,答道:“好吧,当我没问。” 而加洛此时站在了灯下,手放在门上,扭过头又说道:“我希望你待会儿无论见到什么,在走出这里之后,最好都能够忘记。” “嗯。”陆安随口答应道。 加洛使劲推开那扇门,好像是忽然有太阳出现在黑暗中一样,耀眼夺目的光芒从门中射出,在漆黑昏暗的环境中,让陆安不禁抬头遮住了眼睛。 闭着眼睛过了几十秒,低着头试着睁开了眼睛,陆安还来不及仔细观察门内的状况,就听见了加洛的声音。 “赶紧跟上,随我进来。” 陆安便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迈步进入了光芒夺目的门内。 而等陆安的眼睛适应了突然到来的光明,可以抬起头正常地观察周围情形后,才发现门内的灯光其实并不如何明亮,如果与外面阳光明媚的夏日午后比起来,依然是幽邃昏暗。 只是,刚才在经历过盘旋曲折的下降走廊后,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骤见光明,所以才觉得光芒夺目。 此时的陆安再环绕四顾,便瞧见,除了前面不紧不慢带路的中年男子加洛之外,左右两边是一排排的高大书架,近三米高,左右各延伸了五米左右,远远比他小时候印象中父亲书房中的书架庞大许多。 前面的加洛头也不回,陆安便轻轻放缓了脚步,眯着眼睛,观察书架上的内容。 走了两三排后,陆安心中不由得有些惊讶。 在他目力所及的范围内,这一排排书架上整齐罗列着一册册红色封皮的书籍,也或者,那根本不是什么书籍,倒像是一册册的论文,从陆安随意瞄来的的几个题目名字就可见一斑。 论快速生长环境下培植基液的作用模型…… 关于人体细胞核基因控制与微环境交互机制的控制…… 人体免疫系统体液指标全变量模型的验证…… 诸如此类。 陆安这才忽然明白,即使如今自己面前的这个中年男子加洛看似落魄,但似乎在私下里一直没有放弃对于专业领域的追求,他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修建了规模堪称宏大的密室,搜集了如此庞大的资料,如果真的估算起来,不亚于一座小型图书馆了。 等到陆安走到这一排排的书架的最深处,跟着加洛右转向着更深处进发时,他不禁在心中叹息。 这个人——,当年的才华恐怕也是惊艳绝伦吧!否则,按照他所说的意思,也不会被父亲召集,不会参与那项有些神秘的所谓研究。 这项研究真的是由父亲发起的吗?却终究害死了这么多人。 阿玉交代自己,将那个盒子交给眼前这个男人,恐怕不仅仅是她自己的意思,很有可能也是她的导师——加洛口中那位“金星海边来的小姑娘”——的意思,在她们眼中,这个男人是值得信任托付的,他是有能力继续做一些事情的。 而现在看来,也确实如此。 陆安一路走来,已经发现,或许这个男人当年同父亲闹翻了,离开了他口中的“金星海边来的小姑娘”,但他却没有真的自暴自弃。 看看这一排排的书架吧,不,应该说是总共二十五排的书架吧,每一排都是某一年的论文库。那些论文册子薄薄的书脊上,都明确标明了日期,应该就是发表日期了。 陆安刚开始瞧见的第三排是星河历394年,而最后一排是星河历416年,如此想来,从星河历392年到416年,正好二十五年,也正好二十五排书架。 陆安甚至可以想象,这二十五年来,这个男人都隐居在第十区拉多加湖畔,每日除了在上面经营那家惨淡的商店聊以糊口外,剩下的时光都在这间地下密室内,钻研这些庞大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资料。 怪不得,他刚才说,那条曲折盘旋的下降走廊中漆黑一片是因为付不起电费。或许他并非只是单纯地讥讽陆安,而是顺便道出了他的真实状况。 只不过让陆安有些好奇的是,这二十五排书架,二十五年来的资料库,又是从而来的呢? 就陆安所知,别说是纸质书籍了,就连纸张的制造如今都已经变成了奢侈的事情,人类遍布太阳系内的五大星球,可是太阳系内却连五家生产纸张的工厂都找找不到。 三家,全太阳系内如今也只有三家工厂可以生产纸张。 一家在火星,好像还是林咏娉家中的产业,另外两家都在地球上,其中一家在零区,专供联合峰上一些机密用途,陆安平日里使用的纸张都是由此而来,这或许是过往十年中他的姓氏带给他的唯一特权。另外一家,则是位于二十二区,虽然不是专供机密用途,但是却也并非常人能够随意取用的。 那么,这个中年男人加洛的地下密室中,这一册册的纸张从何而来? 还有便是,如今人类的智力资源都已经与那个虚拟世界密不可分了,从来没有人还需要将自己的论文写在纸上,或者是发表在纸上。陆安面前这庞大的论文库,难道是有人专门为了加洛而制作的吗?或者是这个男人自己从星际同步网络中搜集而来,又亲自写在不知从何而来的纸张上吗? 陆安自己都摇头,否定了这种猜想。 那红色封皮上的字迹,明显是打印出来的,惯用纸张的陆安对于这点十分肯定。 而且,在这个时候,陆安也想起来了,苏如玉曾经嘲笑过自己的一句话,不是每个人都离不开星际同步网络就活不下去了,最少苏如玉不是,而且她曾经亲眼见过更甚者。 更甚者是谁,如今陆安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就是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加洛。 以苏如玉的经历来说,大约只有有限的几个人能够给她留下深刻印象,而眼前这个被她托付遗物的加洛就是其中之一。 陆安稍一回想今天他跟加洛所有的接触,就发现,这个男人好像就是与智脑和星际同步网络隔绝的人。 他的手腕或者脖颈处,没有长久使用腕式智脑或者是盔式智脑所留下的明显痕迹,而且从他的经历和身份也可以轻易明白,为何他会如此刻意与世隔绝了。 那么,如此一来,就更加令人疑惑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男人,除了这个街道上寥寥无几的居民外,几乎很难与外界有良好的接触渠道,却能够拥有着庞大的论文库,这一排排的书架在二十五年不曾断绝,总不会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就在跟着加洛右转的时候,陆安心中闪过了如此许多的念头。 这地下密室虽然显得幽邃神秘,但是现在看来,都不及眼前的男人令人觉得神秘莫测了。 虽然,他刚才在地上的商店中发泄情绪时,说了不少过往的经历,透露了许多身份信息,但是那些只鳞片爪反而让人觉得更加晦暗不明了。 自己的父亲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自己从有记忆起,都一直笼罩在父亲那伟岸身躯的阴影中,哪怕他已经不在了也同样如此,自己从来都是像不久前站在舷号32703前的飞船一样,永远只能在阴影中仰望着父亲的一切。 所谓神秘,从来都是因为,一切只在阴影之中若隐若现。 喜欢往世之宇宙之心请大家收藏:()往世之宇宙之心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百八十三章 我们从此再也不离分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从漆黑一片的盘旋阶梯中进入这间地下密室,在一排排的书架所投下的长长的阴影中,走过近百米的距离后,陆安跟着加洛再次右转。 “给吧,戴上!” 又是一道密封门,一盏射灯照在墙上,在书架的阴影中映出一片椭圆形的光晕,墙上则随意挂着几个面罩,加洛就是从墙上随手取下了两个,一个自己戴在面上,另一个则递给陆安。所以,带着面罩的他此时转头说话的声音,都是嗡嗡作响的。 陆安接过面罩依言带上,然后便瞧见加洛站在射灯的光晕中,伸手在边缘的阴影里掀开了一块盖子,里面是一块绿色的荧光屏幕,加洛伸出右手按了上去。 陆安耳边传来了“嘀”的一声,大概是加洛的手掌纹验证通过了,拦住两人的密封门应声而动,向两边弹开。 加洛迈步走了进去,还挥了挥手示意陆安跟上,而陆安则是停顿片刻,扶了扶面罩确认没有问题后,才跟了上去。 密封门内,一片白雾,间或能看见几盏闪烁着紫光的灯,加洛的身影在这浓重的白雾中只显现了轮廓,罩着面罩的陆安进门后赶紧追了几步。 “这里是消毒的通道?” 果然,陆安跟着前面加洛的轮廓向前走了十几米后,又瞧见前面出现了几盏闪烁着红光的灯,如此再向前十几米,加洛停在了一处白雾较淡的地方,右转面对着墙壁。 “好了,消毒完了,跟我进去吧。” 加洛嗡嗡地说着,向前一推,推开了另外一扇门。 陆安心中默默回忆了一下,纵深近百米的林立书架,右转后是近三十米长的消毒密室,如今再次右转从这里出去,那么这间深藏于地下二十余米的密室,最起码的形制该是百米长三四十米宽的规模。 等待陆安从弥漫着白雾的消毒间中走出,加洛随手关上了密封门,取下了面罩,深深喘息着。 而陆安取下面罩后,面无表情地挂回了墙壁的挂钩上后,心中却在揣测,这中年男人在地下建立了如此宏大——至少对于他的现状来说是如此宏大——的密室,其目的由不得让人心中猜疑。 只不过,陆安也只能在心中猜测而已,加洛已经有言在先,陆安也不认为他问了以后这个中年男人就会回答自己。 所以陆安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揣测,打量了一番走出密封门后身处的环境,可惜依然是幽暗昏沉,视野之内一片模糊不清,只有远处有几盏零星的孤灯,幽幽地散发着冷光。 陆安扭头望向加洛,却见他正伸手在墙上摸索,摸索了片刻,“啪嗒”一声传来,陆安本来模糊一片的视野瞬间灯光大作,眼前的一切清晰一起来。 又是一排排林立的架子,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放着一些东西,但是不同于刚刚进入密室内的那一排排阴影中的书架,这里的架子如今在灯光下闪烁着光芒,一切都纤毫毕现。 是的,纤毫毕现。 比如陆安右前方不远处,那个浸泡在密闭的透明玻璃罐子中的“生物”,铺满罐子的毛发在液体中凝固不动,却又好像一根根都分得清楚一样。 这些架子都是一些透明材质,上面摆放的标本也大多盛放在透明密闭的罐子中,有些浸没在液体中,有些干巴巴的样子像是存储在真空环境中。视野内的架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罐子,有些远处的罐子甚至比架子还要高大,单独挤在一处角落里,比如就在陆安正前方,远处就有一个两米多高的罐子,里面贮满了深色的液体,有一个疑似肿大数倍的人形物体凝固其中。 这里的景象,分明是一处深藏地下的标本储藏间,而且看上去还是一处标本数量很大很大的储藏间。 陆安记着在进入密室前还在商店中时加洛的话,尽力忍住了自己四处扫视的目光,让自己的观察不露痕迹。 “你可以四处看看,不过我之前也说了,只要你出去这里以后忘了就好。” 加洛看着陆安明显收束着的模样,淡淡吩咐了一声道:“或许,等你出去了也根本就不记得了。” 陆安微微点头,说道:“我们继续?” “嗯,跟着我就好了。” 加洛没有太过在意陆安的窥伺,如此一来,陆安心中的好奇反而淡了一些,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便继续跟着加洛往前走去,穿过这如同之前林立的书架区一般的标本架区域。 这些大小不一的标本虽然错落有致,但摆放得也没有特别规整,加洛和陆安曲折蜿蜒地走了一会儿,终于来到了标本区的深处,这里突然变得宽敞起来,一道透明的玻璃幕墙将标本区与里面的区域分割开来。 “这里是我的实验室。” 加洛解释了一句,将手印摁在了这道三十几米宽的玻璃幕墙里唯一的一道门上。 陆安估算了刚才穿过的标本区距离,心中对于这处地下密室的概貌总算是有了了解。这是一处约百米长、近五十米宽的地下密室,外面有三分之一的面积是书架区,从消毒通道进来,这里又被一分为二,面积大约相等的标本区和加洛口中的“实验室”。 这个中年男人带着陆安,进入到了他自己的实验室中。 这里就好像是他自己的天地一般,当他在门口带上手套,罩上了口罩,穿起了帽子,裹上了罩衣,身上的气势为之一变,浑身上下洋溢的气质恍若另外一个陌生人。 “就在这里做吗?” “是。”从口罩中传出的加洛的声音略微有些浑浊,听上去就好像变了一个人,职业身份对于一个人的改变不亚于重生。 陆安却放佛受到了更加强烈的冲击,就连神情也变得模糊起来,在他眼中这个名叫加洛的中年男人,不仅仅是变成了一个充满异样气质的人,他似乎变成了某一类人群的化身。 “需要、需要我做什么准备吗?” 加洛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不需要,只要你想清楚了,决定了,确定接受刚才的条件,就可以了。你不反悔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反悔?”陆安微微摇了摇头,答道:“我不会后悔的,那我们就开始吧。” 加洛似乎是无声嗤笑了一下,口罩后面发出了呼气般的响动后,轻声说道:“虽然我猜得出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还是想问问,是为了那个女孩儿?” 陆安沉默着没有回答,但是他恍惚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陆安这个时候想起来的,就是那个时候在仓库中的智脑里让他落荒而逃,那个曾经让他在265号小行星呕吐了一路的苏如玉的形象,那段影像曾经让他产生了如同噩梦般的心理阴影,甚至近半个月都不敢去见9786号主基地中整天酗酒的女军医。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浑身裹了一层白色罩衣的形象,让他想起了苏如玉。尽管他无时不刻地念着苏如玉,但总是有些形象遗忘在记忆中了。 他还记得那个醉醺醺的苏如玉,还记得那个躺在大厅地板上刚刚从生死线上苏醒过来的苏如玉,还记得那个被自己从休眠仓中拽出来惊鸿一瞥的苏如玉,还记得那个与自己背靠背默默等待最后时刻来临的苏如玉,还记得那个永远难忘的时刻的苏如玉,也同样记得在最后别离前突然将自己推出门外时微笑着的苏如玉。 可是,从刚才进入到这间实验室里后,陆安发觉,原来自己竟然真的遗忘了一些东西,一些关于苏如玉的记忆。心中的悔恨、自责、恐慌,难以言说的况味。 我怎么敢遗忘?!我竟然敢忘了她! 只要能留住有关她的一切,我愿意做出任何牺牲。 所以,在加洛问出后过了许久,他都已经转而去做手术的准备时,陆安才幽幽回答道:“你说的对,我是为了她。” “呵,我知道。好了,跟我来吧。” 这间实验室的布置倒是与许多医院的医务室相似,反倒是不像陆安见过的一些实验室,介于豪华的医务室和简陋的实验室之间,一些常见的医疗器械与设备应有尽有,甚至品类繁多,但却与曾经在网络上窥视过的那些著名实验室相去甚远。 不过,这些都与陆安无关,他扫了一眼之后,按照加洛的吩咐躺在了手术台上。 加洛拿出了一张纸质清单,扫了一眼后,开始在各种器械中忙碌起来,做着手术前的准备,见陆安静静躺在手术台上,他想了想,确认了一眼手边的清单,开口说道:“其实,我原本是不准备让你躺在这里的。” “哦?” “呵,或许你不相信,其实应该是我躺在那里的。”加洛头也不抬地解释道。 “嗯?” “你的体质适不适合这种手术,其实是需要评估的,我倒是适合的。只不过,现在只有我和你,加上我知道你父亲的情况,所以就粗略算你合适了。” “噢。” 陆安的平静反应出乎了加洛的意料,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躺在手术台上的陆安后,继续低头道:“这个手术之后,会有大约半年的错乱期,如果是我单独给自己做的话,会在混乱期出现不可预知的偏差情况。如果这是别的实验素材倒也罢了,但既然她对你有这么特殊的意义,想必你会答应协助我的,果然你也答应了。” 陆安扭头看了一眼加洛,答道:“嗯。” 加洛则是又抬头看了他一眼后,沉默着继续忙碌,过了片刻才开口道:“而且,我挺讨厌你的父亲,所以你的术后风险我是不在乎的。” 陆安则是缓缓开口道:“那么,谢谢你的坦诚。” 低着头的加洛眉头紧皱,闭上了眼睛,口罩似乎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手上的动作加快了许多。 “准备完毕,我们开始手术吧。” 陆安见加洛轻轻托出了那个盒子,苏如玉嘱咐他转交给这个中年男人的盒子,里面盛放着苏如玉几乎算是唯一的遗物。 轻轻吸了一口气,陆安心中默默念了一句后,点点头示意加洛,自己也准备好了。 “阿玉,我们从此再也不离分了。” 喜欢往世之宇宙之心请大家收藏:()往世之宇宙之心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百八十四章 晨曦中的重生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虽然陆安曾无数次路过11区的首府新江户市,但以前那只是陆安的印象中,穿越太平洋的超速真空列车在穿越太平洋的过程中的一个地面中转站点而已。 如今从位于江户湾的新江户市空港中出来,陆安第一次来到了地球的11区。 虽然夏末的阳光依然炽烈,但是汗涔涔的陆安却感觉不到一丝热量,他现在浑身冰冷,沐浴在阳光下反倒是舒服一些。 这真叫人无奈的后遗症! 陆安虽然脸色苍白,却不由得庆幸,自己还是在发作之前从家中逃了出来,没有被妹妹安娜发现丝毫异常。 三天之前,他在10区新涅瓦联合市拉加湖畔接受了加洛“医生”的手术,虽然手术十分迅捷,几乎没有耗费陆安什么时间,他在当天的晚上就踏上了回家的飞船,但正如加洛“医生”在之前所告诫的那样,在体内移植了那个所谓的“第二大脑”后,陆安开始出现了非常严重的术后并发症。 陆安倒也不后悔,当时他在听了加洛的“忠告”后,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接受了,甚至当时加洛和陆安聊到他左手小拇指的义肢的时间,都比所谓的“后遗症”更多。 “因为从来没有成功的实验素材,所以这个手术的术后并发症完全不可预料,甚至可能出现重度昏迷……” “我知道。” “好吧,那我准备实施局部麻醉了。”加洛拉起陆安的左手,取下他左手腕处的智脑,开始进行手术前的消毒处理,这个时候加洛惊奇道:“咦?你的小拇指?” “小拇指?”陆安这才察觉到左手小拇指断裂处,一直都未曾停下来过的隐隐作痛,“哦,之前出了事故,安装了假肢。” “是吗,那倒也正好。”加洛抬起陆安的左手,端详了一下,说道:“正好这次手术还能解决你的这个问题,你这里现在肯定很疼吧!” “嗯,有一点儿罢了。” “啧,这可是月球上刚出来不久的成果,那些人研制出来是用来当增幅天线用的,你拿来当义肢倒是物尽其用,不过这排异反应恐怕疼得更厉害吧。这次手术正好会在你手腕处注入一些缓释的抑制排异药物,正好抑制一下你的疼痛。” “哦?是吗?我之前倒是不知道,那这样的话也好。” 随后,两人便跳过了这个闲聊的话题,陆安看着加洛切开了自己的手腕,剥开了皮下组织,在桡侧静脉和骨头之间植入了那颗不断蠕动着的“第二大脑”——陆安心目中的苏如玉,然后又接上了血管和神经。 在陆安的注视下,随着血液和体液的循环,那片灰白色的组织不再蠕动,放佛跟陆安的手腕融为了一体,由于麻醉的效果,陆安却也感觉不出来自己手腕处新增了什么赘余物。 而加洛“医生”虽然已经转职为加洛商店店主,但好似乎他的医术依然没有落下,这种十分精微的手术,就在陆安的亲眼注视下很快完成了,当陆安从手术台上起身时,不过刚刚过去了一个小时,手腕处的麻醉效果甚至都未消去。 即使是陆安从回家的飞船上下来,也只是感觉到左手手腕处的微微不适,但比较起小拇指处消失的疼痛,这点不适倒也不算什么大碍。 陆安没有想到加洛所说的这后遗症,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 就在回到大湖湖畔家中的当天晚上,睡梦中的陆安忽然感觉自己像是做梦一样,来到一片漆黑的汪洋大海之中,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感觉,就好像他平时夜游大湖,一头扎向湖底深处时所感受到的情景一样。 我果然在做梦吧! 陆安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明明是在家中的,妹妹安娜正在卧室中与自己隔门而眠,怎么会突然来到大湖里夜游呢。 其实这种在睡梦中,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事情并不稀奇,甚至有些时候,会在明白过来以后从梦中醒来,然后发现自己好像还是在做梦。 陆安以前曾经做过像这样的三重梦境。 他曾梦见自己小时候在海边,跟在哥哥后面游泳,而不远处父亲母亲都在微笑着给兄弟两人加油,让他们游得快些。 可是我小时候是不会游泳的呀!为什么会游得跟哥哥一样快?而且,父亲母亲为什么能站在海面上呢? 然后陆安便意识到,原来我是在做梦啊,从梦中醒了过来。随后,睁开眼睛的他便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死了,躺在一米长的墓地中,外面围了一圈孩童,那些熟悉的面孔都是他小时候的玩伴,里面却是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以及哥哥,他们都在墓穴的上面,俯视着自己,黑白二色的天空下,他们手捧着白花,围着自己唱葬歌。 原来我已经死了啊!可是不对啊,如果我在小时候死了,为什么没有见妹妹来给自己送葬呢?噢,是了,那个时候自己还是没有遇见妹妹的,从来没有什么妹妹的。 然后,陆安又从梦中醒来,他发现自己原来只是在做梦,其实他正坐在飞往火星的飞船里,之前只是不小心打了个盹而已。而叫醒他的正是他的副官,他们现在正率领着舰队朝着火星进发,准备利用陆安乘坐的主神级旗舰,将火星一炮轰碎。而经过漫长而艰苦的作战,他终于率领军队到达了火星,可是就在主炮口前,一头金色长发的妹妹站在了那里,她已经长大了,好像也结婚了,因为那凸出的腹部明显是怀孕了,她哭着向自己哀求着什么…… 再然后,陆安便终于真的醒来了,他完全被妹妹的口型吓到了,“我们的孩子……” 在那栋父母留下来的别墅中,陆安浑身大汗淋漓,猛然坐起来后,才发现原来那些都是梦而已,然后他便赶紧强迫着自己立即忘掉那些或恐惧或不堪的内容。但是从那以后,陆安便有了一些奇怪的习惯,比如对于乘坐太空飞船的恐惧。 正是由于之前有过这样的三重梦境的遭遇,所以陆安在来到漆黑幽寂的汪洋大海前时,还十分肯定地意识到,自己原来又做梦了。 他还好奇地打量了周围的环境,没有天空陆地,只有黑漆漆一片,等到灿若星辰的光点猛然出现的时候,他还评价道,原来不是汪洋大海而是宇宙星空啊! 他脑海中的话音未落,那些灿若星辰的光点却忽然如同射线般向他攒聚而来,就好像万千光箭被全部射向他,目瞪口呆的陆安还未反应过来,头脑中便升起了炸裂般的疼痛,那真实而清晰的感觉,让陆安忍不住大呼起来。 只是,随后他便惊恐地发现,他好像没有了嘴巴,无论如何想要发声,也无法发声。 可是大脑中那撕裂一样的疼痛,又让他忍不住想要去抱头打滚,可是也没有了手,无论如何想要抱住头,也没有任何动作。 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背部、屁股、腿部、脚掌,所有的躯体好像统统消失了。 可是,尽管睁不开眼皮,也转动不了眼珠,陆安却明显能感受到朦胧的光,那束光的位置正是客厅的夜灯所在,甚至,也能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能听到妹妹熟睡的轻微呼吸声,卧室的门其实是不隔音的。 该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陆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在什么梦中,或者说即使之前的什么宇宙星空是在做梦,可是他现在已经真真切切地醒了过来。 他的身体已经罢工了,还在思考,可是却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听觉、嗅觉、视觉变得灵敏无比,却也完全不受他自己的控制了。 我这是瘫痪了吗? 陆安感觉现在就好像一个禁锢在躯壳中的囚徒,只剩下虚幻的大脑还在活动,甚至他连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感受不到了,只能听到自己平稳的呼吸声音,但颠倒错乱之下,却陌生得好像有另外一人躺在自己的床上。 而伴随着这孤独的囚牢感,是持续不断的尖锐痛感,就好像灵魂正在被一缕缕地扯开来一样,陆安此时却忽然想要大笑,尽管他无法咧开嘴,也无法发出任何笑声。 因为他几乎是在确认自己瘫痪的同时,便意识到,这可能就是那个加洛所说的“后遗症”。他之所以想笑,就是想到了,这是“苏如玉”在自己体内生长的反应,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虚无的空间中钻出来,在自己的身体内安营扎寨了。 这肯定就是那颗“第二大脑”的反应,它还是很健康的。 不过,陆安随后也意识到了麻烦,如果自己就此瘫痪了,再也无法控制身体,那么阿玉的大仇不是就无法得报了吗?自己怎么能放过那群家伙?! 而且,他也隐隐担心,如果自己再也无法开口,甚至就连向妹妹安娜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等到早上她发现了变成“植物人”的自己,该是何等的惊吓与悲伤了。 甚至,他觉得自己比植物人还惨,他明显是有着自己的清晰意识的,而且那大脑中的撕裂疼痛感觉也一直持续不断。 站在新江户市的空港前的陆安,回想起三天前的夜里的情形,依然是有些五味杂陈。 如果不是后来左手小拇指那滚烫的痛觉传来,陆安觉得自己就会像囚徒一样,被放逐在躯壳深处,再也无法解脱。 大约是那次手术的后遗症发作时效恰好过去了,也或者是左手小拇指的排异反应盖过了手术的后遗症,陆安的“神经控制系统”被那滚烫的信号热重启了一番,他终于再次获得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灵魂放逐”的刑罚突然就结束了。 黎明拂晓,晨曦中的陆安摸了摸自己滚烫的左手手腕和小拇指,分明感觉到了一丝新生和重生的意味。 喜欢往世之宇宙之心请大家收藏:()往世之宇宙之心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百八十五章 相见无言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在三天前的黎明时分,那极黑暗的时刻中清醒过来的陆安,觉得自己放佛获得了重生,但那只是一瞬间的感觉。 随后,陆安便不得不面临他之前所担忧的麻烦,这“后遗症”真的就此过去了吗? 如果这是自己的身体对那所谓的“第二大脑”的排异反应,那么以陆安的经验,这“后遗症”绝对不是一次就完事儿的,自己的左手小拇指可是至今都没有停止过隐隐作痛。 而且,自己下一次还能够有这样的好运气吗?恰好因为小拇指的排异反应,抵消了手腕处那颗“第二大脑”的排异反应。 如果自己醒不过来,变成了真的“活死人”了,必然会被安娜知道。倘若自己从来孤身一人,那么陆安也未必有那么担忧,可是陆安明白,如果妹妹知道了,恐怕会比自己更恐惧担忧,他不想让刚刚康复不久的安娜反过来为自己担惊受怕。 更何况,自己刚刚回来地球,那心中滔天的仇恨还没有来得及去报,怎么能就这样变成一个废人呢? 自己果然是太冲动了吗?陆安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答应得太匆忙了,可是想到自己手腕处跳动的是“阿玉重生的希望”,他又觉得再大的磨难都是值得的。 所以,一切的关键都在于自己要尽快复仇,完成自己在阿玉母女的墓碑前立下的誓言。等到之后,无论什么,陆安都能坦然面对了。 无论心中如何矛盾纠结,但只要想到苏如玉,陆安便痴痴不已。 从第10区新涅瓦联合市的拉加湖畔回来,陆安心中萦绕着的便只剩下复仇二字,若是还有其它剩余的话,也只有对于妹妹的牵挂了。 只不过,安娜现在已经痊愈,没有了病魔的死亡威胁,陆安心中对于妹妹最大的执念便已放下,再加上有了苏如玉,那最后的暧昧念头就一丝一毫也不剩下了。以前是不敢想象他与妹妹的未来,现在是不愿想象他与妹妹的未来,他的心中已经被填满了。 而现在,陆安之所以从13区沪杭联合市的家中来到11区,是来找正在11区第三域近畿新府家中的田中百绘。 在三天前拂晓时分的“重生”后,只隔了一天,那后遗症再次发作,差一点儿就被妹妹撞了个正着,陆安极力掩饰才搪塞过去。他害怕自己被妹妹发现,安娜是决然不会理会阿玉的深仇大恨的,若是被她牵绊留住,陆安就无法毫无顾忌地开展自己的复仇行动了。 所以,在极力将妹妹搪塞过去之后,陆安便“逃离”了大湖畔的家。让陆安无比庆幸又有些后怕的是,就在前来11区的超速真空列车上,他果然又一次后遗症发作了。这一次,又是左手小拇指灼烧般的疼痛,将陆安从“灵魂出窍”中拯救了出来。在海洋下面的真空隧道中呆了不过一个半小时,陆安却觉得好像过了数月之久。 炽烈的阳光下,陆安冷汗涔涔,感受不到一丝热量,内心中的紧迫感却愈发强烈了。 “我不能倒下,如果倒下了,……” 陆安攥着拳头,深吸一口气,暗暗鼓劲道:“这一次,希望能说服田中百绘吧,如果她能够协助我的话……” 拖着近乎虚脱的身体,陆安咬着牙从新江户市来到了近畿新府,在飞车上的他感觉自己好像飘浮在空中一般,只是凭借着心中的念头支撑而不完全失去知觉。 田中百绘的家,就在近畿新府市郊靠海的山丘背面,位于连绵的和歌山下一处幽静的山林中,两条山脊之间夹着一处小山谷,一条潺潺的小溪穿绕其间。郁郁葱葱之中,田中家的宅子掩映其间,绕过宅子的溪流还在门前汇聚出了一方荷塘。 田中百绘的爷爷田中大千雄去世前,将这处乡间的宅子留给了田中百绘。 每年的夏秋季节,田中百绘是一定会住在这里的,哪怕平日里工作劳累奔波,但只要有空闲,她还是愿意回到这里,一个人住着。 “黑桃六”田中百绘,是陆安在组织中认识的第一个人,这些资料他记得还算比较清楚。 只不过这次陆安并未提前告知,便孤身一人来访,尽管两人也曾历经过生死,也曾并肩战斗过,可作为组织成员如此面对面却是第一次。 “她到底会不会愿意帮助自己……” 尽管陆安心中犹豫,可是敲门的时候还是毅然决然。 “咄、咄”的敲门声响起,午后安静的庭院空荡荡的,被这声音吵醒,过了片刻,才有了回应。 “麻烦稍候。” 陆安在门扉前站了片刻,便听见吱呀一声,素面朝天的田中百绘拉开了院门。她一身简单的连衣裙,扎着马尾辫,脚上踩着木屐,看到站在门外的陆安,微微吃了一惊。 田中百绘瞪大了眼睛,口中的问候迟钝了片刻,才又将门扉完全拉开道:“啊!抱歉,没想到是你,请进……” 陆安则是微微低头笑道:“是我抱歉才对,突然就跑了过来。” 田中百绘则是赶紧摇头道:“不,你之前联系我说你已经回到地球时,我就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过来拜访呢!” 等陆安走进来,田中百绘关上了门扉,将门栓推上,继续说道:“没想到你今天就过来了,我还以为会过些时日呢!” 陆安一边打量着这座古朴小巧的庭院,一边答道:“嗯,想着你正好休假,我这边又有些变故,所以才做了不速之客……” 庭院内,入门便是一条鹅卵石小径,两边的泥土中种满了各种花草,中间还有三五棵虬枝蔓延的矮树,庭院的周围有着木质回廊,连接着小径尽头的厅堂。陆安抬眼便望见,飞檐之下的木质地板上,放着一只正在滴水的铁皮花洒,附近的花草和石径上水痕明显。 田中百绘则有些紧张地问道:“是,那个人吗?” “那个人?”陆安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田中百绘的谨小慎微,摇头道:“倒是跟他没有关系,不过我这次过来确实是想跟你商量有关他的事情。” 田中百绘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好,请进吧,我们坐下来再说。” 引着陆安穿过木质回廊连接的厅堂,往里面又穿过一片庭院,绕过庭院中石草掩映的水池,这才来到屋里坐下。 “你要来点什么冰的饮料吗?”田中百绘见陆安额头上明显的汗迹,以为他被外面夏末的燥热晒得不堪,关切地问道。 “不用客气了,我不太热。” 不过,田中百绘还是端来了两杯冰咖啡后,才坐到陆安面前。 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上次两人真正会面,还是在月球上的时候,那已经是近一年前的事情了。田中百绘想起了自己之前休假时的月球之旅,在“紫色月桂”餐馆中是,陆安联系上自己后所经历的那场惊心动魄的较量。 从那之后,组织的核心功能就处于被陆安关闭的状态,而田中百绘也与陆安失去了联系,她又不敢因此跟陆安的爷爷联系,毕竟暴露身份的风险太大,便只好默默地担心,等待着陆安消息,想尽一切办法打听陆家的动向。 前不久陆安平安归来,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跟陆安通话的时候只觉得浑身轻松,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只是如今突然面对陆安,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与自己两次共同历险的伙伴。 是问问他之后经历了什么事情吗?还是问问该如何处置那位明显已经不死不休的“叛徒”呢?或者,问问他出了什么变故,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家中?哎呀,这样好像太突兀了,有点儿不太好,万一他以为自己是不想见到他呢?他现在好像也很为难的样子,问了恐怕会更尴尬啊! …… 两个人对坐着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陆安按捺不住,开口问道:“你,后来没有出什么事情吧?他也知道了你的身份……” 田中百绘迟疑了一下,才答道:“没有,我也一直有在关注他的消息,而且也小心翼翼保护着自己,可是他好像毫无动静的样子,似乎是完全蛰伏起来了。但是……” “嗯。”陆安见田中百绘微皱着眉头,显然并不十分放心的样子,点点头道:“确实,但是我们也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如今这种局面,他怎么会如此安静?他可不像是坐以待毙的人。” 一个坐以待毙的人,怎么会仅仅因为陆安潜在的威胁,便如此处心积虑地想要弄死他,那个小林正心年纪轻轻便爬上了副执政官的高位,也不会是个轻易放弃的软弱之人。 就像陆安现在想的一样,双方早就撕开了温情脉脉的面纱,必然是要你死我活的。就好像“阴影之心”一直以来的传统一样,这就是这种隐秘组织的内战。 “黑桃Q”小林正心,当初痛下杀手的时机那么精准,心机如此深沉,当然不会默默等死。 或者他还未曾得知自己侥幸生还的消息?还是说,他正在策划着什么其他的阴谋呢? 陆安凝神细思了片刻,便又摇头放弃了。 何必关心这些! 无论如何自己都要这个人死,要让他为当初的行为付出代价,要让他给天国的妻子和女儿陪葬。 其实,陆安知道自己如果去求老头子,即使不会十分轻松,但要让那个人悄悄死掉却不成太大问题。甚至,陆安也能同样亲手弄死那个人,亲眼看着他死去。不用像现在这样,来求助眼前这位女子,她本不该被卷入这些事情的,自己却要拉着无辜的她参与此事。甚至,她从一开始就是被自己连累的,从她身份的暴露,到月球上的那次险死还生的爆炸袭击,都是如此。 但是,陆安固执地认为,只有自己亲自努力排除一切困难去复仇,去亲手一个一个杀死那些人,才能够赎罪,才能够让自己心中的罪孽感稍稍平复一些。 所以,他才打定主意来求助田中百绘,虽然因为手术后遗症的意外,他不得不如此有些唐突地上门来。 陆安长叹一声,而恰好此时,田中百绘也幽幽叹气。 喜欢往世之宇宙之心请大家收藏:()往世之宇宙之心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夏日向晚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那么,如今你准备如何处理他?” 两人不约而同叹气后,对坐着沉默,过了片刻,田中百绘才轻声问道。 陆安闻言恍惚了一下,定神说道:“当初在飞船上的时候,他已经撕破脸皮了,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杀死我,我这次回来,是不会放过他的。” 陆安说着,又对着田中百绘劝道:“更何况,他现在掌握着我们两个人的身份,以他的身份地位,如果对外告密,轻易就能让我们无法脱身。如今我刚刚回来,他暂时无法知道我的行踪,说不定还抱着观望结果的态度,可是这也瞒不了太久。拖得太久,总会生出变故,我们最好是趁着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尽快行动。” 田中百绘颔首道:“那你要恢复组织的权限吗?” “是的,如果不借助组织的权限,我们很难潜入他的身边。他是第四区的副执政官,身边的保卫措施不是我们所能轻易突破的。” 陆安叹气道:“可是又不能提前将组织的权限打开,否则他立即就会反应过来我已经回来了,万一他有了警觉或者干脆就躲起来……,总之我们就很难预料他的行动,更不用说接近他,杀死他了。” 田中百绘则是又点头道:“那么你的计划是什么?” “其实也很简单,我们毕竟只有两个人,太复杂的计划也根本实施不了。”陆安苦笑道:“我们只需要打开组织权限后,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利用组织的权限直接去到他面前就行了。” “是要利用时间差,让他措手不及吗?” “对,差不多就是这样,虽然细节方面肯定要等我去第四区后再仔细商榷,但大概就是要这么做吧。” 听完陆安的恳求,田中百绘轻声问道:“那么,需要我做什么吗?” “我之前考虑过,如果我打开组织的权限,到小林正心反应过来之前,这中间的时间差,最坏的情况下,可能只有五到十分钟。我们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什么,只能在他独处之时动手,最好是反应迟缓的时候。这样考虑下来,我们最好的动手时机,就是他夜间睡觉的时候。” 陆安一边喝着桌上的茶水,一边仔细说着他的考虑。 “但是,就算是这样,我仔细算过,最乐观的估计,我们也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如果只凭我一个人,就很难做到,一边潜入一边动用组织的权限……” 替陆安的茶杯中添了一些水后,田中百绘轻声问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需要我协助控制组织的权限是吗?” “是。”陆安在茶水升起的氤氲中,低声解释道:“我们两个人最好能一起行动,这样在我打开组织的瞬间,你就能控制权限,而我也就不用太过分心,可以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尽量接近他。” 田中百绘顿时明白了过来,她勉强笑了笑,问道:“那准备什么时候出发?我需要做些准备,方便一起前往第四区。” 陆安低着头,并未直视田中百绘,答道:“当然是越快越好。” 田中百绘垂下眼帘沉思片刻,又抬起头说道:“可能需要等两天,我需要跟团队协商如何调整日程,但是无论如何,我们最迟都会在18日出发。” “好,那三天后我再来拜访你吧。” 陆安说完,点头示意,然后起身,准备要告辞离去。 “你……,准备回家吗?”田中百绘微微惊愕,问道。 陆安立即摇头否认道:“我这两天会在近畿新府住下,如果在家中停留太久,万一暴露了行踪总是不好的。所以,在这件事情完结之前,我暂时会在外面呆着。” 他现在确实是有家不能回,所以也不算谎言欺骗了。 “那么,你不如……”田中百绘咬着嘴唇迟疑道:“不如现在我这里住下吧,这是我爷爷以前的宅子,附近没有任何监控,总是比你在外面更好一些的。” 陆安则是犹豫迟疑着,问道:“这,方便吗?” 田中百绘则是微笑道:“又有什么不方便的呢?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又正好有些无聊呢。” 陆安便点头答道:“那么,就打扰你了,谢谢!” 随后两人便不再谈及组织内的事情,陆安的态度如此坚决,关于小林正心的话题已经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了。 田中百绘说起了自从两人上次在月球嫦娥市月桂广场旁分别后的一些事情,主要说了今年年初她在沪杭联合市的演唱会,还有她去月球旅行时一些见闻,包括两人与小林正心争斗时她正坐在那家餐馆里的情形,旁边那家去年被查封的餐馆如今还是空荡荡的,诸如此类。 田中百绘不知道的是,当她在沪杭联合市开演唱会的时候,陆安的妹妹正坐在观众之中,并且还隐隐讨厌她。陆安也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曾经在康复后,偷偷去听了田中百绘的现场演唱会,或许即使知道,他此时也依然会静静地倾听着田中百绘的讲述。 夏末炎热的午后总是昏昏而漫长的,但在走廊里回荡穿行的微风吹拂下,伴随着茶水烟雾袅袅,庭堂上的柳荫不断偏斜着,拉出了长长的尾迹。当夕阳伴随着晚霞出现时,下午已在不知不觉中结束,时光放佛挂在柳梢上被微风倏然抹走了。 斜靠在茶桌前微微打盹的陆安,朦胧中觉察到金灿灿的斜阳铺晒在身上时,猛然睁眼,才发现田中百绘已悄然不见踪影,桌上的茶水早已温凉,不再冒着袅袅的热烟。 端起茶碗将残茶一饮而尽后,陆安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走到了厅堂外面的走廊上,站在木质地板上,望了望西天的残阳和远处在夕阳金光中影幢幢的柳树林,心中郁郁,叹息道:“又是一天没了。” 不过,田中百绘呢? 陆安心中疑惑着,四处打量着,这间两面通透的厅堂里已经有些昏暗了,整个庭院虽然被染上了一层金光,却也不再有下午阳光明媚的味道了。而且,都没有瞧见田中百绘的身影。 他踱步回到厅堂中,绕过茶案,来到另外一面的走廊上,这才看见后面池塘和樱花树掩映的角落里有灯光透出。心中微微一松,陆安这才放下心来,他也不再返回前面的走廊台阶处去穿木屐,直接赤脚跳到了池塘边的石径上。 铺成石径的青石条,已经没有一丝温热,反而稍微带了一丝凉意,陆安试了试,这才沿着蜿蜒的石径往灯光漏出的地方走去。 赤着脚的陆安,刚刚绕过小湖旁的樱花树,却恰好撞见了田中百绘。她戴着头巾,端着食案,正低头走路,小心地避过条石的间隙。 “百绘子……” 田中百绘走在石径上,突然听到陆安的声音,猛然一滞,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她赶紧微微转动了一下手腕,先将倾斜的食案端平。等抬起头看见是陆安站在前方的条石上,她才松了一口气,挺直了身体微笑道:“呀,你醒了呀。” “嗯,抱歉,下午说着说着竟然睡过去了。”陆安赤着脚,走到田中百绘面前,顺势端过她手中的食案,说道:“我来吧,辛苦你了。” 田中百绘还来不及推辞,只是轻呼一声,就被陆安端走了手中的食案,她赶紧说道:“怎么好意思让你自己来端……” 陆安端着食案掂量了一下,说道:“这么重,还是我来的好,你就不要客气了。虽然我是客人,但是你下午都说了我们是朋友,还让我称呼你为百绘子,朋友难道不是该互帮互助么?” 田中百绘听完,只好微微点点头,说道:“那就麻烦你了,多谢啦。” 陆安尝试着翻腕单手托起食案,笑着说道:“这是应该的,你看我托着这么轻松,你自己就走了这么一段路,就已经累得出汗了。走吧,我们回去坐下吧。” 田中百绘此时额头确实已经微微见汗,双手托着颇有分量的食案,又要小心脚下不被条石绊倒,因此才会被陆安瞧见出汗。 她听见陆安如此说,暗自惊呼一声,赶紧将头上红白格子的头巾取下,轻轻拭了拭额头的汗水,平日作为一个偶像歌姬,这种狼狈尴尬的形象都是羞于见人的。用手背试了试额头汗水已擦干,她又赶紧将散落的几根乱发捋到耳后,侧身探头看了看小湖面上的倒影,这才轻舒了一口气。 这时,她抬头却瞧见陆安已经端着食案往厅堂回走,赶紧小跑着追了上去,木屐踏在石径上,发出了清脆的“咄咄”声。 不过田中百绘刚刚追上陆安,他却在厅堂的走廊前停了下来,端着食案转身道:“呃,抱歉呀,要麻烦你端进去了……” 陆安说着,抬起了一只脚,田中百绘这才发现他刚才竟然是赤脚走在石径上。 “我去洗洗脚,不然要踏脏……” 田中百绘接过陆安手中的食案,却放在了走廊的木质地板上,然后说道:“稍等一下。” 说着,她快步来到湖岸旁,从小湖边的竹制添水处提了一个小木桶过来,拿起桶里的木杓说道:“我帮你冲一下就好了,只是洗去浮灰而已。” 陆安只好坐在走廊上,抬起脚,冲洗了几遍,这才作罢。夏日的傍晚,被午后阳光晒得温热的木桶里的水,还未散去温度,暖暖地浇在脚踝上,有些温柔。轻轻甩干,被微冷的晚风一吹,脚上的水珠很快便蒸腾消失。 于是,感到脚丫微凉且已经吹干的陆安便端着食案,站起身来,向并排坐在走廊上的田中百绘笑道。 “好了,我们一起用晚餐吧!” 喜欢往世之宇宙之心请大家收藏:()往世之宇宙之心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百八十七章 温柔的月光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第287章温柔的月光 下午对坐饮茶的几案上,此时摆上了两张食案,陆安与田中百绘盘膝对坐。 食案之上,两人的菜肴一模一样,只是陆安盘中的份量却是比田中百绘多了一些,陆安瞧了瞧,却是十一区传统的一汁三菜——一条盐烧秋刀鱼,一碟肉末炖萝卜,一盘海藻,一碗味增汤,还有一份热气腾腾的米饭。 “虽然还不到秋季,算不上是吃秋刀鱼最好的季节,不过家里正好有刚送来的,我试着做了,希望味道不算太差。”田中百绘瞧瞧将鼻尖的汗珠擦去,微笑着说道。 然后两人开动,陆安轻轻戳破秋刀鱼的鱼皮,夹起一块紧致的鱼肉入口,随即便微微惊讶地赞道:“这滋味,果然是原生的秋刀鱼……” 田中百绘眨眨眼道:“什么?” 陆安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摇头失笑道:“没什么,这鱼味道很不错。” 所谓原生,其实就是自然生长之物,比如大湖中的银鱼、海洋中的秋刀鱼,都是野外自由自在生长之物。这些生活在星际时代的野外生物,比起他们那些曾经遭遇滥捕滥捞而濒临灭绝的先辈们,可是幸运太多。 在人类的大混乱时代,许多曾经无比富饶的生物资源都毁于一旦,尽管由于第一次浩劫的大规模损毁,准确数目已经无法估计,但是曾经有人估计最少也有上万的物种永远湮灭在那些混乱时代里。 后来,人们进入星际时代,有了,在地球外太空环绕的空天基地中,有了大规模的太空养殖业,那些在野外已经濒临灭绝的种群再度兴旺发达起来,而且由于水面巡视队的存在,除了少数例外,这些野生生物往往只是单纯地物竞天择、生老病死,不同于他们那些的先辈经常惨遭“人择”,或死于人类贪婪无止境的血盆大口,或死于人类炽盛无底线的杀戮欲望。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野外的生物都能如此悠然自得地颐养天年,凡事总有例外。比如大湖里的银鱼、白鱼就会遭遇陆安的这样例外,更广阔的大洋深海中也会有一些秋刀鱼遭遇田中百绘这样的的例外。 物总是以稀为贵,在如今的人类社会,类似今日田中百绘盘中所盛的秋刀鱼、昔日陆安潜水大湖怀中所抱的白鱼,就是珍贵的稀缺之物。 田中百绘或许从小已经习以为常,甚至都不知道,这些看起来与市场中贴着“太空牧场当季新产”并无区别之物有何异样,但陆安却是知道的。 大湖中的白鱼当然不易得,冒着随时被水面巡视队抓获的风险,从水中抱出来一条,就能在黑市换得几千点的钱;深海中的秋刀鱼却比这更加难得,大洋虽然广阔,却更加利于水面巡视队的巡查,而且更加难于逃脱躲避,所以黑市上这样的一条鱼,价格往往比白鱼贵上数倍,却还是有价无市。 那些真正能被吃到的原生海货,都是半公开的特权,每年以科研监控为目的而固定数目、极其稀少地捕捞,研究标本以外的海货自然就被“赠送”于某些人当做“纪念”,很少会公开现于市场流通。 因当初的离家出走而辗转了这两个世界的陆安,知道这其间的差异,自然早就看清楚了这些;而传闻与家中关系闹僵了的田中家大小姐,却是不懂这些的。 陆安摇头失笑之余,心中不禁感叹:“果然还是一个大小姐啊!” 田中百绘闻听陆安的夸赞,眯着眼睛笑道:“这是山下的岛津大叔今天早上送来的鱼,以前爷爷还在的时候,每年新鲜的渔获都是他们家送来的,开始是岛津大叔的父亲,后来就是岛津大叔。你今天来得正好,恰好就遇上了早季的秋刀鱼呢!” 田中百绘笑着说完,又意犹未尽地介绍道:“这碟肉末炖萝卜,都是岛津家自产的,他们家在附近可是小有名气的呢!” 陆安挑挑眉,心中暗道:“小有名气?恐怕不止是如此简单吧……” 然而,陆安只是点头微笑赞叹,并未多说什么,餐前客气寒暄过后,默默一餐完毕。 饭后又饮茶,各自闲聊一些话题,陆安曾经的生活横跨过两个阶级,尽管过往的生活备尝艰辛,但也曾耳濡目染过前面那个世界的生活,所以与似乎懵懂天真的田中百绘还算有能谈得来的话题。 甚而闲聊之中,二人还能依稀在过往生活中找到某些遥远的交集,比如某某家的孩子,与少小时的陆安曾经是玩伴,又与田中家是亲密的关系等等。只是,说起来陆安只记得模糊的孩童面容,田中百绘也止于久闻其名未见其人而已。 但这依然足够了,足够二人在月光与蝉鸣中感叹一句,“这偌大的世界,还真是小得令人惊奇啊!” 直到月升柳梢头,二人在不约而同的哈欠中,才明白,夜深了。伴随着蛙鸣,两人各道晚安,田中百绘指了陆安休息的房间,这才分别各自休息。 来到客房休息的陆安,却无心睡眠,盘腿坐在十一区传统的榻榻米上,支起木楞纱窗,庭院中皎洁的月光照耀下,房间外面有些光洁的虫子飞舞,在月光照不到的黑暗之处,方才能看见一闪一闪的冷光。 “萤火虫么?” 陆安盯着黑暗中闪烁的光芒,怔怔出神,他觉得自己就好像这些翩翩飞舞却又不自知的萤火虫一样,明明皎洁的光芒伸手就可以触及,却偏偏要在黑暗中固执地放出光芒。 “或许,我也是如同这些不自知的萤火虫一般,固执地待在黑暗中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光吧?” 但随即,陆安便兀自冷笑一声,盯着外面照耀着的皎洁月光,心中辩道:“可是那些在月光中的虫子,又有谁知道这外面看似温暖的光芒却如此冰冷呢?不过是偷了一些太阳的光芒,便以为这世界是自己照亮的了……” 而闻听到庭院外的池塘中,连绵不绝的蛙鸣声之后,陆安心中的冷笑更甚,说道:“再说了,也不是完全没有反对声,总有些青蛙在抗议呢!” 然后,陆安便盯着那黑暗中发光的萤火虫呆呆不语。 “这些萤火虫为什么非要发光呢?又是何必呢……” 夜色太美,此间无眠。 一直到月下柳梢,蝉鸣和蛙鸣都略略显得稀疏之时,陆安的眼神却越发炯炯有神起来,他手腕上的智脑正在轻微震动着,在客房中发出了微不可闻的蜂鸣声。 打开通讯连接,却是陆安的前室友“林大少”。“林大少”此时长发披肩,散乱着有些湿漉漉的,像是刚刚沐浴过一样,许久不见,林咏娉的一头短发已经及肩了。 陆安也是许久不曾见过林咏娉了。 上次,两人在火星的医院中相见时,陆安因为左手小拇指的粉碎性断裂而刚刚接受手术,那时候他的前室友是以林永平的面目出现的。没想到再见时,却是长发及肩的林咏娉。 陆安眉角跳了跳,却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打招呼道:“好久不见。” 林咏娉看着面无表情的陆安,笑道:“是啊,上次湖边一别,好久不见了。” 说起来,上一次以林咏娉出现在陆安面前的,还是那个大湖中小岛沙滩上的月下美人。 陆安低下头道:“是啊。” 短暂的沉默过后,林咏娉开口说道:“上次你拜托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以后不会再有人去打扰她的。” 陆安这才勉强笑道:“那真是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真是不放心离开火星。” 林咏娉见陆安只是抬起头,冲自己勉强一笑后又微微低头,只是眼帘低垂,也是转动目光向下看着,说道:“她……,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嗯。”陆安又是勉强一笑。 “你上次手术之后,恢复的情况如何?有没有……” 陆安抬头打断道:“其实已经没事儿了,现在只是偶尔不舒服而已,你放心吧。” 通讯连接中全息影像的林咏娉低着头,放佛看着自己的脚尖一样,沉默片刻才说道:“那就好,另外,你拜托我的事情,我已经查出了一些眉目。” 陆安微微挺直身体,向前探身问道:“怎么样了?” 林咏娉则是反问道:“你现在就在十一区吗?” “我就在她家里的客房。”陆安说着,转动手腕,扫视了一圈房间。 林咏娉听见陆安如此说,微微张口,然后急促地说道:“这个女人不太可信,你之前让我查她和那个小林正心,我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他们两家现在好像已经走到了一起,你现在她家里……” 陆安眉头微皱道:“他们两家?” 林咏娉则是急促地说道:“虽然准确地说,确实是他们两家。但是你上次我调查二人,我刚刚得到消息,就在一个月前你回来之前,两家已经私下接触过了,应该是要商议田中百绘和小林正心的婚事……” “什么?”陆安直接愣了,下意识地反问着。 林咏娉见陆安如此震惊,赶忙说道:“据可靠消息,一个多月前小林正心已经向田中平次郎表达过联姻的意向,想向田中家求娶田中百绘,而田中平次郎虽然还还未正式答应,依然态度暧昧,但是他这些天似乎有同意这次联姻的意思。” 陆安心中一紧,他听出了林咏娉的言外之意。 林咏娉心中自然也是清楚的,陆安请她帮忙调查这二人,就是他心存怀疑,不确定这两人目前的状态。 虽然这两个人看似与陆安毫无关联,但是从陆安在悲伤至极的情况下,依然不忘记调查两个毫不相干之人,林咏娉便能猜出一些端倪;她虽然不清楚陆安在小行星带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从那位埋葬在火星之人的女子身上也能猜出一二。 “苏如玉、苏如玉……” 林咏娉叹息之余,在得到消息后连对自己的妆扮稍加掩饰都来不及做,就赶紧通知陆安。而她本来以为陆安只是悄悄来到了十一区,却没想到陆安竟然身处田中百绘的家中。 林咏娉此时同陆安一样揪心,心中萦绕着同样的反应。 田中百绘的家中恐怕已经不安全了! (本章完) Ps:书友们,我是臣亮言,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新年再感言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2016年的那篇新年感言言犹在耳,不曾想2017年的感言又摆在了眼前。 2015年,我才算真正开始踏上写作的道路,那个时候的写作稚嫩而又迷茫;2016年,尽管写作依然稚嫩,但少了些许迷茫,毕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写和知道自己能写,是完全两重天地。只是,说来惭愧,今年的更新反倒没有了刚开始的那种热情了。 其实,依然还是一个新手,每每写到一些情节时,也总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笔力低下的无奈,所以,依然还在继续前进的道路上,甚至我都不敢说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尽管我极力地奔向写作的世界。 2015年的最后一天,当我写下2016年的感言时,写作世界大门未曾向我打开,我只是极力地敲那扇门;2016年的最后一天最后一个小时,回首这一整年,写作世界的大门向我闪开了一丝缝隙,我努力往里挤。 但是说起来也是我自己不争气,在7月份过后,我的更新便时断时续,甚至下半年已经变成了月更,整整近二百天中,只有七章更新,不到两万五千字。 在2016年年初回望2015年,我曾豪言今年能写一百万字;然而如今回望2016年,我唯余苦笑,这本九十万字上架的书,至今也不到一百万字。 生活给了我回报,我却辜负了这份回报。 之前,尽管我努力更新,却没有看到一丝希望,毕竟没有人阅读,没有人评论,只余下我自己与自己辩解、辩论,说服我自己坚持下去。直到五月的某一天,突然接到了预备签约的站短,第一反应是错愕,然后怀疑这是不是诈骗啊,最后才反应过来。却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种脱力般的欣慰,一本书写到九十万字才接到上架的通知,其实已经是标准的安慰奖了。但这也算是回报了,对于一个新手来说,每一步前进都是值得缅怀的历程,有了除自己以外的第一张推荐票,有了除自己以外的第一篇评论,有了除自己以外的第一次打赏,……,而终于也走到了上架的地步。 对于后面的成绩,我已经算是无欲无求了,其实也知道自己的写作水平,只好抱着勤勤恳恳的态度,默默打磨自己的文字而已。 但这种态度大约是害了我,自从上架之后,我之前孤独坚守的心气就散了,自己已经无欲无求了,所以对于更新也就慢慢变得懒散起来;而写作是一件讲求手熟的手艺活,一旦生疏了再捡起来就要重新找回写作的感觉与状态,所以我渐渐陷入了恶性循环,不想写而强迫自己去写,写得不满意就不想写了,越不想写越发强迫自己,终于变得有些折磨自己了。 没有了写作的快乐与热情去坚持每天写作,数以百万字计的更新量会吓退所有人的;写作如果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人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但我分明又忘不掉写作时的那种单纯的快乐,对于自己更新的乏力,也曾十分痛苦纠结,试图找回记忆中的感觉,只是徒劳而已。 过往终究是过往,如果沉溺于过往,则永远看不到未来。 当一脚踏在2016年,一脚踏在2017年,左右徘徊四顾时,才发现我困在自己的目标里无法自拔,我将写作当做了一项马拉松长跑,十万字、二十万字、三十万字、五十万字、一百万字……,点击、阅读、签约、上架、订阅、推荐、月票、榜单……,当我跨过一项项的里程碑后,才发现自己的终点遥遥无期,瞬时便茫然了。 写作哪里有终点哟,对于我来说,作为一生追求的写作,哪里是一眼便能望到头的呢?人生漫漫,陪伴我上路的,唯有自己的文字而已。 或许我的文字真的稚嫩,或许我的笔力真的无力,或许我的故事并不特别精彩,但是并非所有人都站在顶峰,总有些人从谷底往上爬,总有些人站在山腰上欣赏风景。 我该是收拾自己的行囊,收起逡巡的目光,握紧自己的笔,重新上路了。 这不是一场马拉松比赛,这里只有慢慢的人生远征,我别无其他武器,只有自己的文字。 九十万字与一百万字并没有什么打紧,只是在某一个位置表述着同一个故事的不同情节而已;点击、阅读、订阅、推荐……,也没有什么打紧,一个一无所有的新手,又何惧会再失去什么呢? 一个人总要经历过一些事情,跨过一些事情,说服自己,然后重新上路,这才能够成长为自己心目中理想的那个人。 2017年,无非重新上路而已。 加油!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夜半客厅有人声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你现在还在她们家中吗?” 林咏娉皱着眉头问道,随即便反应过来,又道:“你现在在她家过夜?” 见陆安点头,林咏娉眉头皱得更紧,说道:“你现在能离开吗?” 陆安犹豫了片刻,才答道:“应该没有问题,而且……” “而且什么?” 仿佛坚定自己的决心,陆安重复道:“应该没有问题,而且不管小林正心与田中家族有什么利益交换,这都是另外一些层面的事情,我跟她、跟田中百绘之间还不会牵涉这些。况且,我现在还算相信她,她暂时也还值得我去相信。” 林咏娉见陆安越说,神色越发坚定,便不再劝解,只是说道:“那好吧,我们随时保持联络,你有任何状况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好。”陆安微笑着答应了。 互道晚安后,通话连接中断。居室中陷入一片短暂的漆黑,直到皎洁的月光再次照射进来,陆安目力所及之内才再次光明起来。 田中百绘值得相信吗?陆安其实也不十分确定,他今天在临来之前,心中也曾忐忑:一个秘密组织中的关系能够值得信任吗?他也并不敢肯定。 但是,田中百绘便值得怀疑吗?陆安却并不这么认为。 无论如何,在月球上两人也算是生死患难之交了。如果只是组织内部的争斗,小林正心或许还算是可怕的敌人,毕竟他经验丰富、资历深厚;可若是将一切都摊开在阳光之下,在这个现实的利益世界中,小林正心如何能像之前那样,戴着无人所知的面具而为所欲为呢? 自己可以死在荒凉孤寂的小行星带,因为那里远离人类世界,充满着未知的意外危险,轻易便能造成意外身亡的假象,而且不会牵累到那些看似无辜的人。但是,如若自己今天死在这里,死在田中家族的宅院里,那么不仅仅田中家族会被连根拔起,甚至就连近期跟田中家族有联系的小林正心也逃脱不了被清洗的命运。哪怕田中家族是第十一区首屈一指的政治势力,哪怕小林正心是第四区少壮派势力的领头羊。 在政治斗争中,有些迂腐可笑甚至荒谬的潜规则,往往是这个群体的自我保护本能,不设身处地很难理解其中的奥妙。陆安甚至忽然有些醒悟,为何自己的爷爷在战争中脱颖而出之后,在战后依然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增强威望,将司令部的权势一步步带上联合峰的顶尖位置。只是这股明悟,却让他心中更加悲哀,更加怨恨了。 这一切,或许都是父亲用血的代价换来的! 老头子只不过是顺势而为,所以才能踩着别人的累累尸骨和斑斑鲜血,一步步走到如今整个人类世界三巨头的位置,哪怕那脚下的尸骨中还躺着他的儿子,流淌的鲜血中混杂着他自己的血脉。 “如果我今天死在这里,是不是老头子还能趁机拿下这靠近零区的两大政治区域,囊括整个大洋,老头子会不会在将来不止是三巨头之一,还能够成为三巨头之首?呵呵——” 陆安心中蓦然烦躁起来。 少年人不惮于将这个世界猜测得无比美好,如同理想国那样纯洁,更加不惮于将整个世界猜测得无比黑暗,如同深渊般暗无天日。这个世界放佛就只会存在于两个极端之中,非此即彼,绝无混沌地带存在。 所以,要么是毫无猜疑的信任,要么是毫无信任的猜疑。 陆安心中对于爷爷一直耿耿于怀,即使后来他心中已经原谅陆勇,但偏见已经形成,无法回头。 “那么,田中百绘呢?该不该信任她呢?” 起身在房间中踱步,心中的烦躁依然不能平息,之前皎洁素净的月光此时却变得有些刺眼起来。 陆安干脆推开房门,静静沿走廊来到了厅堂之中,厅堂外的廊檐遮蔽了皎洁的月光,浓重的阴影黑暗笼罩着厅堂。他循着下午的记忆,来到了矮案前,摸索着提起了茶壶,又摸出了一个倒扣着的茶盏,冰凉的茶水从壶中汩汩而下,溅在茶盏中的声音格外响亮。 陆安的心中只来得及浮现出一句,“哈……”,便被黑暗淹没了一切。 随后,茶盏在哗啦的水声中摔在了木地板上,茶壶也滚到了矮案上,弹到墙壁后直接飞砸到地板上,接迭而来两声清脆的碎裂之音,在静谧的夜中传出了老远。 越过厅堂后面的小湖,绕过小湖旁的假山,声音传到田中百绘的房间时,已经隐约难闻了。只是在寂静的夜中,一个心中烦闷而无眠的人,耳中却如同惊雷一般。 田中百绘作为地球最顶尖的歌姬之一,虽然是其中年纪最轻的,但她的天赋在这顶尖的一群人中也称得上绝佳。对于细微声音的敏锐感知正是她赖以成名之处,尤其是她的嗓音在低音领域的细腻表达,被举世公认为空前绝后。 田中百绘的卧房之所以位于后院的偏僻之处,也正是因为如此。夏日的夜间,蝉鸣蛙鸣,风声水声,前院走廊环绕处的那些房间,对她来说,未免有些聒噪了。 以前年幼时,夜间有奶奶的歌谣伴随着入眠,那婉转而悠长的安眠曲,是田中百绘记忆中最优美的歌谣,她自己所作的最精彩的演唱也不能及其百分之一。那时候,夜间的天地中充斥的不是冷锐刺耳的蝉鸣,也不是聒噪吵闹的蛙鸣,没有森森飒飒的风声,也没有潺潺袅袅的水声,只有奶奶那温柔的呼唤盖住了一切黑暗,让黑夜中的梦乡也变得光明起来。 后来,奶奶去世了,夜间伴随着年少时田中百绘入眠的,变成了爷爷的琴声。奶奶去世后不久,爷爷从后院的一间净室中取出了一柄弦琴,初时声音暗哑晦涩,但田中百绘哭闹了两晚之后,那声音就渐渐变了,变得清脆入耳,又渐渐婉转悠长起来,放佛奶奶的歌声一般。 再后来,什么都没有了,田中百绘也搬到这间净室里,改作自己的卧室。只有在这僻静到有些枯寂的卧房之中,田中百绘才能如同以前那样安心睡去。 只是,今夜田中百绘又难以入眠了,倒不是周围有什么噪音入耳让她不能成眠,而是心绪散乱,嘈杂而难于梳理,所以她才辗转反侧。 家族中传来的消息,让她心中苦涩而又愤怒: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原来在那个男人的眼中,统统只是小孩子玩闹吗?他以为自己只是依附家族,才能达到现在的地位吗? 但气苦的同时,田中百绘心中也不是没有过动摇:如果自己没有家族的庇护,没有那个男人或明或暗的支持,还能够像如今这样在事业上一帆风顺吗?难道自己真的像那个男人所说的那样,一切所谓的抗争都只是逃避,不是跟其他人,只是跟她自己闹别扭吗? “可是,父亲啊父亲,你难道真的如同自己所想的那样,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利益而抉择,所有努力最终都是为了家族的利害吗?” “你知不知道那个小林正心看似善心好意的意向,其实包藏着险恶的用心。他只是想利用你的女儿,要挟你的女儿,……” “但是,这些恶心人的联姻,又有哪个不是利用、不是要挟呢?难道不都是权衡利弊或者威逼利诱吗?所谓的门当户对,说穿了,只是利弊取舍而已。” 可是,自己的出路又在哪里呢? 田中百绘之所以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也正是因为如此。 曾经,她天真地以为,组织中隐秘的身份可以给她无数便利,让她能够摆脱家族的影响,能够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生活。 但是,后来她才发现,尤其是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亲身经历过生死,亲眼目睹过残杀,她才慢慢醒悟:如果这种隐秘组织的能力,可以影响到现实世界的话,也不至于所有组织成员对自己的现实世界身份讳莫如深,一旦暴露几乎就是身死的下场。所谓隐秘组织,最大的能力不在于它能够如何呼风唤雨,而就在于它能够隐匿人的身份,隐秘本身就是这个组织及其成员的存在意义。 “没有人可以救救我呀!” 这些时日,田中百绘一旦想起这个念头,心便隐隐作痛,更加难以入眠了。 今天陆安的到来,更加让她恐惧了。 就在陆安到达前一天,田中百绘就已经接到父亲的通话,嘱咐她心细招待陆安,所以今天才会有那些新鲜海货送来,她那顿看似平常的晚餐,其实已经是极小心翼翼的盛宴了。 但田中百绘所恐惧的,却是隐藏在他们两人周围那看不见的大网,为什么陆安的行踪被如此清晰地掌握,难道是他的身份暴露了?小林正心已经如此肆无忌惮了吗?那么,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吗? 如果不是因为组织中的身份暴露了,陆安又在被什么人如此隐秘地监视着呢?他下午已经说了,他来到这里是临时起意的,那么究竟是他在说谎,还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了呢?如果他在说谎,他是在怀疑自己吗?如果他没有说谎,这种情形就更加令人恐惧了。 种种思绪在田中百绘心中冲突着,放佛要撞裂她的身体冲出来,田中百绘自然毫无睡意了。 直到接迭而来的两声细微清脆的碎裂之音,听在田中百绘耳中如同惊雷一般,她当时便分辨出来,这是陶瓷碎裂的声音,而且后面那声闷响还伴随着水声。 “是茶壶与茶盏摔碎了……” 田中百绘立即便意识到,夜半时分在客厅中,茶壶和茶盏同时摔碎,不是陆安还有谁?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喜欢往世之宇宙之心请大家收藏:()往世之宇宙之心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百八十九章 重生与苏醒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田中百绘坐起身,侧耳倾听,只有轻微的风声与水声,再无客厅中的声音传来。 客厅中的茶壶与茶盏都放在矮案之上,如果是夜间有什么误入的不速之客,那些小动物在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一般都会受到惊吓而逃窜,往往会有一连串后面的声音,不会如此悄无声息。 而且,周围那些能够闯入高墙的小动物,田中百绘都是熟识的,有一些甚至都被她投食过,田中百绘从小到大还认识了那些动物家族的好几代。 若是有乌鸦闯进来,弄碎茶盏之后,就会扑棱棱地飞走,有时还嘎嘎叫两声,放佛有些不满自己被惊吓到;不过那是还在田中百绘年幼的时候,爷爷尤其不喜欢这些乌鸦,十分讨厌它们的叫声,但是田中百绘却喜欢这些浑身漆黑的鸟儿,尤其是有一只乌鸦脑门顶着一撮白毛,十分滑稽,尤为田中百绘所喜欢。 后来,这些鸟儿越发多起来,尤其是脑门顶着一撮白毛的乌鸦家族更是兴盛起来,不过它们也学得聪明了,来偷水喝也很少掀翻茶盏了,甚至有些时候能悄悄地合伙偷走茶盏藏起来。 何况,装了水的茶壶对这些鸟儿来说,过于沉重,不是它们所能掀翻的,应该也是那群贼兮兮的鸟儿做的。 至于那些傻乎乎的小松鼠,也是如此,虽然经常闯入客厅,但却更加喜欢在房梁与屋檐上活动,他们的身躯也有些娇小,无法掀翻沉重的茶壶。 而唯一有可能掀翻茶壶的不速之客,就是外面山里那群大胆的猕猴了,但是他们成群结队,聒噪得厉害,往往也不会如此“省心”地只摔碎茶盏与茶壶,会将客厅里糟蹋得不成样子,田中百绘不是很喜欢这些莽撞的猴子,后来这些猴子也来得越发少了,每次都被田中百绘远远地赶走了。而且,他们晚上一般都会在山林里歇息了,即使月圆也不会这么兴奋地闯入院子里,顶多嚎叫两声便罢。 所以,便只有陆安了。 田中百绘在隐约听到声音传来时,便如此猜想了,坐起来的时候,就越发断定了。 大概陆安是夜里口渴所以起来喝水的吧,只是可能不太熟悉客厅的形制,所以失手打碎了茶盏与茶壶。此时,他可能在小心翼翼地借着月光清扫碎片,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声音吧。 田中百绘如此才想着,连忙站起来,从衣架上抓了一件浴衣裹在睡衣外面,临出门前又抖了一条披肩围上。 仲夏的山林之夜,月光皎洁,山风阵阵,凉意笼罩着整个山谷,本就辗转难眠的田中百绘一出门便清醒了许多,但是烦躁的心情却也清爽起来。绕过假山,木屐敲着石径,声音沿着小池响了一路。 田中百绘远远看去,客厅中果然黑漆漆一片,想必此时陆安正在黑暗中摸索着。 “陆君,是你吗?” 田中百绘踏入客厅,借着外面映射进来的月光,却并未发现陆安的身影,心中微微吃了一惊,连忙低低唤了一声。 见没有人应答,她这才紧步上前,向放置茶盏与茶壶的矮案走去。等她走近后,才瞧见,就在那矮案后面的阴影中,有一团黑黢黢的影子倒在地上。 “陆君,陆君,你怎么了?” 田中百绘吓了一跳,以为陆安出了什么意外,走要上前打开客厅的灯光,去查看陆安的状况时,却听见那团黑漆漆的影子开始发出“咯咯”的声音。 田中百绘正待上前,却发现那团影子开始发出更加怪异的声音,像是骨骼簌簌作响,又像是心脏噗噗跳动,还夹杂着如同溺水般的呼吸声。 耳朵极为敏锐的田中百绘,听到这种令人惊悚的声音传来,就放佛被瞬间置于冰雪的海洋之中,浑身毛孔张开,她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到底是什么东西躺在自家的客厅上? “陆……陆、君?” 田中百绘缓缓后退着,迟疑地问道,她已经不敢确认是陆安发生什么意外而躺在客厅的地板上,还是发生了什么更加恐怖的事情,有什么莫名的东西躺在自家客厅上了。 一直往后退了三四步,那声音虽然持续不断,田中百绘却稍微定下心来,毕竟还没有发生什么更加惊悚的事情,她鼓足勇气,缓缓绕着矮案走一大圈,来到矮案后面的墙壁上,摸索着开了灯。 “啊!——” 谁知,灯光刚刚在客厅中亮起,一声凄惨而尖锐的惨叫之声便响了起来,那团影子放佛在阳光下被吱吱融化的冰雪一样,不停地蠕动翻滚起来。 田中百绘看见此情此景,心中顿时如同被揪住了一样,她虽然在刚刚开灯的一瞬间,就看见了熟悉的脸孔,但她实在不敢相信,此时在地上蠕动翻滚的,是那个她在月球上认识的果敢坚毅的陆安。 虽然他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嘶吼着,发出着惨厉的叫声,但是田中百绘分明能感觉出来,他的躯体就好像一团没有灵魂的血肉一般,在地上挣扎着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田中百绘感觉自己浑身发软,头晕目眩,完全站不住脚,只能轻轻依偎着墙壁,手使劲扶着,才没有跪坐在地上。 她大口喘息着,免得自己窒息到无法呼吸。 “陆、陆君,到底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你……” 可是,田中百绘话音未落,地上翻滚惨叫的陆安却又忽然平静下来,放佛之前发出的那令人惊悚的声音完全是幻觉,放佛刚才那挣扎蠕动的不是此时躺在地上的躯体一般。 田中百绘被接二连三的变故,弄得目不暇接,她根本来不及细想什么,一切就都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田中百绘直接从墙壁上滑落,她颤巍巍地问道:“陆安,你到底怎么了?” 问了两声,见陆安还是毫无反应,她手撑着地板,向前挪了挪,手指微微抖着,去试探陆安的鼻息,温热而平稳有力。 难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未知的意外? 田中百绘急促地呼吸着,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此时她紧紧盯着陆安,又分明感觉到生机正在陆安身上恢复,放佛刚才那团没有灵魂的血肉现在又被重新注入了灵魂,就好像春来季节万物复苏萌发一样。 几分钟后,田中百绘终于平息了自己的心跳,刚才一瞬间被吓出来的汗水也已渐渐消退,而陆安静静躺在地上放佛又恢复了生命,她这才上前,准备检查一下陆安的状况,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诡异的状况,才让她受到了那么大的惊吓。 只是,就在田中百绘伸出手,准备再次试探陆安的鼻息时,他却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就好像身体被直接一把攥住,然后从地上掰断后一下子插直了一样,田中百绘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脊椎咔咔作响的声音。 “你是谁?” 田中百绘被突然起身的陆安吓得手直直伸着,直到听到陆安的问话,她才又吓得往后一缩。 “你是谁?” 坐在地板上的田中百绘往后挪了挪,又紧紧帖着墙壁。 “你是谁?” 发问仍在继续,但是瞧着用眼白瞪着自己的陆安,田中百绘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人攥住了一样,不知道该如何发出声音了。 “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 一直到第十三遍的时候,田中百绘才突然反应过来,面前这个用僵硬语调问话的,正在用不同的语言轮番询问自己的身份,就在这短短的一分钟,他已经问了十三种语言的“你是谁”了,只是因为智脑的同声翻译,田中百绘才没有一下子意识到这一点。 “你是谁?” 田中百绘使劲推了推墙壁,装着胆子问道。 “我是谁?我是——” 令田中百绘惊异的是,对面那个翻着眼白瞪向自己的“陆安”,在听到问话后,竟然拖着音调试图回答自己的问话。 “对,我是田中百绘,你是谁?” 田中百绘咬牙扶着墙壁,勉强站起身来,尽管“陆安”翻着眼白盯着自己,她还是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是田中百绘,我是、我是陆安……” “不,你不是陆安,你到底是谁?” 田中百绘咬着牙反驳道,她不知道现在面前这个正在问话的人到底是谁,但也一口咬定,这必然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陆安。 “我不是陆安,我到底是、我是……,我是谁?” 这个翻着眼白盯着田中百绘的“陆安”,忽然像卡壳了一样,不停地重复着,问道:“我是谁?” 反复重复了十几遍,“陆安”忽然抱着头痛苦地嘶吼起来,“我到底是谁?啊——,呀——,啊——” 尖锐的嘶吼声,在客厅中厉声回荡着,刺破了这夏夜的宁静,在山林中穿过,将静谧变成了聒噪,惊起了一阵扑棱棱的声音,呱呱地叫着远去,而扩散开去后,又有被惊醒的猴子嚎叫声音应和着这聒噪。 …… 一直到晨曦时分,山林中夜间飘起的湿露与薄雾,渐渐消散,而聒噪了一晚上的山林也终于平静下来,鸟归还巢,兽归入洞。 山谷中,田中家的庭院里,折腾了一晚上的客厅也终于恢复了平静。 不像昨晚的皎洁月光那般温婉客气,夏日清晨的阳光大咧咧地直入客厅,斜晒着,明晃晃地刺眼。 而昏迷了一整晚的陆安,也被这清晨的阳光刺得清醒过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呼——,终于又度过了一次么?!”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章 请让我追随你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尽管外面的太阳明晃晃刺眼,但是陆安却还是由衷地感觉到欢喜,心头一直盘旋的阴翳也暂时消退了。 此刻,他躺在离妹妹安娜千里之外的异地,在别人家的客厅木地板上,又想了妹妹安娜,忽然觉得两个人的心又靠近了一点儿。他有点儿明白过去时候,自己往往心中焦虑愤怒,为什么妹妹安娜却能泰然自若,甚至很多时候还很快乐。 一个人知道自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昏厥,而倒下之后很有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如果她已然绝望,不再抱着生还的希望,那么每一天睁开眼睛,所看到的那一缕阳光,都是命运的高抬贵手,都是生命的珍赐。 如此想来,也确实能感觉到一些幸福快乐了。 “安娜虽然隔得远,这缕阳光她也一样能照耀到吧!” 此时,陆安方才猛然醒悟,自己远离沪杭市,不在大湖畔自己家中,这里也不是自家客厅地板上。 手掌微微摸了摸有些温热的木地板,陆安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这次排异反应,似乎大不同于之前几次。 以往都是手腕处,那动过手术的地方,猛然如同火烧般灼痛开始,之后才会有彻底的身体麻痹,虽然那个时候所有知觉、触觉、嗅觉、听觉都已消失,可是陆安的思维却是清醒异常,他分明能感觉到自己的大脑被囚禁到永恒的黑暗中一般,时间、空间的感觉统统被打碎,四方混沌,没有过去未来之感。 直到排异反应结束之后,所有的感觉才一并涌了过来,疼、痛、酸、痒、麻、冷、热等等不一而足,那真正才是最难受之时。 而且,这过程中虽然没有时空之感,但陆安却又分明能记得那永恒黑暗中所有的意象以及思绪。 可是这次却是他与林咏娉通完话后,口干舌燥出来倒水之时,猛然间就失去了所有知觉,并无任何征兆。而且,今早醒来之后,除了身体有些疲惫之外,并无任何异样的感觉涌上来。 至于昨夜他身体麻痹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陆安都再也记不起一丝一毫。他好像记得自己做了梦,却又记不清做了什么梦,好像真的只是长睡了一觉而已;又好像记得自己梦中做了什么,可是却又没有半分踪迹可以回溯追想。 “嘶——” 就在陆安刚刚想到,自己这次好像没有异样的感觉时,手指上却传来了钻心的疼痛,手肘支撑着坐起身,陆安抬掌一看,不禁苦笑起来。 他的手上有斑斑血迹,上面还嵌着几颗细碎的渣粒,分明是茶盏摔碎而成的碎屑,看样子是自己昨晚失手倒下后,直接将手按在碎茬上了。 所以地板上顺着身侧而成的斑斑点点,就很好解释了,这个时候陆安苦笑着,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嘶——” 他苦笑更甚,看来昨晚仰面倒下,直接砸在地板上了,脑后枕骨处都肿胀起来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陆安抬手遮住眼睛,抬头撩了一眼日头,“还好,刚刚早上,还来得及收拾一下。” 他撑着手准备站起身来,却忘了自己手指上的伤,忍不住痛,闷声低叫了一下,赶紧改换手背撑着站了起来。 陆安刚刚站起身来,就瞧见客厅外廊下田中百绘侧头往内瞧,原来她正坐在廊下,听见了客厅内的声响。 “呃……” 陆安本来想着在田中百绘醒来之前,赶紧收拾一下有些狼藉的客厅,毕竟自己作为不速之客登门而来,又将她家里弄得如此凌乱,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却不想田中百绘早已醒来,就在客厅外面等着,让他一时语塞起来,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竟然醒来了呀?!” 田中百绘惊奇道:“我早上起来,见你躺在客厅里,吓了一跳,也不敢挪动你,我又不知该如何让你苏醒,刚刚正在联络山下来人呢!你、你没事儿吧?” 陆安连忙摆手道:“没事儿!没事儿!只是昨晚不小心跌了一跤,你不用麻烦了!不用叫人来了!” “这怎么行呢?你竟然跌得昏迷过去,万一不小心摔倒脊柱或者大脑,该怎么办?” 陆安赶紧摇头道:“没事儿,只是意外而已。我要是现在有问题,这样使劲晃动头脑,肯定就会有症状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田中百绘这才放心,只是她又赶紧用手掩面道:“呀!刚刚出来看到你,吓得都忘了,我现在要赶紧去洗漱了,这样子凌乱都没脸见人了。” 说着,田中百绘赶紧起身,往客厅右侧去了,甚至跑得急了,都有些踉跄。 陆安摸了摸后脑勺,“嘶——”了一声,无奈地嘟囔道:“这算是起床气么?” 以前,妹妹安娜有些时候也会如此,莫名其妙地发些脾气,早上起来不梳妆打扮就不肯见人,甚至陆安抱怨两句,也会被妹妹气得赶出门,好好等上一两个小时,一切收拾停当后才能了事。 无奈摇头过后,陆安来到客厅后面的竹制添水处,舀了一瓢清水,将手上的碎屑渣粒冲洗干净,又从旁边寻来了扫帚箕斗,将客厅的碎瓷陶片打扫干净,再用抹布沾去碎屑,又擦拭一遍,这才长舒一口气,收拾完毕。 此时已是大半个小时过去了,田中百绘这才施施然从客厅右侧回来,此时她已将长发绾成了发髻,脸上却是打扮得明**人,见陆安已将客厅恢复如初,正在挪正矮案。她怔怔地立在廊下看了片刻,直见到陆安要回身起来,才连忙开口道:“呀!你刚刚醒来,怎么……,真是麻烦你了!” 陆安略带歉意地笑道:“怎么会呢,其实是我来做客,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理所应当地如此恢复原状的。” 不过,陆安随即低头瞧了瞧矮案,又说道:“只是要麻烦你再添置茶具了。” 说完,陆安不待田中百绘开口,继续说道:“还有,今天上午我就要告辞了,昨天打扰你这么多,非常抱歉,等以后有机会再答谢你吧。” “我们之间,何必这么客气……” 陆安闻言笑道:“好,那就下次再见,我确实还有些其他事情,就不继续打搅你了。” 陆安刚才虽然手上收拾着客厅,但是他脑海中的思绪却是千回百转。 既然昨天林咏娉已经郑重地专门警告过他,他就不能不慎重一些,尽管他依然愿意信任田中百绘,可是现在仔细想想,再将她牵涉进来,也确实不太妥当。 无论他和田中百绘在组织中的关系如何,终究在外面是说不得的,无法摆得上台面。田中家与小林正心有什么勾连,林咏娉也不能全部探知清楚,陆安就不得不考虑田中家的立场,万一有什么冲突,田中百绘无论站在哪边都会有些矛盾。 何必让她这么为难呢?当初在小行星带时,她已经尽全力救过自己一次了,就算是当初月球上陆安对她有再多的恩惠,也该算是还清了。 虽然,有了田中百绘这位“梅花六”的帮助,陆安使用组织的权限固然会更加得心应手,但若缺少了田中百绘,却也并没有困难到山穷水尽。 相比让田中百绘陷入到两难的境地,他更愿意去求助林咏娉,毕竟以互相的关系而言,他和林咏娉之间早就超过了“礼尚往来”的程度,不必言谢也不会嫌麻烦,更不会觉得有添麻烦的歉意与负担。 所以,陆安下定决心,要独自前往第四区了。 更何况,就在刚才的思绪中,他倏然想起了自己一直所疏忽之处。 一年以前,他离开地球之时,天天盘算着年月日期,只心心念念着归期;等他到了小行星带,那里无日无夜,没有四季更替,莫说年月了,就连一****的分野,都是靠身体所遗传的千万年进化所得生物钟来计算,饥饿困顿之间便是一日一夜;等遭逢变故,回到地球之后,他所念念不忘的全是复仇、复仇、复仇,尽管他全然不知道该如何复仇,又该向谁复仇,只是想到一个便算一个,心中的愤怒与急躁日甚一日,又因为身体的缘故让他更加迫不及待,心中自然无暇他顾。 而今天早上苏醒之后,心中少有地出现了片刻宁静欢喜,他刚才扫地之间,才蓦然想起了现在已经是八月了。 往常每年刚刚进入暑假之时,他便计算着暑假结束前的行程,等待着八月二十五日的来临。而今年,直到八月过半的今天,他才想起来自己究竟遗忘了什么。 只是,陆安也等不及了,他只要想起自己在火星上所发的誓言,便恨不得立即动手杀人,真的是一天也等不得了。 “今年还是提前去看看父亲,然后顺道去拜访母亲和哥哥,毕竟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回不来了,心中也不会遗憾这个了。” 这种事情也不方便有人同行,陆安也就更不愿意再麻烦田中百绘了。 “还是早些告辞她,动身前往第四区吧!” 却不料,田中百绘听完陆安的推辞,却错愕着不言语,盯着陆安出神。 陆安被她的反应弄得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好手足无措地看着田中百绘,却没想到她越发出神,甚至眼中渐渐潮湿了。 “呃——” 陆安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该再如何继续说话。 过了良久,田中百绘才回过神来,她低着头思索了片刻,才坚定地说道:“我跟着你去吧!” 陆安才要开口拒绝推辞,不想田中百绘抬起头,目光灼灼,更加坚定地说道:“我愿意追随着你去!” “这……” “请让我追随你!” 七八个月以来,都是月更一章,更新进度我自己都羞于启口说些什么。 尽管暂时还难以日更一章,但是会尽量每月多更新几章的。 嗯,就是这样了。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一章 谁人安葬,立碑之人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见陆安依然目瞪口呆,田中百绘又说了一遍。 “请让我追随你。” 只是不同于第一句说的时候那么斩钉截铁,只是温柔而坚决。 陆安眉头微皱,反问道:“你确定?” “是。”田中百绘的语气变得有些恳求的意味,说道:“请让我追随你!” 陆安此时纵然有千般理由万种借口,也无法说出口来拒绝田中百绘,他犹豫半晌之后才点头道:“只是我有些私事要先去处理,可能要让你先等一等了。” 田中百绘微笑点头道:“是,如您所愿。” 于是,田中百绘从山下叫来了飞车,载着她和陆安来到了新江户市,再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就出现在了零区空港的超速真空列车车站了。 此时,正值零区的子夜时分。 深夜两三点时,联合峰上的所有建筑都是灯火通明,整个人类世界的心脏与大脑毕竟是永不休息的。只是街上却是人烟稀少,没有公共交通,从小行星带归来的陆安也已经退出军队序列,无法乘坐联合司令部的通勤车。 若是往常,陆安是宁可自己走上联合峰,走到荣誉军人公墓来的。这次却多亏了田中百绘,她轻易便叫来了一辆私人飞车,将两人载到了联合峰山脚下。 陆安独自进入了公墓,田中百绘没有跟着进去,她记着陆安所说的“等一等”,就等在了公墓外面。从凌晨三点钟,等到凌晨四点钟,才见陆安从黑沉沉的幽静公墓中走了出来。 “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田中百绘微笑着摇了摇头,转而问道:“我们接着便去第四区了吗?” “嗯,先去西海岸的圣弗朗西斯科市,我还要去见见妈妈和哥哥,然后我们再去南湾的火箭城。” 南湾就是第四区南部的海域,南湾沿岸密布着第四区的城市群,从几百年前的航天工业发展起来后,这里就成为了整个第四区的核心区域。在南湾海岸的火箭城,是如今第四区的首府所在地。身为第四区副执政官的小林正心,如今正居住在这座城市里。 “我们直接坐飞车去吧,这样更快一些,刚才那辆飞车我已经暂时借过来了,到了第四区,也方便我们行动。” 田中百绘眼见陆安还有乘坐超速真空列车前往第四区的打算,便如此劝说道。 陆安犹豫了片刻,便点头答应,毕竟此次并非仅仅是来拜祭家人的,时间不等人,小林正心也不会老老实实地只在火箭城等着他们。 两人来到联合峰山脚下,乘坐着飞车呼啸而起,不过二十分钟,就从零区的联合峰飞到了第四区的西海岸。时隔一年,陆安再次来到普西奥墓地,太平洋的波浪依旧孜孜不倦地拍击着悬崖海岸,那破浪穿空之声不论白天黑夜响彻不绝,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未曾改变。 墓地的守卫还是那位热心的黑人大叔,在打开铁栅栏门时,还好奇地说道:“陆,你今年来得早了一些呀。是带着女朋友,来见你的母亲吗?” 陆安微笑着摇了摇头,却转身对田中百绘说道:“这里风大,里面也是私人墓地,你不用等在外面了。如果愿意的话,跟着我进去吧,在里面避避风也好。” 田中百绘诧异地抬起头,看着陆安,见他不是客气地避免尴尬,才赶紧点头答应,然后跟着他穿过铁栅栏门,进了公墓。 铁栅栏门吱呀呀地关上,似乎惊涛拍岸的声音都被挡在了公墓外面,这里不同于荣誉军人公墓那种肃穆的寂静,而是幽深寂寥的静谧,夏季夜间的薄雾弥漫在公墓里,更是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田中百绘默默跟在陆安身后,感觉就像行走在阴阳二界的边缘,仿佛置身于十一区那许多古老的传说之中。她抬起头,望向天空,夜空中薄雾流淌,天狼星、北极星的光芒却清冷地刺开这层些许薄纱,跟记忆中那晴朗夏夜灿烂的星空大不一样。 田中百绘停下脚步,抬头仰望片刻,再去看前面的陆安,已经在薄雾中前行了十几步,身影渐渐模糊起来了,就好像要消失在幽深神秘的远方的未来一般,她赶紧低头快步追上去。 不知在雾气中走了多久,田中百绘都恍惚以为自己走在永远不会有尽头的道路上,所以陆安停下来时,她没有收住脚步,一头撞在了陆安的背上。 “啊!”田中百绘低声惊呼了一下,才赶紧道歉:“抱歉,我没有……” 陆安没有回头,只是摇了摇头,低低答了一句:“没事儿,是我突然停下来了,对不起。” 说完,陆安便伸出手蹲了下去,而田中百绘眼前就出现了两团低矮的黑影。 虽然看不清陆安的动作,但是从传来的声音中,她分辨得出来,陆安正在用手拂去石头上的浮尘,他正在清理眼前这两块墓碑。 田中百绘赶紧伸手在口袋里摸出一块充作手帕的方巾,也蹲了下来,递给陆安。但陆安大约是太过专注,黑夜中也没有注意田中百绘的动作,半天也没有理会她。 田中百绘只好低声道:“用这个吧,擦得更干净一些。” “谢谢!” 在陆安接过手帕后,蹲下来的田中百绘也看清了两块墓碑上的名字,虽然之前从父亲口中已经详细知道了陆安家中的情况,但是她依然心中一颤,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一块墓碑上只写着“母亲”,另一块上写着“哥哥”,下面还各有一排小字,想必是日期或者生卒年之类的,但是黑夜中影影绰绰,田中百绘看不大真切。 只有孤零零的称谓,没有姓名之类的其它字,田中百绘不禁感觉十分怪异,只是这种气氛之下,她也只好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又过了一会儿,陆安大约是将两块墓碑都擦拭了一遍,便站起身来,低下头,像是在凝视两块墓碑,又像是在低头轻轻诉说。 田中百绘只好轻轻后退半步,然后站起身来,默默陪着陆安望着两块墓碑。 “好了,我们走了。” 在这雾气缭绕又幽深晦暗的环境下,田中百绘的思绪很快恍惚起来,忽然听见陆安这句话,她就好像被惊醒过来一样,猛然一颤又往后一退,却没想到后面却是一阶矮矮的石阶,她整个人便向后摔了过去。 如果不是陆安及时地拉住她的手,用力将她拽住,或许田中百绘便直接摔下去了。 等田中百绘惊魂未定地站住,心中的尴尬却无以复加,她刚才下意识的惊呼,刺破了这墓园里寂静幽暗的气氛。 “呃……”田中百绘庆幸现在身处黑夜中,陆安不大能看清她脸上的尴尬红晕。 “我们走吧,这里比较黑,要注意脚下。” 陆安说着,将手帕递还回来,又说道:“抱歉,弄脏了你的手帕。” 田中百绘接过手帕,尴尬之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问出口道:“我刚刚好像看到这墓碑上没有……” 田中百绘话未说完,便蓦然住口,她脸上的尴尬红晕更甚了。 只是,背对着墓园小石径的田中百绘却想不到,她看不清隐在黑暗中的陆安的面容,可是天上那刺破薄雾的星光照耀下来,又有墓园门口那若隐若现的灯光映衬,将她的面容照得隐约可见,陆安将她的尴尬神色尽收眼底。 “墓碑上没有名字吗?” 陆安反问了一下,沉默片刻,才摇头苦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当初母亲去世的时候,这些事情都是哥哥一手操办的,没有刻名字可能是母亲的意愿吧。后来哥哥遇上了事故,也没有只言片语留下来,我将他葬在这里,也就只好比照着母亲来办了。” 说完,陆安轻轻走下矮矮的石阶,突然又回头说道:“说起来,我都不知道,要是将来我死了,葬在这里,这墓碑上该刻什么称呼。这里是我的母亲,是我的哥哥,我将来又是什么呢?想起来,我自己都有些烦恼呢……” 对于陆安来说,以前每次来到这墓园之中,他总会想起,自己将来有一天死了,谁来安葬自己呢? 前年安娜八月底时还无恙,还曾在这里跟他讲过,要是将来她不在了,也想葬在这里,就在母亲的右边立一块小小的墓碑,跟哥哥一左一右陪着母亲。 “那将来我死了,墓碑放哪里?” “你就躺我右边呗。” “干嘛把我挤出去呀!好好好,不挤不挤。唉呀,不过,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呀,我到时候该刻什么称呼呀……” 之后便是面面相觑,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下去,这个话题就再也没有提起过了。 现在,陆安大约是不用再担心无人安葬自己了,妹妹安娜或许不会再来跟他挤地方了,这个刻什么的问题将来就丢给安娜来烦恼吧。 毕竟,为了对得起他在火星上立的那两块墓碑上的称呼,他已经决定只身犯险了;即使这一次不死,也总会死在下一次,即使下一次不死,也还有下下次…… 陆安知道,他心目中的仇人那么多,大概将来会是妹妹安娜先来安葬他吧。 何必纠结这么多呢?! 而田中百绘跟着陆安回头,望着这两块矮矮的墓碑,也不禁想道:“刻什么呢?” 是弟弟吗?又是谁的弟弟?或者是丈夫?或者是父亲?…… 然而,无论是儿子、弟弟,抑或其他什么称呼,将来挨着这两块墓碑时,好像都不太恰当。 她瞬间明白了陆安的言外之意。 “将来,又是谁来安葬这立碑人呢?” 等田中百绘转回头再看时,陆安的身影已经从黑暗中向着墓园门口的光芒走去,她几次张开口想安慰他,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又能该说什么呢?无论是什么关系,都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只能深深叹了一口气,下了台阶,紧紧跟了上去。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一切了断,就在今晚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第四区的南湾海岸,是如今第四区人类聚集最为密集的地区,远超过第四区的东海岸和西海岸。而这得益于人类在星际时代的航空活动,第四区总共有七个与太空转运接驳的空港,除了东西海岸各一个之外,其余五个都分布在南湾海岸沿线。 不仅如此,南湾还是整个西半球最重要的人类中心区域,西半球排名前五的空港都围绕着南湾分布,西半球最大的空港卡纳维拉尔市就在南湾的最东端,它是第四区如今的经济核心,甚至远超过首府火箭城。 以前,陆安的哥哥陆宁跟着母亲来到第四区定居,期间就是在卡纳维拉尔市读大学,而他遭遇风暴沉船的地方,也是在卡纳维拉尔市的外海上。 也因为如此,陆安多次来往第四区,几乎都是在圣弗朗西斯科市和卡纳维拉尔市,这是他第一次来到第四区的首府火箭城。 火箭城的清晨时分,城市已经醒来,大街上人流熙熙攘攘,天空中的飞车川流不息,陆安和田中百绘穿行在人群中之中,普通得像一对情侣一样,丝毫不惹人注意。 “穿过前面那个街口就是了,我已经拜托朋友订好了酒店房间。” 陆安指着前面说的时候,微微打了个哈欠。 其实昨晚陆安完全没有好好休息,早上清醒过来之后,他完全是靠着一股兴奋劲头支撑着,跨越了整个太平洋,从十一区到零区再到第四区,然后又从西海岸飞越大半个第四区来到南湾,三四个小时奔波下来,他完全抑制不住身体的疲倦了。 酒店房间自然是在来火箭城的路上,在飞船的洗手间里,拜托林咏娉订的。而且,更加重要的消息是,小林正心如今还在火箭城的家中,他要两天以后才会启程,前往零区联合峰参加人类最高会议的年会。 林咏娉没有询问陆安的目的,可是她帮陆安预定酒店房间时,默默挑选了一家临近小林家的高层酒店,最高层的贵宾套房离地面一百多米,可以俯瞰两公里外的山丘。 那片十几米至几十米起伏的山丘区,是第四区很多政治人物聚居的区域,小林正心的家就坐落在风景秀丽的山丘上。 顺利入住酒店之后,陆安站在房间客厅的落地窗前,远眺房间正对的那片山丘区,对比林咏娉发过来的影像,轻易就辨别出了沐浴在朝阳中的小林家。 默默关掉手腕上的全息影像,陆安眯着眼,盯住小林家出神,只是阳光明晃晃的刺眼,他不得不低头闭目。 “那里是山丘区……” 田中百绘来到了陆安身后,探头眺望一眼,如此说道。 陆安指了指小林正心家的位置,说道:“嗯,小林正心就住在那里。” 田中百绘微微侧头观察了一会儿,才问道:“那我们的计划是什么?山丘区聚集着第四区许多的首脑人物,这里又是第四区的首府,小林正心经营多年,还有各种力量纵横交错。只要小林正心稍被惊动,我们就隐藏不了多久。” “嗯,关键就是时间,如果拖得久了,小林正心也能够从其他渠道得知我幸存下来的消息。阴影之心继续关闭的假象,很难迷惑他太久。” “所以……”田中百绘扭头望着陆安,目光中满是探询。 陆安虽然一直盯着窗外,俯瞰着那片山丘区,却也觉察到了田中百绘的疑惑,他略带苦涩地说道:“我们能够依靠的力量不多,我不想家里人来插手我的复仇,所以只能靠组织的力量了。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隐藏在暗处,我们必须行动迅速,不能够拖延迟疑。所以,我们今晚就要潜入小林正心家里。我与他,就在今晚了断。” 田中百绘却微微皱眉,说道:“今晚?会不会太急了点儿?我们才刚刚来这里,如果没有其他人的支持配合,就这样贸然闯进去,会不会太冒险了?” “呼——” 陆安长长叹息了一声,说道:“虽然我不喜欢我们家老头子,但是他有些话还是有道理的。既然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做,不如先做了再说。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周全的方法,没有完美无缺的计划,更没有百利而无一弊的事情。” 陆安说着,低下了头,叹息道:“我们如果既想着与小林正心做了断,又想着要全身而退,自然就会左右为难。可是我,不在乎。” 田中百绘见陆安突然攥紧了双拳,忍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不在乎,也等不及了,我恨不得他现在就死。呼——” 陆安又长出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所以,只要小林正心死了,其余的事情,我是不在乎的。” 田中百绘这才想起陆安的身份,他身上的血脉所连接着的,那位盘踞在联合峰之巅的总司令,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得知她与他的关系后,眼中所放射的贪婪光芒,她内心便释然了。 “更何况,我们这样的人,正好又不在乎的资格,不是吗?”陆安苦笑着说道:“以前我在乎自己的内心,我在乎自己的尊严,所以不想向老头子低头,恨不得离他远远的,不想沾染任何与他有关的事情。” 田中百绘听着陆安满不在乎的口气,想着自己与父亲之间的冷漠,心中升起了感同身受的念头。她偏向爷爷而与父亲田中平次郎的关系僵冷,陆安或许是偏向其他人而与爷爷陆勇的关系僵冷,他的父亲母亲哥哥都不在了,也许他心中的怨恨更甚于自己吧。 田中百绘这么想着,暗暗叹了一口气,真是同病相怜呢! “可是,现在我却不在乎了,老头子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我却只想小林正心去死,至于事后他会如何做,会如何想,又会如何看我,我也不在乎了。” 田中百绘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陆安说完,顿了顿,才转头望着田中百绘,诚恳地说道:“只不过,本来只是想向你打听消息的,却把你也拖了进来。” 田中百绘微笑着摇头道:“如果是田中百绘的话,或许我不在乎小林正心是死是活,虽然我父亲准备卖了她的女儿,与那位小林正心先生做做交易,来换得未来的最高会议席位,可是这也很正常,不值得什么大惊小怪,毕竟哪个家族不是这么做的?我也没奢望过自己的丈夫跟自己有什么感情,是小林正心也好,或者其他任何人都没有什么关系。” 田中百绘说着,在落地窗前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声音一变,从温柔婉转变得慵懒尖细,语气也严肃起来。 “但是,这位小林正心,可也不只是我们地球政府第四区的副执政官,他还是我们阴影之心的梅花Q呢!” 陆安却有些目瞪口呆,他吃吃问道:“这原来是你自己的声音呀!” “是啊,没想到吧!”田中百绘狡黠地眨了眨眼。 陆安苦笑着摇了摇头,答道:“是啊,即使我现在认识了你,也本以为你是使用了变声的程序,如果有谁想利用声音来追查你,可真的是会被误导得够冤枉的!” “外面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听不到这个声音,组织内对我有善意的自然也不会追查我,追查我的都是组织内对我有恶意之人,按照我们组织的规矩,这样的人算得上是叛徒了,也是死有余辜了。” 田中百绘虽然如此说,但是她和陆安都清楚,作为一个来历莫名的隐秘组织,大家都是不清不楚地进入了这个组织,然后又渐渐被这个组织的隐秘性所“绑架”。虽然从来没有什么明文规定,例如“调查组织内成员的身份,相当于背叛组织”之类的条文,但组织内大家都默认了这个规则,可以说是“阴影之心”中公认的潜规则。 一旦组织内成员的身份暴露,往往都是身死人灭的下场,所以探查别人的身份,在这个隐秘组织的内部,就是不死不休的挑衅举动。至于所谓的“背叛组织”,则不过是成王败寇的事后宣言罢了。活下来的人自然就是正义的一方,死去的人就是“背叛组织”的叛徒。 “阴影之心”的组织虽然松散,历任的扑克牌之间看似也没有什么传承,但是在现实世界中总有一些蛛丝马迹立下来,某些暴露身份的前任扑克牌惨死之后,会被现实界中的一些机构记录在案,这些档案虽然被层层加密,但对于后任的扑克牌却如同翻自己的智脑一样轻松。于是,总有一些或愚蠢或不幸的教训,在组织内流传开来。 “身份暴露,便会招致灭顶之灾”,以往的扑克牌们都这样相信着。 可是,RedJoker的出现,却打破了这条潜规则,陆安的无心闯入,让这个组织存在了许久的平静局面变得暗流汹涌。 对于小林正心为什么要如此处心积虑地致自己于死地,陆安也曾有过猜想,无非就是觉得自己身为RedJoker的权限是个威胁,他掌握了所有人的真实身份,就好像掌握了组织内所有成员的生杀大权一样。有些人迫于陆安的“淫威”,会委曲求全,有些人自然无法是忍受这样的潜在威胁,必然要将陆安除之而后快。 小林正心或许就是无法忍受,自己的生命被掌握在别人手中吧! 但是,即便陆安能够理解小林正心的立场,两人却也注定不死不休了。当然,现在不只是两人了,是他们三人——陆安、田中百绘与小林正心——两方之间不死不休了。 或许是为了显得严肃认真,田中百绘用着“黑桃六”的声音,问道: “虽然说越快越好,我们一定要今晚行动吗?这样会不会太仓促了?而且,我们今晚要与小林正心做个了断的话,具体要做些什么?” 因为一些个人缘故,好久没有登录书评区了,本以为还是像以前一样空荡荡的,却没想到看到了“闹书荒的书虫”的书评。 我这个拖更拖成月更的人,也有人愿意催更,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让我惊喜。 白天加完班回来,连夜赶了一章出来。 一更少得可怜,聊表感谢吧。 第二百九十三章 午安,好梦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听见田中百绘的疑问,陆安摇了摇头。 “你知道小林正心这些天在家里做什么吗?” “做什么?”田中百绘眺望着远处的山丘起伏处,问道。 “今年正好是人类最高会议的选举年,联合峰上那222个坐席中恰好有13个人到了退休年龄。小林正心在第四区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副执政官,他又这么年轻,如果现在就能在那222张椅子里占上一把,等到再过三十年他八十岁的时候,那前途真是想想都让人兴奋。” “他现在就想当上最高会议代表?”田中百绘讶然道:“他还不到五十岁吧?而且,不是说最高会议中一直有提议,要延长退休年龄?” “呵呵,是一直有这样的声音。不过,”陆安耸耸肩,说道:“本来最高会议就被讥讽为元老院,那些百十岁的老爷爷个个都颤颤巍巍了,还不肯回家养老,联合峰上的巨头们也早就看不顺眼了。他们下面那些有志青年,呵呵,也想早早坐上那个位置,为人类事业鞠躬尽瘁呢!” 田中百绘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小林正心之前突然与田中家热络起来,还想要与自己联姻。原来这背后还有如此这些原因,也难怪田中平次郎这位好父亲,突然就关心起女儿的婚事来,毕竟田中家自从爷爷死后,已经很久没有在联合峰上发出自己的声音了。 “这么说,小林正心这次机会很大了?” 陆安点点头道:“我也是刚刚知道,第四区那位已经当了三十多年正执政官的老头子,这次已经被勒令退休回家了,正在那13人之列。” “是吗?”田中百绘更加惊讶了,“这么说,小林正心不仅可能当选最高会议代表,甚至有可能摇身一变成为第四区的正执政官?” “如果没有其他差错的话,确实如此。”陆安苦笑道:“甚至,这有可能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毕竟,他现在还待在第四区,一切都是传言;如果他抵达联合峰,一切尘埃落定,那么我们恐怕根本就没有机会再靠近他了。” “那他为什么现在还待在这里?最高会议的全体大会,不是再有两周就要召开了吗?” 陆安瞥了一眼落地窗外的风景,呵呵笑道:“他总不好在联合峰上去拉帮结派,收拢各方势力的支持。那样,岂不是显得我们人类最高会议是个私相授受的地方?所以,他这段时间,一直停在自己家里,天天召集各种酒会、舞会,据说已经持续一个多星期了。” “我明白了。” “不过,这些活动已经要接近尾声了,他随时都有可能离开火箭城,前往联合峰。我得到的消息是,今天晚上的酒会招待的客人,多数都跟火星和木卫二有些关系,如果他连这些外行星的人都搞定了,那么也没有再留在家中的必要了,那是他也会立即动身前往联合峰吧。” “也就是说今晚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 陆安叹息道:“是,虽然预定的安排里,他家中明天还有酒会,但是不排除他更改行程的可能。” 田中百绘点点头,又好奇道:“今年最高会议改选,怎么连火星和木卫二的人也掺和进来了?” “木卫二这些年来,年年都提交改名欧罗巴的议案,想从卫星级升格至行星级,却年年都被否决,他们自然是不甘心的。毕竟,这是当年战争中,我们地球答应他们的停战条件,如今却一拖就是十年,现在趁着最高会议改选,他们也想乱中取胜呢!” 十年前,陆应邦率领联合太空舰队第2独立特派舰队,在攻破了小行星带的“泰坦”堡垒后,并未返身与联合舰队夹击火星,反而是直接进军木卫二,逼着那位老校长签订了城下之盟。 只不过,虽然当年木卫二的舰队主力被编在外行星联合保卫舰队中,远远驻扎与火星,但其本星并非是毫无反抗之力。陆应邦为了结束战争,武力的大棒威逼之余,也伸出了利诱的手,那些威逼利诱的条件之一就是战后的政府升格,从卫星级的“木卫二”升格成行星级的“欧罗巴”。 只是,战后大获全胜也元气大伤的地球,却并不希望看到一个立场暧昧、态度摇摆的行星级政府出现,这不仅会分去整个人类世界的资源——地球政府希望将其投入到金星的改造与建设中,而且会增加木卫二在未来进行选择的筹码。 上一次战争中孤军奋战的地球,不相信任何一个其他星球。 而且,当时答应和平结束战争的人,是已经死去的陆应邦,拿不出任何协议证据的木卫二只能是有苦说不出,年年在最高会议上利用提案施压。而地球以金星开发的名义,已经成功地十次否决了木卫二升格为欧罗巴的提案,作为上次战争胜利者的特权,掌握整个人类世界的前进路线是地球政府的天然权力。 从地球向太阳系外层空间铺沿发展,以人类一代又一代的时间向外发展,占领这个太阳系的大行星,同时等待人类世界的技术积累,以期望在未来能够一举突破进入深空,这是路线其一。 从地球向太阳系内发展,以金星和水星为基地围绕着太阳,在太空中进行“弹弓效应”的弹射,不断将一代又一代的人类加速送出太阳系,以太空接力大迁徙的方式,决绝地冲入深空,这是路线其二。 十年前那场人类历史上的战争,固然有着各种各样深刻而复杂的因素,简单说来也不过是以上两种路线的矛盾所致,最后地球人类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绝地反击,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于是,金星的改造进度被大大提速,而木卫二却卡在升级为行星级政府的门槛前动弹不得,毕竟,人类世界的资源不是无限的。 这些事情,在人类世界的高层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田中百绘虽然不关心这些,但出身政治家族,耳濡目染之下,却也十分明白陆安说的意思。 她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么一来,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拉拢小林正心的机会,而小林正心这次恐怕跟他们也是一拍即合吧。” “嗯。” “他……,他这么年轻,这次难道真的能够如愿以偿?他算是人类历史上最年轻的最高会议代表吗?” 陆安摇摇头道:“不算是吧,不过如果他真的当上了,也算是很年轻的最高会议代表之一吧。” 陆安之所以如此肯定,是他知道,最少他家里的老头子,在小林正心的这个年纪,已经坐在最高会议的席位上好几年了。 “如果,父亲不死的话,恐怕会比老头子还早吧,以他当年的功绩来说,最高会议的席位不过是手到擒来而已。” 陆安在心里如是补充道,然后才微微一笑道: “当然,那也要等到他当上之后,才能这么说。” 两人一阵沉默,讨论了这么久,小林正心也就在他们眼前,就在他们前方几公里,可是作为地球最为发达的三个大地区之一的副执政官,小林正心的周围肯定是有着森严的保卫力量的。陆安和田中百绘只有孤零零的两个人,虽然林咏娉提供了许许多多的信息给陆安,可是她却远在火星,而且林家在地球也没有那么强的实力,可以轻而易举潜入一个执政官的家中。 “所以说,我们今晚行动的话,该如何办呢?” 陆安犹豫了一下,说道:“如果是平时,我们绝对无法潜入小林正心身边的,而今晚他宴请那些外行星的人,我们才正好有机会混入其中。所以,我们首先应该有合适的身份进入他家中,而且是要光明正大地进去。不然的话,以小林正心现在的身份,身边很可能已经有特别保卫局的特勤人员了,我们如果想要偷偷溜进去,被发现的风险太大了。” “那我们潜入进去之后呢?” “找到小林正心独处的机会,利用组织的权限,接管他房间里所有的权限,将所有安保人员隔绝在外面一段时间,这样我就有了下手的机会。” “你要一个人面对他?”田中百绘听出了陆安的潜台词。 “嗯,一方面我们两个人需要配合一下,在组织的权限被重新打开的一瞬间,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要接管他家中所有的网络权限。不然等他反应过来,也进入组织之中跟我们争夺权限,局面就会会陷入僵持之中。那样的话,我们稍有疏忽,就无法将安保人员隔绝在外了,只能束手就擒了。” 田中百绘皱眉考虑了一会儿,说道::“所以,现在关键问题是我们今晚该以什么方式进入他家?还有该如何确保小林正心有独处的机会?再就是一点,我们如何配合,将小林正心和他周围的安保人员隔绝开来?” “嗯,你问的很对。”陆安点点头,压低声音在田中百绘说了几句。 田中百绘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她犹豫着问道:“如果万一失败,怎么办?” “所以,我们两个人要一内一外相互掩护,万一我被发现了,你就立即返回酒店,向我的朋友求助。即使我身份暴露了,也无所谓,我的朋友最少能够让我活着走出小林正心的家中。” “可是——”田中百绘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到时候该如何互相通信,确保可以相互配合?” 陆安又低头在田中百绘耳边说了两句,她虽然依然眉头紧皱,脸色却缓和下来,最后还是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吧,虽然你复仇心切,但还是要注意,保重安全为上。” 陆安微笑着答道:“我会的。” 在落地窗前站了许久的二人,又回到客厅中,坐着低声私语了一会儿,才商量完毕。 “今天赶了这么久的路,晚上又要保持精力充足,我们就先各自休息吧。我们需要的东西,最少要等到傍晚才能送到吧。” 陆安微微打了个哈欠,昨夜他几乎没有休息,又匆匆赶路,已经疲倦不堪了。 “好吧。” 田中百绘站起身说道:“午安,好梦!希望今晚一切顺利吧!” “是啊,希望今晚一切顺利吧!” 陆安也站起身如此说道。 月末,赶上假期,更新一章。 谢谢!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四章 我能用眼神杀死他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傍晚时分,火箭城的街头灯火渐渐亮起。 此时,东方的天际已经黑沉如墨,西方的天际还被晚霞映衬着最后一抹碧蓝色,就好像势均力敌的两方势力瓜分着火箭城上方的天空。 火箭城东城区的加里纳帕克镇,许多店铺终于开始了一天的营业,这个镇子是数百年前火箭城还未改名之前的老城区;在星河历前的第二次世界浩劫后,全世界人口锐减,整个火箭城都人烟荒芜了,这里自然也不例外。 后来,随着星际时代的到来,火箭城因为地理位置优越又重新发展起来了,只是人类的居住区已经随着空港迁移至老城区以西了,荒芜的加里纳帕克镇就变成了一些贫民的聚集地。又因为空港的关系,后来这里就被一些地下势力把持,逐渐演变成了西半球有名的黑市。第四区首府的火箭城中政治势力错综复杂,这里的地下势力也就盘根错节,两三百年下来,各种黑色的、灰色的、桃色的行业更是越发兴旺起来。 每到天黑,就好像老鼠出洞一样,这些黑色的、灰色的、桃色的行业所养活的人们,就纷纷从蛰伏中苏醒过来。夜幕下的加里纳帕克镇,从白天废墟般的冷清,一下子跳到了灯火浮流的繁华。 从下午四个小时的昏睡中清醒过来,陆安和田中百绘早早吃过了晚饭,在夕阳下散步,走了一个小时,从酒店来到了加里纳帕克镇。这个镇子在这座城市是如此突兀又隐晦,以至于从酒店过来竟然没有任何直达的交通工具,反倒是散步过来最节约时间,两人索性走了过来。 刚走过一块锈迹斑斑的牌子,踏入加里纳帕克镇的范围,陆安便觉察到周围或明或暗的审视目光。有些见陆安和田中百绘男女两人,便将目光放到街上稀稀疏疏的其他行人,有些却上前低声问了两句,见陆安微笑着比划了手势,便也不再纠缠。 直到两人一直走过了三个街口,来到一家挂着老旧而又肮脏的霓虹灯招牌的店门口,陆安上前敲了敲门,两人身后跟着的人霎时转身离开,那些或贪婪或怀疑的目光也立时都消失了,街上放佛被大风刮过一样干净。 “后面跟着的那些人好像都被吓跑了的样子。”陆安有些惊讶地说道:“你认识的这位有些势力的家伙,好像不止是有些势力的样子。” 田中百绘微笑着说道:“嗯,他现在算是这个镇上最有权力的人之一吧,所以,在火箭城中找他能够解决很多麻烦。之前那一次,他甚至帮我解决了第四区警备区的麻烦,要知道在地球上军队可从来都是最难招惹的……” “那他不会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陆安好奇地问道。 田中百绘摇了摇头道:“那只是一次试探,我们组织内的人都会尝试在现实中埋下一些后手,说不定某一天就能救了自己的命。虽然过程挺麻烦的,也经常会有失败,但是对我们来说成本很低,不是吗?” “失败?” “是啊,毕竟人心难测,如果那次试探失败的话,我就当是用组织权限做了无聊的恶作剧而已。” 陆安皱着眉头问道:“但为什么我觉得,这样会有暴露身份的风险?只是试探过一次,我们就这样直接来见他……” “上次的试探已经足够了,”田中百绘微笑着低头道:“毕竟,我为了潜入第四区警备区,可是花了很大功夫呢。 你也知道,我们各个花色的房间,系统权限各有不同,负责的人类社会领域各有区别,虽然不能算是完全隔绝,但是跳转起来就非常麻烦。我是梅花六,无论娱乐领域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或者我想给自己提供任何便利,简直易如反掌。 但军事从来都是K字牌他们的领域,红桃K就连进出宪兵司令部、联合司令部都是轻而易举的,而我可是足足试探了一个星期,才找到了潜入第四区警备区的路径。不过,那次虽然费了好大精力,却也保证了我们现在能安心站在这里了。” “好吧。”陆安咂了咂嘴。 他借用过梅花K的房间,能自由出入联合司令部、宪兵司令部等等地方,本来以为能够自由穿梭整个网络世界,是所有成员都能拥有的权限,却没想到原来还有领域隔离的事情。 “看来,我对这个组织的了解,还是太浅了!我当时借用的可能是梅花K的权限,还是我自己的权限才会如此?唉,我不知道的东西好像越来越多了……,在这个组织中,我就好像,好像是是一个陌生的局外人一样。” 在心底里叹息过后,陆安又低声问道:“所以,听起来好像组织中很多人,在现实中也能呼风唤雨的感觉。” “不过其实风险还是很大的,所以只是听起来能而已。组织中很多人都有这种手段,但是……”田中百绘将声音放得很低,说道:“都是建立在很多无辜的性命之上的。” 陆安一愣,张口想追问,却立即就明白过来,也低声说道:“成则生,败则死……” “是啊。”田中百绘惆怅地说道:“成则生,败则死。仅仅为了试探,就将他们拖入这种境地……” 陆安安慰道:“但大家不都是如此吗?我进入组织,你进入组织,大家进入组织,又有谁是做好了什么准备呢?或许,真的有什么命运,将大家都拖入了这个境地吧!每个人都是不得已。” 田中百绘点点头,过了片刻才叹息道:“其实,也只是现在说说,如果当时试探失败,恐怕我也会跟其他人做出一样的选择吧。现在我手上没有什么无辜者的鲜血,并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我现在低落,只是因为将来总会有那么一天的,所以我才这么、这么……” 陆安心中正想着如何安慰这个善良的女孩儿,却见玻璃门里面有人影靠近,他只好压下口中的话头,向田中百绘示意有人过来了。 两人止住话头,便见玻璃门“哗啦”一声,里面有一个皮肤黝黑的人探出头来,他瓮声瓮气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这里不欢迎外人!” “我们是来找‘黑眼杰克’……” “来这里的人都是来找我们老大的!”此人瓮声瓮气打断了陆安的话,然后又严肃地警告道:“我不认识你们,也没有听说老大今天有客人来拜访,你们不该来这里的。看在你们是来找老大的份上,你们能安全离开这里,快走吧!” 然后这人便准备关门,陆安伸手撑住了玻璃门,轻声说道:“但是,总归有些客人是不需要预约的,不是吗?今天你们老大没有客人拜访,不是正好接待我这样的不速之客吗?或许,你该问问你们老大愿不愿意接待我们,而不是你在这里就鲁莽地拒绝。” 这人紧皱眉头盯着陆安,停下了关门的动作。 “而且,没有人会在这个镇子上,当着你们的面,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拿‘黑眼杰克’开玩笑,不是吗?”陆安耸耸肩,继续说道:“你就说,普莱塔来人了。” “那你等着!” 那人见陆安振振有词,便哗啦关上了玻璃门,过了五分钟,他才又哗啦一声拉开玻璃门,瓮声瓮气地说道:“老大请你们进去。” “我先进去了。如果我谈得久了,你晚上就不要等我,直接回家跟我爷爷说一声就行了。” 陆安吩咐完田中百绘,就从玻璃门缝中挤了进去。 玻璃门没有立马关上,这个皮肤黝黑的人打量了一眼田中百绘,瓮声瓮气地交待道:“你不要在街上乱跑,待在这里才最安全,没人敢动老大的客人。” 说完,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田中百绘和陆安在来的路上就约定好了,她会在外面等待半个小时,如果陆安到时候还没出来,田中百绘就会像陆安刚刚吩咐的那样,直接离开然后通知陆勇。 如果是一年前的陆安,他是宁肯死也不会愿意去依靠老头子做什么的,但是如今的陆安却早已经放下了,对于他来说,还有很多东西比他那廉价的自尊心更加重要。他不介意为了复仇而冒险,却不想将自己的性命变成毫无意义的代价。 只是,只在玻璃门外一个人站了五分钟,田中百绘便听见身后的玻璃门哗啦一声响,扭头一瞧,陆安已经从玻璃门缝中挤了出来,他身后还是刚才那个皮肤黝黑的人,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再见”,将两人关在了门外。 “好了?”田中百绘有些怀疑,如此短的时间,有没有见到那个“黑眼杰克”都是问题。 “嗯。”陆安点点头,说道:“他听了我的身份,便直接点头答应,然后还让我向你问好。” “向我问好?” “啊!口误,其实是让我向那位女士或先生问好。”陆安笑着说道:“至于帮我进入小林正心的别墅,他让我晚上九点半的时候在别墅区门口等待服务人员集合,然后直接进去就好了。反正,我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他送出来了。” “好吧。” “看样子,他其实还挺怕你的,就连多嘴问两句都不敢。”陆安打趣道。 田中百绘羞赧地一笑,转而问道:“那我们回去吧。” “好呀。”陆安摸了摸肚子,说道:“好长时间没有走这么久的路了,我们走回去吃个晚饭,然后就等着晚上行动了。” 田中百绘见陆安心情明显好了很多,歪头问道:“晚上行动,我到现在还是担心……” 陆安笑道:“担心什么?担心我没有什么完备计划,就这么闯进去?其实,无论什么样的完备计划从来都是用来打破的,更何况我们晚上这种实实在在的冒险呢?很小的时候,我们家里人就教导过我,运气从来都只等在危险的背后,虽然危险也从来都躲在运气的背后。” “我只是担心晚上如果人多眼杂,我们会连动用组织权限的机会都没有,甚至根本就无法靠近小林正心……” 陆安则是哈哈一笑说道:“那谁知道呢,或许我一眼瞪过去,小林正心就恰好死了呢!我说不定能用眼神杀死小林正心呀……” 田中百绘则是无奈地白了他一眼。 …… 就在陆安和田中百绘说说笑笑离开加里纳帕克镇时,两人身后霓虹灯招牌下的玻璃门内,“黑眼杰克”正在跟那个瓮声瓮气的人吩咐事情。 “是,老大,我知道了,我会亲自过去办的,那个小子绝对不敢多嘴。” “嗯,尽快去吧!不要出岔子,否则我也会很麻烦的。”黑眼杰克揉了揉脑门,有些疲惫。 “老大,那这样万一事后被查出来是我们这边换人了,岂不是更麻烦?” “呵,你不懂。如果我拒绝这件事情,才会更麻烦。不过——,你的担心也有道理,这样吧!等他们进去一个小时后,你再把我们临时换人的消息通知过去。大不了,就推说我们这边内部汇报得迟了!” “是,老大!” 偷偷更新一章,掩面而去,无颜见人。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五章 最后的晚餐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夜色渐浓,火箭城的山丘区,一座座丘顶上是一幢幢别墅。 别墅群的脚下,一条蜿蜒曲折的车道连通了别墅,如同串起珍珠的丝线,将这片山丘与外界的火箭城连接起来。 别墅的主人自然是用不上这所谓的车道,他们所乘坐的飞车或飞船是不屑于俯下身姿,穿行于这条车道上的。或许这条车道唯一存在的意义,就是显示这片山丘区并非世外孤岛,而是与火箭城共存的。当某幢别墅的主人有所需要时,火箭城的人能够沿着这条车道,毕恭毕敬地进入这片上流社会的区所,为满足他们的需要竭尽所能。 此时,这条平日里空置的车道上,便驶来了一行长长的车队。四十多辆车组成的车队长龙,缓慢行驶着,极力不发出任何噪音,怕吵到别墅区的任何人。 山丘区中部的47号别墅的主人小林正心,这些日子一直在举行晚宴活动,这车队中的近百人便是为此而来,给小林先生的客人们提供服务。 陆安此时坐在车队前方的一辆车里,车里的大多数人都闭目养神着,陆安也装作不例外的样子假寐着。这辆车中坐的都是宴会的侍应生,晚上宴会开始后,他们连喘口气喝口水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在集合点完名之后,大部分人就抓紧时间闭目休息了。 车里只有少数几个领班,晚上的活并不繁重,所以有精力低声聊聊天,声音不大不小,不会吵到休息的人,假寐的陆安侧耳仔细听也能听得到谈话的内容。 “你听说了吗?前天没回去的玛格丽特,昨天没出现,今天也没出现……” “嘿嘿,她呀,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是吗?难道……” “这次还算是好的了,你不知道,……”声音压得更低,陆安也不好探头过去继续听,但是听意思无非是一些隐私秘闻之类的。 那边窃窃私语了良久,才恢复了正常。 “嚯,以前我都不来这边的,没想到这么乱,比加里纳帕克都恶心得多。” “嘿,你懂什么。加里纳帕克那边都是人家玩剩下的,再说那边都是些什么人,能玩出什么花样?这边的人,哼——” “听你这么说,我都有些后悔接这趟活了。前面几天也没听说什么传闻,还以为会干净安全得多了,以后我都不敢再来这儿了。” “嗨,你懂什么。这些活儿才是最安全的,干净不干净有什么所谓,你以前就是纯洁的小羊羔么?再说了,这里面的油水要是不多,我们那么多老大为什么挤得头破血流,也要从加里纳帕克的黑杰克那里抢这份活计?你别告诉我,你这两天没有弄来这个数!” “嘿嘿,也是。” “这次因为雇我们的人,是即将高升调去联合峰当什么高官了,不想惹什么麻烦,所以就干净得不像话。如果是往常,嘿,我告诉你,你一晚上就能挣到这个数!” “哇哦。”放佛被吓了一条,声音都大了许多。 “嘘,都在睡觉呢!”低声呵斥了一下,那人又继续洋洋得意说道:“所以,你懂了吧,你是走了大运,顶了布鲁斯的空缺,捞到了这趟的油水。上面的老大们这次要是满意你的话,后面你小子就更走运了!” “嘿嘿,今晚一过,这次的活儿就结束了;到时候,还要靠你在老大面前帮忙说话。” “不着急,不着急,等晚上结束了再说。” “那好,那就说定了,我们晚上回去再说,我知道一个地方……” 两人说话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而陆安此时心里又惊又喜,果然小林正心就要离开第四区,前往联合峰了。 如果在联合峰上他成功当选,特别保卫局就会接手小林正心的安保,陆安再想悄悄接近小林正心就是千难万难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没有什么强有力对手的他,成功当选的几率接近百分之百。 但万幸的是,小林正心在今晚的宴会结束之后才会离开,陆安总算是还有最后一晚的机会。 “这算是老天词给我的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机会吗?” 陆安心中长舒一口气,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心中默默思索,计算着自己可能面临的种种困难与危险,心底不时翻涌着担忧。 “田中她等在外面,如果稍有差池,我这边不能在十点半的时候,成功潜入小林正心身边,或者那之后小林正心完全没有独处的时机,这宝贵的最后一次的机会就完全浪费了。” 陆安摸了摸领口的话筒,忍住了心中再次跟田中百绘确认的冲动,车内人多眼杂耳目众多,容易泄露身份不说,还显得特别不信任田中百绘。从去年认识到现在,两人的交集虽然不多,但已经共同经历了两次生死危难的关头,陆安不想连这点儿信任都没有。 “如果,将来我冲上联合峰,在最高会议的大楼中干掉小林正心,是会被乱枪打死在当场,还是事后审判个太空流放死刑?或者,我根本就冲不进去,就被重型装甲警卫当做个蚂蚁一样碾死?” 陆安的思绪发散开来,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说到底,一个人冲进去太势单力薄了,如果想要确然无疑地干掉联合峰上的人,还是开着主神级战舰,在地球同步轨道上用主炮来它一炮,别说是最高会议的大楼了,估计整个联合峰、不、整个零区都会被抹平的……” “不过,这样代价太大了,牵累的无辜人员太多了,说不定老头子和奶奶也会——” “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我到今天才明白,为什么地球上的太空养殖工厂都聚集在太平洋的上空,都聚集在地球同步轨道。原来那群老头子们,早就考虑到这点了,所以顶着那么多太空工厂、那么多太空养殖水体,即使是主神级战舰的主炮,一炮也只能先蒸发干净这些障碍物,第二炮才能再继续打到地球的大气层内。啧啧,这群老头子们,还真是惜命呀!” “倒是我,以前还真是天真,只以为是为了方便从太平洋补充太空水循环的消耗,更经济节约呢。” “不过,如果直接开着主神级战舰,撞破那分布在十二层太空轨道上的工厂、水体,再继续开炮,不是照样……,啊,我明白了,估计那个时候他们还是来得及反应,十分钟足够他们飞出太平洋了。” 陆安想着想着,思绪开始虚无缥缈起来;尽管车辆在平坦如镜的道路上没有丝毫颠簸,但他还是渐渐困顿起来,心中的狂想飘啊飘啊,飘到未知的远方。 而此时,车队前方五公里,这条蜿蜒盘旋的车流长龙的目的地,一处坐落在山丘上的别墅——小林正心的家——依然是灯光点点,掩身于夜幕下的灌木矮林中。 “先生,我们这边的行程已经跟最高会议的联络处通报过了,十点出发,半个小时后抵达联合峰,预计能够于最高会议的下班时间前在联络处登记完毕。之后,先生在零区休息一晚,明天就正式进入最高会议的参选预备程序,后面的行程就会被特别保卫局接手,到时候我就正式失业了。” 本来略微疲倦地靠在沙发上的小林正心,被一向冷峻严肃的秘书逗笑了,他呵呵一笑说道:“我知道了,你也下去休息吧。严格来说,你现在就已经正式失业了。不过,你宝贵的失业时光只有一个月,到时候,我的首席代表助理可是虚席以待呢!” “呼——”放佛一个月的休假时光正在面前召唤,小林正心的秘书被感染得放松了紧绷的脸庞,长出一口气说道:“毕竟还没有正式交接,所以我得等到明天才能失业!” “哈哈,我已经问过了,今晚从地球去往火星的航班,最近的一艘飞船是零区空港九点五十出发的,你现在出发还来得及,我已经叫人替你订了票。”小林正心不等他的秘书开口反驳,就说道:“好了,你就不要推辞了。本来该是用我的私人飞船送你去度假,但是那艘飞船是第四区分配给我的,现在这种敏感时候,我也不好在这种小节上面再惹麻烦。我知道,我知道,就算是平时你也不会同意的。好,不过都已经订好了票,你就赶紧出发吧。假期嘛,哪怕多一个小时也是好的!” “再说了,”小林正心坐直了身体,压低了声音道:“虽然昨天晚上他们五个家族联合派了秘密特使过来,但五个家族互相掣肘,我得到的承诺和保证也实在有限。你这次去火星,要分别跟他们谈一下,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你的假期出去来回途中的时间,两个多星期在五个地方度假,你会很忙的。” “可是,还有今天晚上的宴会……” 小林正心手一摆,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本来今天晚上的宴会我也是不打算出席的。只是老杜兰派了他孙子过来,还是要应付一下场面的。还有一些其他边边角角的人,现在这种时候不加以理会,万一生了波澜总是不好。” “你放心,我就是宴会开始的时候露一下面,跟小杜兰聊几句过后,十点半就准时动身,耽误不了什么事情的。” 他的秘书沉默片刻,才答道:“好吧,那先生还有什么事情要特别交代的吗?关于五大家族。” “有杰斯洛特家的保证,其余三家的态度我都不太担心,但是林家的人一向特立独行,嗯,他们的态度你要帮我再次确认一下。” “好的,先生。那我就出发了,灯帮你关上吗?” “嗯。” 随着他的秘书出门而去,屋内的灯齐齐暗下去,渐渐熄灭。小林正心习惯性地陷入黑暗中,他软软地靠在沙发上,良久才蓦然出声。 “哈,我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可惜,你却没看到——” “真他妈操蛋!” 本月最后一天,嗯,好歹赶上了。 再次掩面而去。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六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火箭城山丘区之外,向东一公里的河对岸,是火箭城最繁华的商业区之一——名为萨默特、意为山顶。 这处平坦的河湾,周围没有其他任何居民区,当初建立的初衷是服务山丘区的日常所需。这里聚集了火箭城三分之一的商业店铺,每天从清晨到午夜都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或许,也正是这样的喧嚣,让这处原本是为服务山丘区而建的商业区,再也得不到一河之隔那群主人的眷顾。 如今,山丘区的人早已不会来这近在咫尺之处消费,他们会飞去零区、飞去月球、飞去火星,却几乎不会光顾脚下这处一河之隔的商业区。 不过,这也并不影响萨默特小镇的发展,在这处地理位置优良的河湾,小镇自顾自地发展,自在地繁华着。 “这里真是热闹啊!”雅克·杜兰轻轻拭了拭微微出汗的额头,感叹道。 “是呀!”肖恩·莱纳德也用手轻轻扇着风,感叹道:“刚才我差点以为会被挤到另外一条路上,到时候要跟你走散了呢。” “呼——”小杜兰长出一口气,指了指河边说道:“我们去靠河边的地方吧,找个茶店坐下来。反正时间还早,正好现在我们也走累了,可以歇一歇。” “好吧。”肖恩点点头答应道。 在萨默特小镇沿河的石板路步行街上,又走了十分钟,两个人才找到了一家恰好有空位的咖啡馆。 在桌边弹出来的菜单上随手翻了翻,轻轻点了两下,小杜兰才笑道:“帮你也点了一杯咖啡。” “好呀,谢谢。” 肖恩也跟着坐下,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 “晚上去河对面那里,估计也没法吃东西。所以我们先在这里吃过晚饭,然后再出发去小林正心家里吧。”小杜兰又翻了翻菜单,撇撇嘴道:“这家没有什么好吃的,刚才我们挤过来的路上,我看到了一家海鲜餐厅,挂着田中家的招牌,看上去还不错的样子。” 小杜兰想了想,又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这里人这么多,我还是提前通知一下,让他们给我安排个座位吧。” “是啊,这里人真是多,多得都有些过分了。” 小杜兰哈哈笑道:“是啊,真是过分啊。怪不得山丘区的那帮家伙都不愿意在家门口待着,宁愿跑到别的地方。哪怕是我,再被挤一会儿都要留下心理阴影了——喂,是我,对,晚上给我安排一张两人桌,萨默特小镇有一家海鲜餐厅,对,田中家的,大概六点半吧。” 挂断通讯连接,小杜兰又笑道:“不过,在木卫二待了那么久,整天对着一堆白茫茫的冰雪,回来地球就感觉什么都好,哪怕是这么挤,又热又吵,也比那个冰窝子强多了。” “是啊。”肖恩点点头道:“训练场上连出个汗都不敢,一会儿就冻成冰碴子了,出去走一圈才知道还是地球好多了。” 小杜兰哈哈大笑道:“是啊,哪里都比不过地球好呀,就算是我们火星,到了冬季也是冷得够呛,就连昆仑海都要全部封冻。你不知道,要是冬天昆仑海上刮风的时候,那风吹在脸上就像是刀子割一样,反倒是木卫二是一直那么冷,所以刮风也不多……” “对了,之前我们回来的时候,听木卫二的教官说,今年他们还是在最高会议上闹着,想要把木卫二升格成欧罗巴?不过,木卫二上那么冷,这提案真的能通得过吗?” 小杜兰微微摇头笑道:“过去他们每年都这么闹,确实都被这么冠冕堂皇地挡了回去,反正木卫二的温度的确是硬伤,想要升格成行星级太勉强,所以就一直被拖着。不过,今年还真的不同,不是正好赶上十年一次的最高会议改选了么,上一次改选可还是战争刚结束的时候,这次改选的形势纷乱如麻,说不定木卫二就乱中取胜了呢。” 肖恩惊讶道:“是吗?我还以为他们又是会年年期望、年年失望呢,如果木卫二真的升格了,这星际间的关系岂不是更加乱成一团了?” 小杜兰轻蔑一笑道:“也只是让木卫二骑墙观望的时间更久一些罢了,人类世界再怎么乱,说到底就是两派,地球一派,其它星球一派,大家无非选边站而已。” 小杜兰说完一摊手,又继续道:“木卫二有得好选吗?” 肖恩想了想,摇头叹息道:“确实没得选。” 或许,普通民众会被地球、火星、月球间纵横捭阖的纷乱关系感到迷惑,但是作为军队的一份子,肖恩轻易便能感受到两派力量的分隔。 上一场战争的胜利者——地球联合政府,紧紧抱着胜利果实不会松手,占据压倒性优势的联合司令部本部,也对其它三个星球逐渐恢复的军备虎视眈眈。如此强势之下,地球不信任上次战争中的敌人们,而其它星球也不真的相信地球政府所谓的“善意”。 即使不是所有人,但在军队中,大家心底里都飘荡着一只幽灵,这只战争的幽灵不停地在人类世界游荡,幽幽地诱导道:“所有问题总会在下一场战争中得到解决!” 地球联合政府不放心上一次战争那不彻底的胜利,担心火星、月球、木卫二总会有卷土重来的一天,而火星、月球、木卫二也不甘心忍受咄咄逼人的地球人,在步步紧逼的压迫中默默积蓄力量。 星际历元年之前的断代史中,不是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么,“沉默啊沉默,不再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没有人甘心灭亡,也总有人担心沉默后的爆发。 说话间,咖啡馆的服务员端上来了两杯咖啡,肖恩正低头端起咖啡的时候,听见小杜兰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吗?” 肖恩问过之后,便见小杜兰摆摆手答道:“好像碰见了熟人,我去打个招呼。” 说完,小杜兰便起身,走到了咖啡馆靠窗的转角处,那里有一个女孩儿独自一人坐着,正往窗外眺望,见小杜兰走过去,也站起身来。两人站着好像说了两句话的样子,小杜兰便又轻轻走了回来。 “认识的朋友?” 小杜兰摇摇头道:“不算是朋友吧,是11区田中平次郎的女儿,也算是有点儿交情吧。不过,你肯定也认识她。” “哦?我也认识?”肖恩摸了摸下巴,问道:“莫非是我们的校友?” “哈哈哈,不是,你肯定听过她的歌。”小杜兰说着,轻轻哼了一段旋律。 肖恩顿时恍然大悟,惊讶道:“那边坐着的是田中百绘?竟然是她?” 小杜兰微笑着点了点头。 肖恩然后才更加惊讶地说道:“她竟然是田中平次郎的女儿?我听人私下里谣传,说第11区有一半的产业和人都是田中家的,怪不得,怪不得田中百绘的形象一直那么好,很少有什么负面新闻出来。” “呵呵,11区有一半是他们田中家的倒是有些夸张了,但没有三分之一也有四分之一了。”小杜兰呵呵笑着道:“所以呀,她自然是形象优良的清纯歌姬,没有什么不开眼的人去招惹他。不过,我听说她好像前段时间已经订婚了,就是要嫁给今晚请客的那位,以前再好的形象也白搭了,呵呵,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听说后要心碎了。” 肖恩故意捂着胸口道:“你别说了,虽然我不迷恋这位歌姬,但是听说这个消息后也要心碎了。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都快破灭了,所以她是来偷偷约见未婚夫的么?” 小杜兰耸耸肩道:“谁知道,我只是过去打个招呼而已,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小杜兰说完,扭头看向转角处,田中百绘依然独坐在窗前向外眺望着,看上去确实一副等人的模样。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我虽然今晚给爷爷跑腿儿,来见小林正心,可是也不好在这种地方跟他碰面,被有心人看见的话,又要给爷爷添些无端的麻烦。算了,我们换个地方吧,唔,直接去那家海鲜餐厅吧。” 小杜兰低头看了看手腕,说道:“反正座位已经订好了,我们提前过去应该也没问题。” 肖恩点点头,放下喝了两口的咖啡,跟着小杜兰起身,见他向转角处的田中百绘示意,也礼貌地跟随着微笑点了点头。 而见到雅克·杜兰带着他的朋友走出咖啡馆,田中百绘才暗暗松了口气。 “怎么在这种地方都能碰上认识的人?好像待在这里也不是十分理想呀,如果晚上关键时刻被打扰了,会给陆安君添麻烦呢。” 田中百绘想着,将桌上的咖啡轻轻一推,也起身离开,沿着蜿蜒的石板路步行街一直走向深处。 与萨默特小镇一河之隔的山丘区中,一条长龙般的车队,在山丘区那长长的盘旋山间道路上,游动了四十分钟,悄无声息地停在一座小丘前。 被轻微的停车惊醒的陆安,起身跟随着车里同行之人下车,然后汇入人流之中,等待着被挨个搜身检查。 望着不远处那座拉着长长阴影的别墅,陆安的心忽然安静下来。 “终于开始了。” 喜欢往世之宇宙之心请大家收藏:()往世之宇宙之心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百九十七章 更重要的事情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各个队伍的领队招呼着队员下车,清点人数,尽管大家已经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几百人聚集在一起,哪怕只是呼吸声也足够打破寂静的夜幕了。 47号别墅前,第四区配给副执政官小林正心先生的保卫队,已经堵了上来,开始盯着这群人逐一排队,接受他们的检查。今天做完这最后一场,他们也将迎来一次难得的假期,私下里早已有小道消息流传,小林正心先生已经确定要去最高会议任职了,后面自然会有军队的特别保卫局接替他们的工作。 而大概出于谨小慎微的官僚作风,他们至今没有也收到第四区联合政府的任何通知,有关他们后续的工作调动之类。所以,显而易见的就是此间事情结束,他们就可以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休假了。 “排好队!排好队!一个一个来,动作都快点儿!” 今天这些保卫人员格外卖力一些,大概是假期前的亢奋吧。 “罗恩,这么麻烦干嘛,你看我们这队都连续检查一个星期了,大家这么熟了……” 大概是跟这些保卫人员关系好一些,排在队伍前列的一个领队如此低声笑道。 “呸!谁跟你熟了?”被叫做罗恩的人笑骂道:“今天先重点检查你,万一你夹带着什么东西进去了怎么办?我可不想最后一天还要出个大篓子!” “好吧,好吧!”这个领队双手投降状,让这位罗恩更加仔细地检查了一遍。 排列在队伍里的陆安看着前面迅速通过的队伍,心中倒是略微松了一口气,看起来没有特别严格的安检措施,不会现场挨个去联网查询每一个人的身份信息,而只是根据名单核对人员。看起来,还没有当上最高会议代表的小林正心,也没有获得一等的保卫级别。 如果是联合政府本部的一等保卫级别,此时队伍前方的每一个人,都会被强制联网查询身份库信息,核对是否本人等信息。那样的话,陆安想要如此简单的混进来是根本不能的。当然,这也多亏了林咏娉的情报,不然的话,陆安也不会指望依靠冒名顶替的手段混进小林正心的47号别墅。 而如果过了今晚,小林正心去了零区之后,以最高会议代表候选人的身份,肯定会被升格为一等保卫级别,如果他能够在最高会议的五大委员会担任执行委员的话,甚至会被升格为特等保卫级别,就好像陆安的爷爷陆勇那样。 每次陆安回家去见奶奶,都会在外面被拦下来,当场联网检查个人基因信息后才被放行;而且,也不止基因信息如此简单,被检查的信息还包括近期行踪、个人思想倾向、近期身体及精神状况等等。这曾经都让陆安有种被剥光了窥探隐私的羞辱感,提醒着无论他做了什么,都逃不过头顶那双眼睛,这更是曾经加深了陆安对于“家里的老头子”的反感。 “好在,今天大概不用那么麻烦,不然——” 不然,陆安必然无所遁形。 前方的队伍快速移动着,大概这些保卫人员嘴上说得严厉,手头的动作却是不慢,不过十几分钟,便轮到了陆安。 “姓名。” “陆安。” “服务编号。” “68465。” 这个号码是陆安从黑杰克那里获得身份,一个公司员工编号68475的侍应生陆安。 沉默了片刻,眼前的保卫人员不耐烦地说道:“没有,你是不是记错了,再报一遍。” “嗯?68、465。”陆安皱着眉头,装作小心翼翼的样子,又报了一次号码。 眼前的保卫人员低头查看着名单,过了片刻他上下打量了陆安,然后扭头喊道:“头儿,有个雏鸟说了编号,查不到。” 话音刚落,之前被叫罗恩的人便大步走了过来,他点了点自己的手腕,打开了服务人员名单编号和全息图像。 “你的编号——” “68465。” 那个罗恩也上下打量着陆安,冷冰冰地说道:“我这些天从来没有见过你,而且你的样貌也肯定不在名单之列,我刚才也搜过编号了,查无此人。” 说完,罗恩向后挥挥手,命令道:“带下去,查查他到底是谁。” “罗恩,罗恩,误会,误会。”与陆安同车、之前与人议论失踪女服务员的领队,从后面插了上来,高声说道。 “什么误会?!你,站住,后退,不准再上前。” 那位领队硬生生地在三米开外刹住了脚步,见到罗恩已经举枪瞄准自己,赶紧举起了双手示意,然后语带惶急地说道:“这个人是今天顶替玛格丽特的,你知道的,我们今天传过来的名单应该是有他的,有他的……” 罗恩摇摇头道:“然而我的名单上没有他,我也不知道什么玛格丽特,你们愣着干什么,带走!你!不许动!后退!” 陆安紧皱着眉头,心中已经警戒到极点,他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差错,为什么黑杰克答应的身份竟然连门都进不去。 他双臂向后扭着,只好低着头大声叫道:“领队,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今天让我顶班的时候,可没有说过这样,他们要干什么?我要回去!放开我!” 虽然嘴上叫得激烈,但是陆安双臂却纹丝不动,毫无挣扎的举动。他心里清楚,现在他只是被怀疑,如果稍有反抗,却会加深对抗,完全有可能被当场击毙。毕竟,小林正心身为第四区实际掌握权力的副执政官,保卫级别肯定是二等保卫级别,这些第四区安全卫队的人完全有权力当场击毙判定威胁人员。 那个领队原地举手站着,惶急之情溢于言表,他大声叫骂道:“陆安,你他妈闭嘴!罗恩,罗恩,我查查,我查查,肯定是误会,一定是误会啊!” 陆安被扭着双臂,离开了队伍,往旁边走去,保卫队的检查区右后方有一间塑料玻璃板搭建的隔离室。按照安全保卫条例,陆安会在里面被核对人口信息库中的信息,同时接受一些简单的讯问,如果还有未决的嫌疑,在那间不透明的隔离室里也可能会遭遇一些轻微的刑讯。 陆安心中已经紧绷到了极点,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倒在这座别墅前面。他设想过偷偷潜入,设想过直接破门而入,设想过小林正心如何难于接近,而在决定冒名潜入后,也从来没想到直接被挡在保卫队前,连第一步都没有迈出去。 他现在已经开始在脑海中计算着,如果一会儿身份被查出来,这次无功而返的话,自己还有机会在小林正心到达零区、成为最高会议代表之后干掉他吗? “这算是出师不利吗?”陆安最后在心中如此哀叹道。 那位领队瞧见陆安被押着,已经离那间隔离室只有一步之遥时,已经惶急到满头大汗了。他今天临出发时,已经被上面关照过了,这个陆安明显是个关系户,如果在他眼皮子地下出了什么事,回去公司后他就成了首当其冲给上面泄愤的替罪羊。 “罗恩,罗恩,你、我,对了,对了,你确定今晚的名单更新过了吗?我临来的时候,上头让他来顶班,肯定是更新过名单的,罗恩、罗恩!” 大概是嫌这个领队太过吵闹,那位罗恩队长恶狠狠地走了回来,将枪顶在领队脑袋上,骂道:“你再叫一个给我瞧瞧!给我闭嘴!” “是、是!但是,求求你,你看看名单的更新日期,是不是今天早上?我们傍晚的时候肯定是更新了名单。”领队低声哀求道。 罗恩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这个领队,左手却在背后打了手势,示意其他队员去确认一下,过了一分钟,一个队员上前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罗恩听完,漠然无应,继续顶着领队的脑袋,又盯着他足足一分钟,见这个领队两股战战、汗出如浆,然后才缓缓垂下了枪。 “查!”罗恩收了抢,冷哼一声道。 虽然现在他也相信了这个领队所言,但是当着这么多人闹了这么一场,自然不能如此草草收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带进去?!难道还想留着看戏?!” 陆安转过头,暗暗叹了一口气,被扭着的双臂便是一紧,后面的人推搡着准备将他带进隔离室。 正在这时,队伍的末尾蓦然传来了一句诧异的声音:“哟!怎么这么热闹?这是在闹哪一出啊?!” 加里纳帕克镇,黑杰克的办公室。 “是吗,他们发现了?” “是,现场已经有人传消息回来了,而山丘区47号别墅的保卫队也发消息过来质问了。” “嗯,那就把新的名单给他们,不要让你的人出面,这样即使后面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也好交代,不至于引火烧身。”黑杰克阴恻恻地说道。 “好的,那我这就让人把新的名单发过去。” “去吧。” 黑杰克现在不太关心这样的小事情,他只是习惯性地下着命令,对他而言,现在更重要的事虽然也与小林正心有关,却不是小林正心的晚宴中混进了什么人,而是这位第四区的副执政官高升后,谁会最后胜出接替副执政官的位置。 对于这位第四区首府火箭城的地下世界主宰来说,这才是更加重要的事情。 大家国庆节快乐,出游玩得开心。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八章 峰回路转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哟!怎么这么热闹?这是在闹哪一出啊?!” 陆安的脸已经被摁在隔离室的门上,他眼角的余光看见一只手已经准备推门,却被这一声响亮的戏谑打断一下顿住,只是摁着他脸的力道明显加重了一些。陆安乖乖地贴在门上,没有挣扎,只是耳朵却向后听着。 山丘区的别墅周围本就安静,刚才后面激烈呼喝的本来就只有罗恩和领队,现在更是安静得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只剩下沙沙的两个脚步声。 两个人? 陆安心中有些惊异自己怎么如此笃定,那沙沙的脚步声是两个人走过来的声音,但是他现在心中也好奇,这高声戏谑的来人是谁? 等沙沙的脚步声停住,陆安就听见保卫队长罗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些许不确定。 “小杜兰先生?” “嗯。”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 “小杜兰先生,抱歉——” “我说,刚才不是问了嘛,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乱哄哄的?”来人的声音听在陆安的耳中有些熟悉,加上罗恩疑惑的询问,他心中也是疑惑。 怎么是这个家伙?他今晚怎么来了? “是这样,我们抓到了一个冒名顶替的人,正准备带进去询问,闹哄哄地吵到了小杜兰先生,真是抱歉!我这已经处理好了,现在就引着您进去。没想到您今天是走路过来,早知道我们就应该在门口迎接您,真是失礼!” “我是应该在天上飞来飞去才好吗?呵——”小杜兰的声音带着轻蔑说道:“真是该提前通知你们的,我倒是忘了,抱歉抱歉。” 罗恩听了他冷冰冰的质问,赶紧连声道:“不敢不敢不敢,您请。” “我确实是过来早了,不过是为了不耽误你家小林先生的时间,你这边闹哄哄的,看着也真是糟心,赶紧收拾好了吧。不然一会儿人多了,看见了也是丢人。” 罗恩当然不敢将心中的腹诽说出来,只是陪笑道:“是、是、是,您说的是。” 毕竟,他们在这边值守了一个星期了,还是第一次见有客人步行着从外面来到47号别墅,往常这些客人都是在天上飞来飞去的,自然有飞船停靠坪的人接待。他们这队保卫人员只是守在山丘脚下,负责这些外来服务人员的安全检查事务,完全属于出力不讨好的活计,却没想到今天竟然撞上了接待客人的事情,这最后一天就如此倒霉吗?不止闹出了乱子,还遇见了奇葩的客人,还被这奇葩的客人指手画脚。 不过,罗恩更加庆幸,自己竟然多管闲事地记下了别墅来客的名单,也幸亏如此,今天才没有得罪这位奇葩的客人,那位大名鼎鼎的火星元帅的孙子。罗恩是知道的,今晚宴会的主角就是这位小杜兰,小林正心为了招待他特意在47号别墅多停留了一天。 心中如此作想,见这位小杜兰没有再说其他什么,只是迈步往别墅走去,罗恩也暗中松了一大口气。 “咦?” “怎么了?” 小杜兰停下了脚步,侧头问道,完全没有了之前面对安保人员的轻蔑与戏谑,透露着一股温和耐心的意味。 小杜兰身后跟着的那人,则是低声说道:“好像遇见了认识的人,唔,也许谈不上认识,只是有一面之缘。” “是谁?” “以前在荣誉军人公墓遇见过的一位军校学生,不知道为什么被……,喏,就是那边那个被押着的人。” “要上去打个招呼吗?” “算了,只是知道他的名字而已,还是不耽误时间了。” “嗯。”小杜兰点点头,既然如此,他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不过他还是随口吩咐道:“不知道那人犯了什么事儿,如果没什么大碍的话,你们就不要为难他了。” 虽然刚才小杜兰身后的人说是“算了”,但并非不想上前打个招呼,只是说“不耽误时间”,小杜兰深知他这位同学的性情,看来这个一面之缘让他的同学印象深刻。既然如此,对小杜兰来说不过是随口一句话的事情,却能显得他对自己的同伴倍加重视,完全是惠而不费的举动。 本来,小杜兰带着他在第一军校的这位同学参加宴会,就是为了拉拢这位他认定未来军中精英,自然也不会落下这些细节。他爷爷老杜兰元帅就经常教导他,许多聪明人栽跟头,不是在于看不清未来,而是忽略了当下的某些细节,以至于走不到那些“确定的未来”就中途败落了。 将小杜兰和他的同伴送到47号别墅前的石阶前,罗恩才又退了回来,他厌恶地看了依旧被压在门上的陆安,低声吩咐道:“押进去,手脚利索点儿,别出什么岔子!” “队长,核实完了,确实是下午传来的清单搞错了,你看,这是加里纳帕克那边刚刚传过来的新单子。” 罗恩一听核实完毕的队员如此说,顿时心头火气,抓起队员的手腕看了看清单,口中便喷出了各种脏话,将这位队员的脸上都喷了许多唾沫星子。这位队员连擦都不能擦,只能尴尬地笑着。 “队长,那刚才抓的这人是不是放了?” 罗恩刚要破口大骂,正想说放什么放,继续抓起来审问,但是转念又想到刚才那位狗屁公子哥的话,一甩这位队员的手,骂道:“那你还想继续招待他吃喝吗?滚去把他放了,让他闭紧他的臭嘴,老老实实滚上去。” “是,队长。” 这位队员暗中龇了龇牙,揉着自己的手腕,来到隔离室门口,没好气地吩咐道:“队长命令,放了这小子,让他老老实实滚上去。” 被放开的陆安刚刚直起身,还没来得及揉揉自己被压得酸痛的脖子,便听见这位队员阴恻恻地问道:“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是是是……”陆安赶紧装作一副惊吓的模样,点头如鸡啄米一般。 见陆安一副知趣的模样,这位队员便挥挥手,让陆安赶紧走人。而陆安则低着头,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胡乱插在队伍前列,等着被安检。 后面自然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轮到陆安的时候,也只是被装模作样地检查一番,便让他快速通过了。而因为闹了这十几分钟的时间,这群安检人员明显加快了放行的速度,几百人的队伍很快就被放行一空。 望着山丘上蜿蜒而上的队列,罗恩心中却莫名地有些阴郁,本来等待着休假的放松心情早已不见。他思前想后,也不明白自己在担心什么,只能归结为刚才的小意外带来的不愉悦感吧。 希望,这最后一天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罗恩紧皱着眉头,然后招手道:“来人,刚才的事情都记录下来了吗?” 后面有队员确认后,才跑步来到罗恩跟前低声道:“队长,都记录下来了,要存档保留下来吗?” 往常,根据保卫对象的级别,这类检查的全息影像都会存档一段时间,等到期限过后再予以销毁。但这都是正常惯例,如果涉及一些特殊情况,记录影像是需要当场销毁的。如果是那位老杜兰元帅亲自到场,那么不用这些队员多问,元帅身边保卫局的人就会立即销毁这些影像。可是,这位小杜兰只是老杜兰元帅的孙子,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级别,但这些队员又心知肚明,这位小杜兰到底是代表谁出现在这里的。 事涉一位元帅的孙子,罗恩也感觉有些棘手,但是他心中的不安一直挥之不去,便咬咬牙说道:“发一份给山上,然后再存档保留。” “是!” 而此时,山丘上的47号别墅中。 “山下发了什么东西过来?” “不知道,我看看。” 一分钟之后。 “嗨,大惊小怪。喏,你看看,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 “唔,我看看。哦,可能是因为今晚那位贵客的缘故?混蛋,他们都不立即通知我们的吗?难道不知道为什么让他们这群蠢货守在山下吗?去,赶紧通知小林先生。” “好!那这份东西——?” “删了删了,一点儿规矩都不懂的家伙,呸——” 很快,原本隐藏在幽暗深邃的夜幕中的47号别墅,立时变得灯火通明起来。 刚刚走到别墅前草坪上的小杜兰见此情景,笑着对身旁的肖恩说道:“没想到这里的守卫反应这么迟钝,我都走到这里了,他们才想起来通知上面,要是真的有人突袭这里,估计现在这座别墅都已经被炸成废墟了……” 肖恩则是摇头道:“估计是这些人太平日子过得习惯了,太安逸懈怠了!” “哈哈,回去得跟爷爷提一句,有些军人变得已经不像军人了,尤其是地球上的这些人,特别保卫局只管他们本部过得去就行,下面这些人就随便胡闹了。走吧,估计现在小林正心也该知道了,我们是登门拜访的客人,让主人亲自出来迎接就有些太失礼了。” 47号别墅突然灯火通明起来,让蜿蜒山丘小路上的队伍略微骚动了一下,以为宴会提前开始的各位领队开始催促队伍加快脚步。 抬头望了望黑暗中璀璨光华的别墅,陆安又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胜利近在咫尺。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九章 转瞬即逝 - 往世之宇宙之心 - 臣亮言 47号别墅门前,小林正心站在门口的台阶上,见小杜兰来到门口,这才下了台阶,伸手握住了小杜兰,微笑着说道:“上次一别,好久不见了呀。” “是呀,小林长官,上次见面还是五年前在学校的开学仪式上,今日特来恭贺小林长官、啊、不,是小林代表。”小杜兰握着小林正心,抱以同样的微笑。 寒暄完毕,小林正心侧身问道:“不知这位青年才俊是?” “啊,肖恩是我的同学,今日恰好得空,我强行央求他过来做个伴,希望小林代表不要怪罪我们的唐突。” “哪里,我们第四区的青年才俊,我是欢迎之至、荣幸之至呀!” 小林正心说着,伸手引二人入门。 “吩咐下去,十分钟之后,宴会开始。” 等到小林正心笑吟吟地同小杜兰从会客室出来时,宴会早已开始,宴会厅中稀稀疏疏地站着一些人,见到小林正心出来,都不约而同地站定,面朝着会客室,等着主人家发话。 “招待不周,望大家赎罪。” 小林正心随手从侍应生的托盘中取了一杯酒,举着说道:“大家随意,今晚尽兴就好。” 待众人都举杯后,小林正心又随手放下了酒杯,笑着说道:“雅克,你也随意玩一玩,今晚我就失陪了。” “呵呵,小林代表不用客气,爷爷吩咐的事情我都已经传达到了,我现在就是个普通客人,不用在意我就是了。” 小林正心微微点头应和,笑着冲肖恩说道:“本来今晚应该陪我们第四区的青年才俊举杯共饮,只是稍后要去零区报道,实在不宜饮酒,以后有机会再专程向二位赔罪。” “小林先生不用客气就是了。”小杜兰微笑着举杯,见小林正心准备转身回会客室,这才像刚想起来一样,又出声道:“对了,小林先生,还没恭喜你订婚大吉呢!哦?今晚怎么不见你的未婚妻?” “未婚妻?”小林正心一怔,随即笑道:“哦,你是说田中小姐啊,她今天晚上已经回去了,所以——” “哦,那还真是遗憾呢,今天下午在河湾对面的一家咖啡馆遇见了田中百绘小姐,本来以为——,哈哈,就没敢打扰。想来今晚总能当面祝福二位呢,真是遗憾呀!” 小林正心又举起了酒杯,沾了一口才又道:“也不瞒着大家,下午陆总司令的孙子陆安过来拜访,我临时有事,就只好让田中小姐代为送客了,他们两个毕竟之前有些交情。不知道,雅克你下午有没有碰到他呢?” “陆安?”小杜兰挑了挑眉毛,说道:“上次见面都已经是七年前了,没想到下午他也来过,真是更遗憾了。我们也算从小就认识了,没想到这次竟然与他擦肩而过。我之前听说他去月球参加军队实习了,好像前不久才回来,这次真是不凑巧呀!” “是啊,有机会的话,不如我在零区再邀请大家一起聚会,我就先失陪了。” 说完,小林正心放下酒杯,快步离开宴会厅,回会客室去了。 接过小林正心放下的酒杯,陆安微低着头,举着托盘,绕过宴会厅的人群,悄悄来到门口,低声向在宴会厅门口活动的领队道:“我去一趟洗手间。” 领队接过他手中的托盘,没好气地答道:“快去快回,不要再惹什么乱子了。” “抱歉。”陆安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现在开始,陆安要争分夺秒了,小林正心已经开始怀疑了。不然,他也不会假装不知小杜兰的试探,用一番谎话装作解释和掩饰,以便套取自己想要的情报。他现在已经知道田中百绘出现在附近,而陆安已经回到地球。 从现在起,陆安已经失去了信息不对称的优势。 “雅克?” “嗯?”小杜兰放下了刚刚举到嘴边的酒杯,望着肖恩·莱纳德。 “我听到你们刚才提到了,总司令的孙子,叫陆安?”肖恩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他是第三军校的学生吗?” “嗯,是的,陆应邦和陆安父子,都是第三军校出来的。怎么了?你有什么发现?” “去年的停战日,我在荣誉军人公墓门口,碰见过一个第三军校的学生,他也自称叫做陆安——” “哦?停战日、荣誉军人公墓?”小杜兰低头呷了一口酒,突然笑道:“哈,那应该就是他了,他这是去祭奠陆应邦了呀。联合政府的停战日,不就是以陆应邦遇难的时间为准而设立的吗?号称什么最后一刻牺牲的英雄。” “可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才我们在下面就见过他了……” 小杜兰差点被呛到,使劲忍了片刻,才低声问道:“你是说那个脑袋被摁在门上的家伙?” “是的。” 小杜兰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才吃吃笑了起来,边笑边低声说道:“有趣,有趣。” 肖恩见他如此,又指了指宴会厅的门口,低声说道:“而且,刚才他好像就站在我们背后,见小林先生离开了,他也匆匆离开了。” 小杜兰笑得更开心了,他笑着道:“我们先不要声张,看戏就好,哈哈,这么有趣的事情我回去一定要跟爷爷说说。现在人多口杂,等出去了我再告诉一些有趣的事情。” 陆安捂着肚子,脚步匆匆来到了洗手间,此时宴会厅中正忙,服务员们使用的洗手间空无一人。 陆安目光一扫,闪身进了作数第三个隔间。 定神等了两分钟,确定洗手间里真的无人,陆安俯下身,在下水管道里掏着,果然在拐弯处摸到了一根细塑料绳,绳子被牢牢粘在了管道上。 陆安屏住呼吸,用两根手指勾住绳子,轻拽着将绳子取了出来,然后又忍住呼吸,剥开了绳子末端系着的包裹,里面是一只小巧的智脑。 迅速地将绳索和拆开的包裹用水冲掉,陆安这才快步来到洗手台仔细洗了手,又返回隔间将智脑戴在了腕上。 林咏娉最后的不放心,没想到了却成为了陆安今晚最重要的救命稻草,如果没有她的叮嘱,也许陆安今晚就注定无功而返了。 而机会,转瞬即逝。 (本章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