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同归于尽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月光斑驳,洒在古城上,显出几分凄凉。 街上空空荡荡,没有一间房中透出灯光。 此刻一个身影正在摇摇晃晃地前行。若是从远处看,像极了醉了酒的书生。 但若是离近一些,便能闻到那掩盖不住的血腥味。 一张巴掌大的脸在月光下异常惨白,满是血污的衣衫看不出原本颜色,却不知这血……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这时,她忽然云眸一冷,停下了脚步。 孤零零的站在街的中央,单薄的背始终挺得笔直。站了一会,水凌贞缓缓开了口,声音中是说不尽的冷寂和肃杀:“出来吧。” 仅一瞬,街上便站满了黑衣人。 个个手持长剑,依照某种阵法排列队形,竟有……四十多人。 “水凌贞,交出手中的碎片,留你全尸。”其中一个黑衣人开口道。 “呵”水凌贞冷笑一声,手指微动,那黑衣人就倒了下去,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咽气。 “敬酒不吃吃罚酒”其他黑衣人纷纷举起剑,一拥而上,步伐看似混乱,其实却大有文章。 随着水凌贞的每一个躲闪,倒下的黑衣人越来越多,中招的人,却还是死的不明不白。 可水凌贞自己很清楚,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白天的一场厮杀,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此时,她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已经,要撑不住了。 黑衣人显然是发觉了水凌贞的变化,出手越发的狠辣,招招直逼她的要害。 “噗……”一口鲜血喷出,水凌贞身子一个不稳踉跄着单膝跪地。 “水凌贞,别挣扎了,交出碎片。”又是一个黑衣人上前,长剑直指她的喉咙,眼底是分明的不屑。 什么都没有说,水凌贞只是缓缓的站起来,费力地睁开眼,冷冷地看着周围剩下的十多个黑衣人,十指上的血一滴滴流下也似浑然不知。 这时,她却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只见她缓缓抬起双臂,臂肘弯曲,手腕抬落间,那样子像极了弹琴。 眼底冷光乍现,周身寒气逼人,随着她的手指动了一下,忽然响起了拨弦之声。 接着,就是一道血刃扫向了刚才说话的黑衣人,一招毙命。其余黑衣人具是一惊。 血刃琴!她居然使用了血刃琴! 这是要用自身的内力,把流出十指的血打散,再聚成血刃杀敌的魔功。虽然威力极大,可每一个音,都等同是用命来弹。 她这是……想要同归于尽! 血刃琴声气势磅礴,可此刻弹琴的人却越来越虚弱。 随后一个黑衣人倒下,琴声戛然而止。一口浊血涌出口,水凌贞自己也重重向后倒去。 意识渐渐模糊,恍惚间,她没有注意到巷尾那一道离她越来越近的身影。 还没有结束,我,不能死……不能…… 第一章 不是穿越的天外来客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不知昏迷了多久,恍惚间水凌贞觉得自己被人扛在肩上,不停的移动。 周围一片漆黑,时不时会被坚硬的东西划破皮肤。 这是……树林? “你是谁?”水凌贞眯了眯眼,开口问道,只是此时嗓子沙哑,根本发不出声音。 这个人身上的气味让她觉得很熟悉,却又有那么一点不同,而她此时头脑昏沉,一时间没有精力去想。 水凌贞用力挣了挣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刚抬起的手腕,又重重的跌落。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原本系在手腕的丝带被树枝扯下了一条,迎风飘荡。 黑衣人察觉到身后的异动,脚步不停,抬起右手一计手刀劈下,水凌贞又昏了过去。 此刻宁王府后院中,一个男子负手站在池塘中的裸石上,目光冷淡地看着夜空。 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且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身材修长高大却不粗犷,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忽然,男子身影一动,转眼间就落回了地面,大掌看似不经意的轻轻一挥,便将朝自己飞来的不明物体击出。 “额” 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闷哼,秦渊这才发觉刚刚被自己一掌打飞满是血腥味的……原来是个人。 微微蹙眉,秦渊目光定格在那一动不动的人身上。 王府中的暗卫听到纷纷赶到,将这位“天外来客”围在中间,只等秦渊下令,将其就地诛杀。 “琦穆” 秦渊声音冰冷唤道。 一个身形修长的侍卫应声上前,板着一张脸,抱拳回话:“是,主子。” 叫琦穆的侍卫快步上前,熟练地检查,只是某一瞬间忽然红了脸颊。 不久便起身回到秦渊身边,脸上面无表情道:“回主子,是个女子,伤得很重。方才又受您一掌,现已昏死过去。” 多亏了是夜里视线不轻,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面上的变化。 “从何处过来?”即使知道她是女子,秦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似乎刚刚伤了人的不是他。 另一个暗卫上前道:“禀主子,属下等刚刚看到一个黑衣人扛着另一个人飞身进府便赶了过来。似乎被扛着的就是这个女子。” “黑衣人在何处?” “属下门追到了此处,就不见了踪影。” 见秦渊迟迟不出声,琦穆低声问道:“主子,这女子……” “打水,泼醒。”秦渊的声音不大,气势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能在侍卫毫无发觉的情况下,秦渊愈发的好奇,此人到底是谁。 一声令下,让侍卫们都浑身颤抖。夜里本就寒冷,若是再迎头浇上一桶水,他们都未必受的住,更何况是地上这个受伤的女子。 可是自家王爷又从来不会怜香惜玉……侍卫们能做的也只有朝昏迷不醒的水凌贞投去同情的目光。 “哗” 冰冷的井水浇下去,水凌贞激灵了一下,瞬间醒了过来,夏季夜里湿冷,从头到脚的寒气,整个人都冻得发抖。 “咳咳” 不等水凌贞缓过神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就从头顶响起:“谁派你来的。” 说话的人内力深厚,这一声直震得她头脑发昏。 “呃”水凌贞嘴唇直抖,正要开口之际,忽然背上一阵剧痛。说到嘴边的话,被生生咽了下去。 “说!” 水凌贞伤口剧痛,却又被冷水浇的彻底,冻得血竟像是冻住了一般。 第二鞭落下,水凌贞心中暗骂一句该死,咬着牙猛地回头一把抓住,盯着居高临下的秦渊,冷冷道:“敢问公子,你我素不相识,为何动手伤人?” 侍卫们面面相觑,齐刷刷地后退了一步,这么和秦渊说话的女子,她还是第一个。王爷若是发怒,受苦的是他们,能躲则躲吧。 秦渊被她一瞪,心下一惊,但面上却是毫无变化:“素不相识?那你为何在此时出现在本王府邸?你可知在祁周,还没有人敢这么和本王说话!快说,是谁命你来刺杀?” 听到“本王”二字,水凌贞心头一惊。 什么?她居然来了祁周国! 七年前,就是祁周的上一任皇帝秦疆率军屠了她的故乡流夕城! 祁周国的皇族都是她的仇人,此刻面前的,就是祁周的王爷……呵,可真是冤家路窄。 不过水凌贞很快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掩饰住了周身散出的恨意。 她此刻有伤在身,就算仇人站在面前,也决不能这么快暴露身份。 可让她想不通的是,那时恍恍惚惚中被人扛走,中间过了几天尚且不知,怎么忽然就到了这里? 是谁带走了她,和把她扔到这里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水凌贞心中犹豫,既然已经来了,是抓住机会留下借机查清当年的事;还是脱身和师父联系再做打算? “女人,回话。” 秦渊的声音愈发的渗人,这该死的女人竟敢在和她说话的时候走神。 很快,水凌贞就做好了决定。 她松开了手中的鞭子,全然不顾血流不止的手,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浑身的疼痛站起来,压住心头的不安和疑惑,冷静道:“宁王殿下,民女是在别处遭仇家围攻,后重伤昏迷,的确不知为何会在这里。” 秦渊身形一闪瞬间来到水凌贞面前,低头盯着她的眼睛,厉声道:“你既知本王是谁,还敢狡辩?” “殿下身上的杀气甚重,这战神之名在祁周也只有您配得上。” 水凌贞脚下踉跄,和她淡然的语气完全不符合。 夜色中无人看到水凌贞的脸色越发苍白,和不知不觉流了一地的血。 秦渊目光复杂的看着面前强提内力撑着不倒的女子。她眼中的这份淡漠,非历经沧桑之人不能练出,可她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又能经历什么风浪呢。 可是,能凭身手就推断出他的身份,她也绝不是一般人。 “那你告诉本王,你是谁?你的仇家又是谁?你在哪里受伤昏迷?你若能让本王相信,就可以离开。” “水……水凌贞。” 水凌贞觉得此刻头脑愈发昏沉,越来越站不稳,本不想回答,却已经不知不觉说了出来。 “水凌贞……”秦渊低声重复了一遍,正要接着问,面前纤小的人儿朝他一头栽了下去。 “嘭” 秦渊果断的退后半步,可怜水凌贞狠狠地摔倒在地,侍卫们却无人敢上前搀扶。 过了半晌,众人才听到秦渊异常不悦的声音:“把罗小花叫来。” 第二章 故人相见甚是想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睡眼朦胧的太医罗小花被琦穆从被窝里拉出来,一脸的不情愿。 走进客房,又闻道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当即皱眉抱怨道:“老天爷……我的宁王殿下,您这儿到底是王府还是刑房啊。这前天断腿的刚医好,今天又来了个要死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秦渊站在床边,不轻不重地瞟了他一眼:“少废话,过来。” 秦渊和罗小花是多年的好友,更是为了他舍弃了更高的官职,留在宁王府做一个太医院的挂名太医。以往秦渊出征,他也是做为军医跟随左右。 不过,他的医术却是京中一绝。据说咽气的人在半个时辰内被送到他面前,也能救活。 平常诊病,只要在二十步之内的,不等见到人就已经把药方开好了。 早已经习惯了秦渊的冰山脸,罗小花拉了拉衣领,吊儿郎当地上前道:“筋脉俱断,内力受损,这个姑娘的伤不轻。你若有时间,还是早些安排后……” 絮絮叨叨的话在他走到床边的时候戛然而止,罗小花的目光停在昏迷不醒的水凌贞脸上,表情变换不停,似乎有一点难以置信和……惊喜。 “回神。”秦渊不带情感的声音把罗小花拉回了现实。 “怎……怎么了?”意识到自己失态,罗小花尴尬的笑了笑。 “为何走神?” 认识这么久秦渊从未见过罗小花如此失态,莫非…… 迎着秦渊探究的目光,罗小花收回了打量水凌贞的目光,冷哼道:“哼,宁王殿下您向来不近女色,这宁王府中头一次出了这么个绝世美人,我能不吃惊吗?” “……”秦渊瞪了他一眼,浑身气势逼人。 罗小花主动忽略了这个脸色发黑的人。一边从药箱里翻找着什么,一边继续说道:“只是可惜,这么个美人儿却伤得这么重,难道是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爱好我不知道?” 秦渊周身寒气加重,浓眉紧拧正要发火,就被罗小花的下一句话堵了回去:“不想让她死,就出去。” “你方才说准备后事?”秦渊脸色臭的很,这个罗小花,刚刚居然说他有……的癖好,该死的,改天一定要教训他。 虽然嘴上说着不听,但秦渊还是吩咐所有人退了下去。 罗小花治病时的习惯他知道,不论病人男女,一个助手不留。 这个水凌贞,在他查清一切之前,必须活着。 “要是别人我肯定不救,不过要是我能英雄救美,说不定还能抱得美人归……嘿嘿嘿”罗小花嘴里虽然笑着,但低垂的眼中却是深深的担忧。 “你也出去。” “……” 等到屋内只剩他们两个人,看着水凌贞苍白的脸,罗小花才松开了衣袖中捏紧了双手,右手轻抚她细嫩的脸颊,柔声道:“让我救活你,拜托。” 带上房门,秦渊举步走到院中。 这样一个身形高挑,美到天理不容的绝色男子,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看到了都会忍不住尖叫。 “没查到?” 此时,秦渊长长睫毛下的瞳仁闪着冷光,玫瑰色的薄唇抿出一道令人窒息的寒意。 琦穆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垂首道:“属下无能,未能找到黑衣人。请主子责罚。” “她的身份如何?” “派去的人还没回来。”琦穆如实禀报。 “派人,再查!”秦渊眸底寒光一闪,身上的寒气顿时涌出。 众侍卫敛神凝气,齐刷刷的转身,飞似的逃开了。 水凌贞,你是第一个宁王府暗卫查不到的人。不管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本王都一定会查清楚。 琦穆正要领命离开,秦渊的声音再次响起:“守在这里,人活了去唤本王。” 琦穆一脸为难:“主子,若是人死了呢?” “和罗小花一起拖出去喂狗!” 话音落,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 屋内的罗小花莫名的浑身一抖。 两个时辰后,罗小花终于松了一口气。 坐在床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朝着醒来水凌贞开颜一笑,唤道:“青筠姐姐” “是谁!” 听到有人叫她从前的名字,水凌贞顿时戒备起来,眼中尽是杀意。 罗小花飞快的握住了她要凝聚内力的手,急切道:“青筠姐姐,是我呀,我是罗小花!这个名字还是书南和书寒起的!” “罗小花……” 终于,水凌贞眼中的迷茫散去,溢出几分温和,浅笑道:“我记得,你是小花。” 罗小花揉了揉眼睛,略带哭腔道:“青筠姐姐,你怎么会来宁王府?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刚看到你的时候吓死我了。” “我……咳咳”水凌贞轻咳几声,平了平气息,接着道:“流夕城破,我早已不是水青筠了。你今日所救的……是水凌贞。” “唔,我知道了……贞姐姐。” 罗小花点点头,正要再说什么,门就被“嘭”的一声推开了。 “醒了就好,小花你可以回去睡觉了。”秦渊大步走进来,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心底竟有那么一点……不悦。 “喂,你这是什么人啊!用完了就把大夫扔一边,枉我辛辛苦苦的替你救人,诊费还没给呢!”罗小花气得跳脚。 秦渊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不做声。走到床边一把捏住水凌贞的手腕,沉声道:“说,你到底是谁?” 水凌贞云眸轻抬,竟然和他一样冷静,声音飘渺平淡:“殿下这么快就忘了?民女,水凌贞。” “本王是问你的身份!”秦渊目光越来越深沉,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此时竟有些沉不住气。 是水凌贞太冷静,还是他太急躁? “殿下,她身上有伤,你小心一点……额” 罗小花见秦渊发火,急忙上前阻止,却被他一掌推开。 “以宁王殿下的能力,水凌贞是谁一查便知。” 秦渊的手愈发的用力,像是要把她的手捏碎一般。 水凌贞吃痛的皱眉,正欲提内力抵抗,却被罗小花高声打断。 “快停下!你不能用内力!” 水凌贞和秦渊俱是一愣,纷纷朝他看去,竟是不约而同道:“为何?” 罗小花瞪了秦渊一眼,努嘴道:“这还要多谢宁王大人那最后的两鞭子。本来贞姐姐的伤已经结痂,即使伤得重些,也有治愈之法。” “别废话!” “唔……又吼我。” 罗小花缩了缩脖子,继续说道:“归根结底就是在宁王殿下两鞭子的帮助下,贞姐姐的武功和内力……彻底废了。” 第三章 预订废人席位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看到水凌贞的脸色变得惨白,罗小花当即意识到自己说的太直接,尴尬的挠了挠头道:“贞姐姐,我,对不起……” 水凌贞沉默了半晌,环顾四周视线最终落在罗小花脸上,声音如同来自天边,遥远而空灵:“是不是我以后都只能是个废人?” 罗小花心头一阵痛,慌忙握住水凌贞的手:“贞姐姐,对不起。我医术不精,对不起对不起。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一定会有办法。” “小花,你我本不相识,你能叫我一声姐姐且尽力保住我的性命已是不易,我不怪你。” 水凌贞把手搭在罗小花的手上,在秦渊看不到的角度,飞快的在他的手背上写下几个字。 水凌贞的话,让罗小花心头一暖。在得知自己功力尽失之后,还是一如既往的维护他,不让秦渊知道他们相识,保护他的身份。 这一幕,像极了在流夕城初见时,她保护他,不让别的孩子欺负他的样子。 只是事隔多年,再见面时,都已不是当年的样子。 “咳,本王……” 秦渊知道这是自己犯的错,想道歉,却又不愿放下王爷的架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殿下不必道歉。”水凌贞看向秦渊,眼底明明闪着湿润,声音却冷静的出奇:“是凌贞闯进宁王府在先,你我就算平了。” 脸上冷淡没有表情,但那双眼眸却是清透而明亮的,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哀伤与不甘,让秦渊冷寂的心狠狠揪了一把。 这一双比明珠还要漂亮的眼眸,竟在一瞬间植进了他的心里。 秦渊低沉的声音想起:“此事因本王而起,本王一定会找到替你恢复功力的办法。” 秦渊的目光落在水凌贞红肿的手臂上,顿起一阵莫名的心痛:“这段时间你就留在王府养伤,让罗小花替你调养。” 武功尽失,这在习武之人眼中是比死更难接受的事。 在她接住第二鞭时,他就已经察觉出,她的武功不在他之下。 他是祁周的战神王爷,武功超群。若是换位处之,他自问也绝对做不到像水凌贞这么冷静,宽容。 这份心性,究竟是怎么练出的? “不劳殿下费心。现在,凌贞武功已废,无论我来王府有无其他目的,对您都已构不成威胁。请您在民女伤好之后,准我离开。” 如果不是此刻伤势过重,水凌贞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 看着仇人站在面前,却没有能力杀之而后快。现在她武功尽失,也是拜他所赐! 再想报仇,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秦渊一时语塞,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又无话可说。 的确,他留水凌贞在府上,确实更多的原因确实不是要给她疗伤。而是要把她放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牢牢看住。 事情没查清楚之前,她不能走。直觉告诉他,黑衣人之事并非偶然,这背后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一切等你伤好再说。小花,随我来书房。”秦渊扔下一句话,迈开大步转身离开。 王府书房。 此刻书房内的气氛十分诡异,秦渊神情莫测,而罗小花则有点局促不安。 秦渊靠在椅背上,双目微闭,长长的瞳睫遮住了眼中的冷厉,只见他薄唇轻启:“这么说来,今夜之前你们不认识?” 语气虽然平淡,但那与生俱来的气势流露出来,也让罗小花心头一颤。 “和美人相识,我向来不费劲。” 其实不只是秦渊,罗小花的相貌也是相当惹眼的。 与秦渊不同的是,他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 外表看起来好像放荡不羁,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睿智却让人不敢小看。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玉冠高高挽起,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目眩的笑容。 “依我看,你对她的关心,不像是刚认识。” “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把我从床上拉起来去给她治伤,我尽心尽力,现在又怀疑我!” “我胡说?那你紧张什么?”秦渊的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打,眼睛虽未睁开,但周身寒意却依旧让强装镇定的罗小花出了一身冷汗。 “我还不是怕宁王殿下你不给诊费么?” 秦渊剑眉一挑,睁开眼向前探了探身,道:“你确定我没付过诊费?” 罗小花撇了撇嘴,小声嘟囔:“是付了诊费,可买药的钱还是我自己出的。算起来,还是我赔钱。” “嗯?” “那个……我是说您付的诊费不少,我应该更加尽心的治病才是,贞姐姐的病拖不得,我先去写方子。”罗小花飞快的冲了出去。 好险,再说下去肯定就露馅了。 以后还是得小心些,如果秦渊知道他们相识,只怕他们的身份都会被查出来。 想到这儿,罗小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当年在烟城救秦渊的时候就不该一时嘴快,告诉他,自己去过流夕城。 他的底细秦渊早就查的清清楚楚,否则秦渊也不会让他跟在身边。可水凌贞和他若是认识,那秦渊查不到的时间段也就只有…… 算了,他得抓紧时间回去翻翻医书,看看有没有重塑筋脉之法。 看着“落荒而逃”的罗小花,琦穆从屏风后走到秦渊面前,俯身道:“王爷,我们派去查水姑娘身份的人,活着回来的全都被废了右臂,而且……” “说下去。” 琦穆顿了顿,沉声道:“而且都不记得查到了什么。” 秦渊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居然没有像以往那样暴怒。 “人呢?” “都安置在南苑,等待王爷指示。” “琦穆” 秦渊忽然轻声唤道:“你说……小花和水凌贞会是旧识吗?” 虽然不知道自家王爷此刻在想什么,但琦穆还是老实的答道:“王爷六年前被罗太医所救时,属下查过他之前的背景,未曾听得与姓水之人接触。如果他们之前真的认识,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在……流夕城中。” 昔年流夕城城主,姓水,名水素。如果真是如此,那这水凌贞的身份,恐怕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这些话虽然琦穆不说,但秦渊心里清楚的很。 “那依你的观察,她是来刺杀本王的刺客还是被人利用的受害者?” 第四章 善妒的小盆友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琦穆一惊,随即单膝跪地,抱拳垂首道:“此事事关重大,属下不敢枉言。” “算了,退下吧。”秦渊摆摆手,看向罗小花离开的方向微微出神。 小花,莫要让本王失望。 转眼夜已深,宁王府里除了各处的暗卫,其他人都已进入了梦乡。 罗小花提着药箱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秦渊给水凌贞安排的新住所——梅苑。 前脚刚进去,罗小花就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随手一扔:“暗处的兄弟们,帮个忙,这是我新开的一张方子,明早水姑娘要喝的,劳烦你们去城郊买回来吧。” 话音刚落,药方瞬间不见了踪影。 “多去几个人,这些药金贵着呢,别压着了!” 看着飞速离开的几道黑影,罗小花勾了勾唇,抬手推开了房门。 “贞姐姐,我来了。” 水凌贞睁开了虚闭的双眼,休息了一整天的她脸色终于不似最初那么苍白。 看着笑容灿烂的罗小花,水凌贞轻声道:“人?” 罗小花放下药箱在床边坐下,一边手指搭上水凌贞的手腕,一边道:“放心吧,我让他们去买的药材只有临县才有,半个时辰之内回不来。” 水凌贞轻轻点头。 “贞姐姐,白天你叫我入夜之后过来,是有什么交代吗?”罗小花收回手指。 “帮我把这两封信分别送到寂幽山和四海楚林庄。”水凌贞的手再次从被中伸出来,掌中多了两颗白色的蜡丸。 罗小花接过蜡丸放进怀里,柔声劝道:“贞姐姐,你如今筋脉已伤,不可再耗费夕灵做密信了。若是使用夕灵过度,反噬心脉,我就……真的没办法救你了。” “嗯,听你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再用了。” 找祁周皇室报当年的屠城杀父之仇,她一直都在筹划。 本来是打算在解决了地府杀手之后回去和师父商议,可现在她身受重伤,又失了武功,师父是断然不会允许她现在实行计划。 而现在,是最好时机。 秦渊留她在府中,不是她自己混进去。等她伤好之后,在王府中到处行走也有了充分的理由。 “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我早已离开,不知去向。” “贞姐姐,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伤好之后,赶快离开吧。” 看着罗小花眼中分明的担忧,水凌贞嘴角微扬,明眸闪烁,其中坚定无比:“既然来了,不做点事怎么行?” 罗小花思索了一下,进而猛地抬起头:“那好,无论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皇宫,锦华宫中。 “什么!你再说一遍!”秦烟如听了宫女的禀报,大声拍桌。 宫女跪在地上瑟缩着,声音因害怕而变得颤抖:“罗……罗太医说,那水凌贞是他在宁王府中见过的最……最美的女子。” “她算什么东西?罗太医竟然会说她美!她是从哪冒出来的?”秦烟如气得霍的站起。 罗太医长相俊俏,待人幽默,医术无双,她心悦已久。 就连她生病,罗太医都不愿多看一眼。这个水凌贞是什么东西,一出来就让罗太医尽心照料? “据说是前些日子从……从天上掉下来的,正好掉进了宁王府。现在,不少人都在传宁王府中掉下个天仙。还有……” 宫女的头垂得更低了。 “天仙?!四皇兄不是不近女色吗?为什么不把她赶走!还有什么继续说。” “还有,听人说罗太医把自己珍藏已久的古琴逐月送到了宁王府。” “公主息怒。”秦烟如身后的宫女上前一步,在她再次发火前示意刚才那个宫女退下,低声道:“一个小人物而已,公主别气坏了身体。” 秦烟如怒不可遏,冷声道:“一个小人物也敢去招惹本公主的罗太医,钥棋,我们走!” “公主,我们去哪?”钥棋小跑跟上。 “宁王府!”秦烟如走的飞快,转眼就到了锦华宫外…… ……走出房间,水凌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半月有余,终于能下床走走了。” “伤好得差不多了,但身体还需好好调理,恢复筋脉的事,我会想办法。” “嗯。” “小心脚下。”罗小花搀着水凌贞走上石阶,到了凉亭上。 石桌上,一把通体乌黑的古琴吸引了水凌贞的注意。 看起来很普通,但懂琴之人却能一眼看出它的不同。 “这把琴是四年前我从乌月国海琪大师手中求得的,名叫逐月。既然你决定留下,平日里若是无聊也可抚琴解闷。” 水凌贞目光一直停留在琴上,听了他的话,忍不住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抚上琴弦,轻轻拨弄了下。 “锵” 声音清灵动听,宛如天籁。 “好琴。”水凌贞不住的抚摸着琴身,眼中闪着亮光,那样子像极了得到糖果的孩子。 水凌贞的这副模样,落在罗小花眼中,多年以后,仍是记忆犹新。 里穿一件白色长裙,外罩丝织的白色轻纱,腰系一根白色腰带。 十指纤纤,肤色白皙如凝脂,满头青丝直垂腰下,随风飘动。 手腕处带着一个乳白色的玉镯子,温润的羊脂白玉散与墨色古琴交叠在一起,发出一种不言的光辉。 整个人恍若仙子,不食人间烟火。 “喜欢就好,这琴把就是送给你的。”罗小花扶着水凌贞坐下,温言道。 “不可,这是你的心爱之物,我不能要。”水凌贞闻言立刻收回了手。 “贞姐姐,平日里我也不总弹琴,一直荒废着。” “我不能夺人所爱。” 罗小花轻轻握住她的手,按在琴上,眼中满是温柔,笑道:“你琴技无双,只有这种琴才配得上你。琴,我已经送给你了,若是实在嫌弃,就扔了吧。” 水凌贞动了动嘴唇,正要说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另一个女子的声音。 “罗太医,好久不见。” 回头看去,秦烟如一身红衣耀眼生辉,风风火火地来到他们跟前。 罗小花躬身一礼道:“微臣参见八公主。” “免礼。” 秦烟如先是朝罗小花温婉一笑,尔后,目光落在刚刚缓缓起身的水凌贞脸上,忽然云眸一收,便朝身后挥了挥手。 钥棋得到命令,顿时眉眼一亮,迅速昂首阔步朝水凌贞走去,扬手往她脸上挥去。 这一下变故的太快,罗小花有点反应不过来。 “啪” 水凌贞的脸偏向一边,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 发丝飞扬,被遮住的半边脸看不出表情。 罗小花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才发觉女人变脸的功夫,堪称天下一绝。 “大胆刁民,见到公主还不跪下!”钥棋大声呵斥,声音里带着不可抗拒的严厉。 第五章 呀呀呀,梦中情人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罗小花握紧了拳头,正要开口,便听到水凌贞似是不经意的轻咳。 水凌贞抬起头,视线从说话的钥棋脸上扫过,便对上秦烟如凌厉而厌恶的目光,并没有听话跪下,而是倾身行礼道:“民女水凌贞,见过八公主。” “你就是水凌贞?”秦烟如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中是分明的不屑。 水凌贞揉了揉麻木的左脸,“正是。” 早知道她刚刚就不故意挨这一下了,真疼。 “哼,不过是仗着长得有几分姿色,就敢赖在四皇兄府中不走。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 “敢问公主,民女所犯何罪?”水凌贞轻巧躲身,避开来抓自己的侍从。 “你处心积虑接近四皇兄,意图行刺!如今,上京人尽皆知!”秦烟如瞪了她一眼,扬声道。 水凌贞轻声笑了笑,微微颔首:“公主真是太抬举凌贞,凌贞手无缚鸡之力且,咳咳,哪有本事行刺宁王殿下?” “哼,本公主说的怎么会有假?” “是。不过……”水凌贞顿了顿,接着道:“如今上京人尽皆知的该是战北侯一事。如果不是闲的没事做,又怎么会有人关心我一个小人物呢?” 秦烟如气得直跺脚,喝道:“来人!把她给本公主赶出去!” “等等” 几个人领命上前,还没等触到水凌贞的衣角,罗小花就伸手把她拉到了身后。 罗小花朝秦烟如拱了拱手,为难道:“公主,水姑娘是宁王殿下亲自下令留在王府养病的客人。公主此刻下令把她赶走,只怕不妥。” “罗太医,她刚刚对本公主无礼你没看到吗?此事与你无关,退下。四皇兄回来,我会向他解释。”看到罗小花替水凌贞说话秦烟如气得暗暗咬牙。却又因为他是自己的心上人,不好发作。 “没有王爷的命令,公主请恕在下不能从命。” “动手!” 秦烟如不再理会罗小花,只要水凌贞离开了,他们的感情还可以一点点修复,现在她只希望他不掺和这件事。 可罗小花偏偏不识时务,把水凌贞牢牢地护在身后,一向温文尔雅的他这一次却不肯退让半步:“公主恕罪,水姑娘现在是臣的病人,病好之前,恕臣不能让她离开。” “罗太医,公主已经下令了,难道你想抗命吗?”钥棋见自家公主的脸色越来越差,以为她要发火,便上前洋洋得意道。 罗小花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厉害,瞟了一眼狐假虎威的钥棋,沉声道:“公主不愧是公主,连身边的下人都能代主子发号施令。” “是谁惹罗太医不高兴了?告诉本王,本王替你剁了他。”洪亮的声音传来,梅苑中顿时被强大的气势包围。 秦渊大步走进院中,着一袭黑色云锦袍子,阳光下,矫健地轮廓被镀上了一层光。 他的身侧,还有一个男子。 水凌贞抬头看去,不由惊叹。 那是怎样一张清秀的容貌,俊美的脸庞,白皙的皮肤,一双耀眼黑眸里闪着微光。 直挺的鼻梁唇色绯然,脸部的轮廓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脸上显出了一种病态的苍白,却无时不流露出高贵淡雅的气质,一身白衣更加显示出了他消瘦却不单薄的身材。 秦烟如第一个回了神,提着裙摆嘟着嘴朝两人跑去,声音里充满了委屈:“二皇兄,四皇兄,有人欺负我。” 听到秦烟如叫皇兄,水凌贞的心顿时冷了半截,又是皇室中人,可惜。 二皇子,贤王秦沐,与秦渊一母的兄长。 不同的是,秦沐很小的时候被人喂了剧毒,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却落下了病。 现在看来,这个传言是真的。 仅仅来了半个月,就见过了两个王爷一个公主,她的运气还真是好。想到这里,水凌贞抿嘴一笑。 不过,这一笑在秦烟如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四皇兄,你看,就是这个女人,她还在笑!”秦烟如眼含着泪,指着水凌贞,气不打一处来。 秦渊点点头,抬了抬眼,目光直接落在了钥棋身上。 钥棋哆哆嗦嗦的跪下,不似刚才那般神气:“宁王殿下……奴婢……” “琦穆。” 秦渊理了理袖口,仔细听去,平淡的声音里带着怒气。 琦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站在钥棋身后。 “拖下去,五十棍。” 钥棋一个激灵险些瘫倒在地,反倒是说话的人一脸淡定,好像那些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四……四皇兄,钥棋她会被打死的。” 秦烟如也是脊骨一麻。 “罗太医觉得本王的决定如何?” 秦渊瞟了一眼肿了半边脸,却淡定无比的水凌贞,朝罗小花看去。 罗小花隐去眼中的寒意,恭顺垂手道:“臣听王爷的。” 看着钥棋被拖下去,一直一言不发的秦沐摸了摸秦烟如的头,温和道:“八妹,下次莫要淘气。” “我……我没有。” “还说没有……” 秦沐手指在她头上一点,眼中是难得的宠溺。 “贤王殿下。”罗小花微微俯身,此时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的不悦。 “罗太医不必多礼,我们平日里太宠溺八妹,见笑了。”秦沐回了礼,略有歉意道。 “二皇兄!” “好了,八皇妹,你……是你!”秦沐抬起头,正要劝说秦烟如,目光却定格在水凌贞脸上。 转眼间秦沐就到了面前,一把抓住一直看热闹的水凌贞的手腕。 “王爷,男女授受不亲。” 水凌贞来不及躲闪,被他一把抓住。 水凌贞皱了皱眉,奋力想要把小手抽回去,他却越握越紧。 “你不认得本王?” 秦沐一直盯着她,即使不施脂粉,肿了半边脸,仍能看出那倾国之色。 那眉眼,与他印象中的,一模一样。 水凌贞疼得皱紧眉心,倒吸了一口凉气,才平静道:“民女身份低微,今日之前从未见过贤王殿下。” 又用力挣了挣,还是挣不脱他的钳制,她忍着气,别过脸躲过他探索的目光。 现在一旁的秦渊看得出,水凌贞没有说谎。 但,二皇兄也不是无事生非之人,这是怎么回事? “你……”秦沐眼眸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一丝一样的光芒,心情,也极度复杂。 “可本王见过你。” “人海茫茫,即便是有长相相似之人也不奇怪。不知王爷在哪里见过民女?” 看他现在眼底闪过的肯定,水凌贞便知道他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可是她真的没有见过他。 秦沐动了动嘴唇,犹豫了半天,开口吐出两个字:“梦里……” 第六章 圈养即将结束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水凌贞顿时感到哭笑不得,这贤王还真是……可爱。 只不过是在梦中出现过,他就来问她为什么不认得他。 原来是……闲王! 这次她没有用力挣扎,只是把他扣住自己手腕的大掌上那修长的指一根一根轻轻掰开:“贤王殿下,梦中所见不能当真。您如此抓着凌贞不放,会有损我的清誉。” 果然,秦沐听到她的话后,立即松开了手。 看着她匆匆退后一步,秦沐仔细想来,这个理由的确有点唐突。 盯着她灵动可人的脸,秦沐举步微微向她靠近,想要好好看清她。 可看到自己靠近,她又退了几步,他知道自己刚才的粗鲁吓到她了,薄唇轻扬,他浅笑道:“刚才是本王太过失礼,本王这就给姑娘赔个不是。” 水凌贞挑了挑眉,外面不是都说贤王宁王兄弟两个都不好接近,不近女色吗? 更何况他对自己的印象源于梦中梦中。 莫非皇家的人都有自来熟的习惯? 还有,他刚刚抓着自己时那么大的力气,虽然感觉不到内力,但也着实不像个病人。 他真的是个病秧子么? 见他态度温和了下来,水凌贞也不再计较,轻声道:“既然误会解除了,也就没事了。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皇兄她刚刚还欺负我呢!”秦烟如不依不饶。 秦渊一把拉住张牙舞爪要上前的秦烟如,无语道:“她欺负你,会傻到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那是她……” “好了,让琦穆先送你回宫去,这次你对罗太医无礼我就不计较了。下次再敢胡闹,就不许你来王府了。” “哼!四皇兄你重色轻妹!”秦烟如瞪了水凌贞一眼,“你等着,本公主不会放过你!”不满的甩袖离开,和来的时候一样快。 秦沐朝秦渊无奈地摇摇头,自家小妹的这个脾气,真是…… “殿下,刚刚是臣态度太过强硬,不怪公主。”看到秦烟如负气离去,罗小花心中隐约觉得不安。 “不关你的事,不过要是你能强硬起来本王倒很开心。” 罗小花瞬间变了脸,捧着胸口,忧伤道:“有你这样的人吗!太伤我了。” 秦沐:“……” 秦渊:“……” 水凌贞:“……” “臭小子,少在二皇兄面前丢人。你和水凌贞一起消失,现在!” “殿下先别急着赶人,或许凌贞能够帮两位殿下解了燃眉之急。”,水凌贞后退一步,玉手轻抬示意秦渊,秦沐坐下。 “你知道我们要商议的事?” 秦渊问道。 水凌贞也不直接回答,缓缓坐下。玉手轻挑银弦,在古琴上拨动着。 秦沐率先坐了下来,稍一低头,略显惊讶:“逐月?” 罗太医上前微微颔首:“正是。臣是怕水姑娘在王府中无趣,送给她解解闷。” “本王之前找你借了多次你都不肯,今日倒是大方。”秦沐手指敲打着桌面,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水凌贞身上。 罗小花笑笑不语。 她纤细而白皙的手指拨弄着琴弦,弹出一阵清婉流畅的琴声,仿佛汨汨流水,又带着淡淡的忧伤。琴声连绵回响,久久不绝。 “如今上京中能惊动两位殿下一同商议,令满朝议论的,当属战北侯谋反一事。”她的动作慢慢放缓,琴音又变得静雅,婉转。 “姑娘如何知晓?” “如何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凌贞有一个办法,可助两位殿下。” 一音落下,结束了这首曲子的弹奏,水凌贞缓缓站起,倾身一礼。 只在那儿轻轻一站,便似带来了满目的清辉,从容淡定,气质清华。似月似莲,超凡脱俗,隐隐又散发出一丝凛然尊贵的王者风范,温和中带着沁人的清冷。 秦沐恍然发现这个女子并不像看起来那般清透,单纯。 见秦沐坐下,秦渊也举步走到水凌贞身边坐下,以腕支颊,眼波流动胜过月色瑶华,默默似在沉思,半晌忽然抬眸道:“你之前还急着离开王府,如今怎么又想着帮忙了?” 水凌贞弯了弯嘴角,红肿的半边脸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眼角上翘长长的睫毛在阳光地下泛着淡淡的光华:“半月以来得宁王殿下照顾,凌贞伤已好了大半,如今自然该回报殿下之恩。” “报恩?呵,你怎知本王会信你?”秦渊不屑的一笑。 “因为殿下知道,战北侯并非谋逆,只是功高盖主而已。”对上秦渊不屑一顾的目光,水凌贞也不恼,徐徐说道。 不卑不亢,大将风范。 这是此时秦渊对她心底真实的评价。 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那双眼,一双冷静,清澈的眼。双瞳透明的看不到一点情绪,像看穿了人间所有的沧桑,融进了万载的清秋,不屑人间情事,冷眼旁观沧海桑田。 如此简单,如此素淡,却又如此的动人心魄。 秦渊点点头,水凌贞说的没错,他曾和战北侯一同领兵,绝不相信一向忠心耿耿的他会谋反,这其中定有误会。 但水凌贞此人很难看透,该信她吗? 英气逼人的五官清晰而立体,一双耀黑的眼眸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性感的薄唇紧紧的抿着,犹豫不决。 “殿下不必怀疑,凌贞此时身在王府,若是有心陷害也难逃您的法眼。就算凌贞图谋不轨,您随时可以将我炖了。”水凌贞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平静道。 “你想如何?” “凌贞想和殿下合作,各取所需。” “你想要什么?”秦渊目光一沉。 水凌贞抬手给秦渊秦沐斟了一杯茶,并未接过话题:“此时,殿下应派人去一趟文侯府。” 秦渊一顿,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战北侯与文侯一向不合,文侯自然没有理由偏袒。若是此时文侯站出来,皇上的确可能重新定案。” “不错。” “可是,文侯此时又如何会帮助战北侯?本王与四皇弟也是因为信服其人品才出手相助,若是此时登门,定会惹人非议。”秦沐浅酌一口茶,面色凝重道。 水凌贞轻轻点头,声音不大,却有力的传到每个人的耳中:“贤王殿下说的不错,朝中人的确不宜露面。但局外人去拜访,就无妨了。” “局外人?”秦渊皱起好看的眉毛,疑惑的看着水凌贞。 不知道这个女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她的想法总是与常人不同。 “比如……江湖人。” 第七章 买房啦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如今时间紧迫,到何处去找江湖人?”秦沐担忧道。 水凌贞倾了倾身,嘴角微扬,一双清透的眸中闪着好看的光芒:“凌贞早年做清玄门弟子时,曾与文侯爷有过数面之缘,此次愿代二位殿下出面。” 听到“清玄门”三个字,秦沐,秦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难以置信。 清玄门曾经是江湖中的大门派,号令江湖。 相传清玄门主极为严苛,从不轻易收门徒。很多人都知道,能入清玄门的人,不但身手不凡,而且心性,智谋,都远远超过寻常人。 直到数年前,清玄门一夜之间从江湖消失,门中仅有的六十四名弟子也从此销声匿迹。 虽然早就猜到水凌贞并非常人,但她是清玄门弟子,也的确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此时两人都沉浸在惊讶之中,所以没有人注意到罗小花在和水凌贞眼神交流之后,悄悄退下。 “条件。”秦渊最先回过神来,敲了敲桌面。 水凌贞轻轻笑了,终于有人想起来现在商议的事了。 “离开宁王府。” “去哪?” “旭封巷有一处院子不错,小花替我看过了。价钱也算公道。” 秦渊秦沐同时拍桌:“不行!(不可!)” “此去文侯府,一旦踏入府中,凌贞前去的目的便不是秘密。那时若是被人查到我借住在宁王府中,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 水凌贞早就料到他们会拒绝,所以不急不忙的答道。 只要离开了宁王府,她就有机会和外界建立联系。 日后行事,也会方便许多。 那时即便秦渊安插暗卫进去,她也完全有能力做到不动声色的除掉。 按照时间来算,师父也该知道了她的计划,再不亲自请罪,恐怕就不是一顿责骂那么简单了。 不过就算是师傅怪罪,她也一定要查出来,把她带到这里的黑衣人是谁,目的是什么! “本王在府旁为你修建一所庭院。” 秦渊当然知道水凌贞说的不错,可是把她放到他的视线之外,着实不放心。 他一直在查她的身份,回来的人都是非死即残,清玄门人的身份,竟是一点都没有查到。 可见此人心思莫测,倘若是敌非友,必然不好对付。 “殿下不必忧虑。凌贞若是有所图谋,早就下手了。等到现在殿下警觉起来再动手,又无武功傍身,就是找死。” 水凌贞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抚了抚“逐月”的琴弦。 “时间不等人,战北侯不日就要被处斩,还望殿下早下决心。凌贞的条件会在搬出王府之后,与殿下讲清。” “水姑娘,你搬出去,有你的道理不错。但旭封巷离我们二人的王府都不近,恐怕紧急的时候会有所不便。”秦沐知道秦渊的疑虑,认真的看着水凌贞。 “一旦以清玄门人的身份出面,和江湖人往来就必不可少了。江湖上难免有些性情是朝廷所容不下的,若是不小心冲撞了某位王爷,凌贞实在是过意不去。” “嘭”某人黑着脸,将茶杯重重的砸在桌上。 “这和江湖人有何关系?”秦沐自动忽略了怒气冲天的某人,又问道。 “王爷,贞姐姐是江湖人,若是行动时有什么需要人帮助,也有些人脉。” 罗小花端着两杯茶水回来,接过秦沐的话,和声道:“在王府附近,难免拘束。” 秦渊手指捏的直作响,却又不得发作,捏着茶杯看着水凌贞面前除了‘逐月’便空无一物的桌,沉声道:“怎么只有两杯。” 罗小花退了一步,温言道:“贞姐姐的伤尚未愈合,喝不得。” “水姑娘受过伤?”秦沐担忧道,眼中流露出的,是真诚无比。 水凌贞点了点头:“的确。” “现在可……” “明日本王就命人将那宅院买下,你且耐心等几日。二皇兄,请移步书房。” 秦渊立即打断了秦沐的问题,一脸怒意。眼睛扫视四周,他可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毁人武功的恶人。 “哗啦” 数道黑影瞬间略出,逃命般的朝苑外飞身而去。 也不怪暗卫们逃的快,只是这王爷发起火来他们实在受不住。 要是知道了王爷他不想让人知道的,那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多谢殿下。”水凌贞像是没有感受到秦渊身上溢出的要撕碎她的寒意,笑着起身行了礼。 “哼”秦渊铁青着脸站起来,幽深的目光射过去,用力的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起身的瞬间,没有人注意到水凌贞的目光定格在了秦渊腰间的玉佩上。 “传言不是说,宁王殿下铁面一张,行事从来不带感情吗?我怎么觉得他和传言中的不大一样。” 看着两人离开,水凌贞缓缓坐下,揉着胀痛的脸颊,若有所思道。 罗小花从袖中翻了翻,摸出一个精致的瓷瓶递给她:“以往的他的确如此,几个月都板着同一张脸。说来也怪,他最近,脾气确实大了不少,听侍卫们说还会时不时的出神。” 水凌贞接过药瓶,沾了些涂在脸上:“奇怪。莫不是有了心仪的姑娘,求之不得?不对,以他的身份,也无人敢拒绝才是。” 水凌贞一本正经的猜测,一旁的罗小花却“噗”的笑了起来。 水凌贞懵懵的看了他一眼,一时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他身上的玉佩什么来头?” “自我认识他,他就一直带着,据说是当年琳妃娘娘临终前给他的。怎么了?” “没事,随便问问。”水凌贞摇了摇头。 只见她理了理衣摆站起来,将药瓶收入袖中,淡淡道:“那个叫钥棋的婢女不简单,派人去查查她的真名,和来历。” “钥棋?” “我觉得她的神情很像一个人,只是还不能确定。你看,”水凌贞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只是一巴掌,打下来竟用了内力。一个婢女有此能力,若不是有意隐藏,方才被琦穆拖下去时,便不会收起聚力的右手了。” “贞姐姐,你观察的真仔细。”罗小花仔细回忆了一番,的确,在被拖下去之前,钥棋的手中有一团青色雾气一闪而逝,他之前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以前也长听闻八公主身边的婢女厉害得很,皇宫中几乎没有宫女太监敢得罪她。 现在想来,真是后怕。 “差点忘了大事。”罗小花忽然飞快地往水凌贞手里塞了一个东西,压低了声音道:“贞姐姐,四海楚林庄回信。月寒珑庄主想见你一面,事关玄石碎片。” 第八章 梦中流夕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嗯,正好我也有事托她去做。” “渊,你近来有些反常。听说你这半个多月以来,和水姑娘见面就吵,可是出了什么事吗?”回到书房,秦沐率先开了口。 “二皇兄,不是我想和她吵。只是不管我问什么,她都不正面回答。一副笑吟吟的样子,说的话却句句都能噎死人。” 秦沐想了想,从袖中抽出一柄折扇,摇了起来:“你常年征战在外,这才回上京不久。见的女子少,一时不适应也很自然。只是……皇兄倒也没见你如此动气。就连流玥和你我一同长大,也未见你如此。” “流玥是我们的妹妹,我为何要动气。再说,她在皇兄府中待的不是好好的吗。” 秦渊不以为然的抬起头,那样子和不久前气得不行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你呀,真是不懂女人心思。”秦沐无奈的笑笑。 “皇兄有时间打趣我,倒不如赶快娶个皇嫂。” “嗯,快了。”秦沐温和的点点头,嘴角不自觉的挂上笑意,脑中浮现出一抹纤白窈窕的身影。 看着秦沐的样子,秦渊略感欣慰,自己这二皇兄终于想通了。 “对了皇兄,三皇兄不日就要回到上京了。他与战北侯一向不和,若是被他知晓定会想尽办法至他于死。此事愈发紧迫了。” “你有何计划?” “全力相助水凌贞。就算她另有目的,也等事成之后再除掉。”秦渊眼中神色变幻莫测,里面的内容秦沐一时没有看清。 夜已深,所有人都已进入了梦乡。水凌贞此时正皱着眉头,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血!到处都是血! 流夕城中大雪纷飞,飘落在房檐,树梢和地面上,本应是一番美景。 可是,此刻的流夕城,却只有……血腥的屠戮。 空气中布满了血的味道。 半日之前还在一起谈天说地的人们,鲜活的生命在入侵者残酷的刀下瞬间化为乌有。 肢体崩裂着,躯干支离破碎。白雪早已被鲜血染红,宛如一朵朵妖艳盛开的梅花。 人群中,两个身着白衣的人背靠着背,抵挡着大批的敌人。其中,一个冷峻的男子一边催动手中的剑,一边开口道:“城主,你快走吧,筠儿和书南书寒还在那儿呢。” “川,你带他们离开……他们的目标是我。”年纪较长的男子拼尽全力将人群打开了一个缺口。 “城主,你不能有事。你是流夕城所有人的希望,你快走。”男子的脸上溅了血,显出几分坚毅。 “大局为重,洛闻弟已经在外面做好了部署。川,你带着孩子们走……” “来不及了!水素,圣川,你们今天谁都别想逃!” 一个身穿皇袍的男子在众多士兵的拥护下走出来,脸上挂着得意的笑:“没想到吧,流夕城也会有这么一天,感觉如何?” “秦疆!流夕城和你们祁周毫无恩怨,你为何要赶尽杀绝?”水素面色冷清地看着秦疆,垂下的手却在无声地不停变换手势在手中写着什么…… 不远处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不停的挥舞手臂抵抗敌人,保护着自己身后的两个昏迷的五六岁的孩子。 正当她把两个弟弟藏到身后准备去帮忙时,一个女人突然冲到她的面前。 “啪!” 女孩愣了一下,随后捂着半边脸看着面前的女人:“母亲?” 女人看着她,眼中的怒火和冷漠毫不掩饰,她像饿狼般的盯着面前的女孩,和她身后两个蜷缩在一起的熟睡的婴儿。 “水青筠!你这个祸害!七年前你刚出生就克死了同胞哥哥青辉,现在又开城门给了他们屠城的机会!你怎么不去死啊!” “不是的,母亲。” 女孩瑟缩着后退,抬头的瞬间看到了面前的女人眼底的不屑与此嘲讽。 她……不是。 “不是你?那你为什么跑到城门边,打开了守护阵法?” 水青筠低垂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一道冷厉,抬起头时又隐藏的毫无痕迹,拉住女人的袖子恳求道:“今天是孩儿的生辰,孩儿只是想把山下的村民也请上来一起过。母亲,我们先去救父亲好不好?” “救水素?呵,你才七岁,有那个本事吗?还是给他偿命吧!”女人的脸上溅了不知是谁的血,显得狰狞无比。她弯腰捡起了脚边的刀,挥向水青筠。 与此同时,人群之中水素把圣川强行推出人群,而后将手中的剑横在胸前,身上突然爆发出红光将周围的敌人吞噬。 在水素身体消失的最后一刻,一道蓝光从天而降射入水青筠幼小的身体…… 一时间风云骤起,水青筠耳边响起了水素的声音:筠儿,流夕城就交给你了。活下来。 水青筠微微怔了一下,这是魂音,父亲他……死了…… 她猛地抬起头,用着恨绝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不远处身着皇袍一脸笑意的男子,握紧了拳头。 “对,是该血债血偿。” 眉心闪出一道淡青色的光芒,水青筠后退了一步,竟伸出右手生生接住了面前落下的刀刃。 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她的右手慢慢握紧,血一滴滴的流下。 只见她缓缓举起左手,手腕处的蓝色云纹图案格外引人注目,那是历代流夕城继承人身份的象征。 刚才水素所做的,就是绘制云纹,传位于她。 稚嫩的声音响起,她的声音不大,却恰好能传到每个人的耳中,“流夕城人听令!我,水青筠受父亲水素临终所托,从今日起任流夕城少主,云纹为证。” 看着面前的女人,她缓缓地开口,语气不是询问,而是肯定,“说,我母亲在哪?”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女人一脸责怪。 女孩左手飞快的落下,一道淡淡的光掠过,女人的脸上有一层皮从中间撕裂,人皮面具缓缓滑落。 “说。” 水青筠声音中透着寒意。 “哈哈哈!既然你发现了,那我告诉你也无妨……她,死了!” 水青筠身体猛地一震。 “流夕众人听令!凡伤我子民者……杀无赦!” “嘶” 她反手将刀夺下,毫不留情的将刀刺进女人的腹部,随后将带血的刀刃对准前方身穿龙袍的人。 “秦疆,过来受死。” “臭丫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杀了朕的皇妹!拿命来!” 秦疆,你毁了我的流夕城,毁了我的一切!我记住了! 水青筠提起刀准备迎击,却没注意到身后悄悄逼近的一个身影。 “嘭” 小小的身体倒在了血泊之中。 “父亲!别丢下筠儿” 猛地睁开双眼,水凌贞下意识地坐起来,环顾四周,意识到刚才的一切是梦。 十年了,已经记不清是多少次梦到这番场景。 水青筠…… 呵,她这个名字如今还有几人记得? 就连两个弟弟水书南和水书寒,也不记得她曾叫水青筠了。 水凌贞疲倦的揉了揉眉心,正要重新躺下,却听到房内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 “筠儿是谁?” 第九章 来自秦渊的夜间捆绑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宁王殿下。” “筠儿是谁?”秦渊坐到床边。 水凌贞心头一紧,被中的手不知不觉的收紧了。 “筠儿?”水凌贞重复了一遍。 “解释。” “梦中的话,不足为信。” “本王到觉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说呢?”秦渊忽然向前探了探身,距她的脸仅有一点距离,温热的气息让水凌贞浑身一颤。 水凌贞抿抿嘴,向后退了一点,抬起头,对上秦渊探究的目光解释道: “在梦中多了个妹妹叫凌筠,父亲离家随军出征,我这才拉着妹妹,叫父亲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筠儿。” 那双眸子清透无比,不染一丝杂气,秦渊要找出的破绽也没有出现。 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你父亲是何人?” “这是凌贞的私事,不便相告,请殿下恕罪。” “不知殿下今夜前来,有何吩咐?” “本王的王府,哪里去不得?”秦渊有一点心虚。 本来,就是想来看看,送点伤药,谁知道被发现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何,就是想来看看。 “男女授受不亲,殿下下次还是白天再来吧。夜已深了,凌贞就不送殿下了。”说完,水凌贞看都不看他一眼,掀起被子的一角滑进去,却又被秦渊一把拎了出来。 “你在府中住了这么些日子,本王可有为难过你?” 水凌贞理了理衣襟,老实的回答:“没有。” “本王可有做过什么对你不利的事?” “不让我出王府。” “……除了这个!”秦渊一时语塞。 “并无。” “那你为何……” “什么?” “为何刻意疏远本王?” 水凌贞忽然笑了:“凌贞何时刻意疏远殿下了?” “一直。” 看着故作严肃却藏不住委屈的秦渊,水凌贞眼中的笑意更深了。这笑意之中划过的寒寂,由于屋内太暗,未被发现罢了。 “凌贞从未刻意疏远或是……接近任何人。” “是么?” “我从不轻易说绝对的话。只要说了,便是真的。”水凌贞眼中的坚定,即使在黑夜,也耀得秦渊心头一震。 这的确是实话,她是被人扔到这里的,没有刻意接近他。 她说的是不假,但她也是的的确确要利用他,只是他没问,她便不说。 “拿着” 秦渊忽然伸出两根长指在她头顶敲下。 水凌贞晃了晃有些发晕的头,定睛一眼,两个药瓶出现在面前。 “这是什么?”水凌贞眨了眨眼。 “药。”秦渊惜字如金。 “我为什么要吃药?” 秦渊指了指她的脸。 “哦,我不要。” 秦渊脸上出现了一丝怒意:“本王好心给你,你不要?” 这个欠揍的丫头,他好心送消肿的药给她,她却这么不识抬举! “并非凌贞不识抬举,只是……”水凌贞挪开了鼻子,用手指了指药瓶:“这瓶子别的女子碰过,我不喜欢。” 秦渊低头嗅了嗅,只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脂粉的味道。 当初皇后说此药金贵,亲手把药瓶给他。迫于皇威他也只能谢恩,回来后就一直交给下人收着,这么多年也没拿出来过,她居然还能闻出来。 “真不要?” 某人缩在床角摇头。 秦渊凑的更近了,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既然你不肯要,那……本王替你涂上如何?” “你威胁我?” “你又打不过我。” “……” 水凌贞看了看秦渊,又看了看他手中的药瓶,终于还是伸出小手把药瓶抓在手里。 “这才乖。过两日搬去新府,明日去别院挑几个几个下人带过去。”秦渊满意的起身离开,临走前碰了碰她的被子。 过了半晌,水凌贞打算躺下休息,却发现根本动不了。 “滚蛋!居然把我的被子打了死结!”恨绝的骂声在夜里传的格外的远。 走出梅苑的秦渊心情复杂,所以不曾注意靠近自己的人影。 “见过王爷。” 来人朝他拱手一礼。 “小花,这个时辰你来梅苑做什么?”秦渊脚下一顿。 罗小花笑了笑,示意秦渊和他走向别处:“我睡不着,在府中随便走走。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看。” 两人并肩走着,谁也没有再开口。 “王爷……”“小花……” 走到月池边,两人同时开了口。 “王爷说吧。” 秦渊环顾四周,抬手指了指对面的一处空地:“那日,我就是在那里废了她的武功。” 罗小花故作不解:“谁?” 秦渊难得的有耐心,解释道:“水凌贞。” “王爷想说什么?” 秦渊走到石桌边坐下,面上似乎带着一点矛盾。 “王爷是不是想问,关于贞姐姐的事?” 秦渊抬起头。 “我认识她并不比你早。” “我对她并无……” “从前你征战沙场,武功谋略出众,被敌人称为‘战神’,而现在处于京中却不如在战场时冷静。你一向不近女色,不善于表达情感,但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 “我……” “我知道,你留贞姐姐在府中,不只是忌惮她的身份神秘,更多的原因是你心里不想让她离开。” “休要胡言。” “想必王爷也发现了,她的眉眼和当年琳妃娘娘有三分神似。娘娘是当年先皇从流夕城中求娶的,虽不是流夕贵族,但数十辈前都是同根,身份同样不低。你怕她也是流夕城人,对吗?” 罗小花面上虽挂着笑,但心里却不是很舒服。 贞姐姐,不适合秦渊。他们的身份,决不允许他们在一起。 秦渊沉默半晌,叹道:“不错。” “十年前的事发生之后,至今皇上仍在追查那些未死于当年的流夕城人。如果以后你查到她的身份,又当如何?”罗小花神经病色复杂,袖中的手紧张的握起。 秦渊缓缓站起身,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若是,便杀;不是,便做宁王妃。” “……” 月池旁,两个人各有心事,但心中所想,都是一个人。 终于出来了! 走在街上,水凌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借着招募下人的机会,她终于有机会走出宁王府,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可她此时虽然面上轻松,但心里却并未放松。 这次出来机会难得,她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甩开秦渊派来暗中跟随的暗卫,去约定好的地方和月寒珑见面。 自从助她坐到四海楚林庄庄主之位以后,她们都是用书信联系,已有数年未见了。 本来,她此时身体羸弱,不可冒险。但是事关玄石,她必须来。 只要寻回剩下的四枚玄石碎片,她就可以带着流夕城的所有人回家! “走的这么急,身体受的了吗?”罗小花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么清丽的身影,上前拍了拍她的肩。 第十章 求抱走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我没事,后面的两个交给你了,解决之后到品茗居等我就好。”水凌贞脚步不停,和罗小花默契的擦肩而过。 “放心。” 走到一个卖铜镜的小摊前,水凌贞随手拾起一面,直到在镜中看到了跟随她的两个人被罗小花拦住,才迅速走进了旁边的巷子。 不一会儿,一个白衣男子经过那条小巷,身后跟着的侍从捧着文房四宝。 只见那男子如墨的瞳孔深得好似一汪泉水,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头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 若是寻常男子披头散发,总免不了要带几分疏狂,可是他这样反而清雅至极,全无半分散漫,反而让人觉得天底下的英俊男子都似他这般披散头发,才称得上是美。 “喵” 原本在他怀中懒洋洋卧着的小白猫忽然一跃而起。 像是有什么在吸引着它,飞身朝巷子里跑去。 “雪儿你去哪里?”男子急忙朝着小白猫的背影唤道。 小白猫只顾着去追寻着什么,毫不理会身后的人。 “尹大人,雪儿它……” 男子满脸焦急,声音里带着难以忽略的紧张:“快,快去找!一定要把雪儿找回来!” “是,是。” 小白猫跑的飞快,不一会儿就穿过了几条巷子。最终,一只软软的肉垫扯住了前面白衣姑娘的裙摆。 感觉到衣服被什么东西挂住,水凌贞回过身想取下挂住她的“杂物”,却不曾想在脚边看到了一只肉乎乎的一团。 这只小猫长着一身雪白雪白的毛,在它圆圆的小脑袋上,长着一对小尖塔似的耳朵。 一对透亮的大眼睛看着她,黑黑的圆溜溜的好生可爱。 水凌贞心下喜欢,蹲了下来把小猫抱到怀里,手指轻点它的鼻尖:“你是谁家的小家伙?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喵~喵~” 小猫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轻轻的叫着,爪子依然扯着她的裙摆不放。 “你想跟我走?”那番可爱的模样把水凌贞逗乐了,她试探的问。 却没想到它竟然像听懂了她的话一般,真的点了点头。 “可是,我向来不养小动物。”水凌贞略显为难。 小猫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里面浮上了一层水雾。不停的用软软的头蹭着水凌贞。 等尹画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自家小猫在人家姑娘怀里蹭来蹭去的一幕。 “雪儿!”尹画快步上前。 水凌贞抱着猫站起来,朝着来人倾了倾身:“方才公子叫它雪儿,那你一定就是它的主人了。” “在下尹画,多谢姑娘找到雪儿。不知姑娘是在何处找到它的?” 尹画,难道是那位宫中的画师? 转眼之间,一个念头在水凌贞的脑海中浮现。 “原来你叫雪儿。”她轻轻笑了笑,手在雪儿的头顶摸了摸。 这看的尹画心惊肉跳。 自家雪儿虽然看上去温顺可爱,可是实际上很难接近。除了愿意和他亲近之外,其他人只要碰了它一下,都免不了被挠成花脸。 可是现在,它居然一脸的享受,没有像以前一样回到自己身边。 “是它自己跑过来拉着我的裙摆不放。” 闻言,尹画低头看去,果然水凌贞的外衫裙摆还挂在雪儿的爪尖上。 可水凌贞却丝毫不见生气,反而和雪儿玩的很好。这不禁让他重新打量了一番这个姑娘。 不施粉黛,清透淡雅。举手投足带着一丝威严,一颦一笑深入人心。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难以隐藏。 嘴角的笑淡淡的,但能看出来是发自内心的。 一人一猫,站在一处,竟是说不出的和谐。 “既然公子来了,就把它带回去吧。小女子还有事,就此告辞。” 在水凌贞怀里悠哉悠哉,鼾声渐起的雪儿,它的小耳朵像是听到了自己要被送回主人怀中,便睁开睡眼惺忪的小眼,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像是祈求同情一样。 水凌贞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头,最终还是取下裙摆,把它抱给了尹画。 雪儿明显不高兴了,扭来扭去不让尹画碰它。在尹画伸手接它的瞬间伸出尖尖的爪子在他手上画了三道“色彩”。 “还不知姑娘芳名?在下不日就要随贤王殿下前往烟城,回来定会登门拜谢。”尹画像是不觉手上的伤口一般,笑着把雪儿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温言道。 水凌贞摇了摇头,留下一句话后便轻巧的转身离开。 “萍水相逢,名字并不重要。若是有缘,再见面时便会知晓。” 此时水凌贞的话尹画并未在意,只当她是在敷衍。可他没想到,再见面时,她的姓名真的不用他问,便已熟记于心。 等到水凌贞再次停下脚步,抬头看去,便见了风格古朴的写了“品茗居”的牌匾。 “客官” 不等伙计再说什么,水凌贞举起右手,一个精致的墨玉吊坠落到他的眼前。 “客官,您终于来了。您要的东西都已准备好了,在楼上雅间,请随我来。” “请进。” 水凌贞进去之后,伙计随即关上了房门。 “阁主!”一个女子飞快的转身,审视了水凌贞一番之后,扑过来抱住了她。 “咳咳”水凌贞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敛眉轻咳。 罗小花连忙上前拉开二人,“月庄主手下留情,贞姐姐如今体弱,受不了你的力道。” 听到罗小花的话,月寒珑手腕一转,手指搭上了水凌贞的脉。 月寒珑沉默的时候,水凌贞也细细地大量了一下面前的她。 着碧绿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好一个娇媚的美人。 “寒珑,几年不见,你出落的愈发标致了。”水凌贞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拉着月寒珑坐下。 “阁主,你的武功……是谁干的?”月寒珑拉着水凌贞的手,一脸的难以置信。 “都过去了,不必再提。” 月寒珑叹了一口气:“我本来还奇怪这次为什么是小花送信来而不是你的血鸽,原来是这样。” “你这次约我来此,是有玄石碎片的消息了?”水凌贞边说边示意罗小花坐下。 “不错。” 第十一章 冤家路窄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我让你查的那个人,查到了吗?” “只查到他不是祁周人。” “嗯,慢慢查,别被人发觉就是了。玄石碎片现在何处?” “现在只查到了青锦和断纹琴的下落。” 月寒珑从袖中取出一幅图,平铺在桌上,指了指其中一处,接着道:“我们的人已经查到,青锦就在这烟城的……沈家。” “烟城么?”水凌贞重复了一句,脑海里似有什么一闪而过。 “而此处”月寒珑指了指另一处“平宛,有人曾见过断纹琴弹出的琴刃。” 水凌贞看了地图良久,这才伸出手缓缓合上了地图,声音悦耳,恍若涓涓细流:“平宛距离水洛阁平宫不过百里,告知书南书寒去寻便是;至于烟城,我亲自去。” 罗小花神色一紧,眼中的忧虑分明:“贞姐姐,你不能去。你现在的身体不能长途奔波。我去。” “是啊,阁主你不能去。地府的人很有可能就埋伏在沿途,你不能出事。寒珑愿意率领整个四海楚林庄代你前去。” “好了。”水凌贞薄唇轻启,眼底闪烁着坚定,淡然沉静的样子和对面一脸担忧的两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如今我和洛岩手中各有一枚玄石碎片,余下五枚绝不能落入他的手中。否则不但流夕城无法重建,祁周乃至天下都会毁于玄石的强大力量。” “可是,贞姐姐你此时前去,宁王殿下也不会同意的。” “放心,我自有办法。 寒珑,现在我将所有事都告诉你,望你能全心相助水洛阁,全力助我。” 水凌贞握住了月寒珑的手,墨玉吊坠重新塞给了她,一双眸子闪着信任。 但此刻指尖的冰凉,显示出她此刻身体越来越糟。 “大人,大人?” 尹画猛地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侍从。 “大人……您在这里站了这么久,是在等什么人吗?”侍从小心翼翼地问道。 侍从浑身一颤,也不知怎么,忽然觉得刚刚自家大人的眼神带着杀气,十分恐怖。可是他明明不会武功,但刚刚强大的气场是从何而来的? “绍礼,你觉得我和雪儿的感情如何?” 尹画回过神来,忽然不明不白的问了一句。 “雪儿在大人身边多年,和您的感情自然是旁人比不了的。” 绍礼虽然感到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尹画墨眸微动,喃喃道:“若是雪儿碰到了更亲近的人呢?” “怎么会呢?雪儿一向不跟别人……大人,你的手怎么了!” 尹画垂眸用衣袖遮住手,语气略显伤感:“不碍事。” “您的手伤了,那……我们今日还去取替王小姐作画的绸缎吗?” 尹画垂眸看着怀中缩成球的雪儿,言语轻柔,低声开口:“绍礼,你代我去相府致歉,改日定当登门替王小姐作画。” 见尹画转身就要离开,绍礼忙问道:“大人,您去哪里?要不要属下……” “城郊竹林,我带雪儿散散心。不必跟随。” 绍礼点了点头,离开时并未注意到一个黑影往和尹画相同的方向而去。 站在窗边目送罗小花和水凌贞离开,月寒珑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刚刚水凌贞告诉她的,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祁周自开国以来,到了先皇秦疆执政时候发展到了空前的盛大。 除了远在祁周之南的一座名为寂幽山的大山中居住的一族之外,其他部族不论大小,贵贱,通通愿意与祁周互通互好,一时间百族之好,成为一段佳话。 而那个与世隔绝的大山之中人们所生活的地方,叫流夕城。 这流夕城是上古大巫初现世间之时所建,靠一颗玄石撑起千里之城,使之悬浮于大山之中。集天地灵气,世世代代繁衍巫神后人。 数千年来,流夕城一直与外界隔绝,历来只在外世有大的变乱之时,才会派极少数人出城下山帮助,当年祁周初建,就是靠着流夕城所派的四个谋士相助。 十年前,秦疆在中秋的夜晚,收到了一封密函,上面写着: 幸有陛下天恩,今祁周盛状空前,百姓和乐,得此太平盛世。 臣下感念皇恩,愿为陛下鞠躬尽瘁。 然,臣于半月之前收得消息,流夕城主水素,正秘密培养势力,欲率众下山夺取我祁周天下。 望陛下圣察明断,早日清除流夕叛党,以免百姓受战乱流离之苦。 秦疆在多方探查之后,结果均与密信内容相近。 终于,秦疆下定决心铲除“流夕逆党”,亲率百万军队,进入山中,将无数的流夕城人屠杀,一日之间血洗流夕城…… 祁周初夏之时大雪三月而不止,百姓灾祸不断。而这些事的起因,众说纷纭。 流夕城被屠的五年之后,秦疆也因当年的旧伤复发,一病不起,不足半月即驾崩。 这一切,与她之前听说的,竟然一点都不相同! 如果阁主所说不假,那,流夕城人,岂不是被白白冤死了? “什么人!”月寒珑猛地回头,只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朝窗外掠去。 确定屋内没有留下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东西,月寒珑这才朝那人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小花,我有些累了,你替我去别院挑选几个人吧。昔泉明日就到上京,找个职位把他安排在我身边。” 水凌贞揉了揉眉心,略显疲倦。 罗小花替水凌贞把了把脉,确定她没事后,这才点头道:“此事交给我,贞姐姐你先回王府休息。” “嗯。” 罗小花离开不久,水凌贞忽然觉得身后一阵寒意逼近。 不等她回头,就被人打了一棍,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醒了?” 不知昏迷了多久,水凌贞一睁开眼就被迎面而来的一巴掌打得发晕。 水凌贞摇了摇头,迫使自己清醒过来,定了定睛,面前站的原来是秦烟如。 “八公主。”水凌贞冷静的开口,言语中并无被抓起来的慌乱。暗自动了动,水凌贞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换在往日全盛时候,这区区绳索她自然不放在眼里,挣开便是。但如今她普通人尚且不及,又该如何脱身呢? “哼,你还知道我是公主呀!”秦烟如咬牙切齿道。 第十二章 人丢了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自然。” “那你可知本公主为何把你抓到这里?”见水凌贞一副乖顺的样子,秦烟如以为她怕了,气也消了大半。 水凌贞想了想,猜测道:“因为罗太医?” 水凌贞很聪明的说了“罗太医”而不是“小花。” 那日在宁王府,她便看出了秦烟如对罗小花的心思。 此刻抓她,恐怕是嫉妒的成分居多。 此时她毫无武功,普通人都比不过,硬碰硬显然是不行。 水凌贞悄悄环顾四周,只见到处摆放的都是古董,首饰,银两……而且外面声音嘈杂, 想必这里不是当铺,就是钱庄了。 “你说的不错,就是因为罗太医。” 秦烟如瞟了她一眼,高傲的抬起下巴:“那日在宁王府,本公主说了不会放过你。你忘记了?” 水凌贞叹了口气,略显无奈道:“不敢。公主抓凌贞来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 “只是什么?” 在秦烟如看不到的角度,水凌贞眼中有一抹笑意一闪而过:“只是,罗太医为了治我的病已经费了很多心血,要是不能治好,他会很受打击的。” “他不知道你在这里。” “可是凌贞的病并未痊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复发。”水凌贞故作忧伤地叹了口气。 “这……”秦烟如微微一愣。 她是想教训一下水凌贞没错,可是她只是想让她离罗太医远一点,并不想让他不开心。 “这简单。”洪亮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身着蓝色锦袍,手持折扇的男子走了进来。 走到秦烟如身边,只见男子拍了拍她的肩,嘴角扯出笑容,但那笑里是冷寂和肃杀:“八妹,我们给她留一口气。只要最后罗太医能找到她,救活她,就行了。” 感受到话中的寒意,水凌贞心头一紧。 “三皇兄,你说的对。但她要是在罗太医面前搬弄是非该怎么办?” “如果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又如何搬弄是非?”秦禹挑了挑眉。 三皇兄,他一定就是昭王秦禹了。水凌贞心想。 此人善于权术,歹毒阴险是出了名的,她在来祁周之前就有所耳闻。 他怎么也在这里?她只是和小人物,按说不会被人惦记。若只是为了帮秦烟如,秦烟如的地位恐怕可不至于让他出手。 难道,是因为秦渊? “皇兄高明!”秦烟如笑的灿烂,随即招手,得意地看着水凌贞,朝下人高声吩咐:“来人,就按皇兄的吩咐去做。” 罗小花回到两人分开的地方,却没有看到水凌贞,心头顿时一慌。 朝周围许多人打听,却没有一点线索。 “罗太医?”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罗小花回过头, 只见面前之人一袭青衣,简约而淡雅,手执一把长刀,颇有侠女之风范。 长发仅用一条蓝色发带束起,无任何点缀,发带在空中飞舞,些许青丝落在腰间,两缕落在胸前,干净利落。 罗小花深吸一口气疏了紧皱的眉,浅笑一声,拱手一礼道:“原来是钱小姐。” “原来真的是你!” “嗯。” 这位钱梓佩钱小姐是大将军钱通之女,性格率真,大方自然与寻常的富家女子不同,得不少豪门公子的倾慕。 “罗太医你这么着急,是不是在找什么人?可是一个身着白衣,相貌美丽的姑娘?” 钱梓佩试探的问道。 “正是,钱小姐可知她去了何处?” “我是方才经过成源当铺的时候看到的,因为她长得美,这才多看了几眼。” 罗小花皱了皱眉:“她去当铺做什么?” “不是她自己,我看她走路很慢,还两个姑娘掺着。看衣着衣着像是宫里的人。” “宫里……的人……糟了,出事了!”罗小花转身拔腿就跑。 “罗太医,你去哪里?出了什么事吗?等等我!”钱梓佩一愣,随即追了上去。 不一会儿,狭小的房间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 水凌贞看了一圈,依旧是面不改色,视线最终定格在了秦禹脸上。 “你想说什么?” “凌贞在想,昭王殿下公事繁忙,今日来此的原因是什么。” “本王就是替皇妹来教训你。” “想不到凌贞一个小人物竟能让昭王殿下亲自出手教训。实感荣幸。”水凌贞笑了,自然脱俗,令人觉得她仿佛不像是被抓来,而是来做客。 “三皇兄,别和她废话了。” 秦烟如看着水凌贞的笑脸愈发的生气,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木棍:“等棍子落在身上,看她还能不能这么谈笑风生。” 眼看秦烟如要动手,秦禹抬了抬手示意她停下来。 用手指抬起水凌贞的下巴,秦禹微微低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么美的姑娘,用棍子太野蛮了。本王有的事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不知姑娘你……想要哪一种呢?是先割了舌头,还是剜了眼睛呢?” 割舌头,剜眼睛。不愧是昭王,狠辣之心实属罕见。 虽然水凌贞此刻在心里把秦禹骂了万变,但面前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殿下说笑了。” “并非说笑。当然只要你站对了立场,自然会免去不必要的痛苦。” 水凌贞摇了摇头,明眸闪烁,浅笑依旧:“凌贞从未选择站在任何一方,现在是,以后也是。况且,来到这里并非我的本意。” 水凌贞说话的时候,秦禹一直看着她的眼睛。毫不闪躲的眼神,说明她的确没有说谎。 “那你都做了些什么?” “养病。” “除此之外?” “托八公主的福,什么都还没来得及。” 秦禹不知道的是,水凌贞虽然说的都是实话,但是那些重要的,她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秦禹和秦渊,她的确不会帮助任何人,因为他们都是秦疆的儿子,与她来讲都是仇人,一般无二。 她谁都不会帮,因为,他们终究还是要死。 “哼。”秦禹沉下脸,从旁边桌上拿起一把窄刀,刀刃明闪。 什么都没做,就能让秦渊把她留在府中,还为她买了一座宅院? 什么都没做,他就在回到上京之前白白错过了捉拿战北侯的机会? 他才不会相信这一切与她无关,她若真是个普通人,秦渊绝不可能留她! “既然你不听话,就别怪本王不怜香惜玉了。” “水姑娘,你说……”刀刃水凌贞光滑的脸颊上滑动,“要是你这张绝世无双的脸毁了,四弟和罗太医还会对你如此青睐吗?” 听到“绝世无双”四个字,秦烟如内心非常不满,但看在秦禹是在替她出气,也就不计较了。 水凌贞下意识的偏头向右,秦禹便去按住她。 拉扯之间,水凌贞一个不稳和身下的椅子一起倒向旁边,被秦禹拉住时,一个同体洁白的玉坠从衣襟中掉出。 “这……”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秦禹也是一脸震惊。 “说!我四皇兄的玉坠怎么会在你身上!”秦烟如绣眉一瞪,飞快的上前抓住玉坠,想要把它扯下来。 第十三章 死于话多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却不曾想,这玉坠竟像是和水凌贞融为一体一般,无论秦烟如怎么扯,也扯不下来。 “这玉坠通灵性,认主。”水凌贞看着烦躁的秦烟如,一时间心情大好。 明知道这样做只会吃苦头,但她还是笑的很开心。 “你的东西?这分明是四皇兄的!你就是为了偷四皇兄的东西才接近罗太医对不对?还敢笑,快把玉坠交出来!”秦烟如掐住水凌贞的脖子。 水凌贞嘴脸挂着淡淡的笑,可那笑意不达眼底: “这玉坠我已佩戴多年,乃是家母所赠,不会交给任何人。” 秦烟如被她看的心里一慌,但转而一想,这样一个弱的连风都能吹倒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随你多年?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四皇兄带着玉坠,宫里的人都能作证。你说是你娘送你的,那让你娘来呀。哼,说不定母女都是贼,有其母必有其女!” 一直冷眼旁观的秦禹始终盯着水凌贞,只见她那双映着秦烟如面孔的眸子瞬间溢满怒火。 “八妹,此事还没下定论,切勿言语伤人。” 秦禹飞快地把秦烟如拉到自己身后,对上水凌贞凌厉的眼神,道:“皇妹言语冲撞令堂,本王代她致歉。” 水凌贞声音里带着的杀气,是秦禹从来没听过的冷厉:“王爷不必道歉,诋辱家母的事与您无关。” 这份冷厉,就连秦渊都不曾有过。只是被她盯着,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威严天成,王者之风。 “八公主,凌贞该谢你。” “谢,谢什么?” “谢谢你这么忙,还来亲自处置我。” 秦烟如强装镇定的咽了咽唾沫,脚下却不自觉的退了一步:“你,你这是心,心虚。本公主说的是事实,才,才不怕你。” 水凌贞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不再去理会秦烟如。 玉坠她佩戴多年,早已视她为主。她水凌贞还不屑于去盗取他人之物,更何况,只是他们无中生有罢了。 此刻更吃惊的是秦禹。水凌贞那瞬间爆起的杀气,又在顷刻之间消失无踪,这个本事可不是说有就有的。 能看得出来,她刚刚真的动怒了。 但是有着足以伤人的杀气的她却半点武功都不会,着实令人感到奇怪。 这消失无踪的怒火,是没了,还是藏在心底等待爆发? 水凌贞并不知道,她今日草率的发火,将来有一天会险些将她自己置于死地。 “玉坠真的是你的?” 秦禹盯了她半晌,没在她脸上发现半点慌乱,心中也开始疑惑。 “玉坠是我的,旁人夺不去。如若昭王殿下不相信,去寻宁王殿下一问便知。” 一道冰冷的声音适时的响起:“找本王问什么?” 熟悉的声音入耳,秦烟如的身体一震,猛的回头,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晴。 秦禹敛眉一敛,若有所思。 四皇兄(弟)!他怎么来了? 秦渊大踏步走进房间,一身玄色长袍,眼神深隧,气势昂然。 他的身后是气喘吁吁的罗小花和钱梓佩。 秦渊环视屋内的各种刑具,眼中愈发冷寂,最后目光停在了水凌贞脸上。 脸颊上是分明的巴掌印,脖子发红,显然是被人掐过。 钱梓佩站在一旁,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搅在一起。 这种情况下还能镇定自若,这水姑娘真不简单。 这满屋子的刑具她这个将军之女看了都觉得害怕,可水凌贞却是不为所动,她倒像是来看热闹的。 “不是叫你去看园子,怎么来了这里?”秦渊看向水凌贞。 “凌贞的确是要去的,只怪凌贞体弱,竟在路上昏了过去。” 但凡是个聪明人都能听得出这话中之意,秦渊点头转身走向秦烟如。 “八妹,她是你带来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让人倍感压抑。 “四……四皇兄。”秦烟如回头看了看并不打算开口帮她的秦禹,硬着头皮开口道:“我们……” “松绑。”秦渊示意罗小花过去,显然是不想听她解释,冷冷地开口。 “不行!四皇兄,她是个品行不端的人,她偷了你的玉坠。”秦烟如眼珠一转,飞快地朝水凌贞扑过去,用身体挡住罗小花。 “你看!” 秦渊看到玉坠的瞬间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但只是一闪而过。 “咳咳……咳咳……”秦烟如一把抓起玉坠,用力过大,险些将水凌贞勒得昏过去。 罗小花见状连忙上前拉下秦烟如的手握在掌中:“公主请稍安。只要你说的属实,殿下自会定夺。”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被罗小花握住,秦烟如心下一喜,便松开了手,笑道:“罗太医,我就知道你不会被这个女人迷惑的。你知道的,我一向不是无理取闹的人,皇兄一定会严惩她!” 罗小花默默地收回了手,垂头道:“是臣唐突了,公主恕罪。” “不碍事,我喜欢。” “……” 听着身后的对话,水凌贞抿了抿嘴,这个表情正好被秦渊看在眼里。 “皇兄事物繁忙,竟也在这里?”秦渊缓步上前,嘴上和秦禹说着话,目光却一直看着水凌贞。 “听说四皇弟丢了件东西,便陪皇妹来看看窃贼是何人。也好将其治罪,为四弟你解气。”秦禹露出和善的笑容,这么一句话把摊子扔给了秦烟如。 他看得出来,罗小花是在保护水凌贞。 在场的,怕是也只有秦烟如浑然不觉了,觉得秦禹在替她解释,满心感激。 “多谢三皇兄关心,臣弟感激不尽。但是臣弟并未丢失任何东西,想必是误会了。” 见无人上前,秦渊便亲自替水凌贞解开了绳索,不紧不慢道。 不等秦烟如再开口制止,秦渊就探手入怀。下一刻,摸出一枚玉坠出现在众人眼中。 虽然两枚玉坠无论是色泽还是形状都一样,但若是仔细观察还是有些不同。 起初,水凌贞还以为是秦渊想出的计策,可等到看到了玉坠上刻的字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第十四章 竟然是情侣款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这玉坠本是一对,是她母亲在她六岁生辰那年送给她的礼物,后来她在逃离流夕城途中遗失了其中一枚,却没想到会在秦渊身上。 随后,秦渊也注意到,自己的玉坠刻的是“续情”,而水凌贞的玉坠刻,的则是“断情”。 这究竟是命运使然,还是……? “这,怎么会……”秦烟如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几步,直到碰到了秦禹才停了下来。 “既然是个误会,那就算了。皇兄以为如何?”秦渊收起玉坠,扶着水凌贞向外走,语气毫无波澜。 “这……” “外面那几个侍从身法利落,很是不错。不知皇兄愿不愿意割爱?” “哈哈,既然是误会一场,说开了就好。不过是几个下人,四弟喜欢带走就是。”秦禹笑的很和善。 直到秦渊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秦禹脸上的笑容才转而被阴沉所取代。 显然,秦渊看清了他们做的事。他带走的人里,就有打昏水凌贞的那个人。 “三皇兄,怎么办?” “放心,让人闭嘴的办法多的是。” “皇兄就这么放过水凌贞?她欺负皇妹!” “此人不简单。你以后少和她见面,不要和她起争执,不然哪天死于非命,我可不救你!”秦禹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在去往宁王府的路上,水凌贞和钱梓佩一见如故。 “今日多谢姑娘相救。” 钱梓佩吃了一惊,扶起躬身一辑的水凌贞,疑惑道:“姐姐这是何故?救你的是宁王殿下和罗太医,我只是跟着去了,没有出什么力。” 水凌贞轻笑道:“但却是姑娘第一个发现我被宫中的人带走。” “姐姐怎知是我?” “当时小花代替我去看院子刚刚离开不久,宁王殿下并未与我们一同前往,那时应该是在王府。而姑娘是同二位一起来的,能认出宫中的人,身份定不平常。只是……” “只是?” “只是我初来祁周,推断不出姑娘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 钱梓佩笑着拉起水凌贞的手:“姐姐聪慧,这么快就猜到了。我叫钱梓佩,十六岁。不知姐姐……?” “水凌贞,十七。” “嗯!贞姐姐~” 水凌贞温和的点头,转念一想,道:“令尊大人莫非是大将军钱通?” “正是。” “钱将军威名远播,在我来祁周之前,就听了不少令尊和宁王殿下代兵的事迹。将军府果真是才人辈出。” “姐姐不是祁周人?” 钱梓佩是心直口快言者无心,可跟在后面的秦渊和罗小花却是听者有意。 秦渊想要探得水凌贞的来历,而罗小花则是紧张着怕水凌贞不小心漏了口风。 水凌贞像是不觉一般,拍了拍钱梓佩的手,笑的十分温柔: “我幼年时候家族受了灭顶之灾,已是记不得处在哪国境内了。不过,这么多年来我四处游历,去过不少国的许多地方,也有不少喜欢的风景。此刻妹妹问起来,倒不知说哪里好了。” “原来是这样,勾起了姐姐的伤心事,是妹妹失言了。”钱梓佩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不碍事,如今我已在城中买了所宅子,也算是有个安身之所了。妹妹平日要是无聊了,就来陪我说说话。” “我与姐姐一见投缘,一定会去。” 入夜,秦渊坐在书案前,一脸烦躁地丢下手中的笔。 又一次探手入怀,抚摸着胸前的玉坠。 自从白天从当铺回来,他脑海中浮现的不是坐在刑具中的水凌贞,就是和钱梓佩相谈甚欢的水凌贞。 总之!就是在想水凌贞! 从容,大气,临危不乱的她,是他在除了他母妃之外遇到的第二个女子。 想到这里,秦渊眉头一皱。水凌贞这个人不简单,她就像是一片沼泽,看不出深浅。 一但靠近,就让人不知不觉的被她吸引,但要是远离开,又觉得风景甚美。留她在身边的确十分危险,但冥冥之中他又觉得她能帮到他。 她能提供给他的,是别人给不了的,虽然他此刻还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王爷”琦穆突然现身,站在秦渊身边恭敬道。一张俊俏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吩咐好了?” “已在外候着。” “去叫水凌贞过来吧。” “是” 话音刚落,人就不见了踪影。 “贞姐姐,今日可是吓死我了。” 水凌贞抬手倒了杯茶递给罗小花,薄唇轻启,声音清雅如山间之水潺潺而下:“今日之事绝非偶然,能知道你我行踪的,定然不会是处世毛躁的秦烟铃。” “公主娇生惯养久了,难免跋扈,姐姐莫往心里去。” 水凌贞轻笑一声:“不过是个孩子,我和她计较什么。” 罗小花点点头放下茶杯,像是想到了什么,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淡了下去:“昭王殿下为何要对姐姐下手?在此之前你们可是从未见过。” “只怕他的目标不是我。” “姐姐何出此言?” “他让我选好立场,警告我不要站错了位置,自寻死路。” 罗小花用手指摩挲着茶杯的边缘,若有所思道:“他是怕姐姐你帮助宁王殿下对付他,但他是怎么……” 话音戛然而止,直到看到水凌贞笑着点头,罗小花顿觉心惊。 是啊,秦禹怕她帮主秦渊所以对付她,这也不足以让人意外。但重要的是——他是如何知道水凌贞有本事能帮助秦渊呢? 即使事发突然,但凭今日之事不难看出秦禹对水凌贞的了解不少。 恐怕……这并非偶然。 “猜猜看” 水凌贞浅酌一口茶水,那双好看的眸子中闪着精明:“暗中串通秦禹的,会不会是他的人?” 罗小花当即会意,用手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岩”字,圈着这个字看向水凌贞。 “八九不离十。”水凌贞依旧笑得温雅,但那眸中的冷寂,罗小花看得分明。 “要不要我去查?” “何必把自己的前程搭进去。他想斗,我奉陪就是了。” “那我们今日与月庄主见面的事,昭王会不会也知道了?”罗小花有点担忧。 第十五章 你去揍他一顿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罗小花倒不是怕失了官职,只是怕一个不注意,让人再伤了水凌贞,而他自己却无能为力。 水凌贞食指敲了敲桌面,声音让人莫名安心:“他知道也无妨。现如今宁王欲联合江湖势力救战北侯,我不过是以江湖人的身份替他联络帮手罢了。任他再大的疑心,也怀疑不到我身上。” 罗小花这才放心下来:“只要不牵连姐姐,我便放心了。” “下次再出这种事,你也要当心自己。今日你去拦秦烟铃,定有人看得出你是在护我。我怕日后会有人以此为理由对你不利,所以下次万不可莽撞。” “谢姐姐关心。嗯……还有一件事。”罗小花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你我之间,有什么说不得的。” “如月比昔泉早了一日到上京来,我们已经见过面了。这是圣长老托她带给你的,冰骨丹的解药。”罗小花把一个小盒子打开,一枚通体血红的药丸躺在其中。 “我不需要解药。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那些所谓的情感,能装出来。” “圣长老说,恢复流夕城事关重大。冰骨丹是流夕城独有的,若是被人发觉了你用过恐怕会被人怀疑。” “师父还在怪我。”水凌贞脸上虽然笑着,但语气是说不尽的辛酸。 “姐姐,你用冰骨丹封闭情感多年,如今也该像常人一样支配七情六欲了。这是你该有的。” “我不配。” “别这么说,姐姐,就当是为了计划,你也吃了吧。”罗小花双手托着药盒劝道。 水凌贞的手松开又握紧,终究还是吃了解药。 “恐怕,今后更是睡不安稳了。”水凌贞微叹。 服了冰骨丹的她尚且噩梦连连,此刻服了解药,只怕是难以入眠了。 “当年的事,不怪你。”罗小花轻轻按住水凌贞的手,语气温和。 “送我进宁王府的人查到了吗?” “书南他们一直在追查。” 水凌贞正要开口,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水姑娘,您睡了吗?” 罗小花一听,小声道:“是琦穆。” 水凌贞默默地抽回了手,高声道:“罗太医在替我把脉,大人有何吩咐?” “王爷请姑娘去书房,罗太医也在的话,便请一同前去吧。” “请大人稍等。” …… 夜里寒冷,昏迷了小半日的月寒珑打了个寒战,猛然惊醒。 月寒珑定了定睛,发觉自己此刻躺在某个山洞之中,身边坐了个散发白衣的男子,顿时一惊。 恼怒之余,她不顾自己的伤势,一记手刀朝男子劈去。 “姑娘手下留情!”一直闭目养神的尹画听到身边有声响,猛地睁开眼,飞身快退躲过了月寒珑的一击。 “你是何人?带我来此有何目的?”月寒珑怒目而视,掌内蓄力,尹画若是上前一步,她便一掌取了他性命。 “在下尹画,京中人士。见姑娘遭人围攻,碰巧相救而已。姑娘既已醒了,在下也可放心离开了。” 尹画丝毫不生气,拱手一礼,笑的温雅。 月寒珑正要开口道歉,却忽然脸色一变,抓紧了衣襟:“我的伤……” “在下始终闭着眼,不敢轻薄姑娘。” “多,多谢公子……”月寒珑红透了脸,垂头闷声道。 尹画笑了笑,走到一旁捧起睡得死死的一团,摸了摸它的头,这才对月寒珑道:“此处离上京不远,姑娘养好了伤,便可自行离开。尹某明日还有要事,就先走了。” “公子留步!” “姑娘有何吩咐?” “嗯……我叫月寒珑,公子久居上京可能不知道我。但公子日后若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可到四海楚林庄寻我。定报公子之恩。” “姑娘好生休息,在下告辞。” “四海楚林庄”在江湖赫赫有名,可尹画却并没有吃惊,也没有问她身份。月寒珑只当他见多识广,并未起疑。 尹画缓缓走出山洞,一阵风吹过,熟睡的雪儿动了动圆滚滚的身子。 这一动不要紧,尹画却皱紧了眉,偏头看去,右肩处渗出了血迹,即使是在夜里,染在白衣上也格外显眼。 “嘶,下手真重啊……” 尹画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左手托着雪儿消失在树林中。 “王爷,水姑娘和罗太医到了。” “你们果然在一起。” 不等二人站定,秦渊就开了口,语气是分明的不满。 罗小花拉着水凌贞坐下,这才笑道:“王爷就在战场,自然不懂得怜香惜玉。臣自作主张去探望贞姐姐,也好让王爷放心。” “谁担心?”秦渊一记眼刀射过去。 罗小花笑的更加灿烂:“是臣一直记挂着姐姐。” “嗯。” 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坐在一边的水凌贞竟然昏昏欲睡,险些扣在桌子上。 “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困成了这样?” 水凌贞看了看秦渊,抿了抿嘴,不出声。 只有罗小花知道,这是冰骨丹已解的表现。 “说吧,本王不怪你。” “嗯……我要那个”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秦渊俊脸一黑,罗小花喷了一口水。 她的借口居然是想要秦渊书案上那碗刚端上的甜羹。 “你就这点出息。怎么,今天被打傻了?”察觉出水凌贞的反常,秦渊问道。 “王爷小气,凌贞有些乏了,明日再来见王爷。”水凌贞行了礼就要往外走。 这可把琦穆和暗卫们吓得不轻。 平日里,别说是生气,就算是有人对自己家王爷说话不尊重都要被王爷扔出去,这回水姑娘可是惨了。 “你站住!” “……” “站住!” “……” “给你!”秦渊扶额。 “谢王爷。” 秦渊“……” 看着水凌贞吃的不亦乐乎,秦渊是一肚子火发不出来。 “本王今日叫你来,是有事……喂,你别只顾着吃!” 水凌贞头都不抬一下:“王爷……有事只管吩咐,凌贞……听着呢。” “咳,为了防止有人再对你下手,本王从府中挑了一个侍女给你,护你周全……进来。” 一个身着淡黄色衣裙的姑娘应声而入:“素巧拜见王爷。” “今后你就跟着水姑娘去她的宅院伺候,不必再回王府了。” “是。” 素巧转过身面朝水凌贞跪下:“奴婢素巧,拜见主子。” 水凌贞抬起头,只看了一眼便笑了:“让王府的暗卫给我做侍女,真是委屈你了,素巧。” “能侍奉主子是奴婢的荣幸。”素巧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但随后就恢复如常。 “做了我的人,今后便不能再有其他主人了。我要你十足的忠心。” “奴婢明白。” “那,你去揍他一顿。” 顺着她的手看去,素巧立刻低下了头:“奴婢不敢对王爷不敬。” “……谁说王爷了,后面那个。” 一直默默不出声的琦穆一脸苦笑:“水姑娘,在下与您无怨无仇的,何必……” “玩笑而已,大人莫怪。”水凌贞笑得人畜无害,可是秦渊却觉得她的笑容里有内容。 第十六章 水凌贞喜提小保安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呀!” 水凌贞忽然惊呼一声,手中的碗直直的掉了下去。 素巧见状,飞快地上前,一把接住了将要落地的碗,恭敬地用双手递给水凌贞。 “放下吧,我饱了。” 水凌贞笑着起身,款款一礼:“多谢王爷的甜羹,没别的事凌贞就先回去了。” “且慢,本王有一事问你。”秦渊语气忽然变得凝重。 “王爷请问。” “今日你对钱小姐说你的家族遭灭。你姓水,那你可知道流夕城?可认识水素?” 罗小花心里咯噔一下,手中的杯子差点落地。 水凌贞藏在袖中的手陡然攥紧,对上秦渊锐利无比的目光,面上却是一贯的云淡风轻,浅笑道:“水凌贞自然是姓水,族姓岂有作假之理。不过凌贞曾听说赵国和启时国内均有水氏族姓,想必凌贞的家乡就在二国之一吧。” “会这么巧?” “除了祁周皇室,百姓里不是也有姓秦的人么。” “既然如此……你退下吧。”秦渊收回探究目光,随意地摆摆手。 “好。” 临走的时候,水凌贞拍了拍素巧的左上臂,笑道:“明日起,你便随我到府住下,就在城北,叫‘览月阁’。” “是,主子。”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你就叫我少主吧。” “是,少主。” 水凌贞满意的点点头,和罗小花一同离开了。 “王爷”素巧转身面对秦渊,单膝跪地。 “如何?” “她看出了属下左臂的暗伤。” “起来吧” 秦渊扣了扣桌面,抬手写了一张字条交给素巧:“她毕竟是一等一的高手,就算失了武功这份眼力还是有的。这张字条你小心收着,日后若是遇到了棘手的事,就交给水凌贞。” “是,属下告退。”素巧将字条收入袖中,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琦穆” 琦穆上前一步:“在。” “都听清楚了?” “四两拨千斤,她很聪明。” “去查查看,若她当真不是流夕城人,才可为我所用。”秦渊深吸一口气,目光凝重。 水凌贞,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恕属下斗胆,王爷究竟喜欢水姑娘什么?此人……并不简单。”琦穆轻轻地开口。 这却让秦渊心头一震。 这两个多月以来,他们相处的时候远远不及她和罗小花在一起的时候久。 可是,他就是愈发的想靠近她,还想……留下她。 “退下。”秦渊烦躁的摇摇头,摆手示意琦穆下去。 “贞姐姐,你怎么知道她左臂受过伤?” “我以前见过她,她原是左手主。”水凌贞环顾四周,不紧不慢地答道。 “见过?” 水凌贞笑而不语。 “姐姐真的放心让她跟在身边?” “多个人保护我没什么不好。若日后能与她坦诚相待,我们行事会周全许多。” 罗小花沉吟片刻,犹豫道:“但是方才宁王好像没有全信你,我担心素巧在你身边会坏了计划。” “无妨,他想查就去查好了。半真半假,无从查起。” 罗小花点点头,他知道水凌贞虽然嘴上不说,但以她的谨慎,一定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走着走着,水凌贞忽然身子一歪,在罗小花扶她的瞬间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句:“昔泉明日到,别让他来见我,免得叫人起疑。” “嗯……对了,姐姐今日是七夕。”罗小花扶着她站稳,又道。 水凌贞一脸不解,懵懂道:“怎么了?” “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罗小花试探的问道。 “为什么要出去?” “出去放河灯呀。” “我不会水。”水凌贞一脸的拒绝。 “我们就在河边,不下水。” “算了吧,外面那么多等着和你放河灯的姑娘,我去凑什么热闹?”水凌贞继续向前走。 “你怎么知道?” “外面那么吵,随便听了几句……罗太医每年七夕必放河灯,穿紫色衣裙定能得他青睐。” 罗小花惊愕,随后变成苦笑,拉了拉水凌贞的袖摆:“姐姐,你既然知道,就行行好帮我挡挡吧。” “我是白裙。” “我的好姐姐~你穿什么都好看。” “我不涂脂粉。” “你不涂也比她们美多了。姐姐,走吧?” “不去,我要睡觉。”水凌贞飞快地抽回衣袖,径自往房间走去。 罗小花愁的跳脚:“这么早,你睡得着吗!” “我睡着了。” “……” “噗……”树后,一阵轻笑响起。 罗小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回过头,捡起一把石子朝暗处扔去:“不许笑,你们去把外面的姑娘们送家去!” 直到回到房间,水凌贞这才恢复了往日的冰冷神色。 她深知,刚才只是险胜。而且秦渊已经起了疑心,从这一刻起他的疑心会延续到她身份败露的那一天……不论以后发生什么! 水凌贞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决不能感情用事,从灭族的那一刻开始,她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杀光所有祁周皇族,找齐玄石带活着的族人……回家! …… 夜已深,所有人家都已经熄灯休息的时候,却有一座阴暗的宅院中透出微光,在夜中看去,诡异非常。 “嘭!” 紧闭的门被强大的力量震开,一个头发蓬乱,嘴角挂满血丝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此时,庭院里站满了队形整齐的黑衣人。灯火略显幽暗,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隐约看去,和水凌贞有几分相似。 “拜见主上。”守在外面的人,齐声道。 为首的黑衣人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一个黑色鹰形面具。 “回去的事安排的如何?”男子带上面具,沉声道。 他刚一开口,强大的气场,就使在场所有人内息翻涌。 黑衣人强忍着不适,面无表情地垂首道:“回主上,一切都已准备妥当,静候主上亲临主持大局。” 男子挥挥掌,院中的人瞬间退离的无影无踪。 “冷兮,你做的很好。不过……本座还要过两日回去。” 冷兮沉默了片刻,试探的问道:“莫非与主上提前出关有关?” 冷冽的目光一扫,即使洛岩此刻带着面具,冷兮也能感受到他强大的怒气。 “一定是她动了她手里那块玄石碎片,本座快要功成之时手中碎片忽然功力被封,险些走火入魔。”声音如同来自地狱一般,寒意渗人,带着巨大的怒火。 “主上息怒,少府主夫人今日传回消息,她在上京见到了一名与水青筠言行极为相似的女子,名唤水凌贞。” 第十七章 见面送熊抱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洛岩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水凌贞?确定是她吗?” “少府主夫人信中说,她亲眼所见水凌贞的玉坠和秦渊的一模一样,错不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此人毫无内力,武功也是一点不会。” “武功全无……”洛岩掐指算了算,半晌,就见他面具之下的嘴角微扬:“是她,不会错。” “呵,当年水素用元神作为守护,保她水青筠十五岁之前不受云纹反噬。但如今她已经十七。去查查,这水凌贞初现京中时可受过伤?本座是时候回去会会这个外甥女了。” “是。” 女子继承云纹,可是要减寿的。水青筠,你活不了多久了。就等着本座的反击吧! “再派人去探,她和水洛阁有没有关系。这几年水洛阁一直和我们地府作对,这其中一定有牵扯。” “是。”冷兮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还有一事……” “讲” “属下办事不利,没有擒到四海楚林庄主月寒珑。” 洛岩声音顿时冷了下来:“你亲自出手,竟会让她逃了?” 即使看不到洛岩面具下的脸,冷兮也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怒气。 “是属下一时疏忽,才让她有机会逃走。请主上降罪。” “唉,罢了。你先去查水……水凌贞。行动失败,近期不要再派人追杀月寒珑了。” “属下明白。” “让美辰这几日回来一趟,她和修儿也许久不见了,虽然赶不上七夕,能见一面也好。你也回去看看妻子和妹妹吧。” “谢主上。” 第二日水凌贞早早出了门。 “少主,小心脚下。” 水凌贞在素巧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抬头看着头上的牌匾,漆金素体的“览月阁”三个字,水凌贞满意的点点头。 “少主!”刚踏进门,一个身影就扑了过来,要不是素巧拦着,定会给水凌贞一个熊抱。 仔细看去,这个少年虽然身着一身侍卫服,但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却俊美异常。 “少主,我是昔泉!江南一别,你不记得我啦?我可是特地离开江湖来追随你的!”昔泉脱身出来,绕开了素巧,朝水凌贞行了行礼。 “素巧,你去收拾一下房间吧。晚些来寻我。” “是。”素巧深深地看了昔泉一眼,忍着心头的困惑,垂手退下。 直到素巧离开,水凌贞这才轻声开口道:“让你们和我一起涉险,难为你们了。” 昔泉赶紧摇头,笑道:“哪里的话,我们是一家人,自然应该生死与共。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为你和流夕城做事,我们心甘情愿。” “嗯!府中人安排的如何?” “少主只管放心,宁王府安排的人都被管家派去做一些杂活;能近身的,都是我们自己的人。” “管家是何人?可信么?” 昔泉神秘地笑了,引水凌贞走上凉亭:“姐姐你看,前面那人就是管家。可不可信,你去探探便知。” 水凌贞抬头看去,只见此人的着一身靛青长袍,袖子有暗花,手拿折扇,手指白皙,骨节不大,嗯,是一双很漂亮的手。 再看,深邃的五官,眉毛很深很浓,眼睛是很标准的凤眼,整张脸透着潇洒俊俏。 管家看着水凌贞远远走来,略有些有些失神。 四目相对的瞬间,水凌贞眸中一闪,轻咳一声缓缓开了口:“想不到管家竟然如此年轻,不知如何称呼?” 管家恭敬地俯身一礼:“小人南舒,见过少主。” 水凌贞心头一软,忙将他扶起:“不必多礼,今后府中之事还要劳您费心。”接触到水凌贞的手,管家整个人明显一抖。 “昔泉,我想和管家单独谈谈。” “是。” 直到昔泉领着院内的下人退下,管家这才双膝一沉,恭敬道:“小弟水书南,拜见长姐。” 水凌贞把他扶起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快起来,让我看看。” 早在踏上凉亭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察觉出是他了。只是她不敢想,也不敢确定。 “姐姐,之前你托小花送信回来,我还不曾想到你伤的这么重。”水书南满脸懊悔,抬手扶上鬓角,似是要扯什么东西下来。 水凌贞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既已知道是你,这副容貌就留着吧。你我姐弟相貌相像,会叫人起疑心。” “好,都听长姐的。” “你来此可是师父授意的?师父他……还好吗?” “姐姐放心,师父一切都好。水洛阁不会出乱子,书寒已经动身前往平宛探寻断纹琴的下落。” “有你们在,我放心。” 水凌贞轻笑道:“当日我告诉小花不告知你们我的行踪,就是怕你们和师父为我担忧。想不到你们这么快就知道了。” “姐姐,师父虽然气你隐瞒,但仍是在乎你的。他让我转告说,你武功全无的真正原因乃是云纹,宁王只是碰巧赶上了时候。流夕城历代女子继承云纹都要折寿,从古至今,没有人活的过……” 见水书南停顿下来,水凌贞莞尔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道:“没有人活得过二十四岁。” 水书南略一吃惊:“姐姐知道?” “我只盼,自己还能多撑几年。能带你们回家看看。” “长姐别这么说。” “我说笑的,莫言当真。” “嗯。姐姐你如今搬出了宁王府,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水书南和水凌贞一同坐下。 “去文侯府。” “文侯府……少主你是想帮宁王救战北侯?”昔泉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水凌贞显然早已习惯,淡定的拢了拢袖摆,道:“不错。” “长姐拉拢宁王,是为了玄石。但是此人心思颇重,不好利用。”水书南用扇柄轻敲左手拇指指节,沉思片刻道。 “互相利用而已。” “他想要什么?”昔泉挑了挑眉,一脸的不在乎:“我去寻来,和他谈条件。” 水凌贞无奈地笑笑,温和的看着水书南:“书南猜猜看。” 水书南闭目略一思索,开口道:“他有军功在身,手下雄兵数十万,熟知治国之策又时刻惦记着亡母之仇……这天下能满足他的,怕是只有一个身份了。” 水凌贞点点头:“不错。” “嗯,什么身份?” 水凌贞二人笑而不语。 “二公子,你告诉我吧。”昔泉扯了扯水书南的衣摆。 “日后你自会明白。门外有客人到了,我们退开。” 话音刚落,水书南就退到了几步之外,一脸恭敬。 “本王特来庆贺水姑娘乔迁之喜,不请自来,还望莫怪。”这雄厚的内力,强大的气势,除了秦渊,不会再有别人。 水凌贞深吸一口气,笑着回过头款款一礼道:“拜见贤王殿下,宁王殿下。” “起来吧。”秦沐踱步走上凉亭,自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递给水凌贞,满眼都是温和的笑意:“一点薄礼,望姑娘笑纳。” 第十八章 来呀,做交易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谢殿下好意,只是这礼……凌贞收不得。” 秦沐看着她精致的脸,温和地笑道:“水姑娘这种无双之人,才能配得上此物。不妨打开看看,再推不迟。” 水凌贞迟疑了一下,抬手将镜盒打开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在了一处。 淡青色的丝线串着两颗玉珠成坠,白玉扇骨触手冰凉,带着丝丝凉意。 纤纤素手轻轻执起,展开: 锦白的扇面几笔淡墨勾勒出梅花的形状,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跃然纸上。 “淡梅初月”水凌贞轻轻念出,声音动听,宛如泉水流入山涧。 “听四皇弟说姑娘原本武艺高强,如今失了武功也该有趁手的东西防身才是。不知姑娘可还喜欢?”秦沐温和的声音响起。 “自然是喜欢,殿下妙笔千金难求,凌贞有幸一见此生无憾。只是……” “姑娘请放心收下,因为本王和皇弟还有事相求。” 水凌贞这才肯答应,点头道:“既然如此,还请两位殿下移步前厅。管家,备茶。” “管家这么年轻,身手不错,怎么不出去谋个生计,反倒做起了管家?”秦渊自打进门起,就察觉了水书南的不同寻常,此刻开口问道。 秦渊仔细观察此人,发觉他气息内敛,步态轻盈,武艺虽在他之下,但也弱不了多少。 这样的高手在水凌贞身边做管家,任谁都会起疑心。 还有另一个小侍从也是如此。 这览月阁里……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回王爷,小人生性愚钝,以前家里从商,但到了小人手里由于经营不善,家产都败光了。承蒙少主不弃,这才追随至此。”水书南心头一惊,但面上却是极其恭敬的回答。 “原来如此。”秦渊似信非信地点头。 水凌贞抿了一口茶,声音不起一丝波澜:“南舒,我与殿下还有事商议。你且先退下。” “是。”水书南明白水凌贞是在替自己解围,恭敬地退了下去。 “敢问二位殿下来此所谓何事?” 秦渊与秦沐对视一眼,先开口道:“水姑娘出身江湖,本王想知道你对烟城沈家了解多少。” 烟城沈家……莫非…… 水凌贞想到了之前罗小花随口提起的兵器铸坊一事。 “三十年前,沈家家主沈庭和挚友莫寻风一同名震江湖,定居烟城。但在十五年前莫家遭逢大难,沈前辈念及昔日之谊,便立誓退出江湖,开始经商。” “莫家?”秦沐来了兴趣。 水凌贞看向秦沐,解释道:“不知殿下可听说过‘魂之附体,影之随形’?” 秦沐点头:“影剑……倒是听过。” “沈前辈是‘魂刀’的主人,而‘影剑’的主人便是莫寻风莫前辈。” “水姑娘对江湖之事如此熟悉,本王佩服。” “宁王殿下怎么忽然问起了沈家?” “二皇兄即将奉皇上之命前往烟城,与沈家家主商议同皇家合力开办兵器铸坊之事。” 秦渊抬了抬眼眸,沉声道:“你是江湖中人,若随二皇兄一同前往,此行会顺利很多。” “殿下可是希望借凌贞之手收兵器铸坊于麾下?” 秦渊眸中暗光一闪,声音听不出情绪:“聪明的人活不了多久。” “谢殿下夸奖。” 水凌贞毫不隐藏眼中的狡黠:“王爷就不怕……凌贞日后带着兵器铸坊一起背叛?” 秦渊一顿,看着她,缓缓开口:“本王,信你。” 那一刻,四目相对,恍然间水凌贞看见秦渊的眼神中有一种深邃一闪而过,再一看时已然褪去。 水凌贞心底松了一口气,早就说嘛,她和秦渊都是一类人,不可能带着情感合作的,一定是她看错了。 水凌贞倾城一笑:“但愿日后殿下也愿信我。” 秦沐从水凌贞的语气里听出了某种意味,试探道:“姑娘此言何意?” “世间没有永远的合作,凌贞只是感概,并无他意。” “那水姑娘是答应了?”秦沐道。 “凌贞愿与贤王殿下同去烟城。” “如此甚好。” “只是,凌贞身份特殊,贸然出面接收兵器铸坊,皇上那里……”水凌贞抱着茶杯想了想,摇头道。 秦沐看她这可爱的举止,不由笑得更加温和:“画师尹画来自江湖,皇上本有意派他同往。但他前几日受了伤,如今在宫中养伤,四弟便向皇上举荐了姑娘。” 水凌贞摇头:“与其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倒不如朝廷官员靠得住。皇上此举怕是在试探二位。” “本王自有办法,这点无需担心。”秦渊抬眼看了看她,不紧不慢道。 水凌贞低头偷偷翻了个白眼,嘟囔道:“谁担心你了,我是怕把自己搭进去。” “你说什么?” “凌贞是说殿下的安排一定靠得住。”水凌贞笑道,这神态倒是像极了机灵可爱的狐狸。 秦渊挑眉:“初见之时姑娘可是波澜不惊,怎么如今反倒性情大变了?” 水凌贞见他目光深沉,暗道一句不好!立刻起身行礼:“之前受伤凌贞情绪不稳,若有得罪之处现在给殿下赔罪。” 的确,吃了冰骨丹的解药之后,那种冷淡的感觉确实在慢慢褪去。只是她封闭情感多年,如今忽然恢复,确实变化很大。 “罢了,本王不与你计较。” 水凌贞颔首示谢,这才道:“不知贤王殿下何时启程?” “三日之后。” “那好,待凌贞明日拜访过文侯,便随殿下启程。” “既然如此,本王回去打点,三日后来接姑娘。”秦沐起身拱手道。 “好” “二皇兄留步,咱们还有一件事没有同水姑娘谈。” 秦渊放下杯子走到水凌贞面前,按住她的椅子靠背。眼睛盯着她那只伸进袖中的右手:“现在你可以说了。与本王合作,你的条件是什么?” 毫不在乎来自头顶的压迫感,水凌贞若无其事地从袖中摸出两颗梅子,拿起一颗吃的不亦乐乎。 “水,凌,贞。”秦渊沉着脸一字一句道。 “殿下莫动怒。”水凌贞笑着将手里的另一颗梅子塞进了他嘴里。 秦渊当即一脸嫌弃,想要吐出去。但是刚到嘴边却感到一阵酸甜,下意识地吞了下去。 “……殿下” 秦渊一低头,发觉水凌贞把空的茶杯举到他嘴边。 “你做什么?” “要是殿下不喜欢,就吐出来吧。凌贞接着。” 秦渊顿时黑了脸:“你到底想要什么!真是胡闹!” 水凌贞这才敛去笑意,正色道:“凌贞想要的,殿下现在还给不了。等到了您能给的时候,凌贞自然不会和您客气。” “你知道本王想要什么?” 水凌贞垂眸,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令秦沐和秦渊纷纷变了脸色的三个字。 “皇太弟。” 第十九章 神奇的心有灵犀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看了看两人的样子,水凌贞笑了笑,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道:“两位殿下其实不必如此惊讶。” “水姑娘可能误会了,是本王……” “贤王殿下不必解释,凌贞既然答应合作,便不会背叛。况且殿下为人高洁斯文,断做不出那种混账事。” 秦沐抬手摸了摸鼻子,虽然他很想替秦渊说话,但此刻似乎水凌贞说的也有道理。 “水凌贞!你若想死大可直说!”秦渊浑身气势散开,脸色黑的吓人。 “凌贞还有心愿未了,不敢劳烦殿下。”水凌贞向后缩了一下,笑着摇头。 “心愿?那你想要什么?”秦渊目光一沉。 “嗯……要抱。”水凌贞娇笑道。 “噗”秦渊顿时破功。 他本来是冷着脸等她入坑,却没想到这水凌贞改了冷冷的性子攻击性更高。 秦沐从侧面看去,愈发地觉得此刻的水凌贞像极了一只狡猾的狐狸。 秦渊朝秦沐点点头,随后狠狠瞪了水凌贞一眼,率先拂袖而去。 “恭送二位殿下。” 直到两人的身影都出了院子,水凌贞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瘫在椅子上不想动弹。 坐了这么久,以她如今的身体状态,真的是有点支持不住了。 “府中除了素巧之外都是自己人,长姐可以放心休息。”水书南站在门外,轻声道。 “没有外人,你进来说吧。” “书寒来消息说,已经动身前往平宛寻找断纹琴。” “他一个人?” “我这次带昔泉来,让昔云跟着书寒了。昔云比他弟弟稳重,定能护书寒周全。”水书南走到水凌贞身后替她揉了揉太阳穴。 水凌贞轻轻点头,靠在椅背上,也不掩饰脸上的疲惫:“你们都平安无事,我便放心了。” “还有一事,昨日宁王差手下送来了一个锦盒。” 水凌贞无力地盯着屋顶,随口道:“不会是一身男装和防身兵器吧。” “……” “还好。”水凌贞松了一口气。 水书南等她一口气出完,才幽幽道:“是三套。” “……” “长姐要不要猜猜防身的是什么?”水书南一边打开锦盒一边又道。 水凌贞摸了摸下巴,猜道:“若我是他,会送袖弩。” 水书南手上动作一顿:“你们什么时候这么默契了?” “……” 其实……水凌贞也不知道。 他们两个本来就是一种人,想到一起也很正常吧。 就是……的确太默契了。 “府中的暗道留好了吗?” “在长姐房中,依照离阵。还有,今日的药小花已经差人送来了。” “透漏给素巧。” “明白。”水书南顿了顿,又道:“长姐袖中的药,似乎没有给宁王吃。可是有别的计划?” 水凌贞袖中的手下意识地收紧,那颗药丸硌的手上刺痛。 半晌,水书南才听她似是自言自语道:“时候未到。” 水书南合上了锦盒,在水凌贞身边蹲下,抬头看着她:“师父的性子长姐了解的,长姐莫要一时心软而误了计划才是。当年之事纵然与他关系不大……但长姐应知,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我有分寸,放心吧。”水凌贞轻轻地笑了笑。 水凌贞笑着摸了摸水书南的脸:“我明白了。书南,谢谢你。” 入夜。 昔泉轻手轻脚的进入了水凌贞的屋内。 “姐姐怎么还不休息?”一落地却发现水凌贞正盘腿坐在床边闭目调息。 “尹画伤的可要紧?” 昔泉拍着胸口保证:“我下手有分寸,养上十天半个月他准好。” 水凌贞点点头,脑中浮现出了那个抱着小猫的身影。 “你去的时候他可是有伤在身?“水凌贞睁开眼,目光清明。 “确实如此。” “回去途中是他从冷兮手中救下了寒珑。”水凌贞下了床,只着单衣的她身形很是单薄。 昔泉扶着她到桌边坐下,笑道:“那明日我去给他送药,谢他救了月庄主。” “嗯,小心行事。” “那是自然。” “明天一早备车,我们去一趟文侯府。” “乘车前去,姐姐不怕被人发现?” 水凌贞看了他一眼,而后笑道:“不但要去,我还要正大光明的走正路,让所有人都知道。” 昔泉也顺势坐了下来:“那我明天多带几个人,万一……” “不必” 水凌贞摇了摇头:”倘若世叔已经背叛了流夕,明日我们连侯府大门都进不去。” 昔泉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放到水凌贞面前:“姐姐,二公子把您的令牌带来了。由此可见,圣长老还是担心你的,不然也不会安排得如此周全。“ 水凌贞正想说些什么,就见昔泉陡然站起,随后门外传来素巧的声音:“少主,奴婢把药熬好了。” “进来吧。” 水凌贞端起碗一匙一匙地舀着,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正在和昔泉说规矩,你也一起听听吧。” “是。”素巧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冷冷的,淡淡的。 “三日后我会和贤王殿下共同前往烟城。我走之后,览月阁大门不再打开,若有江湖朋友来,就引他们从侧门入府,让管家接待,不可怠慢。” 水凌贞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小口,约莫是觉得凉了,便放了下去不再去喝。 “少主,我去换壶茶。”昔泉捧起茶壶退了出去。 “今日换府我也累了,就不说了。”水凌贞轻笑一声,站了起来。 “奴婢扶您休息。” “等等。”水凌贞笑着摇摇头:“我以男装去烟城,你留在府中照看。若是这段时间里有权贵来访,你也好出面应对。” “是”嘴上虽应下了,但素巧心中所想的却是水凌贞在怀疑她。 看着素巧的眼睛,水凌贞心知她的想法,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要你留下,是有一个任务给你。” “请少主吩咐” “我已经告诉罗太医暗中为你医治左臂,你的任务就是在我回来之前把旧伤养好,而且……这件事不能告诉宁王殿下。”水凌贞温柔地声音在素巧耳边响起。 “罗太医?” “我告诉他你的伤恐怕少有医者能治,他便想着试试自己的医术,你不必有顾虑。” 素巧眼中有了些波动,她暗暗吸了口气:“奴婢当不起,多谢少主美意。” “你本是暗卫,以后你也不必自称奴婢,按照原来的习惯就好。你现在是我的人,我可舍不得你带伤保护我。况且,当年之事并非因你办事不利,你没有理由代人受过。” 第二十章 求助成功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你……”素巧一脸惊讶地抬起头。 “我是清玄门弟子,又和水洛阁有些关系,帮你查清那件事并不难。” 不等素巧再开口,水凌贞就摆了摆手:“我累了,剩下的事等我回来再与你详说。” “少主早点歇息,奴……属下告退。” 次日,水凌贞的马车便从正街来到了文侯府门前。 昔泉上前叩了三下门,一个面相和善的中年男子打开了一侧门。 “小人是侯府的管家,姓冯。请问公子有何事?” 昔泉拱手回了礼:“我家少主乃是侯爷的故交,此番来到上京特来拜见。” “敢问尊少主贵姓?小人也好回去通报。” 冯管家眼睛不经意地看向台阶下的马车。 昔泉从袖中摸出一张字条递给他:“我家少主体弱故在车中等候,请贵府多多见谅。劳烦管家将此物呈给侯爷,侯爷看过之后自然知道我家少主是谁。” “既然如此,小人去去就回。” 大门重新关上,昔泉回到了马车边,小声道:“少主,文侯爷果然威严。寻常的百姓经过这里都是严肃的一声不响的离开,好生气派。” “嗯” 侯府书房内。 “侯爷,世子” 文崇放下了手中刚写好的奏表,抬头看向门口:“管家何事?” 冯管家将字条递给文崇,一字一句地回答:“外面有人说是侯爷的故交,特来拜见。托小人将这字条呈给侯爷。” “可知是何人?” “那人坐在马车里,小人也不知是男是女,车外的侍从只说是侯爷看了字条,自然就知道车里的人是谁了。” “父亲。”文崇点点头将字条恭敬地递给书案后的文榭。 文榭抬起头,伸手接过了字条,打开看去,剑眉陡然一凛。 “管家,快迎贵客!” “是,侯爷。”冯管家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文榭站起身,从书案后快步走了出来。理了理穿着的玄色窄袖蟒袍,神情严肃地看向门口。 “父亲这是何故?” 文榭一脸郑重的看着手中的字条,沉声道“此人确实为父旧识。崇儿,你且先退下,晚些会告诉你原由。” “是”文崇纵是好奇也只是躬身退了出去。 随后文榭打来了字条,一个字一个字的又看了一遍: 一别十载甚思念, 有幸生还特来见。 纵改旧姓为人臣, 初心不改故人愿。 ………………真的是你吗? “姑娘这边请,侯爷就在书房。” “有劳管家。”水凌贞颔首。 经过书房前的长廊时,走进的水凌贞和走出的文崇迎面相遇。 二人相互执礼,擦身而过的瞬间文崇回过头看着那削瘦的背影,心中愈发地好奇。 “水凌贞拜见侯爷。”水凌贞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文榭示意昔泉去扶,眼底闪过一丝激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快起来说。” “谢侯爷。” “管家,你先退下吧,我与故人有话说。” “是” 收到水凌贞的指示,昔泉也退了出去,走时带上了书房的门。 “清玄门一别,你师父可还好?”文榭示意水凌贞坐下,同时指了指屋顶。 水凌贞了然的点头:“师父一切都好。凌贞此次来上京,想到许久未见侯爷,故冒昧拜访。” 两人东拉西扯半天,直到听到了屋顶瓦片的轻响,这才停了下来。 “方才多有怠慢,臣拜见城主。” “世叔快请起,隔墙有耳,怪不得您。我虽继承了云纹但终究还是晚辈,您这一拜确实受不起。”水凌贞伸手去扶。 “青筠,多年不见你怎么憔悴成这样?” 一身白衣显得水凌贞本就纤弱的身躯愈发摇摇欲坠。 水凌贞摇了摇头,正要收回手却被文榭手中的暗光拉回。 “伤的这么重!若非我以夕灵探查,根本发现不了你……你的武功内力呢?” “废了”水凌贞轻笑了一下。 “夕灵能用吗?” 水凌贞又摇了摇头。 文榭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来回走了几步,忽然看向水凌贞:“青筠……” “当年过后,水青筠早已不在,您面前的是水凌贞。” “好,凌贞。你告诉世叔今日早朝皇上说要派去随贤王殿下同去烟城的江湖女子是不是你?” “是我。” “那你去过古城了?” “去过了。” “你难道是要……” “没错。” “你疯了!” 水凌贞低头笑了笑:“世叔,我很清醒。” 文榭叹了口气:“那你今日前来是为了谁?” “请世叔出手,救战北侯一命。” “救易岚?他对你所谋之事并无益处,为何留他?” “凌贞如今与宁王合作,救战北侯也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只要秦渊承了情,这个人日后用得上。只是要委屈世叔了。” “我和易岚只是政见不和,救他倒是无妨。”文榭摆了摆手。 “只是凌贞你想好了,一旦和秦渊有了交集,你的身份便随时可能暴露。他就算一时查不到,但他在战场多年,为人深不可测。” 水凌贞咳嗽了好一阵,才点头道:“只要能找回碎片重建流夕城,凌贞甘愿冒险。如今我和他是各取所需,世叔日后大可借我之名暗中给秦渊一点帮助,有些人还需借他的手来除掉。” “你完全可以好好谋划几年,何必心急?我就算帮助秦渊又如何?一旦你身份暴露,他必然不会再信我。”文榭看着水凌贞这样既是心疼又是无奈。 “所以……您……很重要。必要时候,全力帮助秦渊……即可。” “你怎么了?凌贞!” 水凌贞的脸色愈发的苍白了,气息也开始变弱。 “世叔,我三年前开始受云纹反噬,已时日无多了。既然有人将我推入这深潭,我正该借此机会,把该做的……全都做了。求世叔……成全。” 文榭扶住水凌贞,掌中聚了夕灵推入她体内:“好,我答应你!快别说了,凝神。” 等到水凌贞气色恢复了过来,文榭才松开了手。 “谢世叔。” “答应你不难,只是此事还需名正言顺,否则在京中行事多有不便。” “世叔的意思是?” “对外便称,今日一见你我分外投缘,你又和我儿文崇年纪相仿,我收你为义女,替你师父多加照顾。私下里,你叫我一声义父,我便鼎力助你,可好?” 第二十一章 衣冠色狼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水凌贞愣了愣,而后笑着深深一拜:“凌贞谢义父。” “快起” 文榭拍了拍水凌贞的手道:“凌贞,你等义父一下。” 水凌贞看到文榭扳动桌上瓷瓶,进了一道暗门。 出来的时候,文榭手上多了一个雪白小瓶。 “认了义女也该有所表示,此物你收下。” 水凌贞接过小瓶:“这是?” 文榭看向门口,刻意压低了声音:“里面是六颗武丹,当年离开流夕城时你父王给我的。服用一颗可替你恢复经脉元气一个月,你与秦渊相处我不放心,万一他想对你不利,你吃了武丹他未必敌得过你。” “谢义父,凌贞无以为报。” 文榭爽朗的笑了:“谈什么报答,我和你师父师乘一脉,他会的我自然也会,只是有些事情我不便插手。但你的伤我会替你想办法,放心。” 水凌贞乖巧地点头:“凌贞明白。” “此去烟城不太平,你明日服一颗武丹,第一次适应起来会难受,后天一早,你就能恢复之前的七成了。而且……” “而且每次都会比上一次重,服用武丹次数越多,效果越弱。”水凌贞看着文榭一脸的担心,轻声接过了话。 “凌贞明白,只不过义父若是为凌贞担忧,就是凌贞的不是了。” “好,义父信你。晚些我会进宫向皇上禀明一切,你的身份明日便会人尽皆知。往后一定要小心。切记……不可见皇上!” “这是何故?” 文榭的神情略显凝重,但他迟疑片刻也只是说:“有些事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你一定要记住为父的话,不能进宫更不能见皇上。” “凌贞谨记。” “你的侍从可是那方家兄弟?” “正是,随我来的是弟弟文飏,现在叫昔泉。” 傍晚时分琦穆回到了宁王府。 “王爷,文侯爷已经进宫见了皇上,明日早朝战北侯一案会被交由大理寺。” “文崇?文侯素来不徇私,如此也好。只要战北侯平安,削权倒也无妨。” 见琦穆许久不开口,秦渊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览月阁那边怎么样了?” “水姑娘被文侯爷收为义女,其他的……有昔泉在门口,我们的人靠近不了。” “这览月阁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有趣。”秦渊不明情绪地笑着敲了敲桌面。 “还有一事。” “说。” “水姑娘原是清玄门弟子,但近日我们得到的消息却是她和水洛阁关系匪浅。” “那倒是更有意思了。” 入夜,很多人都已睡下了。 水凌贞的房间依然亮着灯,一袭白绸长裙,此时挂在屏风之上。 随着雪白清透的亵袍缓缓从肩头滑落,水凌贞将武丹服下,玉足款款踏入水中,将半个身子浸没,随着手臂一摆,亵袍稳稳的落在屏风另一侧。 往那水中看去,最为特别的便是水面上漂浮的东西。 不是花瓣,而是……冰块。 墨色青丝漂浮在水面形成一张妖异的网,她抬起手臂轻轻地将长发划至胸前梳理。 眸光流转的淡淡阴影下,是浑然天成的气质,从骨子散发出疏离寂寞,仅仅一眼,便可叫人心疼地揪痛起来。 但最令人印象最深的却是她那先前一直被遮挡的……伤痕恐怖,疤痕交错的背和手臂。 忽然,水凌贞梳发的手一停。 她低头轻笑一下,缓缓开了口:“宁王殿下来的真不是时候。” 门外的人也不客气,推门而入,朝里面走了进来:“你怎知是本王。” “殿下留步。”水凌贞的声音再次传来。 “怎么?你在沐浴?”秦渊嘴上虽然询问,但脚下动作丝毫不停。 只是才走了两步,秦渊便飞快的闪身后退,避开了迎面而来的凛冽寒风。 “你恢复了?”秦渊神色复杂,目光落在屏风后的人影上。 水凌贞拨开冰块朝肩上撩了捧水,这才开口回答:“并未恢复,只是小花用极稀有的药材炼了药,一个月内可以防身。” 说完水凌贞自己倒笑了:“正巧,刚刚服下便派上了用场。” “他对你倒是上心。”秦渊脸色明显不佳。 “待人以诚以善,人必尽心尽力以回之。” “既然可以防身,那本王试试又如何?”秦渊勾起一抹笑意,正了正袖口,提起内力飞身上前。 堪堪到了屏风前,不等伸手,就有一道掌风从右侧打向秦渊。秦渊侧身躲过而刚刚他身侧的花瓶却已变得粉碎。 “若是防身,未免有些过了。”秦渊负手笑道。 “若是谈事,殿下未免轻浮。”水凌贞也不客气。 “哈哈哈,好,再来。”秦渊快步走到屏风边上,一掌将屏风击碎。 与此同时水凌贞隔空反手一抓,亵袍很快便到了她的手上。 “你!”屏风破碎的一瞬间,秦渊的目光就落在了水凌贞的背上。 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她背后的伤痕没有个几年绝不会这么可怖。 秦渊出神的片刻,水凌贞已经飞快的穿上亵袍踏水而起,赤足站在了距离秦渊不远的地方。 顺便……顺便她还把可能刺伤脚底的碎片聚成了一堆。 发丝上的水下滑打湿了水凌贞的衣服,更衬得她身形纤细窈窕。 秦渊打量了水凌贞一番,目光又落在了浴桶之中:“偏是你与这寻常女子不同,连沐浴都用冰水。” “殿下过量,不过是经脉不同,以寒克寒罢了。” “不冷么?”秦渊袖中的拳不由得捏紧了。 水凌贞秀眉一挑,笑道:“殿下今日是来看人沐浴顺便怜香惜玉的?” “本王……” 不等他说完,水凌贞忽然感到心头一痛,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糟了!水凌贞暗道一声不好,是武丹的刺激。 水凌贞捂住心口,打算重回冰水之中调息,却在半空中被抓了下来。 眼前越发模糊,可水凌贞手上的动作却是未停,回手劈下,结结实实打在了秦渊的左肩上。 秦渊一声不吭的扛下了,隔着那层厚度可以忽略不计的亵袍搂住了水凌贞的腰,在她出手揍人之前飞快地把内力输给她。 半晌,秦渊陡然抬头死死地盯着水凌贞:“你身体里还有一种力量?夕灵?你到底是谁?” 第二十二章 小冷飞刀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水凌贞慢慢恢复过来,试图推开离自己太近的秦渊:“多谢殿下。” 秦渊一把抓住水凌贞的手,把她抵在了地上:“回答本王!” “殿下可记得凌贞师从清玄门?清玄门弟子修习的玄虚之法多年前就有人说很像流夕城的夕灵,但我记得当年家师已在江湖众人前证明。故而,凌贞会玄术不足为奇,殿下以为呢?” “当真不是夕灵?” “流夕水氏早已灭族,凌贞恐怕此生都无缘一见夕灵了。”水凌贞眼中虽然闪着笑意,另一只手指却狠狠扣着掌心压抑着心头的愤怒。 “除了你还有谁会?” 水凌贞假装思考了一下,才回答道:“水洛阁,水洛阁中的人玄虚造诣尤其高。” “你倒是了解水洛阁。” “殿下……”水凌贞眨了眨眼。 “怎么?” “要不……您先下去?”水凌贞指了指不可名状的某处。 “……哼”秦渊翻身而起,顺便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水凌贞这才长呼了一口气,径自起身,松了松僵硬的后背。 “凌贞曾与阁主有过几面之缘,倒算不上了解。” “短短几年就把水洛阁经营到了和地府齐名,这静寒阁主想必不简单。若有机会,真想见见这个高人。” 只顾说话的秦渊没有注意到,说这句话时他身后的水凌贞偷偷笑了一下。 “本王今日前往烟城,这段时间你……要照顾好自己。”秦沐在桂花树下站了许久。 他身后的女子一身白衣,婷婷而立:“秋风见凉,殿下保重身子,佩茹告退。” “嗯,回去吧。” “咳咳……” “姐姐服了武丹怎么病还不见好?” 水凌贞摆摆手:“本已好了不少,只是昨日见了个……。” 大概是想说的有点难听,又没有想到什么合适的好词,她索性就不说了。 “啊?” “没什么,离约定的还有些时辰,先扶我到亭中坐一会,客人来了。” “嗯,那我先去备车。” “等等。” “姐姐还有何吩咐?” “我现在身着男装,出了门言语需谨慎。” “是,公子。”昔泉笑嘻嘻的叫了一声。 昔泉离开后,水凌贞不经意地敲了敲石桌:“冷兮大人,细算下来你我有数月未见了。” 话音刚落,便有三个人黑衣人悄无声息的落在她面前。 “果然是你,主上所料果然不差。”为首的黑衣人上前一步,并不惊讶水凌贞识破了他的身份。 水凌贞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城主来了上京,想必手下水洛阁的人也到了吧。” “大人抬举,水洛阁岂是我能掌控的。” 冷兮眸中冷光一闪:“即是如此,那……” 他后面的两人正欲动手,水凌贞忽然站了起来。 “大人且慢。” 水凌贞视线淡淡地从他们脸上扫过,无形的力量令三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试探就免了。我若不是胸有成竹,又怎会让昔泉离开?你们当真以为这览月阁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水凌贞笑着看了看庭院四周。 “你不动手怕是受伤了吧。”体型彪悍的黑衣人问道。 “休要多言。”冷兮头也不回的呵斥。 随后将手中的纸条投在水凌贞身后的柱子上。 入木三分,力道显而易见。 “城主,大雨将至,望您好自为之。” 马车上,秦沐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轻叹了一声。 “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水凌贞摇扇的手停了下来。 抬眼打量了水凌贞一番,秦沐由衷觉得自家弟弟准备的衣服甚为合适。 雪白的直襟长袍,衬得她多了几分英气。腰上一枚质地极佳的水纹玉佩,看起来古朴沉郁。乌发束起,连耳洞也仔细的遮掩了去,似是是画中仙人。 当真像是一个俊俏公子。 “并未烦心事,想起一个人罢了。”秦沐温和地笑道。 “能让殿下记挂之人,定然不俗。” “确如水姑娘所言。倒是忘了问,在外本王该如何称呼姑娘?” 水凌贞认真的想了想:“前日文侯爷收我为义女,我看那院中属‘岑华亭’最为雅致。不如就叫……文华。” “文华,不错。”秦沐点点头。 马车走了大半天,秦沐放下了手中的书:“文兄,本王看你和昔泉甚有默契,却不知你们是哪里认识的?” “江南,原本他是个落魄镖局的镖师,因被人冷待便开始出来闯荡江湖。那日他顺了我的钱袋,算是不打不相识。” 马车外的昔泉听了这话脸色臭的很。 您就不能编个好点的理由吗?好歹给个好人身份啊! 不过碍于青宇在身边,他心里再不爽也不好表现出来。 这一个分心,马车险些差点撞到了树上,若不是青宇及时勒了马,恐怕这马车就废了。 车里秦沐下意识地伸手去扶水凌贞,却不曾想她直接向后倒去抓住了窗边,避开了他的手。 秦沐有修养的笑笑,毫不在意的收回手,朝外面问道:“出了何事?” “属下不小心手滑,现已无事。王爷和公子可有伤着?”昔泉的声音传来。 “本王与文兄无碍。” 水凌贞坐正了身子,笑道:“昔泉莫要毛燥,若是累了就交给青宇。” 继续驾车的昔泉闻声隔着帘幕飞快的瞟了水凌贞一眼,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我毛燥?怎么回事你心里不清楚! “没事就好,文兄也莫要责怪昔泉了。” 水凌贞轻轻点头,回眸,一双星眸微微眯起,薄唇轻启正要说些什么,却忽然感到嗓子里一阵难受。 “咳咳咳……” “文兄,四弟明明说你恢复了几成功力了,这是怎么了?”这次秦沐不理会她的躲闪,一把扶住了她。 二人一接触,水凌贞瞬间周身溢满寒气,若不是她即时克制,恐怕就会伤到了秦沐。 她微微偏过脸,缓了缓气息,不自在地伸出纤细的手,用两根手指挑起帘子向外看去:“上京距离烟城仅两日行程,明日此时我们便该到了。” “殿下?”水凌贞一回头,就看到秦沐眼中溢着温和的波浪,盯着她的脸。 夕阳打在她的脸上,使她清冷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动人的暖色。 “抱歉文兄,本王方才出神了。”秦沐下意识的松开了握住水凌贞肩膀的手。 而后,秦沐发觉,接下来水凌贞好像刻意跟他保持着距离。 这种疏离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了他们抵达烟城。 进了城,水凌贞本打算直接到附近的客栈休息安顿。可没走几步,就被昔泉拦住。 第二十三章 洁癖不能侵犯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公子,你看我们这赶了一天的路,又累又饿的,不如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昔泉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左手边的馄饨摊。 “也好。”水凌贞和秦沐对视一下。 “老板,四碗馄饨!”昔泉笑嘻嘻地搓了搓手,和秦沐分别坐在了水凌贞左右。 “快让开!让开!”一个尖锐的女声,打破了黄昏时刻的清静。 一个少女跑在前面,生怕后面的人追上,飞快的向前奔去。 她跑得太急,竟没有注意从旁边的巷子里滑出一辆装满了草料的车。 她一个不留神,“扑通”栽了进去。 水凌贞闻声抬起头时,正好看到她直扑扑倒下的情景,但她一向不喜欢管闲事,所以也没有过去帮忙。 没过多久,草堆中传来一声恨绝的咒骂:“哪个王八蛋没看好自己的车啊?本姑娘要拆他的骨,喝他的血,把他的心挖了喂野狼!在烟城,还没有人敢这样对我!滚蛋!” 昔泉低头摆弄着筷子,收回了想要过去帮忙的想法;就连秦沐身边的青宇,一张 万 年冰封的脸也差点忍不住破功。 前头栽了一头灰的某位姑娘,从草堆里爬了出来,伸手把头顶的草扫了去。顶着一头如同鸡窝般的青丝,一路骂骂咧咧的向前跑去。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向四周看了看,忽然眼睛一亮,飞快地闪到水凌贞的身后,蹲了下去。 “几位哥哥,有人要抓我,麻烦你们帮我挡挡。” “噗……哈哈哈……”昔泉大笑。 大家顺着昔泉指的方向看去,水凌贞的白袍被某位姑娘的小手一抓,顿时留下了两个“花纹”。 水凌贞幽幽的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那两只小脏手,最后目光定格在那张小脸上。 坐在她右边的秦沐清楚的看到……水凌贞的嘴角抽了抽。 而此刻京郊,一处偏僻的府宅之内,一个黑衣人背身而立。 他的声音由于刻意压制而显得低沉:“送到了?” 明明是平常得像吃饭了没,的一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却是如同一张巨网,压得人喘不过气。 站在他身后的冷兮低头回话:“是,主上。” 黑衣人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半张银纹黑底面具,面具之后的眼神阴冷异常,可那嘴角却是扬起的,只听到他冷哼一声:“好,她收到了就好。” “冷兮” “属下在”冷兮抬手抱拳。 “现在你可是她的对手?” “属下不知,但她那日身上确有功力。” “无妨”黑衣人摆了摆手,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只叫人觉着寒意彻骨:“她去了烟城,那就去送份贺礼吧。” “属下明白。” “几位公子打扰了。”一群人停在了水凌贞他们座位前。 这些人衣着整齐统一,举止言谈都像是训练好了一般,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家丁。 昔泉拱了拱手,笑道:“几位大哥有什么事吗?” 为首的中年男人上前一步,行了礼,恭敬道:“敢问公子,方才可有看到一位姑娘从这经过?” “姑娘?”昔泉故作吃惊的问道。 “公子您……没有看到吗?” “好像是看到了,但不知您是那姑娘的什么人?” “几位公子不是本地人,你们有所不知。那位姑娘是我们烟城沈府的大小姐,小人是沈府的管家。” “这样哦……”昔泉摸了摸下巴,看向青宇。 青宇点点头:“管家请放心,若是我们再看到那位姑娘,一定劝她回家。” 管家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点点头,朝一言不发的水凌贞的身后深深看了一眼,带着其他人一起离开了。 那姑娘听到人都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水凌贞身上寒气逼人,脸色依然难看得很,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几个字:“还,不,松,手。” 那姑娘这才连忙松开了手,看着自己在她衣服上留下的“杰作”,一脸尴尬的笑了笑。 “对……对不起。” 秦沐让她坐到水凌贞身边,温柔地笑道:“姑娘,你真的是沈府的大小姐?” “当然了!在这烟城,我沈梦琳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沈梦琳拍了拍胸脯。 随着她一动,水凌贞发现她袖中似乎有一道亮光一闪而逝。 “咕~”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沈梦琳嘿嘿一笑:“下午出来没吃东西。” 一碗馄饨被推到了她面前:“没动过,放心吃。” 说完水凌贞站了起来:“昔泉。” “公子,请吩咐。”昔泉此刻格外的老实。 方才他放声大笑,水凌贞的脸色就很难看了,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等下吃完了带她去梳洗一下,换身衣服。” “哎哎,哎?为什么是我!” 不等他说完,水凌贞就已经转身走进了客栈。 看着水凌贞的背影,昔泉最终还是选择听命,拎着坐在桌边狂吃的沈梦琳去梳洗。 “少主,沈姑娘已经梳洗完了。” 房中的水凌贞和秦沐同时抬起头,又同时点点头。 梳洗之后,这姑娘终于不再是灰头土脸的小脏娃,而变成了一位容貌秀丽的少女。 十四五岁的年纪,圆圆的脸蛋,一双大眼黑溜溜的,很是可爱迷人。 “干净多了。”水凌贞只是看了一眼。 “哥哥。”沈梦琳隔着桌子要抓水凌贞的手。 她沈梦琳长这么大,很多人都被她的美貌所征服,这人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怎么?”水凌贞挪开了手。 她不喜欢和别人接触,尤其是这种时候。原本在宁王府时还要顾及一些事情,可这是来了烟城,又是男装,她没必要和沈梦琳走得太近。 “昔泉说你叫文华?” “嗯” 沈梦琳咬了咬嘴唇,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文……文华哥哥,我能和你们一起住在客栈吗?” 第二十四章 夜出聊聊天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水凌贞看了沈梦琳一眼,忽略了她红红的脸,转头看向秦沐:“秦兄以为如何?” 秦沐摸了摸鼻子,斯文地笑道:“沈小姐想留下,自然可以。正好秦某明日要去采访一位在烟城里的前辈,不如沈小姐就和我们一起去吧。” “那太好了!谢谢你,秦公子。” 能留下真是太好了,这样她就不用回家了。 还有美人哥哥在身边……哈哈……想想都觉得开心。 “文华哥哥,我能留下来了!”沈梦琳欢喜地看着水凌贞。 “……” 回到房间之后,水凌贞这才打开了两日前冷兮送来的字条。 上面熟悉的字迹看得她眼神愈发凌厉:玄石已得其三,静候烟城一聚。 “三枚玄石……是我大意了。”水凌贞将纸条捏成碎屑,狠狠拍在桌上。 “姐姐怎么了?”昔泉从房梁探出半个脑袋。 水凌贞走到窗边朝远处伸开手,很快一只红色的小鸟落在她的掌心:“除去我手中的,剩下还有三枚碎片和玄鼎。我们也要加快计划了。” “他们竟然这么快,青锦在烟城,断纹琴有三公子,姐姐你的唤雪剑,洛岩的紫牙乌戒……那就只有步生莲,银蛇双鞭和寒刃了。”昔泉轻巧的跳下来。 “姐姐你就算眼下恢复了夕灵,也最好别用血鸽,对你的内力极有损耗。” “步生莲不在地府,我有预感,它一定和秦渊有关。需要告知各处做好准备,提前开始计划,夕灵暗语交与血鸽是最安全的。”水凌贞将手指刺破,一滴血滴进红鸟的嘴里。 红鸟含住那滴血飞走之后,水凌贞从随身的包袱里翻出一套夜行衣:“我出去一趟,若有人来便说我已睡下。” 随后她走到桌边,轻轻将烛火吹灭,这才来到窗边,轻巧地翻了出去。 借着月光,水凌贞走到了城门边,看了一眼高大的城墙,脚尖点地,飞身越过。 在城郊一出空地,她停了下来。 这一走,少说走了半个时辰。等她来到这里时,已经是后半夜。 与此同时,秦沐站在窗前放飞了手中的信鸽,眉眼弯弯,笑如春风和煦。 水凌贞从身后中取下随身的玉笛,上半身靠在树上吹奏起来,一身黑衣似与夜色融为一体。 秦沐的信鸽刚刚飞走,笛声便笼成了一张巨网,罩住整个烟城。 一柱香的时间之后,其中一根网线发出亮光。 她纵身一跃,轻轻地立在了树梢,连一片叶子都不曾落下。 看着亮光所在的方向,水凌贞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那光亮似曾相识……原来是她。 呵,这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水凌贞正想落回地面,忽然听到暗处低沉的声音响起。 “去了古城你竟还活着。” 水凌贞嘴角微扬,脚下轻点,轻轻一跃,落回了地面。 “你……你受伤了?”声音的主人似是有些担忧。 水凌贞收起了玉笛撒下的网,轻轻开口:“血寒,好久不见。” “你……” “我没事,倒是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我去了寂幽山,那铁索崖边的素骨花开了。你若想要,我取来给你。” “倒是不必。” 水凌贞闭上眼,清冷的声音如风一般飘渺:“寂幽山顶极寒之地,封骨,彻意,我这种人最后大抵是去那里赎罪,还怕日后见不到素骨花么。” “你现在来了烟城,地府那边不会放过你。”一件披风不知是从哪个角落里飘出,正好罩在水凌贞身上。 “现在,我还能信你吗?” “起码,我不害你。” 夜,依旧静静的,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文华哥哥,我们要去哪里?” 水凌贞看着自己身边来回跑跳的小人儿,抿抿嘴,“等下就到。” “文华哥哥,你这扇子真好看。唔……淡梅初月,好听好听。我也想要……”沈梦琳嚼着糖人,含糊道。 她刚说完,就被昔泉拉到了一边,低声说道:“嘘……沈小姐少说两句吧。你文华哥哥是被秦公子拉着来的,说话小心点,要不,他可能会……” 沈梦琳声音里带了一丝颤抖:“会……会怎么?” 昔泉瞟了水凌贞一眼,故意把声音放的更低,在沈梦琳的耳边轻语:“他会……揍你!” “啊!!!”某家姑娘大喊起来,这一刻,无数人倒地。 “呜呜,文华哥哥……”可能是水凌贞过于严肃,沈梦琳越想越害怕。 水凌贞回过头,一脸不解:“我怎么了?” 沈梦琳喊的更大声了:“我是沈家大小姐!你居然要打我!” 旁边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听到沈梦琳的哭喊,纷纷驻足旁观。 当听到“沈家大小姐”、“你打我”这些话语,大家盯着水凌贞的脸,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烟城里,谁不知道这沈家大小姐沈梦琳是个小霸王? 从来都是她欺负别人,还从来没有人打过她呢。 这沈家可是武林世家,这小子今天打了沈梦琳,估计……以后都别想走江湖了。 不过一部分花痴女看着一脸黑线的水凌贞,倒高兴起来了。 不能走江湖,那……这美少年或许有机会做她们的相公也说不定,这么好看,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呢。 围在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沈梦琳还在喋喋不休的哭诉着:“文华哥哥,我倾心于你,你……你是知道的。你拒绝我,我可以理解你不愿入赘的心情,可是……可是,你怎么可以打我呢?” 什么!沈大小姐倾心于他? 那可是相当于有了半个武林的后台呀,这到底是什么人?能有这等福气? 水凌贞此刻内心震惊,先不说她没有动手,沈梦琳居然喜欢她……怎么可以! 水凌贞向秦沐投去求助的目光,可他只是和青宇站在人群里,温和的看着她。无奈之下水凌贞看向了沈梦琳。 只一眼,沈梦琳几乎吓得软倒在地上:“文……文华哥哥,我不是故意喊的……你别生气。” 说是不故意,但依她刚才那唯恐天下人听不到的大声喧哗,这个“不是故意”,还真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冷眼看着沈梦琳又哭又叫的演完了这场独角戏,水凌贞微微抬眼看了看周围的人,此时,昔泉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对上沈梦琳的视线,水凌贞举步来到她面前,垂眸看着她,递给她一条素色手帕轻声道:“我不曾想过伤你,别哭了。” 第二十五章 水相公霸气max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沈梦琳心中窃喜,接过手帕:“我知道了,文华哥哥,对不起。” “无妨,现在能走了么?”水凌贞平静的看着她。 “嗯!” 水凌贞点点头,穿过人群走向秦沐和青宇,沈梦琳随后跟了上去:“文华哥哥等等我。” 走过了一条街,三人才停下了脚步,身后是跑了一路不愿意被甩掉的沈梦琳。 “出来。”水凌贞忽然开了口。 闻言,躲在墙后的昔泉探出头来,嘿嘿的笑着。 “公子……有话好好说。千……千万别动手。”昔泉躲在秦沐身后。 “秦……秦公子救命!” “文兄,昔泉一时调皮,不如就原谅他一次吧。”秦沐好脾气的开了口。 水凌贞对秦沐颔首道:“文某随秦兄来到此处,自然不会给秦兄添麻烦。” 昔泉刚松了一口气,可等到水凌贞看向他时,眼中的寒意似乎能将他的血凝结。 接下来的一路上,昔泉耷拉着脑袋,心里反复回荡着宇文夜华的最后一句话。 “入夜来我房前跪着。” “文兄,我们到了。” 听到秦沐说到了,沈梦琳欢喜的抬起头,等看到牌匾时,笑容瞬间冻结。 只见牌匾上金漆红字两个大字:沈府。 水凌贞看了一眼牌匾,左手一伸,便将某个想要偷偷溜走的姑娘拎起来。 接着,便传来杀猪般的叫喊: “秦公子!你不是说要去拜访前辈吗?怎么来我家啦!” 秦沐摸了摸鼻子,笑道:“没错,在下要拜访的就是令尊。” “呜哇……我不进去,我要不进去……” “混账!” 沈府庭院之中,沈府家主沈霆暴戾地怒吼一声,迎面一个耳光就甩在了跪在面前的楚析脸上:“竟然一个晚上都没找到小姐!” 楚析被措手不及的力道打得踉跄倒地。霎时,嘴角一片鲜红。 “属下没能保护好小姐,请老爷责罚。”他又重新跪直了身体,低头认错。 沈霆看着跪得笔直的楚析,有股怒意难以遏制地往上涌动。 他从来都是如此乖巧地受罚,罚完回头继续帮着沈梦琳偷偷往外跑。 他是沈梦琳的贴身护卫,却从来不知道管着点她。 上次,沈梦琳偷跑出去,就差一点被歹人劫了去,还好府中的人正巧路过,不然…… “那你说说,你错在哪里?” “属下不该纵容小姐,私自外出。”楚析只是垂着头,“恭敬”地让人害怕。 “还有呢?”沈霆的脸色有些发青。 “属下让小姐身处险境。”楚析跪得更加笔直,脸上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啪!”又是一耳光甩在他脸上他的头只是微微地倾了一下,又跪直了身躯,机械性地重复那一句话:“属下知错。” 在外寻找一夜,楚析早已没了力气,现下除了感觉肩膀快断外,膝盖已经没了知觉。 昨天为了保护沈梦琳出去,与府里家丁打架,楚析青色的长袍上有几块被撕破,衣服上也全是灰尘。 白皙的脸上五根手指印左右各一,嘴角还挂着血丝。 “来人!” 两个下人应声走了出来,手上拿着沈府中惩罚下人惯用的长鞭。 楚析熟练地解开自己的衣带,小麦色的皮肤,后背裸露着,双手撑地。 “请老爷责罚。” 又是这句台词般的话,沈霆早就听厌了。 带有一些怒意,他用力地挥动了手里的鞭子,朝着楚析光裸的背上抽去。 肌肤上横过一条绯红的鞭痕,楚析抽动了一下。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啪”沈霆加大了力道再度挥下。 他是习武之人,力道比常人大了许多。 鞭子打在光裸的皮肤上,响声更为清脆。一道红痕更为狰狞地肿了起来。 “啪”又是一鞭,红痕落下,像是要扒掉一层皮。 “啪”这一下,背上已经红肿一片,接连几道鞭布列在他背上。 重叠的地方快速肿起,好几处已经裂开,楚析依旧没有挣扎,连最开始的抖动都没有了。 沈霆有些生气,为什么他从来不知道反抗,宁可打的皮开肉绽,也不肯求饶。 他有些挫败地抽打在他的身上。鞭子如雨点般落下。 十鞭,楚析用力扣着地面,不让自己动得太厉害。 又是十鞭,他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背上已经无处落鞭,每抽一下就是一道口子。 下一个十鞭,背上的血缓缓流了下来,落在地上,身上,也染红了沈霆的长鞭。 楚析的意识已有些模糊,沈霆的鞭子还在落下。 “住手。”下一鞭还没落,长鞭的另一头就被抓住。 这只手看似纤弱,可无论沈霆怎么拉动也抽不回鞭子。 沈霆怒视着面前的少年,大声呵斥:“不懂规矩!你是什么人?” 楚析发觉来了人正想抬起头,随后便体力不支倒在了血泊中,面色惨白。 昔泉一把将他捞起,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私闯沈府!” 鞭上楚析的血染红了水凌贞的白袍,攥着鞭子的手纹丝不动,她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沈前辈也是江湖中德高望重之人,下手怎如此不知轻重。” “大胆小儿!老夫做事何须你来指手画脚?” 水凌贞微微抬眼,眸色微冷:“晚辈无意插手前辈家事,只是今日之事若传扬出去,恐有损您的名声。” “你……” “爹!”沈梦琳跑进来,看到了眼前的一幕,猛地顿住。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昔泉身边,看着昏迷的楚析,满眼的心疼:“楚析,楚析怎么了?楚析!” “爹!你为什么总是和楚析过不去!” 这么多年,若不是楚析一直陪着她,保护她,她恐怕早就不知死过多少次了。 “梦琳,快到爹这来,你受伤了没有?”沈霆看着沈梦琳微红的眼眶,很是心疼。 “爹每次都迁怒于楚析,那他受了伤,又有谁来保护我?我要不是爹不许我出门,我会偷偷跑出去吗?”沈梦琳站在原地声嘶力竭地喊道。 “梦琳……你……”沈霆气得内息翻涌。 水凌贞忽然松开了手,负手往旁边退了一步。 “沈前辈请息怒。”秦沐笑着打断了沈霆的话,走上前。 “你又是何人?” “秦沐。” 第二十六章 撕衣服喽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原来是贤王殿下。”沈霆收回了鞭子丢给下人。 “沈小姐已经安全回到府上,这个侍卫受的罚也够了,沈前辈不如给本王个薄面,饶他一次。” “看在王爷的面上,这次就算了。” 秦沐颔首浅笑,看着水凌贞微微点头,“有劳文兄带他下去。” “嗯。” “贤王殿下,里面请。”沈霆不动声色的看了水凌贞一眼。 “前辈请。” “文华哥哥,我带你们去。”沈梦琳小碎步跟上水凌贞和昔泉。 水凌贞脚下一顿,最终还是许了:“嗯。” “贤王殿下请用茶。” “多谢。” “不知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秦沐放下茶杯,让青宇递上一物。 “本王按照江湖规矩,持拜贴前来乃是奉了皇上之命与前辈商讨合作之事。” “哦?殿下指的是?”沈霆不易察觉的挑了挑眉。 “听闻沈前辈前些日子开设了兵器铸坊用于更替家族防护。” 私自开设兵器铸坊是大罪,沈霆自然也知道。 所以秦沐说他“开设”而非“私设”,一来言语温和些,而来可以警示沈霆。 见沈霆神色一紧,秦沐这才温和的笑笑,声音温和令人如沐春风:“皇上一向敬重前辈这样的江湖豪杰。此次命本王前来,就是为了让前辈此举名正言顺。” “请殿下详说……” 在沈梦琳的带领下,水凌贞和昔泉将楚析架回了他的房间。 将人放在榻上,水凌贞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文华哥哥……” “怎么?” 沈梦琳伸出小手往床上一指,“文华哥哥,你帮楚析上点药好不好?我……我不方便……” “昔泉帮忙。” “不行的……”沈梦琳声音很小。 “为何我不行?”昔泉不解。 “文华哥哥比较细心。” 水凌贞:“……” 昔泉:“……” 随后昔泉一阵爆笑传出房间:“哈哈哈,公子的确比我细心,那就劳烦公子替楚析上药了!哈哈哈哈哈……” 临走,昔泉还特别贴心的关上了门。 水凌贞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 孤男寡女,让她给一个男人上药? 水凌贞郁闷不已的看着准备齐全的水,手帕和药之类的,一时间,她竟然觉得有些……无从下手。 给自己和两个弟弟上药倒是常事,可……这……这可是个陌生男人啊! “文……姑娘”楚析睁开了眼,虚弱地直流冷汗,他喘了一口气,竭力把话讲完,“你把药递给我就好,我可以自己上药。” 水凌贞依言把药和水都放到他手边,又僵硬地替他拭去额上汗水,“你知道我是女子?” “你方才扶我时,我不小心闻到了……” “我不用脂粉。”水凌贞抿了抿嘴。 楚析苦笑,“檀香味中带着女子体香,藏不住的。” 见水凌贞暗暗皱眉,楚析吸了一口气解释道:“我从小对气味很敏感,并非是有意轻薄姑娘。” “嗯” “……”楚析费力的抬起胳膊,不出意料的又垂了下去。 “你真可以自己上药?” “……其实不能。” 水凌贞叹了口气往他的伤口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趴好。” 说的干脆,但动手的时候她还真的有一点犹豫。 轻轻的揭下回来时在昔泉披在他身上的衣服……粘上了。 水凌贞低头想了想,干脆抬手撕了。 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他的背窝深深陷下去,然后再猛地耸起来。 他整个后背都是发白而血红的,上面是可怕的伤口。皮肉外翻,伤口最深的地方似乎能看到白骨。 水凌贞飞快的点了他的穴道止血,甚至能从这些新伤后看见原来难以抹去的印记,那些永远留下的疤痕。 看着楚析血肉模糊的背,水凌贞不禁想到了自己背上的伤痕。 “我的伤……怕是也如此吧。”水凌贞心道。 楚析的身体因疼痛而汗布全身,汗滴将他的皮肤染得锃亮,就连眉毛也闪着光。 不长的睫毛和刚硬的嘴唇像是涂了一层透明的油。 这些光华显得他格外疲惫虚弱,他微微偏过头,就看到了自己的不堪。 楚析看着自己的身后,被打的道道是血,硬忍着身上剧烈的疼痛。 水凌贞心里微微叹息,手上的动作愈发地轻柔了起来。 “我……” “闭嘴。”水凌贞替他擦拭着身上的血水。 “其实……嘶” “姑……娘……你手法很熟,是经常替人处理伤口么?” “嗯” 楚析尽力放松他痛苦不堪的身躯,侧过脸看着水凌贞。 半晌,他轻声问道:“你衣服上的血……是我的?” 水凌贞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下一秒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她回头看去,今日穿的又是……白袍。 看见她变化,楚析默默地闭上了嘴。 看来这位姑娘是个……洁癖。自己还有一身的伤,还是……保命要紧。 “啊!” 果然,水凌贞手上的力度重了不少。 楚析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他的胸口一上一下有规律的快速浮沉,大喘粗气。 楚析的眉毛眼睛都纠结在一起,疼的不能言语。 他长得不算俊朗,但是很阳刚,少有的阳刚,全身上下散发的都是男人的独有气息。 “好了。”水凌贞包扎完毕,洗去了手上的血迹,用准备好的轻被把楚析盖了个结实,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等” 感受到对方的不耐烦,楚析连忙说道:“文姑娘……你的手,也包扎一下吧。” 水凌贞这时才低头看了看掌心,是刚才替楚析拦鞭子时伤到的,“无妨。”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 “……”水凌贞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房门关上,楚析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果真是觉得难为情了,走的真快。 男扮女装,跟着王爷出来,这个姑娘不简单啊。 “我说沈大小姐,您让我陪着出来买药,就不能慢点走吗?” “你不是会武功吗?” “姑奶奶,要不是等你,我早就踩着轻功走了。”昔泉轮动了一下胳膊,继续拖着半人高的药包跟在沈梦琳后面。 “那还废话!快跟上!” 暗处,几枚银针朝着沈梦琳射了过去。 “小心!” 昔泉动作飞快地把沈梦琳拉到自己身后,随手把药包甩向银针。 银针弹向四周,吓得周围的百姓顿时逃得不见踪影。 看着忽然落在面前的两人,昔泉微微眯起眼睛,警惕道:“你们是何人?” 第二十七章 小男人夜会老男人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索命的!”左边的绿衣服女子率先动了手,接着她身后金发男子也向沈梦琳冲去。 昔泉扔了草药,从怀中抽出鞭子,一手拽着沈梦琳,单手和那二人交起手来。 有沈梦琳在场,昔泉不方便用夕灵,所以有所顾忌。 可那二人却不必顾及什么,二人纷纷打开手中的黑伞,光芒大盛,几个回合下来,昔泉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呃” 昔泉的心口挨了一掌,后退了几步。 衬着这个时机,绿衣女子扬起她涂有翠绿颜色的指甲,向沈梦琳抓去。 在她即将抓住沈梦琳的一瞬,手腕被一只冰冷的手扣住。 “啪”的一声,绿衣女子被狠狠摔倒在地。 “绿幻,你怎么样?”金发男子飞快地收回手,回头扶起了同伴。 沈梦琳回了回神,送来昔泉的手躲到了“救星”的身后一脸崇拜的抬起头:“文华哥哥,你好厉害!” “你个小没良心的!刚才是谁保护你的?”昔泉捂着胸口痛处,一脸恨铁不成钢。 “略略略”沈梦琳吐了吐舌头。 水凌贞看了一眼昔泉,沉声道:“被阴阳伞所伤,不要运功。” “是。” 绿衣女子在同伴的搀扶下站起身,打量了三人一番,最后视线落在水凌贞身上不由冷笑:“文华?哥哥?呵,真是笑话。” 水凌贞负手而立,白衣素雅,神情淡漠。 半晌,她缓缓地开口:“司徒絮语,司空绿幻。” “你……” “幽冥伞一年前现世,需一男一女默契方可习得。你们地府中,除了冷兮和冷夏,洛修和姜美辰,就只有你们这对师兄妹能在短时间将其操控自如了。” 水凌贞周身的寒意一点点的扩散,“还需要我再说什么吗?” “你知道了又何妨?”司徒絮语定了定神,拨开挡住眼睛的金发,开口道:“主上知道你们来烟城的目的,命我们传话于你。” “说。” “见面礼已经备好,静候赏光。来日还会为你引见另一位故人。”说罢两人飞身踏上墙头离开。 “昔泉莫追。” “公子,他们地府的人怎么都喜欢传话之前动手?” “试探。”水凌贞压下了翻涌的内息,眸色微冷。 这两人显然是察觉到她来,这才出手的,为的就是试探她的武功是否真的恢复。 方才摔下司空绿幻她故意用了两分内力,这下约莫他们的疑虑会消去大半。 “文华哥哥……”沈梦琳拉了拉水凌贞的衣袖。 “嗯,回去吧。” 入夜时分,水凌贞坐在房内,房门敞开。 她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回想着下午司徒絮语的话 “另一位故人……会是……谁呢?”水凌贞美目紧闭,无数画面脑海中闪过。 她正想得入神,就听到一个絮絮叨叨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响个不停。 昔泉满脸委屈的用双手将自己的鞭子举过头顶,在水凌贞房前的碎石地上跪得笔直。 “公子,我都受伤了。您看……能不能从轻发落呀?” “……” “公子理理我呀……” “……” “公子啊……” “……” “公子……” 水凌贞平静的抬头,平静看了他一眼,平静的开口:“加一个时辰。”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昔泉扁了扁嘴,一脸委屈。 “继续。” “唔……那公子,我能换个地方继续跪吗?这里……”昔泉看着碎石地面,一脸无奈。 “不。” “唔……” 一柱香之后,一直闭目养神的水凌贞才开口:“昔泉。” 昔泉大喜:“我在我在!” “过来。” “是!”昔泉揉了揉发酸的膝盖,踉跄着跑了进去。 “替我去拜访一下沈前辈。” 寝房内,沈霆正准备熄灯休息,忽然手下的动作一停。 “何人?出来!” “沈前辈,您不记得在下了?”昔泉出现房中,速度之快令沈霆吃了一惊。 “你是那文华的手下。”沈霆握住了床边的刀一脸戒备。 昔泉像是不曾看出他的戒备,走到桌边坐下,倒了一杯水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小公子若是无事,就……”沈霆看着昔泉如此随意,不由得皱起眉头。 不等沈霆下逐客令,昔泉就随手一掷,一枚玉佩朝他扔去。 “啪”,沈霆接过玉佩,低头一看,瞬间脸色大变。 玉佩上没有花纹的装饰,极为朴素淡雅,正中间刻着一个隶书撰写的“寒”字。 沈霆眼神愈发的阴沉:“你为何会有水洛阁静寒阁主的‘寒’字令?” “在下只是一个小侍从,此物自然不是我所有。沈前辈身在江湖多年,难道猜不出是何人?” 这水洛阁,江湖无人不知。 水洛阁初建之时,因接杀人的任务而被各大门派所不容。 而后水洛阁的静寒阁主向江湖各大门派发了战贴,在紫竹峰一夜击败了当时除了未曾出席的地府首尊之外的各派掌门。 最为可怕的是,这静寒阁主出现在紫竹峰后全程身着白色披风带着面具,直到离开。 整整一夜过去,所有人才发觉自己连这静寒阁主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后来水洛阁给每个江湖门派送了静寒阁主的“寒”字令图。连他们沈家也收到了一枚,至今被他放在密室之中。 短短数月,水洛阁就从一个小门小派发展成了一个足矣号令大半个武林的江湖势力。 而信物令图,也成了各派与之交好的凭证。 曾有心怀不轨之人妄图伪造“寒”字令,可用尽了各种办法,却还是造不出来。 而眼前这枚质地极佳的玉佩,和那令图上的如出一辙。 这竟然是真的“寒” 字令! “莫非那公子……”沈霆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错。” 沈霆重重的点了点头,把玉佩恭敬的递给昔泉。 “不知静……文公子有何吩咐?” “这一来,公子说兵器铸坊一事是她与贤王商量好了的,前辈可以放心将兵器铸坊归入公子手下,日后定不会生出事端。” “沈某明白了。” “二来,公子是想向沈前辈打听一样东西。” 他以手沾了杯中的水,在桌面上倒着写了“青锦”两个字,给对面的沈霆看。 昔泉抬手抹去了桌上的字,见沈霆沉默不语,他以腕支颊,眼波流动,默默似在沉思,半晌忽幽幽道:“沈前辈不知道此物?在下受公子之命前来,前辈可莫要骗我。” “不知公子寻此物何用?” 昔泉挑了挑眉,“如此看来……沈前辈是知道此物了。” 见沈霆又不说话,昔泉便学着水凌贞的样子,用手指敲着桌面:“前辈不必隐瞒,公子知道此物……就在沈府之中。” 第二十八章 文兄的就是宁王的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劳烦回禀公子,此事……容我想想。” “那是自然。前辈早些休息,在下告辞。”昔泉拱了拱手,转眼间,已不见了踪影。 “公子,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探那沈霆的口风?我看他不过是个野蛮的老头,没多大本事。”昔泉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水凌贞身后,幽幽道。 水凌贞连头都不回,薄唇轻启:“你可知……魂刀影剑?” “二十年前名震一时的双侠嘛,自然知道。” 昔泉不解:“可这与沈霆又有什么关系?” “江湖之中,沈家刀法盖世,莫家剑法无双。”水凌贞放下了手中燃着檀香的香炉。 “沈家……莫非沈霆是魂刀?” “不错。” “那沈霆的夫人岂不就是莫家的……” 二十年前,沈家的沈霆和莫家的莫鉴卢一刀一剑,默契无双。放眼整个江湖,无人能敌。 两人行走江湖惩奸除恶,令不少奸邪之辈闻风丧胆,沈霆和莫鉴卢情同手足,莫家家主甚至把自己十分珍爱的养女谢玲嫁给了沈霆。 但是,十七年前莫家却一夜之间在江湖上消失,沈家也忽然宣布不再参与江湖纷争。 其中原因,众说纷纭。 “莫家消失后,沈家便退出了江湖。时间,是流夕城被屠的半月以后。”水凌贞看似不经意的动了动手指,实则在整个屋中下了封印,一点声音都传不出去。 “公子你的意思是与他们有关?” “我还不确定,所以才让你去见沈霆。” 昔泉向前探了探头,眼中闪着亮光:“那公子现在可知道了?” “等等,我先问你,今日可有见到那沈夫人?” “好像没有,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 “……” 水凌贞偏头看了他一眼,走到床边潇洒的躺下,这才淡淡道:“还有一个半时辰,接着跪。” “不要啊……” “两个时辰。” “别别别……公子我错了。” 昔泉暗暗地抽了自己一巴掌,自己干嘛要嘴快。要是不问,说不定他现在都回房睡觉了。 经过了昨夜一事,沈霆彻夜难眠,第二日顶了一对黑眼圈进了正厅。 “贤王殿下,文公子,快请坐。” 秦沐看了看水凌贞,又看了看沈霆,终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前辈似是昨夜没休息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水凌贞“关心”的问道。 “有劳文公子挂心,无妨无妨。”沈霆皮笑肉不笑的拱手回答,暗暗地摸了把冷汗。 昔泉见此情景,在水凌贞身后极小声嘟囔了一句:“公子你太虚伪了,大半夜吓人,还问人家为何没休息好!” 水凌贞轻笑一声,端起了手边的茶。 “不知兵器铸坊一事前辈思虑得如何?” 见秦沐接过了话题,沈霆这才松了一口气:“老夫昨日考虑了一番,觉得皇上的想法甚妙。烟城沈家愿意和朝廷一同开设兵器铸坊,只是不知具体是和哪位亲王合作?” “文兄和宁王素有交情,此事前辈与文兄同议即可,文兄的即是宁王的。” “甚好,那还要请殿下与文公子多住几日,兵器铸坊交接的一应事宜老夫会尽快办妥交于——文公子带回。”沈霆这话虽是对着秦沐说的,可这视线却不停的瞟向水凌贞。 “嗯”秦沐像是没有注意沈霆的眼神,依旧极有礼貌的回应。 “那就有劳前辈”水凌贞颔首笑道:“晚辈等人就多打扰几日了。” 转眼,楚析养伤养四天已经能下床了。 在正厅前,他深吸了一口气恭敬地走了进去。 “老爷,楚析特来请罪。”楚析跪在了沈霆面前,虽然膝盖生疼,但还是努力跪直了身体。 “罢了,文公子既已替你解围,此事我就不再追究了,你起来吧。”沈霆向楚析身后看了一眼,叹道。 “谢老爷。”楚析站起身退到了一旁,像雕塑一般,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沈前辈。”秦沐笑着走进正厅,那笑意流淌令满室生辉,身后是沈霆越看越发怵的水凌贞。 入座之后,秦沐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沈霆身后,关切道:“楚析,你的伤如何了?” 楚析微微低头:“多谢秦公子关心,已经不碍事了。” “那就好。”秦沐依旧是温和的笑着喝茶,而沈霆此时正直直地盯着水凌贞。 “听说沈夫人去庙中祈福昨日回来了,本王来此数日还未去拜访,确实是失礼了。” “拙荆受了些风寒,老夫替她多谢殿下挂念。” “前辈若有需要,尽可以告诉本王和文兄。” “谢殿下。那日看文公子身手不凡,不知文公子师承何处?” 水凌贞不紧不慢的放下茶杯,抬起头看着沈霆的眼睛:“文华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江湖人,不敢给师门蒙羞。之前言语冒犯,还望前辈大人不计小人过。” 秦沐暗中赞许,好一个四两拨千斤,此时沈霆若是抓着这个问题不放,倒是显得是他和一个晚辈斤斤计较了。 “文公子为人直爽,老夫又岂会计较呢。”果然,听她这么一说,沈霆无法再问下去。 “前辈不提晚辈险些忘了”水凌贞忽然扬了扬嘴角:“前几日晚辈向您请教的问题不知现在可有答案?” “这……”沈霆愣了愣。 “文兄有问题问沈前辈?” “是武功招式的问题,沈前辈说要仔细研究再解答。” “原来如此。” “确有答案,下午还请文公子来房中一叙,此招式不难,却需好好研习。”沈霆虽然是笑着,可脸色却有些苍白。 “自然。”水凌贞乖巧的点头。 “文华哥哥!”沈梦琳捏着裙角跑了进来,额头上还沾有细碎的发丝,应该是跑得太急所致。 沈霆皱了皱眉,轻声呵斥道:“梦琳,殿下面前不得无礼。” “沈小姐天真烂漫,无妨。” 沈梦琳吐了吐舌头,歪头去看水凌贞:“文华哥哥,你今天是来看我的吗?” 水凌贞抬起头,从沈梦琳的角度,正好看到一双如墨玉般漆黑明亮的眼睛,眼睛镶嵌在如白玉般光滑白皙的面庞上,静静地望着她。 “文华哥哥,是不是?”沈梦琳微微跺脚。 “嗯。”看到沈梦琳的囧态,水凌贞点点头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第二十九章 暴毙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沈梦琳大喜,扑过去一把搂住她的脖子,笑道:“就知道你会想我!咦?文华哥哥你身上的檀香味真好闻。” 水凌贞:“……” 秦沐:“……” 沈霆:“……” 听着沈梦琳“不羞不臊”的话,楚析不着痕迹的抿了抿嘴,环顾四周,发现众人脸上表情各异。 水凌贞一脸无奈的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沈梦琳,嘴角微微抽搐。 沈霆微微带着怒意,却因厅里人多,不好发火。 倒是秦沐的表情……很奇怪。 此时的秦沐,看着水凌贞和沈梦琳,竟然有一种想冲过去把沈梦琳拉开的冲动。 转了转眼珠,楚析好像忽然明白了秦沐的想法。 看着厅中的众人都没有要帮忙的打算,水凌贞忽然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她轻轻挣了挣,发现沈梦琳抱得很紧,若是用力,恐怕会伤到她。 叹了口气,水凌贞干脆把手伸到背后,把勒住自己的白嫩的手指一根一根轻轻掰开:“沈小姐,男女授受不亲。你如此抓着在下不放,怕是有损姑娘家的清誉。” 这句话出口,水凌贞自己也觉得怪怪的。 “我不!” 倒是一旁的楚析因为憋着笑差一点憋出内伤,背上的伤口撕裂,让他哭笑不得。不过,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水凌贞和沈梦琳身上,没有人注意他的变化。 但他所有的表情,却都落进了水凌贞眼中。 水凌贞眼波微动,忽然道:“楚析,劳烦你把沈小姐拉开。” “这……”楚析默默地看了看沈霆。 “文公子让你去你就去!” “是,老爷。” “小姐,下来吧,老爷和殿下都看着呢。” “不!” “呃” 沈梦琳刚才一挣扎,扯到了楚析背后的伤口。 听到楚析闷哼一声,沈梦琳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扶着楚析:“楚析你没事吧?伤口有没有裂开?” “属下没事。” “梦琳,你真是……太失礼了。”沈霆痛心疾首的拍桌。 沈梦琳冲到沈霆面前,不满的跺了跺脚:“爹~女儿就是喜欢文华哥哥。” “你还说!” “爹,那天要不是文华哥哥救了我,你都见不到女儿了。文华哥哥可厉害了,那两个人拿着黑伞手心冒着光都不是他的对手呢!” 秦沐眼神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抬起头,温言道:“手心冒着光?沈小姐没有看错吧?” “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当时文华哥哥一把就……” “咳咳……”沈霆轻咳一声,看着沈梦琳道:“梦琳,文公子武艺精湛,你日后也该好好练武才是。” 沈梦琳转身在沈霆怀里坐下,小嘴一撅:“哼,我不管!爹,女儿长这么大,就喜欢文华哥哥一个人,而且他还救了女儿的命,您……哎呀,您看着办吧。” 沈霆看着水凌贞,一脸的抱歉,拱手道:“文公子,都是老夫平日里太宠着梦琳,让你见笑了。” “沈小姐率性可爱,前辈有福气。” “殿下,文公子你们坐,老夫先带梦琳回去休息。”说罢,沈霆提着沈梦琳大步的走出正厅。 “爹!女儿就是喜欢文华哥哥!”沈梦琳张牙舞爪的挂在沈霆胳膊上。 “住口!都是爹平日里太惯着你了。” “女儿决定了,此生非他不嫁!” “荒唐!你知道那文华是什么人吗?我告诉你你嫁给谁也不能嫁给他!” “不!我就要嫁给文华哥哥!” “闭嘴!” “文……唔……唔……”沈霆黑着脸捂住了沈梦琳的嘴,踏着轻功回了房间。 “楚析”水凌贞叫住了正欲出去的楚析。 “文公子还有何吩咐?” “若已知道自己的心意,不妨说出来。”水凌贞面色如常,眼中意味分明。 “多谢文公子,楚析知道了。若无吩咐,属下去准备老爷中午的药了。” “嗯。” “此行着实委屈文兄了。”秦沐走到水凌贞身边。 “楚析的事殿下怎么看?” 秦沐思索了一下,笑道:“沈小姐若能迷途知返,楚析倒是不错的选择,不过沈前辈这关恐怕不好过。” “的确。”水凌贞点点头,假装没有听到那句“迷途知返”。 “快到午时了,青宇在兵器铸坊,在此无政务本王倒也清闲。不知能否到文兄那里讨杯茶喝?” “殿下请。” “殿下,公子,出事了。”才过了午时,昔泉就面色凝重的推开了水凌贞的房门。 “出了何事?” “沈前辈……死了。” 闻言,水凌贞和秦沐同时放下手中棋子,对视一眼又同时起身:“去看看!” “爹!” 刚走进沈霆私院,就听见了沈梦琳的哭声。 此刻院中房门大开,沈霆七窍流血跌倒在地,手边是摔碎的药碗。 “老爷!你醒醒啊!”一个紫色衣裙的中年妇人搂住沈霆的上身,哭唤不停。 “娘……”沈梦琳跪坐在沈霆身边含泪抬头:“爹这是……怎么了?” 沈夫人悲痛欲绝,猛地抬起头,指着楚析尖声喊道:“楚析!你为什么要害老爷!” “楚析,你……是你杀了我爹?”沈梦琳看向跪在门口的楚析,一脸的不可置信。 楚析脸色很是苍白,跪步上前:“小姐,楚析没有加害老爷。” “就是你!是你中午给老爷送药来,老爷……老爷喝了之后就……就不行了……” “老爷虽然平时对你严厉,那也是为了你好啊!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我们沈家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沈夫人哭得声嘶力竭,瘫坐在地。 “娘……事情还没清楚,我们……” “啪”沈夫人一巴掌狠狠地打在沈梦琳脸上。 “你爹被害死,你如今却向着杀人凶手说话!” “娘!我没有,我只是想查清事实!”沈梦琳捂着脸,同样泪流满面。 秦沐看着沈霆的尸体,神色很是复杂。 他偏过身,低声道:“文兄,你怎么看?” “中毒。”水凌贞的目光落在某处,缓缓吐出两个字。 “哦?”秦沐本来是想问水凌贞对此事的看法,却没想倒她竟直接给出了沈霆的死因。 水凌贞默默地走到沈夫人身边蹲下,轻轻执起了沈霆垂下的右手。 作者有话说:相信我,秦渊在来的路上,马上到。 第三十章 秦渊来了,水凌贞马甲掉了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众人朝那只手看去,皆是大惊。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沈霆的手已变得苍白,十指的指甲布满了青紫色的斑点,十分骇人。 “公子” 昔泉捡起一片带药汤的碎碗递给水凌贞。 沈夫人眼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这位公子,你说我们家老爷是中毒,那你可知是什么毒?” 水凌贞并未立刻开口而是将那药汤送到了嘴边。 “文兄!” “公子!” 不等昔泉去夺,水凌贞就已经放下了碎碗,负手起身。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水凌贞脸上,只见她对着沈夫人躬身一礼道:“药汤无毒,并非沈前辈致死原因。事已至此,请夫人节哀。” “你说老爷是被毒死的,又说汤药无毒,不觉得可笑吗?”沈夫人气急之下一掌掀倒地上的碎碗,一时间药汤四散。 水凌贞默默退到一旁,暗暗皱眉。 那药汤确实没有东西,那毒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楚析!是你,一定是你!下人说梦琳离开府中的第二天老爷曾经当众鞭打你,你一定是怀恨在心,所以才给老爷下毒!” “老爷对楚析有收养之恩,属下万不敢谋害老爷。” “你不承认?好!来人” 数十个家仆冲进了膳厅。 “把楚析给我拿下!送到冯太守那里,让他替我们沈家做主!”沈夫人狠狠地瞪着楚析,双眼布满了血丝,好像随时都会冲上去把他撕碎。 见沈夫人如此,水凌贞心头更加疑惑。 传言中莫家养女谢玲端庄贤淑,不论是打理莫家还是后来的沈家都是井井有条。 这么一个大家主母,照理说不会这么偏激固执才是,这沈夫人……不太对。 家仆们把楚析围住,却都不敢再上前一步。 这楚析是沈霆生前为了保护不会武功的女儿专门训练的,武功更是得到了沈霆的真传。 他要是反抗,他们又岂会是他的对手。 楚析默默地抬起头,看着一脸怒意的沈夫人,失望不已的沈梦琳,缓缓站起来朝着离自己最近的家仆伸出了双手,吓得对方后退了几步。 他叹了口气,眼底流露出的哀伤与不甘被水凌贞看得清楚。 “把我绑了吧。” 被搅了好梦的冯太守看着跪在堂前的沈夫人,沈梦琳和楚析,满心的不痛快。 “堂下所跪何人?”例行公事的问了一句。 “民妇沈谢氏,携女沈梦琳状告沈家侍仆楚析。” 冯太守无所谓的摸了摸下巴,点了点头。 “你们……要告他什么啊?” “禀大人,楚析下毒谋害我家老爷。” “可有证据?”冯太守假模假样的眯了眯眼。 沈夫人手指死死扣住地面:“民妇亲眼所见,证据确凿!” “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 冯太守拍案而起,指着楚析的鼻子大骂:“好你个奴才,竟敢谋害主子!来人,压下去!” “大人且慢。”一个清冷的声音自堂外传来。 水凌贞和秦沐并肩走进大堂,二人均是手执折扇,袍服雪白,一尘不染。 “大人何不问问沈家老爷所中何毒?下毒者是谁?下毒理由是什么?”水凌贞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恰好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冯太守冷笑一声,喝道:“你们二人入堂说话,为何不跪?” 秦沐依旧笑得温和,水凌贞也始终神情淡漠,两人均是一言不发。 “大人,他们是……”沈梦琳正欲解释却被冯太守打断。 “大胆!跪下!”随着冯太守的惊堂木一拍,声音四起。 “大人眼下应以办案为重。”秦沐合上手中的扇子,目光落在冯太守脸上。 “案子已断!好啊,你们二人藐视公堂,胆大包天!来人,让他们跪下!” 气氛一下子凝滞起来,空气都像静止了,连呼吸都困难,众人个个睁大眼晴,屏住呼吸。 一道冰冷的声音适时的响起,“我看谁敢!” 熟悉的声音入耳,水凌贞的身体一震,猛的回头,不敢置信。 是他!他怎么来了? 一个高大的男子远远走来,面如冠玉,眼神深隧,棱角分明,玄色长袍穿在挺拔修长的身上,昂然的气势,让人眼前一亮。 堂外也是一阵骚动,这是谁? 好强的气势,五官俊美如神邸,但大家都没见过他,很陌生的脸。 冯太守眼中全是熊熊燃烧的怒焰,冷冷的喝道:“你又是何人?本官在此断案,外人休要插手。” 他早就应了沈夫人所托,今日不管是谁来了,也救不了楚析。 秦渊眼中闪过一丝冰冷,从容不迫的走进来。 “本王倒想看看,谁这么大胆子敢对当朝贤王和文侯的义女动手。” 随后秦渊朝秦沐俯身一礼:“二哥。” 秦沐一见到他,笑得更加温和:“四弟,你来了。” 水凌贞心道一声不好,不等她去看沈梦琳的反应,秦渊就已经朝她伸出修长的右手:“这是文侯托本王带给你的。” 他的语气,让人无法忽视。 水凌贞垂眸接过了那个代表了文侯的墨玉戒指,低低道了一句:“多谢。” 冯太守就算再傻,此时听到了“贤王”,“四弟”,“文侯义女”,也明白了眼前这三人身份贵重。 贤王秦沐,温文尔雅。 宁王秦渊,战功赫赫。 文侯义女,皇上亲封。 这哪一个……他都惹不起啊! “快!快给两位王爷和姑娘搬椅子!” “文侯……义女……”沈梦琳喃喃自语,回头看了水凌贞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愤恨。 冯太守一路小跑下来,心里窝火,面上却不得不挂着灿烂的笑容:“原来是王爷驾到,下官有失远迎,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秦渊抬起头看了冯太守一眼,眼神沉深无比。 他也不理会满脸冷汗的冯太守,随手就往水凌贞肩上一拍:“怎么样?现在后悔了吧。” 这话没头没尾,连秦沐也听的一头雾水,但水凌贞却听懂了,“早知就该听殿下的,应该带令牌前来。” 秦渊嘴角微扬,能听懂他的话,不错。 秦渊轻轻敲了她一下,却隐隐有一丝怜惜,“下次再让本王替你跑腿,可是要补偿的。” 补偿? 水凌贞虽然心底不服,但碍于眼前局势也只好应下。 “嗯。” 秦渊随后嘴角一扬,低头在水凌贞耳边说了句话,呼出的热气令她浑身难受。 “你答应本王了,来日可莫要反悔。” 第三十一章 梦碎了,该醒了 -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 原梵清翎 “殿下注意分寸。”水凌贞暗中发力,推开了秦渊。 “既然两位王爷来了,此案……不如由贤王殿下亲审?”冯太守见自己再一次被忽略,连忙开口。 “不必。”秦沐不着痕迹的退到一边,笑道:“大人来审即可,本王相信大人定可以秉公办理。” 他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风仪,刻在骨子里的尊贵。 “那……宁王殿下呢?” “本王是来送东西的,你自去审便是。但怎么审,你心里应该清楚。”说罢秦渊搂着水凌贞就去旁边坐下。 “沈谢氏,本官再问一遍,你携女告状,状告何人?” “回大人,民妇要告家仆沈楚析,他害死了我们家老爷。”沈夫人泪如雨下。 冯太守故作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日晌午。” “楚析,沈夫人说你谋害沈老爷,你有何话说?” “大人!分明就是楚析蓄意谋杀!”沈夫人眼睛瞪的老大,像是要吃了楚析一般。 “大人,草民冤枉。”楚析跪得笔直,直直地盯着冯太守。 “沈谢氏,本官办案,一向是讲究证据的。你凭什么说……楚析他蓄意谋杀沈老爷呀?” “大人,我家老爷平日里对待下人严厉,这楚析从来到我们沈府以来,就经常惹祸,老爷教训他也是正常。就在前几日,我家老爷曾经当着众家丁的面鞭打了他,他……他这是怀恨在心。” 冯太守眯着一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细声道:“楚析……可有此事啊?” “确有此事。” “大人”沈梦琳挣开沈夫人的手,跪步上前,在楚析身边停下:“那日楚析被我爹鞭打,是因为我偷偷溜出去玩,他是替我受过!” “梦琳!胡说什么!”沈夫人把沈梦琳拉回了自己身边。 “娘!我没胡说!” “楚析,你可有证据证明自己是冤枉的?” “回大人”楚析回头看了一眼水凌贞:“这位姑娘可以证明,草民端给老爷的药中并未下毒。” “姑娘,他说的是真的?”冯太守笑呵呵的朝水凌贞拱拱手。 “嗯” “那姑娘可保留了证据?” “不瞒大人,证据已被毁掉了。”水凌贞据实以告。 “那姑娘可分辨出了沈老爷中的是何毒?” “尚未,还要劳烦府衙仵作检查一番才好决断。” 见冯太守说不出话,沈夫人高声道:“姑娘,你既然什么都不清楚,就请不要再插手我们沈家的家务事了。” 秦沐闻言忽然轻声笑了,“夫人,您忘了?是您让本王和文……水姑娘一同前来,做个见证的。” 沈夫人恼羞成怒,蛮不讲理的摇头,“贤王殿下,楚析不过是一个心狠手辣恩将仇报的东西,不值得您袒护。” 秦渊清冷的目光扫过来,“夫人的话未免多了些,可知这是公堂?” 沈梦琳挽着沈夫人的手臂轻声道:“娘……不如就让太守大人好好查查吧。” 她是真的相信楚析,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做了她的贴身护卫。 这些年更是没少替她挨打,背黑锅。 他一向都很老实,从不说谎,就算是沈霆打他,也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这样的老实人,又怎么会杀人呢。 “不用再查了,我亲眼所见,老爷就是喝完了楚析送来的药才会没命的!下毒的就是他!”沈夫人咬定了楚析就是凶手。 “这……这可难办了。”冯太守面露难色。 水凌贞似乎看出了冯太守的为难,扒拉开秦渊放在自己腰上的爪子,起身道:“太守大人,您办案一向讲究证据,如今证据不全,若是草草定案恐怕会有损您的英明。不如大人给我等几天时间详查此案,等证据确凿,再审不迟。” “嗯……也好。那不知姑娘觉得几日为好?” “五日。” “好!那本官就给你们五天的时间,五天之后,若是没有证据,本官就只好把沈楚析依律问斩了。” “多谢大人。” “来人,先把沈楚析关进大牢。” 秦渊,秦沐和水凌贞一齐往外走去。三人气场都极为强大,围观的百姓不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 沈夫人感觉丢了脸面,拉着沈梦琳就要往府里去。 “娘,我想一个人走走。” “也好,去吧。楚析跟了你这么久,今日杀了老爷,你也该忘了他了。” 看着沈夫人离去的背影,沈梦琳心中不解。 娘和爹的感情非常好,这是烟城人尽皆知的。 可她今日是怎么了,一点也不像平日里性情温和的她。 还有……她为什么一口咬定是楚析下手呢? “二位殿下留步!”沈梦琳快步追上了前面的三人。 “沈小姐,令尊的事望你节哀。”秦渊和秦沐目光交汇,而后开口。 他虽然平日里冷冰冰的,但,也并非是无情之人。 “宁王殿下请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沈梦琳眼中满是坚定,不知是说给秦渊,还是说给她自己。 “那沈小姐回府小心。”说罢秦渊就遇转身离开。 “等等……水姑娘,本王同四弟回客栈,不知能否麻烦你把沈小姐安全送回沈府?”秦沐看向水凌贞,温和开口。 “好。” 走回沈府的一路上,水凌贞一如既往的沉默,而沈梦琳今日也是异常的安静。 “进去之前,我有话问你。”站在沈府大门前,沈梦琳拉住了水凌贞的衣袖。 而这次,水凌贞没用像往常一样推开她,只是点了点头:“嗯。” “你是女的?” “嗯” “最近传言中的文侯义女?” “嗯” “你叫什么?” “水凌贞” “啪” 沈梦琳扬手就是一巴掌,而水凌贞微微偏了头,受了。 “你为什么不躲?” “是我欺你,你打回来是应该的。” “你知不知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沈梦琳咬牙看着水凌贞。 “我知道。”水凌贞依旧静静站着。 “那你就看着我荒唐行事,从未打算说出实情?”水凌贞此时越平静,沈梦琳就越生气。 “梦已破碎,沈小姐该醒醒了。” “啪” 又是一巴掌打在相同的位置。 沈梦琳虽然没有多少内力,可是这盛怒之下力道也不小,很快,水凌贞的半边脸肿了起来。 “水凌贞,你还真像个男人!可就算是男人都不会像你这般毫无感情!你滚!” 沈梦琳一把推开水凌贞,捂着脸跑进了沈府,一边跑一边喊:“把门关上!不许她进来!不许她进来!”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