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了,要回家了,寻北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今天是六月十九日,太阳已经在步入很毒热的阶段,闷闷的空气中没有一丝的风。在这个说北不算太北、说大却也不算大的城市里,但对莫寻北来说,它真的也是一个很小的城市,只因,她的活动范围也就是那么一点点的空间…… 这一天终是来了,莫寻北如此的想着,终于可以离开她第一次鼓起勇气的想飞,却也终是缓缓的坠落到一个小角落的地方,终于——大学毕业了。 大学毕业是个容易给人太多想法的时刻,此时的寻北却是茫然的,她的心中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想法,她也不敢还有任何想法,毕业的她,只是意味着终是要回去了,终是,要回去了。将要面对什么她不敢想,也畏惧去想,就这样处于混沌之中。 身后的某某师范学校的金字招牌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在暗红色如流淌着的血液一般的背景石墙上,拖着行李箱的莫寻北低着头,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脚尖,那双黑色运动鞋的黑色的面上,这样站着一动不动了,如一尊静止的没有任何生命力的石像一般的沉静如水,在此时这个活力四射的阳光下,尽管米白纯棉的套头衬衫的后背已经彻底的湿透,从宿舍一路走到校门口已经花费她太多的气力了,一直目不斜视的走过自己熟悉无比呆了四年的食堂、于是、小超市、图书馆、教学楼、行政楼、还有那门口处的邮局……莫寻北的眼光没有停留在任何一处,就这样在烈日下,硬着头皮一步一步的向着自己的目标之地——校门口走去…… 那人,那众多的人,莫寻北始终没有把目光停留在任何一个人的脸上;那一景一物,曾经给她些许安慰的一景一物,莫寻北没有看它,只因她也想忘了,好的、坏的,那些记忆,统统都忘了,这样,真的最好…… 莫寻北知道,如果还记着那一切,只是在自己拿着一把刀戳着自己本就空荡荡的心了…… 来来往往时不时的有三两个与她同龄般的学生从门口经过,看见她,有的满是鄙夷的撇过头,有的则是露出一副欲上前的神色,但却最终还是止住了欲向她这边的脚步……是的,这些都是认识他莫寻北,也是莫寻北认识的相处了四年的大学同学,只是,他们不是莫寻北的朋友,谁也不是,莫寻北,她,没有朋友…… 既不忽略,也不故意去听,耳边传来的喜悦声、告别声、抽泣声,如今的寻北已经学会了一种自我麻痹的特殊功能,也许,早就该学会的,不对任何的声音——真心的、埋怨的、奉承的、厌恶的、刺耳的……产生反应。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寻北觉得自己可能都要随着太阳一起蒸发的时候,一个浑厚的寻北熟悉的男中音传来:“寻北啊!” 莫寻北僵硬的抬起头,几缕早已被汗湿的碎发随着她的抬头,紧紧的贴在了她的脸上,被三两个毕业生阻隔的几步远的前面,一个年近半百有些微微发福的穿着雪白的衬衫和西装裤,显得很是正式和春风得意的中年男子刚从一辆轿车上下来,立在车门边,关着车门,慈祥的向着寻北招手,一边走向寻北,一边好心的大声的关切道:“寻北啊,太阳这么毒,应该站到阴凉的地方啊!” 寻北被太阳晒得显得有些油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开了口,对着已经要走到身边的顾洲说了声:“叔叔好。” 顾洲和善的笑着,摸了摸寻北的头顶,发丝透过掌心的滚烫的灼热感让他心疼的愣了一下,轻轻的拍了两下,手握住寻北的拉杆箱,示意寻北松手让他来拿行李。 寻北的大部分的行李早就通过快递打包回家了,如今只剩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放在这拉杆箱里,运走了这些,她,终于是与这所学校没有任何关系了,她收拾了所有与自己有关的东西,想要磨灭曾经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的痕迹,虽然,在心底,她也明白有些东西是永远也抹灭不掉的,比如,她想要麻痹自己,一直在说服自己忘记的那些记忆。 寻北松了手,两手却不该往何处放,看见胸前的挎包带子,就只能紧紧的攒了攒手中的包带,低着头,随着顾洲的脚步一步一步的向顾洲的私家车的方向走去。 因为车子要开到校门口的弯道,所以顾洲彼时停车时车的背面对着寻北站立的方向,而他呼喊寻北的那一刹那,挡住了车身,寻北只看见他的身躯。顾洲直接用钥匙扣对准后备箱,后备箱就自动打开了。而被他落下的他以为的会主动上车的寻北,此时真的直直的走到了后座的车门边却是踌躇不前的微微佝偻着腰,僵硬的站着,静静的看着那贴着反光膜的漆黑一片的车窗玻璃,她知道车里会有谁和谁,包括那个她曾经执着的从小到大拼了命也要“追到手”的那个人,还有自始至终都会横亘在她和那个人之间的那个她——戚蓓绿。 寻北不知道里面的人,应该坐在后座上的戚蓓绿有没有也在看着自己,不过寻北想——她应该是会不屑看自己的吧!大学同一个宿舍四年,她终于还是对自己撕破了脸,把自己逼得无路可走。而寻北也知道,早上她莫蓓绿就在那些同样和她莫寻北相处了四年的人的依依不舍的簇拥下拖着行李,自己花钱乘了车出了宿舍。寻北不用想也知道她这么急急忙忙的会去哪里,急着去见什么人,彼时一个人静静的躺在那张睡了四年的床上,寻北默默的转了身,面对着曾经雪白、如今却犹如淡淡的蒙了一层土黄色的“薄纱”的冷冰冰的墙壁,呆呆的看着,用手指一遍又一遍的丈量着那丝丝的冰冷,任凭她们的矫情的、真心的一声声不舍的道别声…… 而对于那个人,应该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那个人,寻北连瞟一眼前面的车窗的勇气也没有了,就这样直直的盯着后车窗。 “怎么不上去啊?小北。”顾洲的声音打破了寻北片刻的呆愣,看了看从后备箱走过来的顾洲却还是不知该如何自处,伸不出手。 顾洲对着微微笑了笑,爽快的大嗓门的说道:“怎么,我们的小北书读得越多,人却越显得害羞了!”边说边给寻北拉开了车门。 车门开的一瞬间,寻北愣住了,顾斯南!顾斯南!顾斯南好好的端坐在她的眼前,微垂着头,拨弄着手里的手机,也许是听到开门声,向寻北的方向透过来一眼,在寻北还没有接收到他的目光的时刻,就立即快速的向旁边快速的挪了挪位置,坐定后,继续玩他的手机,没有再看寻北一眼。 寻北却顿住了,脑中一片浆糊,一瞬间,思绪乱七八糟,不知是太阳太过灼热还是心里的羞愧,她的脸顿时显得如熟透了的红,寻北不知道刚刚自己这么“肆无忌惮”的看着对自己而言漆黑一片的侧窗玻璃时,顾斯南有没有看自己,他应该不会看吧!现在的他还不是这样的对自己不屑一顾的仍是埋头玩他的手机?寻北企图用自己臆想的事实,这样的安慰着自己。 “进去啊!小北。”已经绕过车子一圈走到驾驶位边上,正欲开车门的顾洲看见寻北还是这样磨蹭着不上车,耐心的催促着。 寻北看了他一眼,默默的欲向副驾驶的位置上挪去。 顾洲了然的笑了笑,心里只感觉好笑,这小丫头的心思啊!却还是适时止住了寻北的脚步,笑着说道:“你梁姨坐在前面呢!”说完,无奈的摇了摇头进了车。 “小北,外面晒,快进车里来。”顾洲的话刚说完,车内,寻北看不到的位置就传来了顾斯南的妈妈——梁欣温和的声音。 寻北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腰部渐渐感觉到冷,原来车内空调的冷气袭来,抬了脚,进了车坐定。 梁欣从副驾驶的位置已经转过头来,手里拿着一杯矿泉水,待寻北坐定后微笑着递给了她。 寻北道了声谢,微笑着接过,在梁欣温柔的注视下,打开瓶子,扬起脖子,微微灌了两口。梁欣见状又折回头从她的包里翻出一包湿纸巾,转过头来递给寻北,指了指寻北的脸示意她擦一擦晒出的油光。 寻北听话却也是应付式的胡乱的擦了擦脸,就把湿纸巾扔在了中间空挡的垃圾桶里。梁欣却不满意的摇了摇头,又从包里拿出一张湿纸巾,撇过身子,已经开着车的顾洲从后视窗里看见老婆的举动,立即撇过头来交代着她;“慢一点。” 梁欣招手示意寻北向前一些,欲自己亲自给她好好擦擦,寻北倾身向前,梁欣轻柔的、仔仔细细的给她擦着脸,一边埋怨且交代着:“小北啊,女孩子家一张脸蛋最重要了,不是有大学的女孩子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认爹和娘这一说吗?”说到这,梁欣自己都笑起来了,但还是继续一边细心的擦着,一边说道,“小北啊!你也要学着打扮好自己,知道吗?离开大学都已经要进社会了,真的是个大姑娘了,收拾好自己,我们的小北才会吸引到好的小伙子啊!” 梁欣一边说着,一边瞄了一眼自家儿子,见他没有任何异常反应,还在自顾自的摆弄着他的手机,梁欣的心里既心疼又窃喜,终是放心,也不放心。 她知道自己这么想真有点对不住眼前的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女孩子,但是也不能怪她,她的斯南是不能娶寻北的,虽然她知道,寻北的心底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但是摊上个那样的家庭,是个做父母的人都不会放心把儿子的一生的幸福交到那样的家庭里出来的女孩子的。那些过往,她知道有些事寻北知道的比她这个外人清楚,但有些事,还是要始终大部分的时间呆在学校里的寻北知道的也不如自己这个长辈、无事就喜欢搬弄别人的家里长短、是是非非的人了解的多。 她知道,如今已近是这样的寻北的心里肯定不能和一般的健健康康的家庭里出来的女孩子相提并论的。看着寻北那和莫辰又七分相似的脸蛋,她就有些担心。 而闭着眼睛就这么任她擦着的寻北却在心底苦涩的笑了笑,吸引?寻北知道自己早就失去了吸引的资格了,不会再吸引任何人,包括顾斯南,她也明白,这么多年,从没正眼瞧过自己的顾斯南怎么可能还会被如今已近这样的自己所吸引。 终于擦好了,梁欣满意的向寻北摇晃了一下手中明显的有一些细碎的油渍的湿纸巾,向她展示自己精心挑出的被寻北忽视的死角上的残留,已经睁开眼睛的寻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梁欣也终于把用过的湿纸巾扔进垃圾桶。 寻北对于戚蓓绿居然没有在车上这件事还是有些疑惑,但也只是想想而已,见梁欣不时的一会儿看着自己,一会儿看看顾斯南,还满是感慨时光的飞逝,岁月的不饶人。她也不好开口,只能低着头,规规矩矩的坐着,拨弄着自己的手指,也不敢撇过头看一眼此时的顾斯南是否还在玩他的手机。 车子四平八稳的向前,这时前面的顾洲突然转过头对着还在爱怜的看着寻北的梁欣交代道:“老婆,你打个电话给祝玦他们吧!就说小北已经被接到了,四个小时后到家,让她下午就和别人调一下班,晚上在莫辰上班的那个饭店里大家一起吃个饭。” 等梁欣终于给祝玦打完电话后,顾洲又让她给用给大学毕业的哥哥接风洗尘为借口却实质上此刻正在家里放松逍遥的小顾斯南三岁的顾斯馨打个电话,叮嘱她别忘了晚上大家一起去饭店里吃饭。 刚交代好顾斯馨,寻北却见车子此时却停了下来,寻北不明所以,梁欣却一边解安全带一边笑着撇过头来,让寻北跟着下车。 幸福予谁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梁姨,我们这是要去哪?”终于还是趁着“乱”瞄了一下顾斯南,见他和顾洲没有任何要下车的举动,顾斯南没有理她,只是抬起头伸了个懒腰,然后就对着前面的顾洲说了声要上厕所,也没有管顾洲的是否同意,拿起挂在顾洲的椅背上的鸭舌帽戴上,便自顾自的从他的那一侧下了车。 梁欣也没管寻北有没有下车就立即打开车门,对着潇洒向前的顾斯南喊话:“别走丢了,看着路,一会儿就在这集合!” 但她显然忘了,这是顾斯南生活了四年的城市,他不是莫寻北,可以四年如一日的呆在宿舍当个宅一族,他也不是当年那个懵懵懂懂的路痴小斯南了!大学里的他是梁欣和顾洲想不到的事事如意、春风得意的校园风云人物,对于这个明显的比家乡不知要发达多少倍的中国数一数二的城市的每一寸土地,他早已摸熟,也早已在心中立志――他会回来,在这片土地上争得自己的一席之地! 寻北也愣愣的下了车,一站在车外,没有任何这样工具的她,在这个反差如此之大的冷热交替中立即晃了神,有一会儿的晕眩。 用手遮着刺眼的眼光,目送着儿子走远了的梁欣终于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身后的寻北,立即心疼的欲敲开车窗,让顾洲递一把遮阳伞过来,可是还没等她的手指敲到窗玻璃上,窗玻璃已经缓缓被车内的人摇下,一把淡绿色的遮阳伞被顾洲递了出来,寻北没有看到车内人的表情,但从梁欣淡淡的笑意中,寻北就知道她的幸福感指数了。 被梁欣拉着手进了商场,梁欣在女装部停下,看见一件衣服就往寻北身上比划,一边对着寻北说道:“小北,你自己也看看喜欢那件也可以跟我说,如今小北是大姑娘了,梁姨一直依着小北你小时候喜欢的眼光给你挑衣服也不知道对不对?” 看着这一个个装修的金碧辉煌的专卖店,寻北就知道这里的衣服不是自己能穿的起的,于是止住梁欣还欲往她身上比划的手,推脱着说:“梁姨,我有衣服的,不用买。” 看见一直很是热忱的店员把目光投在自己的衣服上,虽然仍是满脸的堆笑,但寻北知道她一定是在心中嘲笑的,这些年寻北见惯了这种笑里藏刀的表情,本来也以为那是真心的笑意,却终有一天,被那个人告知――你以为我真的在对你友好的笑?你值吗?我为什么要对你那么友好呢? 如今的自己,土里土气的,米色t恤、蓝色小脚牛仔裤,黑色运动鞋,还有自己问道的些许的汗味,寻北知道这样寒碜的自己走在在梁欣那个年纪却仍是穿着时髦的女士的身边,自己就像一个送盒饭的打工仔。 那张不会骗人的脸就显明的告诉了别人自己已经不是那黄毛小丫头不会打扮自己的年纪了,更何况,如今就算年纪还很小的女孩子就已经知道要穿的漂漂亮亮的了,大夏天里,有几个小姑娘是穿着长长的牛仔裤的,都是短裤、短裙了,而且,越短越好。 梁欣以为寻北那是保守,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寻北的衣橱里,从未出现过短裙、短裤,大学四年,亦是如此。而原因,也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在梁欣的坚持和软磨硬泡下,寻北终于接受了她的衣服。因为寻北不算高挑的个头,眼光很独到的梁欣给寻北挑了一件及膝的绿格子点缀着些许白色蕾丝的连衣裙,梁欣交代她去试衣间试一下大小,没想到正合身。,于是就让她穿在了身上,也让店员剪一下吊牌。 其实梁欣目测一下就知道这个可怜的丫头身上是没有几两肉的,早已不是那个四年前的高三那一年被莫家夫妇加营养喂养的脸上微微有些圆润的小姑娘了。一直看着寻北长大的梁欣知道,寻北这前24年的人生,也只有两次身上微微长了一些肉,一次是十六年前,另一次也就是四年前了。 付钱时的店员口中的628对于寻北来说是位天文数字,在寻北的错愕中,梁欣刷了卡,连眼睛眨都没有眨一下,寻北知道这就是妈妈和梁姨的距离,这也是莫顾两家的距离,更是她和顾斯南之间的距离了。 如今只能接受的寻北穿着新衣服,心里却好似压了一块铅,重得她透不过起来。 寻北也知道自己这衣服的钱也终是要还的,她熟知妈妈的脾气,就算再过得不如人,该还的还是要还,特别是与家里没有亲戚关系却也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顾家。如今寻北也只能得寻一个适当的时候把钱还给梁欣,一个既不能让她的好意没有显摆的时候,一个也不让妈妈觉得对人失了礼数的时候。 梁欣瞧了一下,穿着新裙子,却也是一双黑色的运动鞋的寻北给她的怪异的感觉,忍不住笑了一下,而寻北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摸样,也抬起头看着梁欣,不好意思的笑了,可是在这一瞬间寻北又突然明白了梁欣接下来的打算,于是当梁欣把她拉到一家卖鞋的专卖店门前时,寻北坚持着拉着梁欣的手试图很确定的向她表明自己是有合适的鞋子的。 看着寻北一直对着自己摇头、乞求自己不要买的目光,一瞬间,梁欣确实有了要想这个丫头妥协的想法,可是一想到在寻北家里看到的鞋柜上的那些鞋子,她就心疼的皱起了眉头,既而温和的对着寻北说道:“小北的鞋子一定早就打包回家了吧!难道小北想待会儿晚饭时再回家换鞋,让大家等你一个人?” 果然,听到她这么说的寻北再也不做声的低下了头,任由她这么牵着进了鞋店。本欲给寻北买一双高跟鞋的梁欣在看到寻北穿着高跟鞋试着走几步的那僵硬的姿势时,想笑却又止不住有落泪的冲动,终于还是买了一双只有三厘米微高一点点的凉鞋。 回到车上,顾洲惊艳了一把,直夸寻北穿上这件裙子、这身搭配真漂亮,寻北不知道是否真心也只能适时的笑笑。而顾洲却也真是肺腑之言了,和副驾驶上的梁欣对看了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在心中叹了口气。 而顾斯南早已不知何时端坐在车上,还在寻北的身边,拿着月牙形的围枕仰着头,似在闭目养神,又似乎真的在睡觉了,随着寻北他们减小渐消的声音也终是没有睁开一眼。 因为顾斯南闭着目,车内也渐渐安静下来,已经将近一点,夏日里,在这个时候,没有午间的小憩片刻,人的精神状态是会差很多的,这些年一直趴在教室的课桌上打盹片刻的寻北显然也是有点困了,眼皮一直要往下耷拉,虽然她的心里也在自己和自己的抗争着,但是还是止不住的困意,特别,是在这么舒适的一个环境里,软绵绵的沙发椅、夏日里特别让每一寸皮肤都喜欢的如此适合的空调车温度、梁欣身上散发出的暖暖的母爱、这个小空间里一个小家庭的不断洋溢着的幸福舒服之感……一切的一切,都是寻北这辈子永远求而不得只能远远羡慕观望的一切,她只能暂时的沉醉。 从后视镜中瞧见寻北的困容,梁欣也递过来一个与顾斯南同样形状却色不同的小枕头,寻北怀着止不住的困意笑着接过,围在脖子上,渐渐的走入梦中的世界。 对于有些人来说,记忆是一件幸福的事,但是记忆之于寻北,只是无限的惆怅,而有时候,真的越是要忘记却偏偏的忘不了,就连闭上眼睛,在这个时刻,也是满满的过去的时光,寻北也不知道今天究竟是怎么了,说好了,一直在交代自己平常心的,可是坐在顾斯南身边的她,回忆还是止不住的翻江倒海而来,将她彻底淹没…… 以后你再睡在我旁边试试!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记忆的冲刷下,寻北睡得极不安稳,好不容易终于睡着了,可是突然却有种感觉一边的肩膀被好像什么沉重的东西这样一直压着,很重很重,脑中已经有些清醒的寻北以为自己还在那些年经常做着的类似于被人捂着嘴要谋杀的梦,只不过这一次是压着她的一边的肩了,以往这时候,尝试着睁开眼皮,那是不会如愿的,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脑中想着要睁开眼睛推开压着肩膀的东西,却如愿以偿的毫不费力的就睁开了,把偏在另一侧的头收回正中,微转了一下脸,黑黑的头顶就在眼皮底下,寻北知道,这一次不是所谓的鬼压床的梦魇,而是真真真切切的一个人的头歪着搭在自己的肩上,而这个人竟然是他顾斯南! 寻北把脸端回正中,就一动也不敢动一下的维持着这个僵硬的姿势,虽然脖子明显的有一些酸痛的麻木。 车内没有意思的声音,除了微微的呼吸声,而空调的温度也明显的被调高了一点。从寻北的方向,她看不到坐在她位置的前面的梁欣的脸,她只看到顾洲开着车专注的侧脸,寻北不知道他们俩究竟有没有看到他顾斯南歪倒在自己的身边睡着了,虽然小时候的早已经记不清的他们俩也曾被想要聚在一起打牌的大人们不知多少次的哄睡着了,然后搬到了一张床上,熟睡着。 婴儿时候的事是寻北从大人口中得知的,但有一件事是寻北怎么也忘不了的,那就是6岁那年的一个周末,在顾斯南家,大人们又把睡着的他们搬在了一起,结果,先于寻北醒来的顾斯南先是摇醒了还在熟睡的寻北,指着她的鼻子,对着睡眼朦胧的她一直一顿的说道:“以后你再睡在我旁边试试!” 还没等寻北反应过来,顾斯南就扯开嗓子声嘶力竭的哭了起来,直到厅堂里的大人闻声赶来,顾斯南是又是踢腿、又是使劲的揉着早已通红的眼睛,泣不成声的对着来哄他的梁欣说:“我……不要她……睡我的床……呜呜……” 赶到小房间的几个大人们都笑了,直言:“看来这小子是大了,都知道男女有别了,哈哈……” 而寻北却惊恐的在一旁,至此,每次被大人笑着要求去顾斯南的房间看电视、玩玩时,寻北都再也没有沾过他顾斯南的床的边边角角,看着那从小床换成大床,又换成别的样式的也许睡得更舒服的大床。 寻北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有没有又违了他顾斯南的规,但是如今的她也无所谓了,无所谓,他顾斯南的无意的靠近还是离开…… 回想起刚刚梦里的一切,寻北觉得头有一点疼,想要用手去扶额,可是又不敢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只能闭上眼睛,缓一缓。 但这一缓,寻北又渐渐的小懵的睡了一会儿,也许是她的错觉,总感觉肩上虽然还被压着,可是明显的力道小了一些,终于舒服的她,渐渐的又睡着了。 这次,直到车子的停下,寻北才醒过来,前面的顾洲很是开心的语气传来:“孩子们,起来了!到了。” 说完,梁欣转过头看了他们俩一眼,而顾斯南这才把头从寻北的肩上缓缓的收回,寻北以为自己的胳膊会麻木的僵了,她以为感受不到什么重量只是因为像痛久了不会感觉到疼一般的,因为长久,所以麻木了。一直没敢活动那只手臂,直到梁欣上来,拉着她的手的那一瞬间,她却惊奇的发现,这只手臂,居然一点酸痛感都没有,寻北疑惑的耸了一下肩,居然还是一点不痛,甚至比自己的另一只胳膊还要灵活。她怀疑的看了一眼一个人走在边上的顾斯南,只是顾斯南还在一边走路一边像打字发信息般的盯着他的手机。 寻北不禁困后自己中途的一觉醒来的胳膊的酸痛感,还有头疼,难道真的都只是自己的梦中的一个小插曲,那真的只是恍恍惚惚间的一个梦一般的存在?但顾斯南明明是枕着她的肩了,难道那也是她看花眼了? 寻北笑了笑,也许今天本就是一个梦一般的存在的一天吧!也许,刚刚的一切只是自己的臆想而已。顾斯南,对她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那么看不起她的一个人,怎么会那么近的靠着她!寻北也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其实也是有癔症的吧!那些不如意的一切,让她常常在午夜梦回的轮番咀嚼,如果当初不是这样的发生,而是那样呢?……怀着这样的美好的希冀的想法进入梦乡的寻北,挂着泪的保持着上扬的嘴角,笑着睡着了。 吸烟的女人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正当寻北还在这样疑惑的独想着被梁欣牵着走进饭店的大门时,迎面一个人就欢声笑语很是愉快的走来了。 “梁姨,顾叔,你们终于来了。”戚蓓绿一边走到顾斯南的身边继续似乎是埋怨的对着顾斯南说着,“斯南其实你也不用在发短信告诉我你们到了,我在楼上的窗户可是一直对你们翘首以盼呢!” 说完,她看了一眼莫寻北,而寻北在接收到它的每个后,立即低下了头。 寻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惊慌的低下头,自己做错事了吗?没有!那为什么要低头?寻北也在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但心里答案就是不想看到他们的好,他们的幸福…… 寻北低着头鄙夷的笑着自己,原来的原来,他一直拿着手机,是随时与莫蓓绿保持着联系,而自己居然刚刚又犯了癔病,许了自己一个美好幸福的梦。 因为她的低头,因为她莫寻北的低头,所以她没有看见顾斯南同样错愕的目光,和随即转冷同样充满嫌弃的脸,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随即他顾斯南又无所谓的任人勾着手臂粘着了。 而梁欣和跟上前来的顾洲听到戚蓓绿的话,讶异的看着她的举动,相互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看了看低着头的寻北。 再抬头时,戚蓓绿早已勾着斯南的胳膊,两人一起走在楼梯上了。 进了包间,戚宇和鲁蓉这对夫妇已经坐定,而他们的旁边隔了两个位置坐着顾斯南和戚蓓绿,还有顾斯馨,顾斯馨拉着不怎么理她只是在应付她的莫蓓绿说长道短。寻北的爸爸莫辰也端坐在正席,自己抽着烟,还欲给刚进门的顾洲散一支,顾洲也欣然接过,这时候,莫辰突然对着闷着头玩手机的顾斯南调笑道:“斯南都大学毕业了,应该学会抽烟了吧!要不也来一支?” 顾斯南抬起头,没有任何表情的看了莫辰一眼,突然笑了,然后伸手摆好欲接的手势。 莫寻北静静的看着眼前的闹剧,而这一瞬间,戚蓓绿愣住了,戚家两夫妇却也起哄了起来:“原以为斯南会是书生般的,没想到也终于成了大老爷们了!好事,好事!” 听到父母这么说,戚蓓绿看着自己的父母,很是不满的瞪了一眼。 梁欣刚欲加以阻止,顾洲就先出声道:“莫叔给你的那你就接下吧!” “在车上时,我好像闻到寻北身上有一股烟味啊!” 顾斯南接过莫辰扔过来的烟和打火机,没有点燃烟,而是一边一次又一次的打着火,一边毫不在意的说着,还玩味的看了一眼寻北。 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在场的人都僵住了。 正也看着他的寻北憋红了脸,却也不知如何反驳。此时的寻北不知为何突然就这么感觉到他顾斯南那本是柔和的目光中的一抹凌厉,她避开那让她难安的眼神,低着头,像个被抓现成的囚犯般的耷拉着脑袋。 而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一番理解。 戚蓓绿是嫉妒红了眼,这一句话中,她只专注于――“寻北身上”这四个字。 莫辰是很愤怒的,烟味!她居然敢学吸烟! 戚宇是很意外的,这小妮子不容小觑呀!居然敢吸烟了!想到这,他也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女儿可不能这样。 鲁蓉是很看不起的,心想瞧瞧!瞧瞧这就是莫家出来的好女孩啊!烟味!烟味止不住是哪个男人传染的呢!现在就有男人了,而且是个吸烟的男人,哼哼! 在她的理解中,寻北就是一个轻薄的人了,一个如她的父亲般轻薄的人。 而顾斯馨是崇拜的,她早就想这么干了,于是第一个发声替寻北辩解道:“女孩子吸烟怎么了!我们学校吸烟的女孩子多得是!” “那些能是好女孩吗!?”鲁蓉毫不留情的反问道。 是的,她的身上有烟味,此时此刻,她莫寻北的包里就有一包烟,还有一个打火机。 寻北紧紧的抓了一下包带,突然撒了一个谎,撒了一个需要一个很不待见她的人的配合圆的谎,她突然抬起头,看着莫辰,无视他要杀人般的很是愤怒的目光,轻轻的笑着说道:“昨天晚上大家离别伤感,宿舍里的女生提议男生伤感烦闷时可以吸烟,要不大家也试一试?于是我就……因为昨晚没有洗头,所以……”看着莫辰稍微放缓的神色,她又加了一句“放心,以后不会了。” 没想到,莫辰果然还是疑虑的把目光又投向他所知道的一直和寻北呆在一个宿舍的寻北从小到大的“好朋友”――莫蓓绿,憋着些许怒意向她求证。 寻北绷着心里的弦,面上却也是淡淡的笑。但她也知道她莫蓓绿这次是不会不帮自己的,而不管她是承认还是否认,都没有关系。如果帮自己圆谎,问题自然是过了;如果不帮自己,那么这些人也不会相信的,他们只是以为她莫蓓绿也只是在为她自己也加入吸烟的掩饰。 而且,寻北知道,在顾家夫妇面前,她莫蓓绿是不会再对自己撕破脸的了,尽管那副真容自己早就见过,也终是被伤得爬不起来,彻底的沉默了…… 莫蓓绿看着也在看着自己的寻北,心里有一些困惑――她居然敢!居然敢把自己当成证明人!看着寻北投向自己似无辜的目光,她也在心里笑了――莫寻北,算你大胆!好样的!居然也变聪明了!哼哼! “是的啊,叔叔,嗨,不怪我们俩啊!都是那两个人提的意见。我们真的是好女孩,以后不会再吸的!而且,那,还真呛鼻……”说完,还把目光投向顾斯南,故作好奇的问道,“你们男生是怎么做到的?” 顾斯南笑了笑,没有理她。而戚家夫妇的脸早已青一阵紫一阵,鲁蓉厉声道:“还说!” 直指寻北的尖锐的矛盾就这样转化了,顾斯南看了一眼还站在那的寻北,皱了皱眉头,但还是不再挑刺的追问了。 顾洲坐在了莫辰的的旁边,梁欣连忙也上前拉着寻北催促她坐下,寻北欲跟着她的脚步坐到她的左边,可是梁欣硬是拽着她坐在自己的右手边――她和顾斯南之间的一个空位。理由很简单――四个孩子要相亲相爱的坐在一起。 寻北迟疑着,终是坐下,梁欣笑着安慰道:“刚刚斯南是在跟你开玩笑呢!他不是故意的。” 我哪知竟还是这样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语毕,顾斯馨突然红着脸拿着手机,离开座位要出去,还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去看看祝姨到了没有。” 说着,也不等大人们的同意,就一溜烟的快速跑了出去。 梁欣无奈道:“这孩子真是的,又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鲁蓉狐疑道:“会不会谈恋爱了?” “呀!这?会吗?”梁欣也不知所措了,在她的眼里,这个小女儿从小古灵精怪、活宝一般的开心果,和男生也是称兄道弟的像个猴孩子,会谈恋爱?! “你这个做妈的怎么这么马虎啊!小馨都21岁了,怎么可能还想当初那么不关注这些事?!” 不久,寻北妈——祝玦就急急忙忙的赶到,歉意的笑着。 几分钟后,顾斯馨满意的踏进包间,脸上明显的害羞的笑意。 “馨馨啊!你去接祝姨怎么把自己走丢了呀?!你看,你的祝姨可早就到这了,本来等她的我们可是在等你了啊!你妈刚刚还寻思着要不要找一个服务生小帅哥出去寻你呢!” 鲁蓉故意拿着刚进门的顾斯馨开玩笑。而众人也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祝玦也加入了调侃:“馨馨是在和男朋友聊天吧!刚刚在楼梯口阿姨可是听见你在楼梯底下的过道里笑的很是开心呢!” 顾斯馨捂着脸闷着声的说道:“没有!没有!……” 突然想到了什么,放下手,狡猾的瞄了一眼旁边的三人,对着刚刚取笑自己的众人装嫩的反击道:“人家还小呢~~~要谈也是得排在哥哥姐姐们的后面啊!你们可以问问他们呀!都各自有没有男女朋友了,还是仍单着?”说完又看了一眼因她的话正不知何处的三人,继续说道,“又或许——还在纠缠着?” 摆弄着眼前的餐具,想要释然的寻北在听到这句话时,手——明显的抖了一下。筷子落地,连忙抱歉的欲起身下去捡,意外的是,玩着手机,好像事不关己的顾斯南也倾身,在她的筷子落地声响的那一刹那,弯下腰去,结果两人的头撞了一下,不约而同的立即收回身,坐直身体,紧绷着自己,谁都没有敢弯腰再去捡什么。 莫蓓绿的脸明显的绿了。 注意到这一切的众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默不作声的面面相觑。 怪异的气氛…… 这时候顾洲对着顾斯馨厉声道:“哥哥姐姐们的事,小孩子别多嘴!” 顾斯馨扁扁嘴,嘟囔道:“切~~~,谁想管,我哪知还是这样!……这回想到我是小孩子了!” 她的心里也是不公平的,与自己一起长的着些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有没有脑子?难道只是长年龄而已!难道大学里竟没有适合自己的吗?难道他们的眼睛被一层过滤布蒙住了吗?只看得到彼此!而自己也真的是幸运了,没有被他们影响着不能好好的谈一场恋爱;也是聪明的了,没有加入他们这乱七八糟的感情漩涡里。 而她也知道自己是想加入也没有机会的了,只因为,少了一个人,一个自己也许是喜欢过的、却从未以对待异性般的情感喜欢自己那个人,一个自己就算当时缺少一根经、没有发动情丝喜欢上但如果真的有机会走到今天那就一定会喜欢上的那个人,只是,那个人……没了…… “好了好了,今天开开心心的,不要吓住了孩子搞坏了气氛。”梁欣起身离开位置,走到顾斯南和寻北之间,弯腰拾起寻北的筷子,对着刚刚推门进来准备继续上菜的服务生招了招手,示意她换一双筷子,一边缓解着气氛。 也不想在小辈的感情里周.旋的众人也都抓住机会,笑着热络的寒暄起来。虽然,已经到了不得不解决的时刻了,但是,他们也不想管,也真的不太管得了,也都知道,现在的孩子不像过去的孩子那么好管了,自尊心强,也都有自己的盘算。 想珍惜的人又被判了“死刑”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人齐了,大家开始吧!首先当然是祝贺,祝贺我们这几个儿女终于大学毕业,该走上社会的要好好工作,继续上学的要耐得住性子的认真上。” 顾洲起身端起酒杯开始讲祝酒词。 此刻的寻北和戚蓓绿都没有怎么在意顾洲这席话中的另一层意思。而她们俩,包括莫家和戚家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该上学的除了那顾斯馨,还有他顾斯南! 今天的主角就是那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今天一起毕业的三个小孩,所以他的意思是该上学的顾斯南还是要好好的上,争取更大的出息,而在座的还被蒙在鼓里的人都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只是自然而然的以为那该上学的理当是那顾斯馨了。 而他也和梁欣商量好,在儿子出国之前是绝对不会明显的宣布出的,不管如今的众人有没有理解还是误解了他的话,将来的他,还是有解释的理由的——“那时不是说了吗!你们没注意听吧!我说过该上学的还是要好好的上学的啊!” 如此的心思也是怕万一,而刚刚发生的一幕幕却又真的着实让人放不下心,他不怕别人,只怕这个他们也摸不透心思的儿子会不会那一天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让他们大跌眼镜。而自从当年的时候,他们俩夫妇也开始格外的关注自己的这俩个孩子了,曾经在他眼中闷不作声的乖乖的儿子,也让他怀疑起来,这沉默的外表下,究竟有着怎样的一颗心? 众人于是也开始寒暄着这四个他们眼中永远的孩子,叮嘱着这些那些…… 一顿饭,这从乡下终于陆陆续续的搬到城里的三家人热热闹闹的吃着。 有些兴奋、有些感激、也有些怅惘岁月不饶人的家长们都止不住的喝酒、吸烟。 那会儿还支持吸烟的顾斯馨在浓重的烟味的熏陶下,实在也是受不了了,跑了出去透透气,寻北和那两个人还是静静的坐着,静静的听着。 也许真的是酒醉、心也罪,那些尘封的往事、尘封的人也都被酒精的刺激下一股脑儿全都冒了出来,鲁蓉突然定定的看着三个她眼中的大孩子就抹起了眼泪。 “如果青未还活着,现在大家人就真的齐全了……” “妈!……”戚蓓绿不满的欲止住了还想缅怀儿子的鲁蓉泫然欲泣的声音。 梁欣向她使眼色,也叹息着对着戚蓓绿说道:“小绿啊,你就让你妈抒发一下,这么多年了,憋在心里也够她难受的了……” “是啊,如果青未还活着,就真的全了~~~”祝玦感慨了起来,如果青未还活着,一切可能早就迎刃而解了,这些孩子也不可能闹成今天这样的情况了!她还想说——那个好孩子啊!可是想到过去的事,也闭口不说了。 其实祝玦有时候也会想到,如果戚青未真的活着,自己还会不会阻拦着那个小寻北2岁的曾经活泼可爱只对寻北好的男孩子接近寻北。 其实她的心里也有一些歉意,对于当年的有些事情,但是最后也只能用幸好拦着了来安慰自己。 她安慰着自己——如果当初不拦着,她眼中的小男人,长成后的他终有一天会带给寻北不幸的,她自己这大半生已经如此的不堪、不恣意了,她这唯一的女儿,她不能让她步入自己的后尘。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年龄与花心没有必然的关系,该花的还是花。痴情、专情的还是专情,誓死的专情! 而多年的经历告诉她,也让她形成了一种执拗的偏见。在她的眼中小男人都是不可靠的,她想告诉寻北将来找男朋友一定要找一个比自己大的,只因她有深刻的体会一个小自己的男人成为自己的丈夫,哪怕仅仅只有一岁的差距,一个月的差距,一天的差距,一分一秒的差距,那也是高压线! 所以,她潜意识里是支持寻北喜欢顾斯南的,只因顾斯南没有比寻北小,只是这一条,顾斯南就胜了,他戚青未就败了,只是,有机会的人不珍惜,想珍惜的人又被判了“死刑”,剥夺了机会。 而她也从未预料到的,她的这番话还没有机会,就已经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们熟悉的小北回来了吗?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吃完了饭,顾斯馨还是骑着她的小踏板先回家了,因为车里载着寻北的行李,所以,顾家夫妇执意要送送寻北,寻北也没有像她的父母般的拒绝,只是因为她知道名正言顺的与他顾斯南见面或许就只有这一次机会了,一路上寻北没有再顾忌的而是直接盯着身边的顾斯南看。 寻北呆呆愣愣的目光,顾斯南虽然透过手机中的幻影看见了,虽然心生疑惑,但还是默不作声的任是由着她盯着看,既没有转过脸,也没有埋怨嘲讽,意外的显得格外的听话。 寻北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知道顾斯南是不会主动找自己的,而这样的自己更是没有资格、也不会主动去找她的。也许是因为是晚上的原因吧!晚上的寻北一直是比较大胆的,恍若找到了自己能够安生存在的一片天地,漆黑的天地,不被别人所看到,也不被别人所嫌弃、厌恶,习惯黑夜的是她,喜欢黑夜的亦是她。 寻北的眼神不是痴迷的,只是在缅怀,缅怀自己的过去,他们是不知道的,也没注意到,那是一种绝望的目光、最后的凝视。 梁欣笑着取笑道:“我们熟悉的小北回来了吗?回来了是不是?” 寻北没有回她,就这样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他的侧脸如初,还是如此的冷淡,对于自己24年如一日的冷淡着,那样淡漠的表情,仿佛自己对他而言只是多余的一个存在,多余的一个存在,一直都是这样…… 其实寻北明白,这些年一直像幽灵一般被大众抛弃的她,在人群中再也活得不自在的她,早就不具备了打扰到任何人的生活的资格,包括他,而且,特别是他――顾斯南…… 寻北常常在午夜梦回,总结着沉默的一天,默不作声的在心中告诫自己――像幽灵一般的被大众抛弃的我,在人群中永远活得不自在的我,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虚伪的嘘寒问暖着的我,干脆就这样安静的活着吧!不去打扰任何人的活着,应该躲得越远越好才对,不会碍着别人的眼,也不会伤着自己的心…… 在梁欣的眼中,这样的寻北像极了小时候那个只是单纯的喜欢小斯南的那个小寻北。 而顾斯南今天却寻北也没有注意到顾家夫妇今天的爽朗,因为他们心中明白,这样的机会不多了,所以他们不会担心,俩人再次纠缠不清。四年后、五年后、六年后回来的顾斯南是不会和她莫寻北在一起的,亦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吧!就让这个痴情了半辈子的小姑娘有一份最后的美好记忆吧! 他们如是想着。 但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这真的是最后一次的见面了,谁都没有想到,谁都没有想到…… 突然间,寻北觉得手有点痒,终于收回一直看着顾斯南的目光,寻北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却发现手背上已经出现了很多如小红色的一条条的虫子蠕动的暗红色微微暴起的血痕,一直有种要眼神到细细的胳膊上的趋势。 寻北连忙收回了手,把手臂放到了身后,尽管越来越痒,但她知道,不能挠,不能挠,一挠的话就会更厉害的,而且,那个曾经说过“痒的话,你就咬我吧!”的那个人早已经不在了,如今的她,痒的话,只能这样――忍着…… 幸好的是,顾斯南不在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当年的高中的生物课上,当看到书上那可怕的红斑性狼疮时,寻北的心抖了一下,当初的她,以为自己患的也是那一种疾病…… 因为莫辰和祝玦整天都是忙于自己的事情,每次寻北对他们说,爸妈,我的后背好痒啊,还鼓起来了!可是莫辰和祝玦都会看了一眼,寻北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看的,然后就回了寻北一句——没事的,红了一点而已。于是寻北每次都是在越挠越痒中疲惫的入睡,她也自我安慰着——没事的,痒的话,挠挠就好了。过几天应该就不会痒了吧! 情况却不如寻北想的那样简单,寻北渐渐发现,自己的情况约来越严重,痒的渐渐不只是看不见的后背了,寻北的胳膊和手上也渐渐的在寻北毫无知觉中就突然的变红,像一条条吸血虫一般的攀附在她的手上,而正是这个问题的却是一直跟在她后面跑的戚青未。 初三的那年,寻北就这样一天天的惊恐着,自己独自的惊恐着,一次次的说给莫辰和祝玦听,他们只是不放在心上的说没事。寻北只能穿起了,长袖长裤,在大夏天里穿着长袖长裤,在一窝孩子的教室里,在还没有钱装得起空调的教室里,老师因为不想被电风扇转动的声音影响了他们的上课,所以,一直以来,学校里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上课的时候是不允许开电扇的,寻北,只能这样忍着,心里不住的在对自己说——心定自然凉、心定自然凉、心定自然凉…… 其实,多年后的寻北后来想想,自己总是自言自语的习惯其实从那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或许,更早,让她在今后的年岁里,不管遇见什么,心中都恍若有两个自己,在对话着,从而,不孤单…… 在整个班级的女生都穿着清凉的短袖衫时,只有寻北一人,在闷热的五月末尾里的像个蒸笼似的课堂上,捂着一件春秋天才穿的深蓝色校服。 至今寻北都不知道事情是怎样发生的,不过后来的她也是想明白了的。 那天的中午的午睡时刻,因为太过闷热,寻北看了看自己的手上胳膊上没有那可怕令自己心悸的红色的“虫子”,寻北就放心的脱了校服披在自己的身上就这样穿着短袖的汗衫睡午觉了,寻北想不通的是,就是因为这一次的意外,仅仅的一次,就又惹出了事端。 寻北是在一片惊呼中被吵醒的,茫然的睁开眼后,就发现了全班的大部分同学都在团围着自己,却也是隔着一米多的距离的,一直盯着自己看,不断地在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寻北终于发现什么不对劲的瞄了一眼自己,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上是一道道暴起来的红杠杠,羞愧的寻北想要找东西遮,才校服早已落在了脚边…… 大家都把寻北看做一个病原体的远远的观望,却也是躲避着,这时候的寻北想要搜寻戚蓓绿的身影,可是看着躲在人群后面的戚蓓绿时,寻北知道,她,也是怕接近这样的自己的。 令众人不敢置信的是,渐渐的、渐渐的、一分钟之后寻北胳膊上的红色杠杠全都消失的没影儿了,恍若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幻觉,只有寻北从地上拾起的沾满一些灰尘和脚印证明着刚刚的一切都是发生过的。大家都让寻北好心一些,回家吧!别传染了同学。寻北不知所从,就这样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直到上课,胳膊上,什么也没出现。而整个下午,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寻北的那两条奇怪的胳膊上,但令所有人失望的是,什么也没出现,看不成好戏,也让老师没办法相信自己而赶她莫寻北回家。 不过,幸好的是,顾斯南不在,当时的寻北这样想着,因为不在,所以没有看见自己那副可怕的手臂。 而等顾斯南奥数竞赛捧着一等奖回家、回学校、回班时,寻北已经去接受了治疗,也将在药物的帮助下,渐渐的变好了。 恨恨的总结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而当天的寻北收拾着书包,回过头看了一眼戚蓓绿的位置,那儿却早已收拾的干干净净,没见了她的人影,寻北只能在还在三俩个女生的议论中默默的回了头。 一个人背着今天不知为何显得特别沉重的书包低着头向车棚走去,再抬起头时,却发现自己的车旁早已站着一个如今比自己还高、正处于个头疯长中的戚青未。 拍了拍自己的后车座,戚青未正笑得一脸灿烂,寻北不想理他,他却厚着脸皮拽过寻北的书包带,正处于变声期的他用怪怪的声音说着:“你今天是个病人,必须坐我的车,放心,明天我还在你来!” 寻北瞪了他一眼,但还是不肯的拉着他手中的自己的书包带,也不说一句话。 “你不同意,明天下午顾斯南回来,我就第一个告诉他你变成了怪物!” 眼见说不动的戚青未只能搬出寻北的死穴,而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寻北乖乖的上了他的车,寻北看不到的前边,戚青未满眼的不符合年纪的落寞。 戚青未是载着她,不过,不是回家,而是把她载到了祝玦工作的当服务员的镇上的小饭店。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的寻北听见“咔”的一声刹车声,才抬起头,本来觉得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的她还刚要抱怨,一看见是妈妈工作的饭店就更是不肯下车了。 “你不下,我就在这大声的喊了?”戚青未无奈的威胁道。 寻北也只能下车,站在原地却也不进去。戚青未实在没法,只好一个人准备进去,这时候寻北有点担心不了解情况的他会不会瞎说什么,惹得妈妈不高兴,于是也只能跟着。 还好的是,今天的饭店虽然外面有车,但是里面并没有多少人,而也很幸运的一走到内厅就看见了正坐在一张桌子边和同事闲聊嗑瓜子的祝玦。 寻北还是有些怯怯的不知如何开口,戚青未却有点火大的冲着祝玦就埋怨了起来,仿佛那个被嘲笑疏离了的人是他。 “反正今天也没什么生意,小祝啊,你就跟老板说一下,陪你女儿去看看,毕竟初三了嘛。很要紧的,身体如果不好了怎么行?” 在旁边的大婶的说动下,祝玦只好和老板说了一下,就骑着车载着寻北去了镇上的医院,戚青未不放心的跟着。 结果令人放心,但也不放心,问了问寻北的一些情况后,那个年老的医生很是深奥的表情说道:“到今天还没遇到这样的情况的,不过看情况可能是疹子一类的东西,但不是寻常的疹子,所以,你们还是去城里的皮肤病的医院里仔细的查一查吧!” 回来的路上,祝玦就止不住的抱怨,怎么有这种怪现象呢!于是也翻起了家里一代一代的人,一位又一位的亲戚,但最终也没找出一个可以寻到相同情况的病原之处,但最后还是一句话恨恨的总结了——都怪你爸基因不好! 我已经这样了,你还要看笑话吗?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是的,爸爸的基因不好,每一次的争论无果,祝玦都是用这句话在对寻北总结着,多年后,亦是如此。 戚青未也一直沉默着,脑中不住的回想着寻北老大老实的回答着医生的话语:“只要是醒着的,它出现的时候,就会很痒很痒,越抓越痒,因为怕挠破,所以我也不敢抓,就压着手睡觉,睡着了就不知道了……” 到家了的寻北下了车,戚青未这次却没有先把车放回家,而是直接把车架在寻北家的小巷子里,背着书包,一步一步的跟着寻北,寻北回过头让他这几天先别来了,他也不理的自顾自的跟着。 回到房间后的寻北把书包放在椭圆的书桌上,坐在椅子上,也不写作业了,因为刚刚在祝玦的后座一直静静的听着她抱怨的寻北也听到了祝玦对她说会帮她打电话给老师请一天假,明天去城里看看,所以寻北也不准备些今天的作业了,而她也没那个心思写了,其实从午睡被惊醒的那一刻到现在,她自己还不在状态的没有回过神来,她静静的盯着戚青未看,戚青未也在她的注目礼下,笑嘻嘻的一本一本的拿出自己的书,两人这样僵持着。 终于实在扛不过他的这种厚脸皮的寻北准备发飙的把他吼回去,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会不会传染,而医生也没给一个确切的说法,如今,自己的亲妈在一到家,撂下她之后就不在接近,也不再像往常一般的端水送茶了,就去准备她的晚饭了,看见眼前如此倔的戚青未,心中莫名的觉得委屈还有点气不过的寻北很是不甘,凭什么你们都好好的,就只有我,就只有我,得这种怪病,我已经这样了,你还要看笑话吗?寻北刚想发怒,刚准备动嘴皮子,拉他戚青未回头的人就来了…… 堂屋里传来鲁蓉很是不满的声音:“戚青未,你个死小子给我滚出来,回家去,听见没有!” 戚青未只是耳朵如装了自动过声器般的忽略那种声音,放好书坐了下来,还故意的把椅子往寻北的身边靠了靠。 眼见喊了许久还不见人影冒出来,鲁蓉又继续厉声道:“戚青未!!你再不滚出来,老娘进去非得扒了你一层皮!” “你还不出来,难道真的要老娘进去好好的揪着你的耳朵把你拎、出来吗?嗯?!” “你就死在里面吧!老娘也不管你了,今天你就别回家吃饭洗脸睡觉了!就在外面荡着吧!” 戚青未没理睬她,鲁蓉就是这样隔着一道墙对着自己的儿子喊话,却也真的没有进来,一直到外面终于没了声音。 “我妈其实是个胆小鬼,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小北,你要是现在出去,她肯定有多远躲多远!呵呵……”戚青未小声的似悄悄话般的对着寻北说着。 一直听着的寻北终于“扑哧”一声被他的话惹笑了,却笑出了眼泪。 戚青未闷着头坐着自己的作业,心里还是有些后怕的寻北终于还是耐不住的开了口:“阿戚啊,你还是回家吧!说不定真的会传染的……” 寻北没料到他却回了句:“传染了正好,我也回家休息,也不用考试了,和你提前放暑假!” 说完还痞痞的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继续似堕落的说着:“反正大家都说我不是好孩子,要不是跟着这个勤学好问的你,早就成为不学无术的小流氓了!” “以后不许说自己是个小流氓,不许说自己的坏话!知不知道?你必须给我好好做人!”一听到不学无术四个字,寻北就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莫名的激动。 戚青未的眼神暗了一下,他知道寻北在畏惧什么,怕什么,这不学无术四个字是寻北心头的痛,也是她的魔,虽然他戚青未才是个14岁的人们眼中的没心没肺的毛头小子,但是他的耳朵不是聋的,他的眼睛不是瞎的,他的心不是没有辨别力的。莫辰,寻北的爸爸,这个小村落包括十里八村的不学无术的“有名人物”,他知道。 戚青未笑了笑,突然又腆着脸把数学习题册“咻”的一声,从玻璃制的圆桌上精确地滑到寻北的手边,很不客气的交代着:“第9道题我不会给我看一看。” 寻北看了两眼,抬起头,伸出手向他讨要一支铅笔。 “你真的不准备开书包了?”戚青未问着却也老大老实的在文具盒里找到自己的自动笔传了过去。 对寻北而言不算太难的一道题,教会了戚青未之后,寻北也没还他自动笔,就呆呆的看着他写作业,看着眼前的这个留着短短的平头的头上却又两个漩涡的小男孩出神,常听老人们说有两个漩涡的人是特聪明的,寻北知道连顾斯南都没有,可是眼前的这个小男生却头顶着两个漩,成绩却差得一塌糊涂,常常被老妈拿着拖鞋追着跑,对于这一点,眼前的这个男孩却一点没有羞愧和不满的自知之明,反而每次寻北笑他时,他却把从老人哪听来的寻北的囧事回击着寻北,当年的寻北也是被她妈用扫帚赶着进了村子里的幼儿园的。这些事随着年岁的增长,渐渐的在记忆里褪色,寻北如今是没有多少的印象的,但这却是事实,当年的寻北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学校,不想上学,于是一个劲的哭着闹着对着祝玦说自己还小呢,不要上学,祝玦把她领到幼儿园就往回走,可是自己往回走一步,寻北就跟一步,结果祝玦拿着别人家放在阳台上的扫帚就像赶小鸡一样,硬是把寻北赶回那个牢笼,多年后的寻北想想这真的就如那些古装宫斗剧一般的可用一进校门深似海来形容,在那个深似海的地方每个人都要呆上至少12年的时间,甚至更长更长…… 寻北拿着自动笔一顿一顿的按着顶端,结果自动笔里好好的安装着的0.5的细细的铅也随着寻北的一顿一顿的渐渐的跑出来。 “小北啊,以后如果你痒的难受,你就咬我吧!你就拿咬我来转移注意力。” 仍旧低着头握着笔的戚青未突然莫名的冒出来这么一句,寻北的手不由自主的一抖,终于到头了的铅也被寻北抖落在玻璃桌面上,她没有出声低下头试图用两个手指甲夹起掉落的那5厘米的铅,可是怎么也夹不住,于是又试着用食指,想要腹粘住它,寻北想要用那根5厘米的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却,怎么样也沾不上…… 等不到寻北的声音的戚青未抬起头,寻北突然抬头笑了,倾身上前,到了足以伸出手就能够到戚青未的距离,用已被那根铅磨得黑黑的手指够到戚青未的文具盒时,却又转移目标的拍了一下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烙下了一个指纹印,既而迅速拿了铅芯盒就收回了手,一边似不满的说道:“你这是不是咒我永远也好不了了啊!” 戚青未却看着自己手背上寻北的银黑色的食指印嘟囔道:“咦~~~你真比男生还不爱干净!” 装着铅的寻北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寻北不知道的是,这个晚上,戚青未真的没有洗脸,也没有洗手的就看着自己的终于有点不一样的手,睡觉了…… 因为舅舅是男孩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第二天的寻北早早的就在祝玦的叫喊下起了床,做了中巴车去了S城,看着拎着两只家养的老母鸡的祝玦,寻北就知道昨天晚上她一定拜托过了那个住在城里,永远都很洋气的舅舅了,这时候静静的坐在祝玦旁边的寻北想到了顾斯南,心里默默的说:“斯南啊,我也去城里了,和你在同一个空间的两个不一样的地方,这时候的你在哪里?是你的已经装修好的新家,还是举办竞赛的学校里?有可能获奖的你会更好的,有可能治好的我,也会变好吧!顾斯南……” 寻北知道已在S城买了房子的顾叔叔在顾斯南上高中后一定会举家搬迁到S城的,他顾斯南一定会上S城最好的S大附中,所以现在的她,只能拼尽全力的好好学习,才有机会再次尽量的缩小和他顾斯南的距离,自己要留在S城,哪怕不能上S大附中,也要上S中。 下了车,祝玦拦了一辆黄包车,左右还价,终于又花了四块钱上了黄包车。 果然,如寻北预料的一样,祝玦带着她去了寻北舅舅的家,似乎在家等着的寻北舅推出了自己的那辆大摩托,寻北看着那辆打磨托心里没有那种见到农村所不常见到的稀有东西般的欣喜,而是一种畏惧…… 就在几个星期前,寻北,她,把莫辰刚买回家想要得瑟一把的架在大门口的路上的那辆银白色的踏板陪挡风玻璃的笨重的摩托车左摸摸右摸摸,终是砰地一声倒下,那很拉风的挡风玻璃四分五裂,那车前的后视镜也歪了……而在今后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寻北都很怕听见那种玻璃碎地的声音。当正拿着一串炮竹真要开心喜庆的放放时的莫辰看见倒地的自己新买的座驾和旁边站着的愣愣的寻北时,脸色立刻转冷,但一生也没出,寻北看到他出来的一刻,就已经低下了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祝玦也闻声出来,看着几个远远的站着却用手指指着寻北孩子和倒地的摩托车,还有那莫辰很不好看的脸色,厉声就朝寻北喊着:“莫寻北,你多大了,还这么皮,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啊!……”几个看热闹的孩子见大人的发火了,也想要的溜回家了,只有戚青未站在寻北的身后,突然就朝着祝玦喊:“这砖头路本来就不平,要怪就怪大大自己想显摆的架错了位置,再说每个人都碰过了,小北手刚落到上面就倒了,那肯定是怪前面摸的人啊!”说完转过头瞪着那群要逃的村里的孩子们。 听着戚青未这么说,莫辰的脸更冷了一分,默不作声的走过来扶起车,把车推回了屋内。 祝玦自知怪错了孩子,但也只能摇摇头就回屋了。 多年后的寻北也不明白,小时候的自己为什么那么怕莫辰,哪怕他什么也不说,只是那样冷冷的、恨恨的看着自己。寻北不明白名声早已一塌糊涂,被所有相似之人暗地里取笑的他,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怕他,却也始终可怜着他……厌恶着他…… 那天的寻北就这样一直站着,站在那辆摩托车倒地的她的作案现场,直到回家一趟拿着几张卷子的戚青未再次回来,冲着她的耳朵就大喊:“莫寻北,现在已近是星期日的下午了,你的还剩下的作业还要不要写!” 说完,便拽着愣着神的寻北的胳膊,拖着她回了房间陪自己写作业。 寻北的心里却想着——幸好顾斯南不在,幸好他没瞧得上眼的过来,没有看到这样出错的自己、窘迫的自己…… 寻北知道,他顾斯南是不会看得上眼的,她知道顾斯南的爸爸是有一辆轿车的在S城开着工作的,而在这个小村庄里,那个念头有一辆自家的摩托车却都是值得炫耀的一件事情,而很少开车回来的斯南爸更是人们眼中羡慕的对象,却也是很少出现的,所以也并不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的议论多少,但斯南家被定为有钱的人家确实名至实归的一件事情。而寻北家,一个整天穿的很体面把自己打扮的油头粉面的莫辰充当户主的人家,在寻北的渐渐的深刻的理解后,终于明白那只是一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终于,像沙滩上堆砌的看上去也是金碧辉煌的城堡一样,被风轻轻的吹拂着,一点点的往下滑着,最终只留下一个空空的壳子…… 寻北的舅母笑眯眯的从祝玦的手上接过两只鸡,没有假意的推托不要的客套话,而是直接拿到了厨房,一边说着,看过了医生,就留下来吃午饭吧! 祝玦却以下午还要上班婉拒了,寻北的舅妈也就笑笑没有挽留,其实当初的寻北是想要留下来的,那时候的她看着S城里的一切,光是那琳琅满目的商品,丰富的色彩就让她的心情无比雀跃,对于这个永远时髦的所谓的城里人的舅妈,寻北一直是羡慕的。曾经年幼的寻北好奇的问过母亲为什么家里的亲戚只有舅舅一家可以住在城里? 当时的祝玦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用一种寻北不懂的神色和语气回她,因为舅舅是男孩。 随着年岁的增长,寻北才明白母亲当时的心思,还有那句话的意思,却也始终是羡慕的,而当寻北终于有一天真正长大的时候,她却可怜了那句话,也可怜起了那个舅舅,更是想站在高空望着那个曾经满眼羡慕的看着城里的一切的年幼的自己,终是落下泪来…… 永远无法归属的被忽视的透明人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有点心悸的坐在舅舅的摩托车的后面,瘦弱的她挤在两个人之间,摩托车快速的疾驰着,但寻北还是看见了,看见了那个S大,人人心中向往的S大,在寻北所在的省份里排在前一二的S大,寻北知道,顾斯南,顾斯南也许就在里面,正在参加竞赛的考试,亦或是,聪明的他,早就交卷了,但,寻北又在心中摇摇头,就算每次考试考学校第一,但顾斯南从不会提前交卷的,哪怕是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他顾斯南也不会提前交卷,随即安排的考场位置,有时候,寻北会看见正坐在她前面位置的顾斯南泰然的挺着直直的背,静静的坐在前面。 所以,他顾斯南永远是好学生,是楷模,不管任何事情。 寻北知道,人人都想做他的同桌,因为学习太强了;人人有没有那个胆跟他做同桌,也因为——太强了!学习,气场。 但尽管很强,看着他长大的祝玦——寻北妈,却不怕,硬是托关系找了一个所谓的寻北的当这个强化班的物理老师的寻北应该叫姨夫的人,终是满意的让初三这一年,莫寻北、顾斯南这么多年第一次当成了同桌,直逼一米八的和不到一米六的这一高一矮组合,怪异的坐在了教室的黄金位置——第三排,这个对眼睛好、吃不到粉笔灰、淋不到老师的口水的第三排。 她不知道顾斯南的想法,是因为她没有听到顾斯南的抱怨;她没听到顾斯南的抱怨,是因为顾斯南非必要绝不会主动和她说一句话。目不斜视,抬头看他的黑板,低头看他的书本,出门打他的篮球。 看着这样的相处模式,寻北知道祝玦如果知道事实是这样的,肯定是要失望的,她买的那条大中华的香烟啊!但寻北也明白,她是不会失望的,因为自己的埋头苦学,早已掩饰了一切。其实什么都没有关系,只要自己的成绩还是好的,就没有任何话了,寻北知道。不管顾斯南有没有如她所愿的帮助自己提高了学习,但只要自己一次比一次的测验分数高,祝玦就会满意的,寻北知道。 但寻北也不知道,这么多年的一切究竟是不是暗恋,在那个年代包括现在,人们总是说谈恋爱是会影响学习的,暗恋不是恋爱,就像爱不等于爱情一样,暗恋和爱都只是一个人的事情,恋爱和爱情却是心心相印,但一样会影响学习,寻北明白,但影响却不是向人们所想的那样只会毁了中学生的学业,因为中学生的心智的不成熟和自制力的不够,往往不能正确的处理。后来的寻北才想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和别的偷偷的喜欢一个男孩子的小女生不一样,只是因为环境,一个是温室里的花朵,娇羞的花朵;一个确是在屋漏偏偏修不好、一直修不好,永远修不好,还偏偏一直遭受下雨的夜晚的那个在屋内的缩手缩脚的蜷在一角的野草。寻北不是后者,寻北也觉得她不到那么惨的那一步,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悲惨的人,她的父母是爱她的,只不过,从不说出来,寻北这么告诉自己。但她绝不是那真的很幸运的前者。她,幸运但也不幸的不属于任何,她只是属于这两者之间还被一般人所忽视的中间人,那个外表是前者,内在却是后者,只在心中漏雨的谁都不属于,永远无法归属的被忽视的透明人。永远都是…… 新朋友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寻北舅的摩托车终于在那个在寻北的眼中比她的学校还要大几倍的S城的皮肤病医院的门前停下,这——让寻北既惊叹又心颤。 这是寻北第二次进如此正规的医院,第二次进,而在往后的年岁里,寻北知道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和医院结了缘,一次又一次,自己,别人,自己,别人…… 那个寻北舅认识的中年的男大夫又带着寻北一行人去了另一个办公室,散了烟,介绍客套完了,那个年龄50左右的男大夫问了问寻北的情况,就让寻北去了抽血的化验室,在寻北的无名指上抽了点血,一会儿的工夫,化验单就出来了。 “皮肤化痕症。”医生眼皮也没抬一下,一边开着要药单子,一边说着,“回去按时吃药,不要再吃麻辣海鲜鱼等等鲜的东西。” “什么是皮肤化痕症啊?”祝玦还是不解的问道。 “就是这样。”医生一边说着,一边拉过寻北的胳膊,用指甲轻轻的在上面写了一个字一般的划着,写完还是好好的胳膊上,5秒钟之后却出现了一个鼓起来的红红的“病”字。 “懂了吗?”那个医生问道。 祝玦和寻北舅既愣住了心中又暗暗称奇。 祝玦看着那个刺眼的“病”字,突然很委屈、很费解的问道:“医生,我们家没有人有这种病啊!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有呢?” “这种病相当于一种过敏,过敏谁没有啊!只不过比较奇特而已,她的血清中多了一种蛋白质。” “那以前为什么没有呢?” “你看看现在的环境能和以前比吗?而且这种事谁说的准。什么都可能是过敏原,哪怕吸入不好的空气。” 一直耐心的听着的寻北终于鼓足勇气怯怯的问了她最关心的一个问题:“医生,我吃了药,是不是很快就会好了,那些以后就不会出现了?” “这谁说的准,有些人一辈子都这样呢!过敏而已。” 说着是别人一辈子的事情,可是眼前的穿着纯洁的冷冷的白大褂的人,摆出的却是那副永远不管自己事的很冷漠没有一点温情,似乎有一种很是不负责任的话。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一句话却让鼓起勇气进入这家医院的寻北冷的从头到脚。一辈子,那么久远的事情,真的要像看待好朋友似的带着这个明显的敌人过自己的一生吗?寻北在心中默默的问着自己。 “那她的过敏原是什么啊?我们以后也好注意一点。不能总这样吧!”祝玦近乎乞求的有点着急的问着。 那一刻看着祝玦的侧脸,寻北突然觉得她真的是很在乎自己的,经过多年的规律,寻北也知道只有对于生病的自己,祝玦是有一种永远的歉疚感的。可是那个医生的话却让所有人都难堪了。 “你花得起那个钱?” 那个医生看了一眼祝玦这农村妇女土里土气的打扮就这么问道。 这突然的一句话让寻北觉得他的口气很是看不起自己和妈妈的一种鄙夷。已致后来每一次不得不进医院的寻北心情都不是很好,本来进医院就是一件郁闷的事情了,还要带着当初的记忆深刻的阴影。 也许那个医生也意识道自己说的话不太中听,于是笑笑,开玩笑道:“就算是国家主席的女儿也没办法啊!这种病就这样,好好吃药,也许能克制一些。” 到取药台取了药,寻北看着祝玦递了两张一百进去,收回几张单子和几个银币,祝玦让寻北拎着自己的药,寻北拎着那似乎比一个鸡蛋还轻一点的装着几盒药的塑料袋,心里却无比沉重。她知道这花了祝玦几天的工资钱,她也知道自己也许真的要一辈子带着这个刚刚知道名字的会一次次的折磨自己的新朋友了。 出了医院,祝玦拒绝的寻北舅的继续接送,而是让他去上班。因为医院门口的黄包车比较贵,祝玦拉着寻北走了一段路,才在另一个路口招了一辆黄包车谈好价钱就向车站去了,准备回家。 在回车站的路上,祝玦还是在抱怨,随着年岁的增长,她的抱怨也一天比一天的多,但寻北也明白——情有可原。 寻北把自己的药静静的攒在手里,专心的注视着小臂上刚刚被那一声划出的一个病字的位置,尽管如今什么也看不到了,但是寻北却总是觉得那个字孩子,那个自己的感觉还在,就这么愣神的盯着它看…… 寻北不知道的是,在她低着头再一次经过的那个S大中,她以为的那个永远不会提前交卷的顾斯南提前交卷了,隔着一层军绿色的黄包车的正对着的S大的校门口中,梁欣和顾斯南也是寻北的数学老师正欢喜的迎着提前出来的顾斯南。 上了回去的中巴,祝玦看着被寻北捧在手心的药,突然说:“回去给你爸看,又花了钱了。还让我请假上来,他自己早上睡到八.九点才上班呢,居然不上来!一天都晚的赌,赌不死……” 寻北低着头,任由她这么说着。 寻北知道,赌——已经是好的了,如果又惹出什么把全村或者外村的人都招惹过来看热闹的那种“好事”,自己将再一次的抬不起头来,寻北明白就算不是为了能离顾斯南近一点,光是为了那些闲言碎语,那个地方自己也是不能呆的,那个生她养育她的地方。 这一年,两个人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回到家后的寻北连忙按着医生的要求吃了一粒药,真的是很灵的,那天的晚上,寻北这么多天来,终于再一次的睡了个好觉。 一直跟随着寻北在学校吃午饭、睡午觉的戚青未又来了,在寻北也刚刚准备吃着祝玦随便准备一下的又方便又不会触犯医生交代的禁忌的菜饭的时候。 寻北不知道的是,戚青未,他也只是回来碰碰运气的,他知道寻北在城里有一个亲戚,所以,他也不确定寻北究竟会不会回来,但看到果真已经回来的寻北却是明显的很高兴,眼里抑制不住的喜悦。 “莫寻北,没想到我们真的心有灵犀!你好了对吧?!” 一架好车,戚青未就直奔寻北家的大堂屋,一屁股坐了下来,也忘了回家一般的惊喜的喊着。 寻北没有回他的话,只是疑惑的问着:“你下午没课了?” “额~~有。”戚青未摸了摸后脑勺,像个犯错的孩子般的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着。 “吃饭了吗?” “吃了。”戚青未老实的回着。 “那你还回来?” 想了想,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借口,于是很无赖的说道:“我们昨天不是说好了嘛,今天我会负责载你去学校的。” “寻北今天下午在家休息一下,明天再回学校。”刚刚吃完又去厨房盛了一碗的祝玦听到他们的对话,端着碗走出来一边交待道。 “妈,我都初三了,不能落下一点点。”寻北想到自己已经缺了半天课,在如今这个时期是绝对不能放松的,而且经过早上半天的S城之旅,虽然不是让人愉快的一次行程,但却也更是加强了寻北的决心。 祝玦想了想点头同意了,但也让她在家里睡午觉,戚青未窃窃的笑了也拿着钥匙回家睡了美美的一觉。 被满心欢喜的戚青未载着再次回到教室的寻北看见教室正中的那个趴着睡觉的人影,心里明显的惊了一下——他,回来了。 寻北来的稍微早了一点,因为怕迟到了,所以离午觉的结束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因为怕打扰到同学的休息,寻北就在外面的走廊上坐了一会儿,尽管是在没有太阳照到的地方,但是因为这是在这栋只有三层的教学楼的顶楼,接近六月天的蒸人的空气里,终于脱去厚重的校服的寻北虽然汗还是热的滴进了脖子里,内心却无比的清凉,而且我有药,寻北试图开心的对着自己说着,紧紧的握着手里的祝玦交代的在晚饭后吃的一盒药片,因为要上晚自习,而药必须一日服三次,所以她只能把药带回学校吃了。 她不知道顾斯南是什么时候到学校的,也不知道班上的同学有没有跟他说自己的事情的,她不知道顾斯南看着药罐子的自己会不会掩鼻嫌弃的看着自己,应该不会看着吧!只会把凳子挪远一点而已吧!寻北静静的想着。 一到位置上,寻北就把药不是藏进书包,而是大大方方的放在桌上,她是为了向同班同学表明,自己是在变好的,她有药。 一个下午,对于旁边的顾斯南,寻北的心都有点忐忑,但是,与她想的不一样的是,顾斯南,没有任何的差别,一样的只是干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嫌弃的躲,也没有热络的靠近。 寻北吃了一个月的药,一直到进中考的考场,那些红色的点点还是时不时的出现这,但也不想以前那么大块大块的了,只是分散着出现在手上,胳膊上、背上,甚至脸上,但寻北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能专心的一心忙着中考忽略他们的存在。 而顾斯南在得了一等奖后,还是选择了留在学校参加了中考,证明着自己。 这一年,H镇的初中的初三一班有两个被炒得很热的人,一个是的怪病的莫寻北,一个是奥数竞赛得了一等奖被保送S大附中的顾斯南。 在那个时候,一心追寻学业,以学业为荣的学生们终于牢牢的记住的还是那个耀眼的顾斯南,渐渐的不在议论着莫寻北,可是多年后的缺少两人的同学再聚会上,大家记住的、拿出来八卦的却是当年那个得怪病的莫寻北。这是人类很奇怪的一个事情,却也是必然的一个事情。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在最后的时刻,闲言闲语,营养也并没有跟上的寻北以一分的优胜获得了进入S大附中的机会,可也只是一分的优胜,这可以算一个侥幸了。与同样是第二次进大医院看病一样,寻北又面临了,第二个第二次,第二次的选择,是选择**头还是凤尾?当初的班主任是这么问寻北的。同时好心的班主任也说了,如果进S大附中,那只能进普通班,做学校的尾巴,会有一定的心理压力,如果进S中,S中的校长正好是他以前的相处很好的老师,如果进S中,不但可以进强化班,而且他可以与自己的老师打个招呼,,更好的照顾、培养。 寻北犹豫不决,她知道老师是希望自己进S中的,然而但寻北把这一切老大老实的告诉莫辰时,莫辰并没有像往常遇到什么难事时的模样,一连着抽几根烟,而是很不以为然的说道:“有什么好想的,我都跟我的那些朋友说了,我女儿可是考上了S大附中了!” 一旁的祝玦也说道:“既然考上了S大附中了,就去上吧!当个差生也好,有动力,你好好努力就行了!” 于是,那一年的暑假之后,寻北就进了S大附中,作为一个差生,顾斯南也进了S的附中,以梁欣嘴上还不满的全市第三的名次拿了八千元的奖金进了S大附中的强化班。 而在进入S大附中的那一天,坚持吃了三个月药还不见好的莫寻北终于放弃不在吃了。当年的她不知是对是错,但随着年岁的增加,她恍惚有些明白当年的那个举动其实真的错了,但谁也无法预料到将来的事。就像后来的事实一般,S大附中渐渐的如一个没落的贵族一般被S中不断地发奋之下而超越。 他在,或者不在,你,都在受着伤害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往事如流水,在这个静谧的月色如水的晚上,暖暖的稳稳地疾驰着的车里,寻北还是不由自主的就想起那个人,可是回忆里永远也少不了的一个人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了,在那段的年少时光里,虽然他留下的声音不多,但她,记住的最多的还只是他,只是他――顾斯南。 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不由自主的对着身边的那个小尾巴说:“阿戚啊,幸好,他不在,斯南他不在……” 戚青未从未在她想着顾斯南、评论者顾斯南的时候说过什么,寻北一直是这么以为的。可是她不知道的是,那时候,那时候眼中全是顾斯南的时刻,不管一直看着她的戚青未说什么,她也不会在意的听到的…… 她不知道的是,那个小尾巴曾经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载着他的心爱女孩去学校的时候,在使劲的踩着脚踏车向前的时候,在那个女孩说,阿戚啊,幸好,他不在,斯南他不在的时候,那个小尾巴落寞而又心疼的说:“小北,他在,或者不在,你,都在受着伤害。” 只是,莫寻北没有听到,一心一意的想着顾斯南,考虑着顾斯南的莫寻北没有听到。 而人,就是犯贱、总是在犯错的的一种生物,在终于失去后才开始怅然若失,而多年后的莫寻北在终于有勇气翻开那一页的时刻,才明白当年的自己究竟伤了什么,错过了什么…… 寻北终于回转过头,背着自己的手,这样笔直的坐着,仅仅的压着自己的手臂,不动声色,而她也终于明白,一切都是有定数的,她,始终是不能这样的一直看着她曾经的梦的,有些梦,只是罪恶,只是一种痴心妄想而已,对于她莫寻北而言。 就像这些年一直想要前进的她,却终只是退、退、退、一步一步的退到了起点,蜷缩在角落…… 从后视镜里,看着这样的寻北,一直看着她到大的梁欣虽然觉得有些不忍心,虽然早已约定好不对任何人说起斯南将会出国的事情,但是这样的寻北让她觉得凄凉。 知儿莫若母,虽然觉得儿子的心思难猜,但这么多年看下来,对于儿子这太过于薄凉的性子、对于寻北这样从始至终的不喜欢甚至有些冷漠的态度,梁欣还是看不下去的,一起长大的人,为什么如此反感着。就算相处了二十几年的小猫小狗都是会有感情的,可是……磁场不和?感觉不对?她不明白,但她也不希望儿子真的活成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不管怎么样,曾经喜欢她,看着眼前的形式,她可以很肯定寻北还是喜欢他的,但她也明白如今的寻北是没有机会的,没有顾斯南的一个回头,寻北是没有任何机会的,就算有了斯南的一个转身,寻北也不会存有贪念的,她明白。 想到这,看着眼前应该还有几分钟就能开到寻北家的路程,终于,她还是开口了。 “寻北啊,斯南……斯南就要出国学习了,所以……所以有什么话,就好好的说吧!斯南可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人呢!斯南啊,寻北可也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人啊!” 梁欣试图用很开心的语调说着。 车内却一下子静默起来,如一潭死水般的静默。 谁都没有出声…… 其实对于这一点,寻北心里是有一些数的,考研,她自己也没有放弃了这一条路,可是她还是失败了,一直以来,她没有去故意的听闻任何与他顾斯南有关的事情,只是躲在自己的角落里,一步一个脚印的活着,试图挣扎了一下,却还是力不从心其实到今天,寻北也不是不知道原因,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着,她的人生,一步一步的毁着,在自己的手中,也在自己相信的那些人的口中,而当她终于觉得应给做一件属于自己的事情的时候,却发现――力不从心…… 她早就预料到,他顾斯南如果考就一定能够考上研究生,但也许不会,因为顾洲又给他创造了另一个选择,就是一份他拼出来的偌大的家业,寻北不知道,他顾斯南究竟会不会继承顾洲的一切,还是自己拼搏,在这个对于她莫寻北而言已经活得很累的世界上,如今的她已经不想去猜,去猜任何人的心思,如今的她只能静静的活着。 但如今,梁欣却告诉她,顾斯南将会出国了,出国了,是呀,出国了,多美好的一件事情!离开这里,离得越来越远了,离她莫寻北的世界又远了一步,或许,永远的不见。 斯南啊!寻北是什么人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梁欣微微偏一下头,对着顾洲交代着:“老公,在这里停车吧!” 又满脸堆笑的转过头对着后面的顾斯南说道:“斯南啊,前面还有一点点路,你就下去走着送寻北这一段路吧!待会儿自己打车回家就可以了。” 顾斯南还是微微佝偻着腰,保持着向前微倾身的那个姿势没动。 寻北也依旧背着手没动,心却是扑通扑通的有着自己明显的感受到的心跳,她很想说,斯南啊,你,就送我这一段路吧!下了车的我,是真的没有那个勇气和信心主动联系你了的,就送我这一点吧!…… 这样静静的想着,静静的停着的小轿车,在高高的橘黄的路灯的照射下,在这个没有都少人走动的大堤的柏油马路上,所有人都在等,等着他顾斯南的一个动作。 一直等不到动静的梁欣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 终于,寻北还是笑了…… 看着前面的座椅的后背,没有接受任何人哪怕是笑话还是可怜的目光的扯动了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我自己走吧……反正也不远的。” 又对着前面的顾洲的方向抬着头说道:“顾叔叔,你开一下后备箱吧!” 寻北说着,就转过身搬动了车门锁,径自的推开车门,下了车。 “寻北,寻北呐……”梁欣看着寻北就这样下了车,也连忙打开车门追着寻北欲下车,踏出车门的一刹那,转过头,看着还是低着头自顾自的玩着手机的顾斯南终于还是叹息出了声,“你!……唉!” 顾洲在车内自动按了打开后备箱的按钮,他一直在后视镜里这样的注视着顾斯南却只是看到他那一直微微低着的黑色的脑袋,看不到他的表情,终于烦躁的打开车窗,顺手点燃一支烟,看着梁欣一直追在寻北的旁边不住的说着什么,终于还是止住了脚步,看着寻北一个人拖着箱子一步一步的走出视线,片刻,她也回过头来,走进车子,顾洲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还是摁灭了正燃着的,在暗夜中星星点点的光芒,又顺手扔出了窗外。 上车后的梁欣板着脸,顾洲重新发动了车子,倒转了车头,一连两个红绿灯过后,一直静默的车内,谁也没有说话,梁欣眼泪却终于还是不受自己控制的缓缓的流了下来。 突然,顾斯南的手机铃声莫名的响了起来,终于打破了沉默。 “喂?……嗯……还有谁?……知道了……好吧!新街口KTV?对吧!……我马上到。” 密封的空间里,梁欣几乎竖直了耳朵,就这样听着顾斯南和一个年轻的男声,就这样一问一答着。 “停一下车。” 终于,顾斯南还是把手机揣回了口袋,很是自然的对着前面正开车的顾洲使唤道。 顾洲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学着刚刚的顾斯南一般的装聋作哑,对于儿子的命令的声音很是不满,也终是没有停下车来,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老婆也是这么希望的。 见顾洲没有任何要停车的意思,顾斯南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或是不满,而是懒洋洋的继续道:“停车吧!我晚上还有一个聚会,你们先回家吧!” 想到了什么,也突然露出了一个笑脸好像是故意说给梁欣听要惹她生气、臭骂一顿自己一番似的,继续道:“结束后,我……自己打车回家。” 听着他这么说的梁欣终于再也沉不住气的转过了头,有点要发火,眼眶却先红了,紧紧的盯着他看,哑着嗓子问道:“斯南啊!寻北是什么人,是和你24年一步一步长大的人,斯南啊……你怎么能这样呢!……” 刚刚寻北一个人拎着行李在车的前面这样一步一步的走着,她的心都要碎了,那个女孩子,那个自己看了24年的女孩子,那个自己看着从活泼、热情如火到死一般的渐渐的沉默的女孩子啊! 顾洲终于还是在路边停了车,抽出一张纸巾递给眼泪终于溢出来的老婆。 沉默着的顾斯南见状毫不犹豫的开了车门,踏出脚的一瞬间也留下了声音:“今晚我可能不会回去了。” 眼见着顾斯南倔强的站在路边,拦了一辆经过停下来的的士,然后就消失在了眼前,梁欣擦着眼泪的手也顿住了,没有看向顾洲,依旧看着顾斯南离去的方向,发出了让顾洲终于听出了怨恨的声音:“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啊!!” 年近五十的顾洲没有发出任何的反驳,握紧了手,再次发动了车子。 他知道,梁欣说的没错,自己养育出的好儿子……对于这个儿子,他,是有愧的。 没有人喜欢我了,你知道吗?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梁欣不知道,顾洲不知道,寻北不知道,谁都不知道的是,五分钟后,在另一个路口,一个人下了车,连续的奔跑着,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管的奔跑着,直到那个路口,那个莫寻北下车的路口,沿着她莫寻北走的路,一步一步的走在那个没有任何人的大堤上,直到停在那个屋子前,看着那个拉着窗帘,却一直亮着的窗口,枯坐一夜…… 窗内的人,一夜——未眠。 寻北看着房间里堆着的自己那大学里的所有的家当,是的,那所有的家当,愣愣的出神,两个星期前寻北就曾经把这些东西寄了回来,如今还是那个样子,没有被开封。 寻北知道祝玦总是忙,忙着她那朝五晚九的工作,家里的一切,衣服乱着就是乱着,只要有两件可以换洗的放在可以看得到的地方就行了,对于寻北的要求她也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有在寻北大三下学期的那一年终于发觉有点不太对劲的对着准备小假期回家的寻北在电话里问道:“寻北,准备穿什么衣服回来啊?” 当初那莫名的一问,让寻北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末了,终于回一句:“当然是穿那个去年的蓝色的牛仔裤和舅妈给的那件外套啊!” 没想到那边的祝玦突然笑嘻嘻的商量交代道:“寻北啊,穿好看一点知不知道,不要总是穿得那样,那样似乎真的不太好看。……” 那时候的寻北突然想笑,祝玦,她还是终于发现了她一直忽略的东西了,可是一切,已经迟了,已经迟了…… 寻北很想告诉她:“你知道吗?妈妈,现在的我,已经在意不了那些东西了,在意不了了,也不需要了,女为悦己者容,可是,妈妈,你究竟知不知道,如今的我,被讨厌着,被遗弃着,所有的人,顾斯南不喜欢我,戚蓓绿一开始就是恨我的,就连严之崖——那个我始终相信着的人,也是恨着我的,没有人喜欢我了,你知道吗?我还要打扮给谁看?为了谁而打扮?我,没有那个心力了……” …… 而莫辰,自从那两次的事情之后,就再也不会主动翻着寻北的东西了,她,一直是这么以为且肯定着的。 大学四年,因为寻北终于出门在外了,所以,祝玦也终于放宽了对她的经济政策,每个月按时的往她的卡里打生活费。而这么多年一直都只是在祝玦的一分一毫的计算安排下的寻北对于金钱并不是那么的在意,开始的寻北,不管是什么包,从来不拉拉链,挎包、文具盒,包括钱包。 用剩下的零钱,外祖母外祖父、祖父祖母、大姨、小姨……所有人给的钱寻北一直都是收到了就放在哪,随便的放着,有时候是文具盒里、有时候夹在正在翻看着的书里,有时候就这么揣在了裤子的口袋,可是有一点很好却也是不好的是,寻北的记忆里总是那么的好,不管那些零零角角的钱当初是随心的放在了那里,寻北——总是记得,就算,一瞬间的忘记,可是真正安静下来的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些钱在哪里、用了多少、应该还剩多少。 大二那年的夏天,一个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夏天,在家翻看着暑期社会实践报告书的寻北还是发现将近一个月前,当初买完回家的车票后还剩下的被寻北夹在这本白.皮书里的五十元不翼而飞了,尽管过了一个月之久,一直不曾动过这本书的寻北,越想越肯定,这里曾经是夹着五十元的。 看着眼前的这个三口之家,看着眼前忙碌着的祝玦,寻北硬是生生的咽下了想要问出的话,她知道祝玦看见每一分钱都视若珍宝两眼放光小心翼翼的护着。 而莫辰,大学期间从未去过一次寻北的学校、几乎对寻北不闻不问的莫辰,寻北这个暑假已经过去了一半,可是寻北却和他只是说过几句话而已,每天,他回来了,寻北睡了,寻北出去了,他还没起床。就这样奇怪的有规律的生活着。 寻北知道,不是因为他太用心工作了,而是,他赌钱赌得是在是太累了,以至于没有时间与他那唯一的女儿交心。 那件事,除了寻北没有任何人知道,被就该这样静静的过去了,可是,有时候,你想要成为秘密的时候,上天却不会让你如意的。 家贼、家贼……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这个暑假,就在寻北回老家一趟又回S市的时候,一件寻北不愿意见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是当着顾斯南的面,当着顾斯南的面…… 那天,那个早晨,天气是那么好的一个早晨,却是那样的一天…… “寻北啊,这次去外婆家,外婆应该也给你钱了吧?” 祝玦摆好了早饭,看着正洗着脸的寻北一脸的笑嘻嘻的站在饭桌前问着。 祝玦知道自己的母亲一定会给钱给寻北的,每次寻北的回老家,对她而言,就是一种收钱的行动,而且,也同时帮自己省了菜钱,不用再为寻北一人吃饭问题而每天的还要跑菜市场了,还可以多睡一会儿觉了。 “嗯。” 用毛巾蘸好了水,寻北一边欲试着脸,一边闷着声应道。 “先给妈妈叫一下电话费吧!等你开学了,妈妈再还给你。”祝玦商量着说。 “夹在我包包里的那本厚书里,你自己拿吧!”寻北应道。 “妈妈给你榨的豆浆在这,待会多喝一点。” 祝玦欢喜的交代着,便往寻北的小房间里走去…… “寻北,你确定是放在书里了吗?怎么没有啊?!你确定是放在那里了吗?” 不一会儿,小房间里就传来了祝玦很是吃惊且疑惑的声音。 “就在书里的,最后几页那儿。”寻北一边捧着盛着豆浆的小瓷碗,一边也达拉着拖鞋,向自己的小房间里走去。 打开只留着一条小细缝的自己房间的门,就看见祝玦正把自己的书拼命的朝下抖着,希望抖出钱来,看见寻北进来了,便也把书使劲的翻着抖给寻北看,寻北也在疑惑着,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事,这,这本书是她从顾斯南家的书房里借来看的,是顾斯南的书! 想到这,寻北连忙夺过祝玦手里的书,好好的护在怀中,看着翻得有些不成样子了,于是轻轻的放在桌上,不断地用手稍稍使些力的想要压平。 祝玦也开始抖落着寻北的包包,打开里面的每一个小口袋的拉链查看,可终还是一无所获。她还不死心的想从寻北的手里拿过那本书再来翻看一遍,可是寻北死死地护着,不再让她碰了,嘟囔道:“妈,这书是顾斯南的,我要还他的,你这样翻,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再去借啊?!” 寻北也不知道妈妈究竟想到了什么,只见她突然脸色就变了,隐忍着怒气就走出寻北的小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而后,就传来了很是刺耳的质问声、争吵声…… 一个薄薄的木门怎么挡得住那么尖锐的声音。 “我妈给寻北的二百块钱是不是你拿的?” “你给我起来,别装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挺尸!” “难怪昨天晚上居然又到凌晨四点才回来,原来是有钱了啊!” “拿孩子的钱你知不知道羞耻啊!” “我怎么嫁给你这么一个混帐东西了!” …… 一直都只是祝玦一个人的声音,寻北突然想起,妈妈也许不应该这样的怀疑爸爸的,也许这个钱是自己不小心丢掉的,也许是被那个顺手牵羊的好事者给拿走的,想到这,寻北立即奔向祝玦他们的房间,看着眼前拿着枕头正欲往莫辰头上砸的祝玦,鼓足勇气上去,拉住她的手,解释道:“妈妈,也许是别人拿的,你不要这样……” “别人?!寻北啊,你知道吗?现在,谁还愿意进我们的家门啊!你知道吗?你的这个好爸爸,这几年他又干了什么?!乡下、城里!哼哼!搬到城里又怎么样?!已经没脸的人,还想重新有一张完好的新面具?!笑话!” 想到这几年的情形,祝玦凄凉却又无比讽刺的说着。 曾经的她是想要瞒着的,瞒着那个刚刚已经无比伤心却又不说的进入那无比次的大学校园的她可怜的寻北的,可是,如今的她,只想好好的撕破脸的让寻北好好看看这个人,这个给她生命的爸爸究竟是怎样一个永远不知悔改的人。 她像个吸血鬼一样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寻北啊,你以为小偷还会光顾我们这个破落的家?!如今的我们家,只有家贼!家贼!你知不知道?!你懂不懂!” 祝玦无比落寞的环视眼前这个避风港湾,这个临时的家,一把拉过寻北的肩,指着她看,好好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墙上掉漆皮、苍白的有些无力的房子。 “寻北啊!你以后千万不要像你没本事的妈一样,瞎了眼睛,跟了这么一个人,你一定要有本是,找一个好人,一个会好好照顾你一生的人,千万别找个小男人,没本事的小男人……”祝玦已经再一次的疯了,无视谁的自尊,无视谁的心伤,就这样说着,一字一句都如她的那把锋利的绣花针一般狠狠的、毫不哆嗦的利落的灌进寻北的耳朵,扎着寻北的心。 寻北只觉得头很疼,真的很刺耳、真的很刺耳、真的…… 正当寻北看着红着眼睛越说越凄凉的妈妈,静静的抑制住一直在眼眶打转的泪水的时候,床上的人,一直装死的人动了,而且,动作一气呵成的,卷起身上盖着的薄被一股脑儿的就仍在了地上,眼睛似要喷火的红,如看待仇人一般的紧盯着祝玦,指着她的眉心,就破口大骂:“你他娘的,你这个疯子,家贼?你说谁是家贼!” 就在寻北以为他们要拼死拼活的打一架,想要伸手去挡的时候,莫辰的脸已经扭曲变形的难看,瞪着似要吃人的眼,指着寻北的脸,唾沫星子横飞的说道:“我养她这么大,她用了老子多少钱,你平时又给我多少钱,如今我拿她的200块钱怎么了!我拿了,怎么了!告诉你,上个月我就已经拿了!我就拿!怎么了!她像个吸血鬼一样,和你榨干了老子这么多年辛辛苦苦赚的所有的钱,现在老子口袋里有什么,你看有什么!” 说完,他用力的拉扯自己的裤子口袋,似要狠狠的扯下那块蓝色的布料,手臂青筋暴起的抖动着。 是的,除了一包已经打开的烟,一个打火机,几张十块的,和几个钢镚,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一瞬间,寻北明白了,不是自己眼花了,也不是祝玦真的财迷心窍了,而是真的早就已经拿了。 本来被他的声音吓住了,似乎有点愧意的祝玦,在只看到那么一点的钱的时候,却也暴跳如雷的有了继续耍横的吵料。 “就还剩这么一点钱了?!我妈给寻北买的吃用的钱,就被你这么麻将桌上一送,一个晚上就只有这么一点了?!你还是不是人啊!你是畜生啊!……” 说着,说着,祝玦真的哭了。 她24岁拼死拼活、吵着闹着要嫁的居然就是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和她纠缠、时刻让她伤心、把她扎的很疼、渐渐麻木的这么一个人! 莫辰看着那些钱,还有眼前的寻北,终于,默默的套上了外套,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砰地一声,摔上了门。 只留下,哭的昏天暗地的祝玦,还有一旁静静的泪流满面却不发出声抽泣的莫寻北…… 那扇门,那扇也许不知被多少次的当成出气筒的可怜的接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残余的暴力的木门,终于还是在这个低沉压抑的气氛里“吱呀、吱呀”的来回荡漾、旋转着、旋转着…… 也许,旋转着、旋转着就真的会晕眩的睡去,忘了这一切、这不美好的一切…… 莫寻北,我走了……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寻北啊!寻北啊!寻北啊!” 最终,祝玦只能这样搭着寻北的腰,声嘶力竭的喊着。 寻北一个劲的告诉自己不伤心、不伤心、不伤心的…… 看着地上那被自己这么顺手拿进来,却不知在何时从自己的手中掉落的顾斯南的那本书,寻北的泪静静的留着,却终是笑了…… “还好,顾斯南,你不在,顾斯南,你不在,他看不到这样难堪的自己,这样难过的自己。” 寻北在心中试图很高兴的说着。 可是,可是…… 上帝真的听见我们的声音吗?真的听得到如此渺小的我们一次又一次的祈求吗? 怎么可能?怎么会? 不会的、不会了…… 就是在这一瞬,就在这一瞬,一个寻北并不能清晰的辨认出、也本没有想理会的声音就这样传进了她的耳朵,震动了她的耳膜,既而,心弦…… “斯南啊,你来啦,来找寻北的?怎么不进去呢?……” 寻北的身子僵了,一瞬间,看见旁边的床头柜,她竟有种要把头藏进床头柜的冲动。那个人还在说着什么她不知道,也听不进去了,一瞬间的她,发现自己的脚是生了根的,她动不了,无力动弹,她不知道,顾斯南为什么会来,命运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把他安排过来,她也不知道,顾斯南究竟来了多久,他究竟会不会进来? 他——愿不愿意踏进自己的家,这样的一个家…… 脚步声,很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还是渐渐的传来了,虽然看不见人影,但寻北知道,那就是斯南的脚步声、顾斯南的脚步声! 他,还是进来了,走进了。 走进了吗? 就在寻北以为他会走进来,以为他会走进来,真的以为他会走进来。却,终只是,飘来一句话,既而,那个脚步还是渐行渐远,渐行渐远…… 直到,她莫寻北听不见,终还是听不见了…… 寻北的耳朵一直飘荡着他顾斯南的一句话、一句话…… “莫寻北,我妈让我带给你的大闸蟹,书,你不用还了,我走了。” 她忘了莫辰说了什么,祝玦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只有,他的一句话,他顾斯南的一句话…… “莫寻北,我妈让我带给你的大闸蟹,书,你不用还了,我走了。” “莫寻北,我妈让我带给你的大闸蟹,书,你不用还了,我走了。” “莫寻北,我妈让我带给你的大闸蟹,书,你不用还了,我走了。” …… 最终,只汇集成一句话—— “莫寻北,我走了……” “我走了。” 寻北知道,顾斯南终是不愿意见自己的,他走了,还未见面,就走了…… 他一直是讨厌见到自己的不是吗?不想见到这样的一个自己也是应该的啊!是应该的呀! 看着地上静静的躺着的那本顾斯南的书,散落在地上,还有一个暗黄色灰尘般的黑色皮鞋脚印,那个隽秀的名字——顾斯南,好好的写在上面。 这样的书,被她莫寻北一经手,就变得如此不堪的书,他顾斯南怎还会要,怎还会要…… 顾斯南,顾斯南也怕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寻北不知道的是,顾斯南,顾斯南也怕,他怕见到那样的莫寻北,那样的莫寻北…… 他眼睁睁的看着寻北从自己的眼前,从她的小房间奔进早已歇斯底里的另一个房间,既而,既而,既而…… 拎着一大袋子的大闸蟹的顾斯南就这样站在门口,一直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眼前的这个挂着“和气生财”的四个大字的十字绣的这个房子,这个住着莫寻北的房子,这个住着与他一起长大,却一直被他排斥着接近的莫寻北的家,就这样笔直的站在那里踏不进脚步,听着歇斯底里的声音,脑中却无法避免的回忆着过去的场景,也是常景,眼前浮现着正炒得不可开交、脸红脖子粗的她莫寻北的“好父母”,还有那个人。 这个晚上,终于从床上爬起来的祝玦,看见顾斯南拎来的那一大袋大闸蟹,就什么也不说的就煮了起来,煮了一大锅,拉着寻北就吃,吃着,吃着,她的眼泪就哗哗的来了。 她不明白,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曾经的同桌,曾经学习工作样样不如自己的梁欣,为什么如今活得那么富裕!那么幸福!难道就是因为不一样的丈夫,不一样的选择,就注定了今日的结局,为什么? 寻北没敢说一句话的吃着,默默的吃着,她守在祝玦的床边,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只有早上的那两口豆浆而已,如今的她已经过了很饿的时刻,有些麻木,却还是默默的低头吃着,这,是顾斯南留下的,顾斯南留下的…… 祝玦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女儿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吃着,突然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厉吼道:“别吃了。” 寻北放下手里的蟹爪,却没敢抬头,她知道,自己的嘴一定肿起来了,她,忌海鲜和一切太过鲜的和麻辣的东西。 祝玦一把撸起寻北薄外套的袖子,看着那一道道的暗红色的肿起来的杠子,终于还是无力的放下手去,喃喃道:“作孽啊!莫寻北、莫寻北,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也在惩罚我吗?惩罚我当年的过错?!” 说完,迟钝的起身,收回桌上的大闸蟹,放到碗橱里,拿出米袋,开始挖米煮饭。 寻北一动不动的看着刚刚被祝玦撸起的袖子,看着那一道道红色的小虫子般的渐渐的消逝,又有新的慢慢的冒出来…… 很痒,但,不能抓,更不能哭。 梁欣不知道,顾斯南不知道,除了寻北和祝玦,不见了的“小尾巴”,还有她那所谓的“有名”的爸爸,谁都不知道,寻北的病,那个皮肤化痕症根本就好不了了,好不了了。 寻北知道,顾斯南甚至不知道,自己得的是皮肤化痕症,他以为的只是祝玦传出去的出疹子,出疹子而已。 梁欣只知道,寻北喜欢吃大闸蟹,小时候就喜欢吃,曾和顾斯南抢着吃的大闸蟹。 这个暑假,这个莫寻北原以为的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还算安分的一次暑假,好不容易的最安稳的相对无事的一次了的暑假,终于还是在它最后的三天里,毁了……当着顾斯南的面,毁了…… 后来的寻北渐渐的明白,有些表面的和平是必将打破的,有些假象是永远也遮挡不了的,不管你下了多大的决心,不管你做了多少的努力…… 烟熏的,都是烟熏的……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寻北甩甩头,回过神来。 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虽然也许不能收拾多少,但是现在的自己根本就睡不着,就这样收拾着吧!一直到自己困了为止。 寻北这么想着,就开始行动了。 寻北把立在墙角的拉杆箱平放好,解了密码锁,打开。 里边的东西,是寻北最后运回来的,也是她最重要的随时都会带在身边的东西了,其实很简单。 一条夏天盖的薄毯子,一套换洗衣服,洗漱用品,一本带锁的面字有些微微泛黄但却也很厚的笔记本,还有,一条很便宜的已经用了一小半的香烟。 笔记本是六年前的,香烟,是买给她自己的。 看着那条香烟,寻北不禁想起,几个小时前,顾斯南的好似故意的刁难,给自己的难堪。 还好,不管是马虎眼,还是谎话,都过去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自己为什么会有一个女孩不应该带着的烟? 寻北知道,她莫蓓绿也不知道原因的,但这原因有很大一部分也拜她莫蓓绿所赐。 这些年,这些年,只是在难受的时候,想哭的时候,她,莫寻北才会及时的点燃一支烟,及时的放在身前,看着它一点点的消逝,然后一边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我没有哭,我没有哭,是烟熏的,都是烟熏的…… 这些年,那些天,她莫寻北都会乖乖的坐在顶楼的楼梯口,那没有人经过的楼梯口,枯坐着,守着黑暗,夏日里陪着蚊子,冬日里陪着随着呼啸的北风不住的抖动的楼梯道的窗户,静静的等着她指尖的那星星点点的猩红的亮光,等待这时光的流逝,每一个宿舍的熄灯,然后,轻轻的不发出任何声响的进了同样还有戚蓓绿的宿舍,关门,关心,洗漱,睡觉。 日子就这么过来了,终于,就这么过来了,那些烟,那些人们眼中的邪恶的女人的邪恶的朋友,陪着她,过来了,终是,走过了那段岁月。 莫蓓绿,莫蓓绿,为什么?为什么? 这样的我,你还羡慕吗? 唾弃吧?是吗? 那些我表面的幸福就让你这样的嫉妒红了双眼吗? 寻北在心中问着,却忍不住的想要嘲笑。 嘲笑谁? 莫蓓绿? 还是,只是——她自己…… 寻北看着那本微微泛黄的笔记本中那夹着的不和尺寸的微微露出来的粉色的信封的一角。 她知道,有一件事,她戚蓓绿,嫉妒她莫寻北,是必然的;恨她莫寻北,也是应该的。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一个人,一个已经终于不再跟着她莫寻北,她丢失了五年,而且也将永远找不回来的小尾巴…… 寻北不知道如果那个小尾巴是自己家的话,那么如今的一切又将是什么样的。 天下太平?和和美美? 如果他真的只出生在莫家,那么自己会对他好吗?祝玦和莫辰还会这样的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吗? 寻北不知道。 而且,一切都只是如果。 他,只是那戚蓓绿家的,所有人都嫌烦,总是缠着自己,跟在她莫寻北身后的小尾巴。 一个19班,一个24班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书桌前,寻北终于还是翻开那本笔记本,左右翻看着,最后一页的信还好好的躺在那里,没有被开封,还有五年,寻北如是想着,还有五年自己就可以打开这封信,她所以为的,这戚青未留给自己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一封信。 五年已经过去,对于一个已死的人,如今的寻北是很敬重的,她不知道这份信里,当年的戚青未究竟会写些什么,对于将来的一切他的预言也算是遗言,究竟是什么,但寻北心中也有一种小小的畏惧,对于这封信,她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应该是一个男孩关于自己的将来的一个美好的梦,被现实逼得幻想的一个来不及实现的一个梦,但也没有经过现实的千锤百炼、只是一个很单纯的男孩子的眼光看着这个世界、他的将来。 她不知道天上的戚青未看到如今的自己究竟是会哭,还是因为自己终是没能和那顾斯南走在一起而笑。 当年,当年,只有你带给我欢笑的当年…… “莫寻北,我想改名字了,好不好?” 戚青未一脸调皮的看着正闷头写作业的寻北却又煞是认真的说道。 “去去去,自己去玩去,别在这用你的胡思乱想打扰我的学习!” 此刻的寻北正在埋头做她的物理试卷,那个让她很是头疼的高三的物理试卷。 一直以来,寻北的物理都是很烂的,从初中第一次接触物理就开始,她似乎对于物理总是那么的不开窍,初二那年就开始补习物理,可是莫辰不知听谁说的,将来找工作理科生门路广、工作好找,而且理科生的成绩冲劲大,将来高考考高分的可能性大……但他却忽略了,考低分很很容易,数学一道大题没做出来,就真的没落了。而祝玦则是叹息着向寻北回忆着过去,她那同样的对物理的畏惧,还有那终于放弃物理、放弃上学的过去……末了,目光哀伤却又很是不甘的叮嘱交代着:“寻北啊,选物理,必须选,妈也不信那个邪!” 那年的寻北最终默默的选的是理科,还有一个她记在了心里的事那就是——她听说了,顾斯南也是选的理科,还是那让寻北想想都觉得害怕的物化组合! 寻北清楚的记得来到S城上高中,她无奈的发现自己居然突然变成班上相对较矮已经按照个头排位置不得不坐在第一排的女生了,四组位置每周轮流换,每当轮流到讲台侧边的位置时,化学课那真的是寻北最畏惧、头也不敢抬一下的时刻的,高一的那个化学男老师,每次讲课讲着讲着、站到寻北的正前方时,看着眼前的一片若有似无的阴影,寻北总是觉得那是山一般的沉重感、在眼前,也压在心头,所以,寻北的化学是越学越差,而高一下学期分班时,是打死也不敢选化学的。然而,学校的安排是文科生在一楼二楼、理科生是在三楼四楼上课,每一层的所谓的尖子班是靠近最东边的任课老师的办公室,而最西边是厕所,那一年分班寻北选择的是有很多人报名的物生班,被安排在了除了这一个班外其余全是物化的四楼的那个厕所旁边的最西边的一个教室,而顾斯南则是自然而然的在那一层的最东边的一个教室,一个19班,一个24班。 19、24,而多年后,寻北才发现,这两个数字是那么的巧合,这两个数字,几乎是自己一生命运的转折点,都是那么的一个令人唏嘘不已的转折点。 …… 我也是可以喜欢你的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在寻北的眼中,一路跌跌撞撞,他戚青未还是终于考上了S大附中,但寻北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进了强化班,那个戚青未无比自豪、尾巴可以说算是翘到了天上的那个暑假,寻北左思右想,终于还是找了一个理由说服自己,戚青未初二那年,就紧追着她姐的脚步,也死皮赖脸的硬是哭着吵着闹着要转校进S城上初中了,于是寻北进S城的那年,是个彻底的变革,那个小村庄里的五个孩子都进城了,莫寻北、顾斯南、戚蓓绿、戚青未,还有那刚刚小升初的顾斯馨。 寻北觉得城里真的是和乡下不一样的、城里的孩子壮实、个头大,城里的孩子所受的教育也更加的正规和多样化一些,所以,戚青未――那个一直跟着自己学习的小屁孩,才真的有点变了吧! “我哪胡思乱想了,要说也应该说是奇思妙想啊!” 戚青未很是不满的纠正着寻北的措辞。 “回家找你姐玩去!” 寻北头也没台一下的就想打发他走。没想到,他却来了这么一句―― “你就是我姐啊!” “我又不是你亲姐!” 寻北抬起头,辩驳着。戚青未却很是满意的笑了起来,在寻北的眼前不到十厘米额距离打了个响指,很是开心的说着:“bingo!你也知道你不是我亲姐,所以,你是可以喜欢我的,我也是可以喜欢你的。” 寻北推开他的手,无视他得逞的玩笑。 “小孩子一边玩去。” “莫寻北!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17了,还有一年成年了!” 戚青未强调着,他很是不满为什么寻北总是拿他当小孩子看,他已经17了,已经长得和那顾斯南一般高了,也许,还会超过他。 寻北不怀好意的笑笑:“一般这么说、想要证明自己长大的都是小毛孩子,只是小毛孩子!” “你!――哼!” “瞧瞧,小毛孩子脾气上来了吧!乖~~~”寻北看着似乎又变成一个竖起全身的刺的小刺猬般的戚青未,拿着自动笔的手顺势摸了摸他的头顶的一根根小刺毛。 戚青未端坐好,手规规矩矩的交叉着摆放在寻北的小书桌上,突然又温顺的像个小绵羊的笑眯眯的说道:“好吧,我是小孩子,我不跟你这个大人一般计较。嘿嘿……” “你?!” 听到他这么说的寻北又有点毛了,心想――自己不过比他大两岁而已,这小子! “不恼,不恼,恼多了伤身,会有白头发,小北,你要小心一点,你看祝姨那染了又染的变白为黑,所以,小北,你要小心一点,我可不想,将来有个已经变成白头发老婆婆的女朋友。” 戚青未一边说着,一边微微向前欠着身子,轻轻的拨弄着寻北的头发,似要找到一两根白头发。 寻北轻轻的欲拨开他的手,可还没触及到他的手指就收回了手,又笑嘻嘻的了。 戚青未瞟见她缩回去的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轻轻的摸顺了一下寻北微微被自己扰乱的头顶的头发,就缩回了手,也弓着腰,把头伸到寻北的身前,歪着脑袋道:“公平起见,我也给你摸摸~~~” 寻北笑着推开了。 那是一个阴影,戚青未知道。寻北心头的一个阴影。 戚哥哥好!不像顾斯南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他知道,寻北再也不会主动伸手碰触别人的头发了,尽管他希望;寻北再也不会拒绝别人碰触她的头发,不会故意的恶言想向的推开别人摸她头发的手,尽管他希望。 那年,都只是小孩子的那年,因为没有什么需要忙的事,所以鲁蓉、祝玦、梁欣几个妇女们一起,悠闲的在顾斯南的家门口晒晒太阳、打打毛衣、闲聊家里长短,顾斯南在他自己楼上的房间里看书,做自己的事,顾斯馨、戚青未、戚蓓绿、寻北几个小孩子都趴在屋内的一个大桌子上写作业,写好了作业,就出来围着大人们打转,开始他们自娱自乐的小孩子的游戏了。 十岁小顾斯馨的羊角辫子在你追我赶的玩耍中,有点散了,于是就从房间里翻来了自己的小梳子和镜子,嚷着让梁欣给她重新扎好小辫子。 梁欣温和的笑着放下手里的针线,耐心的仔仔细细的轻轻的一边拖着她的细细的、柔软的、有点微黄的头发,给她轻轻的梳着,一边感叹道:“我们馨馨的头发都长这么长了,都快比妈妈的头发还长了!看来我们的馨馨是要快快的长成一个大姑娘了啊!” 这时候,鲁蓉笑着斗着顾斯馨:“馨馨啊,你都三年级了,也该学着自己梳头了,不能总是让妈妈给你梳啊!如果你妈妈去城里帮爸爸的忙了,那谁来给你扎呢?!” “戚哥哥!”顾斯馨笑着瞄了一眼刚刚追着自己的戚青未说道。 “阿戚?怎么不是斯南?斯南才是你亲哥啊!” 鲁蓉很是困惑,怎么找上自己的野小子了?! “我就喜欢戚哥哥!” 顾斯馨拿着她的小镜子很坦然的笑眯眯的向大人们宣布着。 “啊~~” 一瞬间大家都愣住了,心想,这小妮子才三年级就知道喜欢了?!也感叹着——这都成了什么事啊!小寻北和小蓓绿喜欢样样优秀的斯南可以理解,可如今这个小丫头居然喜欢这个痞痞的只知道玩不爱学习的毛头小子阿戚,这也太怪,太不合常理了吧! 看着大人们投来的打趣的目光,戚青未看着也窃笑的寻北,憋红了脸,刚要犯窘的反驳,顾斯馨却又来了一句:“戚哥哥好!不像顾斯南,他是个书呆子!他又不跟我玩!还亲哥哥呢!妈妈,你把他收回肚子吧!” 说完,顾斯馨很委屈的瞥了楼上顾斯南房间的小窗口,撇了撇嘴。 戚青未听了却很是满意,也不反驳了,跟着被顾斯馨逗乐了的大人们一起乐呵呵的,咧着嘴笑嘻嘻的。 “你还笑!混小子,你以为真应该夸你啊!整天就知道玩,到处野!你看看人家斯南是怎么学习的,你怎么就睁着眼睛装个瞎子呢!” 鲁蓉很是不满的批.斗着眼前的这个小孩子天真的以为他是榜样却只是个坏榜样的自己的“好儿子”,自己的这个罚了款的二胎,竟是这么一个混世魔王。 命中有一人、命中有一劫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我才不学他呢!向他那么学早晚学成一个小老头,我可是要好好的玩,这是我的自由!” 戚青未抬起头,故意的对着那个拉开着的挂着银色的窗帘的顾斯南的那个房间的小窗口得意喊道。像是在宣誓,也像是在挑战。 “你们看看,我家的这个混账啊!你”鲁蓉闲了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这个还在自顾自的乐着,觉得自己有理的儿子,满是愤慨,无意中透过顾家大门玻璃,看见雪白的墙上贴着的占了大半个墙面的顾斯南的那些奖状,看着看着,就让人眼红,一肚子的心酸,自己家里那个光秃秃额墙啊,只有,吊上一层蜘蛛网的份,想到这,鲁蓉指着顾家屋内墙壁的方向,冲着戚青未就喊,“你就比斯南小两岁,你看看斯南的墙上贴的是什么,你在想想咱家的,我们不比了,但怎么着,你也不能总是让老师把我请到学校里啊!你看看村里的几个孩子,除了你哪一个让请过家长的!” “我是让你感受感受我们校园的美丽。” 戚青未也不恼,笑嘻嘻的挠着头就说。 “唉!我这油嘴滑舌的孽障啊!……” 鲁蓉只能再次拿起针线,继续一边打着毛衣,一边叹着气。 “不碍事的不碍事,他还小,还没开窍,马上就会懂事了!你们家阿戚肯定是聪明的,你看,谁家的孩子,头顶着两个漩啊?!只有你家阿戚,这孩子,将来肯定是个人才!” 梁欣温和的笑着瞟了一眼戚青未,就安慰着。虽然也知道,这种事有些迷信了。 “我看是块废材木头!唉~~~你们家斯南两年前也是这样的吗?不是吧!你们家斯南多懂事啊!要不是当年,也不会……” 这次鲁蓉头也没太一下,就这么比较念叨起来。 两个漩,两个漩,有什么用,屁用!就算聪明,也用在怎么找乐子,怎么玩上去了,一点不让自己省心。 鲁蓉心里实在气得不行。 当年,看着那两个漩,抱着小戚青未在怀里,听着别人那么说,心里乐滋滋的,心想罚那点钱也就值了。可结果呢!两个孩子一点不像亲姐弟,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不顺眼,结果就一天到晚的往外跑着,不归家,整天就知道怎么捅娄子,让她跑去善后,赔礼道歉。 但谁也不知道,曾经她也给那小子,去让算命先生算过一挂,那人说,命中有一人、命中有一劫,能躲过最好。 这些年,她只希望他安安分分的活着,别的一切,都好,但是,似乎这点要求对那个小子而言也是限制人身自由的罪过。他始终不懂,她在怕,她也怕。她这个别人看上去强悍的女人也怕,怕失去,怕好不容易的来的终会失去。 “嘘~~~” 听到她这么说的梁欣突然做了一个让她不要再讲下去的手势,没想到顾斯馨一听到跟自己那个书呆子哥哥有关的事,立刻耳尖来了兴致:“什么呀?!什么呀!” “额……”梁欣想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想到了一个牵强的可以暂时哄住小孩子的理由,她温和的说道,“当年哥哥其实不爱读书的,不过被爸爸妈妈狠狠的教训了一下,就整天抱着书了。” “真的?” 顾斯馨瞪圆了双眼,她简直不敢相信。 “嗯。” “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个书呆子是被治过了啊。想到这,她的心里公平了,也觉得那个书呆子还真有点可怜,但她永远也不知道当年的事情,也不会知道因为她的到来,改变了多少东西,改变了多少命运。 但命运就是那样,她,也是必然的,必须的,必须存在的,如果没有她,很多事情也许还是要面临那个结局,还是要走哪一条路,还是要钻那个死胡同…… 一脚踩空跌落无底深渊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馨馨啊~~~要不,爸爸妈妈也……” 梁欣眯着眼睛,故意的问道。 顾斯馨连忙像拨浪鼓一般的摇晃着小脑袋,一个劲的否决道:“我才不要,我这样挺好。跟戚哥哥和姐姐们一起玩。” “这孩子!哈哈~~~” 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大人们都笑了。 她顾斯馨真的太过可爱,也太过幸运了,玩耍时必须带着她的哥哥姐姐们,有人巴结着她,因为,她的哥哥是顾斯南;有人宠着她,因为,她小,她活泼,她无忧,她幸福,她应该被所有人照顾…… 终于细心的扎好了,梁欣把小梳子放回她的手中,一边恍若大功告成的说着:“好了,馨馨照照看,漂不漂亮。” 顾斯馨左看看右照照,终于满意的回道:“好看。” 瞟了眼站在一旁正羡慕的看着自己的寻北,瞅着她短短的男孩子一般的短发,只好无奈的把头转向梁欣,讨喜的搂着她的肩晃悠着献宝似的说:“妈妈,我也给你扎吧。” “好呀~~~” 梁欣欣然答应,对于这个讨喜宝,她从心眼里疼着、宠着,她一直喜欢小姑娘,特别是自己家的这个老幺,谁都知道。 看着眼前太过腻歪的顾斯馨,实在看不下去的戚蓓绿暗暗切了一声,随即不大不小的音量,却也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我有一道题不会,我上去问问斯南。” “去吧。”梁欣被自己的小女儿搂着,幸福的回道。 “小北姐姐,你也给祝姨扎头发吧!我的小梳子先给你用,我再去拿,我们一起比赛,好不好。”突然而来的奇思妙想就这么脱口而出。 顾斯馨一边说着,一边跑着跳着,来到此刻正站在祝玦身后也一直在看着她的寻北的身边,就把的梳子塞到寻北的手心。 “嗯!” 寻北很高兴的应着。说完转过头,看着妈妈的浓密乌黑的马尾就伸手欲解开捆好她头发的她头上的橡皮筋。 “别碰我的头发!拿开!” 祝玦突然而来厉声的一句话,就像一个人正高高兴兴的看着前面的喜欢的事物,突然毫无意识的一脚踩空跌落无底深渊一般的,吓住了站在她的身后,指尖刚刚碰到祝玦的发丝,正跃跃欲试的寻北,寻北的手一抖,顾斯馨的小梳子就掉落在地上,寻北,也僵住了,缩回了手臂,手指还保持刚刚那微曲的姿势,只不过刚刚是对着正前方的祝玦的头发,现在,是对着大地。 祝玦还在皱着眉头,不满的嘟囔着:“我不喜欢人家在我的头上摸来摸去的。” 被祝玦的这一声喊,梁欣也吓得愣住了,脸也僵在那,拍了一下胸口,缓了一下,瞟了一眼站在祝玦身后的寻北,皱了一下好看的眉,对着祝玦唤道:“祝玦啊~~~你……” “我最烦别人弄我的头发了,我就是不想人家碰我的头发,就是不想。”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可能真的太激烈了,没有看向身后,祝玦埋着头,继续有规律的拨弄着针线,打着她的毛衣,闷着声的说着。 莫!寻!北!跟我去玩!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可是,小北……你也不应该这样对孩子喊啊!孩子都被你给吓住了!……唉!小北,到梁姨这儿来!来!” 梁欣有点不满,她想寻北才13岁,还只是一个小孩子,总是这样的,真的不太好,这些年来的那些大人的荒唐事,她知道,虽然寻北只是看着从声嘶力竭茫然无措的哭,到默默的饮泣,不吭声的掉眼泪,这已经是很不寻常了,虽然,每次,好起来额这一大家子,看上去又是和和美美的了,寻北也是笑眯眯的了,但她觉得,这样真的不好,真的不好…… 已经弯腰低下身来,手里握着梳子的寻北还保持着那个弯腰的姿势,一动不动,虽然梁欣只看见祝玦身后的寻北的侧着的一只手,和弯着的膝盖,再不见了动静,就知道,一定坏事了,于是侧过身子,把头探出一点,斜着身子,喊着还蹲着的寻北过来。 刚要向屋内跑,还没打开纱门的顾斯馨听到祝玦的那声喊,手抖了一下,刚拉开一条缝的纱门又被她放弃的渐渐的合上了,她折了回来,看着一瞬间的变化,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看见寻北被她妈妈骂了就有点胆怯了,终于还是饶了几个大人远远的一圈走着,最后,还是回到了几个大人的身边,祝玦的身后,寻北的旁边,也蹲下身子,拉了拉寻北的衣角,小声的安慰道:“小北姐姐,我的头发给你重新扎。你别哭了。” 见寻北还是低着头,没理自己,她终于抬起头,对着祝玦的后背,臭了一下鼻子,狠狠的瞪了她眼中的喜怒无常的大人一眼。 “莫!寻!北!跟我去玩!我们走!” 站在几米开外的戚青未,突然一边喊着,一边过来弯着腰,连拖带拽的拉着寻北的手就要走。 寻北低着头,挂着泪,就这么被他拉着,跟着他的脚步,那个比她还矮半头的一直是跟在她后面的小尾巴的脚步,走了。 看着两个玩伴都走了,而且眼前的大人们多可怕啊!顾斯馨也直起身子,想要跟着他们,嚷着:“我也去!” 说完,也转过头看了一眼梁欣,商量着:“妈妈我也去了。” “嗯。”梁欣点点头,应着。 那天的戚青未终于肯赏脸的,第一次的,向以前一直求而无果的寻北展露了他蹩脚、拙劣的舞姿。 寻北,终于还是笑了,很开心的笑了。 有些事,寻北,后来还是想通了,那些年,那些人,为什么会生气。 只是因为,不小心,撞在了别人的枪口上,别人的心伤上,别人的痛楚上…… 她知道,她知道祝玦每次和那些女人打架时,她使劲的拽着那些女人的头发,那些女人同样也不是吃素的,虽然是不得理、有愧的一方,但还是会保命的也拽着她的头发使命的扥着。 那时候披头散发着的祝玦的眼神是可怕的,是可怕的…… 那些年,那些地上的,一小撮一小撮的掉落的头发…… 她的,她们的。 那年,那天,那时,那个窗口的那个静静的看着的人。 那个人,那时,那天,那年,只是关上了窗户,拉上了窗帘…… 那天寻北离开后—— “你怎么又拆了,知错了?织错了?你呀!……” 梁欣很是无奈的看着祝玦把刚刚织的那一段,慢慢的一针一线的拆着、拆着…… 是织错了,还是知错了,还是,只是织错了…… 全都,乱了。 “欺负人”!“戚夫人”!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你小子,上个高中就变得更是油腔滑调的了,老实交代,交了哪些狐朋狗友啊?” 寻北的一句话拉回了戚青未片刻的愣神,随即还是不怀好意的拐着弯真的“老实”交代起来: “哪有,我的朋友除了你,就是那戚家的小怪物了!哦,也对,戚家可是专产狐朋狗友的地方。” “你?!”寻北给了他一记白眼。 戚青未突然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哈哈,我说着玩的。我就是想改成青卫,卫青的卫。” “名将你也拿来糟蹋?” 寻北无语了,她知道他暑假就开始看专历史的书籍了,也对自己说过,将来选科的话,就选历史,还信誓旦旦道,要跟着古人学智慧。当时旁边的顾斯馨取笑道,是学泡女孩子的智慧。“两个小屁孩”,当时的寻北是这么说的。 “我是想当能够英勇守卫你的卫士。”戚青未看着又拿起笔开始在她的试卷上划啊划着的寻北很是真诚的肯定着。 “我批准了。”寻北没抬头,所以看不到戚青未的眼神,专注的眼神,她就这么低着头看似无意的应着,隔着一小段的距离,在图上想要专心,却终是漫不经心的划着。 “更是你的王子。” 他又加了这么一句,很坚硬、很确定的声音。 “无聊。” 寻北摇了一下头,漫不经心的翻过了试卷,到另一面上,搜寻会做的题目,搜寻着,专心致志的搜寻着…… “要不把青改了,改成情愿的情,爱情的情?未,改成为了你的为?” 情愿为你――戚青未在心里这么想着。 商量的声音又传来,像是一片青青的柳叶,轻轻的刷了一下那平静无波泛着阵阵涟漪的湖面。寻北敲了一下笔,终于忍无可忍的竖直的敲了一下笔,霍然抬起头。 “再说,信不信,我拿胶带封了你的嘴。” 无惧寻北的目光,戚青未骨节分明的手指指领着寻北看着自己的眼睛:“我还有眼神,小北,你看我深情款款的眼神。” “那我,也那眼罩遮了。”寻北无奈道。 “还有,还有我的动耳神功!” 突然间,戚青未真的耳朵对着寻北开始他的动耳神功。 “再说!!”寻北厉声敲了一下他前额。 戚青未摸摸额头,很是委屈道:“小北,你好无情,如果在西汉,你肯定是那冷酷无情的吕后。” “对哎,你也姓戚,戚夫人,好巧哦!真的好巧哦!” 想到那个历史故事,虽然有点血腥,但还真是让人记忆深刻,寻北想着,这小子,究竟是有意还是碰巧呢?真的是历史故事看多了,顺手拈来? “你才戚夫人呢!你戚夫人,你戚夫人……” 寻北想不到的是,这丫的居然很是生气的大声的嚷了起来,一遍又一遍,好像在宣告全世界。 她只好无奈的应对这个小喇叭,这个无赖起来的小喇叭―― “好好好,我欺负人,我是欺负人的大坏蛋,那现在我这个大坏蛋请你这个小坏蛋好好写作业,不要打扰我写作业了,好不好?” 令寻北没有想到的是,这家伙居然一下子停止了咆哮的愣住了,随即好像中了五百万的神经失常的大笑,震掀屋顶的大笑。 寻北无奈额摇了摇头。 寻北不知道的是,戚青未,他是故意的说着的。 “欺负人”!“戚夫人”! 他只是想自己喊一下,还没想过寻北却自己又心有灵犀的附和了,这真是,你只想要一棵树,上帝却给你送来了整片森林,让你在其中晕眩、晕眩、幸福的晕眩…… 幸福一下子来的太突然了!却也让他真真实实的过了一把瘾,耳瘾、心瘾。 我只等你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终于,兴奋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戚青未缓了过来。 想到了什么,从摆放的旁边的书包里拿出一本书来,恭恭敬敬的视若珍宝的放在了身前。但看见还是写作业,低着头不鸟自己的寻北,他的心里就不乐意了,今天可是周末,周末,应该缓一会儿的周末,好不好?!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开口了―― “莫!寻!北!你先听我讲一会儿话!” “好,您请说!”听着他的声音似乎有那么一点,自己怠慢了他,看样子他缓过来了,这么想着寻北又抬起了头。 戚青未很满意的抿着嘴笑了,摩挲着手里的课本,终于很是郑重的开口,而且还做了一个铺垫:“小北,我上个星期天回家了,今天看见邻居那黄毛丫头,你那小死党,写了一个作文,题目是《写给未来的自己的一封信》,小北,你以前也写过吧!我以前也写过呢!而且,我……” “你见过小崖了?!她怎么样?沈姨,没有再打她吧……”突然寻北就这么两眼放光的拉着他的胳膊,似要他在继续的多讲一点。 可是,今天他的目的可不是那个。 那个是铺垫!铺垫!背景!好不好。他在心中摇旗呐喊着。 还是不满的嘟囔了起来:“我这个活生生的人在这里你不关心,你就只会关心除我以外的别人!我不高兴了!” “吆吆吆~~~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还会生气了!”寻北拍了拍他的脸,一个男生光滑的脸,调笑着说,突然也神色暗了下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崖她……” “我知道,好了,一谈她你就唉声叹气的,咱们暂时不谈她了好不好?” 戚青未连忙打断她的话,这个问题太过于长,也太过会晦暗了,他不希望寻北回忆起不好的那一切,所有的不好的一切,虽然对于很多事情,他无法阻止那些事情的发生,但是,他不希望寻北回忆,那些略带黑暗色彩的回忆,不管是她莫寻北的,还是他不在意的别人的,哪怕那是寻北很心疼的一个人的。 你不要再心疼别人了,好不好?莫寻北。 他在心中这么说着。 寻北只好讪讪的闭了口,再开口时,就只能依附着他的思路走―― “行~~~那小尾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说写给未来的自己的一封信!” “那你是想把8年前的小学作文从箱子里翻出来了,哪呢?我看看!不过应该早就不知什么时候被你在顽皮的时候那个一把火烧了吧!”寻北取笑着。 她可知道,当年的这个小尾巴,可没少干过放火的事,不是无心的烧了你家的草垛,就是不小心把那门课要交的作业本给点着了。 “真聪明,不愧是我的好好学习的榜样!但我也造了一封!噔噔噔~~~你瞧!” 戚青未边说边快速的把身前的课本藏到背后,试图着像变戏法一般的背着手从那课本中抽出准备多时的自己的粉色信封。 他很满意,寻北配合他的故意表现出的期待和惊讶的表情,可他没想到的是,一拿出来,寻北的表情就绷不住了,就笑疯了,结结巴巴、断断续续的说着―― “还粉红色的,不会是情书吧!你小子也有小心思,想交小女朋友了?还是已经有小女朋友了?!” “我只等你!” 看着笑趴下的寻北,他很认真的温和的说着。 “又开玩笑了了吧!” 如今,对他的话,寻北自知缩头乌龟的只能一味的归为――玩笑话。 这孩子的玩笑话。 寻北在心里这么说着。 “嘿嘿……”戚青未按着她的需要,很买帐、很“懂事”的嘿嘿的笑了起来。 我没开玩笑,我只等你,等你回头,等你的转身,等你牵我的手。 他在心里说着。 很远却又很近的距离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想要让姐姐替你送给谁,说,大胆的开口,姐姐一定办到!”寻北似豪爽的说着,既而,又小声的商量道,“姐姐可不可以先拆下来瞧一瞧?你放心,到时候姐姐再给你挑一个更吸引女孩子的信封。” 说着,寻北就欲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那封口处了,戚青未连忙伸手去拦,用眼神对寻北肯定着。 “不准拆,这,是送给你的。真的是送给你的。” “还开玩笑,姐姐我要不高兴了哦!” “真的不是情书,只是作文,也许,我只是想让你替我保管一下,也在十年后拆下来看看十年后的结局究竟是什么样的。所以,你,十年后再拆吧!” “这么相信我?” “我只相信你。” 戚青未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寻北,一字一顿道。 “好,就凭你这句话,它,十年后保证姐姐我亲自拆封,对照对照,我们十年后的阿戚究竟是什么样的,所以,阿戚你要加油了啊!”“不过,你的未来有没有写十年后的我是什么样的啊?你的未来有我吗?” 十年后?那是个多么遥远的光年,当年的寻北是这么想着的,可有一天,当她真的能站在十年后时,她终于发现,那是个,很远却又很近的距离。 “嗯。” 戚青未随便的似应付一般的吭声道。 “究竟有还是没有啊?”寻北很不满意他的这种高深莫测、故弄玄虚。 “你猜?”戚青未粲然一笑。 心里却想问―― 只有你,只有我,只有你我。好不好,小北? 就在寻北拿着那封信,举在眼前,隔着一臂之远,对着阳光照射,试图不打开也能看得到里面的字的时候,戚青未突然交代道:“你也得写一封,还必须得交给我保管!而且,必须有我,必须有我!知不知道!” “霸道!这么小就霸道,长大还得了!” “这是公平,将来我们得一起拆,一起看。” 戚青未很笃定的说着。 “你很肯定,十年后的我们还能这样坐在一起?还是这么好?” 寻北反问着,但心里,却是欢笑的,十年后,十年后,阿戚,十年后,你还是我的好朋友,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的好朋友……她在心里默默的说着。 “反正你得写,而且你必须提到我!就这样,明天你就立马交给我,否则,嘿嘿……我去痛扁一顿顾斯南,再把你暗恋他的小秘密统统抖露出来。” 见寻北这么说,他的心里有些不乐意了,故意的威胁着。尽管,彼此的心里都明白,那,不是一个秘密,但也确实只能适合作为秘密一般的存在着。 阿戚,那是公开的秘密,是顾斯南不齿的秘密。 寻北寂寞的想着。 “我先走了!好好学习,更要,好好写!” 戚青未收起书包,就准备开溜了,明天再来,反正明天是星期天不是吗?不是吗?不是吗?……他的心里很是开心的想着。他都有点盼着明天的到来了。 戚青未离开后,寻北收回那封信,想着终于可以安心的好好的写试卷了,再次翻回正面一页,准备接着刚才的那道题目做,她却发现,发现…… “青卫” 连个被描摹过的字就这样,赫然出现在眼前,静静的呆在寻北的试卷上。 寻北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写的,但知道,是刚刚,一瞬间,寻北,有些慌了,慌了…… 有些字,她,承受不起,太重,太重了…… 就像“莫、寻、北”三个字,就曾经压在她的心上,这三个字,也一直压着她的心。 寻北、寻北,她知道,那些人,想要寻的究竟是谁。 那个星期天,那一年的那个星期天,戚青未终于还是没有收到她莫寻北的信,他不怪她,只是安慰,只是安慰,不住的安慰着、陪着他的莫寻北、他流着泪的莫寻北…… 那一年的莫寻北,终是什么都没有写成,什么也没有心思写了,包括她想幻想过的十年后的顾斯南,终是,什么都没有写成。 如今,随着年岁的增长,终于看清也看透了那些时光里的一切真真假假的寻北却真的后悔了起来,对于他戚青未,那个一心一意跟着自己真心实意的小尾巴。 她总是隐隐约约的觉得当年的那封信、如今还好好的在眼前的这封信,也许会让自己暖不起来的心,再次的有了一次大地回春的机会,但也许,会让自己崩溃。那封信也许会与一些事有关,所以,寻北一直每次拿出来只是看着那封面,却也真的不敢拆开,还用着十年之约来安慰麻痹自己。 神奇却又神气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寻北定定的看着眼前这封微微泛着黄的信,上面几个很有力的字――“致十年后的戚青未”,寻北一直知道,戚青未的字是写的很好的,虽然,他不爱读书,却又“意外”的考上了S大附中,隔着光年,寻北,才渐渐察觉,那个有两个发旋的男孩,聪明与否。 她摩挲着那封信,终于还是走到自己的带锁的一个小箱子面前,夹在笔记本中,锁好。她没有去看那本同样陪着自己多年的那本带锁的曾记载自己的心情的笔记本上的只言片语,也没有翻到那本笔记本的第一页,尽管知道那里有两张承载着岁月的痕迹的照片。此刻的寻北,不敢看。 尽管,里面有她回忆了无数遍的阿戚,她,还是不敢看,不敢看…… 至今,寻北还是不明白,第一面的小阿戚,为什么要向她伸出了双手。 当年,3岁的小寻北,随着妈妈去看躲在外地生下,终于回了家的小阿戚,已经快要两个月的小阿戚。 寻北好奇的摸了摸他的小手小脚时,小阿戚,居然就那样的笑了,看见一直哭闹着的小阿戚笑了,也觉得不可思议的大人们便起哄着,也让刚刚只有3岁的小寻北试着对他拍拍手,做做要抱他样子。他们都是图个娱乐,看着两个小孩子。鲁蓉说小阿戚是认生的,最好不要这样惹他,除了妈妈每一个要抱他的人,都被他很不甩的用震天响的哭闹声反抗着,包括,小小的亲姐姐,戚蓓绿。 寻北,不管众人的话,真的试了试,也对他伸出了双手,拍了一下,没想到,没想到,所有人都错愕、觉得惊奇的是,他真的伸展开了双手,挥着两个莲藕般的小臂,真的去够着寻北,唯独,对着寻北伸出了双手。 当时的小斯南也在寻北的身后,静静的看着,这个神奇却又神气的小婴儿。 人们都玩笑着说,这小子是想讨媳妇啊,小斯南啊,你小心一点啊。 寻北本来也跟着大人一起笑,可是,此时,也许是吃奶吃饱了,小阿戚,煞风景的吐奶了,寻北终是放下了一直握着他的手,嫌恶的走开了,嘴里嚷着:“不好看,不好看,坏小孩……” 当年,阿戚终是没了的时候,鲁蓉哭的死去活来,她哭着问所有的人,是谁,究竟是谁啊!……那个人,那个要走我儿子的一条命的人啊!青未啊!你命中有一人,命中有一劫,这个人,是谁啊!?是谁啊?!…… 寻北的心,莫名的慌了一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慌? …… 寻北不住的问自己自己究竟是怎么,人们不是常说,人变老的标志就是常常会不由自主的回忆,难道,我也老了? 想到这,寻北笑了起来。 寻北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回忆起戚青未,那个没有未来的人,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当那一天,那一刻,寻北,懂了…… 从书桌上翻出一把工笔刀,寻北慢慢的划开那个大包裹,又是一个个分装的小的袋子,棉被、衣服、鞋子,看着眼前的装着鞋子的袋子里的一双双鞋子,又撇过头,看了看鞋柜上,回来后就换在了鞋柜上梁欣买给自己的那双算是她到目前为止最贵的一双鞋了。 她的些,黑色运动鞋、白色运动鞋、银色运动鞋、粉色运动鞋、蓝色运动鞋,运动鞋,除了运动鞋就是运动鞋。而且,全是网状、布制的运动鞋,没人知道,谁都不知道,她,莫寻北除了运动鞋就只有运动鞋,还有一双偶尔换一下脚的十元钱的拖鞋。 她知道,自己只适合运动鞋了,不仅因为运动鞋是一个胆小的人逃离最快的助跑工具,而且,在每个女人,特别是女孩子用花花绿绿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世界里,莫名的,她,就成了衬托那满眼的争奇斗艳的鲜花中的绿叶,不知何处的绿叶就这样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了,她,只能快不行走的逃离到属于自己的任何人都不会关注的小空间了。 在坑坑洼洼的人生道路上,寻北终于发现每一双鞋,她的每一双鞋,都是让那雨水自然而然的流入的,她也终是习惯了湿漉漉的脚,一道下雨天就泡在水里的脚,感受着天的哭泣,天的哭泣…… 曾、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我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凌晨四点,顾斯南看着眼前一个人影渐渐行进,那个人没有注意到在路的另一侧还有一个人坐在那,他也从来不会关心那些的,这就是莫辰,寻北的爸爸,寻北的亲生父亲。 顾斯南突然觉得好笑,自己在这干嘛,自己在这坐了一晚上究竟是要干什么,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自己是不是疯了?! 这样的一个家庭,他――顾斯南,一直优秀的活在“阳光”下的的顾斯南,为什么要和它扯上关系,或者,为什么他自生下来初始,就与这一家人有关系?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就是因为看到那个烈日下的身影,就是因为站在车窗前却茫然的似乎与他对视的那个他故意忽视了24年的女孩子? “莫寻北,莫寻北,你究竟是我的什么人?是我的什么人?你为什么要活成这样!” 顾斯南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切会变成了这样,为什么那个一直让自己不想看到的人却一次次的这样让自己看到生活的活生生的可怕之处!为什么要让我觉得你可怜,莫寻北! 他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跟着她的脚步,在远处远远的看着这个生活的阴暗,这个可怕的想要把自己拉进去的黑暗,为什么要假装,假装着睡着,为什么有一次想要借故着睡着,把头滑进她的肩,为什么?为什么曾经厉声警告的自己却又想要接近了…… 当年,当年他的死,眼前的他的死,难道不是上天对自己的一次警告吗?她――莫寻北,是一个魔,一个接近了,就只能灭亡的魅! 闭上眼睛,就这样,顾斯南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个谁都不知道他也存在的那个夜晚…… 那个夜晚…… 眼睁睁的看着从那个工厂里踉踉跄跄的弓着腰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终于还是倒了下去,挣扎着要起身,提着心一步一步的走进,终于看清眼前那个惨白着脸色的人,如此熟悉,如今却显得有些扭曲的变形,颤抖的嘴唇还是咬出了一个声音,当时的顾斯南明明看见,明明看见了那个人的口型――寻北,一遍又一遍的寻北。 那一刻,19岁的他,19岁的顾斯南突然对她莫寻北出现了一种恐惧感,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只因,一个因她莫寻北而死的男生。 …… 谁都不知道,谁都不知道,当时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顾斯南。 顾斯南睁开眼睛,起身,终于还是离那扇窗户越来越远…… 顾斯南知道戚青未喜欢寻北,就算没有当年的事,他也隐隐觉察到,戚青未的死肯定与寻北有关。 当年,当年,当年那个青涩的大男孩郑重的向他宣布:“你不要欺负小北了,终有一天我会带她走,到没有你的地方。” 但结果却是,他戚青未一个人先走了,丢下了寻北。 回想着往事,此刻的顾斯南还是一笑了之,那个可笑的太傻的男孩子啊!那个为了莫寻北,最终只是留在所有人记忆里的傻子啊! 此时的顾斯南永远也不会料想到―― 事隔经年,有一天,当他顾斯南再次站在那扇紧闭的窗户下的时候,回首一切,他才知道越来越远的他,回头望去的他,才发现,有些事真的早就注定好了,而且,是在他顾斯南的眼前,前因后果,都曾在他的眼前经过,有能力阻止的他,一次一次的只是握紧拳头的转身离去而已,只是转身离去而已…… 他一直以为的越活越像个胆小鬼的是那莫寻北,可是,真正胆小鬼的却是…… 他一直以为为了莫寻北,活得终是停止了的戚青未是个傻子,可是,真正傻了的人却是…… 她太过于……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四点,在夏日里,天已经泛着白了,顾斯南静静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半个小时多一点,终是到了自家的小别墅,拿了钥匙开了门,发现灯是亮着的,瞥见沙发上静静的坐着燃着一根烟的顾洲,顾洲也在刚刚的开门声中知道应该是他回来了。 “回来了。”顾洲首先开了口。 “我不是说过昨晚不会回来了吗?”顾斯南扶着一旁的鞋柜,一边换鞋一边说着。 一段时间的静默,直到看着顾斯南换好鞋,顾洲把燃着的烟按在茶几上的烟灰缸,终于还是开口了:“谁都可以,但她不行。” “我不懂你说什么。”顾斯南欲脱外套的手顿了顿,也只是一瞬的事,随即把衣服挂在衣架上,就径自的向楼梯口走去。 顾洲也不顾他是否还乐意听,还是紧紧的把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站起了身,摆着一副慈父的面孔道:“你需要的是一个阳光开朗活泼的女孩子带着你,她太过于……” 可是一说到这,他自己也语塞了,小北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可是,看着她的过去,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他还是不能放心儿子背地里的接近。 是的,他知道,他知道这个儿子会去那里,想要见什么人,尽管他不承认,尽管他在极力掩饰着,可是这个家的人,谁又不是在掩饰呢? 顾斯南还是在第二个阶梯上止住了抬起脚步,沉着声,听不出任何喜怒的语气:“阳光?阴暗的毒瘤也应该暴露在阳光下吗?” 说完,轻笑了一下,头也不回的一步一步的沿着旋转楼梯上了楼,回了房间。 顾洲一下子感觉无力的跌坐进了沙发,嘴里喃喃道:“你还是恨我们的……” …… 十一点,补了一觉的顾斯南在顾斯馨的敲门声下起了床,下了楼来到餐厅准备吃午饭。 因为今天是请假的最后一天了,顾斯馨明显的虽然快乐,但还是因为又要回学校,没有在家舒服而唉声叹气了起来。 今天放桌上的气氛明显是奇怪的,一个个的都不说话了,顾斯馨不知道早上已经有过那么一段了,也以为大家的心情也是因为舍不得自己而伤感了起来。看见家人都这样,也不过意的充满歉意的赔笑的着:“哎呦,妈,爸,你们怎么了?今天怎么不说话了,那个舍不得你这个宝贝女儿也没办法啊!好在还有三年我也可以像哥哥一样,衣锦还乡了,再说,哥哥现在也会在家里,陪你们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呢!你们以前不是一直都念叨着吗!” 梁欣温和的看着她,宠溺的夹了一筷子的菜放进她的碗里。 顾斯馨也有样学样的夹了一个鸡腿到顾斯南的碗里,满眼可怜的对着他说着:“我的书呆子哥哥呀,恭喜你终于不幸的又要漂洋过海的继续你的求学生涯了。” 说完又幸灾乐祸的咯咯的捂着嘴偷乐,见他没有搭理自己,于是又去挑话了:“哎,老哥呀,出远门前,至少了了这边的情事啊,说不定你会给我领回一个金发碧眼的嫂嫂哎!” 顾斯南依旧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一直不说话的顾洲厉声发话了:“吃你的饭!” 顾斯馨只能无聊的又扒起了她的饭碗。 传话筒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昨天晚上,寻北只是蒙了一会儿,第二天清早,人还是有一些恍惚,但是这样的自己她已经习惯了,睡觉对于她而言,早已成为一件随性的事,恍恍惚惚如何,清清醒醒又如何,反正都是一样的活着。 寻北走在热热闹闹的街道上,茫茫人海很容易就淹没了她,她也在试图对自己说着,抬起头,昂首挺胸,可是背还是微微的佝偻着,寻北其实是不想出来的,也不想一个人就这么出来,但是必须是一个人,祝玦和莫辰都要上班,而S城的手机卡又必须办一个,所以她只能出来,在寻一个不管是联通还是移动,还是电信的营业厅,只要办一张卡就可以了。 寻北的手里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机,另一只手臂呈握拳状的垂在身侧,微微仰着脖子,看着一个个店面的招牌。 S城,尽管曾经呆了三年,可是寻北还是对它没有熟悉的感觉,总感觉自己只是它的一个看客,看着它的繁花,自己却永远都够不到,就像是顾斯南一般,她只能看着他逐渐的发光,却始终接近不了。 终于还是寻到了一个移动营业厅,寻北走了进去,挑了一个号码,当店员问她需要开什么包流量的业务的时候,寻北笑着婉拒了,付了钱,安好卡,就走了出来。 寻北在门外的垃圾桶旁站定,看着指尖捏着的这跟了自己四年的手机卡,一瞬间竟有种想要大笑的感觉,最终还是僵硬的浅浅的笑了,终是把这个陪了四年的手机卡丢进了垃圾箱。 这24年,如今她记得的也只有四个号码,而如今用得到的却也只有四个,真巧,寻北心中想着。 她只记得顾斯南家的安装的电话的号码,自己家当初安装的电话的号码,顾斯南的手机号码,祝玦的手机号码。她用得到的也只有祝玦的手机号码,爷爷的手机号码,外婆家的电话号码,莫辰的手机号码,尽管他的一直处于变动中。 寻北想,如果阿戚也是活着的话,那么又得加一个了。不过,阿戚也只是停留在了他们俩都没有用到手机的那个时光的河流里,在那里静静的沉睡着,没有被手机所打扰,也不会被手机所污染。 寻北沿着一家家的店面的门口走着,却是盯着手机,心里不由的在思索,这对我而言,究竟还有什么用处? 一直以来,寻北对于手机都是怀着一种仇恨的心态的,她也是畏惧的,可是又必须得时刻把它带在身边,尽管知道,它的响起只是寥寥的几次,每个月八次,这是固定的,也是很少有变动的,三年前,寻北就知道了。 寻北也是怕接电话的,她甚至是厌恶电话的这种发明,但看着如今越来越先进,功能越来越强大手机,她,是无可奈何的,为什么要有手机,为什么要有手机,寻北曾经不止一遍的问过自己。 可是如今的她还是及时的又买了一个手机卡,尽管,知道,里面可存的电话号码,只有四个,只有四个,是呀,只有四个而已,而且,其中的一个永远处在不固定当中。 是呀,为什么要有手机,她莫寻北为什么要有手机了呢?手机把我变成了什么?他们之间的传话筒?讨债鬼?前世的冤家? 每一次看着手机亮起来的那一刻,寻北都是恐惧的,他们会说什么,他们又要抱怨什么?他们还要抱怨什么?什么时候,才能有温情? 寻北啊,你打电话跟你爸要钱…… 寻北啊,有钱用也必须跟你爸说自己没钱了,跟他要钱! 寻北啊,你说说你爸,帮我说说他,为什么一夜一夜的在外打牌不归家…… 寻北啊,你爸打电话给你爸。问问他现在在哪? 寻北啊,你爸打电话给你了吗,他换号码了吧!你把他的号码告诉我。 寻北啊,我快要被他气死了,他这是要逼死我啊! 寻北啊,他一天到晚的就在外面嫖啊,荡啊,赌啊,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渣啊!? 寻北啊,跟着他过了这么多年,我过过一天好日子吗?! 寻北啊,要不是顾着你,我早就…… 寻北啊,你,这个短假就不要回家了吧! 寻北啊…… 寻北啊…… 一直以来,她必须得一遍又一遍的听着那些重复了四年的话语,一遍又一遍的听着…… 是呀,跟他有什么关系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寻北知道如今的社会,有些人对手机是有喜有犹,那是因为手机给他们带来了娱乐的同时,那些藏在手机的里的隐秘的不能在阳光底下接受大家的注目礼的东西一旦流出,有可能会带来名誉的毁灭,但那都是名人的事情,而也许那也只是让他们潜伏一段时间,待风波过去,照样该出来的还是出来,该捞金的还是捞金,还是活的好好的。 是呀,还是活得好好的…… 但如果不是名人的手机呢?如果只是自己的亲人的手机呢?如果还是存在不能大白于天下的隐秘龌龊的事情呢? 寻北初三的那个暑假,注定还是只能是一场风波,因为,它还是暑假,是寻北有时间呆在家里,好好感受“家的氛围”的一个暑假。 那个暑假,也为了庆祝几个孩子,均考上了S大附中,也为了顾家的乔迁之喜,寻北还是跟着莫辰和祝玦第一次去了顾斯南在S城的小别墅的新家。 其实,后来的寻北想也许,那天如果她随便找一个什么借口没有去,那么说不定自己也会成为一个拿不动手机就心里痒痒,会一天到晚沉迷于不是QQ,就是微信微博的人了,可是没有如果,就算没有那一天,有些该注定的事,还是要发生。就像是,尽管今天是阴天,云层把太阳遮住了,可是一天、两天、三天……终会迎来晴朗的天气,太阳还是会升起。 几个大人还是无聊的在打牌,女人们叽叽喳喳的聊着天,看着拿着手机玩游戏的顾斯馨,站在一旁的寻北也觉得有些想玩了,她知道祝玦有手机,不过是诺基亚最原始的没有任何游戏的黑色手机,而莫辰的却是先进了一些的了,磨蹭了好久,还是伸手向正在一边打牌,一边吸烟的莫辰要了手机,那天的莫辰也真真是心情好,虽然房子不如人家,但是也许是觉得这个女儿还算争气的考上了S大附中,给他挣了些面子,没有任何的迟疑,就给了,是的,就给了。 寻北欣喜的接过了手机,因为不知道游戏在那里,所以她就随便翻找了,可就是这么一随便,再加上也许是莫辰使用的太多了,所以按键并不是很好了,她很费劲的按着,却不想,顾斯南实在看不过的一把手夺过,替她随便按了几下,可是正欲弯下腰要把手机递给她时,又顿住了,脸上的的表情很难看,寻北以为他是嫌弃自己笨、自己的手机不好,于是想要伸手接回来。可是顾斯南却很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就缩回了手,从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仿佛毫不珍惜的甩给了寻北。 寻北虽然心里有些不明白,可是看见顾斯南这么好的手机,而且他好像一点都不珍惜,寻北都替手机不值,有了这么一个没有良心不懂珍惜的坏主人。 心里就这样不由自主的埋怨着。 顾斯南把手机甩到莫辰压着百元大钞的香烟盒的旁边,静静的看着莫辰叼着烟,热火朝天的码着牌,想说什么,可是话哽在喉咙里就被他又给咽下去了,甩头就噔噔噔的上楼了。 他想,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为什么要管! 是呀,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管、要趟这浑水呢! 我不要你受我的污染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那天,寻北喜滋滋又怯生生的在饭宴上把手机还给了顾斯南。 因为,她知道莫辰是要接着打牌的,也不知道究竟会到几点,于是就吃完饭,寻北就自己坐公交回家了,晚上坐在床上偷偷的乐着,想着今天顾斯南对自己真的挺好的了,真的挺好的了,终于,她还是在咧着的嘴角中欢欢喜喜的睡着了。 这天晚上,寻北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走近一个养着猫、鱼、各色的小鸟的带着帽子遮着脸的人,她被那些小动物们吸引着靠近,而后,她对那个人说喜欢他养的鱼,看着那个人拿出她盯着看的那条小鱼,她以为那个人在给鱼洗澡,逗它玩,但却没想到,最终一刀下去,鲜血淋漓,抬起头,她才发现,那是顾斯南的脸,他笑着对寻北说,杀了做给你吃。 一瞬间寻北就被自己的这个梦所惊醒了,开了床头灯,发现身上黏黏的,原来是汗,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吓出来的,还是这闷热的房间。 这本就是一场异常荒诞的梦,鱼本是就游在水中,又怎么会有人在给它洗澡,而梦中的自己竟然还看的有滋有味。 寻北不知道这究竟是预示着什么,又在说明着什么? 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一点零几分了,距离天亮还早着呢!想到这,寻北又关了灯,缩下身子,继续睡,可是却只能睁大眼睛看着满满的一片黑暗无法入睡了。 只好强迫的死命的紧紧的闭上眼睛自我催眠着——我很累,我很累,我很累了…… 过了也不知多久,一阵悉悉嘘嘘的摩挲的声音从耳边经过,寻北猛然的还是睁开了眼睛,她知道,应该是莫辰回来了,他终于放下他的麻将回来了。门的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所以也许是莫辰想要很小心的很轻的声音,但寻北还是听到了,接着,就是一连声的埋怨声,寻北知道,祝玦将要开始了,开始她的永远说不完的埋怨的训斥的话了,尽管很少有回应,寻北知道,晚上的这个时候,对于她的埋怨,只要不触及底线,不太过难堪和伤人,莫辰是不会开口的,吱一声都不可能发出。 果然,声音渐渐的没了,过了没多久,就有些许的打呼噜声传来了,经过两道正对着的木门,虽然不是很大,但是睡不着了的寻北还是受影响的再也睡不着了,她也不想为难自己了,就这样瞪着眼前的黑暗,看谁先支持不住的败下阵来的先睡着。 可是不多久,门却渐渐的开了,一个人影小心翼翼的进来,就着些许的手机的微弱的光,关了门,“啪”的一下子打开寻北房间的白炽灯,突然一下而来的光亮,让寻北很不适应的立即闭上双眼,用被角蒙住了双眼。尽管不是被人饶了清梦,没有怒气,可是寻北还是在心里埋怨了一下,她是不满的,可也不知道,这么晚了,祝玦打开她房间的灯,究竟是想干嘛。是找什么东西?还是找自己有事? 眯着眼睛,缓缓的放下被角,就看见祝玦满脸的歉意的堆笑,说出的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寻北啊,妈知道你肯定被打扰了,你的死人老爸,整天这个点回家,也不知道会打扰到孩子的睡眠,还说什么现在是暑假呢!” 祝玦一边说着一边瞟着自己的房间,似乎想要故意的向寻北埋怨,不是我打扰的你,是你那晚归好爸爸! 埋怨完了,就进入了她的正事了,踌躇着走到寻北的床前,一边走一边说道:“想到,你已经被吵醒了,所以妈就过来了,你帮妈看看,你爸的手机短信怎么打开啊?他的手机我不太会用,你帮妈打开一下,妈知道,你们小孩子喜欢玩手机,一定对手机很熟通的,今天看你那他的手机,妈本来就想让你递过来给妈瞧一下的,可是斯南那个小子,又给还回去了,这小子,太不懂事了!” 见祝玦的走进,寻北也再一次的坐起了身子,看着祝玦递过来的手机,却不太想接的没有伸手,胆怯的问道:“妈~~~你怎么随便翻爸的手机呢?!被他知道了……” “怕什么?!再说,他睡得跟死猪似的,就算在他旁边敲锣打鼓他也懒得理我。”祝玦再一次的把手机往寻北的身边推了一下,示意她拿着帮自己翻看一下。 终于,寻北还是接过了手机,像做贼一般的忐忑不安的翻看着,当看到主屏幕上的拍照功能时,寻北惊喜了一下,原来他的手机还可以拍照的呀!下午只碰过一会儿的寻北明显的兴奋了一下,至今为止她的照片本来就不多,早知道爸爸的手机是可以拍照的,她就不用麻烦而又忸怩的等着顾洲的那款相机的恩赐了。 想着想着,手就不由自主的点开了相册,心想,以后我就要好好的利用它,在里面存满我的照片了。 可是愿望终是美好的,现实让她看清,原来照片真的也是残酷的,残酷的向她说明真实的生活究竟曾经是什么样的。 看着那张莫辰和一个陌生女人亲吻的照片,她的手就抖了,随即如看见鬼一般的把手机从床的这一头,摔倒了那一头。 三秒钟,缓过神来,意识到眼前等着自己的是谁的时候,寻北才意识到大事不妙了,想要再次拿起手机,隐藏起来,可是一双略显粗糙的手早已先她一步的拾起被她扔出去的手机。寻北胆怯的看着白炽灯光下,祝玦由白转愤怒的红,再转成没有血色的苍白,随即就大步的走出寻北的房间,“砰”地一声摔上了门,接着,又“砰”地两声传来,那是他们房间的门。 寻北捂着耳朵,静静的坐着,静静的坐着。 可是,无论她再怎么死命的塞着耳朵,声音,还是进来了,一片吵闹。 那一晚,冲进祝玦和莫辰的房间的寻北第一次因为有好的成绩作为底气,和莫辰大眼瞪小眼。她第一次看见莫辰那瞪得很圆很圆的充斥着血丝,还有仿佛无边无际的仇恨、厌恶的双眼。 吵闹着离婚无果,终于,那一天的莫辰同样摔门出去了。 一点又34分,很圆满的一个数字,一生一世。回到小房间的寻北想想,其实,也怪自己,她为什么要玩游戏呢?!为什么向莫辰要手机呢?!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顾斯南,顾斯南一定也看见了,那些照片、那些短信…… 原来,你是可怜我,才把你的手机递给我的啊,顾斯南。 寻北抱着自己,闷着声的对自己说着。 想到刚刚的那个梦境,她明白了—— 有些喜欢也许真的一开始就是错的,顾斯南对她,也许并不是喜欢,也许是可怜,而她对刚顾斯南的喜欢,也许是一种拖累和负担,也许有些本来就错了,从开始到现在。 “我以为你喜欢,是喜欢吃它!” 梦中的顾斯南那样对她解释着的。可是不管怎样的因可怜而起的帮助、隐瞒,有些事该发生的,终是避免不了的了。 她喜欢梦中的那条鱼,但,不要它的命,而是想要它被宠爱的开心的活着。 我喜欢你,顾斯南,所以,就远远的看着你就好了,不要你受我的污染,不要你为我辩解,不要你,看着我。 寻北喃喃道。 所以,情愿,不言不语,不闻不问。 那个暑假开始,顾斯南的豪华的家,寻北就再也没有主动接近了,她学会了默不作声。 顾斯南,我不要你受我的污染。 同一个房子里的陌生人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晃晃悠悠,终是又晃到了家门口的,上午九点多的太阳已经明晃晃的了,眼前是一动三层的居民楼,墙体上已经被曾经居住在这里的小孩子涂鸦一片,还贴着一张张的“牛皮癣”,寻北的家在二楼,因为这里就处在运河边上,所以每天,寻北只要一开窗,就能远眺到那运河里的浑浊的河水,因为S城的如今发展重心已经迁往南边和东边,所以城北这一块,就显得很荒凉和寂静了,一到晚上竟没有什么声音,这在繁花无比的S城来说是有点不可思议的,寻北想着,也许用不了多久,这里也会被拆迁的吧!到时候,家又是在哪里呢? 这里不是寻北家的房产,而是她的外祖父留给寻北舅舅的,但七年前,寻北舅嫌弃这栋房子的窄小、那公共厕所、还有这栋房子的过去只是猪圈而已,一个大型的养猪场而已,所以他就又借贷款并拿出了所有的积蓄又买了一栋房产,这栋房子就又空下来了,老人家在乡下住习惯了,舍不下乡下的热热闹闹多年的乡里乡亲,所以没有搬上来,而当年恰巧寻北考上了S大附中,就这样住了进来,一应俱全,而且不用再租房子了。 可是,七年了,那个人还是安心的厚着脸皮的住着,是的,厚着脸皮的住着,假装他没有看见别人的越变越好,他没有看见,只要还有钱花,只要还可以吃喝嫖赌样样齐全就行了,就行了…… 而且,不用回家,在那个早已名声臭气熏天的老家接受着别人鄙夷的眼神……尽管,这里原本只是猪圈而已,猪圈而已……但又有什么关系,这片地还是在S城里的,只有骑着车,就可以融入那片繁华。而且,这里的人是各家各户把门关的紧紧的的,闲言碎语也只是在家里说说而已的,都是冷漠而又淡漠的人,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什么样的新奇事、肮脏事没有听闻过,而多添加的一个,只不过是很不值得一提的败类而已。 在这个繁华的城市,在这个她曾经向往过的城市,她算什么,她能算什么,她什么也算不上,就算凄凉的死了,也不会对任何人有影响,这座城市还是一样的繁华,这个地球还是好好的转着,那些人还是活的好好的,甚至比她莫寻北活得还要开心,还要好,一千倍、一万倍、一亿倍…… 家里的大门是开着的,大开着的,寻北猜想,他还没有去上班吧! 踌躇着还是进门了,果然,莫辰在鞋柜旁边换着他的皮鞋,一见寻北回来了,就这样冷冷的看了一眼,寻北也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两个人就像生活在同一个房子里的陌生人一般,这是除了祝玦之外谁也不知道的事情,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她和莫辰,就是陌生人了。 寻北目不斜视的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莫辰也穿好了鞋,并不宽敞的客厅里,寻北走的是尽量离鞋柜越远的距离,她不知道莫辰是如何想的,她也不想去去猜测他的那个心思了,终于来到小房间的门口,还没踏进脚,身后就传来了莫辰严厉的声音:“待会儿你就去上班,顾叔叔说随你的便,你就真的还想呆在家不做事的让我们养着!别没事就瞎晃悠!” 寻北“嗯”了一声,就进了房间,随后身后就传来了纱门被关上的“吱”的一声,还有那尾随着的电动车被开走的声音。 本就是一个一切都乱了的一年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寻北学的是历史文献专业,如今的工作本就难找,而且她还是一个本科生,家里没有任何的关系背景,但是,也许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母亲的这位多年的好友了,虽然顾家一直是在走上坡路,成为S城赫赫有名的人家,可是对于寻北这一家子,从没有丢下过,寻北不知道顾家有没有看不起她家,但是,不管有没有很瞧不起她的家,可是她知道,梁欣是真的对她好的,作为一个和莫家没有任何亲戚关系的外人,能够多年来做到那样,已经是很好、很足够了…… 大四上学期,顾洲疏通了关系,在S市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图书馆里,给寻北寻了一个图书管理员的差事,而寻北也终于是被留了下来,但顾洲也和那里的人,打好招呼,如今寻北刚毕业,也可以先休息几天,什么时候调整好了,就去上班。 寻北知道那份工作很清闲,重的活也就只是搬搬书而已,在那里,寻北同样可以躲进图书里,清闲的看着书但正是因为工作无比的轻松,所以挣的钱也很少,但她本就不是一个乱花钱、会去逛街的人,所以除了饭钱之外,也就没有任何的开支了。 四年前的寻北考进了N市的一个很不知名的一个师范院校,这是所有人都唏嘘不已,但却也是所有人都恍恍惚惚料想得到结果,也并没有觉得很奇怪了,因为在那前一年——五年前,本就是一个一切都乱了的一年,那个变故就让所有的人,对这些孩子们刮目相看、提防不已,觉得他们都不容小觑了。 对于成绩一直优秀的她来说,那年的寻北考的一团糟,二本的高一点点。同样的还有戚蓓绿,二本的末尾,成绩本就是不高不低的戚蓓绿却是真的既没有发奋成功的突飞猛进,也没有跌落谷底的考不上大学。 但是,有时候分数也不是起决定性的作用的,只要眼尖的选择一个好的专业。但寻北还是茫然了,那一年的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我要远远的离开这里。所以,那一年,寻北最终选择了C市,那个坐车回S市已经跨省,需要两天车程的地方,她以为她终于是可以离开了,尽管曾经也有一个人,多次似乎是开着玩笑说要带她离开的,可是那个人终是没了,所以,这一次她要学着自己飞翔。 当年的寻北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而顾斯南却是还是一样的,考的出奇的好。寻北只知道,他们全家出国游玩了。 寻北的这份没有参考任何专业人士的只是怀揣着她的理想和祝玦、莫辰夫妇的一个唉声叹气、一个持无视的态度的志愿终于是一场竹篮打水的什么也没见着,就被驳回了。 那个夏天,那个暑假,随之而来的就是亲戚们的埋怨声、祝玦的埋怨哭泣声、莫辰手中燃着的一根又一根的香烟…… 复读还是随便找一个学校就这么上着? 最后戚蓓绿很高兴的跑来说,她们的学校还没有招满,寻北可以试着把平行志愿往那填。终于,成功了,是的,成功了。 那一年的寻北,以为她和顾斯南两人从此以后也就该南辕北辙了,却不想,还是在同一个城市里,什么都没有改变,却又什么都将改变。 戚蓓绿和寻北在一个系里,只不过她是历史学,属于师范类,将来也许可以当个安稳的初中老师,而寻北的却是普通的历史文献专业,一个让寻北无比迷茫的专业,一个莫辰曾经很不齿的文科的东西,找不到工作的东西。 但如今,本该很难找到工作的她也确实是找到一个工作了,一个可以藏起她的书屋里,看着别人的故事,与己无关的故事,忘记自己的心伤,忘记曾经的一切,一切似乎是个好的开始了呢! 我也可以活得很好的,是吗? 寻北看着镜中的那个女孩,伸出双手,摸到镜中的女孩的嘴边,给她拉起了一个向上弯着的弧度,扯出一个微笑,然后转过身,拿起包包。 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刚锁了门,却听闻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寻北只好再次开了门,踱回电话机旁,里面却是安静的很,寻北也握着电话不开口,终于还是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莫寻北,想不到才回S市,你就这么急着换了卡!” 戚蓓绿的声音很是讽刺和不屑。 寻北听了也不恼,只是淡淡的问着:“我们还有联系的必要吗?你不是说你和我说一句话都觉得恶心吗?那既然这样,你……” “笑话,你以为我想打给你啊!只是好心的告诉你一声,顾斯南不久后就会出国了!怎么样,这个消息不错吧!你可以不用做你的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了!” 静默了一会儿,寻北还是艰难的吐出了三个字:“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他居然主动告诉你了!”电话那头的戚蓓绿明显的震惊还有愤怒,还有寻北熟悉的她戚蓓绿的嫉妒。 寻北没有再出声,那边却传来了有点阴森的笑声:“莫寻北,原来我还是小觑了顾斯南对你的讨厌了啊!是呀,早点通知你也是必要的,省的你在装可怜的死缠烂打。不过,你也别得意,就算他远离了我的世界成为我得不到的男人,但就算他有一天回来了,身边有了人,但是只要不是你莫寻北,我就赢了!而且,我会等他,在你彻底死心之前,一直等他!……顾家人喜欢的也不仅仅是你,也许,只是可怜你而已!顺便告诉你一声,我进顾家公司了,只要在顾家公司,总有一天我会等到他顾斯南的!” 说完,那边的电话“啪”的一声挂断了,寻北笑了笑,搁置好电话。 这一刻,她突然想通了,为什么戚蓓绿在大学里拼尽全力的学好二学历了,把自己装扮的那么优秀了,原来,为的也是这一天。她早该想到的,可是这些年,她知道,自己的脑袋也许一天不如一天灵光了吧!现在,任谁也不会把当初的那个优秀的莫寻北与眼前的女人想象成一个人的。 只是一个相同的名字而已,也许,我早已不是我。 寻北这样想着,摇了摇头,敛去心中的想法。 现在的她只是会莫名的想起过去,像一个老人一般的时常回忆着,明明路就是在眼前,她却看不到出口,找不到方向。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心思却在飘着,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究竟想到了什么,但确实是忘记了。 她曾经听过一个很励志很成功的人说过,好好努力,就当明天自己就必须面对死亡。可是,这些年来,每次这么想时,她有的不是斗志,而是欣慰,只要活一天,就可以很安静了,不被任何人所打扰,也不会打扰到任何人了是吗?只要活一天就可以了…… 这样想着,寻北竟然是高兴的,假装我快死了,原来是这么一件令人放松和开心的事。 很多个夜晚,寻北站在盥洗室的镜子前,看着手机上的24点的那一刻,然后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突然很害怕那张脸,恍惚中,她总觉得看见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站在了时光的尽头,那是任凭顾斯南怎么拉也拉不回了的时光的尽头,没有人,只有她的灵魂在漂浮。 她知道,如今的顾斯南对于她莫寻北而言,还只是“我不爱你”这个阶段,但她明白,一旦出了国,多年后的相见,就会到了“我爱她”这个阶段,虽然表述的是一个意思,但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阶段,一个是她莫寻北暂时没有机会,一个则表示她莫寻北永远没有机会了。 因为谁都知道,她莫寻北这辈子最痛恨的人就是第三者,最不齿的就是第三者。而且,也许,她,还没有那个资格。最重要的是,她清醒的明白一点,已经过了24年,有些没有说出口,却连一个眼神,哪怕是厌恶的眼神都不肯施舍的人,就已经在无声的向你宣布,我的“我不爱你”,就等同于“我,永远都不会爱你!” 谁都爱做梦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骑着电动车到了S市的城南图书馆,寻北就继续上班了,这里处于文化区,附近都围绕着学校,所以人流量比较大,但真正肯捧着书本的人,大多又都是比较安静的,所以,虽然这也是一个人多的地方,但也确实是个安静的地方,偶尔的走动声,偶尔的翻书声,偶尔的窃窃私语……很安静、很平和。 因为今天确实也没什么事,所以寻北也就和大家一起埋着头看书,看着看着却又想起戚蓓绿的话:“顾斯南要出国了,顾斯南要出国了……” 脑中无法安生,寻北不禁在想此刻的顾斯南在干什么呢,还在他家的大书房里看着书吗?是和自己一样,端正笔直的坐着?还是,自在的坐在软垫上?还是,在和他的朋友们聚会着? …… “姐姐,帮我刷一下,我要借这几本书。” 突然而来的一个翠翠的女声打断了寻北的遐想,她抬起头,机械的拿过放在桌上的三本书扫描着。 可是最底下的一本却让寻北的手顿住了,她的手有些微微的发抖,随即抬眼朝看着前面的那个借书人,一个十三四岁的很漂亮的带着眼镜的女孩子,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她一看寻北突然像愣住似的盯住了自己,在看看寻北手中的那本装帧精美的《海的女儿》,却腼腆的不好意思的笑了,寻北知道自己唐突了,歉意的笑了一下,低下了头,继续扫着。 女孩捧着书,快步小跑着离开了,寻北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心却在颤抖,不知为什么却红了眼眶,那个女孩小跑了一段距离,那个女孩又回过头来瞟了寻北一眼,不知在嘀咕了什么,快速的转过头。也许她嘀咕的是,一个童话书怎么了,难道规定看童话的只能是小孩子吗?那个女人为什么这样?她小时候没有看过童话书吗,她怎么那样的表情,这本书的结局不是挺好的嘛,王子配公主,那个女人干嘛那样欲哭无泪的表情,她是自哀自己不是公主而是小美人鱼?…… 她不知道的是,曾经的曾经,有一个女孩,因为一道题目,因为一分的差距,连想飞的梦想都破灭了,结果,再也没有飞翔的可能,一切都幻化成了泡泡,包括她自己,也只是恍惚的一个存在。 那年的高考,只是一问,丹麦的小美人鱼的雕像是为了纪念那位作家的什么童话故事?只是海的女儿而已,寻北却还是丢了那一分,终于坠落了海底,成为了上不了岸,近不了王子的没有腿的人。一步一步,只是奔向幻灭。 寻北不知道为什么离开考场的那一瞬,她什么也记不得了,却只是记住了那道题目,脑中还晃出了正确的答案,而在后来,C市的大学,也只是因为一分的不达标,连任它分配的资格都没有了。 谁都爱做梦,公主是这样,小美人鱼是这样,寻北也是这样,可收获完美的却真的只是那几个的幸运儿而已罢了。 我是小尾巴的尾巴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小莫,到吃饭的点了,出去吃饭吧!” 工龄比较大一点同事笑着敲了一下寻北的桌子,好心的催促道。 “不用了,我带了面包。” “面包可不能当主食啊!” “我就今天懒一下,明天就准备饭菜带过来了。” “好吧,那我们就先走了。” “嗯。” 寻北微笑着目送一行人的离去,埋头想要拿出抽屉里的包包,却还是听到了虽然刻意压低,却还是明显的传入了耳中的声音:“听说,她也是托关系进来的。” “是顾氏企业的老板吧!请了馆长……” …… 寻北的脸白了一下,拿出面包僵硬的啃着,直到实在噎得慌,拿过手边的水杯小抿了一口白开水。 就在她准备啃第二口的时候,一个饭盒被一只修长的手递到了眼前,寻北疑惑的抬起眼,却发现眼前站着个个子很高,年纪似乎比自己还小一点儿长得很清秀的男子,估摸着大概和顾斯馨差不多的年纪,一身休闲的打扮,却又显出一种不符合年纪的而沉稳。 还没等寻北开口,那人已经开口了,无害的笑容。 “美女赏个面子呗!想请你吃饭却苦于你的工作,所以只好打包给你送过来了。” 寻北定定的看了他几秒,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的问着:“你是谁?” 一瞬间,那个男子有一秒钟的愣怔,随即还是换去了嬉笑的面孔,看着寻北的眼睛,轻轻的说,每一个字却咬的无比沉重而又清晰:“我是小尾巴的尾巴。” 一句话,寻北的手一紧,手中的面包瞬间变型,扭曲起来,那个男子站着没动,就这样和寻北对峙着,终于还是垂下眼眸,把手中的盒饭向寻北的面前又推了推,仿佛很熟悉的人一般的轻声细语的说着:“好好吃饭吧!因为我骑车的时候正好看见你在小卖部买了一个面包,所以想来想去,我……” 男人还欲继续说着,寻北已经微微转过身,从包包里拿出钱包,低着头闷着声问道:“谢谢你,多少钱,我还你。” 男子愣了一下,既而难堪的笑了,摆了摆手,轻声说道:“我只是帮他一些事而已,与你无关的。”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我……是欠他的。” 说完头也不回的仓皇的转身离去。 寻北抬起头,眼中噙着泪,看着眼中的饭盒,宛若那是珍宝。 “小北,不要再追着他了,回头看看我,放松一下的看看我,我将来一定娶你,一辈子对你好,我说的是真的,不管我今年是17岁,还是十年后的27岁,还是二十年后的37岁,永永远远的对你好!就算我不在了,我也托梦告诉一个家伙让他照顾你,总之,你一定要好好的、开开心心的!” 那年的那天,那个男孩的声音,那个男孩的誓言就这样再一次的萦绕耳畔。 阿戚,我的小尾巴。是你,是你吗?是你透过这个人回来看我一眼的吗?阿戚…… 寻北在心中喃喃道。 去了一趟洗手间,寻北发现自己的眼睛红红的,用凉水拼命的浇了几次,终于好了一点儿。出了洗手间,向位置走去,却被一个声音止住了脚步。 “小莫啊!你等等。” “馆长好。” “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馆长交代完就背着手进了办公室。寻北也莫名的只好跟着他的脚步,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着。 坐定之后,看着眼前站着的寻北,馆长开口了: “小莫,你也刚毕业,听说顾家公子也毕业了啊……” 寻北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数了,原来不是为了自己的什么事。 “我和城南区的几个人呢,是这么想着的,打算着今天晚上为顾家公子接风洗尘一下,我知道你们毕竟是同学还是很要好的人,所以,你也一起来吧!今晚七点在华侨国际大酒店,你到时候在门口等我一起进去。” 在他的眼中,也许把寻北看着了对顾家很重要、关系很亲密的人,而当初的顾洲为了寻北的工作也是这么对他介绍寻北的。 寻北了然于心,心中却在苦笑,顾斯南啊,我们还是要见面的,尽管你即将离开,尽管我抬不起头的不敢再看你…… 一瞬间的沉默,寻北刚想与馆长打招呼问是否就没事可以去工作了,馆长却还是摇了摇头,不太满意的说道:“小莫呀,工作就要把状态调整好,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有多久没有休息好了,我就跟顾总说过了,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工作都行,但得调整好状态,我知道大学刚毕业的你们必定是很疯狂的,所以我也理解,但工作就得有饱满的状态啊!你……今天下午还是先不要上班了,让小周先替替你的位置,你给我好好的休息,晚上在那等着就行,我可不能让顾总觉得我虐待她介绍的人啊,你说是不是,小莫?” 寻北也知道,也许自己的状态真的不太好,都要好好工作了,为什么自己还是这个样子,小声的回着:“我知道了。” 言毕,就转身回了位置,无视那些窃窃私语,收拾好包包,离开了位置。 到死都不会悔改的魔鬼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烈日炎炎下,没有一丝的风,恍若要把人随着水蒸气一起给蒸发掉,寻北骑着电动车,流动的热空气在身边游荡着。 这个时刻,正值一点左右,上学的孩子也许还赖在床上,上班的人,也许还呆在空调间里熟睡,也许,呆在那一辆空调车里加紧的路程。 寻北忘了戴来太阳帽,本来的她以为一直会到下午五点才会下班,可是没想到毕业后的第一天下班却是这么早的顶着一个大太阳,但寻北也没有任何的想法,这样的类日,她――习惯了,只是在流汗,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流血,又不是流泪,只要不心伤,一切都没有关系。 看着人行道上的那些武装的密不透风的行人,匆匆而过,都在此刻把太阳当成了敌人瘟疫一般的有多远躲多远,所以,这时刻,烈日――又成了她莫寻北最好的藏身之处,透明的藏身之处,人人都躲着它,寻北就可以呆在它的身边了,在夏日里,一样的让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厌恶,他们惺惺相惜。但寻北也知道,一到了冬天,太阳是那些人的追逐,那时候的自己只能躲到更寒冷的阴暗之处才是应该的,,那时候的太阳,吸引着千千万万的人,却是寻北近不得的。 寻北四处打量着,这个时候的众人只是一心的向前,只有她终是可以自在的观望了。 隔着一条街,眼前的一切的一切让她没有办法消化,如一条藤蔓仅仅的勒着她的咽喉,捆绑着她的心。 那是莫辰,是莫辰没错,是她的亲生父亲莫辰骑着电动车,载着一个女人,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那个女人搂着他的腰,竟然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在大街上,寻北有一瞬间想要骑着电动车,越过马路上的栏杆,装上那辆电动车的冲动,想要和那对男女同归于尽的冲动,才第一天,才第一天啊,自己才回来的第一天啊,寻北这样的对自己说,一直呆在学校里不会家了,哪怕已经在学校里,孤立无援的被所有人所孤立,可是还是不能回家,早知道,回家就得面对一切,可是她从没有想过,事情,来的竟是这么的快,快到自己无法呼吸,那个手机,母亲无数次的抽泣,仿佛就萦绕在耳边。 寻北一直没有回家,是因为不想面对,就这样听着母亲的抽泣声、埋怨声、就能想象的到,曾经数不清的次数,她一推开家门就看见家里藏着个女人,恶心的藏着个女人、耻辱的藏着个女人,寻北从没有想过自己终是遇见了,她一路紧紧的跟着那个驶向所谓家的那对男女,此刻的寻北突然觉得好笑,但更多的是耻辱。 她的眼睛红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红了,本已活得麻木的心,为什么那么的难受,寻北知道自己这么跟下去,只是在给自己凌迟,她突然很能体会母亲多年的哭泣,她要好好的看着,真真切切的看清一次,自己这个已经47岁的父亲,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究竟有多么的恶心,自己这半生毁了的命运的始作俑者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可能到死都不会悔改的魔鬼,硬是把自己的心也变得像魔鬼。 麻木已久的心在此刻却有种想要破腔而出的力道,寻北死死地握着拳头,尾随着那辆电动车,整个心都在颤动。 …… 一切,都结束了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看着那辆电动车,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看着那拉的死死地窗帘,寻北紧紧的握着拳头,整个胳膊却是颤抖的,24年,妈妈究竟面对了多少次这样的情况,是她所听闻的八次,还是数不清的次数,她不知道,她的手指关节泛白,手指甲深深的嵌进了肉里,她的牙齿咬的紧紧的,脸色却是苍白的,手心里的那枚钥匙已经浸泡在她的手汗里,终于,寻北还是颤抖着手,拿着钥匙渐渐的接近那个门缝,她要一个结果,一个断了永远的断这段父女亲情的决心,永远的了断。 门开的那一刹那,寻北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寻北像个游魂般的走着,小饭桌的乳白色漆了好几次的凳子绊了她一脚,看着桌上放着的那把厨刀,两只眼睛红红的寻北像个来自地狱之火的撒旦,就这样死死地握住了,一步一步的向那个房间走去,轻轻的推开.房门,迎面而来的却是浓重的血腥味,血腥味,那个女人,那个背对着寻北而坐的女人也许还沉浸在她疯狂的世界里,没有回过头来,地上却是血流成河,从床上一直蔓延着,寻北只觉得满眼的红,还有耳边那个女人传来的不高如耳语一般,却比歇斯底里的咆哮还要可怕的声音―― “莫辰!!哈哈哈!!……你这个魔鬼……你这个荡夫!……你早就该死了,哈哈哈!……他居然是你的儿子!居然是你的儿子!……你竟然是个艾滋病!!你这个人渣!得了艾滋居然还传染给我!……好,大家一起死!一起死,死了都好……我要一刀一刀的把你这个人渣的心挖出来!……狗都比你强……我要让你一刀一刀的血流干……让你挨千刀,让你死无全尸,你居然敢骗我!你离婚了吗?!你这个胆小鬼!……反正彭祥也不要我们俩儿两了,和我离婚了,也骂我是个妓女……那我们就一起死了好了,一起都死了,死了就完了……反正我的名声也被你搞臭了……” 那个女人绝望的声音一声声的传来,一顿一顿的毫无规律的说着,早已被鲜血染红的锋利的水果刀与皮肤、与**划过的声音在女人声音的间隙中,耳边一遍又一遍的传来,对那个女人而言也许是大快人心的声音,此刻却让寻北的心上也在一刀一刀的挨着,床上的那个自己流着他一般血液的男人,半天也没有挣扎一下,也许,就这样永远也挣扎不起来了,没有一丝的挣扎,或许,早就死了,有或许,早就应该死了…… 床上的那个人是被捆绑着手和脚的,虽然手上早已鲜血模糊,分不清,那究竟是手,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但至少告诉别人,他曾经是不想死的曾经是挣扎过的。 寻北就那样僵直的站在那里,终于手中的厨刀“哐”的一声落地,她不知道自己就进是怎么了,明明那么恨这些女人,此刻却觉得自己当初拿刀的那一刻,想要做的,却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所做的一切。 那个女人也在刀的落地声音中回转过头来,和三米外的寻北这样的对视着,那个女人面容精致的女人三十开外,脸上却只有仇恨,无穷无尽的仇恨,两只眼睛中却恍如燃烧着两团正燃烧的旺盛的火焰,一切都显得扭曲了,谁都没有动作,都是这样的保持着各自的动作,一瞬间仿佛所有的时空都静止了,只有粘稠的血腥味在漂浮着,蔓延着,无边无尽的漂浮着…… 终于那个女人还是尖叫了,看着满地的血,一下子丢了手里的已经看不出颜色,只剩下一片暗红的水果刀,跳离了床边,就这样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仿佛刚刚的那个人不是她自己。 寻北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看着眼前这个仍在流血的人,那静止的好看的面容,那光着的上半个身躯,那血肉模糊的一片,寻北的脑中只有一个声音―― 一切,都结束了。 原来,我活得也是这么有意思的……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她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那真正的血腥味仿佛清新剂一般的把她的整个大脑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变得灵活了。 这个总是以死威胁的人,终是死了,死在了床上,死在了他一直寻欢作乐,背叛了整个莫家的,给这个家带来无穷无尽的耻辱的床上! 寻北突然想起,她给眼前的这个人,也许此刻已经成为不肯被阎王收走的孤魂野鬼发的最后一条短信——世上竟还有你这种人,真是笑话了!天大的一个笑话! 如今,这个笑话真的没有了,她的耻辱终于没了,是的,没了啊…… 就在那一瞬间,寻北鬼使神差,也许是无比冷静的关上了房门,可是转身的一瞬间,那个女人就恢复了疯狂,重新颤抖着手,拾起地上的水果刀,拿着它一步一步的逼近寻北。 寻北冷冷的看着她,一动也没有动的站在门的后面,就这样,等着命运的安排。 “你是他的女儿吗?!你怎么不怕死?!” “为什么你活得好好的,我的儿子却从这个畜生的身上遗传了艾滋?!” 刀尖抵着寻北的脖子,寻北能能感觉那种冰凉的粘稠之感,在自己的脖颈,她知道,那是莫辰的血。 那个女人的涂满蔻丹的手紧紧的捏着寻北的胳膊,手指甲也深深的仿佛要嵌进寻北的肉里一般似的,就像是要吸血的母蚊子,想把自己锋利的嘴插进寻北的血管,吸干净每一滴和那个伤害了她的男人流着同样血液的眼前的这个那个人渣的女儿。 “是呀,为什么到今天为止,我还活得好好的呢?我为什么不死了呢?”寻北喃喃的重复一下她的话,却凄厉的笑了。 突然也不再看眼前的这个女人可怕的脸,只是低着头,看着脖子上的那把刀,淡淡的说着,淡淡的回忆着,像眼前这个本该无比愤恨的人,向眼前这个也许下一秒就要杀了自己的疯狂的女人,这样回忆了自己的人生,她莫寻北仅有24年的人生,关于死亡的人生—— “我曾经听着我的外婆恨恨的说,当年的莫辰拿着刀架在自己的脖子里威胁着她,如果不让我妈嫁给他就死给她看;大夜晚上的,我曾看过莫辰拿着农药瓶欲往嘴里倒着,威胁着我妈再不给他开门就把农药灌下去;我也曾看过莫辰拿着开水瓶就往头上砸着,威胁着再闹下去就砸死自己;我也曾看过看过母亲拽着那些女人的头发把她们一个个的托出了家,扭打着、死咬着、滚打着、拼死拼活;我也曾在大晚上看过莫辰在家里点燃一把火,把衣橱里祝玦所有的衣服都扔进火堆,想要烧死自己;我也曾看过莫辰在床上跳着、撕扯着床单,不断地辱骂殴打着我妈,也当着那个叫莫寻北的他的女儿的面疯了一般的说着——我要和你同归于尽、我就要把你逼死,把小北逼疯,我们全都死了,我们一起死了。” 寻北不紧不慢的说着,像是在说给别人听,却又像是在说给她自己听,也像是在说给那几步之远的一具死尸听,也像是说给等在一旁拉她去阴曹地府的黑白无常们听,也许,只是说着而已。 说完了一切,寻北的心里莫名的突然有种想要大笑的冲动,于是她就真的笑了起来,竟然都笑出眼泪来了,寻北在心中对自己说着——瞧,我多开心啊,这些年,我活得真精彩,我的童年,我的青年,活得真就有意思啊,原来,我活得也是这么有意思的…… 真的是堕入滚滚红尘的罪过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那把刀,渐渐的远离了寻北的脖子,离了一小段的距离,寻北用手臂,摸了一下脸上的刚刚莫名其妙流下的那一路潮湿的水印,就这样抬着头不出声的扯动嘴角笑了。 她看见了那个女人想看鬼一般的表情看着自己,寻北伸出了手,很奇怪的这次,她的手终于没有再颤抖了,她就这样平静的伸出手,仿佛像是在向同桌借一块橡皮的口气,很是平常的说道:“刀给我吧,你走,谁都没有见过你,谁都没有见过你。” “你!……你要干嘛?!你想留下证据让警察抓我!你以为我怕啊!……反正我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了,反正他也死了……就抓我啊,抓我好了!” 眼前的女人又恢复了偏执,也许在手起刀落额那一瞬间,她就什么也不在意了,可是接下来的一句话,还是暴露了她――是一时的冲动。 “小展啊,我可怜的小展啊!妈妈杀人了,杀人了!……杀了你的这个没良心的骗人的狗屁爸爸了!小展啊!你就要做一个孤儿了啊,我的小展啊!” 说着,说着,那个女人就丢下了刀,蹲下了身子,抱着自己的头发哭喊着,一边使劲的抓着拽着自己头发,似乎,这三千烦恼丝,真的是堕入滚滚红尘的罪过。 寻北蹲下身子拾起刀,一边冷冷的说着:“人是我杀的,我不认识你,我也没有看见过你。” 说完就就着t恤的边边角角擦了一下塑料刀柄。留下满脸哀伤和错愕的女人。 寻北坐在了床边,替眼前的人松了紧紧的扣在手上和脚上的麻绳,盖好被子,捻了捻被角。而后,手里拿着沾满血的绳子和那条刚刚塞在这个已经死了的人的嘴里的毛巾,就这样从容不迫的从抽屉里翻出一个黑色的垃圾袋,扎好,塞进了那个女人的手里,又直起身子。 如果说刚刚是将信将疑,此刻,那个女人是完全明白眼前的这个不过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是怎样一个默然、冷酷而又可以说是无情的人了,对他的父亲。 刚刚的她还在怀疑眼前的这个与床上的男人面容又六分相似的女孩子与床上的男人究竟是不是父女关系,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明显的要比床上的这个已经成为自己刀下魂的男人更加可怕,更加的无情,可是,是必然的啊,也是早晚的啊!这个男人让自己变成了这样,让自己的女儿变成什么样,早就成为一个注定的结局了。 也许,她早就已经在想自己为什么要活得好好的了。想到这,女人有些解气了,你毁了我的家,毁了我的幸福,毁了我的一生,可是,哈哈!!你的家也毁了,而且,不需要我动手,看着地上的那把厨刀,想到这个男人曾经用这把厨刀变着花样的做着菜,哄着自己的胃,骗了自己的心,一瞬间,竟有种想要,再次拿起厨刀把他的胃挖出来的想法,可终于还是一个声音,打破了她的愣怔。 为什么还要贪心想要一个真真温暖的家呢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拿着东西快滚!……还有,好好对他……” 寻北一边拿着面巾纸擦着莫辰脸上的血迹,一边冷冷的说道。 看着眼前的女孩的背影,女人还是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提着塑料袋就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一会儿,屋外传来了水龙头哗哗的声音,那个女人也许是在冲掉那肮脏的血迹吧! 寻北想着。 尽管捂着薄被,血还是在一滴一滴的滴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如一个老者叹息的声音,面巾纸终于还是吸不到脸上已经渐渐干涸的血迹了,看着那烤在脸上的血迹,寻北走到房间里配备的洗脸池边,拿着毛巾沾了一下水,拧干了又走到床边,继续的擦着他的脸,看着那有点乱糟糟的的头发,还是叹了一口气,又放下毛巾,起身来到梳妆台边,拿起梳子,又不紧不慢的折回来,给他梳头。 “你总是在耍帅,我却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你的脸,以前是不敢,后来是不屑,鄙夷,原来你长得真的是好看的,不过,爸爸……对了,好久我都没有这么叫过你了,我一直都只对你不怎么理睬的,你也不怎么对我说话的,都有点生疏了。你知道吗?因为你,我讨厌人,我讨厌看到人,熟悉的、陌生的、我怕从他们眼中也看见对我的鄙夷,顺带着的鄙夷,你知道吗?曾经我无意中听见别人是这么向别人介绍我的,那个偷人的吃喝嫖赌样样齐全还死不悔改的莫辰的女儿,从此,我就有点怕见人了,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小孩,我总是觉得他们在背地里嘲笑我,而我,永远是比他们要矮一截的,可是你知道吗?有些人,他们还是羡慕那个表面光鲜亮丽、成绩优异、家庭幸福的我的,你知道吗?在那一刻我多想笑,却只能静坐在没人经过的楼梯口眼泪就这么来了。其实,我也是幸福的了,我好想有点贪心不知足了,我,从小到大,不愁吃、不愁穿,为什么还要贪心想要一个真真温暖的家呢?我只要塞住耳朵,躲得远远地,离那些人群远远地,不听那些闲言碎语就好了,我只要忘了顾斯南家里的幸福,不去对比就好了,我只要,也离顾斯南远远地就好了,干嘛,还想守着一个真心人呢?不过,爸爸,你知道吗?在大学里,我真的做到了,其实在学校里我一直是做到的,高中,初中,小学,我一直都是那样的笑着,最后,我知道,原来有人是讨厌我的这种笑容的所以,我就不笑了,只是远远的躲着,不碍着他们的眼。其实,戚蓓绿说的也对,一个活在阴暗中的人,为什么要笑的那么阳光呢?恶心!想想也对,活在阴暗中的我,为什么还要笑呢?内心早已被黑暗、冷漠吞噬的我,为什么还要虚伪的假意的微笑呢?!” 说到这,寻北转过身子,看了一下,床正对着的穿衣镜,看了看自己的脸,还好,我没有笑,我还是如他们所愿的没有笑,寻北这么想着,满意的又转过了身子,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终是,缓缓的起身,看了一下,沾了,血渍的手,终是掏出了手机,顿了一会儿,还是按了110,不等那边的声音,径自说道:“这里是S市城北老区恒生路33号房这里有命案。” 说完,寻北就关了机,抽出那张卡,扔进了垃圾桶,那张才安装了不到三个小时的卡终是用不到了。 俯着身,看了看眼前的人,寻北想讥讽想嘲笑,却发现,没有了那个心力,终于还是问出了声―― “如今……你可满意?你终于是有儿子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你究竟知不知道,虽然我也不知道那个倒霉的家伙究竟还能活多久,他居然染了艾滋,爸爸呀,你也太不应该了,现在的你,应该是笑还是哭呢?你一生都是盼望着当初的是个男孩子的吧!我打破了你的这种幻想,但你也不能把我重新塞回我妈的肚子,再回锅重造一番,而且以现在这种物价水平,你也是养不起的吧!有时候,我总是有一种想法,究竟是我磋磨了你的斗志,让你不学无术,不为生活所操劳,不想着买房买车,好好生活,还是,你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就算当年生的是个儿子,你还是不会为他将来娶老婆的事所好好挣钱,让他活得光明磊落。从来没和你交心过吧!我也不知道你的心中所想,不过爸爸,我是那么希望的,我希望你原本是想要正正派派的做人,好好过日子的那个人的,所以,一切的罪过就由我来承担吧!那些女人和你伤害了我妈,你也终是伤害了我妈和那些女人,最终,竟成了这样,一切都结束了吧!” 说完,终是,不再看他一眼,走到窗台边,用尽一生的气力拉开了窗帘,刺眼的阳光终于还是毫不犹豫的充斥进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那些血也从阴暗也变得鲜红,似乎还闪着光泽。 此刻正值下午2点左右,是夏日里,最为火爆的一刻,寻北的心却觉得无比的寒冷,她想也许是空调开着的缘故吧!推开窗锁,拉开窗户,一股热气铺面而来,冷热交替,这一刻,寻北又想起,昨天的中午了,也是这种感觉,自己的所有的幸与不幸之间,似乎只隔了一天的光景,可是她却感觉却是那么遥远的事情了,自己终于还是看见和体会过了家的幸福,家人的和善、关爱,只不过,那些都是别人家的,只是别人家的一次施舍而已。而她也那么近的多年来的第一次,那么近的靠着那个人,那个童年一直以来门,也终于是成了梦了。 寻北回头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莫辰,这一刻,终于他是那么的安详,不会再暴怒的起来了,也不会有歇斯底里的争吵了,终于,是安静了啊,安静了…… “你好好睡吧!说不定不久之后,我也会下去了,爸爸,为了你的儿子,我会去自首,如果上辈子真的欠了你什么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如今我去还了,下辈子,如果你还有一个女儿,请你一定要善待她,给她一个真真幸福的温暖的没有欺瞒和背叛的家。” 阳光下,寻北平和的说着,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如此年轻的一张脸,是的,如此年轻的一张脸啊! 注定就是孤独的了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唔唔唔唔唔唔~~~” 终于,那声音还是传来了,真的很快。 寻北回头笑了,走到床头柜边,拿着那把刀,紧紧的握着,紧紧的攥在手心,闭上了双眼,一滴泪落下,她在心中对自己说,莫寻北,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一个杀人犯了,你就是一个弑亲的杀人犯了,莫寻北…… “作孽啊!……作孽啊!……” 那些人,在说什么,那些人在骂什么,她,都听不见了,她都不想再听见了,不想再听见了。 踏上警车的那一瞬间,寻北回了一下头,看了一眼这个当了她七年的家,她知道——这辈子她——莫寻北,注定就是孤独的了! 寻北抬头看了一下天空,依旧很蓝,只是爬满了小绵羊,阳光很刺眼,一会儿很阴暗,为什么没有下雨呢? 为什么要下雨呢? 你是谁?你只是莫寻北而已,一个就该这样默默无声的死去的人,不是吗? 审问室里,寻北一直低着头,看着那冰凉的手铐,冰凉冰凉的。 “姓名。” “莫寻北。” “年龄。” “24。” …… 一切都在走着程序。 “莫寻北,杀人动机。”审问官冷冷的问着。没有任何反应,用笔敲了一下桌子,那人又重复了一遍,“莫寻北,杀人动机。” “我不想干那份工作,和他大吵了一顿,他要打我,想起过去的事情,我就把他杀了。” 看着投影在墙上的微弱的不同于室内橘黄阴暗冷冷的亮光,寻北回过头,看着背后那高高的狭小的一个窗户,她的心突然揪紧了,现在,七点了吧!七点了吗?顾斯南,你,高兴吗?我们,永别了…… 一切的程序,一切冷冰冰的程序,寻北一直低着头的,她只听到责骂,心死如灰的撕心裂肺的哭喊,一直紧紧的握着拳头,牙齿,打着颤,全身,都在抖,都在抖,好冷,真的,好冷…… “莫寻北,年24周岁,死缓。” 冷漠的宣判。 她听见祝玦冲上来的声音了,她听见祝玦冲近自己的声音了,她,也扭打着自己了,也拽着自己的头发了。 “你这是要把我逼死啊!你们都是要把我逼死啊!寻北啊,寻北啊,寻北啊……寻北啊!” 祝玦的最后的一声声嘶力竭的咆哮,寻北听见了心碎的声音,那么的脆的一声,却又引起无数的的回声,如一个垂垂危矣的老人,最后的叹息,叹息……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莫寻北就学会了,学会了什么也不看的,只看自己的心,如今,心——也碎了…… “他死了就算了,就算了,为什么,你也要把命搭了进去,要杀也是我来杀啊!也是我来杀啊!我来啊!……” 梁欣扶着泣不成声的祝玦,眼泪却也蒙住了双眼。 也许,明天就是死亡……真的就成了这样了,也许明天就是死亡了。 寻北蜷着膝盖,埋着头坐在狭小的单人床上,这是,她在监狱的第一夜。 突然,寻北寻北伸出、摊开自己的一双手。 这双手,早该染上鲜血的吧! 那年,一个坐在楼梯口的女子,在心中喃喃道;“斯南啊,我也有过要买一把水果刀去威胁他们对我好一点儿的冲动,但我不敢,我本就不是一个爱出风头,怕惹是非的胆小的人,只能是这么想想而已。” 如今,她的这双手,终是染上了鲜血了,她知道,她本就是一个有罪的人,如果没有看见满眼的血,那个女人没有握着那个明晃晃的刀子,那个握着刀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人,也许,就是她——莫寻北。 如果,当年的戚青未抢救了过来,那么今天的他是在隔壁的男监狱,还是…… 灰暗的年少时光,一直,在受伤…… 阿戚啊…… 我也进来了…… 顾斯南啊…… 这辈子,你只是我疼痛时,心上的一味自我催眠的药,虽然也很苦;一种能救我出苦海的寄托,虽然,从来没有向我伸出过手…… 斯南啊,我,终是看不到和你的未来了。 寻北把头靠在锈迹斑驳的床柱上,看着,看着空中飘浮的自己,静静的对话着。 她终于还是一个人了,就真的这样一个人了,这一生,她曾经只是有唯一的三个朋友,戚青未死了,戚蓓绿原来是——虚情假意,严之崖背叛了她,原来,早就恨着她,恨她的“见死不救”。 自寻毁灭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顾家大厅里,满地的碎玻璃渣,顾洲气得浑身在发抖,颤抖着手指着眼前不动声色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的人。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说,我不出国,我已经通过了N大的软件开发的研究生了。早就决定了的事。”顾斯南坦然的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淡淡的说着。 “你tmd拿老子开心呐!不出国!不出国!在国内有什么出息,已经申请好了,一切都办好了,你凭什么不出国!我不管怎么样!你明天就给我上飞机!给我滚出去,就算死,你也给我死在国外!” 顾洲咆哮着,多年来的故意的修养也全都统统抛之脑后的喊着,怒气仿佛要掀了这个屋顶。 顾斯南还是没有出声,静默了一会儿,依旧是毫无愧意的淡淡的语气:“我已经和同学约定好,一边上学一边开办我们的公司。” 在听到他的话的一瞬间,想到最近的事,顾洲的眉头紧紧的皱起,满脸的怒气。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是不是因为她?!我告诉你从今以后,不管她能不能出来,你都不许见她!” 顾洲厉声斥责着,身旁的梁欣想要拉着他,减少他的怒气,一瞬间,他又把矛头指向站在一旁欲安慰的梁欣““还有你!阿欣,你也不许在和他们家有什么关系!” “我与她,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见她?!” 顾斯南笑了笑,嘲讽的口吻,仿佛,在说一个笑话。他直视着顾洲想要喷火的眼睛,脸上额表情在笑,眸子,却没有任何的笑意,只是如千年寒冰的泛着寒光。言毕,头也不回的拿着搭在一旁的外套就出门了。转身的一瞬间,笑容不复存在,他的眼神一片黑暗,深不见底,犹如一片深渊。 在那深渊中,除了黑暗、疯狂,仿佛还参杂着其他的一些东西,似乎被压抑着,压抑了千年,压抑了半生。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无情。斯南呐!你怎么能这样呢?!” 梁欣在他的身后看着渐行渐远的儿子,流着泪,抽泣道。 “哭什么哭!你知道个屁!你就是傻!”顾洲恨恨的对着小声抽泣的梁欣大喊着,说完,又对着顾斯南的背影大声的嘶吼着:“你要是再见她,你就是自寻毁灭,你懂不懂,臭小子!” “自寻毁灭。” 顾斯南重复了一遍,冷冷的笑了。 坐在车里的顾斯南,就这样一动也不动的静默着,在这个阴暗的车库里。突然,离弦的箭一般的驶离车库,疯狂的向前。 …… 大厅里,梁欣拉着顾洲的袖口,哭花了贵妇的妆容,抽泣的问着:“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你们是不是又有什么事瞒着我了!你说我傻,你是不是又去……” “你tmd闭嘴,我去?!我去哪?!你该问问你的好儿子,偷偷的如你所愿的去哪了!” 顾洲立即咆哮着止住了梁欣的就是重提,那段晦暗的隐秘的往事。 “你居然这样的朝我喊了!你有钱了,你是人物了,是不是?!告诉你,在我眼中,你比那失去的莫辰还要……” “住口!” 顾洲一声咆哮,一记厉眼后,就狠狠的推开身旁的梁欣怒气冲冲的回了书房。 遭天谴的事她也干得出来!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就这样,浑浑噩噩中,小铁窗外的太阳已经这样升升起起了将近半个月之久,在这半个月里,申请探监的人中,寻北熟悉的就只有梁欣,只有梁欣。 但是,寻北没见她。 她知道就算见,也没有任何结果了,只是,徒增一份伤感而已。 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自从那个下午开始,寻北的耳边从没有听到过他的声音,从没有过。 寻北有时候想,顾斯南出国了也好,也幸好是他出国了,不用看到如此狼狈的她,锒铛入狱。 而寻北也想过如果顾斯南还留在国内的话,她还会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她还会不会选择这样……还是她做出如此的选择,只是因为心底明白她与顾斯南是要彻底的成为陌路人了,不在一个层次上的人了,所以绝望的选择了入狱,而今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她那,怕是那短暂的余生都只能在这个铁笼子里了,说不定,哪一天就要被拉出去枪决了。 而今与她也彻底的没有机会了,就算他真的可怜她,来探监,自己怕是也不能见的,只是因为,还要保留最后一点的尊严吧!那些记忆虽然已经不美好了,但绝不能也留下监狱里相见的这样一个终了的记忆的。 人生那么多的选择,而她莫寻北却只是选择了死亡这一条道路,静静的在高墙铁窗之内守着死亡的到来。 寻北看着这小小的监室里,每个人都在拼命的赶着活,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一片漠然,都在忙着打毛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活,仿佛,此刻干活成了她们的一切。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 寻北虽然也拿过针线,但是,她只是织过围巾这些简单的玩意儿,她,不会打毛衣,一个胖胖的看上去很是强悍的比寻北大不了十岁的女人走到寻北的身边教会了她,虽然口气很不好。 自从五年前,寻北每次经过看守所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遐想,那铁墙里面究竟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如果阿戚还活着的话,进去了的阿戚,会受得了吗? 她知道自己所在的这间监室,应该算是重刑犯呆的地方了,曾经的她以为重刑犯对生活应该是没有任何希望的,可是在这些人,不断没日没夜的干活中,寻北突然发觉,这些人,她们――还想活着,渴望自由。 可是,她呢?她的人生呢?她还有人生吗?她还有出去的必要吗? “哎!新来的,你又发什么呆呢!你不能总是扯我们的后退啊!” 一个女囚,抬起头瞅了一眼寻北,发现这个新来的死人脸一般的小姑娘又停下手中的活,发愣了,很是不满。 “新来的,都要一个适应的过程的呢!是不是啊,小姑娘?” 另一个女囚接了话茬,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就这样一边干活,一边不怀好意的取笑着这个新来的她眼中的似乎傻掉了的小姑娘。 寻北没有做声。 “瞧这样子,估摸着应该是个女大学生呢吧!在回想那大学时光?” “我看是想男人了吧!哈哈哈……” “你进来了,应该跟男朋友掰了吧!” “想男人的话,姐也可以是男人的!小姑娘!” “哈哈哈~~~” “王姐,人家姑娘刚进来没几天,你可别吓到人家。” “都半个月了,还没缓过神来呢,每天这样半死不活的,我都心疼了呀,而且是这么秀气的一个小姑娘啊!” “怎么还低头,不说话呢?喂!没听见我在跟你说话吗?!嗯!难道你是哑巴吗?!” 见寻北的一直不理睬,那个被称为王姐的女人显然被这种她以为的漠视的态度惹怒了。 她不知道的是,寻北,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 一旁的另一个睡在那个王姐下铺的女囚,拉住了欲起身想要走到对面的寻北身边的盛怒的女人,劝解道:“王姐,您息怒,也别喊了,能进这里来的人,哪有个善茬!你忘了上次那个自杀的女大学生吗?杨姐她们监室因为那个女人可挨了不少批,吃了不少苦头啊!别得不偿失!” 王姐在旁边的女囚的拉动下,又缓缓的坐下。 可是刚坐下,不远处的另一个女人,又头也不抬的垂着眼帘,淡淡的接了话茬:“是呀,很有能耐的小姑娘,因为工作的事情就亲自杀了抚养自己长大的亲老子,现在的大学生真是有无穷无尽的能耐了啊!” “真的?” “原来是这样!” “原来又是一个没良心的小混蛋啊!” “这么大逆不道、遭天谴的事她也干得出来!” …… 一席话,就惹得所有的女囚叽叽喳喳起来,一边用不齿愤恨的眼光打量着,埋着头的寻北。 “来探我监的我的小侄女说的,还是她的同校呢!” 那惹出话题的女人终于抬起了头,很是厌恶鄙夷的把目光投向寻北。 “原来是个小王八羔子!那更要好好‘照顾’了,大家说是吧!” 王姐恨恨的看着寻北,故意把那个照顾儿子咬的很重。 “王姐,你就不怕这小妮子会自杀,会惹出什么事来?” “自杀?!自杀好呀!这种不孝的小混账,留着就是一个祸害!但在姐当家做主的地盘,想死会那么容易吗?!当年,那个混蛋因为我不孕,居然堂而皇之的就这样,一个一个女人的领回家,在我的大床上做那种龌龊事,姐忍无可忍的砍死了他们,如今想想,幸亏姐是不孕的,要是生出这么一个魔鬼来,那姐岂不是会死的更早?!” “那王姐,这次上天真是开眼了,没有赐给你一个小王八羔子。” “那好,今天晚上我们就不拼死拼活的赶着活了,现在大家就帮着姐一起开开荤!” 大姐大王姐的眼眸中是可怕的笑意,靠近门边的一个女囚机灵的关上了门,所有的女囚都放下手中的活,站起了身…… 像条蜈蚣一样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寻北还是这样一直拿着手中的针线,这样一针一针的机械的织着,她的手却不由自主的抖了,尽管一直在心中对着那双手说:“不要抖,不要抖,求求你们不要抖,不要再抖了……” 几个女人向寻北包围着,寻北只觉得周围的光线变暗了,一点点的,全都变暗了…… 寻北以为自己逃不过的是一阵毒打,然而……落下的却始终不是拳头,而是一只只粗糙的手掌,就这样恶心的抚摸着…… 嘴里塞着自己的洗脸毛巾,头被按着蒙在被子里的寻北,此刻却恨透了黑暗,第一次恨透了没有一丝光明的黑暗。 这一瞬间,泪流满面的寻北终于明白了,那些人,伤的始终是那比**还要残酷的心灵,始终想要凌迟、践踏的是她的早已拼不全的心…… “这细胳膊摸的真舒服啊,真是细皮嫩肉的啊!” “呀,好丑,怎么会有刀疤啊!太恶心了,我的一只手都快遮不住了,像条蜈蚣一样,真tmd恶心呀!” 王姐一掀开寻北的囚衣,就看见寻北左腹上的那道缝了十几针的手术后留下刀疤,很是嫌恶嫌碍眼的想要用手去遮,却发现,竟然遮不住,太长了。 “王姐,你说,这丫头会不会已经破腹产过啊?” 一个女囚调笑着。 “你tmd说什么呢!你眼睛瞎了啊!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我这个没生过孩子的还知道该从哪开肠破肚呢!” 王姐不满的纠正着,看见这道疤,明显的影响了她的心情,很是愤愤的口气,想到什么,突然撇过头来对着那个插嘴的女囚冷声厉斥道:“你tmd不会是在拐弯抹角的讽刺我吧!” 那女囚立即就自动的抽了自己一嘴巴子,讪讪的低下了头,缩头缩脑的模样,也不敢再没话找话了。 那个王姐下铺的女囚突然一惊一乍的大喊起来―― “王姐!你看呐!你看这些!” “什么东西?我瞧瞧。” “王姐,她……不会有什么传染病吧!……你看这些,你看这些,全都是,我还没碰就全都暴起来了!” “是呀!不会有什么传染病吧?还能碰吗?” “tmd,居然不能碰了!晦气!” 头被蒙在被子里透不过起来的寻北,一直摇着头,一直蹬着的腿,突然间又能活动自如了,身上却好痒,好痒。 那些人是不是看见了,看见了,难道这次,这些一直自己怨恨着的跟着自己的“坏朋友”,真的能救自己一命吗? “扫兴!本来还想好好的享用一顿呢!晦气!太不解气了!” 王姐讪讪的起了身,骂骂咧咧。 “那?……” 其他的女囚们心里也都忌惮着,忌惮着王姐的威力,还有,眼前的女孩身上的那些恐怖的全都红起来、肿起来的东西。 只有仍旧借着被子隔着手的两个女囚还在死死地摁着寻北,她们都在观望着,等着她们眼中的老大发话。 终于,命令还是来了…… “隔着衣服教训一顿,给我狠狠的教训一顿!” “别碰到刀口!tmd谁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会不会突然又给我裂开。” …… 我这是在哪里?我这是在哪里?她们是谁?她们是谁?她们在说什么?她们在说什么?好疼,心也,好疼…… 被子里的寻北,不断的在问着自己,问着她自己,没有回答。 终于,一切都停止了,没有了那些肮脏的手,没有了拳头,没有了难耐的痒,一切,都停了,都停了…… 寻北颤抖着手,掀开头上的被子,又是一片灯火通明,拿出一直塞在嘴里的毛巾,泪,早已流干…… 欲起身,可是却发现一动的话,身子就疼的厉害,如针刺骨髓一般的疼,终于她还是放弃的蜷缩着身子,翻身面对着床内侧的一面被涂鸦了的暗黄的甚至有些残余的血渍的墙面。 耳边传来了嘲讽的声音―― “看样子标标致致的,没想到掀开衣服一看原来是那副鬼样子!以后你就叫丑八怪了!听见没有!丑八怪?!” “真是tmd太恶心了,姐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哪个女人的身子是这副恶心的丑模样的呢!” “我要是她,生了这幅模样,早就不用人说就去撞墙死了!” “从今以后还请你离我们远一点!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怪病,居然分到了我们的监室,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瞅了一眼床上人的挪动,王姐恨恨的鄙夷的目光。 寻北闭上了眼睛,握紧了被角,浑身打着颤,心中默念――不伤心,不伤心,不伤心…… 却还是把手渐渐的滑向了左腹,隔着衣服,轻轻的描摹着那道长长的微微的却又明显的凸起。 这是谁的身子?这是谁的过去?这是谁的曾经破灭的幻想啊…… 但寻北也知道,没有这道疤,没有这道疤的存在,莫寻北――也将是不存在的…… 永远的愧疚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那一年,祝玦的哭泣,同样撕心裂肺的哭泣,还有,永远的愧疚。 “寻北啊,寻北呐!你睁开眼睛看着妈妈,不要睡,不要睡,妈妈在跟你说话呢。寻北呐……” 祝玦紧紧的握着寻北的手,用她的一双伤痕累累的还在流着血手握着另一只小手,满眼的惊慌和祈求。 “医生啊,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啊!医生……我求你了医生……” S市管辖下的一个小县城的医院里,祝玦紧紧的跟着把寻北拖向手术室的门。 医生也没工夫搭理眼前的这个女人了,看惯了这种情况的他们,只是拦着让她在外面等着。 他们不知道的是,半个小时之前,发生在这个女人眼前的一切,对于这个年轻的妈妈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当看到那惨白的脸,满身的血时,这个女人就快疯了,她在自责,为什么那一瞬间,自己只是跌落一旁,而身后的女儿却被远远的甩了出去,在她那么近却又那么远的五米开外,在那辆卡车的前面,为什么,为什么,一切突然变成了这样? 难道,寻北这一辈分的女孩子真的是留不住的吗?当年,姐姐的三岁的女儿死了,当年,妹妹一周岁的女儿病死了,当年,妹妹第二胎的两岁的女孩同样死了……如今……她在后怕,心中默念着,一直全身害怕的发抖着默念着:“寻北啊,寻北啊,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旁边的肇事者也一直在打着电话,来回走动着,为了钱而发愁。 他也在怕,他希望这个女孩死了,这样可以一次性的了解,他怕如果真的得了什么要一直耗钱的病了的话,那真的是比杀了他还难受的凌迟啊! 但从道义上,他也希望这个女孩活着,毕竟才七八岁的这么一个小女孩,死了的话,也太可惜了,毕竟已经养到了七八岁了啊! 他的心里也没有谱,这个女孩究竟会不会活,刚刚在镇上的几个还算正规,比较大的医院都已经停留过了,可是人家都是不肯收的。 这的确是让人不安心的。 …… 一番的抢救,寻北,还是活了,第二天赶过来的莫家老两口也不住的感激着上苍——这真是捡回来的一条命啊! 那天晚上赶过来的莫辰一个劲的埋怨,对着祝玦吼着:“去你娘家干什么,赶着投胎啊!见不到你妈你会死啊!” “我去我娘家怎么了,当年你不也是跑得那么勤快的吗?怎么人娶到手了,就立马翻脸不认人的嫌弃了?!当年我真是瞎了眼了,看上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早知道是这样,当初……” “当初怎么样!我当初才是瞎了眼呢!看上你这种疑神疑鬼小肚鸡肠的臭女人。还嫌弃老子,有本事跟老子离婚,你去找个神气的啊!” …… 刚出手术室的寻北还在昏迷中,一接到电话就赶过来的梁欣正坐在床边,拿着棉花球湿润着寻北干燥的嘴唇,被一起带过来的刚八岁的顾斯南就这样站在病床的一米开外,静静的打量着床上似乎已经死去的小女孩。 此刻,这个小女孩的这对“好父母”却在医院充满消毒水味道的走廊上,一个不满意一个的唇枪舌剑的往对方的心里洒毒,彼此添堵。 半昏半睡中的寻北就这样似梦似醒的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没有呼唤着—— “寻北啊,你快醒来,你快好起来。” 而是,那样…… 终于,经过的医生,厉声呵斥了,声音没有了,祝玦进了病房,另一个人,还是满脸怒气的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寻北啊,夏天了……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病房内,听着浅浅的呼吸声,轻轻地摩挲着寻北打着点滴输着营养液的手臂,祝玦终是叹了一口气。 “阿欣啊,你说我要不要再养一个二胎啊?再养一个二胎的话,我和他的关系会不会就会缓一点儿了,要是个儿子的话,说不定……你知道的,我公公婆婆一直对寻北是个女孩耿耿于怀……我知道,他是喜欢男孩子的,每当看见别人家的男孩时,他都会眉开眼笑的把别人的孩子举得高高的转着圈,可是对寻北……” 她的声音有些迟疑,她需要一个人帮她拿拿主意。 梁欣看着床上的小人儿,又回过头瞟了一眼趴在沙发上似乎睡着了的儿子,想到自家的事,握着眼前这个困扰的女人的手,轻声的说着她仅供参考的想法:“阿玦啊,多一个孩子只会更多的分散你的注意力和爱心,如果在这个时候,你再生一个,你让寻北怎么想?寻北今年已经8岁了,已经分得出好坏,知道偏心的感觉了,她不像斯南一般,当年我生馨馨时斯南才3岁,根本不知道什么事,而且当初我生馨馨也是在绝望和不得已的情况下的,如果知道斯南是可以说话的话,我绝对不会……唉,命运捉弄人啊!” 一谈到过去的事,梁欣就有点愧意和憎恨命运的耍玩她了。 “而且,寻北一直是那么讨喜懂事的一个小姑娘,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你更要好好的照顾她呀!对于莫辰,你也不要管得太紧,你就也把他当做孩子一样照顾的好好的,他一定会释然的。” 从小学开始就是同学和好朋友了,对于祝玦的一些小毛病她也是了解的,但有时候,小毛病看起来没什么举足轻重的影响,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共同生活,小毛病也会被人不由自主的用放大镜看着,而且,越看是越碍眼。 “斯南趴在那睡,冷不冷啊?要不你先带他回家吧。孩子可不能累着。” 祝玦一边说着,一边拿着自己的外套披在趴在沙发上睡着的顾斯南,突然终于有点欣慰的说道:“这孩子睡觉都是咧着嘴角的吗?阿欣啊,你真是幸运的了,一儿一女,和和美美。” 梁欣没有应声,苦涩的笑了。 从那一天开始的很长一顿时间里,寻北,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被同龄的小伙伴们羡慕着,被祝玦捧在手心里的呵护着。 唯一的疑惑就是…… “妈妈,我的这道疤什么时候才会没有啊?” “寻北啊,只要你好好的吃饭,长得壮壮的,那两边的肉就会长得合起来的,到时候,那道疤,就会看不见了。” …… “妈妈,怎么还是没有变小合起来啊,怎么还没有不见呢?” “寻北啊,再耐心的等等。” …… “妈妈,我,是不是,就这样了……它会永远都在的吧……” “寻北啊……” …… “寻北啊,跟妈妈去浴室洗澡吧。冬天在家里洗澡会冷的。” “妈妈,我用浴帐就好了。” “寻北啊……” …… “寻北啊,夏天了……” “是啊,夏天了……” …… 没有莫寻北挡在前面的未来,真好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寻北静静的摩挲着,终于眼角的泪还是不由自主的缓缓的滑进了被子里,没有声音,没有抽泣声,没有泪水滑落的声音。 这是条救了自己命的手术的疤,它是生命得以延续的见证,它是自己的朋友,自己见不得光的朋友,不能拿出来介绍给大家的朋友。 终于,寻北还是把手放到了心脏的位置,这样的告诉自己的心,告诉着如今这个因为一次不小心,16年后再次展现到不友善的众人面前的这个难受、难堪的心。 “我终于还是让你暴露在阳光下一次了,在我生命的最后的时间段里,你不要觉得难过,也不要觉得羞愧,你只是长得有点难看而已,难看而已,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也是我的好朋友,所以,你不要难受,不要难受了……” 感受着正常的有节奏的怦怦的心跳声,寻北在与它做也许是生命中最后一次的感激和祷告。 …… “莫寻北,戚蓓绿申请,探监。见,还是,不见?” “见。”寻北放下手中的活,淡淡应道。 她要见她,只见她。 隔着一条两米宽的桌子,穿着囚服的寻北戴着手镣、脚镣,就这样一步一步的出来了,因为坐在那一直的折信封,坐久了,寻北的腿有一点跛,戚蓓绿就这样看着,她曾经强劲的对手,就这样像个可怜虫般的落魄,甚至可以说不上落魄,而是不成人形的这样的时隔三个月的再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眼前的人,她的头发松松垮垮的扎着,两条发丝垂在她的眼前晃荡着,静默的坐下,不发一声。 戚蓓绿就这样的也坐着,什么也不说,就这样看着,嘴角却在绷紧了,喉咙里,全是话,在进入这个房间之前。 我不是应该狠狠的奚落她的吗?我赢了!不是吗?我终于赢了!她如今是个死囚了,竟是个死囚了…… 她在心中一直这样的反问自己,却是一句话也开不了口。 这本身就是一个太过严肃阴暗的地方,阴暗的让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她也没有想到莫寻北――竟然同意了她的探视,难道?她就不怕她戚蓓绿的胜利的大笑声吗? “你――为什么不笑了,你不是应该笑的吗?” 终于,寻北还是抬起头看着她,发出了沙哑的声音,已经三个月不曾讲话,没有说话的原因了,一瞬间,听到自己的声音,寻北自己都觉得有点陌生,仿佛,那个声音不是来自她的口中。 “是呀,我应该大笑的。” 戚蓓绿坚硬的接着,随即硬是扯动着嘴角。 “里面应该很舒服吧!那种阴暗的地方,应该是最适合你这种人的吧!里面的人也是讨厌你的吧!我想应该是的,你知道吗?从小到大,不管怎么看,我都看你不顺眼,而且,不止我一个人,你知道的,顾斯南,他也是一样的呢!……” 戚蓓绿嘲讽的说着,她本就是想嘲讽眼前的这个女人的,她在心中告诉自己,所以,越说,越起劲。 “他,出国了吧!” 寻北也没管她在快速的说着什么,她只是听到了那个久违的名字,于是就这么想到了,就这么问出声了。 “对……对啊,他出国了,他怎么会愿意看见你这个倒霉的穷样,他可是飞到了国外好好的过他的生活了,而且,他可是一直都是知道的,从你被抓的那一刻,他来看你了吗?没有吧!他怎么会愿意看到你呢?!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可都是一直讨厌你的人呢!如今你不是快死了吗?我就是来看看你快死的这幅样子,真是大快人心啊!你终于是要死了啊……” 伪着心意的戚蓓绿又一瞬间的口吃,可是瞬间她的脑袋就转过弯来了,原来,她什么都不知道啊!也难怪!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瞒着她顾斯南还在国内的事,可是她不知道顾斯南心中所想,也不知道从顾斯馨口中得知的那一切的真假,但她就是要让她死心,让她知道童年就开始的念想早就远远的离开了。 反正顾斯南应该也不会来看她的吧!戚蓓绿这么侥幸的想着。 她也不知道就那么抬了一瞬间额头,而后就一直低着头的寻北究竟有没有在听她讲的话。但最后还是问了:“你为什么同意见我?” “我就是想让你心里更痛快一些,现在的你心里舒服了吧……他,如果在的话,也是希望你过得很好的。” 如今的寻北心中想道什么就说了。她始终觉得,那些即将剩下来的人,是应该活得幸福了,顾斯南应该,戚蓓绿应该,顾斯馨应该,严之崖应该…… 如今的她是这么的希望着的,她想,当年的阿戚,也是这么希望着的吧!只不过,她――却活着活着就走到了死亡的道路上了。 一瞬间,戚蓓绿的脸色就刷的一下白了,突然她就笑了:“我还是要感激你的,因为你的接近,因为你,与生俱来的晦气,我的那本该抢走我一切幸福的傻弟弟竟然也大快人心的就这么没了!” 话落的瞬间,探监的时间也结束了。 寻北机械的起身,转过身去,在旁边的女警的监视下,向那个铁门走去。 “莫寻北!我恨你!一直很你!还是恨你!” 身后的戚蓓绿就这样的喊着,大喊着。 寻北的脚顿了一下,还是进了铁门,消失在这个恨着她多年的女人的眼前。 原地的女人却一下子跌落进木椅,颤抖着身子,撑着桌子起身,踉跄的走了出去,脸上,却有水珠划过…… 她,还是自由的,她还有未来,没有莫寻北的未来,没有莫寻北挡在前面的未来,真好。 窗里窗外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寻北看着那面小小的窗子,突然想起也不过是三个月前的时间,她还坐在教室里,只是那样的看着窗外的一切,窗外的天空,窗外的屋顶,窗外屋顶上的接受信息的接受台,窗外的高楼,窗外的被风吹拂的小草,那时候她就曾痴痴的想,有一天,我不在属于这个教室,而是教室外的一位看客,会不会忍不住这样一直凝望着窗内的上课的学生,就这样像看着天空一般的看着窗内的一切,那该是一副怎样的光景呢? 那时候的她总是时不时的走神,每一次在电话中听见早已麻木的祝玦的那些哭泣的话语,可是心中却觉得空荡荡的,不痛也不疼,晚上的觉照样能好好的睡着,可是她总是不明白,为什么时隔一天之后,亦或是两天之后,在某一个瞬间,她的心却是无比的疼痛,想闭上眼睛睡觉,可脑中却是祝玦哭哭啼啼哽咽的声音—— “寻北啊,你说他那是什么人呢?照样脸皮厚的回家来了,却一连几天不跟我说话,把我当空气。” “寻北啊,他打电话给你了吗?也对,应该不会打了,他没有那个脸了。” “寻北啊,你就留在N市吧!暂时不要回来了,我想,你也不想回来了吧……” “寻北啊,暑假你还回来吗?还是留在那找一份工打一下?” “寻北呐……” “寻北呐……” …… 她永远不明白,为什么想着想着就哭了呢?她不想哭的,不想哭的…… 她永远不明白,无关爱情,无关**上的伤害和病痛,只是亲情,却让她这般的伤心,这般的伤心…… 但是那亲情确是真的毁了她的友情,她的爱情,她的心,她的一切…… 24岁的她,终于没有等来爱情,而是等来牢狱之灾,一切的一切早已被亲情摧垮,永生永世都翻不了身了,永生永世……而且,她莫寻北的人生,也许——只是剩那么一点儿了吧…… 我如今的光景真的是你曾经最喜欢的那首古诗了,阿戚啊…… 那年那天…… 一个初三的男孩无聊的翻看着她的书,翻到莫寻北的语文书,突然眉毛一翘,无限的惊喜,一手捧着书,一手摇着寻北的胳膊,说道:“小北,你听我给你念一首诗——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莫寻北!有没有发现什么?” “没有,别烦我,你烦死了,姐姐我还要写作业呢。” 高二的寻北,九门课的作业要做,这时候她已经被铺天盖地的作业烦的头都大了,所以口气很是不好。 “好吧,小北,你看,女诗人李清照的这首《声声慢》,这首诗‘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你看,开头是你的寻寻,结尾是我的戚戚,这人家大诗人可是写的思念自己的丈夫的啊!这不正说明我两的缘分吗?你就从了我吧!” “你以为我上课真的没听吗!姐姐我怎么着也比你这个小毛孩多吃了两年的饭,你仔细看看姐姐旁边记得笔记,好好看看怎么说的,这中包含了作者的丧夫之情,你觉得形容我们俩合适吗?” “额……这可以忽略不计,我就当看不到了,反正我就当这首诗是李大月老为你我题的词,我要好好的背下来!嗯,就这么决定了。” 寻北看着眼前这个没救了的孩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 多年后的她,脑中总是回想起这首词的前两句“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默默的念着,直到湿了眼眶、泪流满面…… 多年后,寻北也才明白,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烦死了”三个字时,那个满怀希望和善意的听着的人的心中该是多么的失望和难受,她对一个人的心灵的杀伤力究竟有多大,当年的寻北说的烦死了的最多的俩个人一个是她的奶奶,她那虽然有俩个儿子,却一生凄苦的奶奶,还有一个就是一直粘着她,一心一意的想成为她心里的那个人,也确实对她好的戚青未。 多年后的寻北明白了,那就是她莫寻北的成长,必须要经历的成长,也必须要后悔的命运,而当她终于明白了这一切,想要说声对不起的时候,一个被上天收回了机会,一个自己始终是开不了口的。 …… 上天对很多人都是残忍的,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好人和坏人了吧,也许上帝虽然知道,但是那些坏人都是有面具的,上帝也不知道该去惩罚谁了,所以烦躁的他,只能这样惩戒一部分人,至少这些人前世是因为做了什么坏事而死的,在生死簿上那些事是记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这辈子,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都是该受到一些惩罚的,是该受到一些惩罚的…… 莫寻北,她一直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她心想还好她喜欢的顾斯南还是幸福而又幸运的,他的前世一定是没有错的,所以这一世他该获得幸福,没有莫寻北在身边带来晦气的幸福……他的幸福…… 至少,让她活着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N大研究院里,顾斯南正在和导师研究着一个项目的可行性。 突然而来的手机震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看着短信上的字,他的眸子,瞬间的转深了,眉头紧紧的皱着。 她,竟然也丢下了她了。 梁欣发来的短信——你祝阿姨,去世了。 …… “斯南兄,你的快递我顺便替你拿回来了。” 研究生同学,也是顾斯南的创业合伙人李珩兴冲冲的一边走进宿舍,一边把手中顾斯南的快递扔到了他的桌上。 “谢谢。” 看着上面的地址和寄件人,顾斯南的心一拎,拆开快递,就看见一个小信封—— “斯南啊,阿姨知道,寻北一定是恨我的,她那般的绝决……她恨我曾经无数次的当着她的面,不顾她的感受在她的面前和那个人厮打着,和那些女人厮打着……我知道,她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每一次,我都在自责,可是都在事后,每一次,我都是恨毒了那个人,可是还是和那个人永无止境的争吵着,一次次的…… 每一次的我都说,我只是为了寻北有一个完整的家,完整的家,为了她将来有一个不会嫌她是单亲家庭出来的丈夫和公婆,却不想……如今都成了幻影、幻影…… 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已经被气疯了,也许我真的早已经疯了,还那样的把她一步步的逼上了那样的道路,我知道这个世上,我是一个有罪的人,因为一个男人,毁了一个孩子……但寻北,她真的是应该好好的活着的,被爱着的好好的活着的,这一生我和那个该死的人,是欠她的,斯南啊,寻北她是一个可怜的人,虽然如今的她的身上背负着洗不掉的罪孽了,但她是真的应该好好的活着的,好好的活着的…… 斯南啊,阿姨知道,你肯定会是有大出息的,寻北能否出来,我不知道,但——我也不想见了。但终归,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寻北和你一起长大,从小见到大的,你们都见证了彼此的成长,但如果真的有出来的那一天,我希望你能可怜她一下,好生善待她,至少,让她活着,好好的活着……阿姨在上面也会念着你的好,祝福你的孩子。这十万块钱,给谁,我都是信不过的。但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也只有你真的有能力将来真的替我交给小北的人,密码是小北的生日,阿姨拜托你了……” 纸上是一个个的褶皱,那是已风干的泪痕,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这些又给谁看呢? 这是祝玦的临终嘱托,顾斯南心里明白,倒出信封里的银行卡,他的手瞬间拧紧。 把手中的信揉成一团,伸手就欲往脚边的垃圾桶里扔,可是一瞬间,又顿住了,放回了抽屉,两手遮着脸。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放弃她了,都把她抛弃了,只留她一个人在我的眼前了,为什么?为什么……莫寻北,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选择了那样的人生!我永远也不会再见你,我会忘记你,我会忘记你……” 拿出项目计划表,集中精力,我要干我自己的一番事业,做我自己的事业…… 顾斯南在心中对着自己说着。 手——却在抖,拿不稳笔的他终于对着窗外咆哮—— “莫寻北,你为什么不会等,为什么不会等?你不是一直是胆小怯懦的吗?莫寻北——我,该拿你怎么办……” 这个男人——流泪了…… 在麻木了三个月之余。 …… 活着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莫寻北,你的信。” 女狱警冷冷的把寻北的信件拍到了她的桌上。 看着上面的梁欣,寻北打开了信件—— “小北啊,你一直不见人,你妈,你妈她……走了,你妈,她是——喝农药,走的…… 你妈,没有留下任何话语,但是她的手里一直紧紧额握着一张纸,那上面只有两个字——活着。 寻北呐,梁姨知道那一定是她对你的最后希望了…… 寻北啊,你也不要觉得歉疚,我知道,活到如今的一副光景,谁都没有活路了……但是,寻北呀,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活着才有未来…… 你放心,从今天开始,顾家就是你的家,你就是我梁欣的女儿,你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减刑,阿姨盼着你出来……” 这一瞬,寻北知道,一切都没有了,而她,终是什么话也没有留给自己,就这么走了……那些年岁里,究竟是谁在折腾谁?为什么她要选择去死了呢?她不是给她自己买了无数个保险来保障她的人生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 寻北不明白,她不是和莫辰这样彼此折腾的活了大半生,态度一直是那样的强硬着的吗?永远永远她不是只看到她自己受到的伤害而一个劲的彼此的死磕着的吗?她不是一直都活得好好的吗?为什么?为什么?…… 曾经的寻北很是怀疑,她到底是祝玦的什么。这一刻,她明白了,是希望。是希望…… 是斗争的希望,是活着的希望。 可是,她莫寻北还是没有看到这一点的绝决的抹杀了那个可怜而又对婚姻不满了大半辈子的女人最后的希望。 可是,她情愿自己从来就不是她的希望,她情愿当年的祝玦可以留一个希望给当年的莫辰,哪怕,她莫寻北只是成为一个被忽视的孩子,但确实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的,沾染的也是幸福家庭的边,没有殴打,没有那些女人,没有伤害,没有泪水,没有那些让她麻木恐惧的电话…… 也许,只是因为她的心,始终磨得不够硬,不能对一切泰然处之对于任何伤害,任何伤害……一个刚出大学校门的学校里的没有任何突出表现的人,亦或是,从没有人,记得她的存在过,在乎过她的存在过,可是却是这样的时隔一天的进了监狱。留给那些认识她的人的也许,只是——耻辱,耻辱而已。 还是,这就是命运了,是她莫寻北早就注定好了的命运了,寻北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就算没有在这监狱里走一朝,她,也是活不了的,她的心早就麻木,她没有任何的语言,她的一切功能都在退化,很多事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只有她自己在臆想,她的头总是疼,有时候恍惚了一声,她才发现,她终于是清醒了过来,却觉得刚刚发生的那静默的一切,却是恍如幻境;她的肚子总是一阵阵的疼,可是,同样的没有人自到,她知道,只要在忍一忍就没事了;没人愿意和她说话,戚蓓绿那样的眼神——那样仇恨的眼神注视着她,注视着曾经辉煌无比的她,曾经看似幸福无比的她,可是那,只不过是寻北早已忘记的当初,却成了戚蓓绿一辈子的嫉妒和仇恨…… 生活,就是这样了吧…… 阡陌……往南、往北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莫寻北,你以后就在图书馆工作吧。” 女监冷冷的声音传来,寻北却只是想苦笑――这是命运的又一次安排,还是讽刺的戏弄。 监狱的图书馆,但幸好,这,也是图书馆啊。 “听她们说,你刚大学毕业就进来了?而且,以前就是图书馆的?”图书馆的负责的一个上年纪的女囚带着老花眼镜,瞟了一眼寻北问道。 寻北没有做声的,只是静静的点了点头,低头做着刚刚她已安排的工作,把那些归还的图书分类放好。 “你们这些大学生,也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在这个世上,那么多的人,而我们真正的又能够被多少人所记的,又能记得几个人,有多少人,本来自负的以为自己是一个贤人,却成了一个碌碌无为的闲人,最终,只是嫌人一个,被所有人唾弃而已罢了。”老人怅然的语气,说完叹了一口气,又在做她自己的工作了。 寻北的手顿住了,一个人,同一个音,三个xian,却是一生,也是她莫寻北的一生的写照了吧! 曾经的她,刻苦学习,为了追上顾斯南的脚步,为了弥补缺陷,可是也许她一开始就是错的,带着原罪,所以,在终日的自我放逐的麻木和碌碌无为和那些躲避的日子中,终于把自己的身体拖垮,心也累了,负荷不了这漫长的一生,终于被所有的人嫌弃,乖乖的无处可去的躲在一个角落,就这样的活着…… 她曾经以为只要能够好好学习就可以收获完美的一生的,她曾经以为恶魔总有收手的一天,人终归会有彻底悔改的一天,可是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自以为而已,这个世上的事虽然杂碎,虽然有些很丑陋,但是谁又能看得清、说得清哪一个人,每一个人也许都是复杂的,而她也真的就这样低着头度过了那些的岁月,拒绝着看一眼这个世界,不企图看清,也不想看清丑陋,也主动放弃了看一眼其中的那些美好的事物,也终是躲在了这个地方,与那快速发展变化的生活脱了轨。 …… 搬运书籍,整理书架,扫地,拖地……终于忙好了一遍的的寻北在傍晚的时分,终于可以有时间坐下来挑一些书籍看一看了,经过了大学四年的时光,在挑明了一切的那三年的时光里,唯一让寻北有喜有乐的就是那书籍了,虽然对历史渐渐的也有了兴趣,但寻北最喜欢的还是古人的那些诗词,那些让人的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幅动态画的诗词。 监狱里的图书馆的书虽然不多,但也是比较杂的,寻北无意的翻看着古文诗词,突然翻看到那篇曾经很喜欢的《桃花源记》,她知道这事中学曾经学过的诗词,当年语文老师让每一位同学先预习并试着翻译好这篇文章,把那当做课后作业安排了,那天放学后寻北读了几遍,靠着课本底下的注释试着翻译,当渐渐了解到文章的大意时,寻北的心中只留下两个字――向往。 她喜欢那样的桃花源般的生活,喜欢那样隐居的属于自己和可爱的相亲相爱的乡亲们而又不让外人轻易打扰到的地方,她喜欢那种“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田园感,碧绿的农田,可爱的家禽,自由的空气,一切心旷神怡。 那天的课上,寻北才知道对于这篇文章对于那个地方的喜欢,并不是她所独有的,很多人都喜欢那样的生活,安逸、闲适,但大多数人都是喜欢当那个探险的外来人,让那片地方给自己带来惊喜,多数人是希望到老的时候,可以找到那样的一片风水宝地,悠闲自在的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在那些人的眼中,青春就是应该洒热血和拼搏的,青春如果就躲在那样的一个地方那就真的太没意思了,只会让他们觉得白来这世上走一遭了,那个地方只适合养老而已。 但寻北知道,自己喜欢那个地方,是喜欢她永远没有争吵,没有背叛的氛围,她觉得那些人,既然约定好了躲避这世上的繁杂的一起寻一个隐蔽的世界一起生活,就是约定了,一生的不背叛。 可是,她也知道,也许有些事还是自己在理想化,那些人,现实中的,那些约定走过一生,在婚礼上对天发誓,对心发誓,用一纸婚书约定好的那些人,还是该走的走,该留的留的,只让当初的一切变成一场可笑的闹剧而已。约定并不一定要执行。 生活让她情愿选择理想化,情愿,永远只是桃源人,从一开始到结束,如果有那个梦也好,只要自己还是在梦中。她可以选择闭上眼睛,遮住耳朵不闻不问的活,可是被逼着也是情愿的走到角落的她,还是在夏日里,在烈日炎炎下,被生活所发现,逃不过,一场殇。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一字一句,寻北认认真真的看着,回忆着,想象着,也许自己的心中还是存在当初的那个影像的。 “阡陌……”无意中看了一下文后的注释后,不同于当年的亦或是比当年还要详细的注释后,寻北的眼神再也无法从那两个字上移开,口中喃喃着:“阡陌、阡陌……” 当年的是语文课本,而如今的只是一般的专门的古文书,所以很多东西有详有略,可是寻北情愿从没遇见过这本书,情愿,从没遇见过…… “阡陌二字从阜,阜即土堆,‘千’是空间概念,指南北方向,千字从人从一,表示人起步走,往南是人生的方向,往北是人死的方向……” 几行文字就这样跳跃在寻北的眼前,仔细看去,却又如一潭死水。 她莫寻北从出生之初就被寻北寻北这样的叫了,可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原来往北方的路,不过是一条注定好了的往死路上走的路,曾经的她,满脸微笑,伸出双手拥抱阳光,却,永远的堕入了黑暗…… “寻北,寻北……”他们一直都是这么叫着的,终于还是忘了,就连她自己也忘了,原来她叫莫寻北,却真的站在了寻北的路上,死亡的路上…… 好爸爸,小袋鼠儿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时光没有等待任何人,它看着那些悲伤的人,看着那些沉静了的人,看着那些拼搏着的人,看着那些欣喜的人,看着那些着急的人,看着那些愧疚的人……就这样一笑了之的一篇又一篇的翻着生活的新篇章。 世界变得更疯狂,不管是S市,还是N市,还是其他的地方,楼高的不能再高,娱乐场所多的不能再多,有些人――变得冷漠的不能在冷漠,一个个的大大的被填的满满的漂亮的房子,可是填不满的是人类那想要征服整个世界的决心。 四年后的顾斯南硕博毕业,事业也终于有了一定的规模,很好的发展前景,在国内他所选择从事的这个行业里他也算一个很有先见之明而又特别有天赋的人才了,他一直是一个很有想法而又有野心的人,这一点也许只有他自己,还有那知子莫若父的顾洲所了解了。 28岁的他和同学合伙人本来只是开发一些如今炒得越来越热的关于海洋方面的一些更加新型多样化,能够满足一些开发商和科学研究的软件,四年前,很多软件国家还是只是依赖于国外的一些公司,那时候虽然对于海洋方面的软件的需求量还是有的,但也是仅仅局限于一些大学或是研究所的一些科研的需要,还有的是一些大型国企的需要,需求量所答也不算大,但说小也不算太小。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国家发展的需要,对整个国际形势的看清了解和分析,国家对于海洋的很多政策也放宽了,在海洋这一方面关于一些先进的软件和仪器的需求量也约来越大,当年的顾斯南就是这样放弃了出国,读书创业两不误的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同样是28岁的那一大批的人的前面,成了佼佼者,领头羊。 他从开发海洋方面的软产品件出发,既而研究海洋仪器,也渐渐的在志同道合的研究人员的帮助下,研究出比国外的海洋仪器,进行大批量的投入生产,那些仪器本来就无比昂贵的物品就让他的身家一下子丰厚起来。 顾洲也从当年对他的目的的将信将疑中走了出来,现在的顾洲对于当年的反对还真是有点说不出的玩味,他有时候觉得也许自己真的是老了,曾经眼光无比敏锐的从那个小村落里大胆的走了出来开创了让很多人都只有羡慕的咂舌的份的那个意气风发的顾洲也许真的一去不复返了,他也感叹也在心中揣测,他的这个儿子,绝对比当年的自己还要有野心,那样闷不吭声了多年,难道一直是在当年的那个阴影中吗?可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内心应该是无比强大的他,不应该是一直走不出的,不是吗? 书房里的顾洲在一边抽着烟一边问着自己。 梁欣在厨房里欢喜的忙碌着,今天是儿女都回家吃饭的日子,昨天晚上那兄妹两个像约定好了的一般,先是这几年都不怎么着家的顾斯南打了一个电话说明天中午时分到家吃饭,接着追随男友回了S市读研的顾斯馨又笑嘻嘻的打了个电话回来,一听说哥哥要回家也立即嚷着会明天回家吃饭,而且还要带着准女婿,这可着实让梁欣激动了老半天。 九点左右,顾斯馨终于是领着她的男友进门了,顾家老两口欢喜的出来迎,一边不住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伙,一眼就估摸着要比自家这个宝贝女儿要大上三四岁了,不过他们也是满意的,大上三四岁比起那些同岁的毛头小伙更让两人放心。 于是一行人就在客厅里热络的聊着,顾家老两口打量着眼前这个被宝贝女儿介绍为准女婿的男子,拐着弯的的打听除了基本情况意外的其他的事情。 十点左右,顾斯南的车子到家了,客厅里的人此刻正有聊不完的话,所以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动静,直到他真正的登堂入室,在玄关处换鞋,叫了一声“爸、妈”,梁欣才欣喜的一下子从沙发上起身。 “这下真是大团圆了。”梁欣双手合十,似要感谢上苍,一边走向儿子,一边欣喜的说着。 她接过顾斯南顺手脱下的西装外套,就忍不住的上前就又主动抱了一下欲跨过她继续走着进客厅的顾斯南。 顾斯南无奈的被她拥着笑了笑。 “妈~~你这样子,就好像今天过后就见不到我的样子似的。” “这三年,你那次不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梁欣不满的埋怨着,脸上却挂着满足的笑容。 “以后也许就不一样了哦~~~” “什么意思?儿子,你不走了是吗?”一听顾斯南这么说,梁欣立即抬起头问了起来,可是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可能,“你是不是骗妈妈呐?儿子你都把事业重心全都放N市了,那还是不是要去也匆匆……” “你也说是重心,不是吗?” 顾斯南神秘的笑着看了一眼就离开了手已经松开,停留在原地缓神和揣摩着的梁欣走向了沙发。 不等他开口沙发上的男子已经起身,友好的笑着向他伸出了手:“你好,我叫戴朔尔,是斯馨的男朋友。” “戴朔尔。”顾斯南轻轻的重复了一遍,突然了然的笑了,像见到一个多年不见的老熟人一般的看着眼前人。 是的,他想起了一个人,有一个人曾经在他的耳边说过,今天代表全班同学来看我的是小袋鼠。 “你不知道?!” “小袋鼠你都不知道吗?!” “顾斯南,你是和我一个班的吗?大家不是都说戴朔尔的爸爸是个大袋鼠,戴朔尔是个小袋鼠,将来会是个好爸爸,整天用身前的小袋子护着自己的孩子,这你都不知道!哈哈哈~~~” …… “你记得?”戴朔尔将信将疑的问道。 顾斯南但笑不语,靠在软绵绵的沙发上。 想起那个人,不知为什么,一切本是开心的事,童真童趣的回忆,却有种酸涩的味道。 顾斯馨看着眼前的俩人似乎在打着哑谜,扯了一下戴朔尔的手,“你们是不是认识啊?……哦,对了,你和哥哥一样大哎!……难道你们是高中同学?……不会吧?这么巧?” 她歪着脑袋想着,来回的瞄了一下两人的表情,试图从上面看出什么端倪,可实在又瞧不出什么,两人只是这样晦涩不明的笑着,与她打着哑谜。 办案几年,早已对人人在不同的情况下的表情了然于心的戴朔尔知道,顾斯南还是记得他的,于是也不再摆着那第一次见面的生疏的面孔,自在的笑了笑,“当年的你,可真的是眼高一切除了学习什么都不关注的,没想到居然还记得我。” “你们真是同学呀!” “原来是熟人啊!” 梁欣几乎与顾斯馨同时出声,表示对这件事情的不可思议。 “小戴你老家也是桃河县的吧?” 沙发上,一直没出声的顾洲突然缓缓说着,不是猜测,而是透露出无比的肯定。 他想到戴朔尔说过他是在S中上的初中高中,而他和斯南两人明显的就不是特别熟悉的人,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小学了,想到这个小伙子竟然也是桃河县的人,而斯馨显然是把他当成了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S市的人,想到这,他就有点怀疑了,对于这个眼前的看上去很是踏实沉稳的职业却是警察的男人。 戴朔尔坦然处置的笑着点了点头。 “你不是一直住在S市市区的吗?”顾斯馨突然无比困惑的问道,可是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不满的一下子甩开了一直握着的手,质问的嚷了起来,“我以前就和你讲桃河县的我的童年趣事,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也是那的人,戴朔尔你什么意思啊!” 她不满的把小拳头就往戴朔尔的身上砸,戴朔尔也不恼,笑嘻嘻的用大手包裹了她的小拳头,安慰着:“斯馨,待会儿我会好好跟你解释的,先别闹~~~” “不行,你必须现在就跟我解释清楚。你自己不是总说吗问题不能摆着不解决,摆着摆着也许就成了死结了!所以今天你必须跟我解释!” 顾斯馨耍起了小脾气,不依不饶的拿着戴朔尔的原话来压他。 顾家夫妇想劝,可是突然又觉得很有道理,很有必要,于是也看着戴朔尔,等着他的答案。 在众人的目光下,戴朔尔只好体验了一回自己角色的对立面,当了一回犯人坦白从宽了,“那里的记忆很不好,所以我不想提及,而且,我从小学二年级就举家搬到了市区,所以就把这第二故乡当成了故乡。” 顾斯馨刚想问,什么不好的记忆?可是一想到过去的那一切,她就打住了,其实她也不是一个蛮横不讲理的人,与戴朔尔已经交往了五年了,很多事情,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她也懂了。 而顾家老两口活到这把岁数对于这一点更是避之如蛇蝎,别人的隐秘,能不知道其实也是算一种幸福了。 姑娘人很好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顾斯南默不作声的看着眼前的一出闹剧结束,但他总是觉得戴朔尔对斯馨、或者说是对这个家的靠近总让他觉得有些仍是存疑的地方。但他也顾不了那些了,他知道一个话题的结束,接下来他们肯定是要向他开炮了。 果然,顾洲看着他开口了:“斯南,你是不是准备把事业也往S市发展?” “对呀,被刚刚一打断,妈都忘了问你了,你……也就是你爸想问的那意思。” 梁欣说着也把关切的目光投向了儿子,如今这个女儿算是尘埃落定,不需要再怎么操心了,就只剩下这个这些年总想往外跑的儿子了。 看着眼前的情形,戴朔尔成为自家人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顾斯南也就有所保留的大概的向眼前的家人们说着他的近几年的打算了:“S市虽然在海洋方面因为不靠海近些年发展的不如N市快速,但是它的根基还是在这的,我也不想只是投资在海洋仪器这唯一的产品上,所以我打算在S市占领一席之位。” “不错,是我儿子。”听了他的话,顾洲满意的点了点头,端起面前的茶杯欲喝口茶水,就被梁欣抢下了,“还喝什么茶……到点了,该吃饭了,今天大家高兴,喝点酒。” 她一边招呼着儿女、准女婿进饭厅,“走,吃饭去!” 饭桌上,梁欣又来老生常谈了,随着顾斯南年岁的增大一个对她来说越来越至关紧要的问题――女朋友。 其实她更希望更进一步的,能够变成了谈谈婚事。也许对于别的妈妈来说,有如今事业如此辉煌而且三十还不到的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现在就来谈儿子的终身大事是有点杞人忧天的。可是她在怕,怕当年的事的残余影响力,怕28岁还没一个正式的女朋友整天和男人们混在一起的埋头做事业的儿子根本就不想考虑终身大事了。 在这个问题上,顾洲很少搭话参合,但他同样也在担心,不过他所担心的却不同于梁欣的所忧之处,他只是希望他与那个已经被减刑了的人不要再有任何的关系了,这样就足够了。 但这次,挑起这个话题的却是如今幸福美满收获良缘的顾斯馨。 梁欣一个劲的往新加入这个饭桌的戴朔尔碗里夹菜,眼睛却略带迟疑的时不时的瞟着儿子,似乎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 看着似乎有点儿拘谨、不想拒绝丈母娘的好意的男友尽管在一个劲的吃着,但是碗里还是被心不在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老妈堆成了一个小山的,,顾斯馨终于受不了的被逼着硬着头皮发话了,夹了一根青菜到顾斯南的碗中,亲昵的说:“哥哥,小妹我如今终于有一件事是赶在你的前头把你比下去了,是侥幸,还是在这一方面哥哥懒惰了?哥哥是不是也该努力努力了?” 顾斯南的还是埋着头,除了一个劲的嚼着菜的其余三个人都扎吧着眼睛等着,却又看似不在意的想要伪装此刻焦躁不已的等待的心。 “这次哥哥就决定把这赢得机会让给你了,妹妹你就再接再厉吧!” 顾斯南放下碗筷,从饭碗里抬起头,高深莫测的笑着只是对面发问的人,也学起了她的话腔,这么很是客气的半开玩笑的说着,一转头,却看见其他三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放下碗筷的看着自己。 顾洲故意的板起了脸,梁欣满是担忧的表情,随即硬是咽下那些年轻人不想听的话,看着儿子商议着说:“斯南啊,你看啊,你马上也许就常住家里了,那些叔叔阿姨,你要是一天不定下来,他们肯定会拿这件事来烦妈妈和你的耳朵的……看到合适的就试着处一处吧!” 顾斯南拿着筷子迟疑着,扒了两口饭,就在梁欣唉声叹气着以为等不到他的回话的时候,一个含糊的声音传进耳朵,“下一次回来,我把她也带回来吧。” 放桌上的三人俱是一愣。 从不在吃饭的时候含着食物说话的顾斯南这次是嘴里含着饭闷着生说的,虽然声音模糊,但是他知道他们应该是听清楚了的。 见着毛就是鸭的梁欣两眼要放光了,顾斯南的这句话对她而言绝对是个天大的喜讯,看来明天就要去庙里烧香拜菩萨了,她抑制住要再一次的双手合十的冲动,眼神急切的耐着性子的稳住声音抑制住心虚,做最后的求证:“姑娘人好吗?” “姑娘人很好。” 顾斯南看了她一眼,陡然变冷的声音。 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梁欣硬是吞下滑到喉咙的那句‘那我就放心了’而是自嘲的化着尴尬的气氛,换做了,“瞧我这是傻了啊!说什么胡话呢!我儿子看上的一定是个好姑娘啊!” 她的确是放心了,但是这句话却是不能说出口了的,她知道一旦说出这句话,只是在明显的摆出了自己的意图之后,再一次的引出无法回答出口的话题。 原本想扯一扯别的什么话题的,可是一旦挑起什么事,尤其是他顾斯南的事就从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松口了的顾斯馨扎吧理一下眼睛,突然就好死不活的玩笑的说:“我亲爱的老妈呀~~~你该不会是先进的把老哥当同性恋看了吧!我哥可是有桃花的,别忘了四年前可一直都是一团乱啊!” 想到当年的情形,还真令人唏嘘不已,她还想继续侃,可是瞟见老爸老妈,一个黑着脸,一个白着脸,于是也闭了嘴,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不吭声了。 “四年前是吧!那年最惊人的案子就是连砍了亲生父亲33刀的……” 在仿佛连碗筷相撞的声音都能听得见的放桌上,这么一个仿佛在聊着天气般的声音就飘荡着,戴朔尔像谈着案情般的自在的说着这一家子都避而不谈的血案。 话落的一瞬间,就连碗筷相撞的声音都没有了,只剩下墙上挂钟的‘嗒、嗒、嗒’走着的声音,还有顾洲突然变得浓重的呼吸声。 一瞬间的凝滞之后,梁欣微微起身拍着顾洲的后背,想要给他缓缓气,虽然她自己也是有种快要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了,顾斯馨不满的朝身边人翻了个白眼,在桌子底下用手肘推了他一下。 谁都没有想到,此刻的这个新加入的人,这个他们眼中看似很温顺的脾气很好的人却嗤笑了一下,又来了一句:“放心,她还在牢里关着呢!虽然表现好减了刑,但等到出来的那一天也应该是两鬓斑白了吧……女人在那地方可是老得很快的。” “我吃饱了,出去透一下气。” 顾洲终于支持不住的离开了饭桌。 梁欣看了一眼此刻似乎对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显得很无奈的戴朔尔,摇了摇头,也追着丈夫出去了。 没等此刻站起身似乎磨拳霍霍快要气疯了的女友狠狠的批斗,戴朔尔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无辜的说:“我以为你们是被那个女人吓怕了的,所以想安慰你们一下,让你们不用担心的。” 呆愣了片刻,顾斯馨终于还是一屁股又坐回椅子上,无精打采的下巴支在手臂上,一手抓着脑袋,“算了,反正你也不知情,反正也不关我们的事。” 顾斯南躺靠在椅背上,一直玩味无比的盯着这个第一次见面就与众不同的留下‘好印象’的未来的‘好妹夫’,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扔了一支到斜对面的人的手上,两人很有默契的都点燃了,顷刻间,云烟四起。 看着身旁的人,顾斯馨惊得下巴都快要丢到地上了,“你也吸烟?!戴朔尔!你不是说你不会抽烟的吗?你又骗我!!你个警察是怎么当的,自己都谎话连篇了,你还有脸审问犯人啊?!” 随着年岁的增长,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曾经无比崇拜吸烟的人,可是如今却实在看不得自己很重要的两个男子居然就这么在自己的眼前吞云吐雾起来了。 隔着朦朦胧胧的烟雾,戴朔尔对她嬉笑了一眼,安抚的轻抚了一下她的脑袋,用眼神示意她看一眼她的亲哥哥。 她把目光投向对面,却看见了一个说不出的惆怅的侧脸,男子歪坐着身子,只是定定的看着窗外,目光悠远…… 三个人就这样的坐着,谁也没再出声,在烟雾缭绕中,三张年轻的若有所思的脸…… 一支烟了,顾斯南转过身来,趴在饭桌上的一直盯着两个男人的顾斯馨一下子抬起头来,问了一个很想知道的问题,也是她心中的疑惑,最想知道的答案,她腆着脸笑着,“哥啊,那个好姑娘是谁啊?不会是戚……” “许晚。” 不等她说完,了然于心的顾斯南给了她一个答案,言毕,看了一眼这个原来是警察的‘好准妹婿’,离开了饭桌,身后的人惊呼:“许晚、许晚……要是蓓绿姐知道你要常驻S市了,岂不是又要来一场血战?!” 森林的气息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寻北推着装着书的小车,一个监室一个监室的走着,每一个监室收回几本书,又重新发几本书。 每个监室都是这样的重复着。 只有一个监室例外,那个监室里有一个女人,一个爱看书的女人,从来都是她主动的递一张书单给寻北,然后寻北会亲自一本一本的给她找出来,如果找不到那就算了。 监室的图书馆其实是有满足这种要求的规定的,只是大多数人或者是除了那个两年前进来的女人以外,是没有人使用这一项权利的。那些大多数的人只是寻北按着监室图书馆上面的要求每天发一些书,发给她们什么,她们就看什么,或者,根本不看,放在监室门口的那一个角落,每天寻北又按时去收的时候,还是原样的摆放在那个角落,像个被人遗忘的孩子一般委屈的在角落里。 而那项可以满足的要求也更是无人问津了,在一般的大学图书馆里尚且如此,更何况监狱额图书馆关着的不是求知若渴的学生,而更多的是大字不识的罪犯,他们最烦那些书了,如果没有损坏书籍就要赔偿的规定,寻北可以肯定那些书籍早已残破不堪了。如今那些书虽有残破但也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是一股霉味,无数的霉点点。 虽然每隔一段时间,在太阳特别好的时候,寻北的工作就是轮流的把那些书搬到有阳光的地方晒一晒的,这虽然是很费力气,而且又没有什么实际的功效和作用的活儿,但确是让寻北无比开心的一件事情,捧着那些纸张泛着年岁已久的暗黄色的书籍,让它们接受着阳光的滋润,在时光的静静的流淌中从多年的沉寂中醒来,又缓缓的再次沉睡…… 在监狱这种地方静得下心来读书的人其实并不多,有些人忙着发泄残余的怒气,有人看清了形式后,忙着努力的劳,争取减刑,争取早日出去,尽管出去头上加了一顶永远摘不去不光辉的帽子,也许会压着她们再也抬不起头来,但至少出去了,就是自由的了,出去了,还有人眼泪汪汪,或是恨你不争气的怒骂着,或是……但终归那些都是等着你的人。 寻北曾经看过一幅小狐狸的漫画,提着灯笼的小狐狸静静的在黑夜中等着,它的身旁它的心声――这个世上,只有一个愿意等,另一个人才会来。 监狱外面,我的心门外面,已经没有那个等着的人了吧? 寻北常常在愣神的看着那些拼命的不分昼夜的赶着手工的女囚们时,无边无际的想着。 如今的她不企盼任何人的等待,也不希望任何人不管是怀着怎样的心态的等待,不管是在等待着看她笑话一般的人生,还是一个凄凉的结局。 两年来,她和那个也算是监狱里的一朵奇葩的求知若渴的女人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她却是这两年来寻北见到的次数最多的一个人。寻北知道那个女人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林夜,那张她递过来的要借的书目清单的最上面,清清楚楚的留下了娟秀的她的名字。寻北工工整整的誊写在了借书人员名单特别的一栏当中。 对于那个女人寻北只记得她的微笑和她那透着宁静的森林气息的名字,除此之外,一无所知。她从不关注这一切,只是有时候无意中从监室经过时从几个女囚议论声中得知,林夜是一个经济犯,曾经也是一个高材生。 对于读过书的人,有共同的可挂钩的人,大妈级别的女囚们也会都拉过来比较归类一番。 那个叫林夜的女人总是什么也没有说的带着微笑的结果寻北递过来的书,尽管有时候脸上带着伤,但还是始终不改的是微笑。 不知为什么渐渐的、渐渐的,寻北竟在那微笑中看到了自己曾经在心中描摹出的一个善解人意的温柔的可以替自己遮风挡雨的姐姐的影子。 …… “林夜,有人探监,见,还是不见?” “见。” 这一天,寻北还是往常一般的推着书,一个监室的挨个走着,在接近林夜的那个监室的时候,就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看着林夜满是疲惫的从监室里步履不稳的一步一摇晃的走了出去,寻北顿在原地,在经过寻北的身边时,她虚弱的朝寻北笑了笑,就随着女监离开了。 走到她的监室的门口,除了昨天摆放的给除她之外的别人的书就什么也没有了,寻北不知道她的书究竟有没有看完,需不需要更新一下,和林夜同住一个监室的女囚们用暧昧不明的笑意看着也同样朝监室里打量的寻北,收回目光,无意中瞥见门边的带血的扫帚,寻北的心咯噔一下,匆匆收回目光,推着车子走过。 她决定还是等发好了所有的书籍之后,再回这里看一下林夜需不需要更新一下书。 …… 寻北料想估摸着探监的时间,再一次回到这间监室的时候,林夜已经回来了。 寻北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林夜,她呆呆的坐在床上,时而落泪,时而笑出声,看向门边时,正好与寻北的目光相撞。 “莫寻北~~~” 第一次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有片刻的愣怔,那些人不是称呼她为丑八怪,就是一声‘喂’的喊住她的。 林夜拿了床头的几本书,缓缓的踱到了门边,快到门边时,寻北连忙上前去接,她以为这一次林夜会跟她说一些什么的,可是林夜只是定定的看了一眼她,突然用手背很用力的擦了一下眼睛,手拿开的一瞬间,寻北看见衣角滑下她微微露出在外的一大块青紫的手臂,她却再一次的对她露出了微笑,随即转身又回了监室,寻北只能看着她的背影,默默的回了图书馆。 像往常一样,寻北翻开林夜递给她的最上面一本书的第一页,她以为会像以前一样看到一张写着明天要看的小书条,纸还是一张巴掌大的小纸片,上面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让寻北理不出头绪无法理解的一句话―― “以后我都不会再借书了,对不起,你要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 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与自己的过去有关吗? 寻北实在很困惑,其实她应该是感激她的,感激她的微笑,那温暖的微笑…… …… 日子一如既往,只是微笑不再,每次经过那间监室,寻北只是看见林夜如那些女囚一样,一个劲的赶着手里的活,永远的沉寂了下去…… 空留一声叹息。 就在寻北以为一切都这样了下去的时候,寻北无数次的在这个监狱里听到有人自杀了,可是却是第一次听说――那个人成功了。 那个人就是用寻北放在门口的那些书,但只要其中的那油皮的封面就够了。 寻北第一次知道,原来纸――是可以杀人的。 那薄薄的一张油纸,却也如一把刀一般的被浸湿水堵在脸上的每一个出气口,让那个女人,那个本来对寻北说,‘我也会好好的’的女人就这样没了。 看着手中的那些书,摸着它的封面,恍惚间,寻北觉得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气息,那些安死未挣扎的人们留下的最后的一次呼吸。 森林的气息……没了。 …… 每天的搬着那些书籍,回到监室后又坐着那些计件的活,突然有一天,寻北恍然间发现,自己的手,在没有任何想要动的时刻,它竟会不由自主、不由她所控制的晃动着、晃动着…… 睡觉时,看着那双渐渐的变得不听话的手,她狠心的把它们压在身后,心里默默的说着:你们要听话的好起来,你们要好起来,我才能一直能够幸运的在我能喜欢的最后的那书籍旁边等来我最终的那一刻,你们一定要好起来…… …… 终于又是到了一年最冷的季节了,在这个寒冷的季节,在这个冰冷的地方,有人进来,有人离去,有人逝去…… 寻北捧着分类好的一摞书想要放上书架,却在捧到半空中的刹那间,手,摇晃着,那样的摇晃着,那些书,全部落地。 她还想去拾起,可是看着这一次摇晃的时间特别长的那双手,她只能就这样的蹲在地上看着,看着欲拾书的那双手。 …… 当寻北终于拾起书起身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身前3米之远,不知何时已经在看着她的干警,她没有出声,寻北默默地转身,把书放到书架上,拿过一旁的卡尺整理着,她在等,等一个冰冷的声音,或是转身噔噔的皮鞋声。 “嘴还能用吧?……从明天开始,你就去教育科那边负责朗读一些报刊讲解知识。” …… 寻北知道如今的她已经从死缓犯变成了刑期20年的长期囚犯了。其实对她而言,不管是10年,还是20年,还是30年,还是一辈子,这一切难道有区别吗? 她知道从明天开始,将成为这辈子她发声而不是说话最多的时间了,将近五年的时光,她只是在每一次的点名的时刻应一声,除此之外,就再无发声的必要了,如今上天终于想到她莫寻北还有一副会发出声音的嗓子了。 …… 一天下来,一批又一批的女囚,进了又出了这个小小的监室,寻北的嗓子要冒火,她曾经听过这样的教育的一遍又一遍的讲解,那时候的她曾经有过一瞬间的疑惑,为什么那个讲着的女囚没有用广播呢?但一转身她就明白了,她们是什么,她们是女囚,女囚――有罪的人,这根本就不是为了让那些女囚了解什么人生大道理和国家的大新闻,只是折磨那个讲的女囚而已。 到今天她突然又明白了,只能用嗓子的人,原来已经是无处可用的人了,她们最后可以惩罚的就是这副嗓子了。 …… 谁高尚,谁卑微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今天是六月十九,同样酷暑难当的日子,她——莫寻北,出狱了。 这其实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只是寻北不记得了,6月19,她的毕业日,五年前,她从大学的校门走上了社会,如今,终于,她还是在时隔五年的同一天,再一次的走上了社会。 真的没有人。 寻北看着空荡荡的只是杂草丛生的监狱门口,笑了。 但是,她终于还是出来了。 她穿着五年前进看守所的那件白色的t恤衫,七分短裤,一双黑色的运动鞋,与当年的刚出校门的相差不大,就是白色的t恤的边边角角显得有些暗黄了,那正如一个被摆放了五年的压箱信一般的,没有褶子,却染上了陈年的那种暗黄,犹如老年人就会出现的拿着被氧化的老年斑一样。 如今的她一双眼睛深陷眼窝,仿佛已经是历经沧桑的老妪一般,尖细的下巴,瘦削的厉害而又暗黄色的脸,整个脸上却也真的没有了一丝多余的肉了,一把扎着的头发虽然整理过,但还是显得些许凌乱的发丝,一阵暖风袭来,在她的脸旁晃荡着,像一个个无所适从的迷路的孩子一般。 寻北低着头向前走在着不宽不窄的水泥道上,七分裤下的露出的半截小腿显出常年不见阳光的病态的白,她那一身衣服,唯一的不妥之处就是本是不肥的衣服却还是显得如此的空旷,一阵风侧边起,那骨架撑住的一边终于被发现是如此的空旷,仿佛,包裹在衣内的只是一个干瘪的模型。 她不知道如今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了什么样,但她也大约的猜测到按着国家的那个发展劲头,相对于五年前一定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但是从来,这些都是与她没有关系的,她跟不上时代的脚步,而且,一直跟不上,一直,她都是将自己封锁,蜷缩在足够活的自己的角落。 …… 寻北不知道的是,从早晨开始,顾家大厅里,时隔五年将再一次因为她战火纷飞…… 今天只有顾家老两口在家,这半年顾斯南一直忙着S市的分公司和其他的一些投资的问题,基本上也是没怎么着家的,上个星期去了澳洲实地考察一下那边的发展有什么新颖之处,也准备在产业方面再尝试着做一些创新,而顾斯馨也跟着她们的导师做一个项目,到处奔波。 顾洲冷着脸坐在餐桌边喝着粥,而梁欣天还没亮就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了,起来之后就开始在厨房里忙了,虽然油烟机一直开着,可是老鸡汤的鲜香味还是飘到了饭厅,顾洲的眉皱的更高了,喝完粥,走到客厅拿着遥控器看着早间新闻,整个心思却全然不在那电视上面。 不久之后,八点多一点点,把自己整理的一丝不苟的梁欣挂着微笑拿着包出了房间经过了客厅,笑嘻嘻的看了一眼老伴就准备出门了。 刚欲转身,顾洲一下子啪的一声关了电视,厉声说:“你想去哪?我告诉你,你今天那也不准去,给我老实的呆在家里!” “今天是寻北出来的日子,如今除了我,还有谁能帮她一把。再说,她本来就是无罪的。为了这份罪名,这孩子吃了多少苦!” 梁欣以为他是起床气,所以仍想好说话的跟他讲道理。 “不管她是不是有罪,还是只是顶罪,她那样的人,与我们家不能再有任何关系了。坐过牢的她,那样家庭里出来的她,我早就声明过,你不准再去招惹她那样的人了……她有可能毁了你儿子你知不知道?你这个蠢货!”顾洲指着梁欣的鼻子,气不打一处来的朝她吼着。 他还是向她说了出来自己的顾虑,他知道如果再不说的话,这个傻老婆真的就要把那个不祥的女人领回家了。 “我蠢货?!毁了我儿子?!顾洲,当年究竟是谁毁了他的谁心里有数!” 被他的这样一声吼,梁欣的声音有些哽咽了,想到那些年的密隐的事,就只剩下眼泪了。 “总之,如今这样好不容易一切真的往好处发展了的家,我不会让任何不安定的因素出现,有任何的机会毁了它。你放心,我已经让狱警给了她一大笔钱,没有任何人的接济也足够她安稳的活着了。我也让狱警传话了,让她离开S市,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好的从头再来。,所以你也不用去了,我想她要是还懂得一点点的分寸就应该拿着钱离我们远远的好好的生活!我们家对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看看她的那些穷酸的亲戚,这些年还不是顾着脸面的从不与他们家来往,你倒好!一天到晚的忙前忙后,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呐?!哼哼~~~” “顾洲!!你怎么能这样,原来不是斯南心狠,而是你心狠,原来竟是遗传了你的心狠,哈哈哈~~~是呀,你要是不心狠,怎么会混的这么风生水起,你要是不心狠,怎么会违背自己的心意,和我这样的勉强的过一生……你到底在怕什么,怕丢你的脸面,还是怕那个面狠、心不狠的儿子,你不是很有信心的吗?你不是对每一步都很有信心觉得在你的掌控中的吗?斯南会喜欢寻北,你怕吗?喜欢一个坐过牢的女人,你怕吗?但我告诉你,坐过牢的那女人也好过你这个玩过男人的男人!你嫌寻北来自于有一个玩过无数女人的男人的家庭,那你又高尚多少,高尚多少!!” 泪眼朦胧中,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同床共枕了30年的人如今却是这般的铁了心这样的对一个已经那般不幸的小姑娘,孩子们也正好不在,此刻梁欣也不管不顾的就往自己男人心中的枪口上撞了,藏在心里的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隐忍了二十几年终于还是全都倒了出来,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也开始歇斯底里,她无惧顾洲因为怒气嘴角的抽动,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宣布着,“顾洲,我告诉你,寻北就是我的女儿了,从今以后,她就是我的女儿,她就是斯南的亲妹妹了,我来照顾她,不劳您费心。” 顾洲看着她的模样,突然鄙夷的笑了,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她的身边,抓着她的头发就冷冷的看着她说:“我不高尚?!我卑微,我无耻,那你又高尚多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她当谁来看着的,不就是另一个祝玦吗?!得不到的就想找替代的了,是不是?!你一辈子都没有得到,如今又蠢蠢欲动了?!说我毁了儿子,当年你没有份吗?斯南有没有看见你的丑事,你敢跟我打包票没有让他看见吗?!我不在的那些年,你真的死心了吗?还是你给斯馨起了这样的名字,只是因为你想提醒自己是该死心了,嗯?!”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神经病!我才没有你变态!” 梁欣恐惧的咆哮着,一把推开眼前的这个时隔二十多年又再一次的变得陌生了的男人,自己却踉跄的跌坐在地上,高跟皮鞋一下子崴了脚,握着自己的脚,疼痛难当的呻吟着。 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女人痛苦的表情,一下子从盛怒中仿佛清醒过来的顾洲想要伸手去拉,可有实在拉不下这张老脸,想到她刚刚的话,心里着实可气,但是他还是不能一时心软的随她的性子把那个可怜的孩子领回家里来,为了这个家,更是为了儿子的将来,他无法判别那个女人的背叛指数是多少,但他不能再一次的让儿子在组建家庭的道路上受伤,现在一切真的挺好,不能有任何的差池,真的不能有丝毫的差池。 “你别忘了,她身上也流淌着那个抢了你默默爱着的女人的你恨着的那个折磨了你喜欢的女人一辈子直到致死的那个男人的血液!那是肮脏的血液,彻头彻尾的背叛者的血液!” 丢下这句话,顾洲就转身想回到沙发上坐着缓一缓怒气了。 可是一转身却看见了呆愣在玄关处的顾斯馨,顾洲也愣住了,他不知道她究竟在那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可是看着她的表情,他的心就有点凉了。 顾斯馨的眼睛红红的,可是没有泪,她就这样的看着眼前几米开外的她熟悉却又陌生的叫了25年的爸爸妈妈。 时间就这样仿佛静止了一般,梁欣试图着起身,恨恨的抬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人,顺着他的目光转头,“斯馨啊~~~” 梁欣脸上挂着泪的想对女儿微笑。 眼眶里的泪终于在那一声斯馨中决堤,顾斯馨只觉得有种撕心裂肺的疼,她双手向前,十指张开着,似乎这样就能挡住那恶魔一般的呼唤了,“别叫我的名字,我觉得恶心!恶心!恶心!!你们懂不懂!” “斯馨……啊……你听我说……” 梁欣扶着旁边的矮茶几欲起身,却还是因为脚脖子的疼痛惊呼了一声,额角已经疼出了些许的冷汗,她还是挣扎着一步一步的走向玄关处,她要向她的女儿解释。 顾斯馨突然像看笑话一般的看着她,讥讽的说:“听你说?!听你说?我的一双耳朵刚刚可是一直在听着,你还要跟我说什么?解释吗,还是掩饰?……对哦,你们不是最擅长掩饰的吗?可笑,我竟然曾经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最幸运的小孩,有疼爱我的父母,除了学习、处处让着我的哥哥,世上最完美的家庭,比起寻北、阿戚,甚至是任何一个人,我是多么的幸福!……如今,我才知道我只是被你们遮住了双眼,看不到你们的阴暗,还以为自己是因爱而生的最幸福的孩子……原来只是可笑的硬凑在一起的你们无奈的生下来的吧?你们可真是前卫大胆啊!……不对,你们只是胆小鬼而已。” “斯馨啊~~~” 梁欣走到她的身边,一把紧紧的抓住她的手,紧紧的。仿佛这一松手,这个女儿就真的会永远的失去了。 顾斯馨却闭上眼睛,双手捂住耳朵,使劲的摇着头,打断了她的声音,“我都说了,不要再叫我斯馨,我讨厌这个名字,讨厌与你的隐秘有关的名字!!” “女儿,你听妈说,爸妈都是爱你的,不是你想的那样,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今天爸爸妈妈真的是气糊涂了才乱说的,我们一直爱你,你是知道的,你想想这25年,那一天爸爸妈妈不是真心待你的,那个错真的和你没关系,真的和你没关系,我们真的是想好好的生活了、真正的爱了,才生下的你……” 梁欣摸着女儿的脸,轻轻的揩去那泪珠,眨去自己眼中的泪花,点着头向她肯定着。 “那顾斯南呢?~~~”想到过去的生活场景,顾斯馨喃喃出声。 梁欣的手突然顿住了,她低下了头,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坐在沙发上低头沉默燃起一支烟突然间被呛着不停地咳嗽着的男人,不知如何回答这个连心都颤抖的问题。 顾斯馨了然于心,凄凉的笑了笑,自顾自的说着:“我还奇怪,小时候,一开始我以为你们只喜欢我,从不用正眼看一看哥哥,后来我觉得你们像怀揣着爱却不敢打扰的小偷一般的不敢去接近哥哥,可是如今我才明白,原来那样的他,是因为看穿了你们的伪装是吧?!你们在他面前时卑微歉疚的是吧?!他就是你们之间的没了引信的炸弹是不是,不会揭穿你们只会藏在心里的一个早就腐朽的人是不是?!……而我居然就是这样的一个腐朽的家庭里的唯一的一个还一直在开心的什么都不知道的笑着的一个蠢蛋,对着他因洞悉你们的事而小老头一般的脸幸福得意的笑着,疏远着,宁愿追着别人的哥哥们跑,也不会主动的跟他玩……原来我也是一个错了的妹妹~~~” 她笑了笑就在梁欣自责的片刻转身了,梁欣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顾斯馨回过头笑了笑,“你放心,哥哥在家,我就在家,从今以后……我会当个好妹妹的。” 她拨开梁欣的手,就离开了家,顾家30年的夫妻,就这样各自生着闷气的,一个回了卧室,一个枯坐在客厅的沙发。 以后你就跟我玩吧……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寻北低着头走着,过了一段时间就看一眼前方的路,她的后背已经被汗湿了,每隔一段时间她也擦一下从两颊滴下的汗珠。 一辆乳白色轿车从身边疾驰而过,可是不久之后,那辆车又重新尾随着寻北疾驰而来,停在寻北前方的几步之远,车里的人就打开车门,一瞬间换上笑嘻嘻的表情主动的向寻北走来,寻北没有抬头自顾自的走着,那人却无赖的伸出猿臂拦住了她的去路,看着那双擦得澄亮的皮鞋和西装裤,她顿时不敢抬头了,她的心开始不由自主的紧缩,那样的装束是她曾经想象过的事业有成的顾斯南的着装,但她知道,顾斯南是不会再和自己有什么瓜葛了,而其他的人她也不想再去惹是非,她侧侧身想从旁边而过,可是那人却不死心的随着她也向旁边挪了一步,寻北再一次的挪了一步,那人终于无奈的道了声:“莫寻北,麻烦你先抬头看一眼我好不好?” 寻北闻声抬起头,这声音她不熟悉,这面孔她也不熟悉。 看着眼前人困惑的目光,男子显然的失望,但也很快的敛去那神色,继续嬉笑着提醒着,试图勾起眼前人一丝丝的回忆,“五年前,图书馆,送饭的……想起来了吗?” 眼前人依旧不明就里,可是在这近距离的阳光的直视下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男子却在心中唏嘘不已,不由自主有点伤感,他突然很想骂自己一声笨蛋,监狱那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亏他还是一个学法律的高材生! “你不记得了没关系,以后记得就好了,我叫厉弃攀,这是我的名片。” 厉弃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看着上面的竭诚律师事务所几个字,寻北苦笑了一下,抬起头想要拒绝这种服务的摇了摇头,厉弃攀苦笑不得的解释,却有点语无伦次:“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当你的朋友,不是当律师……不对,我就是一个当律师的……我的意思是你以后有什么麻烦可以直接找我……这么说也不对。” 厉弃攀摸了摸后脑勺,心里讶异着这是怎么了。 寻北在他独自考虑着该怎么说的瞬间,就从他的身边走过了。 “我是戚青未的朋友。” 一句话止住了她的脚步,男子终于放心了,上前一步拉住背对着他的女子的细细的小臂,温和的补充道:“小尾巴的尾巴,你还记得吗?” 语落,他以为女子会惊喜的转过身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或是抱着他哭的,可是……她,她就这样蹲下了身子,垂着脑袋,一手环着身子,什么声音也没有,她的手还被身后的他握着,就这样别扭的姿势蹲着。 厉弃攀知道被他这样拽着、这样的姿势很难受,就立即松开了拉着她的手,看着那只手收回,同样环住了那个单薄的身子,他也走到她的面前,和她一样面对着她蹲着,她埋着脸,所以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俩人就这样在烈日炎炎的烤着的马路上静静的蹲着…… 过了一会,他轻轻的拍了两下她的头发,“莫寻北,以后你就跟我玩吧……” 真相就是在这里而已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厉弃攀稳稳地开着车,他要送寻北去她刚刚递给他的那张纸上的那个地址,寻北看着前面什么也没说,但他知道她是相信他的,寻北没有问他怎么认识阿戚的,他不知道她究竟是还没有想到要问,还是不想问,但他知道阿戚对她也是重要的,所以就算她不开口他也要告诉她一些与阿戚有关的开心的事,他不希望她是哀愁的,他知道阿戚也不希望。 厉弃攀一边开着车子,一边一个人唱着双簧,“莫寻北,既然你不说话,那我说话了,你可要买账的听着啊,我就先讲讲我和阿戚是怎么认识的吧,好吧?……沉默就是表示赞同,那我现在就开始说了哦?我也是桃河县人,不过我和你们不住在一个镇上,我是厉家镇的,那里面大多是姓厉的人,不过真正与我亲的也就是我的奶奶了,我是一个孤儿……这么说可不是博取同情啊~~~我爸在我大概两三岁的时候在外打工的时候在工地上摔死了,我妈不想带着我这个拖油瓶就走了……后来我知道她就改嫁在另一个县,我也去找过,可是她又有了自己的孩子了,而且那个家的条件好像还挺有钱的,就是那个男人有点老……她也不想看见我,对我不冷不热的,回家后我还被奶奶打了一顿,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找过她了……不谈她的事了,说说阿戚吧~~上学的时候,我的家里穷,没有同学看得起我,那些人还欺负我,看着如今握着身板想不到吧?也怪我当时可能是因为营养不良,所以长得比较瘦小,可是阿戚却跟我说,厉弃攀,你以后就是我兄弟了,以后就跟我玩吧!从此,他就真的带着我玩,什么都罩着我了,小学,初中,还有那短短的高中。” 提到这,他突然就打住了,撇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她还是保持那一个姿势的坐着,仿佛他一直都只是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般。 厉弃攀看了看寻北的衣服和她瘦削的侧脸,温和的和寻北商量着:“莫寻北啊,我们先吃一下饭,好不好?你饿吗,我已经饿了呢!” 如今,他悉心的只能把寻北当小孩子一般的照顾着,不能有一点的大声,不能走得太近,他怕吓跑她,也不能离得太远,他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她就不见了,但他又必须对她好,可以用厚颜无耻的主动送上门来被人嚼舌头,但他也必须靠近,对相对于她而言似陌生人一般的他,他知道自己也许很唐突,但是他不能有一丝的马虎,他知道寻北虽然不是他的那整个童年少年艰辛岁月里的见证者,但是有些感恩,有些过错,他只能这么还了…… 他也不知道她究竟活得怎么样,身子有没有什么问题,他只能慢慢的循规蹈矩的一步一步的来。 但他也不知道的是,寻北主动认识的人本来就不多,像他这般的对她好的人就更不多了,也许他是第二个,甚至――是第一个。 尽管他们只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一饭之缘,但一人搭桥,他们注定会纠缠…… 他以为寻北照样是不会理他的,可是寻北终于是看他一眼了,摊开了手心,向他展示了一直握着的那张写有地址的小纸片。 厉弃攀懂她的意思,知道她是想尽快的先去地址上的地方,他微笑的向她点点头,“好,到了我们再找个小馆子吃饭。” 看着地址,他心里揣测:那个地方也许连个小馆子都没有了吧! …… 一排排的矮房之后,车停了,这里虽然离那繁华的S市市区不远,却也是彻彻底底的乡村了,看着车窗外的那个地址上的平房的背面,墙上还被刷着‘要致富,先修路’,还刷着数不清的办证号码。 寻北拿着自己的包裹,下了车,厉弃攀却也跟着下来了。 沿着虽然因为有房屋的阴影是阴暗的但还是因为没风而显得蒸人的巷口过道走到了正门前,院子的门大开着,一眼就能看清着有一个院落三间屋一个厨房间的平房的一切,水泥的墙上,甚至是门上都有小孩用粉笔画过的奇奇怪怪却又略显幼稚的图形图案。 就在寻北还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跨过那一道门槛的瞬间,就有一个六七岁左右的蓬头垢面的小男孩欣喜而又匆忙的光着脚就这样冲了出来,却也止步在廊檐下的屋内的阴暗和屋外的光明的交接之处,看见两个陌生人之后,止不住的失望的垮下了小脸。 只一眼,寻北手中的包裹就落地了,那样的一张脸,寻北似乎看见了五年前那张沾满血渍的脸,而厉弃攀却仿佛看见了一个缩小的男版的莫寻北,错愕片刻,他弯腰拾起寻北的包裹,很轻,他很困惑,这个女人难道就只剩这些了吗?! 可直起腰身的刹那,却又握紧了拳头,只有这些了的一个女人…… 突然间,他拉起了寻北的胳膊就把她拽进院子里,一边四处打量着,一边说:“有厨房哎,自从搬到市区,我已经两年没有迟到这大锅炉灶里做出的美味了!莫寻北啊,,待会儿,你要是想在这做午饭,我是可以打下手的,我以前一直是帮我奶奶用这大锅做饭的。” 与那小男孩还有两步之遥时,厉弃攀以为这小屁孩会向现在的小霸王一般的警惕的拦着他们进屋的,可是令他意外的是,小男孩看了一眼他后,却怯怯的绕过他向前,转到寻北的身边,拉着她的衣角,懦懦的声音:“阿姨,阿姨,你看见我妈妈了吗?她已经1、2、3天没有回来了,她去哪了,还回来吗?面面怕,面面饿,面面想吃面面了……” 小男孩一边扳着手指数着妈妈的离家日,一边乞求的问着寻北。 “这小屁孩说什么呢?”厉弃攀小声的嘟囔着。 说实话,他的心里并不怎么喜欢这个瘦巴巴的小男孩,看着他,他似乎也就明白了自己的小时候为什么大家不喜欢,还被别人欺负了,原来太瘦弱的小孩看上去似乎真的没有那些胖嘟嘟的家伙讨喜啊! 寻北摸了一下他的头,就向厨房看过去,随即走向厨房,小男孩还要跟着,就被‘大男孩’截住了,“叔叔~~~”小男孩困惑的看着不让他跟的男人。 “小屁孩,不能当小跟屁虫,让哥哥参观参观你的家。还有,那是姐姐,不是阿姨,以后要叫姐姐知道吗?” 其实说完,他就在心中笑了,自己这是在教训谁呢?怎么把自己一道批了呢。在心底他从没有在意过这些小家伙们喊他为哥哥或是叔叔的,虽然,基于职业的需要,他还是希望被人往更成熟了的叫的,可是,只一眼,他就猜出了眼前的这个小男孩与厨房里的女人的关系了,在心底,他对这一大一小都是有气的,一个就是为了眼前的这一个犯了糊涂、情愿坐了五年的牢,让他只能空嗟叹,怒其太傻,哀其不幸;一个就是这样的存在了,让厨房的那一个死心的甚至差点就这样没了。幸好,他的妈妈还算有一点点良知,在命不久矣的那一刻承认了罪恶,换回一条无辜的生命。 这五年,他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当年还好好的看着的一个人,只是几个小时的工夫就转眼成了杀人犯,进而死囚,他一直无法相信,无法相信她会成为杀人犯,他甚至胡乱的猜测不会是因为那顿饭把她的脑子吃坏了吧!他甚至从此再也没有踏进那家曾经很喜欢的那家小饭馆。五年来,他求探监了无数次,可是那个女人竟一次也不肯见,而最终,也终于证明了她的无辜,她的迂,还有,她的傻。 直到在见到这个小男孩的前一刻,他还是存有疑惑的,那不是法庭上的那简简单单的一面之词那么简单,他就知道她还是在说谎的。绝不像法庭上陈述的那一般的因为太过于痛恨那个被杀死的父亲,也觉得世界太脏、生无可恋、所以莫名的认了一份不属于自己的罪。 真相就是在这里而已。 他明白如果这个小男孩被曝光,只是一份伤害而已,一个私生子,一个母亲捅了亲生父亲33刀的私生子。 以后就是我们俩的家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围着房子转了一圈的厉弃攀只能沉默,当年跟着奶奶一起生活的他虽然贫困,但一切井井有条,可是,这个家,甚至称不上家的地方,乱七八糟,东西乱放着,大桌上、房里的地上就这样放着不剩一点汤的已经不知烤了多少天的面条碗,这绝对不是三连天的事情,甚至一个月都有可能! 抽了手边的一张餐巾纸,他拉过理她有点远,似乎有点惧怕他的小男孩,擦了他嘴边的已经不知多少天没有擦过而留下的已经烤起来了的食物碎屑。 面面紧贴着墙站着,拿着手里的粉笔胡乱的来回的划着横线,忸怩而又希冀的看着男人,“哥哥……你们也会走吗?” 厉弃攀又收回环视的目光,本想说一声‘当然’,可是看着小男孩的举动和眼神,话到嘴边又立刻改成了,“为什么这么问?” “从没有人进来过,那些哥哥姐姐们还有爷爷奶奶们见到我的时候都躲得远远的。妈妈说那些人都是有病的,脑子有病,也不让我出去,其实我是想出去玩的……” 厉弃攀困惑的听着小孩子的描述,刚想再细问问的,寻北已经双手端着一晚冒着热气的面条进来了,小男孩两眼冒光的盯着碗,向寻北奔了过去,“终于可以吃东西了!” 小男孩高兴无比,其实也就是简简单单的一碗水煮面而已。 厉弃攀笑嘻嘻的看向寻北,“那我们?” 一直看着小男孩吃面的寻北缓缓的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男子,片刻之后,终于指向了厨房。 男人摸了摸鼻子,刚刚那一瞬间他真的觉得寻北又把他给忘了,也忘记了他这个大活人的存在。 在他奔出房门的瞬间,他渐渐的放缓了脚步,因为――他听到了一组对话,一直没开口的女人说话了。 “姐姐……你们会走吗?” “不会……这里……以后就是我们俩的家。” “妈妈不回来吗?” “她去很远的地方挣钱了,等她回来,你就可以有钱治病了。” …… 满意的看着一大一小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两个面碗就放在锅的旁边的灶台上,看着自己碗里的堆得像小山的面和摆明了是女人的碗里的那一小块面条,他皱了皱眉头,拿起筷子挑了一大块放进了小碗里,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打量起厨房来,身前的面汤锅虽然是用过的,但看上去也比旁边的那一个积满灰尘的要舒服多了,有点诧异不远处还摆放着一个煤气灶,心里困惑:为什么她没用方便的呢?走进拧开阀门,打了一下火,原来也没气了。 瞥了一眼料理台,那上面摆放的调料都有些发干发硬,有些潮湿不已,瓶瓶罐罐也都没有封着口,面条倒是放在显眼的地方,但其他的食物到真是没有看见了。 端起两只碗就向屋内走去,却也在寻思琢磨着刚刚听到的话了,莫寻北她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真的要在这么一个破落杂乱的地方过生活吗?那个小男孩得的什么病?……刚刚清明不久的头脑又充满疑惑了。 厉弃攀把寻北的碗放到她面前的桌上,他自己就准备站着吃了,那条长凳上乱七八糟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涂在上面,他也不太放心就这样拿自己的西装裤冒险,宁愿就这么费力的站着吃。 也不知道这个小家伙究竟饿了多久,一小碗面条就那么九分钟就不见影了,摸着自己的碗,看看也像刚刚四处打量的哥哥一样的此刻愣愣的看着房间的陌生却又好心的姐姐,又看看她还未开动的面条,顺着她的目光,见她还在看着窗户发愣,一时半会是不会回神了,于是鼓足勇气,“姐姐,我还饿……” 他的一句话,拉回了俩个大人的思绪,寻北把自己的碗推到他的面前,他刚要欣喜的拉过来,一只大手却拦住了。 厉弃攀把寻北的碗推走,放下他自己的碗,瞪了一眼已经被他吓得不轻的小家伙,把自己碗里的面条往他碗里拨。 “姐姐也是要吃饭的知不知道,小孩子要有礼貌……” 厉弃攀就像教训自己孩子般的说着已经知错的一个低着头扒着面条的小男孩。 寻北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凳子,拿过旁边的不知是抹布还是什么的东西,擦了擦板凳,就低头吃着自己的面了,男人迟疑了片刻还是坐了下来,三个人,各占一方的同桌而食。 寻北吃完饭就一个个的拾起散落在各处的脏的碗筷,摞在一起,向厨房走去,到她已经进厨房了男人的碗里还有一小块面条没来得及吃,其实在寻北吃面条的时候,厉弃攀就一直盯着她看了,寻北就是那么快速的没发出什么声音的嚼着咽着解决了一小碗的面条,快的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其实他心中也是明白的从那里面出来的人,哪一个不是动作被逼的利索迅速的。 快速吃完最后一口,起身刚想去厨房帮帮寻北,刚刚还很是惧怕他的小男孩却开口了,“哥哥你会写字吗?……教我写字好不好?我也想读书……” 厉弃攀扫了一眼地上摆放的乱七八糟的书,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他有种预感,眼前的这个小男孩不是寻常的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姑且不论他的心灵,光是这单薄的身子,就一定是有问题的。 他也耐下了性子说:“刚吃饱了,你先自己玩一会儿,哥哥先去看看姐姐,你看多乱,姐姐一个人很难收拾。” 边说他还指着满地的狼藉给小孩看看,于是起身就往厨房走去。 见寻北在洗碗,瞟到那个没气了的煤气罐,他想帮她去充气,这也的确是个男人应该干的活,可是他更希望的是她能跟他走,哪怕又多了一个,在决定去接她的一瞬间他就想好了自己会像对待亲姐姐一般的照顾她的生活。 “莫寻北啊,你就跟我去市区住着吧……我家还行,就我一个人,我也忙着工作不怎么着家,奶奶前年也走了,如今孤家寡人一个,倍感凄凉,你就可怜一下我一下,帮我照看一下那房子,让我偶尔也能感受一番家的气息,可否?” 他试图能诙谐一点,能让寻北没有任何顾虑的住进他的家,那个比眼前要很好多倍的房子。 “你走吧。已经很谢谢你了。” 寻北转过身,终于微微扯出一个微笑的看着环着身子站在门边的人说着。言毕,又转过身子洗碗了。 男人想了想,转回身子,出了门,敲开邻居的门问了充气的地址,却又知道原来也是可以打个电话就送气上门的,谢过了给的电话号码,就给寻北使唤来了一罐子煤气。 在这空档他又折回了屋里,捋起袖子开始收拾起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来,直到有人来敲门,来人疑惑的看了一眼这新的房主之后,终于进屋,看到寻北又是一愣,但也在厉弃攀的指引下换了新的煤气罐。寻北折回房里,拿出自己带着的包裹,拿出钱包走了出来,厉弃攀已经在付钱了。那人收了钱离开,不住的回头张望着寻北,眼神中竟流露出一抹鄙夷而又畏惧的神色,厉弃攀跟随着那人的脚步出了院子门。 等到他在回来时,寻北已经转战阵地收拾起堂屋了,他就这样依靠在门边看着静静的抹着桌子和大柜的寻北,沉默了许久终于出声,“你是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的吧……” 没有回应,眼前的依旧在忙碌着,只是动作有些迟钝放缓了,厉弃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这究竟是放过了自己,还是又犯傻的把自己送进了另一间监狱?” 寻北停下了手中的活,走到旁边,拿起小凳子上摆放的钱包抽出刚刚听到的煤气钱,走到他的身边,把钱递给他。 男人没接,只是这样僵持着,终于,怀着一肚子替眼前人憋屈、怒气的男人转身离去,出了院子门。 我会一直在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第二天一大早,寻北就醒了,轻轻地洗漱完毕,走到东面一间房间的小人儿的房间,男孩还在熟睡着,一张瘦弱却又干净秀气的小脸,穿着寻北昨天从衣橱里翻出的他的干干净净的衣服蜷缩在床的一角。 寻北静静的看着那涂满画的玻璃窗,没有窗帘,却别具风格的充满童趣,那上面用蜡笔画着很多小孩子手拉手的在阳光白云下咧着嘴开心的大笑。 寻北看着那扇窗户从一点点的白白的光亮到越来越白,再到丝丝的橘黄的光亮。 “姐姐……你还在吗?你还在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询问,寻北回转头,走到床边,就看见床上的小人儿没有睁开眼睛,颤动着长长的睫毛,小心的求证着。 “我还在……” 寻北轻轻出声,弯下腰想要摸一下他的眼睛,还没有碰触到,一双泪眼朦胧的眼就睁开了,一把抓住眼前的手,一股碌起身,小胳膊环着寻北的腰,“我怕你也走了,我怕昨天的只是我的梦,已经三天了……我起床都没有看见一个人,我也不敢出去找,妈妈说不准出这个门……呜呜~~~” 面面紧紧的环着寻北,抽着气,两个小肩膀一耸一耸的,眼角的泪大颗大颗的流淌着,在寻北的腰上留下一小块水印。 寻北轻轻的抚着他的后背替他顺着气,“我会一直在。” 她在向他肯定着,也告诉自己:我要好好的一直在,我要一直在…… 面面用小手揩着眼泪,寻北蹲下身子替他穿好鞋袜,“面面,今天,姐姐带你出去……” “真的可以出去了?!”面面抹去眼泪,下了床,站起身子,不可置信而又带着欣喜的反复问着寻北,“我真的可以出去了?” 寻北点了点头,拉过他的手,“饿吗?你要忍一会儿,去过那个地方,姐姐会给你买好吃的。” “嗯!” 锁好院子门,沿着小巷口走到屋后的水泥马路上,却看见眼前停着一人一车,人是昨天的人,车是昨天的车。 男人温和的笑着打开车门,就走到站在原地不动的他们的身边,微微弯着腰身,摸着刚及腰侧的小不点的脑袋,笑嘻嘻的问着:“小面条,想去哪啊,哥哥有免费的车,可以载你。” 说完,他直起身子,看一眼欲言又止的寻北,就拉过满眼放光的小男孩的另一只手,牵着他走向车子。 寻北刚想松开握着的手,在快要分开的那一刹那,却被那只小手反握住一根手指头,“姐姐,坐车哎!” 从没坐过这种车子的面面很是兴奋的喊着寻北一起跟着。 寻北随着这大手牵着小手,小手牵另一只大手的步调再一次上了厉弃攀的车。 倒过车,启动车的一瞬间,厉弃攀无意中瞥见停在破旧的邻屋后面的一辆黑色雷克萨斯,转过头看向后座此刻正望着另一侧的农田的寻北,摇了摇头,笑了笑,“没想到这种穷乡僻壤还深藏不漏啊!” 讥笑了一眼,发动了车子疾驰而去。 …… 你的未来,是我的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一辆黑色的私家轿车在车子在眼见车子远离的瞬间,车里的人下车了,看向那看似幸福的一家人离开的方向…… 片刻之后,那人――穿过小巷,透过镶着一根根锈迹斑斑的钢棍的门,看着那透着荒凉院子,那洞开的大门,那暗淡的水泥墙,那一件件浸润在金灿灿的阳光中的挂在绳子上随风飘扬的抹布、衣服…… 那人的手握在那铁栏杆,收紧,松开手后看见那沾满整个手心的铁锈,回想起刚刚那三个彼此拉着的手,来人扯了扯嘴角,笑了,“莫寻北,你的未来――是我的,是我顾斯南的。” …… 只是一天,只是一天,很多事都不一样了,人生就是这么的奇怪,永远会出现人们想不到的意外。 但万事万物,有果必有因,只要人们愿意去静下心来细想,有时候,一天的变数――却也是五年的果,甚至29年的果。 心中有无数的话语,忏悔、谴责、心痛,顾斯馨只是拿着手机听着她的亲哥哥的不知情、不在意的略带玩笑的关心问候:“斯馨,怎么了,有什么事吗?隔那么远打越洋电话,不会就是沉默的听听哥哥还活着的声音吧!” 握着手机的她,千言万语,最后说出口的只剩一句,“寻北姐出狱了。” “寻北姐出狱了” 这与她无关的,不知如何讲述心中的意思的她随意搪塞的说的一句不着调的莫名其妙的话,但一个男人却立即从南半球飞回了北半球,一下机场就赶到了监狱,却没一个人关注、知道那个女人的去处,在他落寞的离开的那一瞬间,他的那个真的是未来的‘好妹夫’笑嘻嘻的给了他一个地址,也留下了一句话:“好好看着她,别让我有任何的机会再把她逮捕归案。” …… 厉弃攀心情大好的开着车,一路上,一下子看见那么多想不到的耸入云霄的高楼大厦的面面一直在惊叹,巴不得立即就冲出去。 寻北却不在看向车窗外的一景一物,只是垂着头,盯着自己的手。 在面面的惊叹声中,她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当年那个在浮躁的都市中惊叹,在惊叹中留下,在留下中留下心伤,在心伤中毁灭的自己。 如今的她情愿看着那一碧如洗的蓝天,那刺眼而又夺目的太阳,那一弯弯流水,那一棵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那空旷的满眼绿色的农田,那空无一物的小院子,也不想再见那奢侈的浮华…… “面面喜欢这里吗?” 开着车的厉弃攀问着兴奋的扒着车窗恨不得把脸贴在窗户上看着窗外的小孩。 面面回过头来,大声的应着前面的男子,“喜欢!” “里面有一间房就是哥哥的哦!面面要是想来,什么时候哥哥都欢迎。”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哥哥的家好看吗?” “好看,你一定喜欢。待会忙完了哥哥先带你们吃好吃的,然后带着你和姐姐看看哥哥的家。” 厉弃攀趁热打铁着,他知道让寻北同意住上来是不可能的,但他实在不想她住在拿着太过寒酸的地方,他不放心,他知道那里还有的是多于同情心的排斥和歧视,在别人的眼中与面面面容相似的她应该是面面的亲生母亲――同样患着艾滋的亲生母亲。 他始终觉得她值得好的生活了,想来想去,如今只有从小孩子处找突破口,他心想也许为了孩子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寻北可能会动摇决心,来到他的身边,接受更好的生活。 “姐姐,待会儿我们去哥哥家吧!好吗?” 面面摇着寻北的手臂小声的问道。 小孩子的心最敏感,经过一天的相处,他已经大概的把身边的这两个人对他的态度摸清了,他知道姐姐话不多,脾气还没摸清,但会是以后一直陪着他的人,他喜欢;哥哥脾气时好时坏,但也是个对他很好的人,比姐姐有本领,有好车,还有好看的房子,还会带他吃好吃的,他喜欢。 寻北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却让他觉得姐姐仿佛看的也不是自己,都快把他盯出神了,才点了点头。 后视镜里瞧到一切的男人笑了。 …… 到了医院,停好车,直到进了医院看见一个个白带挂,面面才胆怯的问道:“姐姐,谁生病了吗?” 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一趟的主要目的。 厉弃攀从身旁抱起他,轻声问道:“面面,想不想长得像哥哥一样强壮?” 看到小男孩愣愣的点点头,他满意的继续编着他的故事,“哥哥长这么强壮可是按时到这边来让白衣天使们瞧一瞧的,他们会告诉我们接下来怎么做才会长得更强壮,面面以前就应该来了,不过现在也不晚,给他们瞧一瞧,我们面面以后可能长得比哥哥还要强壮呢!” 因为他的一番话,面面配合的进行了一番的检查,厉弃攀也是才知道原来这个小男孩有个怪异的名字――“莫面”。 昨天晚上翻出户口簿,寻北就知道了,五年前刚刚两岁已经定下了名字的面面再一次的改了名字――莫面,莫见面,其实没见面就好了。 是的,这个世上,只要是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在不同时空的路人就好了,莫见面,无痴缠,安一生。 …… 结果让人放心也不放心,无症状期,寻北不知道,面面究竟有没有经历过可怕的急性期,是从急性期进入此期,还是免受折磨的从无明显的急性期症状而直接进入这个安稳的无症状期。医生告诉她,此期持续时间一般为6-8年。但也有快速进展和长期不进展者。此期的长短与感染病毒的数量、型别,感染途径,机体免疫状况等多种因素有关。 还有一个不好的情况就是面面营养不良,其实这是在她意料之中的,看着那个家,她就知道了这一点。 如今已近是7岁的面面从母体就带来了病毒,正处在这个面临危险的边缘,下一个可怕的时期,寻北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心力去承受它的到来。但她知道,此生,她的唯一,唯一的存在的理由,好好活着的理由,就是眼前的这个懵懵懂懂的留着和自己相同的血液,却一出生就被诅咒,在血液中缠绕了危险的小人了。 …… 那一天出了医院的三人都是挂着笑的,面面笑得最欢,他只相信,从此他也会活得健康,长成一个强壮的大男孩了。 落在他们身后的那个撒谎的走过强壮的大男孩时期的男子却再也挂不住笑了。 …… 你的幸福,只与我有关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厉弃攀带着个小男孩去了肯德基、餐厅、游乐场、他的家,男孩一路欢笑,留住了笑声,却――留不住人…… 傍晚时分,他把这姐弟俩送回家,不出意外的又看见了那辆停在原地的车。 面面拉着他的手邀请他进屋,还想跟他玩。 小孩子是很好收买的,如今,他彻彻底底的收服了这个小男孩的心,但却还是没达成他的最终目的,他告诉自己不着急,一步一步慢慢来。 他却笑着拒绝了面面的好意,下了车站在原地,想要看着寻北他们回家,寻北还是转过身来,片刻之后开了口,“你……有自己的事要忙,不用再管我们,真的不用再来了……我不喜欢那里。” 说完,她抬起头给了面前的男子一个确定无比的眼神,转过身,拉着面面一步步的走进小巷子。 厉弃攀笑了笑,对着她的背影也给了一个肯定的承诺,“你不来,我不走。” 看向那扇墨黑的车窗,挑衅的一笑,坐回车内,回了市区。 …… 面面一手被寻北拉着,一手抱着他的战利品,欢欢喜喜的蹦蹦跳跳在寻北的身边。 寻北一打开院门,他就一溜烟的奔进院子,坐在廊檐边上就放开手中的礼物,一个个的把玩着还伸手要着寻北手里拎着的那一大包的属于他的礼物,像个神气的小王子。 寻北拿了钥匙打开院内的大门,他也抱起小玩意一屁股从地上起来,奔进他的房间,寻北把属于他的玩具拿出来放在他的小桌子上,就拎着剩下的瘪瘪的只剩钱包和一点点的瓜果蔬菜和肉类向厨房走去。 走到院内,看见西下的夕阳,走到昨天和今早晒着衣服的衣架边,拾下一件件飘着洗衣粉清香的衣服,因为昨天实在洗了太多,有床单、被套、还有衣服,有面面的,还有那个女人的,虽然那个女人再也回不来了,但是她还是把那到处散落的脏衣服洗了一遍。她先送了一批放回房间,既而,收着剩下的那一大堆。 抱着足以埋掉自己的衣物想要回房间,却不想被那个女人的太过于艳丽的长裙绊了一脚,就在她觉得自己这一场又要是白忙了的时候,身子被稳住了,紧紧的被稳住了…… 一算手臂,从她的身后紧紧的环住了她,寻北僵直了身子不敢回头,这气息陌生――而又熟悉…… 谁都没有动,拥着的人没松手,被拥着的人没挣脱。 在这气息中荒神的寻北醒了过来,挣扎着身子,想要挣脱怀抱向前走去,那双手臂,却越环越紧,直到他的头埋在寻北的肩上。 寻北不想哭的,却还是哽咽了,眼泪就这样静静的流着,顺着脸颊,滴进她抱着的白色的蚊帐里。 寻北看着眼前的窗户,看着眼前的自己的归属,自己做好的选择,好久之后,声音淡淡的,“你走吧……我不会再回头看你……你也不要向前一步来看我,就这样吧……你走吧……”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应该……等我的……我知道,我从没向你承诺过,让你等……我以为――你会懂……我以为,你是胆小的……我以为,被众人遗弃的你,只会一直躲在那,只要我回头去找出你就可以了……” 身后的男子闷着声的质问着,他不敢松手,也绝对不会再松手了。 “你就当我死在了牢里,就当我――已经死了,我知道你本来就是不喜欢我的,其实这五年在里面,仔细想想,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的喜欢你,我只是把你当成了可以救我的药,虽然它其实是苦的,而且根本就救不了我。我只是看着你告诉自己这世上还存在幸福的家庭的,还是有这么一个幸福家庭里出来的人存在的,幸福其实离我也不远,只是隔着几栋房子,不到300米的距离,虽然我进不去,但是我可以看到,也告诉自己,只要我努力,将来我也是可以这么幸福的……虽然结局真的还是不是那么好,但是上天还是给了我另一次的机会,在我看清想通、不再执迷的时刻,我的幸福其实就是在这里,我可以自己营造,和屋内的人,虽然没有爱情,但我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幸福的家庭,可以开始一份我曾经改变不了、磨灭不掉、求而不得的亲情。” 垂眼看着身前的胳膊,这是一个真真环着自己的胳膊了,寻北释然的笑了,“其实,我这辈子注定了只为亲情所绊,为亲情所死,又因它而生。你是我儿时甚至是少年、青年的一个梦,但如今已步中年的人是不需要那样的一个梦的,该圆满的早就圆满,不该圆满的就该各自追寻。你不希望我是你的过去,我也不祈求你是我的未来。我们到此为止吧!” 环着的手臂又紧了一分,脖子里有些湿湿的,但终于,那力道还是轻了,寻北闭上眼睛,闷着头向前,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屋里,眼泪终于还是背对着面――决堤。 屋外的人,看着身前的空空如也,保持那个拥抱着他的过去的姿势,就这样站着,站着。 ‘你不希望我是你的过去,我也不祈求你是我的未来。’ 她说,她竟然这么说了,顾斯南站在原地,耳中却只剩下这一句话。 我告诉你,莫寻北,你的幸福,只与我有关!从始至终。我放你,只是不想让你哭。但我不会放手,再也不会! …… 红尘隐居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寻北做好了晚饭,看着白白的米饭和那色彩艳丽,红是红、绿是绿的碗碟,面面吃的很开心,寻北也静静的坐在旁边看着他吃。 想起昨天吃面时那个哥哥的教导,莫面从碗里抬起头,把寻北身前盛好的饭碗朝她眼前推了推,“姐姐,你也吃啊?” 寻北愣愣的刚拿起筷子,莫面又歪着小脑袋问:“姐姐,明天哥哥还来吗?我们什么时候还可以去哥哥家啊?” 寻北盯着米粒没出声也没动,莫面瘪瘪嘴,他已经知道了姐姐是不愿意多说话的,只好继续夹着菜扒饭。 “面面,以后我们就俩个人生活……你就当哥哥从来没有出现过吧……” 寻北拨着一粒粒米,声音淡淡的仿佛是在与米粒说话。 “为什么呀?哥哥人那么好……哥哥对姐姐也很好啊……我知道哥哥刚刚还来找姐姐的,是吧,我听见声音了……” 寻北知道莫面显然是把刚刚来人当成了厉弃攀,但是如今的她,是谁也不想招惹了。她只要这简简单单的生活了,她知道这是自己想要的,但眼前的小男孩显然是不喜欢这样的对他而言单调的生活,这样的生活他一直过到现在,如今终于出现了厉弃攀那样的人,在他的眼中,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热闹,如此的欢喜,让人舍不得舍弃。但是,她会竭尽所能的带给他安定中的幸福,让他在踏实平静中健健康康的成长,尽她所能。 “面面,以后,姐姐会陪你玩,哥哥有他自己的生活要过,他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寻北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莫面小声嘟囔着打断,“那里不一样了……除了你们没有人愿意跟我玩……我想跟哥哥玩,我想跟小伙伴们一起上学,一起玩……” 莫面的声音越说越小,也渐渐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碗里。 寻北抬起头,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小男孩满脸泪痕的抬起头,下了板凳,跑到寻北的身边,环着她的腰,“姐姐……我想妈妈了……我想妈妈了……” 寻北只能由他抱着,她知道这么小小的他就算那个女人对他再不在意,他还是会在难受的时候本能的想到那个在他身边七年的母亲的。寻北在这一瞬间也想到了两个母亲,她的母亲还有她的奶奶。她寻北已经忘了,自己就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难受的时候,不会再想到她,而是——惧怕她……带来另一份难受……那个年近八十的老人,寻北知道她一生都在受苦,一生都在责骂,责骂有那样的一个儿子……寻北知道,她那年近八十的奶奶是可以过一个好的生活的,毕竟——她还有生活富裕但与莫辰早就闹崩了的小儿子,还有从小就被她当成宝的孙子……只是,这样还存在的一个小孙子,如果知道他的存在,寻北不知道那个年近八十的老人究竟会有何感想,会不会想见。但如今的寻北是不会再回那个地方的,也不会带着这个眼前的不知会不会受尽苦难的小男孩回那个他的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地方。 …… 这一晚上,寻北没睡,她一直在收拾着,她知道,这个地方如果只有她一个人生活的话,那这是她想要的可以呆的地方了,但是她从那个女人手里接过地址的时刻,那个女人轻轻的话语,“你弟弟”的时候,她就明白从今天开始,她就不是为自己而活了。这辈子她最想逃开的地方就是闲言碎语,听的她渐渐麻木,可是,如今,她不想这个唯一的弟弟被孤立,活得与她一样的麻木,他应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只要她小心翼翼的注意着不伤害到那些小孩子就好了。那俩个男人,本就是应该与她无关了的,一个本来就应该是死了的人,还有什么需要坚持着的呢? 五点时刻,一手拖着半睡半醒的小人儿,一手拖着打包的家当,锁好这个只住了俩天的小院子。 莫面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哼哼,很是不情愿的被寻北拖着。又要拽他又要拖行李,寻北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他还走走停停的嘟囔着,寻北咬着牙,虽然手有点在抖,但还是克制着沿着水泥路向前,她知道路得尽头就有的士可以拦了。 “旺旺……旺旺……”一个小狗的声音在耳畔,寻北没想在意,莫面却不动了,揉着眼睛的小手立刻放下,四处张望着,终于在路边的草垛找到了声音的来源,那只没被寻北拉着的手主动的去拽寻北,扬着小脸哀求着:“姐姐,我要小狗,我要小狗……” 寻北无奈的止住脚步,顺着他的目光,终于看见此刻孤零零的站在草垛旁的一个也在看着他们的还没满月的黑色草狗,看样子应该是被别人扔在马路边,只能这样站着,哆嗦着小腿,时不时的吠两声,似乎想引起路人的注意帮它找到回家的路。 寻北放下手里的包裹,缓缓的走进,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家伙居然不叫了,也试着也向他们晃悠过来,寻北仔细一看,原来它的尾巴尖上有一小撮白毛。她知道在那些迷信的人的眼里,这是不吉利的象征,寻北的奶奶家的那只母狗就曾经生过这种小狗,结果被寻北的奶奶毫不犹豫的装进麻袋,扔进了河里,一边抱怨着,早知生的儿子会是如今这种怂样这样的忤逆子,当初就应该这样的扔进河里! 当年才六年级的寻北就这样看着那个装着生来就不祥的小狗白色的袋子,在河里飘着、飘着…… 她想拿回自己的家养着,可是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曾经抱回一条那种很祥的小狗回家,可是祝玦立马就拿过放进车篮,骑着车子出去了……回来后,空空如也的车篮。 …… “面面喜欢它?” “嗯。” “那我们就带着它吧。” “真的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呢,既然我们面面喜欢,那它就是我们面面的朋友了,不管它心里愿不愿意。” “可是妈妈一直说那些东西脏,不让我碰,也不让带回家……” “那我们把它带回家,以后常常给它洗澡澡好不好?” “嗯!” 得到小狗的莫面终于不再闹腾,也不烦寻北了,也不用她拖啊、拽啊的了,抱着小狗就走在前面,一脸欢喜…… 终是,寻北走向了新的人生,走向了她一直想要的红尘隐居…… …… 在这个世上,每一个人只要想走向远方,只要你踏出第一步,那么一切就真的不一样了,而狠下心的亦或是无奈的躲开自己的过去,有时候也并非难事,只要放下,真正的放下而已,甘心的做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一个只专注于眼前,安心于眼前的人。 常常做梦,透不过气、一身冷汗、胸闷无比的寻北一直觉得她是一个活在梦中的人,看着那悲伤,自己居然也是难受的,一直活在那些夹着期盼和偶尔的开心的却是属于噩梦的梦境里,如今,心上——终于一平如洗,回到了没有梦的安好。 两年后的莫面已被寻北喂养成一个小胖子了,而两年后的她已经带着一人一狗,守着一人一狗在S市的一个平和的小镇上开了一个小书店,过起了借书收钱的日子。 这里是林夜的家乡,房子也是林夜家曾经住过的房子,两层小洋楼,前面正对着马路,后面有个院子。寻北在一楼开了个小书店,专门供人借阅,但大多是镇上的一些上学的小学生们、初中生们来借着看。 寻北给莫面请了一个家教,一直在家里交他读书写字。邻居们虽然有疑惑对她的这种行为不解,但是他们也在暗中揣测和理解了。 在他们的眼中,这个瘦弱的女人应该是个单亲妈妈,故意自称姐姐,因为现在学校里的不安稳因素实在太多,太不让人放心了,所以有一些小钱的话还不如请个家教给孩子在家里上上课,将来照样参加中高考上大学。 如今的莫面很开心,他有小伙伴,还有最好的朋友喜欢吃鱼的‘鱼骨头’——两年前在草垛边捡的那个怪异的可怜虫。每天姐姐都会给他做好吃的,还会常常带他去超市买玩具、买零食,如今的他再也不提两年前曾经第一次带他领略了外面的世界的那个哥哥了,如今的他也渐渐明白,姐姐只对他好,姐姐不喜欢说话,姐姐喜欢发呆,姐姐喜欢看书。 看着书桌边又在发呆的寻北,完成好今天老师布置好任务的莫面,走到她的身边在她的眼前挥了挥手,“姐姐。” “哦……写好了,饿了吗?那我们就吃晚饭吧。” 被惊醒的寻北连忙起身准备去厨房,莫面嘟了嘟嘴,拉住了她的衣角,寻北回过头来,不解的看着他。 “姐姐,我是想给你看看我今天的家庭作业的,文老师今天教我写信了,她说写信有时候比打电话还有乐趣,还可以寄信给你相见的人……我有点想见妈妈,我想知道现在的她是什么样了……” 本来兴高采烈的说着,可是一提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还是失落的低下了头,他开始觉得妈妈是不是真的不喜欢他才离开的,但是他还是很想见妈妈。一直和别的小孩接触玩耍的他,看见那些孩子都有爸爸妈妈,而他只有姐姐,心里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失落。虽然姐姐比妈妈对他还好,但姐姐毕竟是本是与他无关的人,没有离开他,而是带着他一起生活,他是很高兴的了。 在莫面的心中,曾经,他一直觉得寻北只是一个对他好的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可是在寻北照镜子的时候,他会过去,硬凑一角,比较着镜中的两张面容,终于发现还真是像的,他也渐渐的安心了,这是与他有关的姐姐了。 寻北看着被莫面摊开的作业本中工工整整的写着的‘给妈妈的一封信’,脑海中突然浮现那本带锁的日记本,还有那泛黄的一封信。 那个锁着她最宝贵的美好记忆的小箱子,早就在7年前就已经被遗弃在那个房子了,两年前没有回过那个地方,她——畏惧,也不想见。本是十年的约定,如今还是迟了,寻北不知道,那个房子究竟有没有被作为作案现场被封锁,还是成为了人们远远避开走的噩梦,还是——已经不复存在。 如今,真的就算了吧……阿戚,可以早一步的时候,我守着约定,迟疑了,如今,晚了无数步,那就算了吧……也许,你的一切就注定是要留在我的记忆里的。 寻北转过身子,走向厨房,身后传来电视的一片喧闹声…… 寻北是不看电视的。 一次无意中,在新闻访谈节目中看见顾斯南的面孔之后,啪的一声关掉电视,以后的岁月——寻北就再也不会主动去看电视了,她不想再勾起任何的回忆,只是偶尔会买一些动画片,陪着莫面一起看。 晚饭后,莫面看着动画片,寻北照例给他削了一个苹果,洗了一个西红柿,并督促他吃下。 看见自己的身体如今真的如当初的哥哥所言,变得强壮,甚至比其他的小伙伴要强壮,莫面本来是很高兴的,可是,如今时常有人喊他小胖子,这他就不乐意了,一直以来,那个曾经瘦弱的鱼骨头才是变得越来越胖,被他的小伙伴笑着称为小胖狗,他可不想变成那个走路都慢吞吞的小胖子,这几天也因为胖瘦问题在这个时候和寻北较着劲,每到这个时候,明明一点不饿,可是姐姐硬是要他还吃两个水果,很是不满,但最终还是敢怒不敢言的细口细口、嫌恶无比的吞下了。 可恨的是,旁边那肥狗还一脸羡慕的眼神! …… 最忐忑的等待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在这个世上,安逸到老――有时候也只是――一种奢求。 在这个晚上,这个没有任何征兆的夏夜,寻北安逸的红尘隐居还是被打破了。 半夜时分,寻北的房门被一阵一阵的敲着,因为声音从门的下方传来,一直没有养成早眠的习惯的她开始以为是鱼骨头被莫面赶出来了在挠门,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书,摇了摇头轻轻的笑了笑,走向门边,随即却听见隐隐约约的哼哼声,不安在心中,三步并作两步向前开了门,却见莫面,捂着肚子蹲在墙角,蜷缩着身子。 在门开的一瞬间,莫面仰起头,喃喃出声:“姐姐……我肚子疼……很疼……” 寻北立即弯下腰,却见他满头的冷汗,整个脸都因为疼痛皱成了一团,却也是惨白的一片。鱼骨头也在他的脚边慌乱的咬着他的裤脚。 寻北的心咯噔一下,伸出双手想要抱起莫面,可是一看自己的这个胳膊就放弃了,她不是怕支撑不住莫面的身体,而是怕一不小心如果这双胳膊再不听使唤那就糟了。 背对着莫面蹲下腰,“面面,上来,姐姐背你出去。” 虽然被寻北背上的骨头硌的难受,但是肚子更痛,莫面也一直忍着小声抽泣着。 到了门边,放下莫面,寻北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面面,姐姐去推车。” 寻北推来了后院里的家里的唯一的一辆不怎么用的自行车,架好车,把莫面扶上后座,就使出全身的力气蹬着自行车向小镇上的医院骑去。后座的莫面扶着她的要,紧紧的拽着她的一脚,趴在她的背上。 寻北能感受到环着她的腰的后面的小小身子的难受的颤动,寻北更使劲的踩着脚踏板。在这一刻,她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不买一辆电动车在家里,就算不用,也应该是摆在那的啊! 这两年,寻北虽然身体有时候很难受,很多晚上睡觉时,连翻个身都一根筋抽着、疼痛的无法做到,但是她还是咬牙忍着,也没去过一次医院。莫面只发过几次高烧,从未像这样的难受的表情,就算发着高烧也是哼唧两句,从未掉过眼泪,像这般的令人心急。 鱼骨头也跟着他们出了家门,平时不怎么爱运动的它此刻也颠着短短的小腿追着寻北的小车,一步也不离,边走边喘着气。 小镇的夜晚是安静的,午夜时分,小饭店、小超市、学校、发廊、各家各户都关了门,只有那红红绿绿的招牌不住的在闪亮着,寻北此刻心中只有一个目标――医院。 …… 到了医院,灯火通明,莫面被医生从寻北背上接过莫面,放上病床,推进了急诊室。 被拦在急诊室门外的寻北却不由自主的在发抖,累的不行的鱼骨头围着她的脚边打转,可怜的小眼睛打量的寻北,似乎想得到她的安慰,希望寻北摸摸它的小脑袋。 寻北的背后早已经汗湿,瞥见不受自己意识控制的一个频率的微微颤动的两个手臂,她还是把两只手背到了看不见的后背,盯着那扇门,她唯一的希望就在门的另一边。 走过的女护士看见一动不动的寻北,知道她的不安,便走了过来让寻北放心的坐到旁边的长椅上等着,见寻北对她的声音还是置若罔闻,摇了摇头,走开了。 …… 莫面打着点滴,被从急诊室里推出来时,他已经在药物的控制下安稳的睡着了。看见他出来了,寻北想要上前,却发现不知站了多久双腿早已麻木,一步向前,骨头一阵刺痛,直击脑门。 寻北拖着虚浮的步子,握着病床上莫面垂在身侧的小手紧紧的跟着。 到了病房后,看着一直只是握着小孩的手一言不发的年轻‘妈妈’,看上去行医经验很足的女医生微笑的安慰,“你不用担心,急性肠炎,这个季节常有的情况,好好休息,吃清淡些,一两天就能好了。” 说完,医生欲转身离去,一直沉默的寻北抬起头,声音淡淡的,“艾滋病的话……” 寻北看见那医生的脚步顿住了,好一会儿才讶异的转头,脸色却有些煞白。 女医生看了看神色淡漠但却无比肯定的寻北,再瞧了一眼床上的小人,很久之后对着寻北说:“明天早上做个CT……但最保险的……还是去市人民医院看一下吧……”迟疑了一会儿,看着寻北,她又继续小声的问着,“你?……” 寻北把头转向床上的小人,没有与女医生的目光再次交接。女医生定定的看了一眼寻北,摇了摇头出了病房。 寻北知道她想问什么,怀疑什么,此刻她什么都不想说了,到了今日,她情愿得病的是她一人,或者陪着床上的小人一起得病。但她也明白、也庆幸、也无奈,命运这样的安排,也许只是想要让她再一次的从自以为的幸福到最终的彻头彻尾的全部失去、一个不剩…… 但她――这次想要拼尽一切的抓住了…… 死亡,对她而言,早已不是任何威胁,她不觉得那是痛,也许,只是幸运的一次新生的机会。但是她也明白,对于床上这个人生刚起步,许多都不了解,还未经历的小男孩来说,死亡是可怕而又可恶的。虽然一降临就无奈的背负了一个可能随时随地都将自己再次回炉重造的炸弹,但是他应该还是丢不下这恋恋红尘,想要多姿多彩的快快乐乐的走过漫长的一辈子的吧! 寻北隔着十厘米的距离描绘着那只胖乎乎的白白嫩嫩的小手的形状,看着那被针扎着的不断输液的手背,她不知道这上面究竟还会被插对少针,如果真的不幸的是到了那一天的时刻了,莫面能坚持住,留在她的身边吗? 拒绝了施舍的友情、同情的我还守得住这最后的亲情吗? 寻北问着自己,可静静的病房,静静的夜晚,谁也给不了她答案。 过了25的女人本来就易老,而永远素面朝天、没有任何保养还一直被虚耗着的女人就更易苍老了容颜。 清晨护士过来查房时,看见这个一动不动的还在看着孩子的女人那明显的黑眼圈和疲惫的倦容,还有那泛白的脸色,就知道这个太过于不放心的‘妈妈’是守了一夜,未曾合眼。 莫面醒来时,脸色虽然虚弱的白,不像以前,一直是红扑扑的小脸。 看着白色的不同于往常一醒来就看见的陌生的地方,有点迷糊、困惑,看到坐在身边的寻北,他就安心了,“姐姐。” 寻北也在他小手动一下的瞬间,就知道他已经醒了,温和的说:“面面啊,现在肚子还疼吗?” 莫面也缓过神来了,一边笑着回寻北的话,“不疼了。”一边欲起身,可是看见上面的吊瓶,就打消了起身的念头,突然不好意思的笑了,懦懦的说:“姐姐……我饿了……” 寻北这才反应过来,什么都没准备,就连早饭都没有,她在考量要不要出去买一碗粥来,又突然想起昨晚,也许算是凌晨那个女医生的交代,于是扯出一个笑容,与莫面商议着,“面面,先做个检查,姐姐去给你买早饭,你出来后就可以吃了,好不好?” 见他点头同意,寻北就起身准备去请医生,刚转身,一个男医生就推开了病房,微笑着与寻北点头致意,他的后面还跟着推着一张病床的两个小护士,就向寻北这边走过来,一边解释着:“李医生交代了今早给这个病床的小朋友做一个全身CT,我是来……” …… 这个世上最无奈的一件事就是等,等一个人出现,等一个人回头,那也许一天,你终会意识到那是看缘分的,就算等不到,就算等到的是一句绝决的话语,那也是没有关系的,只要还是活着的,只要好好的活着,就会有希望,就会有别的的机会,别的同样精彩的际遇。 等身体检验报告出来也是一种等待,然而,这也许是每一个人最忐忑的等待。 那是最人生中最重要的等待,因为它决定了你接下来的一切,是等那个终极时刻――死亡的到来,还是庆幸后痛下定决心以后要好好的生活。 吃完早饭后的莫面坐在病床上,高着寻北在买早饭时顺便买来的水彩笔和纸,在身前支在床上的小桌子上涂涂画画,很是高兴。一上午的时间也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 在莫面的心中,这个时间点,在家还是在医院都没有太大的关系,以前的每个上午,都是家教老师教他读读写写,姐姐看着她的书店。而今天有姐姐亲自在旁边看着他画画,他比以前的每一个早晨还要高兴。 寻北知道他还小,只有9岁,半大不大的小孩子,他不会知道,也不会明白,这个带给他无数欢乐的小镇子,将再也容不下他了,那些两年来嘻嘻笑笑、打打闹闹的小伙伴在大人的千叮咛万嘱咐和压制下,是不会再被允许接近他了。 这是个平静中却也热热闹闹的小镇,一直以来,平和的活着的寻北只是守着平静,注视着它的热闹,而今,终于要被热闹所恼。小镇就是这么多的人,唯一的一家稍大一点的医院就在此,护士暗地里交流着,也许同情心,也许是互相警惕着,“那个小男孩是艾滋病患者啊~~~”,人来人往…… 回家拿些毛巾等物品的寻北,还是看见了平时只有小孩子与自家来往的那些邻居们奇奇怪怪的目光,那些要往她这边跑的小孩子还是被大人按压住了。 她知道,医院与这里的距离,在人言人语中根本就不是距离,绵延的速度可以媲美光速。 …… 快接近中午的时候,终于有个小护士走进病房,让寻北去医生的办公室。 几分钟后,寻北坐在了医生的办公室里,这是上了年纪的女医生,比之前见到的那两个医生要年长许多,看了看寻北,又看看手中的检验报告,片刻,对着寻北笑了笑,向拉家常般的开了口,“寻之书屋,是吧。” 对于女医生的开口寻北有片刻的愣怔,原来,这也许是经过,或者是逛过她开着的小书店的人。 “我住在对面的小区,我的小孙子,常常去找莫面玩的,这孩子……和我家御俊是一般的大吧?可惜了……情况……似乎不太好……而且,是艾滋病携带者……片子上显示小腿部出现了肌肉软组织肿瘤。” 女医生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莫面早上做的CT影像图递给寻北,也把身前的电脑转向寻北,上面同样显示着那张影像图,指引着寻北看,“你看,就是这块区域……这边有个黑色阴影是不是?……” …… 寻北抚摸着那张影像,仿佛,除此之外,一切都听不见、看不见了。 医生叹了口气,她也不知如何安慰这个年轻的独自照顾弟弟的单薄的女人了,她是医生,所以了解艾滋病的情况,她不担心一直和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小男孩玩的小孙子会有什么不妥,眼前,她有点替这个姐弟俩的将来担心,在这个地方,也许他们会被孤立,眼前的这个女子的那个很温馨的小书屋也许终将无人问津,他们的将来――如何维持…… …… 依靠、依靠……依靠?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两天后,莫面又开始活蹦乱跳的了,只是两天的清淡的饮食又让他怀念起前段时间吃的,他也怀念起他的小伙伴们了,面对着两天一直守着自己的话不多的、眼神有他看不懂的情绪、让他也安静下来、没有趣味的姐姐,他觉得自己还是喜欢跟那些小伙伴们呆在一起,一起耍着、逗着如今安安静静的呆在床脚睡觉的不爱吃骨头却喜欢吃鱼的笨狗。 “姐姐,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看着寻北在收拾起凉在衣架上衣服和毛巾,莫面两眼放光的盯着寻北的侧影内心欣喜试探的问着。 “嗯……”寻北轻轻的应着,没有看他。 “太好了!” 莫面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掀开薄被,向床下张望着自己的小鞋,却发现没了,挠着脑袋困惑的问着:“我的鞋呢?”。 寻北走到窗台边,收起晒在外面的鞋子,摸了摸,有点微热,走到床边,弯下腰,垫着小鞋垫,轻声问着:“面面啊,鞋垫被太阳晒得有点烫脚,你怕吗?” “不怕!”莫面摇摇头,翘起小脚到寻北的身前让寻北给他穿鞋,一边欢呼,“回家喽!” 寻北笑了笑,按过他的小脚,套上鞋子,莫面疑惑的皱了皱眉头,不解的说:“姐姐,不烫脚啊?” “以后如果被晒得很烫很烫了给你穿,你怕吗?还敢穿吗?” “啊?……敢穿!穿了就可以回家了。” “是啊,可以回家了。”寻北低着头,喃喃道。 …… 寻北骑着自行车,后座坐着抱着鱼骨头的莫面,在落日的余晖下,两人一狗,渐渐的向这个最后一面的平平静静了两年的家走近…… 快到家的路口,看见一起玩的小伙伴,莫面就开始对寻北嚷嚷着要下车找小伙伴们玩,寻北以他刚出院要回家休息一会儿的借口打消了他现在就要下车的念头。 到了家门口,莫面下了车,放下鱼骨头,就像开溜被寻北一把按住,拽住他的肉肉的小胳膊,寻北缓慢的说:“面面,今天天晚了,你刚出院,不能再疯出一身汗的,到时候如果感冒了,是还要进医院的,你想那样吗?” 想到那无趣的两天,莫面摇了摇头,恋恋不舍的看了一下外面的世界,讪讪的跟着寻北的脚步进了家门。 寻北去后院放好车后,去厨房洗好一个苹果,进了莫面的房间,就看见他垂着脑袋握着遥控器调着电视节目。 “面面,来,吃个苹果。” 莫面看了一眼一脸温和的笑意的寻北,接过她手中的红通通的苹果。 寻北在他的身边坐下,试图很高兴的问着:“面面,想要吃什么?姐姐待会就给你做。” 莫面停下手里拨弄的遥控器,垂着脑袋,不吭声。 他真的很想出去玩,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今天姐姐不允许,他已经好了呀。医院呆着的两天,让他突然就想起了两年前,没有人愿意和他玩,他也不能去找任何人的两年前。他怕那样的日子,他也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那样孤单的日子…… 肯见莫面的情绪还是不高,瞥见沙发另一侧的鱼骨头,寻北把手够过去,鱼骨头也向这边挪了挪,舔了舔寻北的手。 “面面啊,你看鱼骨头这几天多怪,你不是最喜欢它吗?今天就先跟它玩吧。” 听见寻北这么说,莫面却突然满脸泪痕的抬起头,拨开鱼骨头,耍着赖的扭着圆滚滚的小身子,“我不要只和它玩,我不要只和它玩,我要和小亮、小军、斌斌他们玩……再不和他们玩,他们也许就会把我给忘了的……就像妈妈一样……” 说起那个两年都不回来的妈妈,莫面觉得更加委屈了,也扯开嗓子大声的炸毛起来般的不管不顾的哭着。 寻北无措的想给他揩去眼泪鼻涕,他去扭着头,不让寻北碰,结果鼻涕眼泪糊了满脸,他依旧不管不顾的像受了莫大的委屈的伤心的哭喊着。 寻北的手僵在半空中,她知道他难受,他想见小伙伴,他害怕。 他害怕。 这一点的认知让寻北更加无所适从,今后的日子,今后没有小伙伴们的日子,面面该怎么办呢?她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会让他不再害怕,不再害怕只有一个人玩? …… “小俊?!”莫面突然愣愣的盯着房门口看去,随即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开心的从沙发上下来,奔向门口。 寻北疑惑的转过身,却看见一个很可爱的小男孩被大人牵着,笑嘻嘻的站在房门口,而莫面更是冲上去就拉起那小男孩的手,转过身,满脸鼻涕,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的笑着对寻北说:“姐姐,我们去院子里玩了……” 这一幕还很滑稽,一哭一笑就这么几秒钟的转变,然而小孩子就是这么简单,难受就扯开嗓子哭,开心就仰着脖子大笑。 “等等,鼻涕……” 寻北起身抽了一张纸,想要上前帮他整理好笑脸,旁边的大人,已经抽出口袋里的面巾纸弯下腰,给莫面擦了起来,却被旁边的小男孩夺过,甜甜的童音,“奶奶~~我们自己来。” 说完,拉过莫面就一路欢笑着奔进院子。 “我来,就是想让我们家御俊和莫面暂时先告个别,毕竟是一起玩耍了快两年的小伙伴了……”来人一边走进房内,一边说着。 寻北认识、记得,也感激。这是那个对她宣判后半生的路的人,那个告知她,莫面的病情的女医生。 寻北起身想要给她倒杯水,被郑女士拉住了,两人坐在沙发上,没有了当初的白色布景下绝望感前缓解的拉家常的交流,而是真的拉起了家常。 “如果我们家去市区的话,我一定会带着御俊去看看莫面的,你们一定要保重,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一直看你是一个人守着这小书店,有些事也不好过问,不过家里的孩子都是很好的玩伴,我还是想说,真的很不容易,如果有依靠就安心的依靠着吧!……我也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有两三年年就要退休了,作为一个医生,作为一个喜欢你的寻之书屋的爱书的人,也同样作为一个女人,阿姨还是希望你寻到幸福的,一个人,以后要面对的一切,太苦!” 郑女士,拉着寻北的手,似传递着力量的安慰着。 寻北无力的笑了笑。 依靠、依靠……依靠?她莫寻北的人生还有依靠吗?……她不想有依靠,那是牵挂,也是执迷。 有些人,不见面,曾独知,未相守,亦别离;不依靠,弃相伴,无相绊。 如今的她,只想成为这个亲情唯一的依靠,让他活着,好好的活下去,倾尽所有,竭尽全力。 “你是不是……也是?所以……” 见寻北但笑不语,郑女士疑惑的小声问道,虽然这不礼貌的牵扯到**,但接触中,阅人无数的她,就是觉得眼前这个女子的脸,比她这个老婆子年轻,可是,心就…… 她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是除了对这个不知是她的儿子,还是她说言的她的弟弟的小男孩关心外,其他都不在乎,也不想在乎的一个人。 不见寻北的回应,她也缓和着自己的唐突,“其实不管是不是艾滋,都没有关系,只要真正了解艾滋的人都知道,单纯的照顾着,注意着一些细节,其实一切都没有关系的,就算不能有一个健康的孩子,也不能冒险有并祸害一个孩子,但是现在的丁克家族多得是,我们家小二就不想生孩子……而且,也可以领养,又帮国家解决了一些弃养儿童的问题,你说是不是?莫小姐。……当然,不是的话,就更加的没有顾忌了,可以找一个依靠,一起和你一起照顾莫面,也希望这个不幸的孩子能尽快的好起来。” “谢谢你。” “没事的,都是做家长的人,都了解。” …… 郑女士带着小孙子离开后,莫面像鱼骨头一般,跟在在厨房忙碌的寻北的身后,不解的问:“姐姐?为什么小俊说他奶奶告诉他我们就要走了,也说他以后会去城里看我们,什么意思啊?我们要离开这了吗,姐姐?” “嗯……明天早上,就和姐姐去城里吧。” “明天早上?!这么快?!我还没跟其他人说好呢!姐姐,我得先跟他们告别啊!” 莫面独自盘算着。 寻北没吭声,她在心里说:告别……面面啊,我们……就这样离开吧…… “对了,姐姐,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呢?”莫面突然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满眼期待的看着寻北。 在他的心中,这个地方已经是他喜欢的家了,这里有快乐,有小伙伴,好吃的、好玩的,是他这短短的九年中最喜欢的地方。 “先住着吧……”寻北的声音淡淡的,停下手中的拌着的凉菜,微笑的看着莫面,“面面,还记得吗?两年前,我们去过一次,那一天,姐姐陪着面面出去的第一天……面面当时很喜欢的……” “那里!……好多好吃的,好多好玩的!……嗯!……我喜欢那里!” 记忆中的那天虽然有些模糊,但是对这个小男孩来说,这是他幸福的开始,没有妈妈,却也幸福生活的开始,他永远记得那时他对这个世界觉得新奇的一天,从此多姿多彩的生活不再只是他在墙上、门窗上的涂鸦,一切――都变成真的了。 莫面想着明天再次回到记忆中的地方明显的不再忧虑,而是弯起嘴角很期待也很放心的想要奔向小房间看他的动画片了。瞥了一眼趴在厨房门口的鱼骨头,他想把它拎回自己的小房间,可是这时候不知是对不一会儿前莫面朝它喊不理它的心存报复还是真的懒得动了,鱼骨头把头歪向一边,眯着小眼睛就装睡了。 莫面看着它的小样,拍了拍鱼骨头的耷拉着的小脑袋,就起身自己回了房间。 在莫面终于离开后,鱼骨头一股脑的起了身子,抖了抖毛,踱到准备着晚饭的寻北的身边,在寻北的小腿边蹭来蹭去,想惹起寻北的注意。 寻北看了它一眼,走到冰箱边,拿出冰箱里的一碗被冻着的煮好的红烧鱼,用些许的温开水冲化,和狗粮拌在一起,放到厨房里的鱼骨头的专用的吃饭的小角落那边的它的小碗里,刚放下,鱼骨头就舔了寻北的手指一下,然后闷着头一个劲的舔着盆里的食物,仿佛已经饿了几天的模样。寻北知道在医院的这两天真的亏待它了,分给它吃的也是买给莫面吃的一小部分,可是因为没有鱼,所以它也是舔了两口就不再吃了,寻北也就不再管它,任由它耷拉着脑袋守在莫面的床边。 瞥见旁边已经两天没换过的水碗,寻北起身走到饭桌边,拿起桌上的水壶又走了回来,在旁边的鱼骨头的水碗里装满了水。 寻北蹲在那里看它看了一会儿它,又起身准备莫面的晚饭了。 一致的步伐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又一个夏日里天空亮的太过于早的清晨,没有任何人送别,寻北再次拉上牵着鱼骨头的幼弟,告别了这个两年的家。 坐在的士上,看着车窗外掠过的风景,从一个小镇子出来,大片的农田……靠近着繁华。看着远方的半空中飞着的一只不知名的白色的鸟儿,寻北不由自主的目光就追随着那形单影只,直到再也看不见。回过头看着拿着零食逗弄着鱼骨头的莫面,这一刹那,寻北的内心霎时间无比凄凉,她的心里隐隐作痛,眼前这个她想给予安定、快乐和幸福的小人儿……她带给她的却只是漂泊,只是漂泊…… 她知道自己无论是漂浮到那里都是没有关系的,但是眼前这个小人儿应该拥有的是一份安稳的幸福童年,而不是随着她的心意,四处的漂泊。 时隔七年,很多都不一样了,不管是人们的生活方式,还是这个寻北记忆中就已经很繁华的都市。就算是七年前的那些岁月里,只是上学的她也只是几点一线的规律的上学、回家。那工作的短短的时间,她也只是循着每天走的路,就这样的走着……可是,在那7年的时光里,她一边回忆起一切,一边,又在回忆中,强迫着自己忘记…… 她很久很久,久到她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那个年岁里开始,她就不再是一个爱热闹的人,安安静静的呆在一个角落里,就可以不出声的一直呆着,久到她甚至可以忘了自己还有语言功能。更何况是这个城市里许多的人和物,还有景,她――更是从未用心记,何来的忘记,何来的忆起? 但自从决定来的那一刻,很多情况她也想到了,当年的杀人案满城风雨,寻北也上了电视,作为一个犯罪嫌疑人,但是,寻北也知道,穿着统一的囚服的她,脸上是被打上马赛克的。而两年前的庭审却是封闭未对外公布的。五年前的骇人听闻的女大学生弑亲父,如今早已变成寻常的一个坐牢女人的案件重新审理。在那五年里,寻北也间或的听闻到监狱新收中的情况远远要比当年她的还要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劲爆和残忍。 如今,也许,也许,有些人会遇见,也许会有一些目光,但她还有什么可在意的,还有什么不能听闻的,她只要莫面能够好起来,只要能够好起来就行。 寻北按着郑医生给的地址,在S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门口付了打的的钱,下了车。 看了看周围的景,一片陌生的繁华。 此刻太阳早就已经露脸了,今天还是不错适宜出行的日子,天空――有大片大片的白云,所以太阳也隐隐约约,一会儿出来,一会儿又被藏进云层。 寻北背着收拾的很简单却也全面的家当,拉着莫面进了这庄严而又肃穆的主楼,一段路后,额头鬓角全是细汗。 莫面和鱼骨头真的如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的看着这个比小镇上任何一栋大楼都要豪华的医院的大楼,四处的打量着,被寻北拖着往前走。 医院的排队挂号的大厅里此刻已经人来人往了,郑医生已经告诉过她这里是S市,如今也是全国数一数二的权威的医院了,很多患了重病的人都把这里看成最后的希望来碰运气。 安顿莫面先坐在大厅的长椅上,寻北拿出包里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不久后电话就接通了。那人让寻北乘坐最右边的电梯到七楼,寻北感激的挂了电话。 号码是郑医生给的,那是她的一个朋友学医的女儿,在这个医院做了好几年的眼科的医生了,虽然自身帮不了什么忙,但好在有一个在肿瘤科当医生的丈夫。 寻北拉着莫面走到最右边,等电梯的人并不多,六个电梯入口,让这里并不拥挤。寻北拉着莫面,站到一个人最少的电梯的门前等着。 到了七楼,电梯门口已经有一个身穿白大褂但很时髦的比寻北看上去要年轻的女人在等了。 看见寻北,那女人愣了一下,也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就微笑的上前来,温和的问着:“你是郑阿姨介绍的莫小姐吧。” 女人的口气并不是疑问,而是很肯定的迟疑。 寻北点了点头,那女医生笑了,“郑姨说了,带着一个小孩,牵着一条胖胖的黑狗的就是了……果真……你好,我叫陈珊。” 看了看寻北脸上的汗,她上前一步伸出手就握住寻北手里拎着的包的带子:“这个我帮你拿吧……你不用跟我太客气的,郑姨昨天晚上在电话里都跟我说了。” 女人的手握得很紧,寻北不好推辞,只好松了手,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把背上的背包又往上提了提,拉过莫面的手,跟在了女医生的后面。 到了肿瘤科的一间办公室的门前,女医生把寻北的包放在旁边的长椅上,回过头来笑着看了一眼莫面,半弯着腰,轻声说:“小朋友啊,里面有一个人对狗有些过敏,待会儿你可不可以乖乖的坐在这里不让小狗进去,可以吗?” 莫面看了看寻北,见朝他点了点头,撇了撇嘴,“那好吧……姐姐,你要快一点出来,我就在这等你。” 寻北放下一直背着的行李包,后备已经汗湿一大片,还好她穿的是棉布的T恤,所以也没印出什么。从包里翻出放在最靠近拉链一拉开拉链就能看见的牛皮纸袋。 前面的女人敲了一下门,率先进了办公室,寻北跟在她的身后,里面只有三位男医生打扮的中年男子。两个端坐在位置上,还有一个背对着寻北的方向,自在的坐在一个办公桌前的旋转皮椅上,三人说说笑笑,在听见敲门声后就不约而同的看向门边,寻北还没跨进门内,两人见是自家嫂嫂也就都笑着继续玩笑了。 陈珊径自的走向和背对着着的人有说有笑的男子,“这就是郑姨昨天晚上介绍的莫小姐。人来了,孩子还在外面,刘梁亮同志,该怎么办,有数吧?” 言毕,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寻北并把寻北拉到身前,寻北不自在的应付的笑着。 这么多年,她还是不太习惯在陌生人的面前应付自如。 三人在听说还有别人时,又是扭头一看。面容清淡的骨干美女就是三人的第一印象。 “莫小姐,坐。”那个一直似畏惧又似尊敬更似喜爱的看着陈珊的男医生,立即起身招呼着寻北坐下。 “我那边今天早上还挺忙的,那人我就交给你了,好生待着!”陈珊对着自家老公一声交代,随即把站着愣愣的不动的寻北推到了办公桌前的那个还剩的一个皮椅前,想把旁边的坐着一个人的皮椅挪一挪,可是手又顿住了,歪过头对着寻北说道:“你先和他好好聊聊孩子的情况,不用太担心,他会给你安排好的……中午我再来找你,只是我的名片。” 陈珊从白大褂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张名片塞到寻北的手里,拍了拍寻北的肩膀,就打着招呼出去了。 寻北捏着手里的牛皮纸袋,看着手指,终于还是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把手中的前两天莫面在镇医院的一些检查报告和病历恭恭敬敬的放在桌上,推到医生的面前。 “昨天我太困了,珊和我说的时候,我也没怎么听清楚……好像还是艾滋是不是啊?” 男子一边翻看着寻北递给他的病历一边说道。 寻北点了点口,可是余光中,她看见身边的人投来的考究的目光,椅子没有移动她已经很欣慰和感激了。 “小腿部的肌肉软组织肿瘤?……九岁……这个情况……那艾滋……应该是母体带来的吧?”医生从病历中抬起头打量着寻北,寻北直视他的目光,又低下头看着手指,交握在腿上的两个手指绞紧,淡淡应道:“嗯。” 她听见了身旁此时传来了不屑的嗤声,抬起头目光停留在看着医生手中病历,“他的妈妈应该已经不在了……但我希望他能活,他能活着,好好的活着!”回过头看了一眼门边的方向,寻北的声音无比的肯定,直视着那医生的目光。 三个男子明显的一怔,面前的医生好脾气的开口,“那你是?” “我是他姐姐,同父异母的亲姐姐,他的爸妈已经都不在了,两年前……开始照顾他,我们在河意镇,这两年……他一直是好好的,只发过几次高烧,但前几天的晚上突然发了急性肠炎,而后……就查出了这个情况。” 寻北语无伦次的说着,本来话就不多的她,也已经很久没有和异性面对面的说这么多的话了,她知道有些乱,但还是希望面前的医生能理解。 “哦~~~”听完她的一席话,刘梁亮了然的应了声,再次看着病历上的名字,他也希望这个女人不用太紧张,念了念奇怪的名字,“莫面,他叫莫面……你不会叫莫石吧?” “啊~~~” “玩笑,玩笑……” “我叫莫寻北。”寻北小声的说着,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寻北寻北这么的叫她,几乎,她都要忘了这个名字。 旁边的一直打量她的那个人,那个一直习惯性的小动作――敲着桌子的人,突然止住了动作,脸色变了变,突然就笑了。 很有磁性的好听的男声传进寻北的耳朵,“莫寻北……呵呵……” 寻北顺着声音,偏过头看了一眼,一直都没在意的身旁的与她并坐的男子。那人却没有看一眼寻北,只是正坐着,浅笑着,很英俊的一张侧脸,剑眉星目,高高的鼻梁,微翘的嘴角,他――在笑。 不知为什么,寻北就觉得眼前的人是与一般的医生是不一样的,有种说不出的气质,也让她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危险的感觉。 只是一眼寻北也就回转过头来,人,是不认识的人,也许……只是对这个名字好奇吧!她不想深究。 …… 在刘医生的关照下,寻北和莫面,还有鱼骨头就在医院住下了。 寻北拿着那张当初顾洲通过狱警转交给她的银行卡去了医院旁边的一个atm机,她不知道那里面有多少钱,但是她明白既然让她自己用这些钱找个地方好好的过一生,就应该不会是一个小数目,当初收下这个钱,她就知道也许会有这样的一天。两年来,她在监狱那五年的计件的收入,已经花完。她知道接下来的要花的钱也许真的是如行云流水了,她想知道这里面究竟有没有让她这唯一的牵挂能够留下的资本。 按了余额查询键,看着那一个1后面的六个0,她就暂时的放心了。钱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的实质性的意义,如果没有钱的话,她可以挣,如果实在挣得还是活不了的话,那就不要活,一切――都没有关系。但如今不行,真的不行。 交了费用,安心的住了院。 莫面的身体却一天天的出现了不好的状况,他开始是不是的就对寻北喊头疼,看见美味的食物,很想吃,但却吃完就吐了。 再一次的确诊检查也出来了,与当初在镇上的那家医院上的结果一样却也有不一样的地方,腿部的肿瘤是良性的,可是却在肠道出现了恶性淋巴瘤,。 “这是艾滋病的常常会引发的一些疾病”医生是这么跟寻北说的。 这些,他们都是习以为常的,但对于每一个家属而言,却只能在心中,颤抖着。 莫面,终于在医院的安排下,开始化疗,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被寻北喂养了两年,好不容易成了他自己都有点嫌弃的不乐意的一个小胖子,如今终于又一直扑哧扑哧的在瘦了。 看着旁边病床上的小朋友,看着强颜欢笑的姐姐,莫面也不能不满的对着忙前忙后的姐姐不满的大喊。 两年来一个在日渐变胖,一个在时光中闷不吭声的在瘦。如今,这个姐弟两,终于找到了一致的步伐,都在消瘦着…… 若还有祈求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天气变得更热,往年的这个时候,莫面都是盯着烈日,也要出去疯一阵的,如今一直呆在空调病房,有时候精神好点,就和邻床的两个小孩子玩一会儿,但也有时间限制,他有力气的时候,也许,那两个小孩也没有什么精力了。 寻北在喂莫面吃下午茶,现在的莫面已经变成少食多餐了。突然一个面容精致的打扮很时髦的二十出头的女子站在病房的门口,有礼貌的敲了开着的病房的门。 寻北没有管那些与她无关的事,继续喂着莫面,邻床的一个看护阿姨看了看寻北,“小莫,是不是找你的啊?” 敲门声还在,寻北随声望去,却一下子僵直住了,过了好一会而,终于从眼前的女子姣好的面容上辨认到了她说熟悉的另一张明亮的大眼睛的稚嫩的脸,浅浅的笑着,走到了门边。 “小崖啊……” “沈痕告诉我……你在这里。所以……我们出去谈吧。” 严之崖说完,就转过了身,走向了门外。 寻北跟着她的脚步,两人就这样坐在了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寻北默不作声,对于这个曾经满载着她柔软记忆,却也在最伤的一天把她的心推进不能翻身的冰湖底的人,她不知道如何开口。 严之崖终于开了口,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十年了……我们闹崩了、不再有任何的联系已经十年了吧?……” 寻北低着头,看着眼前的大理石地面,没有做声。 已经十年过去了,这个与她有十年之隔,被她曾放在心尖上怜惜的人,却又选择忘记的人。 “你离开了那里,你们都离开了那里,而我……也离开了那里……七年前,有警察到那里调查你的情况的时候,你知道,我说什么吗?”严之崖转过头凄凉笑着看着寻北,她的声音微颤,“我说……我说,你就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一个见死不救的人,一个看着别人流血流泪,却仍旧当做看不见自在的活着的一个有着魔鬼的心肠的蛇一般的冷血的一个人!我就是这么说的,我还……说了那么多的落井下石的话,我就想着好好的报复你一次,也让你流血、流血……”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遮着自己的脸,脑中回荡着的是那年的情形,那样的一个自己,那样落井下石的一个自己。 “其实仔细想想你本来就不欠我什么的,我本来想既然欠了就这样欠着吧!……可是我,……那些抛弃我的人,那样的对我,却活得好好的,你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后来,我也是怕见你的,我怕终有一天,我也会作茧自缚的把自己送进里面去,我怕我会因为害怕那份凄凉而失去决心,失去那么做的勇气。” 寻北抬起头,诧异的看着如今这个让她感觉到陌生的曾经很熟悉的人,其实她也知道,她从未真正的了解过这个一直在受着真实无比的伤,却一直在微笑的从女孩成为女人的女子。 严之崖捋过眼帘的碎发,两手撑在椅子上,像个孩子般的转着脚尖,“其实仔细想想,我们……也是有许多美好的回忆的……你还记得,那年大年初一吗?那么冷的天,下着雪,我们穿得像个球一般的,我还让你教我跳健美操,在雪地里,结果,你跳成了那个滑稽样,阿戚哥哥……他还不住的说好看,像胖胖的仙女一样在纯白的世界里飞舞着,却实在是丑死了!哈哈哈……” 严之崖放任自己像个傻瓜般的笑着。 寻北伸出手想要像以前一样摸着她的头,可手还是顿在了半空中,严之崖,撇过头,含着泪光,朝她灿烂一笑,拿过身侧放着的包包,拿出一个信封。 “这是?” “那年……在他死之前的那个国庆那天的下午,他让我替他交给你的。” 寻北盯着这封信,却不敢接过。 严之崖径自拉过她的手,把信封拍到她的手上,却还是握着不放,终于,心里还是承受不住这只瘦骨嶙峋的手在心中引起的沉重感,触电似的放开,似不在意、毫无歉意的说着:“我拆下来看过了……他死的那一天放学之后,所以……当年的我,更不敢把它给你了。我知道,也许当年我的一念之差,让你没有成为同犯,却也没有成为劝阻的人,也许,就这样……真的就这样毁了一个男生……” 听着耳边的话语,寻北突然发疯似的颤抖着手,拆开手中的信封――一封信,还有一张车票。 严之崖看着寻北颤抖的手,讥诮的笑了笑自己,靠着椅背,仰头靠在墙上,继续说道:“那个傻瓜,他对我说,‘小崖啊,小北姐姐如果回来了的话,就帮戚哥哥一定要把这个交给小北姐姐!一定要哦!’……我为什么要记得这么清楚,为什么永远也忘不了了,我应该忘记的,那真的不是我的错,我一直都是这么对自己说的,从9岁,到如今……多少年了……12年了,我已经21了啊,我……为什么还要记得?!……当年的他还这么的有点不好意思的,却也是很认真的对我这么说着的,把珍宝一般的东西让我递给我的寻北姐姐,我一直很好的寻北姐姐……” 眼泪却终于还是从眼角滑落,顺着发丝绵延,滴在衣领上。 终于还是低下了头,两只手埋着脸,“你要是恨我……你就恨吧……你要我做什么,只要我可以,我都可以帮你……阿戚……如果有来生……我会还他……我知道,他一直是在乎你的,所以,你想让我怎么还你那份守候,我都会去做……寻北姐姐……” 展开信纸,两行字―― “莫寻北――我,戚青未,此生,若还有祈求,就是将你守候…… 后天早上六点,车站,不见不散,我们一起逃吧!” 寻北捂住嘴巴,抑制不住泪花,却笑了…… 人生总该有那么一次疯狂,她,莫寻北竟然就这样错过了。 她知道,如果当年没有那么多的错过,让她回到19岁,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跟着阿戚的脚步走,她不要经历这些,她情愿有不一样的人生,哪怕苦难,也不要心伤,也要呆在一个会永永远远真心的爱她的人的身边。 她也知道,如果没有阿戚的那用尽十年的费尽心思的欢笑的陪伴,她只会更早的崩溃,她会去执起阿戚的手,不为同情、后悔,不为寻求安慰,只是想挽回,早回一份真正让所有人都不累的选择和幸福。 可是生活没有这样的没事,我们谁也回不了当初。 人生――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寻北踉跄着扶着墙壁去了洗手间,严之崖,想要扶她,寻北摇手拒绝了,真的,很累。 在洗手间的门口,她的头晕眩了一下,蹲下身子,缓和了她也不知道的时间,终于头不再疼,摸到水池边,冲了一下脸,看着镜中的那张惨白的脸,寻北使劲的拍打着,终于一片通红,一条条的红痕,看着这张顿时变得可怕的脸,寻北笑了,这样的一个自己,这样的一个自己,凭什么,让一个人守候,让一个人等候,让一个人永远的沉睡。 戚青未,你这个傻子!你这个天底下最傻的人!我是谁,我是这个世上最胆小、最怕受伤害也是最冷漠的人……你这个傻瓜!…… 寻北不再看那张脸,水珠顺着她的睫毛而下,没有眼泪、没有眼泪对吧?满脸的水珠而落…… 你不来,我不走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严之崖没有再出现,莫面却得到了比以前更精心的照顾,每一个医生都对寻北客客气气的,也对莫面异常友好。 陈珊拉着寻北小声的告诉她,是脑外科主任、同时兼任副院长的沈痕特意交代的,她还小声的质问寻北,有这么一尊大佛罩着怎么也不说?而且,当初见到沈痕两人还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寻北记得当初严之崖似乎提过这么一个人,就有点明白了,想到当初见到的那个给人有说不出的危险的感觉的男子,她有点替严之崖担心,但是转头一想,如今自己都是要靠她来帮助了,还有什么能力来担心她,而且,当年,当年的严之崖最在意的就是,她没有对她伸出手的救她,如今她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拯救她的人,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 清晨,太阳还没出来,莫面嫌一直呆在病房里闷得慌,于是寻北推着轮椅带他出来透透气,医院的后面,就是一大块的如公园一般的栽满花花草草和亭亭如盖般的大树,空气很新鲜,也有一些病人在家人或是看护的搀扶下散着步。 寻北缓缓的走着,一边和莫面说着话,基本上都是莫面在说,她在听。 莫面突然说他有点冷了,大树下,虽然是夏日的早晨,但这里的确阴凉。寻北和他小声商议着,要不要回去?莫面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的不肯回病房。寻北只好让他在这里等着,回病房给他拿一件外套来。 沿着回去的路,进了住院部的大门,等电梯,在电梯开门,寻北进去的一瞬间,一个人――从另一个电梯门出来。 寻北走进病房,走向置物柜,一个小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面面的姐姐。” 寻北应声回头,看见身后的邻床的小女孩半躺在床上看着她继续的说着:“刚刚,有个以前从没看见过的叔叔来找你的,我说你推着面面下去散步了。” 寻北微笑着向她道了声谢,可是不知为何,心却在这一刻揪紧了。 找我?谁?……谁? 这一刻,寻北突然有些畏惧下楼了,她不知道来人是谁,但是第六感却突然的冒出来,不应该见这个人,不应该见这个人……虽然,已经到了非见不可的地步。 她希望是多想了,希望心中的那份不安是多虑了。 忐忑着,抱着莫面的小外套和方块小毯子,一步一步的走出病房,进了电梯,一步一步的走向那片休息的场地,那棵大树下,莫面还好好的在那,试探的目光,只是……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坐在背对着寻北方向的坐在环着那棵大树的圈椅上的人,白色的西装衬衫,黑色的西装裤,那样的一个只露出些许的侧影,寻北的手却不由自主的在颤抖了,她的心――也在颤抖。 站在几步之远不敢向前,她知道那是谁,时隔7年,曾经,她痴迷的见过了无数次的容貌。两年前,曾经背对着的气息。 “姐姐,你怎么站在那呢!过来啊!”余光瞟到寻北的莫面在兴奋的向寻北挥手。 寻北定定的站着,一动不动,她看着那个也僵直着,一动不动的背影,终于收紧了双手,再自在的松开,把目光专注于那个笑着的小脸,扯出一个微笑,向前走去。 没有转头,没有看向任何一方,没有耐心的给莫面套上衣服,盖好毛毯,寻北就直接把衣服递到莫面的手中,背对着那个人,和莫面商量着,“面面,先回去吧。一会儿太阳就出来了,到时候外面就会很热的,我们回去吧?今天傍晚姐姐保证再推你出来。” 说完,她也不等莫面的回话,就做主的绕到他的身后,想要推着他回去。 莫面不满意姐姐这种从来没有过的强迫性的行动,转过身看着寻北,拉着她的衣袖,指着她看向他身前的人,“姐姐,我刚刚认识的哥哥~~~” 寻北低着头,直接把车推了出去,却被身后的人起身,一个箭步向前的环住了腰,“莫寻北……你以为,你还能躲?” 寻北僵直了身体,再也不能动一下,莫面讶异的看着身后发生的一幕,不解的问着寻北,“姐姐,你和哥哥……认识?” “把他送回去,我在这里等你,五分钟。你不来,我不走。如果这次,你还是躲的话,在全世界没有一家医院会收他,你信不信?”身后的人终于发了话,也松开了手。 寻北闭上了眼睛,在心中苦笑:顾斯南啊,你也为,我还能走到哪里去?这样的一个孩子在身边,我,还能走到哪里去。 看着前边的人,在自己的而眼前越来越远,顾斯南的拳头终于砸在旁边的千年老树干上,很多种可能,为什么如今却只能是这样,为什么如今还是这样,他不明白。 又是两年,又是两年,已经不敢抱任何希望的他这样麻木而又勤奋的活着,没有莫寻北,他还是终于拼到了S市的前面,在冰冷的金钱堆砌的王国里冷冷的看着一切。跨国的合作,回到S市的他却被秘书告知,那个七年没有任何动静的账户,终于有了第一笔的大开销。当年,从母亲埋怨的声音中得知,顾洲给了寻北钱,明里暗里示意的驱逐。查出了那个账户,可是,那只是一个7年没有任何动静的账户。 为什么,这辈子,我和你的错过,都要因为出国这个距离? 顾斯南坐回了圈椅,头倚靠着树干,他闭上眼睛,他告诉自己这一次睁开眼睛,就会看见莫寻北――那个在生命中缺失了7年的身影,这次,真的永远不放手。 …… 寻北把莫面送进病房,告诉莫面自己只出去一小会儿就回来,莫面点了点头。 低着头走进电梯,等着电梯的降落。 “莫寻北?”一个迟疑的声音入耳。,寻北抬起头,循声向身旁,竟然是他――厉弃攀! “莫寻北!真的是你!你去哪了?……你为什么就突然不见了?你是怎么生活的……你病了吗?” 厉弃攀也不管还身处电梯里,里面的其他人都对他的这种行为投来了关注的目光,一手拉着送饭用的保温盒,一手拽着寻北。 寻北用眼神示意他,这里的场合,可是太过于激动的男人也不管不顾了,就凑上身前来,电梯刚停下,也不管是几楼,就拉着寻北出了电梯。 “我很担心你,你知道吗?不是说好了吗,在那先住着,而且,莫面他不是……”厉弃攀突然意识到了寻北呆在医院的原音,迟疑额问着,“是面面病了,对吧?” 寻北点了点头,,对他抱歉的笑笑,“我还是习惯了不被任何人打扰的生活,所以……” “我打扰到你了吗?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我能看见的范围内,好好的。我只求,你能够在困难的时候,让我及时看见、知道,让我可以帮你分担。……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真诚的目光,寻北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剩下的还是愧疚,“我一直是好好的,一直都好好的着的。”寻北试图让他放心,她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想要帮助她,这样单纯的帮助她,如果只是因为阿戚的关系,其实已经足够了,很好了,但也不必如此的。 “这样,也较好?你有照镜子吗?”男人有点不客气的问。 寻北愣住了,“啊?” “我是说,你照照你的样子,看见了吗?你已经瘦成什么样了?你有好好吃饭吗?面面病了?我看你也快病了吧?” “我身体很好的,你不用担心,只是面面……”说道面面,寻北低下了头,神色黯然。 “我去看看他,正好,还带了我亲手煲的汤。” 厉弃攀满意的把他正好拎着的汤在寻北的眼前晃了晃。 寻北疑惑,“应该是空的了吧?……你不是也已经下楼探过病了吗?” “呵呵,秘密,走吧!你带路,我要看看那个小家伙究竟有没有长的结实了。” 厉弃攀神秘的笑着把寻北推向电梯,他的心里却对那个生病的女同志感激不已,本来因为突然想到那朵霸王花还要买一束花给她送去,结果走到病房前的他没有捧花,只好又折回去,准备出去买一束花,却没想到,竟然就是这样的一个小插曲,竟然遇见了两年不见的寻北。 走到电梯门口的寻北突然想起自己刚刚这是要干什么的,想要开口,电梯却到了,厉弃攀紧紧的扣着她的胳膊,生怕她又跑了似的。 寻北挣扎着被他牵着的手臂,和他商量,“厉……,你自己先去吧!面面就在903病房,我还有一些事,待会回来找你。” “你居然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看着寻北刚刚张口却硬是没有把他的名字说出来,厉弃攀有些恼火,既而摆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莫寻北,你太没良心了,我只是想见一见面面,关心关心你们,你竟然这么不待见我……” 其实厉弃攀也明白,两年前,寻北刚从那里面出来,心情什么都没有调转过来,而他也只是有两天的机会接触到他们,没有记得其实也情有可原的很正常,但他还是希望,寻北是记得他的,如今这样,只是希望寻北能真正的把他当成朋友的以后好好相处。 寻北歉意的看着他,无奈的妥协,“那好吧,我把你送过去……我还真的有点担心,面面会不会也把你忘了呢?!” 寻北也玩笑起,试图让他开心一点,却不知这个男人,自打见她时,就是惊喜的,喜悦――在心底,从始至终。 厉弃攀气呼呼的把她拽进电梯。 寻北也顺从的被她拽着。 从来,她就是一个身不由己的人。 “我再告诉你一声,我叫厉弃攀,厉害的厉,放弃攀比,你要记得。下次再忘记……嗯,没有下次!” “好~~记住了,放弃攀比,踏踏实实的一个人。但,这个……真的没有问题吗?如果面面要喝怎么办?” 指着厉弃攀手中的她以为的空盒,寻北有些担心。 “都说放心了,还不相信我,待会儿我给你变个魔术,给你变个满罐。” “你不会来看的人已经出院了,没有通知你吧?”寻北揣度道。 “才不是呢!……我的人际关系有那么衰吗?!” “呵呵~~~” “对,常笑笑,笑口常开,身体好,不易老。”厉弃攀满意的笑笑,松开手,想要摸一摸寻北的头发,却发现,松手的地方起,一大片的暴红,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寻北,你的胳膊~~~” 寻北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臂,立即转过身。 “我刚刚,只是拽着它的呀?……怎么了?你给我看看。” 言毕,电梯的门打开,寻北率先跑了出去,厉弃攀紧紧的跟着,到了莫面的病房门口,寻北止住了脚步,看着跟过来的满眼的担心和想要质问的男子,率先笑了笑开口,“很可怕吧!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与众不同的疹子,看上去很不好看,但对身体没有影响,不痛不痒,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不漂亮了而已。你进去看面面吧!我等一会儿再进去,被他看见这个不太好,他会觉得我丑的。” “真的没有关系,不痛不痒?”厉弃攀迟疑的问着。 寻北肯定的对他点点头,尽管,――痒的要命。 “那我先去了,你待会一定要进来,不然我就一直守在那,等你进来。”厉弃攀故意威胁着,越过寻北进了门。 守着…… 谁早到,谁,迟到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又一个守着的,可是此刻,她,那也不能去了。 但是,五分钟,想到这,寻北奔向了电梯…… 他,还在。 尽管,五分钟早已经过去,但,他――还在。 隔着十米之远,寻北在等,等红痕的不见。 终于,没了。 寻北缓了口气,想要向前,可是在这一刹那,她突然,疑惑了,为什么心里会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能让顾斯南看到可怕而又丑陋的自己? 我,还在期待着什么?我还在怕什么?现在的我是谁?我是什么身份?我有什么资格? 寻北不住的自己。 答案也在心中。 她只是一个那样的家庭背景里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坐过5年牢,带着一个患艾滋的孩子在身边的女人。 而这一切,顾斯南都知道,而且,曾经的他那样的冷眼无声的排斥,他从没有说过,我喜欢你,莫寻北。更是从来没有说过,莫寻北,我――爱你。只是如今,他说了,莫寻北,我就在这里等你,在这里等你。 曾经爱过、也只爱过眼前的这个人,却是在筋疲力尽的时候,才有了一丝丝的曙光,只是31年,不是在童年,也不是在少年,更不是在青年,如今…… 毁了的一切,毁了的人生,还,可能有爱情吗? 怎么可能有。 如今的她,不想为难任何人,包括自己。 缓缓的走过去,寻北坐在还闭着眼睛的男子的身边,像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也只能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了。 她看着那透过层层白云出来的太阳,半眯着眼睛,不再看天空,而是脚边的花花草草,轻轻的说:“顾斯南啊,睁开眼睛,天已经这么亮了……我记得,你以前都是每天踏着铃声,大摇大摆的昂首挺胸的进教室的门的,总是算的刚刚好,刚刚好。” 顾斯南听着声音,笑着睁开眼睛,“这一次,刚刚好,是吗?” “你刚刚好,你的人生总是完美的刚刚好,在别人的欢呼声中。” “我说的是我们!” “我,早到了。” “你迟到了。”顾斯南把手表伸到寻北的眼前。 寻北笑了笑,看着眼前的互相搀扶着的那些生病才知相守不易,倍加珍惜的人,不紧不慢的说:“我早到了,我一直是早到的,你――应该不知道。我一直是喜欢学校的,一直以来,特别――是空空落落的教室。我喜欢那份幽静的感觉。以前因为怕听到争吵声,我早早的去了学校。可是后来也习惯了。但是,这个教室的人终会被填满,一片欢声笑语,我却――格格不入。我试着靠近,试着欢笑的融入,终于有一天,我发现原来我一直在外边,想要靠近,却发现如此的怪异,说不出的怪异。……我是最早到的一个人,本来,应该是一切话题的主导者,是中心的融入者,却还是最说不出话的一个人。也许真的是因为我来的太早了,出发的太早,所以,走的太远,那是――你也拉不回的路。其实你也从来就没有想要拉过,也从来没有注意过。……你知道吗,之所以,成了你以为的我的迟到,只是因为,我又走开了,我又向我也不知名的无法预料的地方走了几步,跟随着自己的心,到了别人看的迷惑,糊里糊涂、莫名其妙的地方。但我的心却无比的清楚,我只能呆在那,我只能迟到,遭到别人责备的眼神。” 顾斯南沉默了许久,终于叹息出声,他向寻北伸出手,轻轻地问:“从现在开始,我们一起刚刚好的走到最后,好不好?” 寻北看了他许久,终于摇了摇头。 “斯南,我出发的太早,走的太远了,7年,7年的时光,我知道,也许你是觉得我是一个可怜的人,所以想要帮帮我。” “我不是……”顾斯南打断她的话,可是却也被寻北打断了。 “斯南,你先听我说完,其实你真的不必这样,你这样的态度,我懂,有的人也是和你一样的,都会觉得我应该有一个依靠。其实,我可以什么依靠都没有的好好的活。……其实,告诉你也无妨,你也不必有任何的对顾伯伯的不满和什么其他的情绪。现在,我的弟弟的医药费一切都是靠的你们家,靠的当初他给我的一张卡。不过,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一天,这些账,我都会记在心里,我会还,尽我所有的努力。……你就当,我还是比你早走的,到了一个你也找不到,也不想找的地方了吧!……我们各自好好的活,认真努力的活着。” 说完,寻北温和而又平静的对着他笑笑,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却被顾斯南一把反握住,紧紧的包裹在手心,一个指头也不肯松开直到手心冒出了汗,他也不放。 寻北没有抽手,只是平和而又温婉的看着他,仿佛在用眼神告诉他,顾斯南,别握了,没有用的。 顾斯南看着寻北的眼睛,看到她眼中的平静如水,没有年少时碰到手肘、甚至是一个指尖的害羞的红了耳根,寻北的这种平静让他害怕,也让他心慌,他要牢牢握住的不仅如此,还有她的心,如果这颗心,不肯在为他而起任何的涟漪,跳动着,那他还能守着的究竟是什么? 终于到了极限的他,再也不管不顾的手臂一使劲就把寻北带进怀里,在这棵――如今亭亭如盖矣的松树下,紧紧的抱着、紧紧的抱着…… 寻北没有挣脱,只是拍着顾斯南的后背,像个多年不见的好友,轻轻的说着:“放手吧!斯南,我们,从来就不成在一个调子上走过的音符。如果硬是要横跨五线谱的拼凑,只是杂音,让你我心烦,所有人心烦,不着调的杂乱、不伦不类。你不爱我,如今,我也自爱我的那个弟弟,我只想他好,你明白吗?其他的,我都无所谓了。” 听到她这么说,顾斯南松开了她,冷笑的站了起来,随即像听到一个笑话一般的站在寻北的身前,捧着她的脸,语气中却满是怅然和止不住的哀伤,“那个女人的孩子?!那个毁了你我一切的那个孩子?你爱他?……哈哈!!好笑!你不是最应该恨他的吗?他的妈妈那样的女人的存在,毁了你的一生,毁了我的计划,7年前的你,只要好好的在那,有一天,我就可以领着你出来,我们可以幸福,不管不顾任何人的幸福。” 寻北轻轻的握着他捧着自己的脸的手,凄凉的笑着,“斯南啊,他是我的弟弟,我的亲弟弟,我可怜的亲弟弟……你只是可怜我,有人终于怜惜我了,可是他呢?他有什么错?和我一样的我们有什么错,要有这样的童年?要有这样的人生?……你看到了她的妈妈毁了我的爸爸、我的家,但从另一个方向,看见的却是,我的爸爸毁了他的妈妈,他的家。那个女人,当初,要是她没有因为恨意杀了我的父亲,那么那个举刀,被仇恨气红了眼杀人的人,就真的是我了,我可能还是成了杀了他的父亲母亲的那样的一个人……一切的出轨,其实都是在互相毁灭。毁灭子女,毁灭幸福,最后,那个家。其实,过去的7年,我已经想通,如果没有过去的一切,我就不是如今的莫寻北,这样的人生,不完美,也许,很残酷,但是真实,最重要的是,它是属于我的人生――收获不了爱情,灰飞烟灭的亲情,被摧垮了的大半生。我知道,那样的人生也是残酷的,只要一个人经历过,就够了。如今,我这个可怜的弟弟的人生还可以被扭转,而那些对此有罪的人都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我只希望,在我的守护下,他――是幸福的。” “你也可以幸福,带着我幸福。你明不明白,事到如今,你的幸福在我的手里可以创造,我的幸福也只握在你的手中。我,爱不了别人……” 寻北附在他的手背上的双手渐渐的滑下,垂下了眸子,淡淡的说:“你可以试着,找到你的真正的幸福。我们都不是青春年少了,但你,还有很多机会。” “寻北~~~” 几步开外的厉弃攀皱着眉头看着环着寻北的男子,却还是很高兴的叫唤着寻北。 闻声,转过头,看着来人,顾斯南讥笑着说:“你已经试着爱别人了,是不是?” 这样很好,不是吗?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寻北,我来就是看看你好了没有,你不是说一会儿就进来的吗?我和面面盼了好久还不见你来,他告诉我说有奇怪的人在楼下等你,我就下来看看了。你没事吧?”厉弃攀淡淡的笑着,又向前走了几步,“先生,你这样的举动有些不妥吧……” “你准备爱别人了,是吗?”顾斯南不管不顾来人的任何声音举动,他只是盯着寻北的眼睛,等着她的答案。 “喂,先生~~~”厉弃攀终于还是表露出了不满的叫唤着,执起寻北垂在身侧的手臂,想到不一会儿前看到的那手臂上的东西,又放缓了手劲,就轻轻的圈着。 寻北看看身前的人,又看了一眼厉弃攀,还是回过头来,静静的看着顾斯南一直以来就寡淡无比,如今深不见底,让她猜不透的眸子,缓缓的说:“斯南啊,我不会再追逐你,我也不会再骗你,我和他,只是朋友,我承受不了爱情,但我感激友情,珍惜亲情。……但我,真的不能见你,我只喜欢单纯的现在,不能回忆过去一丝一毫的活着,但是,你,牵扯到了我走到今天的所有的岁月,那些的经历,其实过去就算了,真的不能再想起了。……今后,我有和任何人在一起的可能,但绝不可能是你。” “很好,很好!……莫寻北,你胆大起来了吗?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一个只能爱我的胆小鬼,看来,你真的变了……” 绝望在顾斯南的眼中停留了一秒,他松开了手,倾着的腰身也直起,一字一顿,透着冷意绝决的声音:“不过,这辈子,你可能要失望了……我也不是当初的那个顾斯南了,就如你所看见的一样,现在的我……要你留在我的身边,哪怕你的心,已经不再了,我也要你,你只能是我的,这辈子,你只能爱我,我不会给你任何反悔、想要逃脱的机会!” “斯南啊,何必呢?” “顾总,你是你的想法,你的一厢情愿,但我想寻北的话,你也听清楚了吧!那我们就先走了。”厉弃攀拉起寻北,环着她微微颤抖的肩,一步一步的消失在顾斯南的视线。 他还是不能装作不认识了,对于顾斯南,他知道如今是S市的风云人物,短短的几年的时间,就已经在S市站稳了脚跟,并且超过了众企业的飞速发展着。他也佩服他的能力,但是同时也鄙夷顾斯南的行为,已经有了正牌女友还在这边作真心。 …… 时间一天天的走过,但呆在医院的时间却是难熬的,才一个月的时间,莫面就已经瘦了一大圈,堪比两年前寻北第一次见到他时一般。尽管寻北一再的婉拒,但厉弃攀也每天忙完了工作就往医院跑,陪着莫面和寻北。 一次次的化疗,大人小孩都在受着折磨,寻北的心绞着疼,看着那张小脸越来越苍白。 …… 一个星期没有出现的顾斯南终于还是再一次来到了病房外。 这一星期,他终于在查出的资料中,明白了自己又犯了什么大错。 寻北打开病房门,就看见倚靠墙站着的顾斯南垂着头,专注的看着脚前方的距离。 寻北走了过去,对他微笑着。 “斯南。” “我来,只是想请你吃个饭,你放心,他我已经找了比你专业细心一百倍的人照顾着,安排好了。” “专业,如果,已经没有爱了呢?”寻北淡淡的口气。 “莫寻北,今天我不想跟你说什么,我只想请你吃一次饭。还有,看看我的女朋友,你一定期待的。” 虽然在听到‘女朋友’三个字时,心里颤了一下,可是寻北还是一直微笑着看着他,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样很好,不是吗? 永远不要冷漠,不要板着脸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上了车,顾斯南看了看寻北,没有启动,而是解释着:“你不用有任何的疑虑,她是我交往了五年的女朋友,也是未婚妻,任何人都可以证明。我绝不会学你,为了躲开我,选择别人的怀抱。你就那么肯定,那是安全的港湾,不会让你阴沟里翻船?他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目的,你懂吗?” 他不知道的是,寻北并不需要他的解释。在寻北的心中,他只要幸福就好了。寻北知道,顾斯南想要获得幸福,从来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见寻北没有出声,顾斯南了然的嗤笑了一下,发动了车子。 …… 虽然,这个世上有无数碰巧的事,但是寻北实在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这么一个活生生的还在对她微笑的女人,她怔怔的站在原地,无法前进一步。 顾斯南,笑了笑,给她拉好椅子,扯着按下她坐好,然后走到她的对面,坐在了她的斜对面,许晚的身边。 寻北还是盯着眼前的与那已经死了将近三年的林夜,这样的笑着的林夜。 一眼的面容,一眼的微笑,一样的声音,叫着她――“莫寻北”。虽然那个声音只有一次,但是温暖的笑容,寻北记住了,在那段岁月里心头的一抹阳光,记住了。 “莫寻北,是吧?我叫许晚,斯南和我说过你,你们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是吧?” 女人友好的向寻北介绍着自己。 顾斯南,只是静静的看着寻北,不漏痕迹的一笑。 “林夜~~~”寻北,还是颤抖着激动的声音喊出了名字。 许晚淡淡一笑,“莫小姐,你认错了。我叫许晚。林夜,……她是我的双胞胎的姐姐。不过,……算了,那些事就不用提了。第一次见面,不谈不该谈的事。” 寻北惊讶的微张了嘴,在消化她的话,心中充满疑惑的看向顾斯南,想要寻求答案,顾斯南却不再看她,只是亲昵的拿着菜单,与许晚头贴近的点着菜单,“我要一份三分熟的放过牛排,还有……晚,你的胃不好,那就七分熟的吧?她也是三分熟的吧……再来一瓶红酒。” 突然,顾斯南抬头看了寻北一眼,无意识的看着他们的寻北连忙收回目光,却听见了――“再来三分澳洲大海蟹……我记得,你是爱吃螃蟹的啊,莫寻北?” 寻北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寻北看着对面的女人幸福而温婉的笑着,还有,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 如今,她,只是顾斯南口中的‘她’了……这样,真的挺好。她是爱吃螃蟹的,对啊,爱吃螃蟹的…… 服务员上了菜,寻北看着眼前的让她有些反胃的带着血丝的牛排,紧紧的握着手里的刀叉。 “莫小姐,刀叉~~这样。”许晚拿着刀叉示意寻北她的拿反了,随即迟疑道,“你以前,没来过这吗?这里也是属于斯南投资的啊……你?” 许晚随即,扭头,娇嗔的对着顾斯南说:“斯南,你怎么这么小气呢?自己开餐厅,你看与你也算青梅竹马的莫小姐却是这么的瘦!” 寻北抬起头,刚想说没关系,可是却眼见,顾斯南自然而然的拿过许晚的盘子,小心翼翼的若珍宝一般的替她切着牛排,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真的开始失落了,笑容,有些挂不住。 许晚回过头,看见还不开动的寻北,微笑的问道:“莫小姐,你是不是不会?要不我也让斯南帮你切?” 寻北笑着摇了摇头,低下头,学着顾斯南刚刚的动作,开始切着,可是,却,止不住的恶心。终于放下手中的刀叉,看向旁边的海蟹,皱着眉头。 拿起酒杯,小口的抿着,一口一口。 “你不习惯吃牛排的话,那就吃海蟹吧,味道不错。”顾斯南没有抬眼的专注于眼前的食物,淡淡的说着。 寻北,抬起头,看见,许晚在幸福的吃着牛排,就知道他在跟自己说话,微笑着回他:“我可以带回去给面面吃吗?他比我更喜欢吃的。” “你吃你的,他的我再另外打包。……你确信,他现在能吃这些?” “额~~~”寻北看着顾斯南突然投来的鹰一般的尖锐的目光,无法再开口。 缓缓的套上旁边的薄膜手套,向那只眼珠对着她的仿佛再瞪着她一般的海蟹伸出了手。 却被一只手抽走了盘子,连蟹带盘的拖走。 什么也没说,寻北定定的看着他,突然就笑了,她知道,有些事,他顾斯南终是知道的。 许晚也被眼前的一幕看得愣住了,想开口,却讪讪的低下了头,吃着自己的食物。 顾斯南优雅的擦了嘴,对着身旁的许晚说:“晚,我先把她送回去了,晚上我去找你。” 许晚对他笑笑,没开口。 顾斯南起身,刚想拉起低着头的寻北,寻北却自觉的站起,对他笑了笑,“我自己可以打车的,你陪她吃吧。” 顾斯南拉过她的胳膊,就把她朝外边带着。 …… 车在江边停下。 “为什么是她?”寻北淡淡的开了口。 顾斯南笑笑,“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寻北却也不知如何开口了,这是巧事如何,不是巧事又是如何? 顾斯南拿出置物格里的烟,点燃,却这样燃着,不抽。 密封的车里,顿时弥漫着烟味,寻北一声咳嗽。 顾斯南嗤笑出声,“怎么?终于戒了?” 寻北没应他,已经7年,活得麻木而平静的她一直没有再碰过烟了。 打开车窗,扔出烟,顾斯南看着她,淡淡道,“这两年,你,一直是在林夜的家的吧?” 寻北诧异的看着他。 顾斯南把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车外,继续说:“我真是蠢,我为什么不在两年前就放弃你而像她求婚,这样,陪着她去家乡的我,或许……哼哼……到时候,你又该往何处躲?” “你认识林夜?”寻北小心的问。 她心中有疑惑,也许,这个疑惑,眼前人可以给她答案,她记得林夜,是经济犯,当年,林夜,说‘莫寻北,对不起’。 “我把她送进去的,你信吗?”顾斯南看着她,不答反问。 “你?!” “她竟然死了,哼哼,这么快就死了。” “你什么意思?”寻北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一瞬间,她不想知道答案,她后悔问了。 “她答应你不出来,她就在那,竟然,就耐不住的死了!” 语落,看一眼,身旁的女人,想到那个他在外徘徊了无数次,却从未进去过的高墙铁院,握紧了手。 隐忍着心中的痛,把车子开了出去。 曾经,他和那个女人约定―― 我希望,你每次见到她都是很友好的微笑着,永远不要冷漠,不要板着脸,就行了,就行了…… 曾经的房间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寻北看着自己的手指,车停了,看向窗外,却发现,竟是陌生的一栋别墅。 “下车,我家。” 顾斯南自顾自的解下安全带。 “你送我回医院吧,斯南。”寻北坐定,恳求的望向他。 顾斯南看了她一眼,凑身贴近,寻北的心一拎,提着一口气,抓着座椅,后背紧紧贴向座椅,试图冷静的朝他笑着,却,僵硬了笑容。 顾斯南落寞的撇了撇嘴角,“咔”,一声响,收回身子,寻北的安全带解开。 寻北还是静静的坐着不动,顾斯南下了车,走到她的那一侧,替她打开了车门,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终于,寻北妥协的下了车,顾斯南见她下了车,就准备推开低矮的刷着白漆的木栅栏围着的小门。 这不是7年前顾家的小别墅了,寻北看着眼前很典雅的外观的都市与乡土气息结合的房子,她在心中苦笑,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就连家也早已不是当初的家了。 站在原地,却还是跨不出一步,顾斯南回过头,执起她垂落身侧的手,紧紧的握着,拉着她向前。 寻北不知道,这只是他的房子,他一个人时常住着的房子。安静,却也太过于安静。 推开门,很明亮、宽敞的一个房子,却也空旷,没有被过分的装饰,只是简简单单的简约风格。 “梁姨……他们还好吧?” “他们不住这。” “哦……”寻北低头应声,看着顾斯南还握着她的手,试图抽出来,可是顾斯南却在她抽一次后,就更紧一分,她只好无奈的放弃,抬起头看着身边并没有看着自己的顾斯南,微微的笑着和眼前的这个男人商量,“斯南啊,我还是走吧,林……许小姐应该快回来了吧?” “你在意吗?”顾斯南在听到她的话后,转过头,紧紧的盯着她问道。 “不是的,我……我只是……我不介意,不介意。” 寻北试图解释,可是却发现不管怎么解释都是不对的,只能轻轻的回一声不介意,很确定的一声不介意。 男人,却介意了。 伸出另一只手,抬起寻北的下巴,低着头,盯着她的眼睛,“我说过,从今以后,你,是我的。等他出了院,你必须住在这里,和我。” 寻北试图挣扎了一下,却摆脱不了握的坚实的手臂。 “斯南啊,你不要这个样子。我们各自好好的生活就行了,像个老朋友一般的偶尔联系。就可以了。” “老朋友?联系?……哼哼,你会吗?我告诉你,我们,就这样住在一起……到老。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你放心,他,我会安排好,能让你尝尝联系到。” “不是的,斯南啊,你听我说,许小姐,你们可以好好的一直到老,她一定会很好的。” “你就这么希望我和她在一起?” 看着顾斯南眼中的黑暗,感受到他隐隐约约的怒气,寻北只能沉默,撇过头,却被他又捏着下巴转过头,只能看着他。 顾斯南突然笑了,“莫寻北,你真的胆小了!我记得小时候的你可是很厚脸皮过的呢!洗澡没关门,我不小心走了进去,那段时间,你却跟着我说,以后我只能跟你在一起。你,这么说过的吧,忘了是吗?” 记忆中的那青涩的身子早已模糊,虽然,曾经是他抑制不住的隐忍的心跳,还有心痛。 如此的近距离,如此的贴近,看着眼前的单薄的身子,脖子细瘦的可怜,顾斯南的心里空落落的疼痛,这时候的顾斯南有一种念头,如果莫寻北是一个与他的心无关的普通女人,他会一把嫌恶的甩开她,可是,她不是,她是被上天安排好了的他认识了31年的人,幼年的他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一切,看到了太过于震惊和感觉到恶心的男人与男人、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关系,曾经的他,厌恶自己的出生,厌恶男人、女人,厌恶所有的一切,在心中,只是,什么也不说,谁也不知道,除了,当事人。 曾经的他恨自己只是一对凑合的男女没有任何感情的果实,背叛真心获得的看似的圆满。没有任何的与任何人靠近的**,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曾经一直追着他的脚步,然而,生活,却让她活得那般的悲惨而无奈,她还是笑着,可是却,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只敢在背后注视着不得不前进的自己,他知道。 曾经的自己没有拉她,没有给过任何的承诺,就算是戚青未那样的微笑也没有施舍过一个,只是冷着脸,愤恨着这个世界,前进着,孤高,却也孤单的前进着。 如今可以拥有全世界,却真的让她不敢靠近了,也不想靠近了。 她不要在靠近我了,她不要再靠近我了?她怎么可以不再靠近我! 顾斯南半蹲一下腰身,护着寻北的后背,抱着她的腿弯,在寻北的一瞬间的错愕中就把寻北向螺旋楼梯抱去,不顾错愕过的挣扎,就这样抱着冷着脸,红了眼眶的看着前方的一步一步的上了楼梯。 “顾斯南,你看看我的手,你看看我的胳膊,你看一看,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了,我真的很丑了,我真的很丑了……” 寻北也红了眼眶,拽着他的胸前的衣服让他放下自己时,却发现了红了一块一块的胳膊,下巴也很痒,她知道此刻的自己一定是最难看的了,把胳膊挥到男人的眼前,让他好好看看,可怕的自己的身体,如今的她,只能这么做了。曾经最怕让他看到,如今却只能让他看到这样最真实的也是最可怕的自己也怕见到的自己。 顾斯南抱着她,不顾她的哽咽,什么也不看的走到楼上的一个房间的门口,一个与所有的推移式的房门不同的与整体很不搭的一扇门,托着寻北的腿弯的手,转开门锁,一脚踢开了门,关上门的一瞬间,放下了手中的人,却也是把她抵在了门后。 密闭的一个房间,厚重的窗帘拉着,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从那坚强的透过窗帘的丝丝的若明似暗的光线中,辨认出眼前的这一张脸,感觉到笼罩在身边的这熟悉而又充满着危险的陌生气息,寻北的泪终于怕满了脸,欲缓缓的滑下了身子,被身前的人,死死地扣着。 “斯南啊,我们非要走到这一步吗?我们,非要走到这一步吗?嫌弃我的你,还是嫌弃的,对吗?你不想看见,那我告诉你,我统统都告诉你,我的身上很丑,现在的我真的很丑。当年你见到的那个疤还在,它没有变不见了,没有不见了,没有不见了。我,比以前还要丑了……” 没有回应,什么声音也没有。 黑暗中,湿热还是靠近。带着怜惜,只是怜惜,只是可怜吗? 寻北颤抖着手,拉着顾斯南的衣角,皱着眉默默的承受着,他的吻,他的轻柔的吻。 从未有过的寻北还是紧张却又难受的不能呼吸了,顾斯南滑过她的唇,吻着那被他的手重重的捏着,如今已近微微肿起来的下巴,轻轻的滑向她的脖子。 “为什么嫌弃我的你,还是要靠近呢?……” 寻北终于还是难受的问着他,也在问着自己。 顾斯南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摸到她的身后旁边的灯的开关,“啪”的一声,满屋的光亮。 顾斯南微微侧过身,寻北却看见让她的泪水止不住的一切――一模一样的装饰的她曾经住了7年的房间,一模一样。 随即身前一片暗影,顾斯南低下头,暗黑而又炽热的眸子盯着寻北,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她的伤,她的一切,随即,狠狠的吻着她,紧紧的搂着她的身体,力量大的是要把寻北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在灯火通明的寻北‘曾经的房间’。 孩子的妈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他的抱让寻北无法呼吸,她却也垂着颤抖的手臂在身侧,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角,什么都不说,不言不语的闭着眼睛,只有止不住的泪,静静的泪,从眼角滑落。 顾斯南停下一切动作的冷冷的看着她,嘴角抽紧,拉开她的手,掀起那衣服的一角,红了一大片,她――在掐着自己的肉,掐着她自己的身体!她竟然就这样的惩罚着自己! 顾斯南的拳头终于砸在了她的身后的门板上。 他喘着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垂着头看着没有他的主动,没有他的掌控再一次的低下头的寻北。 “我就这么让你难过吗,莫寻北?” “斯南,真的,不值得。我可以与这样的自己妥协,接受这样的自己,在肮脏中,日渐腐朽的自己。但是,你不行,你不可以接受这样的一个我,哪怕只是一时的接受,也是,不应该的。我们的人生,早就注定,应该是南辕北辙。” “肮脏?如今这个世界,谁?干净的了。”顾斯南抬起头,嗤笑了一声。 “你在我的心中,就是在那最干净的角落。我希望,因为我此生最后的力量,面面也一直在那里。只要那样,就够了。” 寻北无比肯定的说着。 顾斯南松开了环着她的手臂,苦笑了一下,留下一句,“你先呆着,我下去给你做饭,吃完饭我送你。”便开门而出。 寻北看着眼前的小床,书桌,行李箱,衣橱,走过,指尖轻轻的触摸。上面还有她曾经一时兴起做过的小标记。这些,全是,她的曾经,带着血腥的曾经。 终于,在那个存放着她的美好记忆的小箱子前停下。 开了密码锁,那本再一次的沉睡了7年的笔记本,还在。 寻北颤抖着手,打开了锁,那封信,还在。 12年,她还是终于失而复得。 泛黄的信纸,一个男孩,美好的愿望,期望却也是奢望。 “小北,展信愉快,现在你的身份是我的新娘,还是我孩子的妈呢?我有点好奇。不过还是希望我达成了我十年前伟大的愿望,把你变成我戚青未开开心心的老婆!嘿嘿……十年前,我们一起私奔的决定一定是对的,终于可以帮你甩去一切的伤心和烦恼,也,把那个人,甩到了我们俩身后远远地距离了吧!我,也应该在你的心中永远的抹去了他的影子了吧!……我们就好好生活吧……” 是呀,好好的生活吧…… 阿戚,来生,你也要好好的生活。 只是一张纸,寻北却在手中攒出了水,滑落的水。 她坐在床边,捏着这薄薄的一张纸。 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们一定要是好好的,不伤任何人,也不为任何人所伤的活着。 地上的日记本,一张照片滑落。她和戚青未两个人的,唯一的一张照片。 当年的顾洲带回一个相机给他们小孩子拍,四人一起拍了一张,戚青未硬是要和寻北俩个人一起拍一张,当初的寻北对他翻了一个白眼,他人取笑,这小子的心思啊! …… 顾斯南推开、房门,就看见坐在床下的地上的拿着一张纸紧紧的盯着的寻北,把盛着食物的餐盘放到床头矮柜,欲抽过她手中的纸,却发现被她捏的很紧,大力的抽过。看见上面的一字一句,顿了片刻,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还有那张照片,终于,拾起照片,捏成一个球,扔进了旁边的纸篓。 寻北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缓过神来后,发疯一般的倾身爬到纸篓边,试图拿出来。 盛怒的男人,踢开纸篓,蹲下身子,按住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的盯着她的脸。 寻北用尽全力的想要推开他,却还是没有撼动身前的人分毫,只能告诉身前的男人,“那是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好笑。现在,这个房子里的一切,都是我的,都得任我处置。包括你!” “我不是你的。” “那你告诉我你想你是谁的?那个死了十多年的人的,还是那个开个小律师事务所就想挑衅我那个人的?”顾斯南钳制着她的双肩,沉着声音,隐忍着怒火。 寻北不想和他再吵了,试着起身,尽管都是失败,还是试图着起身,她要用行动告诉眼前男人,她谁也不是的,甚至,也不是她自己的。 不管她此生曾经挣扎了多少遍,永远都是这样了,身不由己的活着,痛苦而又麻木的活着。 谁都不知道的是,当年绝望的她,无奈之下,在心中和魔鬼定了一个终身契约――我将我的心和感觉全部交付与你,望你助我摆脱眼前的困境,告诉我眼前的一切皆是虚幻,许我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与寻北想的不一样,魔鬼没有帮助她,却果真夺取了她的心,和感觉,爱着顾斯南的心,所有的感觉。 后来寻北想明白了,自己当初为什么寄希望于的是魔鬼而不是天使,什么是魔鬼,魔鬼怎么会可怜被天使抛弃的一个在歧路上迷茫的孩子!?而为什么自己不再等一等,说不定,天使只是暂时的遗忘了自己,但是自己确实被逼的实在等不及了,绝望的想要求助,哪怕,那个人,是魔鬼。 …… 看着身前的女人的挣扎,一次次的挣扎,顾斯南终倾身向前,把她拖回床上,居高临下的按压着她,罩在她的上面,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厉声嘶吼着:“寻北,我告诉你,你的以后只是我的,只是我的!你听清楚了,只是我的!!” 寻北绝望的也不再挣扎,她知道今天的顾斯南怕是真的疯了,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许,清醒后的他会后悔。 这样的想着,寻北也就由他去了,任命的闭上了眼睛,就当自己做了一个梦,都是活在了一个不好的梦中,将来,都当一场梦一般的不再提及的忘记吧。 眼见身下的女人不再挣扎,一副任他宰割的模样,不在意的模样,顾斯南突然笑了,他俯下身子,哑着嗓子轻轻的在寻北的耳边道:“孩子的妈?也许应该考虑一下可行性了。” 一场游戏一场梦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说完,没等寻北的反应,就不管不顾的朝她的脖子亲去,像个吸血鬼一般的留下一个齿痕。 寻北在他话落的一瞬间就猛然的睁开眼睛,她有种可怕的感觉,这不是玩笑,身上的人,是认真的,可怕的认真。 如果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她可以独自珍藏的放在心里最隐秘的地方,不流露出一分一毫的情感,不让他顾斯南看到她一丝的眷恋。 但如果留下一个不断成长的印证,那就只能是有不断纠缠的现实了,她,不要这样。 一直以来,如果不够深爱,不能持续的深爱,没有那个信心的深爱,就不要有结果,是她的爱情信条。 她就是一个不是深爱而总一直在背叛的结果,她不要人生的复制。 内心变得无比恐慌的寻北感受到没有被钳制住的可以自由活动的双手,想要打醒在她的眼中不知是糊涂,还是发疯的男人,可是举到半空中的手还是顿住了。 看着癫狂的撕扯着自己衣服的男人,扭过脸,瞟见,餐盘上的一杯牛奶,一把握住,温热的,终于狠下心,浇在了埋在胸口的男人的头发上。 顾斯南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在寻北的身上蹭去顺着发丝流到眼睫毛上的牛奶,却还是眉眼不抬一下的,在寻北独自的愣怔中,快速的解着自己的皮带,褪着西装外裤。 寻北的心慌了,想要挣扎,却发现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疼,她知道她的身子再一次的如许多个晚上一般,连翻身都成一个问题的抽着一根筋的疼了,这样的自己,更不能呆在顾斯南的身边,更别提一个还想要有孩子。 颤抖着手,看着手中随着微微颤抖的手臂晃动的残留着奶渍的玻璃杯,举到胳膊所能伸的最高点,看着眼前突然顿住,随即仍旧不管不顾的要俯下身来的男人,闭上眼睛,狠狠的砸下…… 一声闷响,是骨头与玻璃的碰撞。 寻北睁开眼睛,一只颤抖着的大手遮在自己的额头上空,一滴液体,两滴,落在了额头上方。 眼前的男人,黑暗的眼里弥漫着悲伤和怒气,还有绝望。 顾斯南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人,竟这样的准备砸着她自己的额头。他一直以为那只玻璃杯会在倒空了还无效之后,再一次的砸向自己的脸,他也不想在意了,她砸就任由她砸吧,自己是应该受的。如果眼前的这个女人一直以来真的如她的表现那般的野蛮,也许自己真的会早就受够她了的把她只是当做别人,真的厌恶的别人。可是她不是,这样的她,只是让自己在深陷的泥潭里,永远走不出去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狠心的想要伤害她自己,继续的伤害她自己,这辈子,她什么错都没有,却是一直在受伤害,她还就这样闷不吭声的承受了。如今,在自己的眼前,她竟还是这样,这般的傻,这般的狠心,想要凌迟他的心。 在那一刻,他不想也心累的无力握住那个杯子,只能用手替她挡着,受那狠狠的一击。 寻北摸了一下额头上,那只大手滴下来的液体,鲜红,这个头上滴着她倒的牛奶,手背上被她砸出了血的男人,她不想再有任何瓜葛,不想再牵绊,不想伤害,不想爱的……却还是,爱着、伤害了…… 想要起身,却动不了了,不管是被眼前的男人压着的缘故,还是因为自身的缘故。 她只能拉下他的手,到唇边,轻轻的印上一个吻。 顾斯南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轻轻摸着寻北的脸颊,擦去她额上和唇上的血渍。随即,从她的身上下来,穿好衣服。坐到了床畔,扶起寻北半躺在靠枕上,拿过餐盘里的煎的金灿灿的荷包蛋,划成小块,一块一块的送到她的唇边…… 静默无声,只有断断续续的刀叉碰到碗碟的声音。 空了,却,笑了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突然间,顾斯南的手机划破了平静。 顾斯南接起,却变了脸色,看着寻北。 接受着顾斯南的目光,不知为何,猛然间,寻北心中就有种不好的感觉。她刚想张口,顾斯南却先她一步的开了口,“你要记住,你还有我!你一定要记住!” 语落,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给她力量,怕她消失。 “怎么了?”寻北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带你去医院。” 顾斯南没有在说什么,只是帮她整理好衣服,捋了捋被自己弄乱的发丝,弯腰替她穿好鞋子。 “出什么事了?是面面怎么了,对吗?斯南,你跟我说啊?你跟我说,我保证不慌的,我知道他一定会没事的,早上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寻北拉着他的手,想要答案,只要他开口就行,此刻,她有预感,一定是面面的身体又出了状况,可是顾斯南什么都不说,她却更心慌,心里七上八下的。 见她的腿走的踉踉跄跄的,顾斯南弯下腰把她抱下楼。 寻北还在小心的问着,可是一样没有答案。 顾斯南把她一路抱到门外的车上,放好后,他也上了车,一只手紧紧的握着身旁的女人。 此刻,寻北却安静了,她只是紧紧的握着这只同样也握着自己的大手,她也不敢问了,越接近答案的她,却怕知道答案了。 牙齿打着颤,整颗心都拎着。 疾驰的车子,握着的手,脑中却是莫面的影子,两年前到现在,一点点的变化着,一点点的成长着,胆小的脸、欢笑的脸、忧愁的脸、痛苦的脸…… 乱糟糟的医院,无数的车子,媒体,记者,警车,一切都乱了,令人心慌。 寻北想要越过警戒线进入医院,被拦着了,顾斯南和那人耳语了几句,终于放行。 在这片刻间,一个个支离破碎的声音传入耳中,挥之不去,痛苦不堪。 “请问关于这次入院持刀行凶案……” “可怜的孩子啊……” “真是太惨无人道了,竟然……” “自己得了绝症死了就算了,还祸害孩子,可怜的孩子,有什么错,已经得了绝症了,但也许还有活的机会啊,真是……” …… 一步一步的接近,却越来越无力行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心间滑落,被顾斯南带着走,终于,寻北还是瘫软在地,无力一步。 按照护士的指引,顾斯南抱着寻北一步一步的接近抢救室…… 都在等待着结果,谁都不知道结果。 瞬息万变的一个世界,说不定,谁哪一天就会莫名其妙的这样的死去了。 无论你在这个世上对这个世界有多眷恋,对将来有多少打算,对生活有多少期待。 灯灭,医生无力而又抱歉的摇头…… 最后的亲情,没了。 寻北的心,终于――空了,却,笑了。 看着胸口的人,面若死灰般的凄凉的笑容,顾斯南的心在颤抖,犹如石头般的被压制着,透不过气,又好似失水的鱼,不住的想要深深的呼吸。 他试图微笑,“寻北啊,我说过了,你还有我,记得吗?你一定要记得的。” 这一次,他还是对不起她的,因为他,这个可怜的女人,连最后的一面都没有机会见到了。最后一个想要握住,好好珍藏的希望都没了。 他知道,这个小男孩对寻北意味着什么,对她的一生,产生了怎样的影响,对她和自己的一生发生了怎样的变数,产生了怎样的影响,他也因此,愤恨过,也嫉妒过,也在心中咒骂过, 但绝不是想现在这样的结果。 顾家老两口终于知道了寻北再一次的存在了他们如今辉煌风光无比的儿子的身边,一个想要阻止,但也无力,他那一点点的权利早已被架空,如今只是普通老头一个;另一个想要靠近,想要关心,却也被那个守在寻北身边的人拒之门外。 因你而灭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那两个阻止过他的爱的人,顾斯南还是还是没有让他们靠近寻北一步。 那天的寻北最终还是微笑的昏倒在了顾斯南的怀中,一个不放心的身体检查,一连串的身体检查,每个人都觉得惊奇,却也只能叹息,也许,莫寻北的这一声,只是一个常常的叹息…… 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照顾一个另一个还可以救活的人。 在他们的身边,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那一天的开始,寻北却也不再说话了,也没有笑了,只是无喜无悲的看着窗户。 顾斯南安排着她住院,说话给她听,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每天呆在医院,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她。每天,轻轻的抱着她,入眠。 尽管,她的眼中从来没有他的影子,她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许晚来了,寻北依旧看着窗户。 许晚笑笑,只好自己主动的拉着她的手,说给她听,“莫寻北,你是幸运的。我确是残忍的。你认识的另一个我,我一直是这么以为的,我一直认为她是另一个我,但她却也是幸运的,如你一般。爸爸妈妈分开,她选的妈妈,我跟的爸爸。我一直以为爸爸可以给我买我要的一切,妈妈是吝啬小气的,无理的。然而,那个大方的却给我的除了钱,就只是钱,他再婚过几个女人,没有一个人给我好脸色,我也没给她们好脸色……终于,那个大方的突然破产又没钱了,我却这样有一顿没一顿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就摊上了胃癌……她却活得那么好,那个原本吝啬的却也活得潇洒起来,她们生活的那么开心,幸好还是被男人骗了。再遇我的她竟然也只能靠着自己的努力,赚钱养活自己。她竟然为了我偷卖了公司的机密,得了一大笔不干净的钱,救我。……我告诉她,我活得很好,有一个世上最好的男朋友,将来,我是可以接济她的……她却说,那是我不该得的。她却就这样死了……其实我没告诉她,我也与她一样,只是守着一个约定,一个看似很幸福的约定。……莫寻北,如今,这个因你而起的约定,终于还是因你而灭……” 许晚离开的时候,还是哭了,她盯着寻北的侧脸,泪眼朦胧,“莫寻北,其实我们每个人的一生,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当年,我如果选的是妈妈,也许走的也是林夜的一生。你如今在顾总和死亡间,选择死亡,却是残忍的,真的残忍。” 她还是舍不得话语间守在门外的那个牵扯到她和另个自己命运的人。她知道自己是残忍的,对另一个想要弥补自己的人。她仇恨过,绝望过,虚伪过,贪心过,幻想过,如今,在这个充当配角的故事中企图逆转,借着功成名就的顾斯南重新回到那幸福、无忧无虑的生活。但践踏着别人的命运得到的,终究是一场空。 零零碎碎间知道了里面的那个女人被她拼凑起来的故事,已经让她心中如利钝击过。她不必抢,也无力抢。从始至终,她只是一个应付的所谓的S市人人羡慕的顾斯南的正牌女友。永远不会有婚期来临的那一天。 她走出病房的时刻,再回头留恋的看了一眼正坐在沙发上的拿着笔电工作的眼带青色的男人,大步走了出去,却笑了,在心中嘲笑了自己。这个男人如果没有约定的限制,是看一看都不会看她的。 她还是会好好的生活,珍惜生命的好好的工作,好好的活。 如果,从没错过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厉弃攀来了,满脸的堆笑的走来……却,无比的苦涩。 他没有走到寻北的身前,只是站在坐在轮椅上的寻北的身后,静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寻北,我知道,对于我的死皮赖脸也许让你感动,也许让你不懂。这个世界,带着罪孽的我,很无奈。你也很无奈吧?明明无错的你。活到今天,我对不起的就是阿戚,间接的也许就是你了,本可以一直守着你、替你阻挡伤害的人,还是带着洗不清的罪孽,就这样的离开了。当年,阿戚背着的杀人罪,其实,应该是属于我的。我曾经告诉,我有一个放弃我,追逐好日子的母亲吧?她再嫁的,就是那个看守那铜厂的老头的大儿子,那个铜厂的老板。我带着旧恨的恐慌中砍了他,他也砍了我们,只是,阿戚挡在了前面……那个计划之前他对我说,‘卖了钱,我就带着我的寻北走,离开这个让她一次次的伤心的地方,我要带她去没有眼泪的地方。’……他的诺言,还是因为我的参与,而永远不能兑现。你的人生,终于还是只剩眼泪了……” 厉弃攀终于还是吸了一下鼻子,仰着头,逼回眼泪。 这个男人,他知道自己就算在这个女人的背后落泪,也是无耻的。这么多年,他默默的承受着良心的谴责,闭口不言当年事,但终于,还是说了,他知道,这样的勇气,一生也许,只有一次。 他还是不敢走到寻北的身前,看她一眼,就连这个背影,此时,他也觉得自己是愧对,而不能看一眼的。 离着寻北十步的距离,站在她的旁边,透过玻璃窗,看着她同样看着的天空,怅然无比。 “我知道,如今的我在你心中,是卑劣的了,但我这样卑劣的人,必须是活着的,带着罪孽的沉重的活着。颤抖着心,告诉自己,不能就这样死了。我要赎罪,我要替阿戚守护他想守护的人,我要当一名正义的律师,替那些无辜的人,找回公正……但如今,我还是一直都做不好,我还是愧对他的没有守护好你……莫寻北,也许,此刻,我应该将我的未来交给你,应该对你说,‘如果,你想替阿戚讨回一个公道,我可以去认罪。’但我,本来就是一个卑劣的人了,我还是想这样的做一个背着沉重壳的蜗牛,这样的活着。不为你,不为我,只为这个世上少有的正义。……我这样的人都赖着活着了,莫寻北,我也求你,你也要试着……努力的活,好不好?监督着我的好好的活。” 没有任何的回应,这个男人,还是背对着寻北转身,大步的离开,任由眼角的泪滑落,在医院的走廊里这样不管不顾的这样的泪水横飞。 走廊里,只有顾斯南一个人,他静静的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的看着摊在腿上的手心的掌纹,那长长的生命线,那缺失的婚姻线。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生命线要如此的长,如此的完美。而里面的人却…… 他没有进去,而是选择在这里守候,这一次,他不是相信进去的那个男人的承诺,而是,相信寻北。他不知道寻北有没有有过和里面的那个男人共度一生的想法,但如今,都不重要了。他只是告诉自己,在心里告诉自己,他的寻北还是只爱他一个人的,只要他坚持,她就一定能好起来;只要他不放手了,就不会再将她丢失;只要他爱着,她就一定能重新看他一眼的知道他的爱。 沉重的脚步声靠近停在身边的不远处,顾斯南抬眼,扭过头就看见长椅的另一尽头,瘫坐着仰头靠在墙上的似失去灵魂的男人。男人只是无神的盯着白色的吊顶,眼角的泪水没入发梢。 顾斯南收回目光,起身欲进病房。经过男子的身前时,男子还是喃喃出声,“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如果没有那个提议;如果我不是怀着愧疚和胆怯只是站在远处充实自己的能力;如果,我只是单纯的爱她;如果,我是一个心胸坦荡从没做错过的人……” 顾斯南看着他低下了头,把脸埋在双手中,走过,打开病房的门…… 那轻微的一声门响中,男人还是抬起头来,手心潮湿一片。从长椅上起身,一步一步的离开,每一步在医院安静的走廊上却是格外的空旷,每一步都如利钝击打地面,也震颤着他的心。 这里,厉弃攀不敢来了,他一步一步的走着,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就让我这样欠着吧,就让这份错,这份罪孽,一直到死都背负在心中吧…… 这个世界,他要一直好好的呆着,冷眼的看着,他这样错的人,要沉重的走着…… …… 只是因为一个吊坠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顾斯馨和戴朔尔手挽着手的来了,顾斯馨留在了病房里照顾着寻北,两个男人走到了抽烟室,静静的临窗而立的抽着烟。 许久之后,厉弃攀终于开口。 “现在的你,眼中,怕是只有她了吧?不会再阻止我要去斯馨的决定。我知道,凭你的能力,只要你找人去调查,什么都瞒不过你的。事到如今,我承认,我接近斯馨是有目的的。而且,我之所以,成为一名警察,也是因为当年的那件事情的刺激。因为那留下的被打斗中丢下的刻着‘顾斯馨’三个字的吊坠,我以为,当年的她也是从犯,是漏网之鱼,杀了我的爷爷。要再次找出真相的我,故意的接近,才知道她是那样的一个一直都幸福的生活,没有任何忧愁的人。她的快乐吸引着我。但她告诉我,那个人对莫寻北很是特别的喜爱,还有莫寻北那样的阴翳的个性,真的杀了人的她,我开始觉得当年的那个杀了我爷爷的人,是她。因为一个死缓,我的心中解气了……可是,她竟然是无辜的出来了。想着把她送进去的我,开始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可是这个女人,却一直安安稳稳的躲在了那个小镇,照顾着一个患艾滋的孩子。” 说到这,厉弃攀顿住了,他牵着嘴角笑着看了一眼身旁的也在看着他的男人,看着他从诧异,到隐忍着怒火。 “是的,我一直派手下的人,与其说关注她,不如说是监视她。在我的眼中,她就是一个该关到死的有罪的人,我的仇人。从斯馨的口中,我知道她喜欢你。以一个男人的直觉,我知道你――爱她,想要找到蛛丝马迹的再次致她于死地,如果有你的干扰,绝对是天方夜谭。所以,我不说,就看着她这样的孤单的生活,渐渐的消亡着……” 他自顾自的淡淡的凄婉的笑着,说着。眼见着顾斯南一把揪住自己的衣领,拳头在半空中……终于,那手,松了,那拳头,还是砸在了雪白的墙上,闷闷的一声响。 顾斯南在那一瞬间真的有失了理智的痛扁一顿眼前人的冲动。但是,他也明白,他和寻北的错过,真的不是简简单单的就能说得清的了。如果,两年前,他就对她死心的,准备娶同样从那个小镇出来的许晚,那么陪着许晚回家乡宴请宾客的他就能遇见寻北了,可是,他拿什么死心?如何死心? “只是因为一个吊坠,我的人生,就变成了如此的模样。呵呵~~~不想再隐瞒了,与斯馨坦白的我,才知道,当年,那是她当做好朋友的礼物送给那个人的。一个被用作钥匙扣的小吊坠,当年的她,其实还是嫉妒的,只因,那个人也学着刻了一个给莫寻北,也强烈要求莫寻北刻一个给他,两个名字的吊坠一个挂在心口,一个挂在钥匙扣上。而我,却接近了这钥匙扣上的人,间接的毁了那个挂在心口的人……如今的我,只想好好的守着我爱的女人。对你,我真的对不起了。对她,……” 厉弃攀叹了一口气,对于莫寻北,他只能是叹一口气了,他不说抱歉,只因,抱歉都显得太轻了。 …… 顾斯馨拿着从哥哥的手中接过的盛着鸡汤的小碗,小口小口的喂着坐在病床上的人。 床上的人张口、闭口。终于还是,变了脸色的趴在床沿呕吐着。 顾斯馨放下手中的小碗,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替她顺着肠道,直到她不再呕吐的趴在床沿垂着头不动,没有费丝毫力气的就扶起了她,但这单薄的身子,还是让她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 寻北倒在身后的靠枕上,手垂在身侧,闭着眼睛,微微的喘着气,平复着呼吸。 病房的气味顿时变得有些难闻,顾斯馨走到旁边的卫生间,一阵收拾…… 收拾好坐在病床旁边的小椅子上,看着蜡黄的脸色,没有任何生机活力的眼前人,回忆着曾经见到的那张淡淡的微笑的脸,那些痴缠不休,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情感。 “寻北姐姐,我求你,你可怜可怜我的哥哥吧。难道,你也希望,他也因你而长期的抑郁下去吗?你知不知道,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你的童年、少年、青年是苦涩的,顾斯南,我的哥哥,你知不知道,他也是那样的在幸福安逸的家庭的外表下,心,却是,痛着的。我的父母对不起他,我也对不起他,如今,曾经无比执着的爱着他的你,难道,也要没收他的幸福,让他在心中凄凉吗?事到如今,有些事,我一定要告诉你,我真的不想你这样的自我伤害,却也伤害着顾斯南那样的一个人了。你知道吗?我爸妈……他们都曾经是同性恋而已,而顾斯南就是那样没有爱的出生了。他一直是是那样的而已,那样的把自己埋在书本中,我的爸妈想要关心,却也羞愧,却也抱歉,却也小心翼翼。你莫寻北就算再怎么样,至少你的起点还是有爱的,不是吗?但是,你想过我的哥哥吗?他的起点才是真正的背叛的开始,背叛真心的选择世俗所允许的凑合,终于缔造成了一份所谓的完美。他那样的一个把痛苦隐忍在心中的人,你能可怜可怜他,好起来,再爱他一次,好吗?我求你了……” 直到顾斯馨眼泪汪汪的离开病房,厉弃攀揽着她离开,寻北还是没有睁开眼睛看一眼她。 那天晚上,寻北突然高烧不退,浑身滚烫的直冒虚汗,她抱着自己蜷缩在病床上,直到顾斯南看着她痛苦的病容,才知道她突发的异样。心中却也愤恨,她竟然情愿这样的忍受着病痛,也不愿出声告诉他一下的让他去找医生来。 …… 严之崖来了,可是她还是只是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看一眼背对着自己坐在轮椅上的人,还是没有勇气的走进去。 她一直在寻找救赎,曾经期待过被里面的人所救。如今,时过境迁,里面是一个需要被救的人,但却,执意的一步步的弄垮自己。让她,想救,也救不了了。 从始至终 - 微斯人,寻谁归 - 乔上桥下 戚蓓绿来了,她走到病房的门口,正在给寻北擦脸的顾斯南瞟见了站在门口的她,突然无比的反感这个女人,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想要走到门边打发她走。 这个女人,从来就是伪善的动机不纯的女人,他不知道她是如何有这个胆还敢出现在这里。 一直依旧活在自己的小世界,不言不语、不闻不问,有时看着那扇窗户,有时低着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但从不看他的寻北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虚弱的对他笑了,“斯南,我想单独和她说会儿话。” 顾斯南和她对视了片刻,终于放下手里的毛巾,缓缓的踱到门外。与门边的女人擦身而过的片刻,还是狠狠的用眼神警告了她。 戚蓓绿只是淡淡的笑着。 然而,有些事情,真的是在变化的,有些事情,还是不一样了。 此刻,31岁的戚蓓绿,两年前,她还是放弃了追逐一切,只是呆在一所高中当历史老师。 如今,看着眼前的人,这个与自己从同一个地方出来,如今却活成了这样的人,这个被她嫉妒了整个童年、少年时光的人,这个病得不成人形的如早已失去三魂七魄的女人,她还是莫名的伤感了,心,一抽一抽的疼,红了眼眶。 七年前,那种地方,她都与眼前的这个人见过了,本来以为眼前人应该已经死了,可是如今看她这样的活着,步入死亡的活着,她却不希望这个人的消逝。 7年,经过7年的生活,她终是看清了一切。没有莫寻北的人生,真的也不是善待她的。没有莫寻北,她还是已经成为一个坏女人的走不进那个人的心,那个人终是一次机会也没有给她的,情愿选择一个陌生的女人陪伴左右,也不愿看她一眼。 她是毒舌的,是暴力的,对于眼前的这个女人而言,如今她还是想再暴力一次,她想要使劲、用力摇着眼前的这个虚弱无比的女人的肩,再毒舌一次。 “莫寻北,你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死样子?为什么要让大家看着你步入死亡?!为什么不那样安安静静的死在监狱里?!让大家都因为你,而变成这个死样子,你看看顾斯南,你好好的看看你曾经喜欢的顾斯南,他因为你已经变成什么鬼样子了!” 寻北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好言好语的女人,“阿绿,我知道,你是喜欢他的,在他这一方面,你绝不仅仅是因为像别的一样战胜我的缘故,我知道,你,一直是喜欢他的……以后,你不要放弃的喜欢他,照顾他吧……” “莫寻北,你为什么要这样,你给我好起来,听见没有,我不要接手只爱你的顾斯南,我是自私的,我根本就没有学会分享,你的顾斯南你自己陪着,知道吗!陪着他到老! 以前的我一直在不平,为什么有了我,我的爸妈还要生一个小弟弟,为什么你可以那么幸福的对于任何东西都可以独享?可后来我明白了,也许上天早就注定我这辈子对于任何东西都不能独享,包括爱情,那些年,我得忍受守被我拉在我身边的顾斯南心里想的却是你,而戚青未只是为了让我习惯这种生活方式,过渡的学会麻痹自己。 他只是一个过渡而已,过渡而已,为什么,他没了,我的心要那么难受,我还没有完全的学会分享,我的心还在嫉妒着,他为什么就这样没了,我知道他的死肯定与你有关,就算与你无关,你也是让他远远的疏离我的导火索,却没有想到,原来,真正的放任他,见到他的执迷不悟,也不拉手,也不告诉父母,只在心里拍手称快,他一次次的被父母嫌隙了,这样的我,他的亲姐姐才是真正害死了他的人。 他为什么要有我这样的姐姐,为什么要是我弟弟,为什么要是我弟弟,为什么要那么倔强,那么倔强的偏偏喜欢你,偏偏喜欢你莫寻北!也终于死在因为爱你莫寻北这件事上。 我不允许你这样,我最对不起的弟弟已经因为爱你而死了,难道你要我看着我最爱的男人也因为爱你而这样消沉的半死不活的活着吗?莫寻北你这个自私鬼,你给我起来,听见没有,你给我好起来。 那两个男人,两个都鬼迷了心窍,犯傻的男人,我曾经都不甘心的对他们说,莫寻北怪病发作时就是一个丑八怪一样的人,你们还爱她?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我那只对你一人傻的傻弟弟他说什么吗?他说,他爱你,不管,你丑得像魔鬼,还是,美得像天使。还有一个我以为他只是一时的傻了可怜你的人,他却告诉我,你和他都是从天使变成魔鬼的人,从始至终就是应该在一起的。从始至终!那一刻我才知道其实我才是一直都傻了的人,我看不清他的心,如他对你隐藏的爱一样,从始至终!” 戚蓓绿说着说着,还是苦笑了。 这辈子,她把莫寻北看成了敌人,后来看着弱下去不能翻身的寻北,就以为那应该是假想敌了,可是但顾斯南那样绝决的话后,才让她大梦初醒,原来的原来,莫寻北从始至终就是她永远战胜不了的却也是没有任何实力的一个敌人。在亲情上,在爱情上,她竟是输给了这样的同样的一个人。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